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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尋找前世之旅(番外+續集+再度續集)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吸血親王的夜宴
放眼望去,如今的巴格達滿目瘡痍,早已不復尼布甲尼撒時期的繁華盛世。

繁華如夢,一切,不過是夢一場。

穿過一片簡陋密集的老居住區,我來到了巴格達的中央火車站,這座火車站是中東地區最大的火車站,很多橫跨

亞洲大陸的重要洲際鐵路都在此經過。陳舊不堪的車站里,東歪西倒地坐著不少人,大人們的臉上幾乎都是茫然的神

情,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們,還在互相追逐嬉戲著。

正如和上次回來時一樣,我的巴比倫服裝已經變回了現代服裝。不過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我隨身帶了不少巧

克力。往口袋里一摸,果然都在那里,只不過在巴格達炎熱的溫度炙烤下,巧克力有些變軟了。

我剛吃了兩塊巧克力,只見一個五六歲的阿拉伯小姑娘正站在我面前,烏溜溜的大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手中的

巧克力。

我笑了笑,隨手遞了一塊給她。

她猶豫了一下,迅速的接了過去,還沖著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我隨口問道。

“阿尼薩……”她小聲地回了一句。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的爸爸媽媽呢?”我好奇的問道。她一邊咬著手中的巧克力,一邊搖了搖頭,“爸爸

媽媽和姐姐都在戰爭中被炸死了……真主安拉,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

看著她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的心里微微一動,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誰說的?真主安拉給你留下了一

樣最寶貴的東西。”

“寶貴的東西?”她疑惑的抬起頭。

“嗯,”我笑了笑,“那就是你的生命,不是嗎?沒有比這更寶貴的了。”

我的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輕笑聲,伴隨著一個冰冷又蠱惑的聲音,“那可真不像是你說的啊……”

我的身子一僵,這個聲音……不會吧……現在可是白天啊……

還沒等我轉過身,他已經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離我如此之近,紫銀色的長發幾乎隨風飄拂到了我的臉上。

那雙充滿誘惑的紫銀色魔之瞳中,清楚的映照出我自己的身影。

我萬分驚訝的望了一眼還在天邊徘徊不去的夕陽,愕然道,“阿希禮,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出現,你又怎麼能在

這個時候出現?”

他微微眯了眯眼,“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啊,你是吸……”我剛說了一半,忽然留意到身邊的阿尼薩,硬生生地住了口。

“你不也能在白天出現嗎?”他輕笑。

“我和你不一樣啊,我有一半……”我忽然反應過來,“難道你也有一半是人……”

他的臉色微微一沉,笑容在瞬間消失又迅速重現,“別把我想得和你一樣!”

呃……他好像很不喜歡我提到這個……

“哥哥,你好漂亮!”阿尼薩忽然沖著阿希禮笑了笑,還揚了揚手中的巧克力,“哥哥,我請你吃這個!”

我的嘴角一抖,這個小姑娘,居然還知道借花獻佛,不對,借花獻鬼才對!

阿希禮笑著彎下腰,並沒有去接她的巧克力,他的紫銀色眼眸內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可惜,哥哥不吃這個哦…

…哥哥喜歡的是……”

“他不喜歡吃甜食!”我及時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注視著他,用眼神警告著他,不許動這個女孩!

阿希禮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怎麼又喜歡管閑事了?”

“我說過了,管閑事也要看我的心情。”我瞪了他一眼。

他的唇邊緩緩挽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忽然彎下腰笑咪咪的朝著阿尼薩問道,“到哥哥家去玩好不好?”見她興

奮的點了點頭,他立刻抱著她轉身就往車站外走去。

“阿希禮,你等等!”我急忙追了上去,一邊在心里暗暗咒罵,這個可惡的吸血鬼,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嗎?

他對我的喊聲置若罔聞,反而還越走越快,我也加快了腳步,就在拐出了火車站的時候,我看到阿希禮停下了腳

步。

“阿希禮,你放下她!”我上前了兩步,忽然听到身後傳來了一聲爆炸的巨響……巨大的氣浪將我撞到了阿希禮

的身邊,灼熱的氣流掠過了我的臉,帶來了絲絲刺痛……

我震驚地回過頭去,只見火車站里濃煙滾滾,還不時傳來了人們的哭喊聲……

“有人在火車站里放置了炸彈。”阿希禮順手扶住了我,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你事先都知道?”我心里一驚,立刻怒上心頭,“那為什麼不告訴那些人!”

他冷漠的眼神掃過了我的面頰,“那些人的死活,關我什麼事。”

“那麼……”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難道他故意抱走阿尼薩,就是為了將我從那里引開?如果這樣的話,那不

是他救了我?

“為什麼救我?”我一臉懷疑的看著他。

他並有回答我的問題,忽然說了一句讓我的下巴差點掉下來的話,“今晚就住在我家吧。”

“誒?”我懷疑自己听錯了。

“我是說,”他的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你還以為今天能等到你想等的列車嗎?”

我望了一眼火車站,雖然沒有十分嚴重的損壞,但警察們已經趕到封起了車站,今天看來的確是不能通行了。

“說實話,我可不認為你安了什麼好心。比起你家,我覺得露宿街頭還更舒服一點。”我毫不客氣的說道。

他垂眸微笑不語,用一種只有我可以听到的聲音低聲道,“那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也救了這個女孩?”

我抬起頭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了他臉上如惡魔般的笑容,“因為,她是我今天的晚餐。”

我立刻反應過來,他居然用阿尼薩威脅我……

“如果去你家的話,明天你就讓我帶她走。”我在和他對視了幾秒後冷冷開口道。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半個同族,

他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吧,更何況,我不想這個小女孩莫名其妙的變成他的食物。

他笑著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在阿尼薩臉上一拂,一瞬間她就睡著了。

“閉上眼,小晚。”他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按在了我的額上,還沒等我問他,只覺得眼前一陣暈旋,再睜開眼的時

候,居然已經身處一棟帶著阿拉伯風格的房子前。

他居然會瞬間移動!我的心里暗暗吃驚,果然不愧是血族中排行第二的神級血族之王!

這難道也是他可以隨時隨地在不同地方出現的原因?

只是,每一次都太湊巧了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又打量了幾眼這座房子。誒?這房子也實在破舊了一些吧,好像隨時都會倒塌似的。

“阿希禮,你不是有很多城堡嗎,這里也太寒酸了吧。”我完全沒法把這破房子和老爸的豪華城堡聯系起來。

“你忘了這里是巴格達嗎?”他推開了門,將熟睡中的阿尼薩隨手放在了床上。

“對了,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里?”

“很奇怪嗎?現在我們血族也佔據了中東的不少地方。”他看了看我,“越是混亂的地方,也越不容易引起別人

的注意。”

“為什麼每次都能遇到你?有點太過湊巧了吧。”我盯著他的眼楮。

“也許吧。”他笑了起來,“也許我們喜歡的旅游地點都一樣。”

這種話只能騙小孩子,鬼才相信他的話,他這樣湊巧的出現,一定有另外的目的。

只是……

“姐姐……”阿尼薩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睜大了眼楮望著我們。

“你醒了嗎?”我走到了她的身邊,拍拍她的小腦袋,笑道,“好了,已經沒事了哦。”

她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姐姐,我餓……”

餓?這個字可不能隨便亂說!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姑娘,可別刺激那個家伙,不然他獸性大發就完蛋了,就

算我用魔法也未必能打得過他。

不過,被她一提醒,我也覺得饑腸轆轆了。

阿希禮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好笑的弧度,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你去做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做飯。”他一臉平靜的答道。

做飯?我愣了愣,立刻跟著他進了廚房,他不會做些血淋淋的……我倒沒關系,嚇到阿尼薩就……

“跟來做什麼?你不是只會燒泡面嗎。”他的語氣里明顯帶著揶揄。

我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反駁,心里卻又有點驚訝,他怎麼連這重大的機密也知道,恐怖……

看著他熟練的做咖哩,燒米飯,我心里越來越驚訝,忍不住脫口道,“奇怪,你平時又不吃這些,怎麼會這麼熟

練……”

他的手在半空停滯了一下,又繼續往鍋里倒油,卻沒有回答我。

直到他將金黃色的咖哩飯端上桌時,我和阿尼薩同時發出了完全發自內心的感嘆聲,“好厲害啊!”

我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放進嘴里,哇,入口香濃,和高級餐廳做的幾乎沒有分別!阿尼薩更是在一旁吃得眉飛色

舞。

阿希禮在一旁略帶笑意的望著我們,臉上竟隱隱浮動著一抹罕見的溫柔之色。

我的腦中卻忽然浮現出了剛才的疑問,為什麼他不怕陽光,難道他真的和我一樣,並不是純種的血族……

想到這里,我開口道,“味道很香,就是咸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不可能。”

“不信你嘗嘗。”我順口接了一句。

他在自己的盆里舀了一勺米飯放進嘴里嘗了下,搖了搖頭道,“咸淡正好。我對我的廚藝有信心。”

我又吃了一口,笑道,“好像現在吃起來又不咸了。”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咖哩飯!”阿尼薩在一旁輕聲說道,“以前媽媽也經常煮咖哩飯,每天晚上,我們一家

人就像現在這樣圍在桌子前吃晚飯……

阿希禮似乎並沒有留意她說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前方,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惆悵。

我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吃起了飯。

咖哩飯的味道很棒,咸淡正好,就像他說的那樣。

不過,我也確認了一點,他和我一樣,都不是純種的血族。

因為,純種的血族都是沒有味覺的,根本嘗不出是咸是淡是苦是甜。就像我的老爸一樣。

但是他的另一半血液,看上去卻又不像是人類的。因為如果擁有人類血液的話,按理說是不可能像他這麼強大和

——嗜血。

阿希禮,神秘的吸血親王,到底他的身上有什麼秘密呢?

吃完了飯之後,我非常主動的洗了碗。雖然不知他有何居心,但怎麼說也白吃白喝了人家的,兩手一甩什麼也不

做似乎有點……

“姐姐,我睡不著,你給我唱歌好不好?”阿尼薩躺在床上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立刻搖頭,“我不會唱阿拉伯文歌……””隨便什麼都可以啊,只要是歌就可以,人家真的好想听啊,媽媽活

著的時候,也經常這樣唱給我听呢……“她扁了扁嘴,露出了一種和她年紀不相符的傷心表情。

看著她,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媽媽每晚在床前唱歌給我听,哄我入睡的情景,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種溫柔的感覺



不知為什麼,這個小女孩,讓我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算了,我就好心一次吧。“那我就唱個我媽媽以前常唱的催眠曲吧,你快點給我睡著,知道了嗎?”我想了想,

就開口唱了起來,

“唐僧騎馬咚那個咚,後面跟著個孫悟空。

孫悟空,跑得快,後面跟著個豬八戒。

豬八戒,鼻子長,後面跟著個沙和尚。

沙和尚,挑著籮,後面來了老妖婆。

老妖婆,詭計多,騙過唐僧和八戒。

多虧孫悟空眼楮亮,高高舉起金箍棒。

金箍棒,有力量,妖魔鬼怪消滅光!”

剛唱完,就听見身後傳來了一陣低低的笑聲,我回過頭去,阿希禮正倚在門邊一臉好笑的望著我,“妖魔鬼怪消

滅光……還真是奇特的催眠曲呢。****媽難道忘了,你的爸爸也是妖魔鬼怪啊……“

我的臉抽搐了一下,怪不得每次老媽唱這首歌,老爸的臉色都很怪異……這個世界上,把孫悟空打妖怪這首兒歌

當成催眠曲的,也只有我老媽了吧。

我剛想說話,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以前一直沒注意,阿希禮不但中文流利,而且剛才和阿尼薩說得也是

一口熟練的阿拉伯文,可是他又不是我們Tremere族,怎麼也有精通各國語言的本事?

“是什麼樣的曲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心意。”我瞥了他一眼,“當然你是不會了解的。”

他露出了一個毫不在乎的表情,“我也沒興趣了解,那些都是人類無聊的東西。”

“姐姐,我雖然听不懂,可是曲子很好玩。”阿尼薩甜甜的的笑了起來,“就是听了以後,我更不想睡覺了哦。



呃——我忽然覺得很有挫敗感。

當——就在這時,牆上的鐘發出了一陣沉沉的聲音,我抬眼望去,時針正指向了午夜十二點。

阿希禮微微抬眸望著窗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阿希禮,你在看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紫銀色的瞳眸霎時被一片暗沉的黑暗所覆蓋。

我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仿佛被濃墨潑灑了一般,只在雲盡處留下了一抹銀色的月光,還有,月

光下一地細細簌簌的碎影,還有……碎影中慢慢浮現的一個人影。

他的金發瀑布般的傾瀉而下,在空氣中輕晃。小小亮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流轉著惆悵百轉的味道。俊美臉頰微

側,眼底無表情的閃光,唇角緊抿。”司……司音?“我驚訝的說不出後面的話來。他,他怎麼會在這里?車站不是

被炸壞了嗎?

“小晚,還不跟我回去。”他望向我,一臉平靜的說道,就好像是父親來尋回自己貪玩晚歸的孩子。

“你家大人來接你了。”阿希禮倚在窗口,促狹的笑。

“阿希禮,”司音冷冷看著他,“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她的目的,你體內那另一半血液開始蠢蠢欲動了吧,

不過,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阿希禮的臉色微變,又立即笑了起來,“那麼你呢?你讓她踏上那輛列車,不也是另有目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司音的手指輕輕一動,一道金光迅速襲向了阿希禮,他好像早有預料似的,身子一閃,靈活的

避過了金光。

“不要,不要傷害他!”阿尼薩忽然叫喊著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阿希禮,“不要傷害我爸爸!”

爸爸!!

“你叫他什麼?他是你爸爸!“我難以置信的望向阿尼薩。

“是的!在我全家人被炸死的時候,是爸爸把我從廢墟里救出來的,沒有爸爸的話,我早就死了,從那個時候起

,我就把他當作爸爸了!”阿尼薩哭著說道。

“阿尼薩,他傷害不了我。”阿希禮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表情。

這下我真,以鮮血為生,殘酷無情的血族親王,竟然會救了一個小女孩,還收養她,居然還允許她叫他爸爸!

而且,這個小女孩還是個人類……

他不是一向輕視人類嗎?可是為什麼……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我收養了一盤糖醋里脊的想像圖。

打住,打住,現在怎麼還在想這個!

“司音……”我輕輕躍出了窗口,走到了司音的身邊,“我們走吧。”搞了半天,原來是他們“父女”串通的,

果然還是老爸說得對,千萬不能像老媽那麼好心,最後上當受騙的還是自己。

“姐姐,對不起,我和爸爸一起騙了你,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你唱的歌……喜歡剛才一起吃飯時的……”

阿尼薩淚眼汪汪的望向了我。

我盯著她的眼楮,“阿尼薩,你知不知道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是吸血鬼!可是我不怕。那些想要炸死我們的人類,不是比吸血鬼更可怕嗎,我一點也不

怕爸爸!”阿尼薩堅決的搖了搖頭。

我震驚的望著她,實在不能相信這話是從一個八歲孩子口中說出來的。是啊,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姐姐,你還生不生我的氣了?你還會不會再唱歌給我听?”她的眼眸純真無邪,讓人難以拒絕。

我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低聲道,“……下次如果再敢騙我,我一定打你屁股!”

後面安靜了片刻,忽然傳來了她愉快的聲音,“嗯,知道了,姐姐!”——

在司音也同樣用了瞬間轉移將我帶到車站時,我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幾分。

那條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鐵路已經恢復了原樣不說,就連周圍的一切也完好無損,簡直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一切,都是司音的法術嗎?

他那深不可測的強大力量,根本不像是一個人類所有的。

“誒?為什麼?為什麼今天沒有糖醋里脊?”看著面前的披薩餅,我不禁提出了抗議。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原本平靜無瀾的眼眸內似乎掠過了一絲不悅,“不管發生什麼,子夜列車都會準時到達。你

要記住這一點,我不希望下次再發生同樣的情況。”他頓了頓,又道,“還有那個吸血鬼,以後不要再和他接觸了。



“他不是純種的吸血鬼,對嗎?”我忽然想起了司音剛才的話,听他的意思似乎對阿希禮很了解。

司音垂下了眼簾,“他的確不是純種的血族,但是,他比純種的血族更強大,因為他的另一半血液是……”

“是什麼?”我好奇的問道。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說下去。

我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回想起剛才阿希禮的話。“那麼你呢?你讓她踏上那輛列車,不也是另有目的……”

剛才的司音不復平時的冷靜,反常的出手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為什麼不讓他說下去,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說的話——也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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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特別奉上全一章,祝大家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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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被背叛的男人
因為心里的困惑,我躺在臥鋪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如果阿希禮說的是真的,那麼……不會的,不會的,司音是媽媽的師父,也是從小將媽媽養大的人,除了找到媽

媽,他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目的?一定是我多想了,一定是的。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我又再次醒了過來,于是干脆起來去趟洗手間。

列車在黑暗中隆隆前行,經過司音的臥鋪時,我下意識的朝那里望了一眼,驚訝的發現那里根本沒有他的人影。

正疑惑的時候,忽然听到從過道里傳來了一聲極輕的嘆氣聲,我悄悄走了過去張望了一下,原來司音在那里。此

時的他低著頭,正專注的凝視著手里的一件東西,借著微弱的燈光,我隱約辨認出那件東西似乎是一串水晶手鏈。

“小隱……不要怪我……”他低低自語,眉宇間彌漫著難掩的無奈和傷感,還有,那抹罕見的溫柔神色。似乎是

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瞬間恢復了以往淡漠的表情,迅速地將手鏈放入了懷里,淡淡道,“怎麼不睡了?”

“我去洗手間……”我裝做什麼也沒看到,經過了他的身邊。

“小晚,”他忽然叫住了我,“剛才阿希禮……沒什麼,你去吧。”

我點了點頭,往前走去,他想說什麼?是怕我對阿希禮的話產生誤解嗎?

等我回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躺下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長長的金發在暗夜中依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想起他難得一見的溫柔神情,我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司音,你睡著了嗎?”我輕輕問道。

半晌,那里響起了他的聲音,“沒有。”

“阿希禮說的話我不會在意,我信你。”說完,我翻了個身,覺得心里好像舒暢了不少。

他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我才听到他的聲音,只有一個字,“嗯。”

“晚安,司音。”我笑了笑,閉上了眼楮。

“——晚安。”——

清晨時分,窗外飄灑起了綿綿細雨,在我洗完臉的時候,看到那個叫樓宇的男孩子已經坐在了司音的身前。

“怎麼樣,一切都解決了嗎?”樓宇急切的問道,他的話音剛落,列車就進入了一節隧道,車內頓時變得一片漆

黑。

沒過了多久,火車就駛出了隧道,重新回到了光明之中。

“剛才你好像已經不怕黑了吧?”司音看了他一眼。

他這才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興奮起來,”對啊,剛才我竟然一點都不怕黑,太好了,我真的不怕黑了

!我不會怕任何東西了!”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我瞥了瞥他,“繼續在這列車上躲藏嗎?”

他臉色微變,笑容消失,支支吾吾道,“我……”

“如果他不想回去,可以繼續留在這列車上。”司音漫不經心道,”反正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已經不再懼怕黑

暗了。“

樓宇連連點頭。

“真的是這樣嗎?我看他不但還懼怕黑暗,而且以後一生都會生活在黑暗中。”在看到樓宇不解的目光後,我笑

了笑,“自己做錯了的事,就要去承擔,如果連這個勇氣都沒有,還敢說什麼不再懼怕任何東西。如果只是一昧躲避

下去,你和以前又有什麼不同呢?你還是會生活在自己所制造的黑暗之中,永遠沒有解脫的一天,為什麼不干干脆脆

的從這片黑暗中走出來,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呢?”

他吃驚的望著我,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不是嗎?你會在殺人犯這個陰影下度過一輩子,這種黑暗更加可怕。”我冷冷道。

他的手微微一抖,“那我該怎麼做,我到底該怎麼做?”

“你自己心里其實知道該怎麼做,只是不敢去做,不是嗎。”我盯著他的眼楮,“想要真正的解脫,就只有面對

它,有些讓你害怕的東西,當你真正面對它時,就會覺得它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可怕。”

他動了動嘴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他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我可不可以回去?”

“只要你想回去,當然可以。”司音低低說了一句。

他點了點頭,又一次說道,“我要回去。”

“你決定了嗎?”我問道。

“我會去自首。無論是什麼理由,自己做錯的事,就應該負責,不然,永遠都逃離不出這片黑暗,不是嗎?”他

忽然沖著我笑了笑,“真是奇怪,做了這個決定後,我覺得好像輕松多了。送我回去吧,拜托!”

司音點了點頭,伸手向他指去,只見一團金色的光籠罩住了他的全身,很快,像上次一樣,他消失在了耀眼的金

光中。

這下,任務才算完滿結束……我扭過頭,發現司音正用一種略帶驚訝的目光注視著我。

“司音?”我喊了他一聲,

他立即恢復了原來的淡漠表情,“這次的任務,很圓滿。”

“嗯,要不然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我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乘客,“我迫不及待的等待著下一個委

托人呢。這次不知是那一個?”

他望了一眼窗外,“到晚上你就會知道。”

就在這時,坐在我們前面的那位中年男人忽然和他的女伴吵了起來。那位嫵媚的女人怒沖沖的站起身來,將手中

的拎包甩到了他的身上。

“小美,你到底想做什麼!”那個男人忍著怒氣道。

被叫作小美的女人一臉怒容,“不是讓你把錢全部帶上嗎,為什麼還留了這麼多給你老婆!”

“小美,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和你一走了之,已經對不起她了,難道不該補償給她一些嗎?”

“對不起她?劉以軒!我當了你十二年的地下情人,難道你就對的起我!別忘了,這次可是她對不起你!”

我挑了挑眉,呃——原來這兩人是這種關系……

“好吵啊,”我看看司音,低聲說道,“最討厭這種男人了,但願他不是下一個委托人。”

司音的嘴角邊挽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那就不巧了,下一個委托人,就是他。”

誒???

將近黃昏的時候,那個男人果然走到了我們的面前,他的容貌還算端正,只是神色疲憊,一副十分倦怠的樣子。

這也難怪,周旋于妻子和情人之間的男人,比常人都要累一些吧。

“說吧,你的煩惱,我們都會為你解決。”在等了半天沒見他開口時,司音又重復了一遍。

他嘆了一口氣,“我是一家工程的負責人,說起來也是我心軟,幫了朋友的忙,可是沒想到,朋友轉身就把我出

賣了,還說我接受了別人的一大筆賄賂,那可是我的鐵哥們,沒想到……”他的神情黯淡,“我自認平時為人不錯,

為什麼這種被背叛的事總是發生在我的頭上……”

“不要怪我多嘴,劉先生,你難道就沒有背叛你的妻子嗎。”我在旁邊不冷不熱的插了一句。

他低頭默然不語。

“前世之因,後世之果,這一世,你被人背叛,都是有原因的,你的宿命根源就在……”我學著司音的樣子搖頭

晃腦的說了開場白,這段話我已經會背了……

“你的宿命根源,就在……”司音打斷了我的話,眼中閃過了一絲好笑的神色,“就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日本飛

鳥時代,在那里,你是位叫作大伴細人的志能便,背叛了主人的你,這一世也會被別人所背叛,就是這麼簡單。”

“原來是這樣……”他苦笑了起來,“上輩子欠下的,這輩子還要繼續還。”

“不錯,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你先回去吧。”司音一臉冷漠的下了逐客令。

大伴細人?這個名字很熟啊……志能便?不就是日本最早的對忍者的稱呼嗎?忍者的起源就是從飛鳥時代開始的

,對他們的稱呼也是幾經變化,從飛鳥時代的志能便,奈良時代的斥候,戰國時代的亂波,一直到江戶時代的正式名

字——忍者。

可是……

“大伴細人不是當時的攝政王廄戶太子的手下嗎?歷史上似乎沒有說過他背叛主人的事啊……”我疑惑的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當時的廄戶太子手下最為得力的搜集情報者,就是一位叫作大伴細人的忍者。

“大伴細人是由于一樁誤會而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記住,讓他明白誤會的真相是這次任務的關鍵。”

“那就是說,即使事情已經發生,只要解釋清楚還是算完成任務嗎?”

“不錯,只要解釋清楚,他就會竭盡全力的去彌補。”

“有點明白了,不過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呢。”

司音看了看我,說了一句讓我感到十分耳熟的話,“那麼,這其中的緣由,就等著你去解開了。”

“又來了……”我垂下了腦袋,又抬眸朝他眨了眨眼,“不過,沒有什麼事能難倒我葉晚!”

他的金眸中泛起了一絲溫柔的光澤,“不錯,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你。”——

再次走下列車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又要開始另一個時代的旅程了。

穿越茫茫的白霧,出現在我的面前——

是一個熱鬧非凡的碼頭。

只見碼頭邊停靠著各色船只,人來人往,商人們忙碌的在一旁指揮著工人裝貨卸貨,等待運貨送貨的馬車長長的

排了一溜,不時響起的責罵聲,催促聲,討價還價的聲音交匯在一起,伴隨著帶著咸味的海風,清脆婉轉的海鳥聲,

呈現出了一副盛世中的港口繁忙景象。

“姑娘,看你這個打扮,是從蕃外來的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將我從暇思中拉了回來,我回過頭,只見一位中年

女子好奇的看著我,她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我怎麼會不懂呢,她說得明明就是帶著綿軟吳音的中文。

而且,這里看起來也完全不像是日本,當時的日本應該還沒有這麼繁華吧。

我沖她笑了笑,“這位大嬸,我懂的,請問這里是哪里?”

“原來你會說我們這里的話,”大嬸笑了起來,“這里是越州,你怎麼連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越州?誒?這不是隋唐時的地名嗎?我到達的地點應該是日本當時的都城飛鳥京,怎會在越州呢?

我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想來我到了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我抬眼望去,只見一行隋朝官員打扮的人們,正朝這個方向走來,駐足在了一艘

大船邊。為首的那個年輕男子容貌清俊,氣度不凡,頗有幾分軒朗之氣。

“大嬸,那是些什麼人?”我指了指哪個方向道。

“哦,听說是皇上派到和國的使者呢,听說那個和國是個在大海之中的島國,前陣子听說他們還派了使者來我們

大隋呢……”大嬸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難道大海中真有這麼一個國家?”

和國?听到這句話,我的心里一陣激動,和國不就是日本?

對了,在飛鳥時代,廄戶太子不是首次向隋朝派出了使者,還帶給了隋烊帝一封極為大膽的國書。國書抬頭的一

句︰“日出處天子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惹惱了隋煬帝。幸虧當場日使解釋說日人不諳漢文,詞不達意,才算了事

。之後等日使團歸國時,隋煬帝也派遣答禮使團陪送日使回國。

那麼說來,這些官員都是答禮使團的人了?

我的嘴角邊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果然,讓我來到這里是有原因的。只要混入這艘船,一切都會簡單很多。

問題是,怎樣才能混上這艘船呢?

“大嬸,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我有些疑惑的問道。

大嬸有點得意的笑了起來,指了指那條大船,“因為我就是那條船上的廚娘。”

什麼!我的眼前一亮,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運氣好到爆!

“不過,姑娘,你為什麼會獨自一人在這里?”大嬸的好奇心很強。

“大嬸……”我拼命用力擠出了兩滴眼淚,“其實,我是被人賣來為奴的,可是府上已經八十多的老爺,硬要納

我為妾為他沖喜,我,我只能逃了出來……”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老爺很快就會派人來追我,我看,我也只有投

海這一條路了……”

沒等我說完,大嬸已經是義憤填膺,“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畜牲,不用怕,你就干脆跟我上船吧,順便也能給

我幫個手。”

我心中暗喜,繼續淚眼朦朧的望著大嬸,“這怎麼可以呢,這不是難為您嗎?”

“有什麼難為不難為的,我劉嬸最看不慣這種事,你就跟著我吧,只是在船上燒飯洗衣,這你應該也會做吧?”

“當……當然會做啊。”我心虛的點了點頭。

“那就別多說了,對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垂下了頭,注視著地面,唇邊泛起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您就叫我——小晚吧。“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冒名頂替
船在海面上已經航行了大半個月了。經過這些天的仔細觀察,我對這個使者團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為首的文林郎裴世清正是我上次在碼頭見過的貴公子,雖然接觸不多,不過相比較其他人,此人思維敏捷,口齒

伶俐,文才出眾,如果在現代的話,應該也是個外交官的好人選。

一陣清新的海風忽然拂過面頰,我抬眼望向海面,閑適的大海在海風中沐著日光浴,絲毫沒有波濤的蹤影。平靜

的海面讓我的心思隨風飛揚,仿佛自己也幻化為了一只海鳥,飛翔于海天之間,任海風撥動自己的每寸肌膚,恍惚中

將身後的塵世遺忘在了記憶的某個角落。

雖然船上的活兒不少,但偶而也能忙里偷閑的休息一會,這里的船尾平時沒什麼人來,是我最喜歡的放松地點。

為了在船上行事更加方便,我特意換了一身男裝,倒也沒有被人識穿。

等到了日本以後,接下來又該怎麼做呢?混入宮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能加入那個使者團的話……

“咚!”一塊小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听到了頭頂上方傳來撲打翅膀的聲音,于是想也沒想,幾

乎就是下意識的抄起那塊石頭,朝著那個方向擲了過去!

“嗚哇!”只听上方傳來了一聲慘叫,一只白色的海鳥直直地掉在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將它拎了起來,嘴角微微抽動,難道是——

“主人,你怎麼這麼用力呀!”它歪著腦袋瞪著我。

“你,你,你怎麼又出現了!”我搖晃著它的身子,“怎麼我到哪里你跟到哪里啊!”

“我要跟著主人嘛。”它轉了轉眼珠,

“切,要緊關頭總是不見你,像上次在巴格達,我差點被炸死,你怎麼就不出現了!”

我惡狠狠地說道。

“可是上次阿希禮不是出現……”它脫口說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閉上了嘴。

“你怎麼知道?哦……當時你就在那里對不對?你怎麼知道阿希禮?”我心里一驚,拎著它繼續搖。”主,主人

,我的頭被你晃得好暈……“它被我搖得吐出了小舌頭。

“快說,不然信不信我晚上就炖了你!”我目露凶光,它的身子在我的淫威下小小顫抖了一下。

“主人,你,你先放開我……不然我,我怎麼說啊……”它結結巴巴道。

我慢慢松開了手,還沒等我完全放開它,它就倏的一聲的飛到了半空中,還拍了拍翅膀道,“主人,等你氣消了

我再來吧!”

話音剛落,它就好似一個小白點,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際。

可惡……這個家伙……下次如果落到我手里的話,哼哼……

不過,它一直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我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是回船艙的時候了,還有一大堆盤子等著我洗呢。

迎著潮濕的海風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剛轉過身,忽然听到不遠處的甲板傳來了一陣騷動聲,還夾雜著驚慌的喊聲

,“有人落水了!”

懷著看熱鬧的心情,我慢吞吞的走到了甲板上,只見甲板上擠了不少人,朝著大海中四下探望。

“全都待在這里做什麼?”一個清朗冷淡的聲音打破了喧鬧,我回頭一看,只見兩位翩翩公子依欄而立,一位臉

色沉靜,容貌清俊,正是文林郎裴世清,而另一位神色悠然,風姿俊雅,眉宇間多了幾分不羈。

原來是那位日本來使,我只听過崔世清曾經說起過他的中文名字——甦因高。

“裴大人,有人落海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停船救人?”為首的船夫焦急的說道。

“有人落海了?”裴世清微微一驚,“但是這茫茫大海,能夠救上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甦因高輕輕咳了一聲,“裴大人說的是,如果現在派人下海,只是浪費時間。”

裴世清思索了一下,又問道,“落海者是何人?”

“回大人,是那位廚娘!”船夫的話讓我一驚,原來無所謂的心情立刻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既然只是個廚娘,那就更沒有必要停船救人了。”甦因高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裴世清看了他一眼,“雖然只是個廚娘,但也是我大隋子民,人不能不救!”他立刻下令停船。

“就算停船,也未必會有人……”

“我去!”我飛快打斷了甦因高的話,縱身一躍,跳入了大海。

雖然我不想多管閑事,但廚娘大嬸幫助過我,我不能見死不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葉晚分得清楚明白。

我在水下很快就發現了廚娘大嬸,她雙目緊閉,看來情況不妙。也顧不了那麼多,我趕緊將她拖出了海面,攀著

從船舷上扔下的繩子爬上了船。

看到我將廚娘大嬸帶了回來,大家都露出了萬分驚訝的神色。我也懶得理他們,將頭附在大嬸胸口仔細听了听,

已經沒有呼吸了……

“甦大人,听說你的醫術精湛,請替她看一下吧。”裴世清朝著甦因高說道。

甦因高慢吞吞的走了過來,用手在廚娘的鼻端探了一下,道,“沒救了。”

“你走開,別攔在這里礙事。”我毫不客氣的推開了他的手,沒辦法,不能使用魔法,只能用現代的急救術了,

我用力壓著大嬸的胸,托起她的下頜,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後,往她的嘴里緩緩吹氣。

無視于周圍一群人的目瞪口呆,我繼續吹氣,在吹了十幾下,只見大嬸身子微微一動,撲的一聲吐出了水……

“活了,真的活了!”人群中立刻發出了驚嘆聲。

“真是太好了,”裴世清微微笑了笑,轉身道,“開船!”

我挑釁的瞥了甦因高一眼,他正注視著我,臉上露出了一抹匪夷所思的表情。

自從這件事過後,廚娘對我更是親切,什麼粗活都不讓我做了,簡直就把我當個神像似的供了起來。

這天黃昏時候,我像往常一樣去了船尾,沒想到我的位置,竟然被人佔了……

天際一片流金溢彩,那位甦大人正一臉閑適的欣賞著海上日落,我對他沒什麼好感,正想轉身離去,忽然他轉頭

向著我淺淺一笑,薄紅色的嘴唇仿佛施了胭脂一般,雖然只是一抹微笑,倒也頗有幾分風情。

“怎麼,這麼討厭見到我?”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一個小小下人,不想掃了你的興致。”

他輕輕一笑,“看到這日落了嗎?真是美不勝收。”

我側過頭,“听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嗎?”

他微微一愣,又重復了一遍,“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念完,他又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的

皇上會如此不悅。”

我本想離開,又轉念一想,現在這個機會不錯,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來,于是干脆坐了下來,裝做好奇

道,”皇上為什麼不悅?”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望向了一望無際的大海,“你听說過我的國家嗎?”

“知道啊,是叫倭國吧。”我知道那是之前的日本國名,不過因為看他不爽,所以才故意刺他。

他微微皺了皺眉,“我的國家,在那太陽升起的地方,所以在國書上,我們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寫下了日出處天子

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的文字。”

“原來是這樣,那皇上見了不生氣才怪,旭日東升,照耀四海的日出,總比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日沒要

來的活潑有生氣。這樣的文字,豈不是對大隋的不敬,皇上沒讓人砍了你們,算是你們運氣了。”我不以為然的看了

看他,“這次你們也應該看到了吧,我們大隋是如何的強盛。”

他略帶驚訝的望著我,“不錯,正因為大隋十分強盛,所以太子殿下才令我們出使大隋,為的就是仿效大隋,希

望有一天,也能讓我們的國家和大隋一樣強大。”

說完,他的目光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不過,你真的只是一個下人嗎?”

我笑了笑,“其實在下也讀過一些書,只是因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做這種粗活。”

他目光微斂,“那還真是可惜了……”

這時,他手下的人用本國語言喚了他幾聲,讓他回房。

我順口道,“他們讓你回房了,你還不回去嗎?”

他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忽然震驚的望住了我,“你怎麼懂我們的語言?”

我微笑,“在下只是在機緣巧合下學過。”

要想接近目標人物,或許先接近這位甦使者是個便捷的方法。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道,“我還以為除了太子殿下,只有我精通這兩種語言了,沒想到……”

我抿了抿嘴角,兩種語言?也太小看我葉晚了吧。要是讓你知道我懂多少種語言,還不把你嚇暈!

原來在當時,同時精通這兩種語言的人這麼少,誒?這麼說來,甦因高也是這個出使團的翻譯了,那麼這麼說來

……

我的腦袋中忽然想到了一個邪惡的主意,如果甦因高因為某種原因不能進行翻譯的話……到時他們一定一籌莫展

,廄戶太子也不可能給他們當翻譯吧,那麼我不就有機會……

我暗暗握了握拳,嗯,為了我的任務順利完成,只能不厚道一次了,甦因高同學,對不起了!我需要你暫時閉嘴



不過這個卑鄙計劃的成功實施,還需要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所以,我需要那個家伙的幫忙。

四下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人,我輕咳了兩聲,“小孔,如果你在的話,馬上給我出來,如果幫我做一件事,我就

不再生你的氣。”

話音剛落,我就听到了熟悉的撲騰翅膀的聲音,小孔一頭扎了下來,“主人,主人,要小孔做什麼事?不過小孔

只能做鳥類可以做的事哦!”

我看了看它,“听說過蘭水仙嗎?”

它立刻點頭,“听說過,這是一種長在海底的毒花,如果誤食了它,就會昏睡三個月。”

“很好,我要你去幫我找來。”

“啊??主人,可是……那是海底啊,”它為難的轉了轉眼珠,“我可是只鳥啊……”

“我知道,不過既然身為鳥族的精靈,你一定知道一種已經滅絕的鳥類吧,這種鳥生活在晚白堊世時期的北美洲

,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潛入海底捕食……”

“是潛水鳥!”小孔插嘴道。

“嗯,對啊,你不是能變化成各種鳥類的樣子嗎?”我頗為自得的笑了笑,“你做的到,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主人!”小孔恍然大悟,立刻搖身一變,幻化成了一只模樣有點像八哥的鳥,橙色的

嘴巴,配上黑色的羽毛,兩只靈敏的腳蹼,看上去非常可愛。

它朝我點了點頭,拍拍翅膀,一頭鑽進了海里。

不多時,它就濕漉漉的從海里鑽了出來,橙色的嘴巴里正餃著一株天藍色的蘭水仙。

我接過了蘭水仙,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懷里,唇邊挽起了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抬眼望向天際,夕陽余輝已經散盡。

不知何處是,日出之國。

夜晚時分,我趁著侍從來拿夜宵的機會,將蘭水仙放在了甦因高的那碗食物中,然後就等著那里傳來我想要知道

的消息。

一切都像我預料的那樣,沒過多久,我就听到了外面紛亂不堪的腳步聲,忽然有人猛的推門進來,高聲道,”劉

嬸,剛才你們做的是什麼夜宵!“

劉嬸愕然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剛才只是普通的夜宵……發生什麼事了!”

“這下可闖大禍了,大人他吃完以後就暈過去了,怎麼也喊不醒了!”來人焦急說道。

我按捺住心里的竊喜,故作驚慌道,“怎麼會這樣?那甦大人他……”

“什麼甦大人?”來人不耐的看了我一眼,“暈過去的是裴大人!”

當——

好像有什麼在我頭頂上方炸開了……沒有錯,的確是有人中招了……

可是,中招的那個人怎麼會是——裴世清!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裴世清,河東聞喜人,外交家。仕隋為文林郎、鴻臚卿掌客。入唐為駕部郎中、江州刺史。裴世清,正史無傳,

他的政績很少為人所知,但他曾率領隋朝第一個政府級訪日友好使團,為發展中日友好關系做出貢獻。裴世清訪日,

直接推動了隋代中日關系的發展,這次訪問,總共在日停留了三個月時間,在此前此後,日方派往隋朝的使團就有四

次之多。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飛鳥京
我盡快讓自己冷靜下來,跟隨著那人來到了出事的地方。

“唉,怎麼會這樣?”甦因高一臉愁容,“夜宵送來的時候,裴大人正好在我房里,剛好我的胃口也不好,所以

就將這碗夜宵給裴大人吃了……沒想到他吃完就……”

我心煩意亂的看了看暈睡中的裴世清,又郁悶的掃了一眼好運的甦因高,這下子倒好,想算計的人平安無事,那

個缺少不得的人卻中了招。接下來該怎麼辦?沒有裴世清,還怎麼出使日本啊?

慘了,這下會不會把歷史給攪亂了……

“大人,我們做的夜宵都沒問題,您看其他人不是都好好的?”劉嬸面帶驚慌的說道。

“但是,他明明是吃完那碗夜宵才……”甦因高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疑惑的神色。

“大人,這碗夜宵如果在送來的途中被做了手腳,恐怕大人也看不到吧。”我恢復了平靜的臉色,“更何況,別

人吃了都沒事,為什麼裴大人吃了就有事。你們就一定肯定是因為這碗夜宵?”

“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嗎?”

“那很簡單,只要試試這碗剩下的夜宵有無問題即可。”我打量了一下在場的眾人,“我當然知道各位大人身嬌

肉貴,那麼就讓我這個下人一試好了,最多也像裴大人一樣熟睡就是。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喝了一口。

大家一臉緊張的看著我,直到我朝著他們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蘭水仙,雖然是毒物,但只對人類有效。

所以,對于我,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眾人的疑團算是消去了,但接下來的問題卻讓大家更加為難。

“裴大人這個樣子,我們該怎麼辦?”一位年紀偏大的使者說道。

另一位也搖了搖頭,“確實,沒有裴大人在,我等幾人實在是難擔大任,這可如何是好?”

看他們居然紛紛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禁冷笑了一聲,“眾位大人,你們也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使臣,如果現在半

路折返,皇上必定降罪于你們,與其後退,不如前進,難道幾位大人還怕了那小國不成?”

“唉,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們之中實在是少了一個像裴大人這樣口才出眾的人,若到時有半點差池,失了我

大隋的顏面,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那位長者為難的說道。

“但你們回去不也多半是死路一條。”我可不認為隋煬帝會饒恕這些連出使任務都沒有完成的官員。

“這位小兄弟說的對,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甦因高站起身來,“眾位大人還是走一趟比較好。”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其實,我有一個主意,不知各位有沒有意見?”

我的心里驀的涌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主意可能不是什麼好點子。

“我看這位小兄弟不似平常人,口齒伶俐,見解獨道,膽大過人,且容貌俊雅,眉宇間英氣襲人,還懂得我們國

家的語言,如果請他暫扮裴大人的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不止是那些官員大吃一驚,連我也吃了一驚。

他說什麼?讓我假扮裴世清?

拜托,上次在巴比倫已經假扮公主了,這次還要繼續角色扮演嗎?而且還要女扮男裝?

我猶豫了一下,忽然又想到,這實在是一個接近廄戶太子的絕佳機會,機不可失!

“這怎麼行,他只是一個下人……”有人提抗議了。

“我並不是一個下人。”我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們,緩緩道,“其實,我就是傳說中的人稱聰明絕頂詩詞歌賦無一

不通無所不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武雙全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從來不敗是也。”

眾人被我那一串長長的名號給震懵了……

“從來不敗?”甦因高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承認,這個名字是很拉風。

“更重要的是,我對和國的一切也很熟悉。”我笑了笑,將自己讀過的有關廄戶太子和推古女王的歷史一一背了

出來。

甦因高臉上的笑容漸漸被驚訝的神色所代替,忍不住道,“真沒想到,你居然了解的這麼詳細,果然再沒有比你

更合適的人選了。”

“諸位是願意回國受死,還是信我一次,跟我賭一把?”我環視了他們一圈,“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終于那位長者開了口,“我等願意和公子一起前往和國。”

“好極了。”我抿了抿嘴角,“在下——裴世清,一定不會令各位大人失望。”

說完,我抬眸望了甦因高一眼,他的唇邊泛起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知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了多少天,我們一行人終于到達了日本的築紫,也就是現在的北九州。甦因高將昏迷中的

裴世清安排在了一個穩妥的地方,並讓劉嬸照顧他。

為了表達對隋使的尊敬,廄戶太子令人在難波特意修築了新的館舍,並且用了三十條彩船,將我們從築紫迎到了

難波,在難波休息了幾日後,我們又走馬燈似的被迎接到了當時日本的都城——飛鳥京。

這也是飛鳥時代名字的的由來。直到三十多年後,日本的都城才從這里遷到了藤原京。

剛到達飛鳥京的時候,我也被眼前的陣勢震了一下。只見上百匹披紅掛綠的五彩馬為我們開道,鳴響的角鼓聲穿

透了蒼穹,自王子以下各大臣、文武百官頭戴金簪花,身穿綿紫繡織五色綾羅衣,列隊相迎。

“裴大人,對我國的相迎儀式可滿意?”甦因高在我身邊低聲笑道。

“的確是很隆重,只是不知你們的女王何時接見我們?”我望了一眼兩邊的街道,正值初春時節,櫻花紛揚,輕

盈似蝶舞,為這京城增添了幾分靈動之美。

飛鳥朝還是一個隋風是擬的時代,這時應該也是日本服飾從古代固有的樣式向平安時代的束帶裝束進行過渡的階

段。街道兩旁,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所穿的服飾和中國隋唐時的服裝幾乎沒有區別。男子們一般都梳一種叫作雙

輪的發型,女性則多垂發。看來也是後來受中國發飾習俗的影響,才開始將左右兩邊的頭發束起綰成發髻。

甦因高微微一笑,“今日就請裴大人在行館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女王和太子殿下就會接見你們了。另外,從現

在開始,裴大人可以叫我的本名了。”

“你的本名?”

“在下本名——小野妹子。”他的神情有幾分不自然。

小野——妹子?我忍不住想笑,忽然又想了起來,這位小野妹子不正是訪問中國的第一個日本人嗎?

傍晚時分,我們在館舍里安置下來。我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多加注意,要是被人知道我是女性身份,戲就演不下

去了。一切就緒之後,我回憶了一遍歷史書上的記載,對第二天的見面也有了個大致的準備後,就早早歇息了。

就在我要入睡的時候,忽然見到窗外隱約有黑影閃過,心里微微一驚,急忙推門而出,卻是什麼也沒有。

難道是我眼花了?

第二天一早,小野妹子就來接我入宮了。

推古女皇所在的豐浦宮就位于飛鳥京的南邊,優雅的帶著中國江南園林風格的庭院內,種的最多的是櫻花和橘,

粉色的櫻花如火如荼的開放,紛紛揚揚的花瓣四散飄零。清雅的苑池內還能看到有幾只形態笨重的壽龜在水中撲騰,

看來當時的日本人將烏龜當作靈物放養果然不假。

一進入大殿,我就看到兩邊站滿了文武百官,文官穿著有衣,武官穿著無衣,服裝顏色各異,看上去還真夠熱鬧

扎眼的,不過這也難怪,當時日本的官位服裝都還沒有個具體的規定。

我抬眼望去,只見正中央坐著一位身著華麗的赤紅色禮服的女子,毫無疑問,這位一定就是歷史上的推古女王了

吧?

“各位使節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不過首先開口的卻不是這位女王,而是一個猶如風吹過竹林的男子聲音



能在這里首先開口,我想多半就是身為攝政王的廄戶太子了吧。

帶著幾分好奇,我抬起頭來,望向了那位在日本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我望向他的同時,他也正抬眸打量著

我。

他那微微高挑的眉,斜斜瞥人的眼神,光華流動,眼角眉梢,盡是風情,不由讓我暗暗感慨,這樣的濁世紅塵中

,竟然還有這樣的男子存在……

仿佛浸在紅酒中的浮冰,

華麗剔透從容,

光澤瀲灩,

完全沒有多余的奢華;

清華秀麗但不浮艷,

是蓬萊島中的孤芳自賞,

也是瑤池中的蓮香暗動。

廄戶太子,這位相傳出生在馬廄的王子,還有一個更為有名的謚號——聖德太子。

對于他,有無數的傳說,說他三歲就會誦佛經,說他是人間罕見的美男子,飄逸俊秀,肌膚如雪,並會發散香味

。說他聰明絕頂,耳听八方,同時可以斷十件復雜的疑案。在短暫的一生之中,他大力推廣隋唐文化,派遣遣隋史—

—他的光輝,照亮了整個飛鳥時代,讓後人很難在同一時代里找出第二個和他比肩的人物。

推古女王笑著開了口,“我听說大隋在我國之西,是個禮義文明之邦;我國只是區區島國,偏居海隅,不識禮儀

,孤陋寡聞,以至久不相見。今日貴客遠來,我們特意清掃道路,裝飾館會,以待大使,希望能听到來自泱泱大國的

文明教化。”

我收回了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的我,不是葉晚,而是代表著大隋的裴世清。不管怎麼說,我的身體里也

流著這個國家的血呢,所以絕對不能讓人小看了。

我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用來自大國的口吻回道,“我大隋皇帝德並二儀,澤瀧四海,因為知道貴國仰慕我國的

文明教化,所以才特地遣使宣諭。”我又指了指門外,“皇上還讓我們帶來了一些大隋的禮物。”

女皇立刻表達了感謝之意。

太子淡淡開了口,“閣下一定就是小野提到的文林郎裴世清裴大人了,想不到竟然這麼年輕。”

太子您也不老啊……我在心里回了一句。”早聞大隋之盛名,想必大隋挑出來的使者也必定有過人之處吧?能不

能也讓我們島國的人見識一下?“在旁邊的一排武官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協調的聲音。

雖然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我從中捕捉出了一絲不太友好的味道。

太子略略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眸內迅速掠過了一絲深不可測的神色。”甦我大人,這恐怕不大好吧,“站在我身

邊的小野妹子立刻阻止道。

甦我?如果我沒記錯,甦我一族應該是當時的權臣,就是甦我馬子派人暗殺了之前的王,才扶植了推古女王上位

,所以就連太子也要忌憚他們幾分。我側過頭,打量了一下那個男子,他的容貌也還算清秀,而且十分年輕,只是眉

宇間帶著幾分彰顯的張狂,從年紀來看,應該是甦我馬子的兒子吧。”閣下是——?”我保持著臉上的外交笑容。

“在下甦我蝦夷,裴大人,能不能讓我們也開開眼界?”他的臉上似乎寫著不服氣這幾個字。

甦我蝦夷……這個名字……讓我感到有點餓了……

“甦我大人,難道您想要刁難大隋的使者?”小野妹子瞥了他一眼。”刁難?我怎麼敢刁難裴大人,大隋泱泱大

國,這使者也必然是百里挑一,讓我等見識一下又有何難?“甦我蝦夷面露倨色。

我朝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臉上還是淡淡的神情,似乎對這里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只是眼眸中微光略閃。

我心里微微一動,難道太子也心存好奇?”不知甦我大人想見識些什麼?“我微微一笑。”那麼我就直說了,我

很想和裴大人比試比試,順便見識一下裴大人的過人之處。”

他的話音剛落,小野妹子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略帶緊張的神色。

這家伙,一定是怕我這個冒牌貨露餡。

“那麼,不知甦我大人想比試什麼呢?”我笑問道。

“很簡單,一場武試,一場文試。裴大人應該不會拒絕吧?“

我還沒說話,又听到文官那里傳出了一個聲音,”裴大人怎麼會拒絕呢?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有損大隋顏面?“

小野郁悶的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低聲道,”竹田王子……“

竹田王子,這不就是之前和廄戶太子爭奪攝政之位而落敗的王子嗎?身為女王的親生兒子,居然還是敗在了廄戶

手里,應該也有心有不甘吧。順著那個方向望去,我見到的是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貴公子,雖然面色蒼白,略有病容

,但那雙棕色的眼眸卻是目光炯炯。”小野大人,這下怎麼辦?“身後同來的使臣小聲問道。

“陛下,您看這如何是好?”小野只好把皮球踢給了女王。

女王笑了笑,順手將皮球傳給了廄戶,“還是由殿下定奪吧。”

廄戶太子挑了挑眉,”甦我他們倒也並無惡意,不過這比試不比試,還是看裴大人的意願吧。“

好一個太子殿下,居然又把皮球踢到了我這里。如果我不答應,不就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了。

“難得有這樣的切磋機會,在下當然不會拒絕。”我垂眸一笑,管你什麼馬子,蝦子,魚子醬,難道還怕了你們

不成,全都放馬過來好了!——

回到了館舍之後,使團里的人立刻憂心忡忡的商議起這兩場比試來。

剛才在大殿內,定下了第一場為文試。

比試的內容,听起來十分簡單——作畫。

“公子,冒昧問一聲,您對明天的比試是否有勝算?”王大人一臉焦急的看著我,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要是萬一輸給了他們,我大隋的顏面何存啊……”

我笑咪咪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必勝無疑。”

“公子打算作什麼畫?”李大人不確信的問道,“花鳥魚蟲還是梅蘭竹菊?”

我只是微笑不語。

“唉,如果裴大人沒有出意外的話就好了,他可是文武雙全,如果由他來比試,一定毫無問題,但是現在……”

王大人幽幽道。

一旁的小野妹子也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我順手喝了一杯茶,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朝外走去。剛走到庭院處,小野就追出來喊住了我。

“我說你真的有把握嗎?”

我抬起手,撢去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櫻花,抬眸朝他一笑,”我說妹子,難道你也不信我?”

他愣了愣,“你叫我什麼?”

“叫你名字啊,大人來大人去,累死了,反正又沒人,你也叫我世清好了。”一念他的名字,都會讓我有想笑的

沖動。

“但是……”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尷尬的神色,“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明天你打算畫什麼。甦我蝦夷的畫技在我們

和國是數一熟二的,如果是真的裴世清倒有勝算,但是你……你學過繪畫嗎?”

我笑著盯著他的眼楮,堅定的——搖了搖頭。

他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愣在了那里。

“放心吧妹子,我說了明天必勝無疑。”我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他一個人繼續在樹下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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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羽祈贏了ps3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50Ds幣.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聖德太子
第二天清晨出門的時候,溫暖的陽光若隱若現的穿透了雲層,光芒四射,將這座千年前的古都籠罩在了自己的光

輝之中。

比試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所以當我到達豐浦宮的時候,文武百官全都到齊了。眾人或坐或站,都帶著好奇想

知道究竟誰勝誰敗,又或是隋朝的來使究竟有多大能耐。

比試的地點安排了櫻花盛開的庭院中,繽紛絢麗的櫻花恍惚間看過去如同白色的火焰,灼熱的燃燒在縴秀的枝頭

。潔白的花瓣在陽光下變的更加明麗,一簇簇,一團團,肆意張揚,只求一夕璀璨般的熱烈。一陣微風吹過,漫天飛

舞的花瓣簌簌而落,直讓人忍不住感嘆這動人心魄的美卻是如此的短暫易逝。

我下意識的往太子的方向望去,那一襲緋紅色的身影正倚靠在櫻花樹下,右手捧起酒碟至唇邊。如泉水般靈動的

眼眸中偏偏又帶著幾分冷漠與疏離。一陣輕風吹過,落花飛舞,長袖輕飄,黑發隨風而起,頑皮地纏在了他的臉上。

甦我蝦夷胸有成竹的走到了平鋪的白紙前,提筆蘸墨,下筆如飛,一氣呵成,很快就畫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牡丹

圖。

他略帶得意的將畫給大家展示了一番,雖然我對畫一竅不通,不過也覺得這株牡丹線條自然流暢,花姿柔美,鮮

活動人,確實應該是一副好畫。

就在這時,忽然有只蝴蝶翩翩而來,在那副牡丹圖上盤旋了一會,居然就撞了上去。這一下更是令甦我得意不已



“大人的這副牡丹竟然還引來了蝴蝶!”

“甦我大人確是神乎其技,連蝴蝶都將這朵花當真了呢。”

“是啊,是啊。匪夷所思……”

底下更是響起了一片阿諛奉承聲。

切,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是湊巧,可能那只蝴蝶剛好有近視眼,這才不小心撞了上來。要是有只蒼蠅撞上去,

難道那就是一坨米田共?

“裴大人,到您了!”蝦子同學難掩一臉的得意,語氣也更加張狂。

我露出了一個非常外交化的笑容,走到了為我準備的白紙前,緩緩提起了筆。嗖的勾了一下,就放下了筆。

“完成。”我抬起頭,笑。

眾人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就連蝦子同學也遲疑的問了一句,“裴大人,您畫好了?”

我點頭,繼續笑。

大家面面相覷,太子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驚訝。

蝦子同學驚訝之余,也顧不得什麼風度,沖了過來,看了一眼,頓時石化了。在石化了片刻後,他這才回過神來

,盯著那副畫狂笑起來。”甦我大人,到底畫的是什麼?”有些心急的臣子已經按捺不住了,甦我大笑了一陣後,將

我的畫一抖,面向眾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這也叫畫……”

當大家看清那副畫時,也都瞬間石化了……

陪同前來的幾位使團大人們立刻露出了想要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的表情,小野妹子的嘴角正在抽搐著,竹田王子的

唇邊浮起了一絲譏笑。

白色的紙上,只有一個黑色的圈。

唯一還保持著平靜表情的,恐怕只有太子殿下了,盡管他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微詫的神色。

“裴大人,請問這是什麼?”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保持著快要僵掉的外交笑容,“太子殿下,這是一枚蛋。”

眾人愣了愣,又笑了起來……

“一枚蛋?”他挑眉,“可有特別之處?”

我抿了抿嘴,“當然了……”話音剛落,忽然就听到從半空中傳來了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幾只小小的麻雀飛到

了庭院里,很快,又有幾只燕子飛了過來,緊接著,又飛來一群嘰嘰喳喳的喜鵲,只見鳥兒越來越多,種類也越來越

多樣,五彩斑斕的鸚鵡,婉轉啼鳴的畫眉,展翅飛翔的蒼鷹,珍貴罕見的夜鶯……

甚至是華美動人的孔雀,優雅高貴的天鵝……無論是能想到的,還是不能想到的鳥類,幾乎都來到了這里……恍

然間,只听鳥語聲聲,各色鳥兒,爭艷斗麗,美不勝收,如夢似幻,仿佛身處百鳥織就的旖旎仙境……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就連一臉平靜的太子殿下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甦我蝦夷吼了一聲。

“沒听說過百鳥朝鳳嗎?”我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鳳?這里哪來的鳳?”

我拿起了那副畫,指著畫中的那個圈道,“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蛋,這是一枚——鳳凰蛋!”

“鳳凰蛋?”他顯然有點懵了。

嗯,趁著你懵,繼續將你蒙。

“不錯,自古一來就有百鳥朝鳳之說,別看這枚蛋不起眼,但只是這一筆,你們知道花了我多少心血,心中有鳳

,落筆也有鳳,鳳之精髓早已盡在其中,當然,這鳳又怎麼會是我們凡人可以見到,所以雖然你們看不到,但這些百

鳥卻已經感到了鳳之靈氣的存在,這才會被吸引而來!”我重重抖了抖畫卷,高聲道,“這枚鳳凰蛋,大家可曾看明

白了!”

眾人本來已經有點懵了,被我忽然一喝,好幾人被嚇了一跳。

幾位隋朝使臣又驚又喜,紛紛露出了恨不得親我一口的表情,甦我蝦夷的臉已經垮得像一只拖鞋。

太子殿下若有所思的凝視著我,美麗的眼中起了一絲淡淡的波瀾,薄唇輕啟,“看來,這一局,輸贏已經很清楚

了。”

甦我蝦夷恨恨望了我一眼,將自己的畫撕成了碎片,隨手一扔,沖著我道,“裴大人,這局的確是我輸了,不過

還有一局,三天後獵場見!”

“甦我大人,三天後見。”我也笑著撕去了自己的畫,剛撕開了那副畫,百鳥就好像說好了一般,紛紛振翅而飛

。幾乎是在一瞬間,所有的鳥兒都消失了,只有地面上遺留的幾根彩色羽毛證明了剛才的一切,不是幻境。

我沖著還停留在櫻枝上的那只小麻雀眨了眨眼,小孔今天表現不錯,超完美實施了我昨天布置的作戰方案……

它還真不是一般厲害,居然能召來這麼鳥做友情表演——

“裴大人!”小野妹子面帶笑容的走了過來,“太子殿下晚上會在斑鳩宮中設下宴席,到時請裴大人一起過去。



“宴席?”我點了點頭,“好啊,一起去啊,妹子。”

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排黑線,“不要這麼叫我……”——

日本古代朝廷于八世紀首次發布肉食禁令,之後又持續發下數次詔書,貴族階級才完全改掉肉食習慣,所以直到

現在為止,魚類和蔬菜還是日本人的首選,但是在之前的飛鳥時代,大家還是十分喜歡食用肉類的。

所以,在膳案上,我並不意外的看到了烤豬肉這道不大風雅的主菜。

在小野妹子出使隋朝之前,筷子和一整套文明的用餐禮儀都還沒有傳入日本,所以,我也不意外看到了那幾位作

陪的大臣伸手拿起食物就吃。

爾乃蠻夷……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這幾個大字。

“裴大人,您還是用這個吧。”小野見我神色古怪,及時的遞過來一雙從中國帶來的筷子。

“多謝妹——小野大人。”我接過了筷子,不經意的看了廄戶太子一眼,卻見他正用筷子夾起了蔬菜。我不禁有

點驚訝,小野這才回日本沒多久,廄戶太子就已經把筷子用得如此熟練了。

他將蔬菜放入了口中,細細咀嚼,姿態倒是頗為優雅。他掃視了殿內一眼,又慢慢放下了筷子。

“諸位,”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強勢,“這用膳的方法,我們也該向大隋學學了。從今日

開始,各位最好也快些學會用筷子進食。”

還沒等幾位大臣反應過來,立刻就有宮人上前在每位大臣面前放了一雙筷子。

大臣們面面相覷,又不得不拿起了筷子,由于是初次使用,那笨拙的樣子讓我感到有點好笑。

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我的身上,”裴大人,在這里可還習慣?”

“習慣,習慣。”我順口說了一堆外交辭令。總是這個樣子說話真的很累的……唉,誰叫我現在的身份是使者呢

,一言一行都要格外小心。

期間,他又問了一些關于隋朝的情況,幸虧我的歷史不錯,算是全應付下來了,而且應付的還非常不錯,倒是身

邊的小野大人緊張出了一頭的冷汗。

我白了他一眼,你緊張個什麼勁啊,當初不也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懂不懂啊……

宴席散去的時候,眼看著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我也上前行了行禮,準備離開。

“太子殿下,多謝款待,在下也要回館舍了。”

廄戶太子若有所思的望著我,低聲道,“裴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不可以提出來?”

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別說了。我在心里回了一句,不過臉上已經露出了一個禮節化的笑容,“殿下請說。”

“今日和裴大人的一番談話,讓我覺得受益非淺,只可惜時間太過短促,如果裴大人今晚能留在這里和我秉燭夜

談,那是再好不過了。”

“誒?”我愣了愣,他說什麼?秉燭夜談??

不會吧——

“裴大人,如何?”他斜斜瞥著我,眼中流轉著讓人猜不透的神色。語調輕軟,卻讓人無法拒絕。

我似乎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能硬著頭皮笑了笑,“恭敬不如從命。”

應該沒問題吧,只是——秉燭夜談嘛……

夜露沾濕了庭院里的草葉,懸掛在天際的上弦月散發出奪人心魄的美麗。明靜的夜空下,春蟲們在此起彼伏的鳴

叫著。

廄戶太子的寢宮內,燃著明亮溫暖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清晰的映在了牆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剪影。他手持書卷

,低垂著眼眸,縴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在臉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陰影。在燭光下,散發著一種光于影流動交錯之間那

種均衡而微妙的美感。房間內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卻又不是燻香,似乎就是從廄戶太子的身上散發出來,原

來太子身有異香果真確有其事。

中國有個香妃,日本出了個香太子……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偷偷笑。

他當然不知道我轉了些什麼心思。只是問了我許多有關隋朝的事情,事無巨細,從官服色彩到科舉制度,直把我

問得昏昏欲睡。本來想讓他令人給我沏壺茶提神,又很快意識到現在哪有什麼茶可喝,茶葉還沒傳入日本呢!

“裴大人,你困了嗎?如果困的話,我們就歇息吧。”听了他的話,我硬生生把一個哈欠給憋了回去,現在似乎

還是醒著秉燭夜談比較合適。萬一要是不小心被揭穿是女人,那就不好玩了……

“困?一點都不困!”我努力睜大了眼楮。

“那好極了,我們就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吧……”

呃——太子殿下,其實,我真的很困啊。西湖龍井啊,卡布奇諾啊,你們在哪里?

“裴大人,你精通自己本國的一切我並不覺得奇怪,沒想到連我大和的一切,你也是了如指掌,實在佩服。”他

漫不經心的隨口說道,眼眸中卻掠過了一絲探究之色。

我心里微微一動,他是在試探什麼嗎?

我笑了笑,“太子殿下,在我國有本書叫作孫子兵法,不知你听過沒有?”

他挑了挑眉,“听過這本書,但還沒有機會拜讀。”

“嗯,這本書里有這麼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就是說在軍事紛爭中,既了解對方,又了解自己,百戰都不會失敗;不了解對方而只了解自己,勝敗的可能性各半;

既不了解對方,又不了解自己,那只有每戰必敗的份了。其實兩國外交也是一樣,只有彼此了解,才能更好的交往下

去。只有深刻了解對方,才能深刻了解自己。”我指了指他手中拿著的論語,“殿下想必也完全明白這個道理,不是

嗎?”

他在微愕之後輕輕揚起了嘴角,“裴大人的口才果然了得。”

“殿下不也是抱著想要改變這個國家的夢想,才這樣熱衷于引進我們大隋的一切,可以為你們所用嗎。”

“改變這個國家的夢想……”他露出了一抹復雜又略帶悵然的神色,“但是要實現夢想,卻是比想像中更困難。

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為了實現夢想,一個人到底要付出多少。願意的,不願意的。”

我沒有說話,不過我明白他的意思。想著想著,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裴大人,如果累得話還是休息吧。”他指了指里屋。

我立刻搖頭,睜大眼楮,“不困。一點不困!”

“那好,裴大人,關于論語,我也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他的魔音又再一次響起。

救命啊!裴世清大人……我知道錯了……這個差使還真不好當……

“殿下……請教不敢當……”我點了點頭,努力強振精神,無奈那是論語啊論語,簡直就好比一劑強效催眠劑…



直到听見自己腦袋和桌子相撞發出砰的一聲響,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去見了一回周公,忙抬眼望向廄戶,他正

看著自己手中的書,好像沒有察覺,可是那唇角邊卻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行了,我受不了。管不了這麼多了……

“殿下,在下實在困極,不能奉陪了,在下要去睡覺!”我驀的站起身來,撕去了自己的偽裝。第一次發現,缺

少睡眠是會讓人發瘋的。他要再說繼續討論的話,我想我會揍人的。

他似笑非笑的望向我,“那就請去休息吧……”

我也不再客氣,立刻轉身走到了里屋,一頭栽倒在了褥子上。頭剛沾著枕頭,就匆匆去見周公大人了。

不知睡了多久,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听到從房間傳來了一陣極為細小的聲音。我睜開眼一看,廄戶太子已不在

房內。正在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轟鳴聲,誒?只有當附近有人使用靈力時,才會讓人產生耳鳴的。

難道在這深宮之內,也有人使用靈力?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起身推開了房門,朝那個發出細小聲音的方向走去。

櫻花在月色下紛紛揚揚,夜里的櫻吹雪帶著幾分詭異,花瓣泛著極小的光,隨風亂舞,無所適從。

在那凌亂的花雨中,我看到了一個縴秀的身影,如流水般的長發傾瀉了一肩,正是廄戶太子,而在他的面前,跪

著一個低垂著頭的男人。從我這個角度望去,看不清那個男人的容貌。

不過,我能感覺的到,使用靈力的人就是這個人。

“太子殿下,竹田王子他最近……”那人剛說了半句話,忽然驀的抬頭,一言不發的揚起手來,還沒等我反應過

來,一枚亮晶晶的東西已經飛到了我的面前,我急忙往一邊閃了下,只听唆的一聲,那枚東西已經牢牢釘在了樹干之

上,力道之強,竟然震下了一樹櫻花。

“什麼人在那里!”他的聲音寒冷似冰。

我從樹旁走了出來,手里拿著那枚被我拔出來的暗器,“這位仁兄出手也太狠了吧。”

廄戶太子微微一愣,“裴大人?你怎麼會在這里?”

“殿下,在下只是剛剛醒來,順便出來透個氣,真是沒想到,差點把命給送了。”我瞥了一眼那個男子,他的容

貌十分普通,勉強算得上五官端正,就是那種丟到人堆里也認不出來的人。

不過,就是這種人,才最適合做忍者的工作。

我心里一動,這個男人難道就是我的委托人的前世……

“裴大人對我大和的一切如此熟悉,想來這也瞞不過大人吧。”廄戶斜斜瞥了我手里的暗器一眼,看似漫不經心

的說道。

接下來我該做個怎樣的反應?故作不知立刻離開?那樣固然安全,但再次見到這位忍者的機會就微乎其微,與其

這樣,還不如,干脆挑明這一切,踏進這趟渾水中。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為殿下搜集消息的志能便吧。”

廄戶眼中微光一閃,“裴大人果然見多識廣。不知裴大人有何見解?”

“在下並不覺得奇怪,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正如殿下所說的,想要實現夢想,所要付出的,是難以想像的。”

我笑了笑,“在下就不打擾兩位了。”

廄戶的臉色在月光下陰晴不定,嘴角忽然慢慢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裴大人,從明天起,他會在你身邊隨時

听候你的吩咐。”

“什麼?”我一驚。

“不用問為什麼,只是防個萬一,畢竟是裴大人是貴客。本來也並不想驚動你,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

我也就和你明說了。”廄戶看了一眼那個男子,“細人,你知道了嗎?”

細人!我的眼前一亮,果然就是他,大伴細人!總算找到了!

細人立刻低下頭,“屬下遵命。”他又看了我一眼,“剛才差點誤傷裴大人,請別見怪。”

“怎麼會呢。”我繼續笑,心里卻泛起了一絲疑雲,為什麼——要把細人安排在我身邊?如果是為了探听我這里

的消息,那就不會這麼公開……

“還有,我和裴大人一見如故,為了能和裴大人有更多時間談古說今,從明天起,裴大人就從館舍搬到我這斑鳩

宮吧。”

什麼!搬到斑鳩宮?我抬眸復雜的望向了廄戶,他的神色淡漠,平靜無瀾,絲毫看不出半點端倪。

“明天一早,我就會派人去替大人收拾的。”他的語氣帶了不容質疑的肯定,根本沒有讓我拒絕的余地。

“也好。”我也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倒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說不定和這次的任務也會有所關聯。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忍者
第二場PK賽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飛鳥京郊外的圍獵場上一片綠意盎然,無數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點綴在碧綠的草地上,風吹草動處,是一圈又一圈

不停息的漣漪。空氣到處彌漫著淡淡的清香味。

我們似乎來的早了些,甦我蝦夷那一行人和廄戶太子都還沒有到。

“世清,你為什麼這麼早來?”一起陪同前來的小野好奇的問道,這幾天,他總算慢慢習慣了喊我的名字。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提前偵察一下地形而已。”

“世清,你以前狩過獵嗎?”他遲疑著問了出來,在我正要回答的時候,他又立刻搖頭,一副深怕受到打擊的樣

子,“世清你還是不要回答了……”

我笑著走了開去,估計我的回答又會讓他石化。

在察看了周圍的情況以後,我心里有了個大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取勝應該是沒有懸念的吧。看他們還沒有

到,我找了一棵大樹,順勢在那松軟的草地上躺了下來,抬頭望向天空,只見碧藍的蒼穹中,一卷卷白雲如輕紗般四

處流瀉,像水墨一樣漸漸淡去,妙不可言。

“裴大人,您這是在干什麼?”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了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緋紅色的身影籠罩在了

我的上方。

“是殿下啊,”我並沒有站起身來,而是依舊躺著回了一句,“在看天啊。”

“看天?”他微微一愣,出乎我的意料,他就這麼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

“嗯,殿下躺下來看看就知道了。”我隨口道。

對于我這句略帶無禮的話,他也沒有計較,還真的在我身邊躺了下來。

“殿下看到什麼了沒有?”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藍色的天。”

“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這樣的簡簡單單,才會令人覺得輕松啊,”我伸出手,做出了一個畫圈的手勢,“每次

看著藍天,都會讓我自己的心情開闊不少,因為藍色的天空在我的頭頂伸展著,永遠永遠都沒有邊際。”

說完,我側頭看了他一眼,他卻沒有望著天空,那雙墨黑的眼眸正靜靜注視著我,帶著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殿下,你們怎麼會在這里!甦我蝦夷他們已經到了!”小野妹子驚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連忙站起身來,撢了撢身上的草葉,“他們到了嗎?”

“世清,你還不去準備!”小野同學現在喊我的名字喊得很是順口。

廄戶也慢慢站起身來,淡漠的目光掃了小野一眼,“原來小野大人已經和裴大人如此熟悉了。”

“哦,如果殿下不介意,也可以喊我的名字。”我隨口道。

他看了我一眼,轉身往前幾步,又停了下來,扭頭道,“還不過去嗎?裴大人?”

“這就去……”我也趕緊跟了上去,看來太子殿下對我的友好表示無動于衷……——

今天的甦我蝦夷看上去很拽。

他身穿一襲正紅色的獵裝,策馬而立,身背長弓,白皙清秀的臉也被衣服的紅色映得紅彤彤的,不知為什麼,我

忽然想到了煮熟的蝦子,心里偷偷一樂,趕緊憋住了笑。

他一臉不服氣的盯著我,朗聲道,“裴大人,今天我們就來比試一下誰的獵物多。我甦我蝦夷這次一定不會輸給

你!”

我接過了侍從遞給我的弓箭,翻身上馬,笑了笑,“好啊,那就看甦我大人的表現了。”

“那就以一柱香的時間為限,到時誰的獵物多,就算誰勝。”竹田王子在一旁開了口。他還和往常一樣一副病怏

怏的樣子,不過讓我詫異的是,他的身邊居然跟著一個女人。

還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只見她烏發如檀膚白如雪,豐潤的唇瓣是櫻花一般的淡色,柔美非常,最動人的卻是

那雙眼楮,仿佛有水光流轉一般。

放眼整個獵場,好像除了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女人了。能在這個場合出現,這個女人的身份也不簡單吧。

“等一下,”在進入那片林子前,我勒住了韁繩,“如果只憑數量來算的話,有的動物容易獵,有的動物卻難獵

,難道也是一視同仁嗎?”

“那你想怎麼樣!”甦我蝦夷的臉上寫著不耐煩三個大字。

“我們就按動物的體積大小來計分好了,比如說野豬5分,野羊就4分,狐狸3分,以此類推,這樣就會比較公平,

不是嗎?”諸位野豬同學們,把你們推上刀口也實屬無奈,唉,誰叫你們比較丑一點呢……

呃——我好像看到了無數野豬哀怨的眼神……

他愣了愣,“好,就照你說的做!”

我抿了抿嘴唇,忽然留意到有人正盯著我,抬眼望去,卻是竹田王子身邊的那位美人,在和我的視線交接的剎那

,她又飛快的低下了頭去。

一行人隨著我們也進了林子,甦我蝦夷果然是身手敏捷,立刻搭弓引箭,射殺了一頭野豬。

我輕輕一笑,也拿起弓來,剛一拉,就听到卡答一聲,弓弦竟然裂開了……

“裴大人,看來您出師不利啊。”一旁的竹田王子不陰不陽的低聲說道,“來人,給裴大人換……”

“不用了。”廄戶太子忽然將自己的弓箭解了下來,遞給了我,”裴大人,你就用我的弓箭吧。“

他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周圍的人們臉上露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

在伸手接過弓箭的剎那,那種熟悉的感覺又瞬間襲來,我胸口又仿佛被什麼漲滿似的,耳邊似乎又傳來了那若有

若無的呼喚聲……

“裴大人,這副弓箭可還合用?裴大人?”在小野喊了我幾聲後,我這才回過神來。

“合用,合用……”我應了幾句,心里卻是暗暗疑惑,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有……阿

格里帕的劍,尼布甲尼撒的鐵劍,廄戶太子的弓箭,為什麼都會給我帶來這種匪夷所思的感覺……難道這一切並不是

巧合?

沒有再往深處想,我很快策馬追了上去,尋找起獵物的蹤跡。

廄戶的這把弓箭輕巧好用,不多時,我射下的野豬數量就超過了蝦子同學,蝦子同學又怒又急,雖然想拼命追趕

,但顯然技不如我。為了照顧他的面子,我也沒有用盡全力,只是比他多獵取了幾頭。

“看,那是什麼!”身邊忽然有人叫了一聲,指向了前方。我順著他們指的方向望了過去,不由微微一驚,灌木

叢里,竟然正停著一只色彩斑斕的孔雀,而且,那只孔雀的模樣,分明就是小孔!

可是奇怪的是,它正背對著我們,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

“哈哈,裴大人,如果我射中了這只奇異的鳥,應該能抵得上好幾頭野豬了吧!”蝦子話還沒說完,箭已離弦,

風馳電掣一般朝著小孔而去。

我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只得趕緊抽箭射出,只听叮的一聲,我射出的箭不偏不倚的追上了他的箭,在空中相撞了

發出一聲脆響,雙雙掉落在了地上。

小孔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轉過頭時,那雙烏溜溜的眼珠朝我一眨,迅速的振翅飛過了灌木叢。”裴大人,你這是

什麼意思!“蝦子惱怒的沖著我道。

“不好意思,甦我大人,剛才在下也急著想射這只鳥,所以一時錯手,反而射落了你的箭,這樣吧,我從獵物中

減去三頭野豬的分值,以做彌補,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考慮了一下,道,“也好。”

“兩位大人,一柱香的時間就要到了!”小野在旁邊提醒著我們。

“裴大人,您減去三頭野豬的分值後,總分已經少了甦我大人兩分。”竹田王子飛快的報出了結果。

甦我面露得色,只听小野道,“不過,現在一柱香還沒完全燒完……”

就在這時,林子中忽然發出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樹後居然出現了一只壯碩的野羊。

“裴大人,還不快射!”同行的王大人急忙催促道。

甦我也連忙去抽箭筒里的箭,卻沒想到摸了個空。他的箭竟然在這個時候全用完了……哈哈,運氣不好怨不得別

人哦。我笑著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抽出了自己箭囊里的白羽箭,瞄準了那只野羊。

看來,最後的勝利還是屬于我的。

那只野羊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我慢慢拉緊了弓弦,就在要放手的一剎那,我忽然留意到了一樣事情,猶豫

了一下,我瞥了旁邊的廄戶一眼,他也正注視著那只野羊,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微微一愣。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我緩緩放下了弓箭,與此同時,那柱香也正好燃盡了。

“裴大人,您是手抖了嗎?竟然連只野羊都不敢射!”蝦子哈哈大笑起來。

王大人又露出了一臉要撞牆的表情,“裴大人,您怎麼不射啊,這樣的話,我們輸了啊!”

我抿了抿嘴,正想說話,廄戶太子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他不是不敢射,而是不忍射。”

“什麼意思!”蝦子不解的問道。

“裴大人不忍射,是因為那只野羊的肚子里懷著羊崽吧。”廄戶意味深長的望了我一眼。

“原來殿下也看出來了,正是如此。”我笑了笑,“不過在下輸了就是輸了。這也是事實。”

蝦子同學瞪了我半天,忽然從馬上一躍而下,猛的一把拉住我的衣袖,“裴大人,原來是這樣!你明知會輸,也

不忍射死它們……這份仁慈之心實在讓人敬佩!你沒有輸,裴大人,這一局,我還是敗給你了!”說著,他朝我深深

行了個大禮,“裴大人,在下實在是不自量力,兩次比試,在下輸得心服口服了。”

“不敢當。”我低下頭,嘴角邊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果然和我預料的一樣。

我不射那只懷著羊崽的野羊,不是因為我不忍,更不是因為我有仁慈之心。而是因為,就算我射死了那只羊,也

不過是場普通的勝利,而現在這樣一來,會讓他們印象更為深刻吧。

我要的不是簡單的取勝,而想到超越這一點,光靠武力是不夠的。

中日兩國PK賽以我方的完勝圓滿結束,雙方在友好的交流中更增進了友誼,在我們的比試結束後,眾位武官也躍

躍欲試,繼續尋找剛才的那只孔雀,以搏太子一笑。

因為擔心小孔,我也只好繼續跟著他們,不過心里還有有點納悶,為什麼平時挺機靈的它剛才會出現在那里?”

在搜尋了一圈以後,並沒有發現小孔的蹤影,大家順便又獵了一些野豬野兔之類的獵物。

“妹子,竹田王子身邊的那個女人是什麼人?”趁著眾人忙著狩獵,我裝做不經意的問了一聲。

“那個女人啊……她叫做若葉,”小野壓低了聲音,露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听說她是竹田王子最寵愛的舞者

,王子對她痴迷不已,除了上朝,無論到那里都帶著她。”

“原來是這樣。”我望一眼那個病怏怏的王子,嘆道,“人不可貌相啊。”

“世清,”小野忽然抬頭望著我,低聲道,“當初我的眼光果然沒錯,你比我想像的更出色。”

“不是說了我是從來不敗……”我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直覺一陣冷風到了面前,接著又往斜地里去了,我只覺

得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擦著我的面頰飛了過去……與此同時,座下的那匹馬忽然長嘶一聲,猛的躍了起來,將促不及防

的我一蹄子給甩下了馬……

我心里暗叫不好,無奈再強大也敵不過地球的引力作用,在下落的過程中,從旁邊伸出一雙手驀的拉住我的衣袖

,無奈沖力過大,結果連那個人也一起被扯了下來……

“砰!”一聲,終于還是和大地親密接觸了。

誒?奇怪,我怎麼一點都不痛呢?而且,下面還軟綿綿的……軟——綿——綿——誒??我的嘴角忽然抽動了一

下,望向了那堆被我壓著的軟綿綿的東西。

“太子殿下……”我的嘴角又猛烈抽動了幾下。難道真像所羅門王所說的,我的體內真的流著邪惡的血,所以就

算在潛意識里,也想著摔下來要拉個墊背?

“你沒事吧?”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低聲喊出了我的名字,“世清?”

“沒事……”有你墊背,我怎麼會有事呢?

他雙手扶住了我的肩,似乎微微愣了一下,臉上忽然泛起了一絲奇怪的潮紅。

我也忽然留意到現在我們的姿勢極其曖昧,我整個身子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驀的想起自己的秘密,我微微一驚,

不會被他察覺出什麼吧?來不及細想,趕緊跳了起來,閃到一邊。又忍不住再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已經恢復

了平靜,只是那絲潮紅還沒有褪去。他的目光忽然射了過來,我趕緊心虛的低下了頭。

“這支箭,是誰射的?“他忽然開口了,聲音雖然不大,卻是不怒自威。”什麼?竟然有人射裴大人!是誰?我

甦我蝦夷第一個不放過他!“甦我的臉漲的通紅,顯然已經火冒三丈。

“恐怕沒有人會故意的吧。”竹田王子撿起了那支箭,“我國和大隋如此友好,又有什麼人會這麼大膽。我看只

是一場誤會吧,畢竟狩獵場上,刀箭不長眼,定是有人誤射了這個方向。”

他又朝我行了行禮,“希望裴大人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免得傷了和氣,至于這個誤射的人,我一定會找出來,任

由裴大人處置。”

“算了算了,既然你也說誤會了,那就是誤會了。”我擺了擺手,“就當沒發生過吧。”

“裴大人果然心胸廣闊!”蝦子同志大笑起來,順手還拍了我一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呃——蝦子同學,你就不能輕點嗎。

“竹田,這個誤射的人,一定要找出來。”廄戶一邊說著,一邊翻身上了馬,在揚起馬鞭前,他又回頭意味深長

的看了我一眼。

我的頭皮忽然一陣發麻,趕緊也上了馬,忽然留意到有人正牢牢注視著我,側眼瞥去,竟是那個叫作若葉的舞者



奇怪的女人……難道……我的背上冒起了一股寒氣,不會是——

看上我了吧?——

回到宮里之後,一切相安無事。

這期間,和廄戶太子又秉燭夜談了幾次,每次都以我去見周公告終。而我最為關心的那個忍者大伴細人,來無影

,去無蹤,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更是絲毫沒有什麼背叛的跡象……

這次的任務,似乎完全沒有一點頭緒,不知從何著手。

今晚又要被太子請去秉燭夜談了。我郁悶的瞪著銅鏡里的自己,好好的花容月貌被摧殘了……再這樣下去,我就

要變熊貓了……真是奇怪,明明都那麼晚睡,怎麼他一點都沒有被影響?

好歹我還有一半血族的血液呢……這也不頂用?

“主人,主人!”一只麻雀忽然低喚著我的名字停在了窗口,

我一把將它拎了進來,“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圍場上?知不知道那里很危險?”

小孔咕嚕嚕的轉動了一下眼珠,“主人,你是在擔心我嗎?”

“誰擔心你啊。”我哼了一聲,順手放開了它,

“可是主人出手救了我哦!”它撲騰著翅膀鑽進了我的懷里,“主人還是擔心我的!我好高興!”

“那只是不希望你莫名其妙的死掉。”我瞪了它一眼,“下次再這樣搗亂,我可懶得理你。”

“主人!”它的黑眼楮在燭光下亮晶晶的閃著光,“等主人完成所有的事以後,可不可以也幫我一個忙?”

我想了想,道,“你幫過我的忙,我當然也會幫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

它興奮的拍了拍翅膀,“嗯,那就說定了!”

“可是,你要我幫你什麼忙?”我好奇的問道。

它晃了晃小腦袋,“只要主人親我一下就好了。”

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不想說就算了。”

它的黑眼楮極快的掠過了一絲奇怪的光澤,又撲的一聲飛了起來,“那主人,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它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侍女的指引下,穿過了幾道迂回的長廊,我來到了廄戶太子的房間內。和往常一樣,他正在燭光下看著書卷。

幾縷黑發垂了下來,在他的面前搖曳出優美的陰影。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帶著慣有的疏離冷漠的神情。在看到我的

時候,他的眼中流轉了一絲淡淡的光澤,“世清,這麼晚讓你過來,不會不方便吧?”

“怎麼會呢。”我笑了笑,無聊的問題,就算不方便我也不能直說啊。

在和我聊了一陣子後,他忽然問道,“世清,在你們國家,皇帝是最尊貴的稱號,而在我們國家,稱呼一直混亂

,如今更是分不清孰大孰小。如果也能有個清楚而響亮的稱號的話……”

“那殿下為什麼不自創一個呢。”我隨口說道,他的憂慮我明白,因為當時日本以職業來分為姓,大概有八種姓

,而以臣、連、君三者為最高層的階級。這些“臣”、“連”、“君”的首長,則加一個大字。

凡是有自卑感的人,往往也是自大狂,喜歡用“大”字,日本人至今不改。大君、大臣、大連,一連串大字輩的

人物,支配了那時的日本,大家都大,所以也難分得出究竟誰大。而三大之中,這時似乎變成甦我馬子當權的大臣最

大,是實際上的主宰。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正有此意。甦我馬子對漢學一竅不通。我想索性把大君的名稱廢除不用,另換一個更響

亮的名字。”

“好啊,你這麼喜歡漢學,不如就從漢籍里挑個名字好了。”我隨口說道。

他的唇邊浮出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果然英雄所見略同。這個名字我已經想好了。你們漢代的蔡邕曾說過︰

天皇者,諸夏之所宗也。而項峻的《始學篇》里也有天地立,有天皇的句子,所以,我打算將大君這個名字改為——

天皇。”

我驀的抬頭盯著他,這才想起了起來日本的天皇這個稱呼,的確是聖德太子所改的,更確切的說,天皇這個詞也

是出自于中國的書籍。

“這個名字如何?”月光象水銀一樣流瀉在他身上,身後是紛揚如雪的櫻花;在夜風中與柔軟的發梢一起飄動的

,是同樣雪白的衣衫和唇邊淡淡的笑意。在這樣的夜色中看來,他就像一株臨風待放的幽蘭,令人沉醉。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難以親近……

“很響亮的名字。”我不得不暗暗佩服他,在無數漢字中,他所挑中的這兩個字,比他們原來的大君稱號不知高

明多少倍。

他放下了書卷,“行了,你也乏了,就早些在里屋歇息吧。”

誒?我連忙推辭,“我還是回自己那里吧。”之前我有睡意的時候,他基本都會讓細人將我送回去,今天怎麼讓

我在這里留宿?

“夜已深了,今晚就睡在這里吧。”他又恢復了往常的淡漠表情,“怎麼?有什麼不方便嗎?”

“沒有不方便。”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應了下來,可是心里又有些疑惑。

“那就好。”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忽然心里一悸,他是不是在懷疑我的身份……

就在我準備走到里屋的時候,他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世清,如果能時時和你這樣相談……”他似乎意識到了

什麼,沒有再說下去。

“能和殿下有這樣的機會,世清也感到萬分榮幸,等回到大隋之後,一定也不會忘記在這里的經歷。”我熟練的

用上了外交辭令。

他望向了窗外,黑眸中閃耀著點點微光,如同無雲的夜晚,隱隱帶了幾分惆悵。

“是啊,你終究也是要回去的……”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被揭露的身份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忽然听到窗外傳來了淅瀝淅瀝的雨聲,廄戶似乎早就起了身,坐在半掩的格子門旁。瓷青的

雨點順著風飄進來,帶著一種清爽的味道,庭園中開了許多白色杜鵑,濕漉漉的雨點,像是灌木叢中的眼淚。

我清晰地听見水珠在飛檐上洄滴的聲音,一點一點,等青竹筒溢滿了,就輕輕敲打在白石上,發出一種悠揚的聲

音。

“醒了嗎?”他沒有看我,只是望著院子里的景致。

我應了一聲。的c4

“世清,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他忽然問道。

我愣了愣,只好支吾作答,“有。”

“姐妹長得和你可像?”他的下一個問題更是讓我摸不著頭腦。

“既然是姐妹,自然是像的。不知殿下怎麼忽然問起了這個。”

“沒什麼,只是猜想,如果世清家中姐妹也像你一樣才華出眾,那麼求親的人家必定踏破你家的門坎。”說著,

他轉過了頭,凝視著我的眼楮,臉上帶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神色。

我心里一驚,笑了笑,“女子無才便是德,自然不能像男子那樣讀書識字。”

“女子無才便是德……”他重復了一遍,“這句話我可不能苟同。內在的靈秀,往往比美麗的外貌更加吸引人,

不是嗎?”

“殿下說的也有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天已經亮了,世清也該告退了。”說完,我就忙不迭的出了

他的斑鳩宮。

剛從斑鳩宮出來,我就撞上了那位竹田王子。果然就像小野說的那樣,這位竹田王子和他身邊的美人若葉簡直是

形影不離。

“裴大人,昨晚又和殿下秉燭夜談了?”他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點了點頭,“是,昨夜聊的有些晚了,所以就歇在了那里。”

“殿下好像從來不和別人這麼親近過,裴大人,你可算第一個了。”他的眼中有些淡淡的驚訝。

“哪里,哪里……”我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望了若葉一眼,只見她正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我倒被她看得有點不

好意思了,拜托,你的主人還在你旁邊呢,就覺暗戀我也不能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我看啊。

驀的,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在竹田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竹田的目光極快的掃了一下四周,道,“裴大人,在下還有事,告辭了。以後有機會在下想邀請大人來舍下作客

。”

我自然是客套了兩句,目送著他們離開,在離開之前,那位若葉姑娘又神色復雜的看了我一眼。

雖然覺得奇怪,不過我也沒有多在意,穿過庭院的時候,看見院中的櫻花綻放的更加嬌艷,粉白里透著嫣紅的顏

色更深了一些,一眼望去影影綽綽,美麗而含蓄,可愛秀美如同少女雙頰上的含笑微羞。

就在我伸手想要折一枝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了一種熟悉的耳鳴聲,我一臉平靜的凝望著櫻花道,“細人,是你嗎

?”

空氣里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聲音,“裴大人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當然,只要你一使用靈力,我就能感覺到。”我剛說完,忽然驀的想起了一件事,上次在獵場的時候,那支箭

射向我的時候,我好像也感覺到了耳鳴聲,那這樣說來,難道是他使箭偏移了方向?

我忽然覺得有些事情有些蹊蹺起來,這樣的話,那麼那支箭真的是以我為目標的?這難道也是廄戶讓我住到宮里

,並且安排細人在我身邊的原因?

可是,又是誰這麼大膽和蠢笨,竟然敢傷害大隋的使者?這不是明擺著拿雞蛋踫石頭嗎?如果惹怒了隋煬帝,後

果簡直不能想像。

“細人,你倒是忠心耿耿,對殿下的話唯命是從。可是這樣永遠生活在黑暗下,永遠不能正大光明的追隨在主人

身邊,你不覺得遺憾嗎?”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委托人,實在不明白細人有什麼理由背叛廄戶。

他沉默了一陣,“這就是我的宿命。”

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裴大人,您原來在這里,我家大人正在找你呢。”一個侍從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過來,我見過他,應該是蝦子

同學身邊的近侍。

“不知甦我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我禮貌的回了一個微笑。

“您先跟我來吧,我家大人正在那里等您呢。”那侍從笑著一指宮外的方向,“您一定會喜歡那里的。”

“那里?“我疑惑的問道,”是要出宮嗎?”

“正是,裴大人,快隨我來吧。“侍從在前面為我引路。

雖然不大情願,但為了不影響兩國正常友好邦交,我也只能走這一趟了。

到了目的地的時候,望著眼前的景色,我覺得有些驚訝,因為這里怎麼看,都不像是大臣的正式府邸。這是座以

淡藍色的天空和連綿的青山為背景的借景庭院,栽種的常綠樹木都經過精心的挑選,從這個方向望去,可以透過枝椏

間的縫隙,看見山上的櫻花已經盛放,薄薄的緋紅繚繞出雲霞一般的輕柔燦爛。

“裴大人,這里是甦我大人的別邸。”侍從連忙解釋道。

原來如此,真是沒想到,蝦子同學的鄉村別墅倒還挺有品味的嘛。

“你們大人呢?”我側頭問道。

侍從滿臉堆笑,“大人正在後院等您。”

我點點頭,跟著他來到了後院,一踏入後院,就听到了蝦子同學欣喜的聲音,“世清,你來了!就等著你呢!趕

緊來試試這里的溫泉。”

溫泉?在我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時,頓時大腦一陣空白。

可不是?後院就是一個露天的溫泉啊,淡淡彌漫開的白霧之中,不正坐著那位蝦子同學嗎?

更要命的是,還是全身光光的蝦子同學!

我趕緊側過了頭去,還好,還好,他只露出了肩膀,上次在羅馬見過更刺激的都沒長針眼,這次應該算是小兒科

吧。

只是,如果知道是請我來泡溫泉,打死我都不會來呀!

“甦我大人,我看還是免了,我不喜歡泡溫泉。”我保持著臉上的笑容拒絕道。溫泉池水十分清澈,散發著裊裊

的溫熱,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想我一定願意去試試,但是現在……

“世清,這可是京里最好的溫泉,平常我根本不會讓其他人進來,今天特地請了你過來,難道你連這個面子都不

給我?”蝦子同學果然是喜怒形于色,立刻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在下並不習慣和人裸裎相見。”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又不是女人,這麼扭扭捏捏,我告訴你,世清你今天如果不給我這個面子,我不會讓你離開!”

什麼強盜邏輯啊,難道連泡溫泉也要強迫別人嗎?

“那就不好意思了,在下要告辭了。”我心里冷哼一聲,你攔得住我嗎?

就在我轉身的時候,只听他大喊了一聲,“世清!”我忽然听到了嘩啦啦的水聲,衣袖在下一秒就被拉住了。

“喂,想對大隋使節無禮……”我下意識的回過頭,頓時石化……

哇啦啦……我看到了什麼啊!十八禁啊十八禁……這下我真的要長針眼了……

在我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只听撲通一聲響,我已經被他扯到了溫泉的池子里。

看著我滿臉的水花,他哈哈大笑起來,“怎麼樣,溫泉的水溫還不錯吧。不過,還是把濕衣服先脫了,不然會生

病……”說著,他就伸出了他的魔爪,來拉我的衣襟。

我的忍耐力到極限了,什麼友好不友好,使節不使節,冷靜不冷靜,我管不著了,讓我先揍他一頓再說!

“甦我大人,你在做什麼!”就在我準備下毒手的時候,忽然听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甦我的動作也停滯了一下,不大相信的開口道。“——殿下?”

一個白色的模糊的影子緩緩地從庭院那頭走過來,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聲響。淡淡陽光透過了樹枝間的空隙,斑駁

不齊的落在了他身上,形成了深淺不同的陰影。那雙水一樣的眼楮,仿佛結成了薄冰。

第一次看到廄戶這樣可怕的表情……

“殿下,你怎麼會在這里?”甦我蝦夷一臉驚詫的表情。

廄戶冷冷望了他一眼,“為什麼將世清帶到這里?”

“殿下,我只是請他來一起享受一下溫泉的樂趣。”蝦子同學一臉的莫名。

“誰能保證你之前輸給了世清,心里沒有怨氣?為了我國和大隋的友好關系,我不能容你出一點錯。”廄戶又恢

復了淡淡的語氣,“如果因為你而影響了我國和大隋的關系,我看就連你的父親也保不了你。”

“殿下,我真心想和裴大人交個朋友!”蝦子趕緊辯解道,還想再說什麼時,被廄戶的眼神懾住了。

“甦我大人,麻煩你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單獨和世清說。”

我忽然感到有點頭皮發麻,這個樣子泡在水里,我根本不能動,不然的話,真的很容易被穿幫。可是廄戶他還要

單獨和我說什麼啊!

“殿下,有什麼事還是回去再說吧。”我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廄戶沒有理我,只是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甦我,沒等他再說話,甦我猶豫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順手拿起旁邊

的衣服,出了池子。

庭院里只剩下了我和他。四周很安靜,很安靜,仿佛可以听見櫻花飄落水面的嘆息……

“殿下,有事還是回去說吧,這樣不是有點奇怪嗎?”我只好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打破了這份略帶詭異的安靜



他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我,那雙眼眸就像漆黑的石子投入寒冷的水流,沒有一點漣漪。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微微一驚,“殿下的問題真是奇怪,在下不是裴世清嗎。”

“是嗎?”他揚起了微挑的眉毛,深不可測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身體,忽然慢慢湊到了我的耳邊,用輕不可聞

的聲音說道,“可是,我從來沒听說過裴世清是位女子。”

啊——

我的腦中立刻反應出了幾個大字,穿——幫——了!

雖然心里驚訝不已,不過我的臉上還是保持著平靜,“在下不明白殿下的話。”

“不明白嗎?”他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走到了溫泉邊,彎下了腰,“是不是我也下來,你就明白了?或者說,

我親自將裴大人從水里請出來?”

雖然我還穿著衣服,但現在全身濕透的情況下,想要瞞過他,似乎不大可能,而且,從他的語氣來看,他似乎早

就看穿我的身份了。再掩飾下去也沒有意義,還不如干脆承認。如果他想當場揭穿我的話,剛才就不會讓甦我蝦夷離

開了。

“是獵場的那次嗎?”我抬起了頭看著他,平時我覺得自己夠小心了,除了上次那一回的親密接觸。

他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不錯,的確是從那一次開始懷疑的。”

“那麼,為什麼當時不揭穿我?”

他的唇邊忽然浮起了一絲輕笑,“現在我也不打算揭穿你啊。如果讓別人知道隋使裴大人……恐怕會有很多麻煩

吧。”

“那為什麼又……”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那麼好騙的。”他斜瞥了我一眼。無論是他高挑的眉,斜斜看人的眼神,還

是唇邊流露的輕笑,似乎都隱藏著一種內斂的驕傲。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沒有興趣知道。但有一點我能肯定,”他的神色平靜,“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使

者之位。”

“你不介意嗎?”

“如果你不介意繼續與我夜談的話。”他的神色宛如初融的雪水,漸漸溫柔起來,低聲道,“或許不是男子,也

是一件好事。”

我愣了愣,抬起頭看著他,他那漆黑的眼底映出了近在咫尺的我,很近,很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我身子一僵,連忙往後挪了一些,“既然這樣的話,就請殿下先出去吧。”

他沒有說話,忽然伸手將我從池子里拎了出來,極快的將一件外衣裹在了我的身上,順手將我攔腰抱了起來。

“喂……你干什麼!”

“裴大人,你也不希望出去的時候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吧。”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好笑的表情,

“可是,這樣的姿勢不是太,太曖昧了嗎,現在我們兩個可,可都是男人……”我的嘴角開始抽動。

“哦,那又怎樣。”他抬了抬眼,明亮的眼眸內掠起笑意,繼續往外走去,“反正宮里已經傳出了我好男色的風

聞。”

誒???有這種事?

要是因為我的關系,讓聖德太子在歷史上留下一個好男色的名聲,那,那我的罪過就大羅……——

王宮里的八卦能力超乎我的想像,這件事情很快被演化成了N個版本,到處流傳,最為流行的一個版本就是︰廄戶

太子和甦我蝦夷同學,同時愛上身為男性的隋朝使者裴大人,就在蝦子同學在溫泉對裴大人欲行不軌的時候,廄戶太

子及時趕到,英雄救美,上演了一出唯美的斷背之戀。

當我在廄戶那里听到這個版本的時候,嘴里的一口湯水全都噴了出來,

不知道真正的裴世清醒來以後會不會想要一頭撞死……

“這好像也太荒謬了吧。”我順手接過了他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湯跡。

他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那雙幽深的眼楮笑的時候便變得彎如新月,眼幕低垂時便被長長的睫毛覆蓋。這樣的一

雙眼楮,讓他成了人中極品。

為什麼那些看起來冷漠的男子,笑起來偏偏是那麼魅惑至極呢?

比如廄戶王子,比如——司音。

“若是甦我蝦夷知道你是……不知會是怎麼的表情。”他抬起了眼眸,墨色瞳仁中竟流轉著一絲孩子氣的得意,

“不過,這個秘密,也只有我知道。”

我看他心情不錯,便有意無意的打听起了細人的消息,“殿下,細人是很早開始就跟著你的嗎?”

他想了想道,“他跟著我也有段時日了。”

“我看他總是一個人來去無影蹤,難道他就沒有朋友,或是親人什麼的?”我想試著問出一些東西。

“從出生起,他們就被當作工具來培養,就算有什麼親人朋友。對于他們來說也和沒有一樣。其實,他們也不需

要這些。更何況,細人的父母早已雙亡,不過……”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許細人是例外,听說他還一直在找

尋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親妹妹?”我的眼前一亮,這可是個十分有用的訊息,說不定會和我的任務有關。

就在我想繼續問下去的時候,門外傳來輕輕的扣門聲。

“殿下,竹田王子派人給裴大人送來了帖子。”門外的侍女遞進來了一份淡櫻色的帖子,“好像是請大人三日後

過府欣賞歌舞。”

我疑惑的接過了帖子,這竹田王子又來湊什麼熱鬧?

我的背後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氣,那個……到時不會又把這個斷背之戀的版本擴展吧?

抬頭望向廄戶,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漠表情,“既然是竹田親自邀請你,你去一趟也無妨。”

我點了點頭,“也是,反正只是觀賞歌舞而已。他之前好像也和我提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我又站起身來

,“殿下,天色已經不早,我也要先回去了。”

他的眼中隱隱有絲失落,“不留在這里了嗎?”

“殿下,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留在這里過夜彼此不是尷尬?”我笑了笑。

他望向了窗外,沉默了一會低聲道,“也許,還是太早揭穿你的身份了……”還沒等我說話,他的神色忽然微微

一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我的耳邊也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耳鳴聲,有人在使用靈力?這種感覺又好像不是細人的,是誰呢?

他這才又擺了擺手,“去吧。”

我說了一些告辭的話就匆匆出來了,就在穿過庭院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暗處掠過,身姿輕盈無比

,明顯是個女人。

而且,這個女人正朝著廄戶王子寢宮的方向而去。

耳鳴聲漸漸消失了,我驚訝的望著那個飄忽的背影,如果沒有感覺錯,那種靈力似乎就來自于那個女人……

難道——也是忍者?還是個女忍者?

我心里疑惑,正想跟了上去,忽然一個黑色人影從樹上輕輕躍了下來,攔在了我的面前。

“裴大人,您該回去了。”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細人,你這是在保護我還是監視我?”

“保護您是我的職責。”他那冷冽的神情似乎有些緩和,“裴大人身負重任,遠渡重洋而來,在下也是佩服的很



“將來會有更多的兩國往來,你們的王子也會派遣更多的人前往大隋學習先進的技術,你們的國家也會因此更加

繁盛。”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們的王子,一定會成為流芳百世的好君主。”

他神色輕微一震,很快又恢復了常色。

所以,你完全沒有理由背叛你的主人啊,大伴細人同學……我在心里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話。

“裴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他冷冷看了我一眼,又躍上了樹。

“嗯,細人,”我頓了頓,“希望你能早點找到你妹妹。”說完,我也沒再看他是什麼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唉,總算是稍微有了一點小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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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美人計
竹田王子的府邸,比我想像的要奢華許多。

庭院里的八重櫻開到極致,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緋紅嬌艷的櫻花簇擁著埋住了枝頭,枝條絲線一樣垂下來,

盡管有青竹竿支撐著,但有一些枝葉仍然快垂到了地面上,猶如一排排頭戴花笠面紗的美人。

不過比那些八重櫻更加動人的,就是今天的舞者——若葉了。

華麗的舞服呈現出鮮麗濃淡的色調,仿佛風一吹就會折斷的腰肢,卻有著天生的凜然姿態,被微風吹拂的劉海下

,有一雙秋水一般的眼眸,看久了,整個人都好像要被吸納進去。

我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竹田王子,也是奇怪,那副蒼白的病容居然沒有減少他的俊雅風姿,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

特別的風情。

他似乎留意到了我的注視,朝我微微一笑,舉起了手中的白瓷酒碟,“裴大人,請。”

我也只好回了個禮,喝了自己碟中的酒。酒味帶著微甜,清淡的如同山間的野櫻。

一陣悠揚略帶神秘的和琴聲漸漸響了起來,舞者若葉也隨著樂聲一邊輕輕吟唱起來,一邊邁起了輕盈的舞步。

我凝視著飄落在酒碟中的櫻花瓣,依稀听出了其中的歌詞。

持杯而?,?酒而醉。

今宵??,履步?珊然?

今宵??,??物狂。

若葉的舞姿出神入化,輕盈翩躚,仿佛在不經意間舞破歲月,回風迷雪之中,令人穿越了現世與異界……令人沉

溺于浮光掠影悄然行遠,沉溺于幻影重重如蝶翩遷,沉溺于諸事種種若夢浮現……

“裴大人,可還滿意?”竹田王子的聲音將我又拉回了現實世界。

我挽起了一個笑容,“精彩至極。”

“裴大人好像看得發呆了。”席間傳來了一陣低笑。

若葉的目光轉向我這邊,似是含情脈脈,又似是深不可測,只見她對我笑了笑,明媚若陽光,軟糯的嗓音如同宮

里的點心一般精致淡雅,“多謝裴大人夸贊。”

說著,她款款向我走來,殷勤的為我倒起了酒。美人親自效勞,我也實在不好拂了美人的好意,在她的溫言軟語

下又喝了一些。

宴席進行了一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小腹有些脹,只得不好意思的先出了席,準備去方便一下。

“若葉,你帶裴大人去吧,他對這里不熟。”竹田笑道。

我道了謝,跟著若葉而去。

解決完那些酒水帶來的遺留問題後,我一出來,就看到若葉還等在那里。

“若葉姑娘,你怎麼還在這里?我不是說了我自己認得回去的路嗎?”我對她笑了笑,不知為什麼,心里覺得有

些奇怪。

她溫柔的笑,“還是等大人一起回去比較好。”說完,她為我在前面引起了路,沒走幾步,她忽然低低叫了一聲

,蹲下了身子。

“若葉姑娘,你怎麼了?”為表示一下我對美人的關心,我用非常的快的速度沖到了她的面前。

“裴大人,我的腳好像扭到了。”她抬眸望向我,一臉的楚楚可憐。

“這可怎麼辦?我去給你叫大夫。”我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這些小事,不要驚動王子了,裴大人,不如你扶我去那房里,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我連

忙扶住了她。“既然這樣,我就扶你過去吧。”

她整個人靠在了我的肩上,柔聲道,“多謝大人。”

“不客氣。”我略略偏過了頭,嘴角邊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她這個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真的扭到了腳,和我

葉晚玩這種把戲,實在是有點班門弄斧,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就順便看看你到底要演什麼戲。

房間里布置華麗,雕花琉璃瓶里插著新采的粉色牡丹,彌漫著燻香的空氣流轉著幾分曖昧的氣息。

“若葉姑娘,你就在這里先休息一會,我先回席了。”我慢慢放開了她,轉身欲走。

“等一下,裴大人。”她在我的身後喊了一聲。

我的嘴角又揚了起來,嗯,好戲就要上演了。

她忽然上前了幾步,拉住了我的衣袖,柔聲道,“其實我傾慕裴大人已久,今日你我有緣,不如大人就留在這里

,讓我伺候大人……”說著說著,她已經沒了聲音,只把個溫軟的身體貼了上來。

我差點沒暴笑出聲,搞了半天,原來是美人計啊……

“若葉姑娘可真是大膽,這里可是竹田王子的府里,你又是王子的人,我裴某再色膽包天,也不敢在這里和姑娘

風流一番啊。”我忍笑道。

“裴大人,難道你不喜歡若葉嗎?”她極盡柔媚的伸手攬住了我的腰。

我的額上冒出了一滴冷汗,我居然被一個女人給調戲了……

“若葉姑娘,剛才的一切我就當沒听見。”我甩開了她的手,轉過身義正詞嚴的說道,“我裴世清怎麼會這麼容

易被美女所誘!”

當然了,會被美女所誘——才怪!

她愣了愣,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難道裴大人真如外面所傳?只喜歡男人?”

我一臉黑線……

“不過,裴大人,今天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既然你不吃敬酒,那麼我只有……”她垂下了眼眸,睫毛急促的扇

動著,再抬起頭的時候,眼中隱隱流動著詭異的光芒。

只听呲啦一聲,她已經將身上的衣衫扯破,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脯,下一秒,她極快的掃落了那只琉璃花瓶。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門猛的被人撞開了。我清晰地听到了門口傳來的吸氣聲。

出現在門口的居然就是——竹田王子。

“大人!”若葉眼圈一紅,流出了飽含屈辱的淚水,哭哭啼啼的撲到了竹田王子的懷抱,“大人,他,他竟然對

我不軌……幸好大人及時趕到,不然,不然……”

竹田王子的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擠出水來,“裴大人,你可真是色膽包天,我好心邀你來賞舞,你居然趁機對我的

愛姬不軌……”

原來如此,原來今天要上演的是一幕叫作捉奸的戲碼。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美人計2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個笑容︰"竹田殿下趕到得真是及時,簡直就好像一直等在門外一樣啊。"

他有點驚訝于我的平靜,惱道︰"裴大人,你非禮我的愛姬,這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明天我會稟告太子,看他

如何定奪?"

"好啊。"我笑了笑,心里迅速想著應對之策。

"我看不必等明天了!"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頓時眼前一亮,解圍的救星到了。

"太子殿下,您怎麼會來這里?"竹田王子一臉的驚詫。席間的幾位大臣剛才被這邊的騷動吸引了過來,本來大家

都懷著看好戲的心態在一旁竊竊私語,沒想到廄戶太子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不由都嚇了一跳。那在宮中流傳的八卦,

難免不讓大家浮想聯翩……

"太子殿下,您在這里正好!"竹田王子很快就回過神來,指著我怒道,"裴大人竟然對我的愛姬不軌,實在是太過

分了。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因為他是隋朝的使節而有心偏袒。"

廄戶太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若葉,眉梢微挑,掩住了眼角的那絲好笑的神色。

"裴大人,可有這回事?"

有個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的,那要怎麼非禮他的愛姬啊?

忍住了白他一眼的沖動,我答道︰"殿下,世清身負重任而來,怎會因為眼前的美色而禮義廉恥盡失呢?"

"若葉,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廄戶太子冷聲問道。

若葉止住哭聲,抬眸望向廄戶太子,在他的目光逼視下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面露恐懼之色。

"怎麼還不說?不過在說之前,我要提醒你,如果你的話有半點不實,別怪我無情。"廄戶太子的臉上閃過了一絲

陰暗的表情,眼神如冰。

若葉的眼眸微光一閃,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接著就全身顫抖起來,顯得驚怕之極︰"我、我……太子殿下請恕

罪,裴大人並沒有對我行什麼不軌之事,這一切都是、都是竹田殿下吩咐我做的!"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竹田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竹田,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廄戶太子冷冷地看著他,"誣陷大隋使者,這條罪名不輕啊!來人,把他拿下!"

"賤人!"竹田咬牙切齒地朝著若葉低罵了一句。

若葉害怕地轉過臉去,不再看他。但是,她側向我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

很奇怪,的確很奇怪。若葉看上去,絕對不像是這麼容易就被嚇得招認出一切的女人。這其中的緣由,是什麼呢



"裴大人,讓你受驚了。"廄戶太子淡淡看了我一眼,"就請裴大人先隨我回去吧。"

"太子殿下果然英明。"我奉承了他一句。在快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若葉,只見她正望著廄戶太子

,兩人的眼神在瞬間有極短促的交流。

這兩人是認識的!我的腦中立刻閃現出這樣的念頭。對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廄戶太子為什麼會這麼及時到來

?為什麼若葉會這麼容易就指認主謀……

我驀地一驚,怪不得那個身姿這樣熟悉。難道若葉的真實身份,就是前幾日晚上我所見到的女忍者?這麼說來,

廄戶太子是想借這件事對付——竹田王子。

原來他早就知情……我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他心機實在深沉,不過,這也是他能成為攝政王的原因

吧。

唉,越來越亂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關我的任務什麼事呢?

宮里的八卦再一次傳開,這次的版本更加精彩絕倫!登場人物由之前的三人,發展到了現在的五人;更勁爆的是

,這次還多了一個女人。

四男一女,斷背禁斷多角戀!真是令人浮想聯翩啊……

廄戶太子把竹田暫時關押在牢獄里,就連女王去求情也沒用。偏偏此時朝中說話最有分量的甦我馬子不在飛鳥京

。不知廄戶太子在打什麼主意?

"世清,在想什麼?"廄戶太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若葉也是我手下的志能便。"他忽然說了一句。

我驚訝于他的坦白︰"為什麼告訴我?"

他微微揚唇︰"聰明如你,一定會猜出來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坦白告訴你。"

"你高估我了!我可完全不知道,要不然怎麼會被蒙在鼓里,遭人利用了還不知道呢?"我心里不爽,口氣也變得

有些僵硬。

他望著我,忽然笑了起來︰"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世清生氣。"

"也是最後一次了,反正我很快就要回大隋了。"我隨口說道,拿起他正在翻看的史書。

他的笑容微微一斂,臉上掠過了一絲惆悵︰"差點忘了,你終歸還是要走的。"說完,他望向窗外,"也許,我會不

習慣。"

我拿書的手一滯。他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會不習慣呢?殿下身邊多的是飽學之人,我看妹子就不錯啊。"我笑眯眯道。

"妹子……"他輕輕一笑,沒有再說話。

空氣似乎一下子靜止了,就連我翻書的聲音在一片寂靜里听起來也像是噪音。

我的目光掃過正翻到的一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歷史人物的名字︰"殿下,你知道北齊的蘭陵王嗎?"

他微微一愕,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是一位因為容貌過于美麗,所以只能戴著面具上陣殺敵的名將。"不等我說

話,他又說道,"用面具隱藏自己真實的容貌,用另一副面孔面對著自己的敵人而戰。我們又何嘗不是蘭陵王,戴著面

具在這世上孤軍奮戰呢?"

我心里微動,低聲說道︰"不過,在這世上,我們總會遇到能讓自己脫下面具坦誠相對的人。"

他望著我,眼神漸漸柔和︰"一個人若是孤獨太久,就會忘記怎樣脫下面具了。他會以為,他就是戴著面具而出生

的。"

我輕呼了一口氣,放下書,揉了揉太陽穴︰"反正等我回大隋之後,就再也不用戴‘裴世清‘這張面具。真是太辛

苦了。"

他笑了起來,伸手過來點了點我的額頭︰"那麼,我們不如現在試著把面具脫下一會兒怎麼樣?"

我微微一愣,立刻笑了起來︰"好啊,那我們就先來個真心話大抱怨。"

他微笑著比了一個脫去面具的動作︰"好,我先來。說實話,我也覺得很辛苦,大家穿的衣服真是混亂,什麼顏色

都有,每次上殿都像走進鳥窩,非要改改不可;還有甦我馬子這個家伙,真是讓人討厭,希望他快點消失;最羨慕小

野妹子,我也想親自去趟大隋,看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美女無數……"

听到這句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了,輪到我了。我每天女扮男裝才辛苦呢,就連去個茅房都不方便

……還有那個‘蝦子‘,一來就想給我個下馬威,驕傲得要命,不過還不是輸給本姑娘了!"

他在听到"蝦子"這個詞時終于忍不住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樣暢快,所有的八重櫻同時綻放都沒有他

的笑容艷麗。接著,我倆又發泄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

"來了這麼多天,這次是最痛快的一次了。"我笑道。

他的笑容漸漸斂起︰"只是,面具還是要重新戴上的。不過,在戴上之前,我還想再說一句真心話。"

"什麼?"

他側過頭,牢牢盯著我,眼眸內流轉著奇異的光澤︰"你能不能不要回去?"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計中計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還沒等我回答,他那密密的睫毛已然垂下,在眼瞼處抖落一片優美的陰影︰"到戴上面具的

時間了。"

我在微愕之後調整了自己的心情,笑了笑道︰"不過偶爾脫下來也不錯。"說著,我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回

去了。"

他坐在那里沒有動,只是點了點頭。

在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听到了他的聲音︰"剛才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

我停下腳步,揚起嘴角︰"太子殿下剛才說什麼了嗎?"說完,我就移門而出。

月光下,寸寸霜紅雪白開遍庭院,枝丫連綿,漫天一片,映著幽幽的夜色,真是說不出的艷麗璀璨。

"裴大人,您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從樹頂上忽然傳來細人的聲音。

我停下來,往上望了望︰"奇怪了,你怎麼總喜歡待在那里?就算是生活在黑暗中,也不一定要待在樹上啊。"

"我喜歡這里。"他幽幽說道。

我打量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人經過後,順著樹干迅速爬了上去,沖著一臉驚詫的細人眨了眨眼︰"我來試試這里

到底有什麼好的。"我不客氣地在樹枝上坐下來。

他很快斂起了驚訝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望著半空中的上弦月,和往常不同,他那冷漠的臉上似乎多了一絲憂慮。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女子的聲音和搖曳的燭火。

他朝我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點了點頭。從這個方向望去,透過樹枝間的縫隙,正好能看到兩位宮女提著燈籠

款款而來。

"你知道嗎?那位叫若葉的舞者被太子殿下接進宮了。"

听到這句話,我微微一驚。若葉不是廄戶太子的手下嗎?為什麼還要這麼堂而皇之地把她以舞者的身份接進宮來

?好像惟恐天下人不知道一樣。

"可是她不是竹田王子的人嗎?"

"她害得竹田王子被囚禁,你說竹田王子還會留著她嗎?要我說,竹田王子恨都恨死她了。"

"可是太子殿下為什麼將她接進宮來?難道說……可是太子殿下不是對裴大人……"那個宮女吃吃笑了起來。

"若葉姑娘那麼美,太子殿下會動心也沒什麼奇怪啊。說不定,若葉姑娘早就對殿下……"

"呵呵,那竹田王子知道後豈不是要氣壞了……"

"我看啊……"

兩人漸漸走遠,輕笑的聲音飄散了空氣里。

"啪嗒!"一聲樹枝斷裂聲響起,我轉頭望去,只見細人的臉色古怪,手里握的正是一根折斷的樹枝。

對了,同為廄戶太子的志能便,他也應該知道若葉吧。

"細人,你也知道若葉她是……"我見到他輕輕點了點頭,就知道了答案。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喃喃道,"下面,該輪到我了。"他那年輕的面容上卻帶著沉沉

的暮氣,月光照上他的發,閃出茫然幽暗的光。

沒過幾天,我就從侍女口中知道了一個讓人吃驚的消息——竹田王子居然被人從牢獄里救走了!到底是誰敢冒險

救走他呢?而且,這個人能夜闖牢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難道是推古大王的手下?

就在我想到頭痛的時候,斑鳩宮的宮女來到我的住處,說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讓我前去城郊的耳梨行宮賞花



耳梨行宮是廄戶太子的另一處行宮。與略顯華麗的豐浦宮不同,耳梨行宮一派清雅。一進宮內,就能看見中庭流

淌著銀白色的春泉,透明的泉水在陽光下跳躍,閃耀著晶瑩的光澤。花匠清晨剛灑過水,木蘭、杜鵑都是嬌艷欲滴的

樣子。幾個侍女正在采摘的白牡丹,在水氣的籠罩下,彌漫著透明而清冽的氣息。

"世清,你來了!"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原來是八卦事件中的另一男主角……

"甦我大人,好久不見。"我行了禮,抬頭朝他一笑。他一臉燦爛的笑,親切地拉著我︰"來,來,坐在我旁邊。"

入席後,我這才發現,今天到這里賞花的都是朝中的高官。我微微一愣,抬眸正好對上廄戶太子的目光,他的眼

眸似乎比往常更加幽暗了。他身邊的侍從有點眼熟,仔細一看,竟然是細人!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飛快地低下頭去。

奇怪,今天他怎麼以侍衛的身份出現了?廄戶太子他到底打算做什麼?

"裴大人,听說你很快就要回去了?"甦我蝦夷露出了幾分不舍。

我點了點頭︰"在下已經在這里逗留了不少時間,也該回去了。"

廄戶太子忽然往我這里掃了一眼,說了一句︰"裴大人自然是要回去的。小野,到時你送裴大人他們回大隋。"說

完,他朝小野妹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又開口吩咐身邊的宮女,"這樣賞花未免單調了一些,把若葉帶上來吧。"

大臣們紛紛面面相覷,眉宇間流露出曖昧的神色。

我微微一愣。他把若葉帶來了嗎?他為什麼要讓她公開獻舞呢?這樣不是越描越黑嗎……

那宮女領命正要離開,忽然見到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驚慌地跪倒在地,喊道︰"殿下,不好了,若葉姑娘

她……"

廄戶太子的眼中微光一閃,驀地站起身來,立刻沖了出去。他身邊的細人也是臉色一變,立即緊跟上去。

我自然不會落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上去。

我想我無論如何都猜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幕情景——若葉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雙目微閉,顯然已經

奄奄一息了。坐在她身旁的人,同樣也是臉色蒼白,神情茫然,不是很清醒的樣子,手里還拿著一把沾著血跡的匕首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凶手。但最令人震驚的是,這個凶手竟是被救出牢獄的竹田王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竹

田王子為什麼會在這里?

竹田一臉震驚地抬起頭︰"我、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

"竹田,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到我的宮里行凶殺人!"廄戶太子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仿佛是听到了廄戶太子的聲音,若葉忽然睜開了眼楮,掙扎著想說什麼。小野妹子一個箭步沖過去扶起了她,伸

手去探她的脈搏,遺憾地搖了搖頭。

"若葉,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我心里生出了幾分不忍。

她抬頭望了廄戶太子一眼,伸出手指了指竹田,嘴唇嚅動了幾下,然後腦袋無力地垂落到了一邊。

我離她最近,在听到她說的話之後不由愣了愣。

" 當!"只听一聲刀具落地的響聲,竹田扔了手里的匕首,驀地站起身來︰"不過是個低賤的舞者而已,就算是我

殺的,那又怎麼樣?"

" 嗒!"我听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骨節響聲。

竹田索性上前一步︰"廄戶,你以為這樣就能除了我嗎?告訴你,大錯特錯!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舞者其實是你

的人!背叛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就算我殺死一百個、一千個這樣的人,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你能殺了我嗎?"

廄戶太子一臉冷漠地看著他︰"來人,先把他……"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門外傳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殿下,請容許微臣將竹田王子先帶回去。"

甦我蝦夷脫口道︰"父親大人,您回來了?"

我抬眸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紫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正走進來,看他的容貌的確和甦我蝦夷有幾分相似。不用說,這

位一定就是當朝的權臣甦我馬子。

竹田王子仿佛見到了救星一般,頓時大笑起來︰"廄戶,我說你不能把我怎麼樣吧!連老天都幫我,甦我大人的要

求想必你不會拒絕吧。"

廄戶太子輕輕蹙起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既然甦我大人這樣說了,我自然會給你面子。"

竹田一听此話,更是面露得色,惡狠狠地盯著他道︰"廄戶,我不會讓你如願的!"說完,他就跟著甦我馬子揚長

而去。

一見事情已經結束,眾位大臣也都紛紛告辭,一轉眼就走得不見蹤影了。

廄戶太子這才彎下腰來,靜靜地望著若葉的尸體,半晌,才听到他的聲音︰"是我害了她。"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還是好好辦她的後事吧。"

"殿下……"身邊一直沒有做聲的細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屬下和若葉也算同事一主,她的後事,能不能交給

屬下辦?屬下……"

"那就拜托你了。"廄戶太子打斷他的話,站起身來,看了我一眼,"世清,你先跟我回斑鳩宮。"

我正想點頭,忽然想起剛才若葉臨死前的話,心里微微一動,開口道︰"在下和若葉也算相識一場,如果可以的話

,我也想幫些忙。"

廄戶太子似乎有些驚訝︰"但是……"

"她的死怎麼說也和我有關系。要不是上次的事情,竹田王子也不會對她懷恨在心。"我需要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他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目送他離開之後,我轉過身,只見細人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但他的雙肩卻在輕微顫抖,似乎在強忍著什麼。我

的心里不免有幾分驚訝,想不到他和若葉的關系這麼好……這實在不像他的個性。

"細人,你去吩咐侍女們準備一套干淨的衣服,幫若葉換上。"我說了好幾遍,他才回過神來,眼中有幾道深淺不

一的血絲。

"知道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見他出了門,我撩起若葉的衣衫,細細查看她的傷口。在看清她胸口的那處致命傷後,我不由大吃一驚。

這個傷口……難道是……我的背後,忽然冒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我想我沒有看錯,這個傷口分明就是……

我沉住氣,在四周仔仔細細搜查了一番,果然在案幾下發現了一樣東西。

難道,事情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呢?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若葉的後事很快就辦妥了,下葬的日子定在了兩天後。

今夜無月,漫天的星光清晰可見,連空中的雲彩也像極了水中一粒粒的銀石子。

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後天就要回中國了,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過從細人對若葉的態度來看,或許他的背

叛會和她的死有關。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細人應該對竹田不滿才對,又關廄戶太子什麼事呢?到底是什麼事讓他

如此憎恨自己的主人,以至于要背叛他呢?

想到這里,我望了一眼倚靠在門邊的廄戶太子。他手捧起酒碟至唇邊,深邃的眼眸格外明亮,凝視著幽幽夜空中

飛舞的櫻吹雪。

不知為什麼,他今晚留宿在了耳梨行宮。

"殿下,我該回去了。"我想起身離開,衣袖卻忽然被他拉住了。

"再等等。"他的唇邊露出一個捉摸不定的笑容,"再陪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風從半掩的格子門吹了進來,帶來櫻花綻放的氣息。微風卷起落地的碎櫻,纏綿縈繞著輕輕地旋舞。有櫻花花瓣

柔柔地飄過他那俊美無瑕的臉龐,調皮地落在他半濕潤的薄唇上,似在親吻。

眼前的情景仿佛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圖,可是,當我見到了門上出現的淡淡人影時,不由微微一驚。房間外有人

……而且,是很多人……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呢?"廄戶太子倒還是一臉的冷靜。

一個人影輕輕躍了進來。在看清這個人的時候,我大吃一驚,脫口道︰"細人?"

細人並未看我,臉色古怪,忽然抽出了腰間的劍,沉聲道︰"殿下,不要怪我……"

我驀地站起身來︰"細人,你想對你的主人做什麼?"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我的主人並不是他,我的主人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陰惻惻的笑聲打斷了,接著走進來的人,更是讓我大吃一驚。

走進來的人竟然是——竹田王子!怎麼會這樣?難道說,細人真正的主人其實是——竹田王子?

"你果然還是忍不住出手了。"廄戶太子絲毫沒有驚慌,緩緩地喝碟中的酒,"比我想象的更快。"

"哼,你沒有想到細人其實是我的手下吧。"他得意地笑了起來,"廄戶,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對我步步緊逼,我

再不動手,恐怕死得更快,還不如先下手為強!若是你現在主動讓出攝政王的位置,我倒可以饒你一條命。"

"從隋朝使者來到這里開始,你就開始處心積慮想要破壞大隋和我國的關系。"廄戶太子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從鼓

動甦我和世清的比賽開始,到圍獵場的冷箭,以及之後的美人計,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你的這點想法我會不知道

嗎?如果隋使有什麼意外,你盡可以把所有的責任推在我這攝政王身上,說不定到時就可以借助隋朝的力量借刀殺人

。"

竹田微微一愣,冷哼了一聲︰"不錯,但我沒想到你偏偏安排細人保護裴世清,為了不引起你的懷疑,我才不得不

另想辦法。不過,你現在就算知道也沒用了,我想來想去,還是干脆解決了你最省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陰狠的神

色,"這里已經被我的人包圍了,你也不用指望我母親會多管閑事。"

我望了一眼細人。沒想到,在古代日本,還上演了這麼一出《無間道》,廄戶太子身邊的細人是竹田的人,而竹

田身邊的若葉卻是廄戶太子的人。但細人為什麼對若葉的死表現得那樣異常?

廄戶太子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你真以為勝券在握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立刻響起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無數士兵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明亮的火把頓時將這里映照

得如同白晝。

竹田大驚失色,倒退了一步︰"你、你設了埋伏?"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你怎麼會知道?"

廄戶太子並不回答,只看了一眼細人︰"做得好。"

竹田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死死盯著細人︰"為什麼?為什麼背叛我?"

細人的眼中布滿了血絲,聲音也帶了幾分嘶啞︰"因為你殺了我最重要的人。"

"什麼?"竹田一愣,"你重要的人?"

"不錯!"細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所殺死的若葉,是我的親妹妹。"

我的大腦頓時轟的一聲響,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細人為什麼會憎恨竹田的原因!若葉她,竟然會是細人的妹妹

!我的思緒忽然有些混亂,那種哪里不對勁的感覺又涌了出來……

"我找到妹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是廄戶太子殿下手下的志能便了,我們各為其主,永遠不能公開自己真正的身

份,所以,這一世,我都無法和她相認。但是,能夠在她身邊守護她,我就心滿意足了。但是你,我的主人,你……

你把這一切全都毀了,你毀了我生存的希望,毀了我的一切!"他頓了頓,"所以,我向太子殿下說明了一切,上次殺

死一個舞者的確是沒什麼,但這次謀反的罪名夠讓你受了吧!"

竹田臉色大變︰"我沒有殺你妹妹!"

"竹田,現在說這話晚了吧,當初不是你承認殺了她嗎?"細人冷笑道。

"不錯,當初我是認了,那是因為我咽不下這口氣,心想就算殺死一個舞者也算不了什麼。其實,那天當我醒來的

時候就在那里了,那時若葉已經快死了……我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我謀反的罪都認了,難道這個殺人的

罪不敢認嗎?的確不是我做的。"竹田的臉色極其難看。

"當時人證物證都在,你再狡辯也沒什麼意義了。"廄戶太子淡淡道。

"他說的是真的,若葉的確不是他殺的,她是自殺的。"我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驚詫萬分地望向了我,

就連廄戶太子的臉上也掠過了一絲驚訝。

"不信的話,可以隨我去看看若葉的尸體。"我平靜地說道。

"尸體?"細人又驚又怒,"看尸體又有什麼用,難道尸體會說話嗎?"

我揚起了嘴角︰"說得對,尸體的確會說話。"

這話在他們听起來簡直是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的是,廄戶太子還是和眾人一起跟著我來到了停放若葉尸體的地

方。

我站在尸體旁,連念了幾遍"有怪莫怪"後,輕輕掀起蓋在她身上的白布。頓時,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眾人

紛紛退後了幾步。

"殿下,請先看她的雙手。一般來說,如果她生前是遭到正面襲擊的話,她應該會下意識地用手來遮擋,手上必多

有損傷,但她的雙手一絲傷痕也無;再來,請看她的刀傷,竹田王子身形比她高出許多,如果是竹田王子刺中她的話

,傷口應該是由上而下,但是現在這個傷口分明是由下而上,實在有點不合邏輯,但如果是若葉自己刺中的話,就可

以解釋了;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我指了指她的傷口,"如果是用長劍刺傷的話,傷口長度起碼要四寸以上,刀痕

深且闊,但這個傷口最多只有二寸,內側狹窄,顯然不是我們見到的凶器所傷。"

"那依你所見,她是被什麼凶器所傷?"廄戶太子難掩眉宇間的驚訝。

我從懷里掏出了那把從若葉衣物里找出來的東西︰"凶器,應該是這東西。"

"剪子?"細人脫口道。

廄戶太子眼神復雜地看著我,接過了那把剪子,沒有說話。

竹田王子看了我一眼,忽然對細人道︰"這下你明白了吧,人的確不是我殺的。"

細人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主人,我、我錯怪你了……我……"

"好了,到此為止吧,雖然人不是你殺的——"廄戶太子冷冷看了一眼竹田,"但是,這謀逆罪卻是罪不可恕,就算

大王和甦我馬子也難以為你說情。不過看在大王的面上,我只將你貶為庶人,流放他鄉。你可還有話說?"

竹田慘然一笑︰"勝者王侯敗者寇,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廄戶太子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將竹田帶走。

"殿下,請允許屬下離開這里!"細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廄戶太子揉了揉眉角︰"去吧,你還是跟著你原來的主人吧。"

"殿下!我、我……"細人那冷漠的臉上略有動容,"請殿下原諒我!我已經背叛了主人一次,只能用余生補償主人

了!但是……"他語氣激動,"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殿下一定會把這個國家治理得非常出色,讓大家都能好好生活……

所以,我並不後悔,殿下,我並不後悔……"

廄戶太子轉過了身,不再看他,冷冷道︰"還不走?"

細人一愣,緩緩站起身來︰"殿下,多保重。"說完,他的身影一晃,消失不見。

想起了司音的話,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話,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吧。

月光下,廄戶太子靜靜地站在那里,那長長的影子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寂寥與感傷。他那輕輕的嘆息仿佛從內心

滲出︰"世清,這下子我真的是一個人了。"

我本來有話想對他說,但此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高高在上的廄戶太子,也有著別人所不知道的寂寞……孤軍奮

戰著的他,一定很辛苦吧。

"世清,給我三天。"他轉過身來,氤氳的眼波流轉出月光水華,"多留三天再走。這三天里,時時都在我的身邊,

可以嗎?"

望著他帶著渴望的眼神,我微微笑了起來,只說了一個字︰"好!"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咫尺天涯
這三天里,我們完完全全卸下了彼此的面具。我不是裴世清,他也不是廄戶太子,同室而眠,秉燭夜談。

第一次發現,他也很容易被逗笑;第一次發現,他也有被弄懵的時候;第一次發現,他也很有幽默感……

許多許多的第一次,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轉眼間,就到了離別的前夜。

廄戶太子靜靜望著窗外,任由那流水一樣的長發流淌過自己素淨的臉,在波光下泛起朦朧的漣漪。

"廄戶太子,在發什麼呆呢?"我好奇地看了看他。

他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明天我就不送你們了,小野妹子會隨你們回去,將新的國書呈給大隋皇帝。"

"這次不會再寫什麼‘日出處天子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了吧?不然皇上真會龍顏大怒哦。"我促狹地一笑。

他笑了笑︰"這次,就用我新取的稱號——東天皇敬曰西皇帝。你覺得如何?"

我喝了口水,沒有發表意見。字里行間,他還是不願放棄尋求與大隋的平等關系。

"對了,我們會先到築紫,真正的裴大人也應該快醒了。"我轉開了話題,這幾天來,我把為什麼冒充裴世清的來

龍去脈告訴了他,"你不要怪妹子了,他也是擔心兩國的關系,所以才……"

他轉過了頭來,輕輕一笑︰"怪他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他將錯就錯,我也不會認識你。"

"那也難說啊,說不定真正的裴大人和你更聊得來呢。"我笑了笑。

他只是笑著不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說道︰"大隋男子的發式看上去似乎更加精神,以後我們大和國的男子

也該結發才對。"

"嗯,嗯,我絕對贊同啊!"我笑眯眯地隨手拿起身邊的梳子,"不如,現在就讓我來給你梳一個。"

他微微一愣,便笑著點了點頭。

我走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拿起了他的一縷發絲。他的發質又細又軟,摸上去就好像是小貓的毛一樣呢。

"怎麼了?"他注意到了我的動作。

"你的頭發好軟,讓我想起了一種小動物。"我看到他額上的青筋微微一跳。

原來梳自己的頭發和梳別人頭發完全是兩回事啊!在廄戶太子忍了N次痛後,我終于艱難地完工了,低頭一看地上

,嘴角頓時一陣抽搐。不知什麼時候,地上已經掉落了好些頭發。如果被我多梳幾次,廄戶太子會不會變成光頭啊…



他似乎也留意到了地上的頭發,眼中閃過一抹心痛和無奈,揉了揉自己的頭皮︰"世清你到現在還有一頭烏絲,真

是不可思議。"

我忍不住笑道︰"對不起,我這是第一次給別人梳頭發,手重點也難免。"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神情︰"這樣手重,若是以後嫁了人,你未來的夫君豈不是……"說到這里,他的臉色

微微一沉,沒有再說下去。

"你會繼續派遣使者去大隋吧?"我連忙岔開了話題。

他點點頭︰"當然,我們還要向大隋學習更多的東西。如今我國的內政已經穩定,接下來當然是要繼續發展對外的

關系。"

我猶豫了一下︰"竹田王子被流放,對你最有威脅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微微一怔︰"不錯,之前雖然我成為攝政王,但他的存在總是令我有些不安,畢竟,他才是陛下的親生兒子。如

今,我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廄戶太子……"我抬眸看著他,問出了之前一直想問的話,"其實……竹田王子被誣陷殺人那件事,是你一手策劃

的對不對?其實,你也知道若葉是自殺的,對不對?"

他似乎有些驚訝,又輕輕笑了起來︰"這些伎倆,果然瞞不過你。不過,你讓尸體說話那一招,確實令我沒有想到

。不過沒關系,我最終的目的只是流放竹田。"

"其實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細人完全有很多機會可以傷害我,可是……"

他的眼眸深不見底︰"他不會傷害你,這就是我讓他保護你的原因。我從很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試想一下,

如果他保護不利,不是就失去了我的信任嗎?而且,一旦你有事,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這樣的話,他還怎麼能從

我這里打探更多的消息?"

"你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我先是微微一驚,腦中忽然靈光一現,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終于全都串在了一起。

原來如此!

"廄戶殿下,你這個攝政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我牢牢盯著他的眼楮,按捺住內心的震驚,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冷

靜,"恐怕連細人和若葉是兄妹,殿下也早就知道了吧,不然又怎麼能設下這樣一個完美的陷阱讓竹田踩進來呢?"

他臉色依舊平靜,只是輕挑了眉︰"哦?"

"殿下你又何嘗不是從知道竹田打算利用隋使開始,就決定將計就計了。先是讓細人保護我,令竹田只能用其他方

法對付我,獵場那次恐怕也是個試探;之後的美人計,殿下必定也是事先和若葉商定好了,所以才會勸我前去赴宴,

然後再及時趕到。"我歇了口氣,繼續說道,"那一次,殿下那麼做其實只是為了讓大家都知道,若葉背叛了竹田,這

就使得竹田之後的殺人動機完全成立。至于把竹田迷暈了帶到這里,也多半是殿下的杰作吧。接下來,就到了最關鍵

的地方了!你故意讓細人親眼看到自己妹妹被殺,你也知道他有多在意妹妹,這才使他倒戈相向,和你聯手,讓竹田

走進了最後的圈套,干脆利落地鏟除了他。"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

"若葉在臨死前說了一句︰‘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垂下了眼眸,"當時雖然還覺得有些疑惑,現在我完全明

白了。如果我沒有猜錯,殿下所下達的最後一條命令就是讓她自殺吧。"

他沉默著,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果然瞞不了你。不錯,一切就像你說的一樣。"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驀地起身︰"在下告辭了。"

"世清!"他忽然低喚了一聲我的名字,"也對,我利用了你,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是,你利用了我,我當然很生氣。但最令我生氣的,是你利用人類最珍貴的親情達成自己的目的。"我語氣冷淡

地甩下了一句話,往門外走去。還沒走幾步,衣袖忽然被他拉住了。

"還要做什麼?我沒有心情再和你秉燭夜談了。"我沒好氣地想甩開他的手。

他非但不放,反而握住了我的手腕︰"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為了實現夢想,一個人究竟要付出多少,究竟要做多

少事情,願意的,不願意的,身不由己……"

"我記得,但是我不能苟同。"我冷眼望著他,"請放手,殿下。"

他拽緊我的手,眼眸一暗,忽然站起身,拉著我往門外走。

"你想干什麼?"我有點惱了。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的臉上露出那種可怕的神情,黑眸如冰,"如果你不想其他使節有事的話。"

我心里更惱︰"你敢威脅我?"

"不錯。"他倒干脆承認了,拉著我繼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馬廄旁。

"到底去哪里?"我有些驚訝,他居然會明目張膽地威脅我,他瘋了嗎?

他一把將我拎上了馬︰"去了就知道!"我雖然心里很惱怒,卻忍不住有些好奇,索性不再說話,看看他到底要做

些什麼。

沒有想到,他竟然帶我來到了大海邊。遠方,夜空中的明月散發出銀子般的光芒,清清亮亮地灑在大海的疆域上

。潮濕的涼意,從海面上陣陣襲來,使人渾身感到一種特別的清爽。稍遠處,波浪此起彼伏,沖突、融合、踫撞、逃

離。

他將我扶下馬,拉著我來到礁石邊坐下。

"到這里來做什麼?"我一臉冷漠地望著他。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疲倦之色︰"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說著,他忽然輕輕靠在了我的身上,我剛想躲開,卻被他

一把拉住,"你答應過我的——三天,以後我們就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听了他的話,我的心里一動。想到我很快就會離開,之後隔著遙遠的時空,彼此再也不會有交集……

"三天,我答應過你的,絕不會食言。這一刻,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共處,行了吧?"我低聲道。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像個孩子似的將頭靠在我的肩上。他的呼吸平靜,仿佛夾雜著空氣中淡淡的花香;星月的光

輝灑在那張白皙秀美的臉上,柔和的光線掩去了他眉目間本來的幾分清冷,浮動著一層珍珠般的光澤。他竟然就這麼

安靜地睡著了,而且還是這麼近的距離……好像都能听見他心髒跳動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肩膀都快麻木了,而且覺得越來越冷。他驚醒了,將我攬在了懷里。因為貪戀那一點溫暖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他的身體很溫暖,仿佛帶著陽光的溫度……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他指著遠方道︰"看

,日出快出現了。"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我看見天色由黎明的魚肚白色,逐漸變成淡藍色。從海平面上,呈現出了一片橘紅色的霞

光。只一眨眼,一輪旭日已經躍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圓、全圓,霎時萬道金光投向大地……

他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凝視著壯觀的日出。

"果然是很美的日出。"我在他的身後感嘆了一句。

他沒有回頭,那個縴長的身影瞬間被籠罩在一片朝陽之下。"日出很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惆悵,"但有誰

知道,日出前的那一刻,卻是大地上最寒冷的時候,冷得讓人覺得孤獨,覺得寂寞,覺得無處可逃。"

萬丈光芒鍍在他身上,如此華麗絢爛。他有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人生;他有屬于自己的情感,只是無處表達罷了;

他有屬于自己的苦悶,只是無人傾訴罷了;他也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只是,得不到罷了。廄戶太子,他也只是個普通

人呵……

"廄戶太子,你很寂寞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感覺,是憐惜,還是同情?我也不知道。

他緩緩轉過身,眼眸中閃耀著發自內心的強悍和自信︰"有一天,我會讓這個國家成為真正的日出之國。因為這個

理想,我活著,即使如此寂寞。"

離別的時刻終于到了,他果然沒有去送我們。

我登上船,因為答應廄戶太子的請求,我已經在這里多逗留了三天。

船夫準備解開鐵錨啟程。船,很快就要開了,我也很快就要離開這個時代了。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在瓢潑雨水中,船舷上流下的水流都快成瀑布了。我回到船艙里,準備收拾一下就離開,忽

然听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個方向而來,緊接著,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我抬起頭,看清面前的來人時,頓時愣住了。

雨水在那輪廓英俊的臉上肆意橫流,卻掩蓋不住他溫柔的笑容。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丟掉了平日里的嚴肅,多了

幾分化入骨髓的柔美。

"廄戶太子……你不是不來……"我才說了一句話,手腕忽然被抓住了,疼得似乎要斷掉。他那俊美的臉貼了過來

,輪廓分明的五官剎那間近在咫尺,黑色的眸中透出無盡的期盼。

"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我盯著他的眼楮,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的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在的話,我會寂寞……"

"可是你已經習慣了孤獨寂寞,不是嗎?殿下,為了你的理想——"我平靜地看著他,盡量讓自己冷淡再冷淡,"這

條路注定是孤獨的,永遠的孤獨,因為最強的人世上只會有一個。"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著,好像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緒將要越過容納的界限滿滿地溢出來……當他再

次抬起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清明。

"多保重。"他淡淡一笑,轉身往艙外走去,走了幾步,像是猶豫一下又停了下來,低聲道,"世清,你知道世界上

最孤獨的孤獨是什麼嗎?不是一個人的孤獨,而是嘗過不孤獨後發覺,自己又回到最初的孤獨里。努力過,卻還是回

到原點。"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什麼也沒有說,眼楮卻莫名地干澀起來。

船開始航行的時候,我出了船艙,卻見他還在岸上相望。此時的他,猶如隔著大海的彼岸綻放的一朵煙火,無限

美麗繁華,卻又模糊如昨日,稀薄,微溫,無法挽留……

心里不知有什麼涌了出來,我忽然朝著他拼命揮手,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聲音,驀地抬起

頭來。

"廄戶太子!我不會忘記你的!和你一起喝酒的日子,我不會忘記!和你聊天的日子,我不會忘記!一起脫下面具

的日子,也不會忘記!和你在一起的回憶,我一定全都不會忘記!"

他微微一愣,忽地粲然一笑,好像春日間沉浮在風中飄舞的落花,帶著無法拒絕的溫柔與高貴,那雙望不到底的

眸子里依稀可見仿佛雨後初晴時的水光瀲灩。

船漸行漸遠,他終于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不斷地遇到太多無法觸及的人和事。有時即使能夠觸及,也終究沒有太多的交集。

有時即使有交集,也會因為各種理由而被隔開。就仿佛是此時,不過是低眉回首的瞬間,咫尺,已然天涯。但我想,

我一直會記得——

傳說中,日出的那一邊,有個王朝。

傳說中,歷史的那一角,有位君王,活在日出的那一邊。








第四部希臘幻想 陰陽師1
吞下了回夢丸,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現代的日本京都了。

之前還是櫻花盛開的季節,轉眼間就回到了紅葉如雲的秋天。寺廟的古老屋脊襯托下的紅葉,繁華而不失雅致,

紛飛似蝶舞,每一片紅葉都帶著靈動的美。時而羞澀,時而奔放,或婀娜嫵媚,或燦爛眩目……

我朝四周張望了一下,正想找人打听一下火車站的位置,忽然見到不少人行色匆匆,面帶興奮的朝著一個方向而

去。

“小姐,你是剛到這里的游客吧?不去看看嗎?京都一年一度的時代祭?”身邊傳來了溫和的聲音,我回過頭去

,只見在京都紅葉漫天飛舞的秋日晴空下,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微微對我笑著。

時代祭,這個名字我听過,這是京都三大祭典之一,因為參加祭典的人人,都是裝扮成歷史上的著名人物,給人

以時代交錯之感,所以叫做時代祭。

“隊伍已經往平安神宮去了,再不去可就要錯過了!”他熱情的示意我跟著他走,我抬頭望了望天色,時候似乎

還早,不如先去看看這個有名的時代祭再去火車站吧。

“有特別感興趣的歷史人物嗎?”他邊走邊問道。

我微微一愣,脫口道,“聖德太子吧。”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不過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隊伍已經開始展示延歷時代的歷史人物了。

“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個時代了。”我有些遺憾的說道,因為時代祭的順序是倒退的,從幕末明治維新開始,一直

到8世紀的延歷時代,嗯,本來還想看看老媽最感興趣的兩個日本歷史人物,沖田總司和安倍晴明被COSPLAY成什麼樣

子了呢。

“那也未必。”他神情淡然的望著隊伍的最後,笑容里帶著幾分高深莫測。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忽然覺得有些眩暈起來。一切聲音即時消散,只有紅葉落地時細碎的聲響沙沙如樂。 爛

得燃燒到天際的紅色楓葉海中,一位年輕男子策馬而立,朝陽的金輝瀉灑在他的肩頭,光華灼耀。

“廄戶……”我脫口喊道。

繁亂碎錦般的紅葉鋪天蓋地而來,一時間竟似分不清今昔過往……亂了,全亂了。

這是扮演聖德太子的人嗎?為什麼會這麼像?不可能啊?而且,時代祭里並沒有飛鳥時代啊……

他忽然抬眸望向了我,微微笑了起來。幾乎就在一瞬間,他的人影就如煙花一般,消失在了空氣里,只見一張薄

薄的紙片從空中落到了我身邊那位少年的手里。

我立刻就反應過來,“是你?式神?”

他將紙放進了口袋里,抿唇一笑,“原來你看得到。”

“看得到有什麼奇怪的?”對他用式神變出廄戶太子,我覺得有些惱火。

少年的眼如新月,盛著深深淺淺的微光,“這種式神和其他的式神不一樣,除了施法者,普通人類是看不到的。

除非是——非人類。”

我心里微微一驚,原來他是在試我!這個念頭剛閃過,手腕已經被他牢牢扣住,他臉上的笑意依舊,“你果然不

是普通人類,今天撞到我土御門嵐,也算你倒楣。”

土御門,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分支嗎?“原來你是個陰陽師,”我看了看他,“沒想到,現在還

有以陰陽師為職業的人。”

“既然這個世上還有妖魔,自然也有對付那些妖魔的人。”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你現在已經被我所制造

的結界束縛住了,最好還是乖乖就擒。”

我這才發現,周圍的街道上竟然空無一人,只有紅葉飛舞,仿佛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冷冷笑了一聲,“就算是妖怪,只要它們不害人,你又何必多管閑事?更何況,你們的前輩安倍晴明不也是半

人半狐嗎?”

他唇邊笑容依舊,用另一只手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符咒,低聲道,“再多狡辯也沒有用。”說著,他薄唇輕啟,念

起了咒文。

他正在念的這個咒文……好像是收靈術……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想收我!人家明明也有一半人類的血液啊!

難道——非逼得我用魔法不可?

可是司音說過……怎麼辦?用還是不用?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忽然听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嘖嘖,一個大

男人怎麼欺負一個女孩子?”

這個聲音……不會吧……

我回過頭,只見那個如魔般魅惑的男子正倚樹而立,陽光染在他紫銀色的長發上,散發出一種絢麗的光,像清晨

的流霞一樣暈染開來。似乎連紅葉也受了他的蠱惑,雅致絢爛的紅葉在一瞬間忽然毫無規則的迎風亂舞,滿目絢麗灑

落空中,如瘋魔的蝶……

“阿希禮……”對于他的出現,我是不是不應該覺得太奇怪?因為每次任務結束的時候,他都會像幽靈般出現。

土御門嵐似乎也愣了愣,又淡淡笑了起來,“原來今天還不止一個……”

我忽然覺得有點想笑,阿希禮這個家伙,就算不用式神也能看出他不是人類吧……

阿希禮笑著點了點頭,“嗯,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一個。”

土御門嵐也微微笑著,“那麼今天就讓我見識一下到底有多厲害吧。”說著,他放開了我的手,默念起咒文,將

手中的符咒向阿希禮擲去。

阿希禮伸手輕輕一擋,那張符咒轉眼之間就化為了灰燼。

“原來就這麼點本事,”他不屑的揚起了嘴角,“這下,該輪到我了。”

我挑了挑眉,別說是這個小小的陰陽師了,恐怕安倍晴明親自出現,也未必對付得了阿希禮……既然有他多管閑

事,我也就不在這里浪費時間了,還是先去找火車站吧。

想到這里,我趁機轉身就走。

還沒走幾步,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回頭一看,阿希禮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真是位沒心沒肺的小姐啊,居然

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

他的手指冰冷的猶如冬日里的寒雪,那種幾乎要將人凍僵的溫度順著我的血管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可是,

卻是我熟悉的溫度。

我微微一失神,很快恢復了常態,朝他眨了眨眼,“像你這麼厲害的人應該並不需要我的幫忙吧?”

他有些好笑的揚起了眉,“真是難得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呢。”話音剛落,他忽然一揚手,只見漫天的紅葉在

瞬間竟然化為了紅色的蛇,風馳電掣般的襲向土御門嵐,將他的全身緊緊纏繞起來

“你……”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怒意,念著咒文,想要破除這個魔法。

“你就暫時待在那里吧,一天之後,這個魔法的效力就會消失。”阿希禮沖著他笑了笑,“想靠你自己的力量破

除這個魔法,那是不可能的。”

說著,他只輕輕念了一句,四周就豁然開朗起來,遠方的天際,緋紅色燦爛的晚霞正是最好,靜謐的城市浸潤在

夕色的光照中,好似傾倒醇酒的芳香,燻燻然而不知,偶而響起的三味線的樂聲清冽裂帛一般動人心魄……

已經——出了那個結界了……

“今天的事謝了。”我向他道了一句謝,準備馬上開溜,可是就像動畫片里的貓與老鼠一樣,跑動了幾下後發現

自己還停留在原地,忽然反應過來,我的手腕還被他緊緊拉著。

“我該走了。”我好脾氣的笑了笑,然後用力抽——

他的紫銀色眼眸內閃動著讓人猜不透的光澤,非但沒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制住了我正在亂動的手,低下頭

來,冰冷的氣息在我耳邊環繞,“剛才如果我不出現,你會用魔法嗎?他所說的一切,你真的相信嗎?”

我微一愕,立刻明白過來阿希禮口中的他是司音。

“為什麼不相信,只有他才能幫我找到我媽媽。”

他冷冷笑了起來,“看來撒那特思把你保護的太好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誰也不能相信。”

我抿了抿嘴,“那麼,我又何必相信你的話呢?”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緩緩放開了我的手,“真是沒辦法呢。

“那我先走了。”我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在轉過身的一瞬間,我斂起了笑容,這個家伙,為什麼每次都會出現?

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咕咕……”肚子又在這個時候不爭氣的響了起來,我郁悶的揉了揉肚子,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我請你吃飯吧。”他在身後笑道。

“不用。”我立刻拒絕。

“听說這附近有一家非常正宗的懷石料理……”

懷石料理?我的眼前忽然一亮,在日本菜系中,最早最正統的烹調系統是“懷石料理”,距今已有四百五十多年

的歷史了……想到這里,我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當我葉晚是什麼人,我是那種只要見到美食就犯暈

的白痴嗎?

哼——

“阿尼薩也在那里。”他的這句話還是把我的腳步給扯了回來,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個大眼楮的阿拉伯女孩

,忍不住問道,“她好嗎?”

“很好,還等著你唱歌給她听呢。”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溫柔的光澤,“她也想見見你。”——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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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美人計
竹田王子的府邸,比我想像的要奢華許多。

庭院里的八重櫻開到極致,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緋紅嬌艷的櫻花簇擁著埋住了枝頭,枝條絲線一樣垂下來,

盡管有青竹竿支撐著,但有一些枝葉仍然快垂到了地面上,猶如一排排頭戴花笠面紗的美人。

不過比那些八重櫻更加動人的,就是今天的舞者——若葉了。

華麗的舞服呈現出鮮麗濃淡的色調,仿佛風一吹就會折斷的腰肢,卻有著天生的凜然姿態,被微風吹拂的劉海下

,有一雙秋水一般的眼眸,看久了,整個人都好像要被吸納進去。

我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竹田王子,也是奇怪,那副蒼白的病容居然沒有減少他的俊雅風姿,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

特別的風情。

他似乎留意到了我的注視,朝我微微一笑,舉起了手中的白瓷酒碟,“裴大人,請。”

我也只好回了個禮,喝了自己碟中的酒。酒味帶著微甜,清淡的如同山間的野櫻。

一陣悠揚略帶神秘的和琴聲漸漸響了起來,舞者若葉也隨著樂聲一邊輕輕吟唱起來,一邊邁起了輕盈的舞步。

我凝視著飄落在酒碟中的櫻花瓣,依稀听出了其中的歌詞。

持杯而?,?酒而醉。

今宵??,履步?珊然?

今宵??,??物狂。

若葉的舞姿出神入化,輕盈翩躚,仿佛在不經意間舞破歲月,回風迷雪之中,令人穿越了現世與異界……令人沉

溺于浮光掠影悄然行遠,沉溺于幻影重重如蝶翩遷,沉溺于諸事種種若夢浮現……

“裴大人,可還滿意?”竹田王子的聲音將我又拉回了現實世界。

我挽起了一個笑容,“精彩至極。”

“裴大人好像看得發呆了。”席間傳來了一陣低笑。

若葉的目光轉向我這邊,似是含情脈脈,又似是深不可測,只見她對我笑了笑,明媚若陽光,軟糯的嗓音如同宮

里的點心一般精致淡雅,“多謝裴大人夸贊。”

說著,她款款向我走來,殷勤的為我倒起了酒。美人親自效勞,我也實在不好拂了美人的好意,在她的溫言軟語

下又喝了一些。

宴席進行了一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小腹有些脹,只得不好意思的先出了席,準備去方便一下。

“若葉,你帶裴大人去吧,他對這里不熟。”竹田笑道。

我道了謝,跟著若葉而去。

解決完那些酒水帶來的遺留問題後,我一出來,就看到若葉還等在那里。

“若葉姑娘,你怎麼還在這里?我不是說了我自己認得回去的路嗎?”我對她笑了笑,不知為什麼,心里覺得有

些奇怪。

她溫柔的笑,“還是等大人一起回去比較好。”說完,她為我在前面引起了路,沒走幾步,她忽然低低叫了一聲

,蹲下了身子。

“若葉姑娘,你怎麼了?”為表示一下我對美人的關心,我用非常的快的速度沖到了她的面前。

“裴大人,我的腳好像扭到了。”她抬眸望向我,一臉的楚楚可憐。

“這可怎麼辦?我去給你叫大夫。”我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這些小事,不要驚動王子了,裴大人,不如你扶我去那房里,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我連

忙扶住了她。“既然這樣,我就扶你過去吧。”

她整個人靠在了我的肩上,柔聲道,“多謝大人。”

“不客氣。”我略略偏過了頭,嘴角邊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她這個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真的扭到了腳,和我

葉晚玩這種把戲,實在是有點班門弄斧,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就順便看看你到底要演什麼戲。

房間里布置華麗,雕花琉璃瓶里插著新采的粉色牡丹,彌漫著燻香的空氣流轉著幾分曖昧的氣息。

“若葉姑娘,你就在這里先休息一會,我先回席了。”我慢慢放開了她,轉身欲走。

“等一下,裴大人。”她在我的身後喊了一聲。

我的嘴角又揚了起來,嗯,好戲就要上演了。

她忽然上前了幾步,拉住了我的衣袖,柔聲道,“其實我傾慕裴大人已久,今日你我有緣,不如大人就留在這里

,讓我伺候大人……”說著說著,她已經沒了聲音,只把個溫軟的身體貼了上來。

我差點沒暴笑出聲,搞了半天,原來是美人計啊……

“若葉姑娘可真是大膽,這里可是竹田王子的府里,你又是王子的人,我裴某再色膽包天,也不敢在這里和姑娘

風流一番啊。”我忍笑道。

“裴大人,難道你不喜歡若葉嗎?”她極盡柔媚的伸手攬住了我的腰。

我的額上冒出了一滴冷汗,我居然被一個女人給調戲了……

“若葉姑娘,剛才的一切我就當沒听見。”我甩開了她的手,轉過身義正詞嚴的說道,“我裴世清怎麼會這麼容

易被美女所誘!”

當然了,會被美女所誘——才怪!

她愣了愣,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難道裴大人真如外面所傳?只喜歡男人?”

我一臉黑線……

“不過,裴大人,今天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既然你不吃敬酒,那麼我只有……”她垂下了眼眸,睫毛急促的扇

動著,再抬起頭的時候,眼中隱隱流動著詭異的光芒。

只听呲啦一聲,她已經將身上的衣衫扯破,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脯,下一秒,她極快的掃落了那只琉璃花瓶。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門猛的被人撞開了。我清晰地听到了門口傳來的吸氣聲。

出現在門口的居然就是——竹田王子。

“大人!”若葉眼圈一紅,流出了飽含屈辱的淚水,哭哭啼啼的撲到了竹田王子的懷抱,“大人,他,他竟然對

我不軌……幸好大人及時趕到,不然,不然……”

竹田王子的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擠出水來,“裴大人,你可真是色膽包天,我好心邀你來賞舞,你居然趁機對我的

愛姬不軌……”

原來如此,原來今天要上演的是一幕叫作捉奸的戲碼。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美人計2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個笑容︰"竹田殿下趕到得真是及時,簡直就好像一直等在門外一樣啊。"

他有點驚訝于我的平靜,惱道︰"裴大人,你非禮我的愛姬,這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明天我會稟告太子,看他

如何定奪?"

"好啊。"我笑了笑,心里迅速想著應對之策。

"我看不必等明天了!"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頓時眼前一亮,解圍的救星到了。

"太子殿下,您怎麼會來這里?"竹田王子一臉的驚詫。席間的幾位大臣剛才被這邊的騷動吸引了過來,本來大家

都懷著看好戲的心態在一旁竊竊私語,沒想到廄戶太子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不由都嚇了一跳。那在宮中流傳的八卦,

難免不讓大家浮想聯翩……

"太子殿下,您在這里正好!"竹田王子很快就回過神來,指著我怒道,"裴大人竟然對我的愛姬不軌,實在是太過

分了。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因為他是隋朝的使節而有心偏袒。"

廄戶太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若葉,眉梢微挑,掩住了眼角的那絲好笑的神色。

"裴大人,可有這回事?"

有個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的,那要怎麼非禮他的愛姬啊?

忍住了白他一眼的沖動,我答道︰"殿下,世清身負重任而來,怎會因為眼前的美色而禮義廉恥盡失呢?"

"若葉,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廄戶太子冷聲問道。

若葉止住哭聲,抬眸望向廄戶太子,在他的目光逼視下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面露恐懼之色。

"怎麼還不說?不過在說之前,我要提醒你,如果你的話有半點不實,別怪我無情。"廄戶太子的臉上閃過了一絲

陰暗的表情,眼神如冰。

若葉的眼眸微光一閃,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接著就全身顫抖起來,顯得驚怕之極︰"我、我……太子殿下請恕

罪,裴大人並沒有對我行什麼不軌之事,這一切都是、都是竹田殿下吩咐我做的!"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竹田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竹田,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廄戶太子冷冷地看著他,"誣陷大隋使者,這條罪名不輕啊!來人,把他拿下!"

"賤人!"竹田咬牙切齒地朝著若葉低罵了一句。

若葉害怕地轉過臉去,不再看他。但是,她側向我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

很奇怪,的確很奇怪。若葉看上去,絕對不像是這麼容易就被嚇得招認出一切的女人。這其中的緣由,是什麼呢



"裴大人,讓你受驚了。"廄戶太子淡淡看了我一眼,"就請裴大人先隨我回去吧。"

"太子殿下果然英明。"我奉承了他一句。在快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若葉,只見她正望著廄戶太子

,兩人的眼神在瞬間有極短促的交流。

這兩人是認識的!我的腦中立刻閃現出這樣的念頭。對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廄戶太子為什麼會這麼及時到來

?為什麼若葉會這麼容易就指認主謀……

我驀地一驚,怪不得那個身姿這樣熟悉。難道若葉的真實身份,就是前幾日晚上我所見到的女忍者?這麼說來,

廄戶太子是想借這件事對付——竹田王子。

原來他早就知情……我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他心機實在深沉,不過,這也是他能成為攝政王的原因

吧。

唉,越來越亂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關我的任務什麼事呢?

宮里的八卦再一次傳開,這次的版本更加精彩絕倫!登場人物由之前的三人,發展到了現在的五人;更勁爆的是

,這次還多了一個女人。

四男一女,斷背禁斷多角戀!真是令人浮想聯翩啊……

廄戶太子把竹田暫時關押在牢獄里,就連女王去求情也沒用。偏偏此時朝中說話最有分量的甦我馬子不在飛鳥京

。不知廄戶太子在打什麼主意?

"世清,在想什麼?"廄戶太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若葉也是我手下的志能便。"他忽然說了一句。

我驚訝于他的坦白︰"為什麼告訴我?"

他微微揚唇︰"聰明如你,一定會猜出來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坦白告訴你。"

"你高估我了!我可完全不知道,要不然怎麼會被蒙在鼓里,遭人利用了還不知道呢?"我心里不爽,口氣也變得

有些僵硬。

他望著我,忽然笑了起來︰"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世清生氣。"

"也是最後一次了,反正我很快就要回大隋了。"我隨口說道,拿起他正在翻看的史書。

他的笑容微微一斂,臉上掠過了一絲惆悵︰"差點忘了,你終歸還是要走的。"說完,他望向窗外,"也許,我會不

習慣。"

我拿書的手一滯。他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會不習慣呢?殿下身邊多的是飽學之人,我看妹子就不錯啊。"我笑眯眯道。

"妹子……"他輕輕一笑,沒有再說話。

空氣似乎一下子靜止了,就連我翻書的聲音在一片寂靜里听起來也像是噪音。

我的目光掃過正翻到的一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歷史人物的名字︰"殿下,你知道北齊的蘭陵王嗎?"

他微微一愕,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是一位因為容貌過于美麗,所以只能戴著面具上陣殺敵的名將。"不等我說

話,他又說道,"用面具隱藏自己真實的容貌,用另一副面孔面對著自己的敵人而戰。我們又何嘗不是蘭陵王,戴著面

具在這世上孤軍奮戰呢?"

我心里微動,低聲說道︰"不過,在這世上,我們總會遇到能讓自己脫下面具坦誠相對的人。"

他望著我,眼神漸漸柔和︰"一個人若是孤獨太久,就會忘記怎樣脫下面具了。他會以為,他就是戴著面具而出生

的。"

我輕呼了一口氣,放下書,揉了揉太陽穴︰"反正等我回大隋之後,就再也不用戴‘裴世清‘這張面具。真是太辛

苦了。"

他笑了起來,伸手過來點了點我的額頭︰"那麼,我們不如現在試著把面具脫下一會兒怎麼樣?"

我微微一愣,立刻笑了起來︰"好啊,那我們就先來個真心話大抱怨。"

他微笑著比了一個脫去面具的動作︰"好,我先來。說實話,我也覺得很辛苦,大家穿的衣服真是混亂,什麼顏色

都有,每次上殿都像走進鳥窩,非要改改不可;還有甦我馬子這個家伙,真是讓人討厭,希望他快點消失;最羨慕小

野妹子,我也想親自去趟大隋,看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美女無數……"

听到這句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了,輪到我了。我每天女扮男裝才辛苦呢,就連去個茅房都不方便

……還有那個‘蝦子‘,一來就想給我個下馬威,驕傲得要命,不過還不是輸給本姑娘了!"

他在听到"蝦子"這個詞時終于忍不住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樣暢快,所有的八重櫻同時綻放都沒有他

的笑容艷麗。接著,我倆又發泄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

"來了這麼多天,這次是最痛快的一次了。"我笑道。

他的笑容漸漸斂起︰"只是,面具還是要重新戴上的。不過,在戴上之前,我還想再說一句真心話。"

"什麼?"

他側過頭,牢牢盯著我,眼眸內流轉著奇異的光澤︰"你能不能不要回去?"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計中計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還沒等我回答,他那密密的睫毛已然垂下,在眼瞼處抖落一片優美的陰影︰"到戴上面具的

時間了。"

我在微愕之後調整了自己的心情,笑了笑道︰"不過偶爾脫下來也不錯。"說著,我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回

去了。"

他坐在那里沒有動,只是點了點頭。

在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听到了他的聲音︰"剛才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

我停下腳步,揚起嘴角︰"太子殿下剛才說什麼了嗎?"說完,我就移門而出。

月光下,寸寸霜紅雪白開遍庭院,枝丫連綿,漫天一片,映著幽幽的夜色,真是說不出的艷麗璀璨。

"裴大人,您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從樹頂上忽然傳來細人的聲音。

我停下來,往上望了望︰"奇怪了,你怎麼總喜歡待在那里?就算是生活在黑暗中,也不一定要待在樹上啊。"

"我喜歡這里。"他幽幽說道。

我打量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人經過後,順著樹干迅速爬了上去,沖著一臉驚詫的細人眨了眨眼︰"我來試試這里

到底有什麼好的。"我不客氣地在樹枝上坐下來。

他很快斂起了驚訝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望著半空中的上弦月,和往常不同,他那冷漠的臉上似乎多了一絲憂慮。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女子的聲音和搖曳的燭火。

他朝我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點了點頭。從這個方向望去,透過樹枝間的縫隙,正好能看到兩位宮女提著燈籠

款款而來。

"你知道嗎?那位叫若葉的舞者被太子殿下接進宮了。"

听到這句話,我微微一驚。若葉不是廄戶太子的手下嗎?為什麼還要這麼堂而皇之地把她以舞者的身份接進宮來

?好像惟恐天下人不知道一樣。

"可是她不是竹田王子的人嗎?"

"她害得竹田王子被囚禁,你說竹田王子還會留著她嗎?要我說,竹田王子恨都恨死她了。"

"可是太子殿下為什麼將她接進宮來?難道說……可是太子殿下不是對裴大人……"那個宮女吃吃笑了起來。

"若葉姑娘那麼美,太子殿下會動心也沒什麼奇怪啊。說不定,若葉姑娘早就對殿下……"

"呵呵,那竹田王子知道後豈不是要氣壞了……"

"我看啊……"

兩人漸漸走遠,輕笑的聲音飄散了空氣里。

"啪嗒!"一聲樹枝斷裂聲響起,我轉頭望去,只見細人的臉色古怪,手里握的正是一根折斷的樹枝。

對了,同為廄戶太子的志能便,他也應該知道若葉吧。

"細人,你也知道若葉她是……"我見到他輕輕點了點頭,就知道了答案。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喃喃道,"下面,該輪到我了。"他那年輕的面容上卻帶著沉沉

的暮氣,月光照上他的發,閃出茫然幽暗的光。

沒過幾天,我就從侍女口中知道了一個讓人吃驚的消息——竹田王子居然被人從牢獄里救走了!到底是誰敢冒險

救走他呢?而且,這個人能夜闖牢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難道是推古大王的手下?

就在我想到頭痛的時候,斑鳩宮的宮女來到我的住處,說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讓我前去城郊的耳梨行宮賞花



耳梨行宮是廄戶太子的另一處行宮。與略顯華麗的豐浦宮不同,耳梨行宮一派清雅。一進宮內,就能看見中庭流

淌著銀白色的春泉,透明的泉水在陽光下跳躍,閃耀著晶瑩的光澤。花匠清晨剛灑過水,木蘭、杜鵑都是嬌艷欲滴的

樣子。幾個侍女正在采摘的白牡丹,在水氣的籠罩下,彌漫著透明而清冽的氣息。

"世清,你來了!"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原來是八卦事件中的另一男主角……

"甦我大人,好久不見。"我行了禮,抬頭朝他一笑。他一臉燦爛的笑,親切地拉著我︰"來,來,坐在我旁邊。"

入席後,我這才發現,今天到這里賞花的都是朝中的高官。我微微一愣,抬眸正好對上廄戶太子的目光,他的眼

眸似乎比往常更加幽暗了。他身邊的侍從有點眼熟,仔細一看,竟然是細人!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飛快地低下頭去。

奇怪,今天他怎麼以侍衛的身份出現了?廄戶太子他到底打算做什麼?

"裴大人,听說你很快就要回去了?"甦我蝦夷露出了幾分不舍。

我點了點頭︰"在下已經在這里逗留了不少時間,也該回去了。"

廄戶太子忽然往我這里掃了一眼,說了一句︰"裴大人自然是要回去的。小野,到時你送裴大人他們回大隋。"說

完,他朝小野妹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又開口吩咐身邊的宮女,"這樣賞花未免單調了一些,把若葉帶上來吧。"

大臣們紛紛面面相覷,眉宇間流露出曖昧的神色。

我微微一愣。他把若葉帶來了嗎?他為什麼要讓她公開獻舞呢?這樣不是越描越黑嗎……

那宮女領命正要離開,忽然見到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驚慌地跪倒在地,喊道︰"殿下,不好了,若葉姑娘

她……"

廄戶太子的眼中微光一閃,驀地站起身來,立刻沖了出去。他身邊的細人也是臉色一變,立即緊跟上去。

我自然不會落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上去。

我想我無論如何都猜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幕情景——若葉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雙目微閉,顯然已經

奄奄一息了。坐在她身旁的人,同樣也是臉色蒼白,神情茫然,不是很清醒的樣子,手里還拿著一把沾著血跡的匕首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凶手。但最令人震驚的是,這個凶手竟是被救出牢獄的竹田王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竹

田王子為什麼會在這里?

竹田一臉震驚地抬起頭︰"我、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

"竹田,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到我的宮里行凶殺人!"廄戶太子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仿佛是听到了廄戶太子的聲音,若葉忽然睜開了眼楮,掙扎著想說什麼。小野妹子一個箭步沖過去扶起了她,伸

手去探她的脈搏,遺憾地搖了搖頭。

"若葉,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我心里生出了幾分不忍。

她抬頭望了廄戶太子一眼,伸出手指了指竹田,嘴唇嚅動了幾下,然後腦袋無力地垂落到了一邊。

我離她最近,在听到她說的話之後不由愣了愣。

" 當!"只听一聲刀具落地的響聲,竹田扔了手里的匕首,驀地站起身來︰"不過是個低賤的舞者而已,就算是我

殺的,那又怎麼樣?"

" 嗒!"我听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骨節響聲。

竹田索性上前一步︰"廄戶,你以為這樣就能除了我嗎?告訴你,大錯特錯!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舞者其實是你

的人!背叛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就算我殺死一百個、一千個這樣的人,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你能殺了我嗎?"

廄戶太子一臉冷漠地看著他︰"來人,先把他……"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門外傳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殿下,請容許微臣將竹田王子先帶回去。"

甦我蝦夷脫口道︰"父親大人,您回來了?"

我抬眸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紫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正走進來,看他的容貌的確和甦我蝦夷有幾分相似。不用說,這

位一定就是當朝的權臣甦我馬子。

竹田王子仿佛見到了救星一般,頓時大笑起來︰"廄戶,我說你不能把我怎麼樣吧!連老天都幫我,甦我大人的要

求想必你不會拒絕吧。"

廄戶太子輕輕蹙起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既然甦我大人這樣說了,我自然會給你面子。"

竹田一听此話,更是面露得色,惡狠狠地盯著他道︰"廄戶,我不會讓你如願的!"說完,他就跟著甦我馬子揚長

而去。

一見事情已經結束,眾位大臣也都紛紛告辭,一轉眼就走得不見蹤影了。

廄戶太子這才彎下腰來,靜靜地望著若葉的尸體,半晌,才听到他的聲音︰"是我害了她。"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還是好好辦她的後事吧。"

"殿下……"身邊一直沒有做聲的細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屬下和若葉也算同事一主,她的後事,能不能交給

屬下辦?屬下……"

"那就拜托你了。"廄戶太子打斷他的話,站起身來,看了我一眼,"世清,你先跟我回斑鳩宮。"

我正想點頭,忽然想起剛才若葉臨死前的話,心里微微一動,開口道︰"在下和若葉也算相識一場,如果可以的話

,我也想幫些忙。"

廄戶太子似乎有些驚訝︰"但是……"

"她的死怎麼說也和我有關系。要不是上次的事情,竹田王子也不會對她懷恨在心。"我需要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他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目送他離開之後,我轉過身,只見細人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但他的雙肩卻在輕微顫抖,似乎在強忍著什麼。我

的心里不免有幾分驚訝,想不到他和若葉的關系這麼好……這實在不像他的個性。

"細人,你去吩咐侍女們準備一套干淨的衣服,幫若葉換上。"我說了好幾遍,他才回過神來,眼中有幾道深淺不

一的血絲。

"知道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見他出了門,我撩起若葉的衣衫,細細查看她的傷口。在看清她胸口的那處致命傷後,我不由大吃一驚。

這個傷口……難道是……我的背後,忽然冒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我想我沒有看錯,這個傷口分明就是……

我沉住氣,在四周仔仔細細搜查了一番,果然在案幾下發現了一樣東西。

難道,事情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呢?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若葉的後事很快就辦妥了,下葬的日子定在了兩天後。

今夜無月,漫天的星光清晰可見,連空中的雲彩也像極了水中一粒粒的銀石子。

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後天就要回中國了,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過從細人對若葉的態度來看,或許他的背

叛會和她的死有關。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細人應該對竹田不滿才對,又關廄戶太子什麼事呢?到底是什麼事讓他

如此憎恨自己的主人,以至于要背叛他呢?

想到這里,我望了一眼倚靠在門邊的廄戶太子。他手捧起酒碟至唇邊,深邃的眼眸格外明亮,凝視著幽幽夜空中

飛舞的櫻吹雪。

不知為什麼,他今晚留宿在了耳梨行宮。

"殿下,我該回去了。"我想起身離開,衣袖卻忽然被他拉住了。

"再等等。"他的唇邊露出一個捉摸不定的笑容,"再陪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風從半掩的格子門吹了進來,帶來櫻花綻放的氣息。微風卷起落地的碎櫻,纏綿縈繞著輕輕地旋舞。有櫻花花瓣

柔柔地飄過他那俊美無瑕的臉龐,調皮地落在他半濕潤的薄唇上,似在親吻。

眼前的情景仿佛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圖,可是,當我見到了門上出現的淡淡人影時,不由微微一驚。房間外有人

……而且,是很多人……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呢?"廄戶太子倒還是一臉的冷靜。

一個人影輕輕躍了進來。在看清這個人的時候,我大吃一驚,脫口道︰"細人?"

細人並未看我,臉色古怪,忽然抽出了腰間的劍,沉聲道︰"殿下,不要怪我……"

我驀地站起身來︰"細人,你想對你的主人做什麼?"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我的主人並不是他,我的主人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陰惻惻的笑聲打斷了,接著走進來的人,更是讓我大吃一驚。

走進來的人竟然是——竹田王子!怎麼會這樣?難道說,細人真正的主人其實是——竹田王子?

"你果然還是忍不住出手了。"廄戶太子絲毫沒有驚慌,緩緩地喝碟中的酒,"比我想象的更快。"

"哼,你沒有想到細人其實是我的手下吧。"他得意地笑了起來,"廄戶,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對我步步緊逼,我

再不動手,恐怕死得更快,還不如先下手為強!若是你現在主動讓出攝政王的位置,我倒可以饒你一條命。"

"從隋朝使者來到這里開始,你就開始處心積慮想要破壞大隋和我國的關系。"廄戶太子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從鼓

動甦我和世清的比賽開始,到圍獵場的冷箭,以及之後的美人計,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你的這點想法我會不知道

嗎?如果隋使有什麼意外,你盡可以把所有的責任推在我這攝政王身上,說不定到時就可以借助隋朝的力量借刀殺人

。"

竹田微微一愣,冷哼了一聲︰"不錯,但我沒想到你偏偏安排細人保護裴世清,為了不引起你的懷疑,我才不得不

另想辦法。不過,你現在就算知道也沒用了,我想來想去,還是干脆解決了你最省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陰狠的神

色,"這里已經被我的人包圍了,你也不用指望我母親會多管閑事。"

我望了一眼細人。沒想到,在古代日本,還上演了這麼一出《無間道》,廄戶太子身邊的細人是竹田的人,而竹

田身邊的若葉卻是廄戶太子的人。但細人為什麼對若葉的死表現得那樣異常?

廄戶太子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你真以為勝券在握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立刻響起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無數士兵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明亮的火把頓時將這里映照

得如同白晝。

竹田大驚失色,倒退了一步︰"你、你設了埋伏?"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你怎麼會知道?"

廄戶太子並不回答,只看了一眼細人︰"做得好。"

竹田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死死盯著細人︰"為什麼?為什麼背叛我?"

細人的眼中布滿了血絲,聲音也帶了幾分嘶啞︰"因為你殺了我最重要的人。"

"什麼?"竹田一愣,"你重要的人?"

"不錯!"細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所殺死的若葉,是我的親妹妹。"

我的大腦頓時轟的一聲響,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細人為什麼會憎恨竹田的原因!若葉她,竟然會是細人的妹妹

!我的思緒忽然有些混亂,那種哪里不對勁的感覺又涌了出來……

"我找到妹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是廄戶太子殿下手下的志能便了,我們各為其主,永遠不能公開自己真正的身

份,所以,這一世,我都無法和她相認。但是,能夠在她身邊守護她,我就心滿意足了。但是你,我的主人,你……

你把這一切全都毀了,你毀了我生存的希望,毀了我的一切!"他頓了頓,"所以,我向太子殿下說明了一切,上次殺

死一個舞者的確是沒什麼,但這次謀反的罪名夠讓你受了吧!"

竹田臉色大變︰"我沒有殺你妹妹!"

"竹田,現在說這話晚了吧,當初不是你承認殺了她嗎?"細人冷笑道。

"不錯,當初我是認了,那是因為我咽不下這口氣,心想就算殺死一個舞者也算不了什麼。其實,那天當我醒來的

時候就在那里了,那時若葉已經快死了……我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我謀反的罪都認了,難道這個殺人的

罪不敢認嗎?的確不是我做的。"竹田的臉色極其難看。

"當時人證物證都在,你再狡辯也沒什麼意義了。"廄戶太子淡淡道。

"他說的是真的,若葉的確不是他殺的,她是自殺的。"我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驚詫萬分地望向了我,

就連廄戶太子的臉上也掠過了一絲驚訝。

"不信的話,可以隨我去看看若葉的尸體。"我平靜地說道。

"尸體?"細人又驚又怒,"看尸體又有什麼用,難道尸體會說話嗎?"

我揚起了嘴角︰"說得對,尸體的確會說話。"

這話在他們听起來簡直是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的是,廄戶太子還是和眾人一起跟著我來到了停放若葉尸體的地

方。

我站在尸體旁,連念了幾遍"有怪莫怪"後,輕輕掀起蓋在她身上的白布。頓時,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眾人

紛紛退後了幾步。

"殿下,請先看她的雙手。一般來說,如果她生前是遭到正面襲擊的話,她應該會下意識地用手來遮擋,手上必多

有損傷,但她的雙手一絲傷痕也無;再來,請看她的刀傷,竹田王子身形比她高出許多,如果是竹田王子刺中她的話

,傷口應該是由上而下,但是現在這個傷口分明是由下而上,實在有點不合邏輯,但如果是若葉自己刺中的話,就可

以解釋了;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我指了指她的傷口,"如果是用長劍刺傷的話,傷口長度起碼要四寸以上,刀痕

深且闊,但這個傷口最多只有二寸,內側狹窄,顯然不是我們見到的凶器所傷。"

"那依你所見,她是被什麼凶器所傷?"廄戶太子難掩眉宇間的驚訝。

我從懷里掏出了那把從若葉衣物里找出來的東西︰"凶器,應該是這東西。"

"剪子?"細人脫口道。

廄戶太子眼神復雜地看著我,接過了那把剪子,沒有說話。

竹田王子看了我一眼,忽然對細人道︰"這下你明白了吧,人的確不是我殺的。"

細人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主人,我、我錯怪你了……我……"

"好了,到此為止吧,雖然人不是你殺的——"廄戶太子冷冷看了一眼竹田,"但是,這謀逆罪卻是罪不可恕,就算

大王和甦我馬子也難以為你說情。不過看在大王的面上,我只將你貶為庶人,流放他鄉。你可還有話說?"

竹田慘然一笑︰"勝者王侯敗者寇,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廄戶太子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將竹田帶走。

"殿下,請允許屬下離開這里!"細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廄戶太子揉了揉眉角︰"去吧,你還是跟著你原來的主人吧。"

"殿下!我、我……"細人那冷漠的臉上略有動容,"請殿下原諒我!我已經背叛了主人一次,只能用余生補償主人

了!但是……"他語氣激動,"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殿下一定會把這個國家治理得非常出色,讓大家都能好好生活……

所以,我並不後悔,殿下,我並不後悔……"

廄戶太子轉過了身,不再看他,冷冷道︰"還不走?"

細人一愣,緩緩站起身來︰"殿下,多保重。"說完,他的身影一晃,消失不見。

想起了司音的話,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話,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吧。

月光下,廄戶太子靜靜地站在那里,那長長的影子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寂寥與感傷。他那輕輕的嘆息仿佛從內心

滲出︰"世清,這下子我真的是一個人了。"

我本來有話想對他說,但此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高高在上的廄戶太子,也有著別人所不知道的寂寞……孤軍奮

戰著的他,一定很辛苦吧。

"世清,給我三天。"他轉過身來,氤氳的眼波流轉出月光水華,"多留三天再走。這三天里,時時都在我的身邊,

可以嗎?"

望著他帶著渴望的眼神,我微微笑了起來,只說了一個字︰"好!"







第三部日出處天子 咫尺天涯
這三天里,我們完完全全卸下了彼此的面具。我不是裴世清,他也不是廄戶太子,同室而眠,秉燭夜談。

第一次發現,他也很容易被逗笑;第一次發現,他也有被弄懵的時候;第一次發現,他也很有幽默感……

許多許多的第一次,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轉眼間,就到了離別的前夜。

廄戶太子靜靜望著窗外,任由那流水一樣的長發流淌過自己素淨的臉,在波光下泛起朦朧的漣漪。

"廄戶太子,在發什麼呆呢?"我好奇地看了看他。

他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明天我就不送你們了,小野妹子會隨你們回去,將新的國書呈給大隋皇帝。"

"這次不會再寫什麼‘日出處天子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了吧?不然皇上真會龍顏大怒哦。"我促狹地一笑。

他笑了笑︰"這次,就用我新取的稱號——東天皇敬曰西皇帝。你覺得如何?"

我喝了口水,沒有發表意見。字里行間,他還是不願放棄尋求與大隋的平等關系。

"對了,我們會先到築紫,真正的裴大人也應該快醒了。"我轉開了話題,這幾天來,我把為什麼冒充裴世清的來

龍去脈告訴了他,"你不要怪妹子了,他也是擔心兩國的關系,所以才……"

他轉過了頭來,輕輕一笑︰"怪他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他將錯就錯,我也不會認識你。"

"那也難說啊,說不定真正的裴大人和你更聊得來呢。"我笑了笑。

他只是笑著不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說道︰"大隋男子的發式看上去似乎更加精神,以後我們大和國的男子

也該結發才對。"

"嗯,嗯,我絕對贊同啊!"我笑眯眯地隨手拿起身邊的梳子,"不如,現在就讓我來給你梳一個。"

他微微一愣,便笑著點了點頭。

我走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拿起了他的一縷發絲。他的發質又細又軟,摸上去就好像是小貓的毛一樣呢。

"怎麼了?"他注意到了我的動作。

"你的頭發好軟,讓我想起了一種小動物。"我看到他額上的青筋微微一跳。

原來梳自己的頭發和梳別人頭發完全是兩回事啊!在廄戶太子忍了N次痛後,我終于艱難地完工了,低頭一看地上

,嘴角頓時一陣抽搐。不知什麼時候,地上已經掉落了好些頭發。如果被我多梳幾次,廄戶太子會不會變成光頭啊…



他似乎也留意到了地上的頭發,眼中閃過一抹心痛和無奈,揉了揉自己的頭皮︰"世清你到現在還有一頭烏絲,真

是不可思議。"

我忍不住笑道︰"對不起,我這是第一次給別人梳頭發,手重點也難免。"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神情︰"這樣手重,若是以後嫁了人,你未來的夫君豈不是……"說到這里,他的臉色

微微一沉,沒有再說下去。

"你會繼續派遣使者去大隋吧?"我連忙岔開了話題。

他點點頭︰"當然,我們還要向大隋學習更多的東西。如今我國的內政已經穩定,接下來當然是要繼續發展對外的

關系。"

我猶豫了一下︰"竹田王子被流放,對你最有威脅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微微一怔︰"不錯,之前雖然我成為攝政王,但他的存在總是令我有些不安,畢竟,他才是陛下的親生兒子。如

今,我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廄戶太子……"我抬眸看著他,問出了之前一直想問的話,"其實……竹田王子被誣陷殺人那件事,是你一手策劃

的對不對?其實,你也知道若葉是自殺的,對不對?"

他似乎有些驚訝,又輕輕笑了起來︰"這些伎倆,果然瞞不過你。不過,你讓尸體說話那一招,確實令我沒有想到

。不過沒關系,我最終的目的只是流放竹田。"

"其實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細人完全有很多機會可以傷害我,可是……"

他的眼眸深不見底︰"他不會傷害你,這就是我讓他保護你的原因。我從很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試想一下,

如果他保護不利,不是就失去了我的信任嗎?而且,一旦你有事,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這樣的話,他還怎麼能從

我這里打探更多的消息?"

"你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我先是微微一驚,腦中忽然靈光一現,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終于全都串在了一起。

原來如此!

"廄戶殿下,你這個攝政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我牢牢盯著他的眼楮,按捺住內心的震驚,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冷

靜,"恐怕連細人和若葉是兄妹,殿下也早就知道了吧,不然又怎麼能設下這樣一個完美的陷阱讓竹田踩進來呢?"

他臉色依舊平靜,只是輕挑了眉︰"哦?"

"殿下你又何嘗不是從知道竹田打算利用隋使開始,就決定將計就計了。先是讓細人保護我,令竹田只能用其他方

法對付我,獵場那次恐怕也是個試探;之後的美人計,殿下必定也是事先和若葉商定好了,所以才會勸我前去赴宴,

然後再及時趕到。"我歇了口氣,繼續說道,"那一次,殿下那麼做其實只是為了讓大家都知道,若葉背叛了竹田,這

就使得竹田之後的殺人動機完全成立。至于把竹田迷暈了帶到這里,也多半是殿下的杰作吧。接下來,就到了最關鍵

的地方了!你故意讓細人親眼看到自己妹妹被殺,你也知道他有多在意妹妹,這才使他倒戈相向,和你聯手,讓竹田

走進了最後的圈套,干脆利落地鏟除了他。"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

"若葉在臨死前說了一句︰‘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垂下了眼眸,"當時雖然還覺得有些疑惑,現在我完全明

白了。如果我沒有猜錯,殿下所下達的最後一條命令就是讓她自殺吧。"

他沉默著,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果然瞞不了你。不錯,一切就像你說的一樣。"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驀地起身︰"在下告辭了。"

"世清!"他忽然低喚了一聲我的名字,"也對,我利用了你,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是,你利用了我,我當然很生氣。但最令我生氣的,是你利用人類最珍貴的親情達成自己的目的。"我語氣冷淡

地甩下了一句話,往門外走去。還沒走幾步,衣袖忽然被他拉住了。

"還要做什麼?我沒有心情再和你秉燭夜談了。"我沒好氣地想甩開他的手。

他非但不放,反而握住了我的手腕︰"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為了實現夢想,一個人究竟要付出多少,究竟要做多

少事情,願意的,不願意的,身不由己……"

"我記得,但是我不能苟同。"我冷眼望著他,"請放手,殿下。"

他拽緊我的手,眼眸一暗,忽然站起身,拉著我往門外走。

"你想干什麼?"我有點惱了。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的臉上露出那種可怕的神情,黑眸如冰,"如果你不想其他使節有事的話。"

我心里更惱︰"你敢威脅我?"

"不錯。"他倒干脆承認了,拉著我繼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馬廄旁。

"到底去哪里?"我有些驚訝,他居然會明目張膽地威脅我,他瘋了嗎?

他一把將我拎上了馬︰"去了就知道!"我雖然心里很惱怒,卻忍不住有些好奇,索性不再說話,看看他到底要做

些什麼。

沒有想到,他竟然帶我來到了大海邊。遠方,夜空中的明月散發出銀子般的光芒,清清亮亮地灑在大海的疆域上

。潮濕的涼意,從海面上陣陣襲來,使人渾身感到一種特別的清爽。稍遠處,波浪此起彼伏,沖突、融合、踫撞、逃

離。

他將我扶下馬,拉著我來到礁石邊坐下。

"到這里來做什麼?"我一臉冷漠地望著他。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疲倦之色︰"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說著,他忽然輕輕靠在了我的身上,我剛想躲開,卻被他

一把拉住,"你答應過我的——三天,以後我們就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听了他的話,我的心里一動。想到我很快就會離開,之後隔著遙遠的時空,彼此再也不會有交集……

"三天,我答應過你的,絕不會食言。這一刻,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共處,行了吧?"我低聲道。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像個孩子似的將頭靠在我的肩上。他的呼吸平靜,仿佛夾雜著空氣中淡淡的花香;星月的光

輝灑在那張白皙秀美的臉上,柔和的光線掩去了他眉目間本來的幾分清冷,浮動著一層珍珠般的光澤。他竟然就這麼

安靜地睡著了,而且還是這麼近的距離……好像都能听見他心髒跳動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肩膀都快麻木了,而且覺得越來越冷。他驚醒了,將我攬在了懷里。因為貪戀那一點溫暖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他的身體很溫暖,仿佛帶著陽光的溫度……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他指著遠方道︰"看

,日出快出現了。"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我看見天色由黎明的魚肚白色,逐漸變成淡藍色。從海平面上,呈現出了一片橘紅色的霞

光。只一眨眼,一輪旭日已經躍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圓、全圓,霎時萬道金光投向大地……

他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凝視著壯觀的日出。

"果然是很美的日出。"我在他的身後感嘆了一句。

他沒有回頭,那個縴長的身影瞬間被籠罩在一片朝陽之下。"日出很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惆悵,"但有誰

知道,日出前的那一刻,卻是大地上最寒冷的時候,冷得讓人覺得孤獨,覺得寂寞,覺得無處可逃。"

萬丈光芒鍍在他身上,如此華麗絢爛。他有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人生;他有屬于自己的情感,只是無處表達罷了;

他有屬于自己的苦悶,只是無人傾訴罷了;他也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只是,得不到罷了。廄戶太子,他也只是個普通

人呵……

"廄戶太子,你很寂寞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感覺,是憐惜,還是同情?我也不知道。

他緩緩轉過身,眼眸中閃耀著發自內心的強悍和自信︰"有一天,我會讓這個國家成為真正的日出之國。因為這個

理想,我活著,即使如此寂寞。"

離別的時刻終于到了,他果然沒有去送我們。

我登上船,因為答應廄戶太子的請求,我已經在這里多逗留了三天。

船夫準備解開鐵錨啟程。船,很快就要開了,我也很快就要離開這個時代了。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在瓢潑雨水中,船舷上流下的水流都快成瀑布了。我回到船艙里,準備收拾一下就離開,忽

然听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個方向而來,緊接著,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我抬起頭,看清面前的來人時,頓時愣住了。

雨水在那輪廓英俊的臉上肆意橫流,卻掩蓋不住他溫柔的笑容。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丟掉了平日里的嚴肅,多了

幾分化入骨髓的柔美。

"廄戶太子……你不是不來……"我才說了一句話,手腕忽然被抓住了,疼得似乎要斷掉。他那俊美的臉貼了過來

,輪廓分明的五官剎那間近在咫尺,黑色的眸中透出無盡的期盼。

"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我盯著他的眼楮,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的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在的話,我會寂寞……"

"可是你已經習慣了孤獨寂寞,不是嗎?殿下,為了你的理想——"我平靜地看著他,盡量讓自己冷淡再冷淡,"這

條路注定是孤獨的,永遠的孤獨,因為最強的人世上只會有一個。"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著,好像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緒將要越過容納的界限滿滿地溢出來……當他再

次抬起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清明。

"多保重。"他淡淡一笑,轉身往艙外走去,走了幾步,像是猶豫一下又停了下來,低聲道,"世清,你知道世界上

最孤獨的孤獨是什麼嗎?不是一個人的孤獨,而是嘗過不孤獨後發覺,自己又回到最初的孤獨里。努力過,卻還是回

到原點。"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什麼也沒有說,眼楮卻莫名地干澀起來。

船開始航行的時候,我出了船艙,卻見他還在岸上相望。此時的他,猶如隔著大海的彼岸綻放的一朵煙火,無限

美麗繁華,卻又模糊如昨日,稀薄,微溫,無法挽留……

心里不知有什麼涌了出來,我忽然朝著他拼命揮手,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聲音,驀地抬起

頭來。

"廄戶太子!我不會忘記你的!和你一起喝酒的日子,我不會忘記!和你聊天的日子,我不會忘記!一起脫下面具

的日子,也不會忘記!和你在一起的回憶,我一定全都不會忘記!"

他微微一愣,忽地粲然一笑,好像春日間沉浮在風中飄舞的落花,帶著無法拒絕的溫柔與高貴,那雙望不到底的

眸子里依稀可見仿佛雨後初晴時的水光瀲灩。

船漸行漸遠,他終于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不斷地遇到太多無法觸及的人和事。有時即使能夠觸及,也終究沒有太多的交集。

有時即使有交集,也會因為各種理由而被隔開。就仿佛是此時,不過是低眉回首的瞬間,咫尺,已然天涯。但我想,

我一直會記得——

傳說中,日出的那一邊,有個王朝。

傳說中,歷史的那一角,有位君王,活在日出的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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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希臘幻想 陰陽師1
吞下了回夢丸,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現代的日本京都了。

之前還是櫻花盛開的季節,轉眼間就回到了紅葉如雲的秋天。寺廟的古老屋脊襯托下的紅葉,繁華而不失雅致,

紛飛似蝶舞,每一片紅葉都帶著靈動的美。時而羞澀,時而奔放,或婀娜嫵媚,或燦爛眩目……

我朝四周張望了一下,正想找人打听一下火車站的位置,忽然見到不少人行色匆匆,面帶興奮的朝著一個方向而

去。

“小姐,你是剛到這里的游客吧?不去看看嗎?京都一年一度的時代祭?”身邊傳來了溫和的聲音,我回過頭去

,只見在京都紅葉漫天飛舞的秋日晴空下,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微微對我笑著。

時代祭,這個名字我听過,這是京都三大祭典之一,因為參加祭典的人人,都是裝扮成歷史上的著名人物,給人

以時代交錯之感,所以叫做時代祭。

“隊伍已經往平安神宮去了,再不去可就要錯過了!”他熱情的示意我跟著他走,我抬頭望了望天色,時候似乎

還早,不如先去看看這個有名的時代祭再去火車站吧。

“有特別感興趣的歷史人物嗎?”他邊走邊問道。

我微微一愣,脫口道,“聖德太子吧。”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不過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隊伍已經開始展示延歷時代的歷史人物了。

“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個時代了。”我有些遺憾的說道,因為時代祭的順序是倒退的,從幕末明治維新開始,一直

到8世紀的延歷時代,嗯,本來還想看看老媽最感興趣的兩個日本歷史人物,沖田總司和安倍晴明被COSPLAY成什麼樣

子了呢。

“那也未必。”他神情淡然的望著隊伍的最後,笑容里帶著幾分高深莫測。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忽然覺得有些眩暈起來。一切聲音即時消散,只有紅葉落地時細碎的聲響沙沙如樂。 爛

得燃燒到天際的紅色楓葉海中,一位年輕男子策馬而立,朝陽的金輝瀉灑在他的肩頭,光華灼耀。

“廄戶……”我脫口喊道。

繁亂碎錦般的紅葉鋪天蓋地而來,一時間竟似分不清今昔過往……亂了,全亂了。

這是扮演聖德太子的人嗎?為什麼會這麼像?不可能啊?而且,時代祭里並沒有飛鳥時代啊……

他忽然抬眸望向了我,微微笑了起來。幾乎就在一瞬間,他的人影就如煙花一般,消失在了空氣里,只見一張薄

薄的紙片從空中落到了我身邊那位少年的手里。

我立刻就反應過來,“是你?式神?”

他將紙放進了口袋里,抿唇一笑,“原來你看得到。”

“看得到有什麼奇怪的?”對他用式神變出廄戶太子,我覺得有些惱火。

少年的眼如新月,盛著深深淺淺的微光,“這種式神和其他的式神不一樣,除了施法者,普通人類是看不到的。

除非是——非人類。”

我心里微微一驚,原來他是在試我!這個念頭剛閃過,手腕已經被他牢牢扣住,他臉上的笑意依舊,“你果然不

是普通人類,今天撞到我土御門嵐,也算你倒楣。”

土御門,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分支嗎?“原來你是個陰陽師,”我看了看他,“沒想到,現在還

有以陰陽師為職業的人。”

“既然這個世上還有妖魔,自然也有對付那些妖魔的人。”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你現在已經被我所制造

的結界束縛住了,最好還是乖乖就擒。”

我這才發現,周圍的街道上竟然空無一人,只有紅葉飛舞,仿佛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冷冷笑了一聲,“就算是妖怪,只要它們不害人,你又何必多管閑事?更何況,你們的前輩安倍晴明不也是半

人半狐嗎?”

他唇邊笑容依舊,用另一只手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符咒,低聲道,“再多狡辯也沒有用。”說著,他薄唇輕啟,念

起了咒文。

他正在念的這個咒文……好像是收靈術……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想收我!人家明明也有一半人類的血液啊!

難道——非逼得我用魔法不可?

可是司音說過……怎麼辦?用還是不用?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忽然听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嘖嘖,一個大

男人怎麼欺負一個女孩子?”

這個聲音……不會吧……

我回過頭,只見那個如魔般魅惑的男子正倚樹而立,陽光染在他紫銀色的長發上,散發出一種絢麗的光,像清晨

的流霞一樣暈染開來。似乎連紅葉也受了他的蠱惑,雅致絢爛的紅葉在一瞬間忽然毫無規則的迎風亂舞,滿目絢麗灑

落空中,如瘋魔的蝶……

“阿希禮……”對于他的出現,我是不是不應該覺得太奇怪?因為每次任務結束的時候,他都會像幽靈般出現。

土御門嵐似乎也愣了愣,又淡淡笑了起來,“原來今天還不止一個……”

我忽然覺得有點想笑,阿希禮這個家伙,就算不用式神也能看出他不是人類吧……

阿希禮笑著點了點頭,“嗯,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一個。”

土御門嵐也微微笑著,“那麼今天就讓我見識一下到底有多厲害吧。”說著,他放開了我的手,默念起咒文,將

手中的符咒向阿希禮擲去。

阿希禮伸手輕輕一擋,那張符咒轉眼之間就化為了灰燼。

“原來就這麼點本事,”他不屑的揚起了嘴角,“這下,該輪到我了。”

我挑了挑眉,別說是這個小小的陰陽師了,恐怕安倍晴明親自出現,也未必對付得了阿希禮……既然有他多管閑

事,我也就不在這里浪費時間了,還是先去找火車站吧。

想到這里,我趁機轉身就走。

還沒走幾步,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回頭一看,阿希禮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真是位沒心沒肺的小姐啊,居然

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

他的手指冰冷的猶如冬日里的寒雪,那種幾乎要將人凍僵的溫度順著我的血管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可是,

卻是我熟悉的溫度。

我微微一失神,很快恢復了常態,朝他眨了眨眼,“像你這麼厲害的人應該並不需要我的幫忙吧?”

他有些好笑的揚起了眉,“真是難得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呢。”話音剛落,他忽然一揚手,只見漫天的紅葉在

瞬間竟然化為了紅色的蛇,風馳電掣般的襲向土御門嵐,將他的全身緊緊纏繞起來

“你……”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怒意,念著咒文,想要破除這個魔法。

“你就暫時待在那里吧,一天之後,這個魔法的效力就會消失。”阿希禮沖著他笑了笑,“想靠你自己的力量破

除這個魔法,那是不可能的。”

說著,他只輕輕念了一句,四周就豁然開朗起來,遠方的天際,緋紅色燦爛的晚霞正是最好,靜謐的城市浸潤在

夕色的光照中,好似傾倒醇酒的芳香,燻燻然而不知,偶而響起的三味線的樂聲清冽裂帛一般動人心魄……

已經——出了那個結界了……

“今天的事謝了。”我向他道了一句謝,準備馬上開溜,可是就像動畫片里的貓與老鼠一樣,跑動了幾下後發現

自己還停留在原地,忽然反應過來,我的手腕還被他緊緊拉著。

“我該走了。”我好脾氣的笑了笑,然後用力抽——

他的紫銀色眼眸內閃動著讓人猜不透的光澤,非但沒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制住了我正在亂動的手,低下頭

來,冰冷的氣息在我耳邊環繞,“剛才如果我不出現,你會用魔法嗎?他所說的一切,你真的相信嗎?”

我微一愕,立刻明白過來阿希禮口中的他是司音。

“為什麼不相信,只有他才能幫我找到我媽媽。”

他冷冷笑了起來,“看來撒那特思把你保護的太好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誰也不能相信。”

我抿了抿嘴,“那麼,我又何必相信你的話呢?”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緩緩放開了我的手,“真是沒辦法呢。

“那我先走了。”我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在轉過身的一瞬間,我斂起了笑容,這個家伙,為什麼每次都會出現?

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咕咕……”肚子又在這個時候不爭氣的響了起來,我郁悶的揉了揉肚子,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我請你吃飯吧。”他在身後笑道。

“不用。”我立刻拒絕。

“听說這附近有一家非常正宗的懷石料理……”

懷石料理?我的眼前忽然一亮,在日本菜系中,最早最正統的烹調系統是“懷石料理”,距今已有四百五十多年

的歷史了……想到這里,我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當我葉晚是什麼人,我是那種只要見到美食就犯暈

的白痴嗎?

哼——

“阿尼薩也在那里。”他的這句話還是把我的腳步給扯了回來,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個大眼楮的阿拉伯女孩

,忍不住問道,“她好嗎?”

“很好,還等著你唱歌給她听呢。”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溫柔的光澤,“她也想見見你。”——

新年快樂︰)






第四部希臘幻想 陰陽師2
料理店位于一座和式的庭院內,一塵不染的青石板錯落有致地嵌在草地上,周圍鋪著一圈鵝卵石的池塘里游著幾

尾金色的錦鯉,悠閑地吐著水泡不時躥出水面打破一池的平靜濺起一串水花。旁邊架著一個盛水的竹筒,時不時地因

為盛滿水而傾瀉在池塘里發出敲擊邊上的鵝卵石沉悶的“砰砰”聲。東南角上的位置,有一棵古老的松樹,松針沉甸

甸地壓下來,幾乎觸及了池塘的水面。

和阿希禮一起經過鄰桌的時候,忽然听到有人低聲道,“哇,這人在cosplay哪個動畫里的人物?好專業啊。”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口答了一句,“吸血鬼傳說。”

阿希禮的眉角輕輕跳動了一下,拉著我往前走,後面那人還困惑的接了一句,“吸血鬼傳說,怎麼沒听說過這部

動畫?”

“姐姐,你真的來了,爸爸和我說你會出現在這里,我還不相信呢?姐姐你也在到處旅游嗎?”阿尼薩親熱的撲

到了我的懷里。

我干笑了一聲,“是啊,我到處在旅游,你們不也是嗎?”

她點了點頭,又在我懷里蹭了噌,”能再見到姐姐太好了!”

懷石料理的種類的確繁多,可是,別看華麗的擺了一桌子,每種菜幾乎只有能一口吃掉的分量,實在不適合正處

在饑餓狀態的我……

“姐姐,接下來你要去哪里?”阿尼薩睜著大眼楮好奇的問道。

“接下來,我也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忽然注意到了阿希禮的手。第一次發現,男人的手也能如此美麗,那修

長勻稱的手指白皙的近乎透明,猶如白瓷一般冰冷,在燈光下散發著淡淡光澤,仿佛一件優雅精致的藝術品。

不過,唯一有點礙眼的,就是他那古怪的握筷姿勢,只听 當一聲,他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

我嘆了一口氣,看不下去了……我撿起筷子,遞到他的手上,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在適當的位置,“要這個樣子…

…知道嗎?”

就在我接觸到他冰冷的手指的時候,他似乎微微一愣。

是不是男性吸血鬼學握筷子都這麼笨,就連我老爸,也在老媽的指導下學了N久才學會,也成為了老媽唯一可以取

笑他的借口。

想到這里,我不由輕輕笑了起來,心里涌起了一種親切的感覺……

“怎麼了?”他問道。

“想起我老爸,當初我老媽教了他很久才學會的。”我隨口道,“他唯一不擅長的就是使用筷子。”

“姐姐,你也教我啊。”阿尼薩興奮的拿著兩根筷子在我眼前亂晃。

我也照著剛才的方法教她,她躍躍欲試的挾了一片金槍魚,就在快要送到嘴里的時候,魚片啪搭一聲掉在了醬油

碟里,黑乎乎的的醬油四處飛濺……”啊,阿尼薩,你的臉上……”

“啊,姐姐,你的臉也……

我們面面相覷,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目光無意中掠過阿希禮,他面帶笑意的看著我們,眼中卻帶著一絲說不清

的復雜神色。

“小晚,你的父母,從小一直很疼你吧。”他忽然問道。

“那是當然啊,阿希禮你也應該有父母吧?或者是被初擁……”

“我沒有父母!”他的音量忽然提高,手中的筷子卡答一聲被折成了兩半。

“爸爸……”阿尼薩似乎被嚇了一跳。

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恢復了原來的表情,用著一種無所謂的語氣道,“好了,說點別的吧。”

沒有就沒有好了,一向冷靜的他為什麼會情緒失控呢?奇怪……

“姐姐,”阿尼薩忽然笑咪咪的看著我,“姐姐不如做我媽媽好了。”

我愣住,撲的一聲將嘴里的大麥茶全噴了出來,不偏不倚的正好噴了阿希禮一臉。他似乎僵化了一會,然後就一

臉平靜的拿起紙巾擦了擦臉。

“小孩子不許亂說話!”我郁悶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阿希禮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但那微挑的眉梢間明顯帶著一抹促狹之色。

我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去火車站了。“

“爸爸,你不送下姐姐嗎?”阿尼薩朝著他眨了眨眼。

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不用——”話還沒說完,就被阿希禮拉住了手,抬眼望去,他的紫銀色眼眸里帶著調笑

,“我送你。”

出了料理店的時候,門外下起了小雨,京都的小雨倒有幾分像那江南三月柔媚多情的杏花雨,連雨絲里仿佛都沁

染著甜絲絲的味道。

阿希禮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雨傘,我往旁邊的商店一看,他手中的傘似乎和那里正在出售的傘一模一樣。

我抿了抿嘴角,這個家伙,把瞬間轉移用到這里來了。

他似乎猜出我在想什麼,輕輕挑眉,“這一招是非常實用的哦。”

我瞥了他一眼,“不過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我們靜靜的走了一陣,很快就看到了火車站的指示牌,我停下了腳步,“行了,你會去吧,阿尼薩還等著你呢。



他點了點頭,將傘遞給了我,揚了揚嘴角,”說不定,我們很快又會見面。”

我沒有接他的傘,只是盯著他的眼楮,“阿希禮,你每次這樣出現絕不是巧合,我知道你接近我另有目的,我也

想告訴你,如果你防礙到我的任務的話,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的眼中漸漸泛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目的嗎?我的確有。如果我說我開始對糖醋排骨有興趣了呢?”

我微微一愣,有點摸不透他的意思。

他忽然彎下腰來湊到了我的面前,臉上露出了一個魔魅般的笑容,“算起來,你也是半塊糖醋排骨吧。”

他的嘴唇離的很近,濕潤光潔如同玉蘭花瓣,帶著冰冷清新的氣息,那雙魔性的紫銀色眼眸,如同一個魅惑的魔

咒,仿佛可以無限的接近接近再接近,無限的曖昧再曖昧……神秘的令人眩暈。

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話,

魔鬼,又叫撒旦,是用來誘惑普天下的。

是的,他從不強迫你,他只誘惑你。

我只覺得一陣熱血涌上臉頰,連忙撇開臉去,卻听到了他的一聲輕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呢。”

听到這句話,我有些惱怒的抬起頭來,“那就離我遠點,大叔!”

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更愉快,“雖然青澀了些,不過好好調教的話,也勉強能配得上我。”

我忽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上燒得更是厲害,難道他對我……不可能,不可能……一時思緒混亂,竟然說不出

話來。

看著我不知如何反應的樣子,他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但就在一剎那,我忽然發現了他眼中一瞬

間浮現的陰暗,那眼神是如此陌生,雖然是轉瞬即逝,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泛起寒意。

“那麼,小晚,我們下次見。”他輕輕揮了下手,消失在了漫天的雨絲中。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這個家伙只是在耍我而已,別以為我年紀小就能把我耍的團團轉,

想用美男計誘惑我,切……不再去想這件事了,還是先進火車站比較重要……

就在我進入火車站得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少年的聲音,“這位小姐,請等等。”我听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轉過頭一看,不由有些郁悶,這不是那位要滅了我的土御門嵐嗎?

“你怎麼能從那里出來?”我戒備的倒退了一步。

他的臉色似乎有點焦急,“是我師父救我出來,先不說這件事了,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你了,師父讓我來問你

一件事。”

“什麼?”

他上前了一步,“師父讓我問你那位紫銀色頭發的男子真身到底是什麼?”

我輕哼了一聲,“你是陰陽師都看不出嗎?”

他皺了皺眉,“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和你一樣,都是血族的,但是都不是純粹的血族,所以你們都能在陽光下

出現,不過……師父說,那個男子使出的紅葉化蛇魔法,卻是……”

“卻是什麼?不就是血族的魔法嗎?”

他的臉色凝重起來,”原來你也不清楚,那個魔法的招數,絕對不是血族的魔法,而是……”

“到底是什麼?”我對于別人說話說一半最是討厭。

他的臉上很快恢復了淡淡的笑容,“沒什麼,之前多有得罪了,再見。”

“喂!你把話說清楚……”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絲疑惑,那個不是血族的魔法,又是什麼魔法?阿希禮身上的另一半神秘血統,到底來自哪里



阿希禮,到底是何方神聖?










第四部希臘幻想 總是會迷路的女孩
子夜十二點的時候,那列紅色的火車準時到站了。

見到司音那熟悉的淡漠的表情時,不知為什麼,我偏偏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和往常一樣,他已經為我準備好了我

最喜歡的菜肴——糖醋排骨。

看到這道菜的時候,我有點失神,忽然想起了阿希禮的話,臉上好像又微微一熱。呼,為什麼會想到他?他可是

個危險的家伙……

“今天吃不下嗎?”司音對于我今天的胃口似乎有些驚訝。

我點了點頭,“我今天不餓。”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那就早點休息吧。”

火車在夜間隆隆奔馳著,我趴在臥鋪上,望著窗外不停掠過的樹影,怎麼也睡不著。

側頭望了一眼睡在對面的司音,在如流水般的月光下,真的可以用完美這個詞來形容他的容貌,純金的像陽光一

樣張狂熱烈的長發,弧線恰到好處的嘴唇,微閉的眼眸上,如百合花***一般秀美的金色睫毛隨著他的呼吸輕微顫動著



“今天你是不是又遇見他了?”他忽然開了口。

原來他沒有睡著!我嚇了一跳,趕緊收回了自己肆無忌憚的目光,心里明白司音說的他是誰,于是干脆點了點頭

,“是的,不過今天他幫了我的忙。”我把被嵐襲擊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他只是側轉了身子,沒有再說話。

“不過……”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嵐的話說了出來。

他沉默了一會,“那個陰陽師有沒有說他的另一半是什麼?”在听到我否定的回答時,我感覺到他好像松了一口

氣。

“不管他是什麼,總之不要再接近他。”司音沉聲道,“他比你想像的要更加復雜。”

我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阿希禮那陌生的眼神,可是,我總覺得,他不是那麼可怕的人。

清晨,一縷明媚的陽光悄悄的探進了車廂,對光線的變化敏感的我睜開了迷朦的雙眼,原來已經天亮了……

在我洗完臉的時候,那位叫作劉以軒的中年男人已經坐在了司音的面前,他的身邊正是那個花枝招展的小美。

“到底怎麼樣了?”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司音淡淡瞥了他一眼,“當然是已經解決了,你的那位朋友,會向法官坦白一切,只要你償還所欠的款項,就應

該會沒事。”

他大喜過望,“只要我把錢交出來就會沒事?好好,我交,能不能送我回去?”

還沒等司音回答,劉以軒身邊的小美臉色一變,拉住了他的手,“劉以軒,難道你要把錢都交出去?別忘了你還

答應買一套房子給我!”

劉以軒的面色尷尬,“可是……”

“可是什麼!“她忽然鬧騰起來,“我不讓你回去,誰知道把錢交出來會沒會沒事,說不定是誑我們的呢。“

“小美,交出錢我就沒事,然後我就和她離婚好不好?”劉以軒低聲哄著她。

小美還在哭鬧著,“咱們拿著這錢走了就是,還回去干什麼……”

司音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行了,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錢!是不是要我坐牢才開心!”劉以軒終于有點不耐煩了,提高了聲音。小美愣了

愣,一時倒也忘了哭鬧。

就在這時,劉以軒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驚訝的摸出了手機,脫口道,“奇怪,怎麼現在有信號了?自

打上了這車後就一直沒信號。”他看了一下顯示屏幕,更是大吃一驚,連忙接了起來。

從他的手機里,清晰的傳來了一個中年女人急促的聲音,“老劉,終于找到你了!你究竟去哪里了?我這都打了

上百個電話了,告訴你,只要你把錢給還上,小王就去撤了那個案子,我把存折里的錢都拿出來了,另外,我已經把

你留給我的房子給賣了,再加上我借的錢,應該差不多了……”

劉以軒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低聲道,“娟子,你這又是何苦,我都已經提出要和你離婚了……”

“怎麼說你也是孩子他爸,不是嗎?”

劉以軒的臉色蒼白,嘴唇顫動,啪答一聲合上了手機,沖到了司音面前,“求你了,我要回去,馬上送我回去!



“劉以軒,你到底想干什麼!”小美尖叫一聲。

劉以軒冷冷瞪了她一眼,“我要干什麼,我要和你分手!”

小美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好,既然這樣,分手就分手,你還以為我真看上你這個老男人了嗎?還不是看上

你的錢!你把這錢當分手費給我,那咱們就兩清。”

劉以軒像是不認識的看著她,忽然彎下腰抱頭大哭,對著那個手機喃喃道,“娟子,我真後悔……我真後悔……



“在這里哭有什麼用!”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現在該是做一個不會再讓你後悔的決定了。什麼是該當作珍寶一

樣珍惜的,什麼是要當作垃圾一樣舍棄的,相信你最清楚。”

他抬起頭,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對著小美道,“這些錢你都拿去吧,我們兩清了。

我丟了珍寶,撿了垃圾,是我瞎了眼。”

小美柳眉倒豎,“劉以軒,你敢說我是……”

小美最後的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們已經被一層金光所籠罩,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我們的面前。

“司音,你這次出手可真快。”我不禁笑了起來。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再不出手,我怕我的耳膜受不了。”

我笑咪咪的湊到了他的身邊,“其實,手機恢復信號,也是你搗的鬼吧?”

他微微一皺眉,“搗鬼?這個詞未免有點奇怪吧。”

“嗯,嗯,不過你怎麼就知道他妻子會打電話呢,真是奇怪呢。”我略帶疑惑的看了看他,“難道你有通天眼,

順風耳?”

他漠然地望向了窗外,“我只是暫時恢復了一下信號而已,至于他妻子的電話,純粹是湊巧。”

“不管怎麼說,這件任務又完美解決!”我伸了個懶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終點呢?”

他的睫毛輕微動了一下,“很快。”——

下一次的任務的確到來的很快,第二天,這節車廂里剩下的兩位乘客就來到了我們的面前。這兩個女孩年紀相仿

,大約只有二十多歲,一個長發圓臉,一個短發瓜子臉,面目都很清秀,看上去似乎大學剛畢業。

“小遠,你說啊,怎麼不說?”短發的女孩推了一下那個長發的女孩。

“鄭穎,我會說……你別急啊。”那個叫小遠的女孩漲紅了臉,低聲道,“是這樣的,我,我叫韓遠,今年剛剛

大學畢業,現在在一家旅行社里實習做導游,可是,可是……”

“哎喲,急死我了,我幫你說吧。”鄭穎著急的開了口,“小遠她什麼都好,就是從小有路盲,走一個地方,起

碼要去個十幾次才能記住,好幾次,連自家的門都摸錯。”

“啊?那還做導游?”我插了一句。

“對啊,這不是不可能的任務嘛,可是做導游又是小遠從小的夢想,所以,也不知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治好她的路

盲癥。”

“辦法一定有啊,”我笑了笑,指了指司音,“一定幫你解決。”

這次我沒有搶他的開場白哦,他的眼中似乎飄過了一絲笑意,將手放在了小遠的額上,低聲道,“欲知前生事,

今生所受事,前世之因,後世之果,這一世你為什麼會有路盲癥,答案就在你前世所種下的宿命根源。你的宿命根源

,遠在很久很久的古希臘,當時,雅典人為了向克里特的米諾斯國王求和,答應每九年送七對童男童女到克里特,作

為進貢。米諾斯接到童男童女後,將他們關進有名的克里特迷宮里,再由半人半牛的怪物米諾陶洛斯把他們殺死。”

小遠驚訝的抬起頭來,“我听說過這個故事,最後是雅典王子忒修斯殺死了米諾陶洛斯。”

司音點了點頭,“你的前世,就是七對童男童女中的一個男孩,叫作西卡,在被送入迷宮時,你曾經偷跑了出來

,但最終還是沒能跑出錯綜復雜的迷宮。臨死前的恐怖記憶另你難以忘懷,一直延續到了今生今世。”的0f

小遠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鄭穎也恍然大悟的說道,“小遠,原來全都是前世結的怨。對了,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嗎?”

“當然有,”我指了指自己,“只要我前往那個時代,解決了你的宿命根源,就沒問題了。”

“真的?”小遠半信半疑的看著我。

“哎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試試!”鄭穎倒是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還指了指司音,“你看這個金發男人,

人類哪有這麼美的,不是神仙就是妖怪吧……他多半應該說的不是假話,”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司音輕輕揉了揉眉角,“你們先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吧,等解決了就會告訴你們。”

在她們離開之後,我笑嘻嘻的望了一眼司音,“說吧,到底是何方妖魔,還不速速顯形。”

他的嘴角微微挽起了一個極淡的弧度,“說起來,好像你更像妖魔吧。”

呃——又被戳到軟肋了……

“我怎麼說也還有一半人類的血統呢。”我不服氣的瞪了他一眼,“而且,我怎麼看,都比較像個人類吧,我還

是更喜歡做人類……”

听到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那千年一見的笑容瞬間消失,很快又恢復成了淡漠的神色。

“去準備一下吧,傍晚時分就會到達雅典了。”

“是不是救出那個女孩就好?”我心里一喜,這樣的話,如果貢品還沒出發,那麼或許都不用去克里特,很快就

能完成任務了。”

“不但要救出那個叫作西卡的男孩,”他頓了頓,“這次你要帶回那把沾有米諾陶洛斯血跡的寶劍。”

“為什麼?”我一愣。

“等你帶回來,我自然會告訴你為什麼。”

“這樣啊……”我有些失望,那還是要跑一趟克里特了。





第四部希臘幻想 總是會迷路的女孩2
和之前一樣,當我走下列車,窗外還是一片白霧。我朝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過了頭,發現司音正凝視著手中的水

晶手鏈,目光中是罕見的溫柔之色,似乎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傷感。感覺到我的注視,他迅速收起了那串手鏈,朝我點

了點頭。我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那片白霧之中。

穿過了白霧,那里的世界卻是一片黑暗,我愣了愣,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踫到晚上呢。四周一片寂靜,我繼續朝前

走著,忽然,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那是一匹用木頭搭建而成的木馬,其體積之大,遠遠高出了城門。正

在我疑惑的時候,忽然看到木馬的下腹部分有人鑽了進去,再小心翼翼地蓋上了木板。

我的心里一凜,再仔細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由大吃一驚。難道這匹馬就是鼎鼎大名的特洛伊木馬?在希臘傳

說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訪問希臘,誘走了王後海倫,希臘人因此遠征特洛伊。圍攻9年後,到第10年,希臘將領奧德

修斯獻了一計,就是叫一批勇士埋伏在一匹巨大的木馬腹內,放在城外後,佯作退兵。特洛伊人以為敵兵已退,就把

木馬作為戰利品搬入城中。到了夜晚,埋伏在木馬中的勇士跳出來,打開了城門,希臘將士一擁而入攻下了城池。

可是,這明明是之後的事情……比我所要去的時代整整晚了幾十年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人,主人!”頭頂的樹枝上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哪個家伙。

“小孔,你又出現了。”

只見一只麻雀撲騰著翅膀飛到了我的面前,轉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珠︰“主人,你走錯路了!”

“走錯了?”我微微愕然。

它重重點了點頭︰“那里有條岔路,應該是走右邊的那條,主人走了左邊的這條,所以就來到了特洛伊戰爭時期

。”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沒想到這麼巧,今晚恰恰就要上演赫赫有名的“木馬屠城記”,想到這里,我

又望了那匹木馬一眼,忽然听到了一聲沉重的開門聲,特洛伊的城門緩緩被打開了,從城里出來不少特洛伊人,好奇

地將木馬團團圍住。

“主人,快跟我走吧。”小孔已經心急地飛到了我的後面。

我點了點頭,跟著它走去,在進入白霧的一剎那,我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匹木馬。過了今夜,特洛伊就將屬于希臘

人了……不知那位絕代美人海倫,究竟有多美呢?

在朦朧的白霧中,我這才發現果然有條岔道,于是趕緊選了右邊的那條。這次走出來之後,抬起頭來,映入我眼

簾的就是那在藍天下站立的雄偉而優雅的雅典衛城,古希臘特有的伊奧尼亞柱式結構縴細秀美,向下的漩渦裝飾更顯

衛城的高貴氣質。

“主人,你看!”小孔興奮地在一旁撲著翅膀,順著它的目光望去,我看見了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

第一次,才知道藍色也能美得如此純潔。整個海面就像一塊碩大的藍色寶石,晶瑩剔透。而遠處重重疊疊的海浪

似乎把天空也吸納進來,釀成另一種透明又似不透明的湛藍色,海天之間仿佛沒有了界限,藍得仿佛那里沒有天空、

沒有大海,藍得仿佛無數個天海疊在了一起。

這就是——這就是被詩人荷馬形容成“醇厚的酒的顏色”的愛琴海啊。愛琴海,只听這個浪漫的名字,就能令人

浮想聯翩。讀解西方文明總是從希臘開始,而要讀解希臘文明則是從愛琴海開始。她是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文明和伯羅

奔尼撒半島的邁錫尼文明的發祥地,也見證著以雅典和斯巴達等城邦為代表的希臘文明的興起。

我的心隨著這藍色蕩漾。就在這時,一群白色的海鷗飛了過來,為首一只飛到了小孔的身邊,似乎和它說了些什

麼,小孔听完之後飛到了我的手上,用嘴巴蹭了蹭我的手心︰“主人,我有不少親戚在這里,我先去探望一下它們,

之後再來找你。”

我拍了拍它的小腦袋︰“嗯,這次謝謝你了。”

它甩了甩它的小腦袋︰“不用謝我,是天……”它說了半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沒有說下去。

我也沒有在意,和它告別之後就往前走去了。

在書上曾經看到過,在雅典城內,有一條主干道——泛雅典大道穿過整個城市,不過總的街道體系卻是缺乏規劃

的,所以外地人第一次進入雅典城很容易迷路。這話倒是一點不假,因為我現在已經被迷惑了。這個連門牌和街名都

沒有的地方,簡直就是一座雅典迷宮……

街道上不時來往著行人,男子們穿的衣服十分簡單,是一種介于袍子和披帔之間的過膝長袍,女子們多穿的是棉

布的短袖長裙,形狀有些像男子的長袍,但領口開得很低,領口周沿用其他顏色的布料瓖邊。為了使形體更加婀娜動

人,女子們還披著質地非常柔軟的布料制成的披紗。不過無論男女,大家都喜歡袒露著右臂。

一位身披藍披紗的女人正朝我的方向走來,她梳著一個古希臘已婚婦女特有的椎髻發型,前額上還留著一綹劉海

。看她面容親切,似乎是個隨和的女人,只是臉上帶了一絲淡淡的憂愁之色。我迎上前去,準備向她打听怎樣找到泛

雅典大道。

當她看到我的時候,似乎微微愣了愣,在知道我正在打听住宿的地方時,她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奇怪的表情。還沒

等我問完,她忽然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

我有點不大相信自己的好運︰“那不大好意思打擾你們吧?”

她笑了笑,指了指天邊道︰“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暫時住在我家吧,不然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大方便。”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拒絕這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那就打擾了,謝謝。”我朝她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

跟著這個叫羅娜的女人在城里繞了很久,才來到了她的住處。在路上和她的談話中,我知道了她和她的丈夫都是

城里的貴族,夫婦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她的丈夫似乎對我的到來有些驚訝,只見羅娜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他的臉上也飛快掠過了一絲奇怪的表情,

不過很快就表示了對我的歡迎。我笑著向他問了好,心里涌起了一絲疑惑,不知是不是我過于敏感了,這兩夫婦似乎

對我有些過分熱情了。

在吃飯的時候,我見到了他們的女兒,這位叫蕊娜的姑娘和我年紀相仿,容貌嬌美,尤其是那雙黑色的眼楮,總

讓我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小晚,你是來自異鄉的客人,在我們這里不用客氣。”羅娜微笑著將一個陶盆遞給了我。

我禮貌地表示了謝意,往陶盆里一看,里面是幾團面糊糊,賣相實在是……再往桌子上一看,是一大盆加了橄欖

油炖烤的豬肉。這貴族的食物還真是簡單,不過我也不驚訝,因為之前在書上也看到過,古希臘人對于飲食是不太重

視的,他們的主食往往以顆粒性食物為主,經常將小麥、大麥或大米泡濕,碾壓成面粉,團成小團,最後弄熟,盛在

碗里干吃。

“別客氣啊,小晚。”羅娜用左手端起了碗,然後用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捏撮自己盆里的面團往嘴

里送。

我的臉抽動了一下。對了,此時的希臘人沒有筷子、勺子、叉子的概念,他們都用手的。望著他們熱情的笑容,

我也不得不伸出手,捏了一些面團往嘴里放,嚼了幾下,味道勉強還過得去,只是有點硬,難以下咽。羅娜遞過來一

碗水,我喝的太急,冷不防嗆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們的女兒蕊娜忽然拍著手大笑起來,還興奮地學著我被嗆住的樣子。

“蕊娜!”羅娜輕輕呵斥了她一句。她驀地愣住,撇了撇嘴,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感到自己的眉角正輕微的跳動。這個女孩,該不會是個傻子把?

“小晚,不好意思,蕊娜她有時就是這個樣子。”羅娜的神色復雜,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沒關系。”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所以,我是不會介意的。

吃完了飯,羅娜讓一位侍女領著我去偏房休息。

“小晚姑娘,今晚你就住在這里。”那位侍女為我點上了燈,轉頭望向我時,忽然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我飛快捕捉到了她的這絲表情,隨意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異樣嗎?”

她連忙搖了搖頭,脫口道︰“沒、沒有,只是覺得您的眼楮和我們家蕊娜小姐很像。”

我的心里一動,原來如此!怪不得覺得那女孩的眼楮似曾相識呢,原來是因為和自己的眼楮相似。難道是因為這

個原因,他們兩夫婦才對我這麼熱情?

“不過我們蕊娜小姐就沒您那麼幸運了。”她幽幽說了一句。

“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奇地問道。

她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蕊娜小姐前一陣子摔了一跤,之後就變成那個樣子。”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醫生說是可能摔到這里了。”

“這麼倒霉……沒有治愈的可能嗎?”我問道。原來那女孩果然是個傻子。

她搖了搖頭︰“主人為此一直很煩心,不過更煩心的事情卻不是這件。”

“哦?什麼煩心的事?”

她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說道︰“糟了,我又多嘴了。您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麼事請吩咐我。”

我點了點頭,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說了一句︰“那就麻煩等會兒給我送碗清水,謝謝了。”

見她推門而出,我走到了床邊,此時的希臘已經出現床,只不過是一種很高的四足床。四足上有雕刻,床上鋪著

毯子,一頭略略高起,上面還放置著松軟的枕頭,就在我打算爬上去的時候,那位侍女敲門而入,將一碗清水放在了

桌上後,又悄然離開。

我走到桌邊,正想喝下去,忽然聞到了水里帶著一股即淡的香味。我的手停滯了一下,水里——有毒!

捧著碗,我的心情有些復雜。這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貴族夫婦和我有什麼冤仇,為什麼要算計我?

隨著心里的怒意越來越強,我只覺得渾身開始發熱,尤其是手上的某一處,越來越熱。當我低頭留意到那正好是

戴所羅門戒指的地方時,只見一股白色的煙已經升了起來,轉眼之間出現了一個阿拉伯打扮的少年。

栗色的頭發,淺褐色眼楮,薔薇色的嘴唇……

“小、小燈……”我瞪大了眼楮。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小菜鳥,我們又見面了。”他笑吟吟地看著我,飄到了我的面前。

“你收復了全部的魔王了?”我驚訝地問道。

他遲疑了一下︰“只差魔王流迦了,這家伙連我老爸的話都不听。”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出來干什麼?”

他眨巴了一下那雙大眼楮︰“我來看看你怎麼樣了,現在菜鳥主人不在這里,保護你的重任就交到我菜鳥魔王身

上了哦。”

“我葉晚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我很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需要他們幫忙的時候都不知在哪里,盡放馬後

炮。

他又眨了眨眼︰“不過,有那個巨菜鳥在你身邊,的確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巨菜鳥?”我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難道他指的是——司音?

他重重點頭︰“就是很強很強很強,強過我的大菜鳥老爸……”

我臉上的肌肉繼續抽動。這個家伙,都是用“菜鳥”來形容厲害的人嗎?我老媽還真是害人不淺啊。

按他這麼說,阿希禮是不是也算個大菜鳥吸血鬼呢?想到這里,我忽然又覺得有些好笑……我很快回過神來,端

起了那碗水,沖著小燈眨眨眼︰“菜鳥魔王,想不想等會兒看場好戲?”

小燈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色,點了點頭。

“嗯,那你就在一旁乖乖待著,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要出手。”說著,我喝了幾口碗里的水,撲通一聲摔

倒在了地上。

既然他們希望我喝下這碗水,那我就干脆來個將計就計,看看他們到底想玩什麼花樣。只可惜,他們無論如何也

想不到,我葉晚是百毒不侵的。

沒過了多久,我就听到有人推門而入。

“母親,她果然喝了藥了。”說話的竟然是那個傻姑娘蕊娜。

“這下可好了,我的女兒,你不用去那個可怕的地方了。”羅娜的聲音里多了一絲釋然。

“是啊,母親,沒想到我裝傻子也逃避不了抽簽。不過現在好了,這個女人已經喝了藥。等她醒來的時候就是個

傻子了,正好代替我明天去抽簽。反正她變成傻子,什麼都不知道。”

“呵呵,也虧得神的保佑,今天剛好讓我撞見這個和你有幾分像的異鄉人。一個異鄉人失蹤,不會有人追究的。



“母親,這下我可放心了,不然我真的好害怕啊。”

“乖女兒,我們怎麼舍得要你去送死。”一個男人的聲音也插了進來,“你的命是多麼高貴,那些低賤的人能為

你而死,應該覺得榮幸才對。”

“父親,我們的運氣實在真是太好了。呵呵呵……”

“你們的運氣真的很好啊……”我笑嘻嘻地說了一句。

“是啊,是啊……”一家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居然還應了幾聲。等他們忽然反應過來說這話的正是應該被昏迷的

本姑娘我時,頓時大驚失色。

“你、你、你……”蕊娜瞪著我,說不出一句話。”我我我什麼?”我笑吟吟地站起身來,在他們出聲呼救前,

迅速制服了他們,手腳麻利地用床單將他們捆起來。

“不要亂叫哦,如果不听我的話——”我笑眯眯地拿起那碗沒有喝完的水,在他們面前晃了晃,“我就讓誰先喝

哦,你們也不希望變成一家傻子吧?”

三人臉色大變,誰也不敢發出聲音。

蕊娜忽然憤恨地抬頭望了我一眼︰“我寧願變成傻子,也不想去克里特喂那個怪物!”

听到“克里特”這幾個字,我心里一個激靈,連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她哼了一聲︰“你這個異鄉人,當然不知道這里發生的事,雅典人為了向克里特的米諾斯國王求和,答應每九年

送七對童男童女到克里特。今年正好又到了送祭品的時候,每次祭品都是由抽簽抽出來的,這次輪到了我抽簽,萬一

被抽中的話,我就死定了。”

我的手因興奮而微微發抖,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竟讓我撞到了這麼好的機會!

不過——“不是童男童女嗎?”我疑惑地打量她,怎麼看她也和童女搭不上邊。

“在這里,十八歲以下的未婚男女都算是符合標準的童男童女。”一旁默不做聲的羅娜忽然開了口。

原來是這樣,我的印象里童男童女是七八歲的孩子,所以當初在看歷史故事時,對于王子如何混入童男童女中一

直困惑不已。

“這次就算是得罪您了,請放了我們,我們也是愛女心切。”羅娜開口道。

我冷笑了一聲︰“愛女心切?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要是換了別人,已經被你們害成了傻子,你們未免太狠

毒了。”

“母親,早知道就隨便用個奴隸代替好了。”蕊娜抱怨道。

我皺了皺眉,真是冥頑不靈的家伙,不給他們點教訓實在是對不起我自己。

我將手指放在了唇邊,輕輕吹了一聲,不多時,只見一大群烏鴉從窗子外撞了進來,在他們幾個的上方不停盤旋

……就在他們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我沖著烏鴉說了一句話,話音剛落,只見烏鴉們像是得了沖鋒令一樣,紛紛振動翅

膀,一坨一坨白白的東西不停地往下掉,散發著陣陣惡臭。一時間,烏鴉的糞便就好像下雨一般,劈頭蓋臉地落在了

這一家人的頭上、身上、手上、衣服上……

“救……”蕊娜剛喊了一個字,在我笑眯眯地搖了下那碗水後,她立刻乖乖地住了口。

看已經差不多了,我示意烏鴉們離開,就在這時,從天而降三只碩大的臭襪子,將這家人牢牢地裹了起來,只露

出了腦袋。

我轉過身,只見小燈笑嘻嘻地朝我眨了眨眼,輕聲道︰“真好玩,我也手癢了。”

一陣驚天動地的惡臭隨風襲來,我驀地捂住了鼻子。哇,這家伙從哪里找來的襪子,簡直就要把人活活燻死,眼

見那家人已經被燻得翻白眼了,呃——這臭襪子的威力……

“你,你快讓襪子消失,不然我讓你消失!”我怒道。

他聳了聳肩,一揮手,只見三只大襪子忽然分裂成許多的小襪子,在空中飛旋了一會兒,拼出了一個大字“臭”

,接著就呼啦一下消失了。

我的嘴角抖了一下,好惡趣味的魔法……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羅娜已經被燻得奄奄一息了。

“怎麼樣?”我放下捂著鼻子的手,露出一個笑容,“我想明天代替蕊娜去抽簽。”

三人愣愣看著我,忽然翻了個白眼,齊齊暈了過去。

“對了,你剛才和烏鴉說了什麼,它們都這麼听話?”小燈一臉的好奇。

我看了看他︰“誰拉得最多,誰獲得本年度‘金烏鴉’獎。”

小燈瞪著我,忽然捶胸大笑起來︰“哈哈,小菜鳥,你、你真是太好玩了!”他笑了一陣,“對了,以後等找到

菜鳥主人,你去我那里玩吧,我們可以一起想出許多超級好玩的魔法。”

我丟給他一個白眼︰“沒興趣。”

他好像有些失望,不過立刻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沒關系,我可以來找你玩。我要回去了哦,小菜鳥。”

我心里微微一動,看著他道︰“等等,不如在回去之前,你再幫我一個忙。”

第二天,在小燈的幫助下,我十分順利地抽到了前往克里特的簽,也很快得知,運送祭品的船將會在三天後出發



一切,好像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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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羽祈在饅頭店賣饅頭賺到現金40Ds幣.



第四部希臘幻想 雅典王子
出發的那一天,無邊無垠的愛琴海依然夢一樣地展現在眼前,淡淡的藍色,在一望無際的海里微微起伏。離岸不

遠的地方,停靠著一艘華美的大船。

我望了一眼四周,有男有女,除了我,似乎也有十來歲的孩子,應該都是祭品吧,就是不知這些人里,哪一個才

是西卡呢?

我剛想隨口問下身邊的男孩,忽然听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騷動,只見一隊士兵往這里走來。為首走來的少年有一

頭棕色短發,一雙溫暖似水的淡綠色眼眸,額前橫扎著一條綠色的絲綢帶子,絲帶上還綴著橄欖葉,這是希臘年輕男

子常有的打扮。他那燦若陽光的面孔,從容不迫的眼神,一如國王般的氣度……難道他是——

只听有人喊道︰“王子殿下!”果然是那位自告奮勇混入祭品,前往克里特迷宮斬殺牛頭人身怪物的雅典王子—

—忒修斯,日後的雅典國王。

他走到我們面前,審視了我們一番,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听說這次抽中簽的人里面有位和我同齡的少女,應

該就是你了。”他的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在他身後說道︰“殿下,听說這位蕊娜姑娘是個傻子。”

我的臉抽動了一下,忽然很想扁那人。為什麼要告訴王子啊……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要一直扮傻子!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憐憫︰“原來是這樣!”

現在混在船上比較重要,于是我裂開嘴,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傻兮兮的笑容。唉,真是流年不利,我葉晚居然會淪

落到這個田地。

忒修斯那硬朗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些︰“你們放心,這次我隨你們去,一定會親手殺死怪物,將你們全都平安帶

回來的。”說完,他轉過身,朝著大船走去。

“等等!”從不遠處忽然踉踉蹌蹌地走來一位老人,忒修斯听到這個聲音,身子一傾,又折回了身,攙扶住了那

位老人,眼眶泛紅︰“父親,不是說了不要送我了嗎?”

國王將手上的白羊毛纏繞的橄欖枝戴在了他的頭上,又示意手下拿出一張白帆,親手交給了忒修斯︰“我的孩子

,如果你平安回來,就把船上的黑帆換成白帆,如果你仍掛著黑帆就表示失敗了。”

忒修斯接過了白帆,點了點頭︰“父親,我一定不會忘記的。相信我,回來的時候,您見到的一定是白帆。”

國王已經留下了淚水,用顫抖的雙手摸著兒子的臉,卻說不出話來。忒修斯的眼角也有些濕潤,攙扶著父親的雙

手微微發抖,最終,還是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向著大船走去。

“孩子,願神保佑你!”在船緩緩離開了岸邊時,國王揮手大聲喊道。

忒修斯面帶笑容地點著頭,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我在心里不由暗暗感慨,果然不愧是未來的雅典國王,

不為他俊朗無匹的外形,就為這份冷靜與堅定。

船行進在愛琴海里,就仿佛行駛在天空里,目之所及,盡是滿滿的看不見底的藍。白色的海鳥在海面上低低盤旋

,海風攜著絲絲涼意從臉頰拂過,帶著潮濕的咸味。不知為什麼,看著大海,我總有莫名的親切感。

我望了一眼那些孩子,只見他們都是一臉愁容,有幾個女孩的臉頰上掛著淚痕。這也難怪,誰願意成為那個怪物

的食物呢?

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湊到了我的身邊,他有著一雙明亮的藍色眼楮,而且,讓人意外的是,他的臉上居然

沒有愁容。

“你真的是傻子嗎?”他好奇地問道。

我朝他露出了一個傻兮兮的標準笑容。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壞壞的笑容,迅速奪走我手上的面包塞進了嘴里,還沖著我眨了眨眼︰“傻子,你的食

物歸我了。”

這個小鬼……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也太狡詐了吧。

“你在做什麼?”從他身後忽然傳來了忒修斯的聲音,他走上前來,看了一眼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吩咐侍從拿了一塊面包來,親自放到了我的手里,微微一笑︰“吃吧。”說著,他又轉向那個小男孩,彎下了

腰,低聲道︰“記住,永遠不要欺負比你弱的人,而且,也不要再用“傻子”稱呼她,他只是比別人笨一點而已。”

我咬了一口面包,心里有些驚訝,這個王子比我想象的更溫柔呢。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忒修斯隨口問了一句。

小男孩轉了轉眼珠︰“我叫西卡。”

西卡?我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好啊,原來這個小鬼就是這次目標人物……哼哼,等我把你救出來之後,看我怎

麼懲罰你。

在航行了不少天後,終于到達了克里特島。

按照慣例,會有專門的侍從將我們先迎入王宮中,等祭祀日子一到,再將我們送到怪物米諾陶洛斯居住的地方。

此時此刻,我也不由有點興奮,就快要見到赫赫有名的克里特迷宮了。

宮殿的門前,路面被鋪得齊整而平坦,形成一個寬敞的廣場,宮殿的四周並沒有圍牆。這也容易理解,畢竟,克

里特是依賴它強大的海軍保護——那應該算是它的無形的“牆”吧。

來迎接我們的侍衛帶著我們從北門進入到這座宮殿,沿途遇到一隊隊巡查的士兵。這里是進入王宮的必經之路,

沿路設有大大小小的塔樓和哨崗,里面的防衛士兵可以輕易地向入侵者發射亂箭。一路上還有許多不停穿梭其中的美

麗侍女縴腰匁擺、裙裾飄飄、風姿婀娜、美輪美奐,駐足于這樣的美景之前,我覺得自己並不是身處克里特的宮殿,

仿佛是身處十九世紀在巴黎風行一時的貴婦們出入的沙龍……

直到踏進了這座宮殿,我終于明白它為什麼會被後人稱為迷宮了。宮殿的中間地帶被許多“長廊”分割成若干部

分,形成了無數條錯綜復雜、千回百轉的通道。沿途更是有數不清的房間,宮殿內的房間一個連著一個,如果沒有侍

從的帶領,要想通過蜿蜒曲折的長廊順利返回出口簡直就是難于登天。

侍從們先將我們帶到了盥洗室洗漱。由于恐懼和害怕,幾個孩子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忒修斯溫言安慰他們,帥

哥果然就是帥哥,魅力無窮,好幾位克里特的侍女正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他的好感,當然,目光

里也帶了幾分惋惜。

沐浴完畢,我們換上了克里特的傳統服裝,男子的服裝和雅典的相似,而女子的服裝上身是緊身胸衣,下身是長

及裸骨的喇叭裙,還有數層荷葉邊或折疊花邊。裙身的表面上是一種網狀圖案,每個網格上的上半部分都畫了很多水

平線,這樣的效果有點像現代人常穿的小格子花呢……

侍女們接著又將我們帶到了西配殿,吩咐我們就在這里暫時住下,等待祭祀那天的到來。

我坐在牆角,暗暗尋思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只是救出西卡是很方便,但還要帶回忒修斯那把沾有米諾陶洛斯

鮮血的寶劍,這就不得不等到他殺死米諾陶洛斯了。真奇怪,為什麼司音要我帶回那把寶劍呢?

想到這里,我望了一眼忒修斯。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忒修斯也抬頭望了我一眼,對我微微笑了笑。

我也咧嘴一笑。王子殿下,我就等著你斬殺那個怪物了。

看來,這次任務也會比我以往的都要輕松很多。只是,這個傳說中的另外一個重要人物,也是起著決定作用的人

物還沒有登場呢。不過按照歷史發展的軌跡,這個人也很快就要出場了。

夜半時分,我正打算起身溜出去探探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人影在我之前箭一般溜出了房間。我立刻跟著那個人

影追了上去,只見他在宮殿里東轉西轉,忽然就縮在了一角,抱著頭輕輕哭了起來。

“喂!”我輕輕拍了那人一下,只見那人嚇得跳了起來,在抬起臉的瞬間,借著明亮的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臉。

“西卡?怎麼在這里?”我脫口道。

他看清是我,似乎松了一口氣,只是眼淚還掛在眼角;“我、我想回家,我不想被那個怪物吃掉。”

我的心情有些復雜,還以為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沒想到他卻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他抽泣著繼續說道︰’那個牛頭人身怪有多可怕,你知道嗎?我的姐姐就是被它吃掉的,我、我拼命告訴自己不

要怕,可是,害怕就是害怕……”

“這里可是迷宮,就憑你能逃出去嗎?”我彎下了腰,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淚,“你怕不怕牛?”

他搖頭。

“那麼怕不怕人?”

他繼續搖頭。

“那就是了,整個你都不怕,半個半個的更沒什麼可怕的了。”

他愣了愣,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驚叫道︰“你不是個傻子嗎?”

我露出了一抹邪惡的笑容︰“現在後悔了吧?”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害怕的表情。嗯,很好,就要這樣的效果。

“行了,先跟我回去。”我拉起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什麼在注視我們,猛地回頭,卻

什麼都沒有看到。難道是我過于敏感了?

在回去的時候,我發現我好像忘記這里是迷宮了。來時的路我早就不記得了,在東轉西轉之後,我們自己也不知

轉到了哪里,只知道好像轉到了一個房間。借著淡淡的月光,我看清了牆上巨大的雙斧圖案。

“姐姐,這是什麼?”西卡指著雙斧下的一個凹陷問道。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個有石板防壁的淺槽。

剛想伸手去摸,遠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陣極低的聲音,感覺竟有幾分像是野獸的低吼。

“姐姐,我們還是快回去吧!”西卡嚇得一哆嗦,牢牢拉住了我的手。

雖然不害怕,但我的心里也有幾分緊張,更何況現在還有西卡在身邊,我點了點頭,急忙拉著他出了房間。

“姐姐,我們是不是迷路了?你不認識路了對不對?”他小聲地問道。

“怎、怎麼可能?”我心虛地回了一句,不就是一個迷宮嗎?難道能把我困住?

這時要是小孔出現就好了……在我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忽然只見一只麻雀從窗子外飛了進來,親昵地

停在了我的肩頭。它並沒有說話,只是一展翅膀,往前飛去。

居然真的是——小孔!我有點不大相信自己的眼楮,忽然覺得這只小麻雀簡直就是世上最可愛的動物,隨即我也

一言不發地拉著西卡跟著它走。就在快要到房間的時候,它忽然折轉了身子,飛到我面前,用小腦袋蹭了蹭我的臉,

迅速地飛走了。謝啦,小孔!

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剛往前走了幾步,忽然一個黑影驀地攔在我的面前,我立刻意識到了危險,幾乎是條件反

射地對著那個黑影就是重重一拳,直到听見一聲低呼後才發現居然是忒修斯。

“啊,你怎麼在這里?”我揉了揉發痛的手。

他捂著右臉,無奈地低聲道︰“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忒修斯這才回過神來,上前不亢不卑地行了個禮︰“公主殿下,我叫忒修斯,我們是從雅典遠道而來被選為這次

祭品的人。剛才我們一時失神,忘了禮節,請公主殿下原諒。”

公主皺了皺眉︰“那怎麼會闖到這里來,還不馬上走開?”

“等一下!”我也顧不得那麼多,脫口而出。

公主看了我一眼,臉上忽然掠過了一絲奇怪的神色︰“你也是這次被選為祭品的人嗎?”我應了一聲,心里有些

著急,不是說這兩人一見鐘情嗎?為什麼公主不但沒有表現出好感,反而好像還很不爽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忒修斯風度翩翩,實在是一等一的美男——當我的目光停留在忒修斯的臉上時,我的臉在瞬間扭曲了。啊!一直

都沒有注意,忒修斯的右眼怎麼腫得像個臭雞蛋?

我的背後冒起了一股寒氣,這個不會是我昨晚的一拳造成的吧?

完蛋了,這樣的糗樣,還讓公主怎麼和他一見鐘情呀!我、我又不小心破壞了整件事情了……

怎麼辦才好?如果公主沒有愛上王子,那麼就不會幫助他,也不會送他那把劍,那我的任務不就泡湯了?

不行,絕對不行,神啊,就讓我立刻變身為小丘比特吧!





第四部希臘幻想 公主的秘密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著彌補的方法時,公主手中盛著葡萄酒的杯子 當一聲摔在了地上,臉色變得蒼白,她伸手緊

緊捂住了頭部,不停地干嘔起來,似乎是極其痛苦的樣子……

侍女們大驚失色,立刻有人喊道︰“公主的頭痛病又犯了,快,快去叫醫者來!”

公主只是蜷在躺椅里,喃喃自語︰“好痛,好痛……好多光,好多火花……”

頭痛、眼前出現火花、嘔吐,這些癥狀……難道是現代常見的偏頭痛?望著手忙腳亂的侍女們,我的眼前忽然一

亮。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公主的偏頭痛簡直來得太是時候了!

我迅速走到忒修斯身邊,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他遲疑道︰“這樣行得通嗎?”

我點點頭︰“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一定會有用的。她是公主,幫助了她,說不定會對我們有益處。”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走到了公主面前,大聲吩咐道︰“我知道怎樣能減輕公主的疼痛,馬上把公主移到安靜

避光的屋子里,準備熱水袋子和涼水袋子。”

侍女們愣了愣,就听到公主立刻喊道︰“馬上照他的吩咐做!”

下人們很快就拿來了熱水袋子和冷水袋子,忒修斯按照我的吩咐,把熱水袋子放在公主的頸部,在她的前額放了

冷水袋子。這是臨時對付偏頭痛的方法,因為冷熱刺激能有效緩解肌肉緊張,減少痛感。果然,公主的癥狀似乎漸漸

減輕了,當她在望向忒修斯的時候,眼神似乎比之前柔和了許多。

忒修斯的面色微微一紅,回頭望了我一眼。

“這樣的方法,我之前從來沒有試過……”公主望著忒修斯。

“公主,這只是一時緩解疼痛的方法,如果您希望能減少發病,最好是讓忒修斯在這些天里,將所知道的一切都

慢慢告訴您。”我不失時機地提出了這個建議。這可是個培養兩人感情的好機會呢。

忒修斯似乎想說什麼,我甩給了他一個沒問題的眼神。

公主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又望向忒修斯︰“反正離祭祀還有一段時間,這樣也好。不過我話要說在前面,就

算你治好了我,我也不能救你,所以到底治不治我,看你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強迫你的。”

忒修斯笑了笑︰“公主殿下,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就算您不是公主,我也會盡我的能力幫助您。如果要求回報,

或是用什麼來交換,那就不是純粹的幫助了。”

公主的臉上似乎有些動容,我在旁邊贊許地望了一眼忒修斯,嗯,說得不錯哦。這下公主的心里一定又加分了吧

。既然不能一見鐘情,那麼就來個日久生情。

第二天,忒修斯照我說的,先是送上了一份修改過的菜單,將牛奶、燻肉、葡萄酒這些會導致頭痛的食物全部剔

除,另外增加了堅果、谷類和魚類等有益的食物。除此之外,讓公主盡量沒事就在屋子里待著,如果要出去的話,一

定要坐在樹蔭下,因為強烈的陽光能使偏頭痛的發揮率上升,所以,忒修斯照著我畫的圖,讓工匠們打造了一頂類似

于咖啡屋用的遮陽傘。

幾天下來,不知是不是運氣,公主的病竟然一直沒有再犯。

“忒修斯大人之前是位醫者嗎?”一位前來送食物的侍女面帶崇拜地問道。

“嗯,他的父親是醫者,所以他也會一些。”我隨口編了一句。

“公主從小就一直被這個頭痛病折磨,每隔兩三天就會犯一次,像現在這樣,幾乎是從來沒有過。”她輕輕嘆了

一口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公主的脾氣才變得十分古怪。”

“原來是這樣……”我心里又有些疑惑,似乎之前從來沒听說過公主有頭痛病,這會兒怎麼會好端端出現這個病

呢?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旁敲側擊地向忒修斯打听了一下他和公主的進展。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公主對他的態度似乎

越來越親切了。這樣下去,在祭祀那天來臨之前,公主會把寶劍交給忒修斯吧?

想到這里,我望了一眼忒修斯,看起來他已經被愛神的箭給射中了。但是,總感覺他對這件事似乎異常熱情,熱

情到幾乎快忘了自己的任務……不過他好像不是這樣的人。

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陣子一直都睡得不太好,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老是被什麼東西盯著,就算是在睡

夢里也能感覺得到。

“小晚,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懂得這麼多。不過,我覺得始終有點不好,因為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為什麼你自

己不出面……”他有些感慨地說道。

“由你出面不是更好,異性相吸嘛。”我笑了笑,“對了,明天你對公主說,你可以教她一些減輕頭痛的動作,

只要每天堅持做,能減少發病。”

“什麼動作?”他面帶疑惑地問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擺出了一個簡單的瑜伽造型︰“這是來自印度的治療方法,另外如果給她做肩部和頭部按摩

的話……不過那個你不適合,畢竟你是個男人……”話還沒說完,房門忽然被人一下子推開了。

我驚訝地抬起頭來,不由大吃一驚,站在門口的竟然就是公主本人!糟糕,難道剛才的話她都听到了?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著我,半響,她忽然說了一句︰“在祭祀開始前的這段日子,就由你

來負責為我治病。”

咦?我愣在了原地。這下可怎麼辦?事情好像變得一團糟了……

阿里阿德涅公主的宮門外兩側擺放著兩只石刻的鷲頭飛獅,它們身披孔雀翎,氣勢不凡,宮中是黃金、白銀、赤

礦粉涂抹的牆壁,看起來金碧輝煌,牆上有不少壁畫——在潺潺的流水邊上,是一撮撮茂密的蘆葦、嫩綠的水草以及

奼紫嫣紅的花兒……這些壁畫令宮殿之內頓顯盎然生機,充滿歡愉之氣。

到那里的時候,公主剛沐浴完,金色的長發濕漉漉地垂落在她的面頰,濕潤的嘴唇猶如玫瑰花瓣,在淡淡的燭光

映照中,整個人空靈得仿佛透明。

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妖孽啊妖孽!連我這個女人看得都心動,更別提男人們了。

“對了,小晚,你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她若無其事地看了我一眼︰“之前你所說的肩部和頭部按摩是什麼?



我心里一緊,她果然是都听見了。不過怎麼說我也是處于好意,她應該不會刁難我吧?

“如果公主喜歡,那就讓我演示一下吧。”我走上前,在她點頭之後,將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肩部似乎比較

結實,骨骼也比我想象中的粗大一些,按了幾下,還能感覺出頗有手感的肌肉。原來公主並不如我想象的那般柔弱…



“這些方法你都是從哪里學來的?”她的聲音猶如雨點飄過湖面。

“是我父親教我的。”我立刻接口道。

“那為什麼不直接來幫助我呢?”她忽然轉過了身,用那雙魅惑動人的翡翠色眼眸望著我,“我們都是女人,不

是更方便嗎?”

“那個……”正想找個借口的時候,她忽然摟住了我,還把頭靠在了我的胸口,用一種撒嬌的聲音說道︰“你知

不知道,頭痛病發作的時候真的好難受啊。”

喂,我知道頭痛很難受,可是這樣的姿勢很奇怪好不好?“公主殿下,你先坐直了好不好,不然我怎麼幫你按摩

啊?”對著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我這個平常沒啥同情心的人居然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她依舊把頭埋在我的胸口,輕輕道︰“這樣就舒服一些了。”

這個公主,果然是有點古怪。

就在我超級郁悶的時候,她總算離開了我的懷抱,坐直身子,正想喝一口侍女端上來的檸檬汁,立刻被我迅速搶

了過來。

“你……”她似乎有些不悅。

“公主殿下,為了您的健康著想,檸檬最好不要吃,多喝些水就最好了。”看著她的臉上露出一抹郁悶的表情,

我心里有點小小的暢快,加了一句,“另外,偏頭痛如果在那個每月一次的時候發作的話,最好比平常喝更多的水,

這樣身體可以排毒,也會降低偏頭痛的發病率。”

她愣了一下︰“什麼每月一次的時候?”

“就是每個月你不方便的時候……”我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說到這個份上她應該明白了吧。

她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什麼每個月不方便……”

真是個遲鈍的公主殿下,她到底是不是個女人啊?

“哦……”她這才好像反應過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大自然的神色,“知道了。”

她似乎很享受我的按摩,好不容易等到她說停,可憐我的手都快抽筋了。在幫她按摩的時候,我早就打量了一圈

屋子,並沒有發現寶劍之類的東西。

“小晚,你的手很漂亮啊。”她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握住了我的手,摸了又摸,”是怎麼保養的?怎麼會那麼

滑呢?”

在她摸我手時候,我有些驚訝地發現公主的手比我大許多,而且骨節也硬朗很多,當然,這還是無損她的美麗。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阿希禮那雙美到極致的手,心里好像被輕微觸動了一下。

“公主殿下,您該休息了,規律的睡眠對您的病有利。”在她摸了半天之後,我終于忍無可忍地將手抽了出來。

好變態的公主……

“嗯,我是該休息了。”她拉住了我的手,“你今晚也要待在這里。”

啊?我忽然感到有些頭痛了,難道這是同性相斥?

“不然的話,萬一半夜我發病了怎麼辦?”她還振振有詞。

“那個,您可是公主殿下……”

“就和我一起睡嘛,我怕黑。”公主眨巴著那雙翡翠色眼楮,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的頭好像更痛了……歷史記載和這真相也差太多了吧。

這位公主的睡相還真不是一般差,當我第N次被她踹下床的時候,我的忍耐力終于到極限了。在我的小宇宙快要爆

發的時候,心里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她是公主,是這次任務成敗的關鍵……冷靜!冷靜……

不能把她怎麼樣,我躲總可以了吧。我扯了一床毯子,準備下床,剛一動,她的腿忽然很不雅觀地架到了我的身

上,我想推開她的腿,沒想到她嘴里不知說了句什麼夢話,干脆整個身子都靠了過來,還把手也緊緊纏了上來。

我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忽然覺得有點想哭,第一次覺得女人比男人更難對付……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腰酸背痛,雖然後半夜是睡著了,可差不多做了一晚上被章魚纏住的噩夢。

無精打采的我,此刻正帶著因嚴重睡眠不足而產生的頭痛和黑眼圈奮力地從床上爬起來,穿戴整齊準備開始新的

一天。

“小晚,一起來用餐吧。”她笑吟吟地看著我。我瞥了她一眼,她倒是一眼神清氣爽,看起來昨晚一定睡得很好



我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她手里的面包上,眉梢一挑,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泄口。我立刻走到了她的面前,奪走她剛咬

了一口的面包,露出一個標準化的笑容︰“公主殿下,面包是不能吃的。”

她盯著我,猶豫了一會,非常不情願地將嘴里的一口面包吐了出來。

“公主,牛奶最好也不要喝。”

“公主,豆子也不能吃。”

“公主,快放下這個!”

“公主……”

在第N次放下食物的時候,她終于抓狂了,怒道︰“到底什麼是我可以吃的?”

我微微一笑︰“除了不可以吃的,其他都可以吃。”哈,現在我的心情好多了,看來有時幸福就是要建立在別人

的痛苦上啊。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挑了一間避光的房間,開始教公主瑜伽第一式,對有偏頭痛的人來說,著重呼吸訓練、調息

的運動,例如瑜伽、氣功,可幫助患者穩定自律神經系統,減少病發癥狀。

“為什麼要練這個?”她一臉不情願的問道。

“知道嗎?情緒緊張、精神創傷、憂慮、焦慮、饑餓、失眠、外界環境差以及氣候變化都可誘發你的這種病,不

過我想焦慮、饑餓、失眠、外界環境這幾項應該和你沒什麼關系了吧,所以現在所要做的是消除你的精神緊張和壓力

。”

她臉色微變︰“我有什麼壓力……”

“你有什麼壓力和我無關,我所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教給你。”我順手比劃了一個簡單的動作,“照著我做,這樣

下擴胸,然後深呼吸……”

“我扭不過來。”她郁悶地說道。我抬眸望去,不由覺得好笑,公主的姿勢還真奇怪,明明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怎麼骨骼這麼僵硬?

“我怎麼覺得你比較象在受刑?”我一邊幫著她將手臂扭過去,一邊笑道。

“哎喲!”她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

“別叫!”我凶了她一聲。

她瞪了我一眼︰“從沒有人敢對我這麼凶。”

我回瞪她一眼︰“這都是為你好,說到底,頭痛起來是你自己受罪,關我什麼事?”要不是為了那把寶劍,我才

懶得理她。

她低下了頭︰“小晚,再過一些天,你就會被送到米諾陶洛斯那里,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一點都不難過?之前

送來的那些祭品,幾乎每天都在哭泣。”她忽然開口說道。

我輕哼了一聲︰“不管害不害怕,結局都是無法改變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好好珍惜活著的每一秒呢?”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不過不害怕的不止我,忒修斯也是個勇敢的男子呢。”我趁機提起了忒修斯,公主仿佛想起了什麼,點了點頭

︰“他的確與眾不同。”

“忒修斯他……”

“對了,這是個什麼姿勢?”她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好像是叫牛頭姿勢。”我脫口道。

她一听“牛頭”這個詞,臉色忽然變了變,隨即又恢復了正常。我沒有漏過她的任何表情變化,難道她想起了那

個牛頭人身怪?

“公主殿下,你看到過米諾陶洛斯嗎?”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飛快地搖了搖頭︰“從沒見過。”在否認的同時,她的眼中掠過了一片淡淡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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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迷宮內太容易迷路,所以這幾天我和忒修斯都通過鴿子傳遞消息,也不是沒有想過讓鴿子幫我們尋找米諾陶

洛斯的下落,但一想到祭祀那天就能去它那里,也就沒那個必要現在找出它的下落了。現在看起來撮合公主和忒修斯

似乎沒什麼指望,實在不行,我只能親自偷出這把寶劍交給忒修斯了。

“小晚,為什麼總在我面前提起忒修斯?”她似乎有點不悅,“你很喜歡他?”

我立刻搖頭。

她的翡翠色眼眸里閃動著奇異的光澤︰“那麼,告訴我,如果我喜歡一個人該怎麼做呢?”

我心里一喜,難道她開竅了?“喜歡他的話,自然要告訴她啊。如果他也有反應的話,自然也會告訴你!”

“會有什麼反應呢?”她不依不饒地問道。

“會有正常該有的反應啊。”

“那是什麼反應?是不是會親吻我,擁抱我?”她笑嘻嘻地說道。

“是吧……”我怎麼覺得我們的對話好像朝著奇怪的地方奔去了。

“可是我都不知道親吻是什麼感覺呢。”她忽然嘆了一口氣,眼神瞟向了我。

我連忙搖頭。拜托,我哪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她眨了眨眼,湊了過來︰“不如,我們來試試?”

我的臉抽動了一下︰“我們都是女人好不好……”

“正因為都是女人,所以我們誰都不吃虧啊。”她還振振有詞。

什麼謬論!我不再想理她,扯過了條毯子翻身就睡,拜托,我還沒這麼無聊。

“快點睡吧!說了多少遍了,有規律的休息也是減少病發的原因。”對著她,我的耐心似乎越來越少了。

她又像往常一樣纏了上來,把頭抵在了我的背上,低聲道︰“小晚,你可真凶,從沒有人敢這麼管我……”

“難道你母親沒管過你嗎?”

身後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了一個很輕的聲音︰“我的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父親一直都很忙碌,再加

我從小體弱多病,他根本不喜歡我,也很少管我。至于那些下人,根本不敢管我。”說著,她又朝我的方向挪了挪,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卻偏偏喜歡你這樣凶巴巴地管我。”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低聲道︰“快睡吧,不然你頭痛再發作可沒人管你!”

她輕輕笑了起來︰“不會的,小晚會管我。”

我閉上了眼楮,沒有再說話。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任務,我也——不會管你。





第四部希臘幻想 地下宮殿
不知不覺又過了幾天,離祭祀的日子倒是越來越近了。公主也越來越纏人了,還會時不時問些奇怪的問題。

“小晚,就讓我喝一口酒好不好?”公主又像往常一樣睜著那雙傾城傾國的眼楮,眼巴巴地望著我。不知為什麼

,她倒是很听我的話,每次被我凶,她反而是很享受的表情。變態的公主啊……

“不行。”我的回答也和之前一樣。

她沖著我扮了一個鬼臉,忽然露出了一副惆悵的表情。

“你怎麼了?”我很少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嘆了一口氣︰“小晚,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是不是很快就會死了?”

我白了她一眼︰“放心,你這病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

她哀怨地望了我一眼︰“小晚,你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就是覺得不大順眼,難道是女人潛意識的嫉妒?因為她長得太過美麗了?

“小晚,你說人死了為什麼會變得冰冷呢?”她又開始問一些怪問題了。

我往嘴里放了一顆葡萄,隨口道︰“那是因為心靜自然涼。”

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湊到了我身邊︰“小晚,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我好像有點不舍得你到米諾陶洛斯那

里了。”

“不過公主也是無能為力的,不是嗎?”我漫不經心地又扯了一顆葡萄。

她的笑容微微一愣,忽然轉換了話題︰“葡萄總可以吃吧,小晚,喂我。”

“喂你?”我的嘴角抖了一下,只好將手里的葡萄放進她的嘴里。不知是不是故意,她一口將我的手指一起含住

,細軟的舌尖還輕輕舔了一下我的手指,那種麻麻的觸感直讓我的心里驀地一跳。我趕緊抽出了手指,心里又咒罵了

一句——變態!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慢慢吃下了那顆葡萄,還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好甜。”

我的心里忽然一個激靈。這個公主,該、該不會是只對女人感興趣吧?

當有了這種荒誕的想法,晚上和她同床共枕的時候,我睡得極不踏實。好不容易睡著,我又開始做被章魚纏繞住

的噩夢,這次的夢更夸張,居然有一群小章魚沖著我喊媽媽!從噩夢中驚醒,我一摸額頭,全是冷汗。睜開眼楮的瞬

間,似乎看到了一個黑影一晃而過,我大吃一驚,驀地坐起身來,再仔細一看,什麼也沒有了。

“小晚,,怎、怎麼了?”公主迷迷糊糊地揉著眼楮。

“我好像看到一個影子晃過。”我的話音剛落,只見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蒼白。

“可能是你看錯了吧。”她很快又恢復了常色,支支吾吾道。

我點了點頭︰“可能是眼花了。”

“接著睡吧,小晚。”她慢慢將身體靠近了我,以前沒什麼,可是現在,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猜測,身體一僵。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反而更親昵地靠了過來。

唉……忍耐,再忍耐……

清晨起來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公主的臉色竟然也帶了幾分憔悴,明顯昨晚沒有睡好。奇怪,之前她都睡得好好

的,我忽然想起了她昨天的異常反應,難道是……和那個黑影有關?或者說,她知道那是什麼?

不知為什麼,對那個黑影,我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難道那不是我的幻覺?真的有人總是在盯著我?

公主忽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露出了一副難受的樣子。

“怎麼了?又頭痛了嗎?我去叫人準備熱水袋子……”我剛想下床,忽然被她一把拉了回來,真看不出,公主的

力氣居然這麼大……

“我,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她一邊說著,整個人壓倒了我的身上,將頭埋在我的胸口,“就讓我靠一下好不

好?”

“公主殿下,這樣的姿勢很奇怪好不好,拜托你挪動一下。”說實話,我很想楸起她的頭發把她扔到一邊,但對

著一個美人,我又下不了手。忽然留意到她的睫毛顫動得極快,連呼吸似乎都在加快,雙肩還在微微抖動。這個女人

,看上去並不像犯頭痛病啊……

“公主,你再裝下去,我會生氣的。”我一臉平靜地說道。

她終于笑出了聲,緩緩抬起頭來,眼中似乎閃爍著點點碎金,聲音突地變得飄渺起來,仿佛被濃霧包圍了一般…



“被你……看出來了。”

四目相投之間,她抱在我腰上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些,那緊密的接觸與沉重的壓迫讓我的心突地一跳。該不會

,我的猜測是真的吧?

“小晚,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她的話音剛落,我只覺頭上有一只烏鴉呱呱飛過,心里已經是起了無數個驚濤駭浪,臉上卻還是保持著平靜︰“

公主,我不知道你還喜歡女人。”

她的眼楮亮晶晶地望著我︰“我只是喜歡你。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你,有種很特別的親切感

。”她放低了聲音,“不如,我們試一試……親吻,可以嗎?”冶艷的紅潮已經染上了她的雙頰,像最艷麗的火一般

緋紅。我臉上的肌肉已經抽筋到麻木了……

“不可以!”我斬釘截鐵地說道,將她的魔爪從我的腰間掰了開來。

“為什麼?”她一臉委屈狀。

“你懂不懂啊?接吻,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不是女人和女人之間!”我被氣得不知怎麼解釋。

“這樣啊……”她忽然挑唇一笑,垂下了眼眸,正想說什麼,忽然瞥起了眉,緊緊捂住了自己的頭,輕輕地呻呤

了起來。

“想再耍我一次嗎?我可不上當了。”我一把將她推開,剛下了床,卻又被她扯住了手腕︰“痛……小晚,很痛

……”

我仔細一看,她的額上全是冷汗,臉色泛白,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去了,心里一涼,這次果然是真的!

“小晚,好痛……”她死命地拽著我的手。

“沒事!沒事!”我輕輕拍著她的背,立刻讓侍女們去準備熱水袋子和冷水袋子。看她的表情極為痛苦,我的腦

中忽然靈光一現,低聲吩咐身邊的侍女,“馬上去浴池準備溫水,讓公主浸泡,這樣也能減輕痛苦。”

那位侍女似乎猶豫了一下,望向了公主。公主皺眉點了點頭。沒過多久,公主的貼身侍女就攙扶著她去浴池了。

“我也一起去吧。”如果在溫水池中按摩腦部,應該事半功倍吧。

侍女們立刻攔住我︰“不用了,公主殿下有我們就好。”

“就讓她去。”公主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可是,公主……”侍女的表情很是奇怪。

“是她的話,沒關……”公主被疼痛折磨得沒有再說下去。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公主專屬的浴池,之前,都是由侍女領我到專門的地方沐浴。

一到浴池,我就讓侍女趕緊將公主和衣放入了溫水池,我自己也緊跟著下了池子,用手在她的太陽穴兩邊輕輕按

摩,她的臉色終于漸漸由白轉紅……

“好些了嗎?公主?”我听見她的呼吸平緩起來,呻呤聲也漸漸消失了。

她的眼楮微微張開,濕潤得如同浸泡在水中一般,無限迷離,無限風情。微顫的眼睫毛下移,細細的水珠閃爍著

碎鑽般的光澤,金色的柔軟的發絲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小晚……”她的聲音似乎也縈繞著一層水霧,忽然低下

頭來,長長的眼睫毛輕輕踫觸到了我的額,帶著一種暖而癢的觸感。

我這才留意到,公主竟比我高出許多……

“還不快扶公主上來,順便替她換身衣服,不然會著涼的。”不知是不是浴室里過于溫暖的關系,我的臉也無端

端地熱了起來。

侍女們將公主扶出浴池,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後,替公主脫下了衣服。

“小晚,你也換身衣服,不然也會著涼。”公主示意侍女拿了一塊柔軟的毛巾和一套睡服給我。

我接過毛巾,順口道︰“公主,以後如果像這樣忽然發病,除了冷熱水袋子外,泡在溫水里也可……”當我的目

光無意中掃過她的身體時,後半句話哽在了喉嚨里,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怎麼不說下去了?”她那翡翠色的瞳中緩緩地蕩起了微瀾。

我揉了揉眼楮,又揉了揉眼楮,沒有看錯!我沒有看錯!公主赤裸的胸前平坦一片。顧不得那麼多,我沖上前,

摸上了她的胸,這、這分明就是……我按捺著心頭的震動,緩緩地將目光落到了更下面的位置。只一眼,我立刻觸電

般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她,用我自己也難以置信的冷靜語調問道︰“你是男人?”

他的唇邊泛起了一個極其嫵媚的笑容︰“是啊。”

“阿里阿德涅公主——是男人?”

“是啊。”

我再沒有說什麼,轉身往外走去,深呼吸,再深呼吸。

“小晚,你听我說。”他披上了一件外衣,驀地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拉住了我。我猛地轉過頭,在看到我一臉扭

曲的表情時,他嚇了一跳,剛想放開我,我的左勾拳已經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他的鼻梁。

“公主,您流血了……”侍女們一陣大呼小叫。

“小晚,你下手好重!”他捂著鼻子,一臉哀怨地看著我。

我用十分鄙視的目光白了他一眼,狠狠撂下了兩個字︰“人妖!”話一剛完,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出了房間,因

為我知道,再待下去的話,我一定會動用最邪惡的魔法……尤其當我想起他借著女人的名義吃盡了我的豆腐,沒有言

語可以形容我此時的憤怒了!我葉晚從小到大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該死的,阿里阿德涅公主怎麼會是個男人?

走了一會兒之後,我忽然發現自己又迷路了。我干脆靠了一根柱子坐了下來,冰冷的石頭緊貼著我的背,讓我的

心情也稍微平靜了一些。我沒有耐心繼續和這個人妖耗下去,在祭祀日子到來之前,不管用什麼方法,打暈他、威脅

他,我也要知道那把寶劍的下落。然後交給忒修斯,等他殺了那個怪物,一切就大功告成。

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還伴隨著人們說話的聲音。

“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嗎?”

“不知道,听說是從這個方向跑了。”

“趕快找到他,不然七對童男童女少了一個就不好了。”

“那個小男孩,好像是叫西卡嗎?”

一听到西卡這個名字,我猛地回過神來,怎麼回事?他跑了?跑到哪里去了?

腦海里忽然響起了司音說過的話︰

“在被送入迷宮時,你曾經偷跑了出來,但最終還是沒能跑出錯綜復雜的迷宮,臨死前的恐懼記憶令你難以忘懷

,一直延續到了今生今世。”

我立刻站起身來,打算去找他。在要跨出門的時候,我瞥眼間看到了牆上的雙斧圖案。咦?這不是上次我和西卡

無意中進來的房間嗎?沒想到,這次又誤打誤撞闖進了這里。啊?我忽然注意到之前那個凹進去的石板防壁的淺槽凸

了起來,心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西卡他會不會……想到這里,仿佛被什麼驅使似的,我緩緩伸出了手,按在了那個

淺槽上。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我所靠著的那堵牆猛地縮了進去,露出了一個黑糊糊的洞口,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吸

了進去。

黑暗,四周充斥無邊黏稠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亮,比罪惡更純正的黑色,讓人沒來由地感到絕望的黑暗。當我睜

開眼楮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這是——什麼地方?

“你沒有事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仿佛漆黑夜空中閃爍的星光般璀璨動听,溫柔得就像在愛撫著

小貓的手,又如同暗濕的陰雨春天過後初夏溫暖親切的陽光。

這樣陰森的地方,卻忽然出現一個如此溫柔的聲音,讓我不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你是誰?”我低聲問道。

“你按了雙斧下的東西吧?”他的腳步聲在漸漸靠近。在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的情況下,我精神一振,做好了

準備攻擊的姿勢。

“難道這里是迷宮里的地牢?”我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對方似乎停了下來︰“也可以這麼說。”

我微微一愣。如果這里是迷宮里的地牢,那麼這個男人又是什麼人?怎麼會好端端地出現在這里?

“那你怎麼會在這里?”我脫口問道。

“我一直都住在這里。”

一直住在這里?我忽然想到了什麼,身子驀地一僵,只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輕輕顫抖了一下︰“那——你的名字

?”

那個溫柔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帶著些許憂郁︰“我沒有名字。”

“那麼,你能不能點個蠟燭什麼的。”雖然他的聲音听起來並不具有危險,但我還是沒有放松警惕。在這個地方

一直居住的,不就只有傳說中的——牛頭人身怪嗎?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只听哧的一聲,有燭火剎那間燃了起來,躍動的橘紅照亮了四周。

借著昏暗的燭光,我的目光漸漸往上移,這是一個身材十分高的的男人,修長筆直的腿,一襲簡單的克里特服裝

卻讓他顯得縴有度,隱約可以看出健康的胸肌輪廓和柔軟的腰腹線,再繼續往上,當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臉上,不由

微微吃了一驚。他的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銀質面具,只在空隙處露出了一雙眼楮,隱隱帶著幾分詭異。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第四部希臘幻想 地牢里的面具人
“你不害怕?”他似乎有些驚訝。

我搖了搖頭︰“只是一個面具而已。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總有你的原因。”

他彎下了身子,將蠟燭輕輕放入了一個陶罐里,低聲說道︰“我戴著面具,那是因為我很丑,丑得會嚇壞人。”

我直起了身子想要站起來,雙手用力的時候,忽然從右邊肘關節的地方傳來了一陣劇痛,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手

臂上正流著血。糟糕,一定是剛才跌到這個地方弄破的。剛才一直神經高度緊張,竟然沒有留意到自己受了傷。

“你受傷了?”他立刻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我搖了搖頭︰“沒事,只是一點擦傷。”雖然我不像老爸那樣,無論受什麼傷都能自動愈合,不過,我身上的任

何傷口,超過十天都會消失。

“還是包扎起來比較好。”他從牆角里拿了一卷布出來,走到我的面前,輕輕地拿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

一層一層纏繞著。

這麼近的距離,從面具的空隙處望進去,我發現了他的眼楮是翡翠色的,乍一看去,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覺。雖然

隔著厚厚的面具,卻遮擋不住眼眸里流露出來的溫柔細致,我忽然感到有些好奇,為什麼這樣的男人會被關在地牢里



“也許我多嘴了,可是為什麼你會待在這里?”我忍不住問道。

他的動作停滯了一下,用細若蚊鳴的聲音道︰“因為我太丑了,會嚇壞人的。”

此時我的戒備心也稍稍減少了一些,隨口道︰“外表丑有什麼關系,內心的丑陋才是真正的丑陋。”

他微微一愣,轉開了頭。

“對了,我怎樣才能從這里出去?”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沒有出口,連從哪里掉進來都看不到了。

他遲疑了一下︰“暫時你是出不去的,不過等過幾天,守衛會來巡查和送食物,那時你可以讓他們帶你離開。”

“過幾天?”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們隔這麼多天才送一次食物給你嗎?”

他沒有做聲,我忽然想起了西卡,連忙問道︰“對了,你有沒有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掉下來?”

他站起身來,手持蠟燭往前走去︰“跟我來!”

我跟著他往前走去,這才發現原來此處也是一個類似迷宮的地方,穿過一條走廊,他指著其中一個房間道︰“那

個男孩就在這里,摔下來的時候已經暈過去了。”

我推開了門,借著燭光,隱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小臉,果然是西卡!只見他緊閉著雙眼,額頭上的傷口已經被仔

細地包扎起來。

“不用擔心,他只是受了點輕傷,我想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他掩上了門,“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是從雅典而

來的祭品吧?”

我點了點頭︰“你見過米諾陶洛斯嗎?”

燭光在他的面具上投下了明暗交替的陰影。“沒有。”他輕輕說道,“只知道它是個怪物。”

“怪物……”我靠在門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它也不希望有這樣的命運吧。命運往往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能改變的也或許只是小範圍內的、有限的命運。”

他沒有再說什麼,繼續領著我往前走,走廊的兩邊有著不少大門緊閉的房間。我越來越困惑了,這里真的是地牢

嗎?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地牢。”我插了一句。

“再怎麼大的地方,也是一個牢籠而已。”他停在了一個房間前,推門而入,將蠟燭放在了桌子上,“這幾天你

就暫時住在這里吧。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就在你的隔壁。”

我掃了一眼房間,里面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一張簡單的木床,空氣里還隱隱帶著一股霉味。雖然有點郁悶

,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誰叫自己這麼倒霉,居然會掉到這種鬼地方。

他走出了房間,忽然回頭說了一句︰“對了,如果沒事,你可以去任何一個房間,不過,除了長廊盡頭的那間。



我應了一聲,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房前。

在這個一片黑暗的地方,我根本分不清什麼時候會天亮,看著最後一點火焰跳躍著消失在桌子上,我無奈地閉上

了眼楮。

這個奇怪的男人到底是誰?雖然之前懷疑過他是牛頭人身怪,但是,他明明是個人類,而且,有那麼溫柔的怪物

嗎?雖然他說因為他太丑陋才被關在這里,我還是有點將信將疑,如果真的怕太丑嚇人的話,殺了他不是更干脆,何

必大費周折將他關在這里呢?他的身份,一定很神秘。

想著想著,睡意漸漸襲來……也許是換了一個不習慣的地方,我做了許多奇怪的夢,在我夢到楸住了公主一頓暴

打的時候,忽然就醒了過來。唉,為什麼美夢總是特別短暫呢?

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我睜開了眼楮,一種莫名的緊張涌上了心頭。這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雖然是在黑暗中,

我依然有那種感覺,仿佛有人在黑暗中注視著我,背後驀地冒起了一股寒意……是我的錯覺嗎?可是,那種被人牢牢

盯著的感覺卻是如此真實。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可能是我最近壓力太大了,所以經常會出現這種神經質的幻覺。就在這時,我忽然听到

從角落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吸聲,這才倒真讓我感到毛骨悚然了。再屏息听了一會兒,卻又沒有任何聲音。難道是我

的幻覺越來越嚴重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里還是一片黑暗。有人輕輕敲了敲門,伴隨著一個溫柔的聲音︰“你醒了嗎?”

在听到我的回答時,他推門進來,手里的蠟燭頓時讓這里充滿了光明,借著亮光,我看清了他手里端著一盆面包

和一碗水。

“將就吃點東西吧。”他將東西放在了桌上,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昨晚睡得好嗎?”

“不怎麼樣。”我可是實話實說。

“手上的傷好些了嗎?”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關切。

“應該沒事的。”我下了床,走到桌子邊的時候,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尋找著一個支撐物,我的手仿佛不經意

地拂過了面具,指尖略一用力,那個面具啪的一聲被我拽了下來。

他立刻慘叫一聲,驚恐萬狀地用雙手捂住臉彎下腰去,縮在牆角里再也不肯抬起頭來,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和懇

求︰“不要,求你不要看我的臉。”

我本來是想借機看看他是否真的是個丑八怪,可是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由有些後悔,那種害怕被傷害的樣子,並

不像是裝出來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于是撿起了那個面具,遞到了他的面前,

“你戴上吧,我不會看你的臉。”

他將整張臉埋在了自己的膝蓋中,伸出了一只手接過面具。我立刻轉過了身,只听身後一陣聲響,接著傳來了他

輕輕的聲音︰“好了。”

在轉過身的時候,他正在整理自己的面具,無意之中,我發現他也有一雙十分美麗修長的手,幾乎和阿希禮的手

不相上下。

“其實,你也不用這麼害怕,樣子丑陋,並不是一件什麼羞恥的事。”我想試著安慰他。

他搖了搖頭,聲音里帶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明明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是被憎恨的。自從那一天開始,母親總是歇斯底里地沖我喊︰我不想再看到你!大家厭惡的面孔是我每夜都擺脫不了

的噩夢,不知道有多少次,拖著滿身的傷痕爬回自己的房間,卻不敢大聲哭泣,怕母親听見會更加不滿。我知道,根

本沒有人會喜歡這樣丑陋的我,即使連親生父母也不會喜歡……”

他的傷感可以讓所有人動容,甚至連空氣都為之傷感,微微顫抖起來。

我的心底仿佛被什麼觸動了一下,這個溫柔的男人,他什麼錯事也沒有做,難道只是因為自己的丑陋,就要被關

在這種地方一生一世?

“就算是再丑陋的人,只有有高貴的靈魂,也會有人喜歡的。”我沖他笑了笑,“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了頭︰“故事?”

“嗯,這是一個發生在法國的故事,故事里有個十分丑陋的敲鐘人,他的名字叫卡西莫多,卡西莫多有著丑到極

點的相貌︰怪異的臉,四面體的鼻子,馬蹄形的嘴,參差不齊的牙齒,獨眼,耳聾,駝背……夠丑了吧。”

他並沒有對“法國”這個還沒出現的詞有異議,倒是有些吃驚于我多描述的丑陋︰“有——那麼丑的人嗎?”

“當然有啊,听我說下去。”我拿起陶罐喝了一口水,“故事里,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她的名字叫愛絲美拉達

……”雨果的《巴黎聖母院》,是我十分熟悉的一個故事。在我七歲的時候,老爸老媽曾經帶我去巴黎看過根據故事

改編的歌劇,所以印象一直十分深刻,有幾句精彩的歌詞,我至今還能唱出來。用這個故事來安慰他,真是再適合不

過了,法國有鐘樓怪人,希臘有面具怪人嘛……

他一直聚精會神地听著,當听到卡西莫多愛上了愛絲美拉達時,他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嘆息聲。

我笑了笑,又繼續講了下去,當我眉飛色舞地講完整個故事時,還不忘趁機激勵了他一番︰“你看,他雖然很丑

陋,卻沒有被愛絲美拉達所厭惡,因為他有高貴的靈魂,你也一樣,這麼溫柔的你,一定會有人喜歡你的。”

他沒有說話,翡翠色的眼眸似乎流轉著復雜的神色。

我咬了一口面包,思緒也回到了七歲時,那是我第一次去法國,媽媽還特地帶我去了普羅旺斯看薰衣草和向日葵

,在那里,媽媽第一次對我生氣,記得我當時一直吵著要和爸爸一起在陽光下野餐。那時的我,還沒有明白爸爸是…

…永遠不能出現在陽光下的。

耳邊,仿佛回響起了歌劇里的曲調︰

你來自何方

美麗的異國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間的精靈

美麗的天堂鳥啊

你為何來到這里

我是個吉普賽女郎

沒人知道我來自何方

吉普賽女郎

我浪跡天涯

誰又知道我明天的去向

吉普賽女郎

一切都寫在我的掌紋上

……

“很特別的調子。”他的聲音忽然把我從走神中拉了回來,我忽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把里面的歌曲哼了出

來。

“是啊!”我笑了笑,“不過是小時候看的,所以很多忘記了。”

“很好听。”他的眼中泛起了一絲溫柔的色體,就像裹在玻璃杯中的陽光,柔軟、透明。

今天就當RP爆發,好人做到底吧。我想了想,又哼起了另外一段記得比較清楚的歌曲︰

我的愛絲美拉達

你隨手點燃的是我的愛情

你卻不管了

為了愛我盲了雙眼

再也听不到聲音

你已經動了我的心

當我看了不該看的你的眼楮

我只能可憐地偷偷地注視你的背影

躲在黑暗的房間放縱對你的思念

……

還沒有等我唱完,他忽然霍地站起身來︰“我有些不舒服,我、我先回房間休息了!”說著,他有些驚慌地匆匆

離開了。

我咽下了最後一口面包,挑了挑眉,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奇怪家伙,人家難得有興致唱兩段,居然不捧場。

吃完面包,我拿起蠟燭,摸索到了西卡所在的房間。他還沒有醒來,不過呼吸均勻,面色紅潤,應該沒有大問題

。但這樣遲鈍不醒,也是件惱人的事,不過只要不讓他被米諾陶洛斯吃掉,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吧?但是公主那里的

寶劍,還是一個麻煩。不知抓抓大法用在人類身上,會不會有同樣的效果呢!

也許是因為一直處于黑暗的狀態,我覺得身體特別容易疲倦,比往常都容易瞌睡。也不知是白天還是晚上,反正

也管不了那麼多,我又再一次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我隱隱感到有人靠近了我的床邊,盡管還閉著眼楮,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清醒,處于了戒備狀態。

一個黑影忽然籠罩在了我的上方,接著,一只手慢慢伸向了我,就在我身體緊繃的時候,卻發現那只手只是將我

踢開的毯子輕輕蓋在了我的身上。像是怕我著涼似的,他還不放心地扯了扯,將我的半個腦袋都蓋住了。

我抓緊了毯子,心里涌起了一種像融化的粗砂糖般的溫暖。溫柔的面具怪人,一定會有人喜歡你的,一定。

一覺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情景,當時確實被感動了一下,可是現在又有新的疑惑出來了。難道

之前在我房間里的人也是他?或者說那個在黑暗中注視我的人也是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之前在公主房里的時候

,那個影那個注視我的人又是誰呢?好詭異的感覺……

我摸索到了門外,取下了一支插在走廊燭台上的蠟燭,往長廊盡頭廁所方向走去,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有時間

概念了,也根本不知道現在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再待幾天我恐怕就要瘋了,真不知面具男是怎麼熬下來的。

想到這里,我的新似乎被堵住了,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內心深處的某一根弦被觸動了,這次莫名其妙地想多管

閑事一回,把他從牢里救出來。或許,可以讓他跟著忒修斯離開這里啊……我一邊想著,一邊緩緩往前走著,在廁所

里解決了個人問題後,我忽然留意到了那個禁忌的最後一個房間。

越是禁忌的地方,卻往往越能引發人們的好奇心,就像現在,當我想起面具人的話時,我的好奇心忽然間開始泛

濫了。

我推了推門,門被牢牢鎖著,不過,打開這樣的鎖,還難不倒我。門只開了一條縫,一陣血腥味夾雜這腐臭味撲

鼻而來,我心里微微一驚,一個側身閃了進去,輕輕關上了門。

將手里的蠟燭舉高,在淡淡的燭光下,一個令我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場景赫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天花板上、牆

壁上、地面上,全是已經干涸的黑紅色血跡,觸目驚心。牆角處,堆滿了累累白骨,全是人的骨架……只听骨碌碌一

聲響,一個頭蓋骨不偏不倚地滾落到了我的腳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在強迫自己稍稍冷靜下來之後,彎下腰仔細地看了一眼這個頭蓋骨,看上去這似乎是個孩子

的頭蓋骨,而且時間久遠,上面鋪滿了灰塵。我上前幾步,走到那堆白骨面前。將蠟燭湊近了一些,忽然發現在白骨

的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長角的東西。我伸出手,將那件東西撿了起來,拿近一看,原來是個牛頭的面罩……牛頭的

面罩?迷宮里的地牢,人類的尸骨,血腥的房間,所有的東西一下子全都串聯起來,我忽然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凝結

起來了……

難道……

難道說……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你手里拿的,是我的東西。”

我的手一松,那個牛頭面罩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緩緩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門口那張猙獰的銀質面具面具。

“你到底是誰?”我居然還能保持冷靜,先朝他開了口。

他一腳踏進了房間︰“我就是——米諾陶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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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希臘幻想 米諾陶洛斯的秘密
我直直地盯著他,腦海里亂糟糟一片,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接受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

他明明是個普通人類,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和凶殘的牛頭人身怪聯系起來,到底是怎麼

回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沒有動,只是低頭喃喃道︰“為什麼你要進這個房間……為什麼?”

“你怎麼會是米諾陶洛斯?你明明是個人類?”我大喊了一聲。

他抬起頭,像是想說什麼,朝我的方向走了一步,像是怕嚇到我,很快有停了下來,低聲道︰“不要害怕,小晚

,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心里一驚︰“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不,你不會怕我的,你既不怕牛,也不怕人,整個都不怕,半個更沒什麼可怕的。”听到他說出這段似曾相識

的話,我心里更是大驚,這不是我當時安慰西卡時說的嗎?他怎麼會知道?除非他——

“原來你是可以隨時出去的。”我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他並沒有否認,翡翠色的眼中流轉著溫柔之色,仿佛冬日霧氣微鬹的熱水︰“是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是

第一次听到有人這樣說。知道嗎?在這里只要說起我的名字,孩子們就會被嚇哭……”

“可是,米諾陶洛斯明明就是牛頭人身,而你卻是個普通人類。”我搖了搖頭,“我不相信你會吃人,像你這樣

溫柔細心的人又怎麼會去吃人!”

他低下來頭,雙手微微顫抖著,再沒有說話。

我看了他一眼,側過身,認真地看了看身邊的骨架上的傷痕,心里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你看這些骨架,致命

傷口都是在心髒部位,明顯是被刀劍所傷,根本沒有撕咬的痕跡。”

“那些人都是我殺的。”他抬頭望著我,“因為我的長相過于丑陋,一生下來就被人討厭,結果有人向國王建議

,說是利用我的丑陋,將我渲染成一個牛頭人身怪,如果克里特有這樣可怕的怪物,其他城邦都感到害怕,更沒有敵

人或是奸細敢來關押我的迷宮。對國王來說也更安全。”

我不知該說什麼,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原來,牛頭人身怪的背後還有這樣的秘密!自從來了克里特,我所受的

已經夠多了,傾城傾國的公主是男兒身,牛頭人身怪是個溫柔的男子,完全將我所認知的大顛覆。到底還有什麼是我

所不知道的秘密?

“都是你殺的嗎?那為什麼你沒有殺了西卡?”我平靜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仿佛閃爍了一下︰“那是因為,他之後還要成為我的祭品。”

“既然是祭品,反正也是死定了,為什麼還那麼細心地替他包扎?”我一連串地問道,最後說出了我的猜測,“

那些人,也未必是你殺的,對不對?”

他呆呆看著我,身子微顫,忽然吼了一聲︰“我不是你所想象的什麼溫柔的人,我只是一個丑陋的怪物!所有的

人都是我殺的!”說完,他一個轉身,踉踉蹌蹌跑出了房間。

“米諾陶洛斯!”我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立刻追了出去。他好像還有什麼瞞著我,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漆黑一片的長廊里,我只能摸索這朝前跑,腳下一個踉蹌,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還沒等

我起身,一雙大手扶起了我,他那擔心的聲音傳人了我的耳中︰“摔疼了沒有,小晚?”

我立刻順勢抓住了他的手︰“一個會關心對方有沒有摔疼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殺人的人?我不會看錯的!”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著,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米諾陶洛斯,為什麼不反抗?”我抓緊了他的手,“你真的甘願在這里待一輩子?”

他的語氣哀傷而無奈︰“小晚,這是我的宿命。不再這里待一輩子又能怎麼樣,出去的話,還不是被人所憎恨和

討厭。”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討厭你。”我直起了身子,放開了他的手,往前摸索了一下,正好觸踫到了他的面具。

他好像受驚似的往後一躲。

“別動!”我輕輕說了一聲,手上一用力,拉下了他的面具,他大吃一驚,立刻伸手去捂自己的臉。

“不要動,米諾陶洛斯,現在我看不見你的臉,可是,能讓我摸一摸你的臉嗎?”在感覺到他猶豫了一會兒又點

了點頭後,我輕輕摸上了他的臉,他的身體就本能地開始顫抖,輕微但是不由自主地顫抖。我的手指細細劃過他的面

頰、眼楮、鼻子、嘴唇……最後停在了他的嘴角。

“我、我很丑……”他結結巴巴道。

“至少比你那個面具英俊一百倍。那個面具你都敢戴,怎麼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立刻接口道。

他的嘴角動了動,雖然是很輕微的一下,我卻能感覺到他剛在笑。接著,我驚訝地听到從他口中傳來很輕的歌聲



你來自何方

美麗的異國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間的精靈

美麗的天堂鳥啊

你為何來到這里

他比我想象的更聰明,上次我只是哼了一遍,他居然就記住了,而且唱得一點也沒有錯。我笑了笑,也接著唱︰

我是個吉普賽女郎

沒人知道我來自何方

吉普賽女郎

我浪跡天涯

誰又知道我明天的

……

唱到一半的時候,我的手背上忽然一熱,一滴灼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臉滑落,接著,一滴,又是一滴……米諾陶洛

斯……我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什麼揪了一下……從小就背負著悲慘命運的孩子,根本沒有選擇命運的機

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成長,負上罪惡的名義,最後,等待他的卻是一個淒慘的結局……

想到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緊,我所要拿的東西,不就是沾了他的血跡的寶劍嗎?如果一切按歷史發展,那很快

,他就要被忒修斯所殺死……為什麼命運這樣不公平?為什麼他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簡簡單單地生活下去。難道只

是因為他比別人丑?

“米諾陶洛斯,我要帶你離開這里。”我在黑暗中凝視著他,說出了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話。雖然看不見他的表

情,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震驚。

“你說什麼?離開這里?”

“是的,離開這里。”我一字一句道。司音說了是拿沾了他血跡的寶劍,並沒有說一定要殺死他,那麼如果之後

用寶劍沾上一點他的血跡,還是一樣算完成任務吧。

本來以為他還要考慮很久,沒想到他竟然很快同意了︰“如果是和你一起走,我願意離開這里。”“嗯,就這麼

說定了。”我將面具交給了他,又問道,“如果離開的話,你想去什麼地方呢?”

他猶豫了一下︰“你會去哪里?”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會在愛琴海邊的島上住下來,沒事的時候釣釣魚,和小海豚玩耍,清早起來看日出,晚上

就在海邊看日落。”我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中,滔滔不絕地說著,“听說愛琴海的日出很美,《荷馬史詩》描述說是

萬道霞光從金色的大海里進射出來……那不知是怎樣的壯觀瑰麗,真想親眼看看。”

“我真的可以去嗎?”他的聲音里帶著不確定。

“當然不可以!”一個清透的聲音幽幽在我們的身後響了起來。他的話音剛落,我只覺眼前一亮,明亮的光芒在瞬

間涌了進來。我驚訝地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熟悉的翡翠色眼眸,此時,那雙眼眸中閃爍著復雜的神色,似乎

有幾分欣喜、幾分惱怒、幾分擔心……

“小晚,原來你真的在這里!”阿里阿德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釋然的表情,“知不知道我已經找了你好幾天了?”

說著,他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露出了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飛了一個白眼給他,沒有理睬他。

他轉向米諾陶洛斯的時候,神情一下子陰沉下來,沉聲道︰“如果我不來的話,你想把她留到什麼時候?”听語

氣阿里阿德涅似乎和米諾陶洛斯很熟悉,之前他還撒謊說根本沒見過米諾陶洛斯。

米諾陶洛斯的整張臉已經隱入了面具下,他望著阿里阿德涅的眼神復雜難辨,低聲道︰“我沒有妄想……”

阿里阿德涅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厲之色︰“你也最好不要存什麼妄想!好好繼續扮演你的牛頭人身怪吧。”說著,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語氣和剛才的冷酷判若兩人,“好了,別生氣了,先跟我回去吧。和這麼可怕的怪物在一起,

難道你不害怕嗎?’’

我冷冷望著他︰“他不是怪物。還有,請你放開我的手。"

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淡淡的惱意,放開了我的手,漫不經心道︰“對了,好像這里還有一個孩子。如果我沒有猜

錯,你是因為找他才不小心闖入這里的吧。”見我點了點頭,他又說道,‘‘跟著我一直走,這里有秘道通向我的寢

宮。”

阿里阿德涅的寶劍還沒有到手,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還有一些事要做,所以,現在還是要多接近公主。

在跟他走之前,我回頭望了一眼米諾陶洛斯,朝他做了一個“等著我”的口型,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欣喜。

阿里阿德涅帶著我一進入寢宮,還沒等我說話,就捂住了頭蜷在了躺椅里,一臉的痛苦狀,鑒于他之前不是沒有

上演過“狼來了”的伎倆,所以我打算無視。

“你還不幫公主看看,知不知道,這幾天公主為了找你,吃不下睡不著,每天都犯病,連之前你教的方法都壓不

下去了,比以前更厲害了。”他的貼身侍女一臉怒容地對我說道。

“依諾,不關小晚的事……”他低聲道。

我抬眼望去,只見他面色蒼白,身體微顫,額上密密地滲出了一層冷汗,顯然不是裝出來的。

“你沒事吧?”我的語氣並不大友好。

“你說,我這叫沒事嗎?快來幫我按摩一下啦。”他露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眼楮還一眨一眨的,讓我想起

了向主人撒嬌的小狗。

沒辦法,為了寶劍,還要和這個人妖搞好關系,我嘆了一口氣,只得上前,幫他按摩起了頭部。

“有小晚在,我就覺得好多了。”他蜷在椅子里,輕輕說道。此時的他,和剛才的阿里阿德涅完全判若兩人。

我輕輕哼了一聲,一想到被他佔了N多便宜,我的眼前只晃動著兩個大字——不爽!

“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不過我不是有心騙你的。”他的睫毛微微抖動著,“一出生,我就因為身體虛弱差點死

去,祭司替我求了神諭,說是只有把我當成女孩養,才能活下來,等二十歲之後,我就可以恢復原來的身份了。”

原來是這樣!

“在你失蹤的這幾天,我真的很擔心,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的話,我一定會受不了。”他忽然順勢捉住了我

的手,“小晚,我不會讓你成為祭品的,也絕不會讓那個怪物傷害你。”

我抽出手,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米諾陶洛斯不是怪物!”

他有些不悅︰“如果你見過他的臉,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丑陋的外表並不讓人害怕,只有丑陋的內心才讓人厭惡。”我心里惱怒,手下的勁道也大了幾分。

“啊!好痛!”他皺起了眉,“反正,我哪里也不會讓你去,你已經看過我的身體了,你要負責!”

啊?我當場石化。

一陣風吹過,好冷。

在我的堅持下,終于再不用和這個人妖同床共枕了。

“小晚,你不睡上來嗎?”他的聲音听起來帶著一絲幽怨.“要是我半夜發病了怎麼辦?’’

我在地上鋪了一層地毯,頭也不回地說道︰“反正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死。”說完,沒有听到他的反擊,不由有點

奇怪,回過頭,只見他正側臥在床上望著我,淺淺一笑,像是嗔責,又似玩笑,眼波似流螢搖曳,如夢似幻……他還

是扮女人更適合。我的心里頓時冒出了這樣的念頭。不過,這樣的眼楮……好像在哪里見過,我又望了他一眼,腦海

中忽然浮現出了米諾陶洛斯的翡翠色眼楮。對了,我怎麼一直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眼楮是如此相似?難道——他們

之間有某種聯系,又或者只是巧合?

“怎麼了?如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笑著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這個位置永遠屬于你。”

“他的眼楮和你一樣。”我盯著他的眼楮道。

他的臉色在一剎那變得蒼白,笑容瞬間凝固在了唇邊︰“你說什麼?”

“你明白我的意思,要知道,翡翠色的眼楮並不常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口,也許是潛意識想知道

米諾陶洛斯的身世,想知道什麼人這樣殘忍,賦予了他那樣悲慘的命運。

“真的想知道嗎?”他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反正,你一直都會在我身邊,所以,就算告訴你也沒有關系。



“那麼……”

“米諾陶洛斯,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第四部希臘幻想 想要改變的命運
我听到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雖然剛才在腦中閃過無數個可能,但這個可能,卻是我想破頭皮也猜不到的

。一個是絕世美人,一個卻是丑陋至極,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竟然是兄弟!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情,

才能確保自己繼續冷靜地听他說下去。

“听父親說,他剛出生的時候,並沒有異常,但是六歲那一年,卻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在一夜之間變得丑陋無比

,父親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但是找了許多醫者,都對此束手無策。”

“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我忍不住說道。

“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就算是再親密的人,每天對著這樣的丑陋容貌也會生厭,就連他的親生母親——當時的王

後也放棄了他,大家越來越討厭他,所以有人提議……”

“提議讓他扮成牛頭人身怪。”我冷冷插了一句。

他看了看我︰“與其讓自己人害怕,還不如讓敵人害怕,他總算也是有一些用,這樣對他來說最合適不過。”

我說不出話來,腦海里全是那個六歲的小男孩在無邊的黑暗中無助哭泣的畫面,只覺得心里一陣發酸。比起黑暗

,被自已的親人放棄,更讓人感到絕望。

“那是你的親哥哥,你也和別人一樣討厭他嗎?”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他不順眼了。

他的眼中一片冷漠︰“我沒有一個成為怪物的哥哥。”

“如果不是你們,他也不會成為怪物。不,他根本不是怪物,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我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

堵住了,想要把米諾陶洛斯帶離這里的念頭越來越強,我不會讓他死,不會讓歷史重演!這次的閑事,我管定了!

趁著阿里阿德涅去見國王,我在他的寢宮里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寶劍的蹤跡,這個家伙,到底把寶劍藏在

哪里了呢?

離祭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一定要在這之前找到寶劍,而且這把寶劍一定不能交給忒修斯,絕不能讓他用這把

劍殺死米諾陶洛斯。

一直快到傍晚的時候,阿里阿德涅還沒有回來,只見他的隨身侍女依諾匆匆回來了一趟。

“依諾,公主呢?”我隨口問了一句。

“公主她……”依諾的言辭間有些吞吞吐吐,“她還在國王那里。”說著,她似乎像是趕時間,拿了一件披肩急

忙往外走。

我立刻跟在了她的身後。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只見她很快轉入了一條長廊,消失在了右側的一個房間里。我慢慢靠了上去,忽然從房間里傳出了阿里阿德涅的

聲音︰“忒修斯,這把劍是我從父親那里偷偷拿出來的,只有這把劍才能殺死米諾陶洛斯,我把它交給你了,希望你

不要辜負我的心。”

我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劍?難道就是那把寶劍?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原來是在國王那里。

忒修斯激動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公主,我忒修斯以愛神阿佛洛狄特的名義起誓,對您的心永遠不變。”

阿里阿德涅輕輕地笑了起來︰“我相信你。”

他們之後又說了些什麼,我沒有再仔細听,心里倒是放下了一塊大石,既然知道了寶劍的下落,那麼接下來的事

情就簡單多了。

在阿里阿德涅離開之後,我立刻閃進了房內。

忒修斯一見是我,似乎微微有些驚訝,也有些喜悅︰“小晚,是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全虧了你,公主的病情

才穩定了。”

我琢磨了一下他的話,怎麼他對我失蹤的事好像不知道?

“也沒忙什麼,就是想怎樣能更好減輕公主的病情。”我笑了笑,目光落到了那把寶劍上。看上去,那似乎是一

把很普通的寶劍,就和侍衛們身上的佩劍沒什麼兩樣,惟一不同的,就是劍鞘上有顆紅色的寶石。

“哦,這是公主給我的劍,還有這個線球。”他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殺死那個怪物,帶你們平安回雅

典。”

我輕輕應了一聲,寶劍和線球,這下倒都齊全了。

“公主對你,真的很特別。”我笑眯眯地看了看他。

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我也沒想到會得到公主的幫助,小晚,將來回雅典,我希望你能來宮里做事,這樣

的話,萬一她發病的話,有你在我會更安心一點。”、

“好啊。”我揚起了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容。這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卻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王子將公主帶走之後,

在半路中得到了神諭,說是不能將公主帶回國,結果王子只好將公主獨自一人留在了一座荒島上,因為悲傷過度,忘

記將船上的黑帆換成了白帆,在到達雅典的時候,一直在愛琴海邊等待兒子歸來的國王誤以為兒子已死,悲慟之下跳

海而亡。

“我能看看這把劍嗎?”我指了指那把劍。

他立刻將劍遞了過來,我接過了劍,打量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心里不停想著該怎樣把這把劍據

為己有。難道直接搶了劍,拉了米諾陶洛斯和西卡走人?說實話,不用魔法,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硬來。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忽然听到窗外傳來了一聲熟悉的鳥叫,我抬頭一看,原來是小孔。

“主人,快點出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從它的鳥語里,我明白了這樣的意思。“

我一走出房間,它就一直帶著我往前飛,直到飛到了花園里才停了下來。

“怎麼了,小孔?”我一臉納悶地看著他。

它神秘兮兮地轉動了一下烏黑的小眼楮︰“主人,我听到了一個大秘密哦,是有關米諾陶洛斯的。”

我心里一動︰“什麼秘密?”

“主人,原來米諾陶洛斯是因為中了一種奇怪的毒,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什麼?”我大吃一驚。

“而且這種毒是有時效的,到一定的時候,毒效就會消失。”

“有時效?多久的時效?’’我的語氣激動起來,如果這是真的,如果米諾陶洛斯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一切,一

切都會不同!

“在兩天後,毒效就會消失。”小孔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奇怪的表情。

兩天之後?我心里又是一驚,不正是祭祀那一天?怎麼會這麼湊巧?

“等等,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被你听到?”我懷疑地看了它一眼。

它抖了抖翅膀︰“我正好听到了神殿里的那個祭司對著克里特女神像懺悔,他知道這件事情,卻不能告訴任何人

。”

我的腦中飛快地掠過了把這件事告訴國王的念頭,又立刻被我否決,當初他們那樣輕易放棄自己的親人,現在也

根本給不了米諾陶洛斯幸福。好,我就干脆再多等兩天,到時等米諾陶洛斯恢復了正常,更容易將他帶離克里特。而

現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忒修斯殺死米諾陶洛斯,只要拿到那把惟一能殺死米諾陶洛斯的寶劍,一切就會簡單得多。

“小孔,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晚上的時候,在公主房間外等著我,我需要你幫我

帶路。”

它又轉了轉眼珠︰“好。對了,主人,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我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我當然認得。”

從花園回到公主那里的路,我已經走過好幾次,所以是不會迷路的。不過在回去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

今夜無月,只有漫天的星辰,幽藍幽藍的夜空中,星星就好像打碎的水晶撒得滿天都是,又仿佛一雙雙明亮的眼

楮望著大地,有風從窗外吹來,帶著涼涼的霧氣。

我有些郁悶地望了一眼正站在窗前望著天空的阿里阿德涅,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怎麼還不睡啊還不睡?

“瞧,小晚,星星多漂亮。”他忽然開口了。

我只是心不在焉地隨口應了一聲。

他微微笑了起來︰“我听說星星是天空的眼楮,當你看著它們的時候,它們也會回望著你。”他頓了頓,“它們

在看著我,它們在可憐我。”

“可憐?”我輕輕哼了一聲,“比起你的哥哥,你要幸福得多。”

他低下了頭,金色的長發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很快,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臉上扔掛著笑容︰“小晚,你不會明

白的。”

我的確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他還要置自己的哥哥于死地,就連殘存苟活也不允許?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他知道自己哥哥很快就能恢復的話,會是怎樣的心情和表情?還會要殺死自己的哥哥嗎?

想到這里,我的心里又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剛才一直沒有去想,為什麼阿里阿德涅一定要殺了米諾陶洛斯呢

?如果他早有殺意的話,之前就可以動手啊,何必要等到現在呢?難道是因為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

"你在發呆嗎?”他忽然開口道。

“嗯。”

“今晚早點睡吧。”

“嗯。”

“我先睡了。”

“嗯。”

“你今晚也睡在我的床上吧。”

“嗯。”

他的輕笑聲忽然將我從走神中扯了回來,我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居然中了他的圈套。

“有什麼奇怪的,之前又不是沒有睡過。”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床上,笑眯眯地望著我,"真懷念以前抱著

你入睡的日子。”

“惡心……”我在心里氣憤地喊了一句。、

“不要忘了,你要對我負責哦。”他促狹地笑著,眼眸中流動著翡翠色的光澤,“我的全身上下,你可全都看過

了。所以,除了你,我不能再嫁給別人了哦。”

啊?我又一次石化了。

接著,一陣風吹過,我風化了——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人妖睡著,我偷偷從地上起來,躡手躡腳地溜出了房間。小孔果然等在那里了。

“主人,你要去哪里?”

我朝它笑了笑,飛快走到了房間外的無花果樹下,拿起一塊石頭外開了土,從那里拿出了一把寶劍。這把劍是我

下午回來的時候,順手牽羊從巡邏的侍衛那里偷來的,既然劍的樣子差不多,那麼我就來個偷龍轉鳳好了,用這把普

通的劍換走忒修斯那把寶劍。

“小孔,現在帶我去忒修斯那里吧。”我藏起了手中的劍。

小孔只是看了看那把劍,並沒有多問什麼,立刻飛到了前面帶起路來。

沒有多久就到了忒修斯它們所在的西配殿,我輕輕溜進了它們的房間,大家都睡得很熟,嗯,真是Lucky。我很快

摸到了忒修斯的那把寶劍,想了想,抽出了那把寶劍,又將手里的劍也抽了出來,直接裝進了他那個瓖著紅寶石的劍

鞘內。這樣只換了里面的劍,不換劍鞘,更加不容易被識破吧。

我做好了一切,又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來。

小孔還是沒說什麼,帶著我往回走,就快要走到公主房間的時候,它忽然轉過身來︰“主人,為什麼換了那把惟

一能殺死米諾陶洛斯的劍?‘

我微微一愣︰“因為我想救他。”

它烏黑的小眼楮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可是,傳說里米諾陶洛斯是被忒修斯殺死的。”

“他很快就能恢復原樣,這樣死去太不公平,這不該是他最終的宿命。”

“可是,宿命是不能改變的。”它的嚴重帶了幾分難得的凝重。

“不能被改變嗎?”我舉起了手里的劍,“可我想試一試。”

“為什麼?”它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解,“主人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也不見得有多少同情心,難道只是一時

興起?”

我的臉色一僵,它這算是在貶我嗎?

“為什麼?”我輕輕重復了一遍,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他們帶著別人不能了解的傷痛,卻

依然能堅強地活下去。

“我只是,想試一試。”我朝它笑了笑,“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見它飛快點了點頭,我將劍遞給了它︰“幫我把劍帶走,等祭祀的那天,你帶著劍在海邊等我,我會帶著米諾陶

洛斯來的。”

它猶豫了一下︰“既然主人已經決定了,我一定听你的話。”說著,只見它口中不知念了什麼,一陣藍色光芒閃

過,小麻雀轉眼之間幻化為了一只大鷹,它用爪子抓住了那把寶劍,一振翅膀,直沖雲霄而去。

看它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際,我的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氣。這樣一來,誰也殺不死米諾陶洛斯。接下來要做的,

只是等祭祀那天,進入那座地下迷宮救出米諾陶洛斯就好,如果忒修斯知道真相的話,也不會執意要殺了他吧。

米諾陶洛斯,一定能——重新開始。






第四部希臘幻想 無能為力
祭祀日子到來的那天清晨,我很早就醒來了。一睜開眼,就听到了阿里阿德涅低柔的聲音︰“你醒了?”

我睜開眼楮望去,他正站在窗前看著我微笑,在初升的陽光籠罩下,仿佛一枝晨霧中的紅蓮。我揉了揉眼楮︰“

今天是祭祀的日子吧,我是不是應該回西配殿?”

他的神情有幾分奇怪︰“那些祭品很快就會被送入地下迷宮。”他頓了頓,“但並不包括你。”

“不包括我?”我一愣。

他側過了臉︰“等下你就知道了,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成為祭品,也不會讓他傷害你。”

沒過多久,忒修斯和余下的那十來個童男童女一起被帶了過來。為首的侍衛長正要將我一起帶走,阿里阿德涅忽

然捂住了自己的頭,一臉痛苦地蜷了起來,還不停大聲呻吟著︰“痛,好痛……”

“糟了,公主的頭痛病又犯了!”剛進房來的侍女依諾驚慌失措地叫喊起來,“小晚,你還不過來!”

“可是,公主殿下,她是祭品……”侍衛長似乎有些為難。

“難道你想讓公主活活疼死嗎?”依諾一臉怒容。

“侍衛長……”阿里阿德涅掙扎著開了口,“我知道……她是……祭品……就讓她最後……”他輕輕呻吟了一聲

,似乎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

“還沒听見嗎!公主並不想違抗國王的命令,就讓這個女人最後再替公主按摩一下,稍後就會把她送下去!”依諾

的氣勢咄咄逼人。

侍衛長不由得倒退了一步︰“那、那好吧。”

“還不過來……小晚……”阿里阿德涅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急。

這個家伙,原來想用這種方法不讓我成為祭品,裝得倒還真像……我又望了他一眼,只見他額上全是汗,牙關緊

咬,似乎不是裝出來的……難道真的犯病了?不過那也不關我的事。

侍衛長見公主發了話,伸手推了我一把,粗聲道︰“還不趕緊過去,就讓你多活一會兒吧!”

我被他重重一推,腳下一個踉蹌,正好跌到了阿里阿德涅身邊,剛想轉身,冷不防已經被他迅速地捉住了手腕。

“小晚,听話,別動。”他輕輕地說道。

望著侍衛長帶著忒修斯一行人進入了秘道,我用力掙脫了他的手,正想追上去,忽然听到依諾在旁邊怒道︰“你

想做什麼?知不知道公主為了不讓你成為祭品,特地每天吃那些禁忌的食物,就是為了能真的犯病,這樣才不會讓人

懷疑!”

我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了清早他那蒼白的臉色︰“難道那個時候你就已經……”

他虛弱地點了點頭︰“裝病的話,我擔心被侍衛長看穿,這樣……這樣會更加妥當……”說著他又蜷起了身子,

頭痛似乎是越來越厲害了。

我的心情有些復雜,雖然不喜歡這個人妖,可是,他想救我的心情卻又讓我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波動。人類,真是

復雜的生物!

我將手放在了他的額上,替他按摩起來,反正一會兒我就會帶走米諾陶洛斯,就當是最後的告別吧。他的翡翠色

的眼眸中流轉著迷離之色,金色的長發似流水一樣從我的指縫里流過。

“小晚,你要對我負責的哦。”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明顯就是“生命不息,惡心不止“的典型代表,在痛得死去活來

下,依然能夠分出心來調笑我。

在我按摩了一會兒之後,他的臉色漸漸好轉起來,喃喃低語道︰“有小晚在,果然好多了。”整個身子蜷在一起

的他,看上去就像是軟軟的棉花里包裹著的種子,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慵懶。

見他好了一些,我才停下來︰“既然沒事了,我……”

“你要去米諾陶洛斯那里嗎?”他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微微一愣,還沒等我說話,他驀地直起身,轉過身看著我,他的眼中浮起了一絲陰暗,臉上那抹明顯的?色毫不

掩飾地傳達出了他此時的心情。

“不過在這之前,你想听一個故事嗎?”他的語調恢復了平靜,“有一年,克里特的王後和側妃同時生下來一個

漂亮的孩子,但是二王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還要被當成女孩子撫養,而大王子卻健康聰明,一天比一天更得國王夫婦

的歡心,如果沒有意外,將來的王位繼承人一定是王後所生的大王子。”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絲莫名的預感,他會講出——很可怕的事情。

“大王子六歲那一年,偷偷和弟弟跑去神殿玩耍,不小心喝下了大祭司特別調制的毒藥,那是一種讓人變得丑陋

的毒藥,無藥可解,但是這種藥是有時效的。大祭司本來是想用來報復別人的,沒想到卻被大王子誤飲,于是二王子

告訴他,會為他保密。惟一的條件就是——”

“不許他說出毒藥是有時效的。”我感到自己的聲音顫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那時他才六歲啊,不過是

個小孩子,怎麼有那樣的心計!忽然,我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這次一定要殺死米諾陶洛斯,就

是因為怕他會恢復原來的容貌,這樣一來,形勢說不定會出現扭轉,他的王位繼承人身份也會受到威脅。

“王位繼承人對你就這麼重要嗎?重要到連自己的親生哥哥也要傷害?”

“王位繼承人?”他忽然冷笑了一聲,目光中流轉著冷漠,“你現在想去就去吧,不過,等你到那里的時候,看

到的也不過是一具尸體,忒修斯正為自己殺死了怪物而喜悅無比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麼很抱歉,我想不會有這個畫面出現,忒修斯殺不了他。”

他盯著我,目光中暗潮洶涌,仿佛夜里的山火,然後,嘴角略略揚起,勾勒出一道詭異的弧度︰“哦?這麼肯定

?”

我冷冷一笑︰“是的,我很肯定,因為忒修斯手里的那把劍,並不是那把惟一能殺死米諾陶洛斯的劍。”

听了我的話,他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嘴角那道詭異的弧度卻在慢慢地加深,讓人不安……

“哦?你就那麼肯定你已經換了那把劍?”

我的身子一僵,腦中有瞬間的空白。他怎麼知道我換劍的事?

“當那天你被依諾引到那個房間時,就已經踏入了我的計劃里。我知道你一定會想救米諾陶洛斯,所以讓你听到

了我和忒修斯的談話,你果然趁機換了那把劍,不過你一定不知道,那把劍其實並不是真的。”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折?”我咬著牙問道。

“為了讓你沒有一點機會救他。”他輕輕笑了起來,“對了,忘了告訴你,在你離開之後,我就用真正的劍換了

你的那把劍,所以……”

所以,現在忒修斯手里拿的,就是那把可以殺死米諾陶洛斯的劍!

我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驀地跳起身來,朝那個通道跑去。

“哦,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剛才伊諾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已經進入了那個通道。”他在我身後慢吞吞說了一句

,“我已經吩咐她封住那個通道,所以,現在惟一的出入口就是那個你不小心掉下去的房間。”

我指尖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所有的理智仿佛在瞬間消失,我一個轉身掐住了他的喉嚨︰“馬上打開那個密道,馬

上!不然我立刻殺了你!”

他微微笑了起來︰“那個秘道,一旦被封,就再也不能開啟。我也無能為力。”說著,他閉上了雙眼,“殺死我

嗎?我無所謂,小晚,其實你很聰明,你落入了這個圈套,只是因為你忘了一句話——關心則亂。”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他,轉身沖出了門。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猶如迷宮一般的長廊,讓我失去了方向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多麼無力,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個笨蛋。冷靜

!只有冷靜下來,我才能正確思考。

“主人,跟我走!”小孔的身影忽然撞入了我的眼簾,它扇動著翅膀往前飛去,我急忙跟了上去,忽然有種想流

淚的沖動。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那個房間,我按在了那個淺槽上。就像上次一樣,那堵牆猛地縮了進去,露出了一個黑糊糊

的洞口,一股奇異的力量很快將我吸了進去。和第一次一樣,四周還是一片黑暗。但不遠處傳來了依稀的打斗聲,我

心里一急,摸索這�ュ 孀派粼嚼叢嚼唇 矍俺魷至艘黃  浠璋檔墓庀摺br />
“啊,姐姐!”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我低頭一看,居然是西卡。

“姐姐,王子殿下正在和那個怪物打得難解難分!”他指了指前方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影,其中一個頭上隱約有雙

角,一定是戴了牛頭面罩的米諾陶洛斯!。

我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趕上了……我急忙往他們的方向跑去,正要出聲制止他們,一個尖銳的女聲忽然打

斷了我的話,像是撕裂了一般大聲喊道︰“小晚,你怎麼了?”

她的話音剛落,正在扭打的兩人似乎頓了頓。米諾陶洛斯愣了一下,似乎往這個方向望了一眼,就在這個電光石

火的瞬間,忒修斯右手中狹長的劍舉了起來,正對著米諾陶洛斯,閃爍著冰冷的光……

“不要!”我的心髒在瞬間仿佛被凍結了,眼睜睜看著那一劍飛快地插進了分神的米諾陶洛斯的胸口……一剎那蔓

延開來的紅,猶如鋪天蓋地的浪潮,席卷了我的全身,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心的一角,如同冰山上的裂縫,不易察

覺地裂開一點,然後緩慢卻又堅定地擴大開去……

“姐姐,那個怪物被殺死了!”西卡興奮的叫喊聲在我耳邊回響,我沒有理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米諾陶洛斯。

“小晚,我殺死他了!我們都能平安回雅典了,從此以後,我們雅典再也不用犧牲孩子們的生命了!”忒修斯正沉

浸在巨大的喜悅中。

我也沒有理他,只是走到了米諾陶洛斯的面前,彎下了腰,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我食

言了。”

他緩緩睜開眼楮看著我,哀慟而驚喜︰“小晚,你來了….”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絲神采,像是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我緊握著他的手,只覺得有什麼在心口來回地回蕩,然後敲打著耳膜,把難過的感受傳向全身,想要沖破,卻只

能無能為力地徘徊。

他的眼中泛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米諾陶洛斯!”阿里阿德涅的聲音忽然在我們身後響起,“為什麼在臨死前也不告訴她你一直喜歡著她?”

米諾陶洛斯一驚,低聲道︰“我、我沒有……”

“沒有的話,又為什麼每晚潛入我的房間看她?”阿里阿德涅的話讓我微微一驚,原來,那個在黑暗中注視我的

人真是他……

“我、我沒有,我這麼丑陋的怪物,根本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我……”他捂住了胸口,血跡沿著他的面罩往下

流。

“小晚,你怎麼了?他是個怪物!”忒修斯在一旁不解地說道。

“他不是怪物,他和你我一樣,都是人類。”我伸手脫去了米諾陶洛斯的面罩,他立刻用手捂住了臉,聲音嘶啞

︰“不要,小晚,求你不要看我的臉,我、我不希望在死前被你所厭惡……”

我捉住了他的手,慢慢移開,他的臉還沒有恢復原狀,幾個孩子驚叫著跑了開去,連忒修斯也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我很丑……”他幾乎就要哭起來。

“我知道,可是,我不介意。”說著,我彎下了腰,將嘴唇輕輕覆在了他的額上,感覺到他的身體一震,我抬起

了頭,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你——喜歡我,我很榮幸。”

他在愣了幾秒後,唇邊慢慢泛起了一絲溫柔的笑容,臉上煥發出異樣的神采,仿佛全世界的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那麼耀眼,那麼溫暖。他忽然斷斷續續地唱起了我熟悉的曲調︰

你來自何方

美麗的異國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間的精靈

美麗的天堂鳥啊

你為何來到這里

……

我低頭笑了笑,輕輕地,接著唱了起來︰

我是個吉普賽女郎

沒人知道我來自何方

吉普賽女郎

我浪跡天涯

誰又知道我明天的去向

……

望著他緩緩閉上的翡翠色眼眸,我驟然間感到眼楮一陣刺痛,仿佛是流不出的淚滿滿地聚集……生疼……

“米諾陶洛斯——是個人類?”忒修斯難以置信地望著米諾陶洛斯的尸體。

“不,他就是牛頭人身怪。”阿里阿德涅淡淡一笑,“王子殿下,你的父親、你的臣民希望你殺死的是頭怪物。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米諾陶洛斯的尸體旁,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

“你來做什麼,來幫他收尸嗎?我不認為你有那樣的好心。”我冷冷看著他,剛才依諾那麼大聲喊我的名字,明

顯就是想讓米諾陶洛斯分神。

他彎下了腰,在我耳邊很輕地說了一句︰“其實,每次的祭品,都是我幫他善後的。”

我先是一驚,漸漸地,唇邊浮起了一絲釋然的笑容,果然,米諾陶洛斯是不會殺人的。

他驚訝地看著我的笑容,輕輕道︰“比起什麼繼承人,弟弟更多的是嫉妒為什麼哥哥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為什

麼命運會這麼不公平。不過,最讓我嫉妒的……就是我所喜歡的女人,對他……”他輕嘆了一口氣,“就像現在∼樣

,為什麼那麼丑陋的他,卻能輕易讓你為他難過……我不明白……”

我站起身來,面向他的時候已經恢復了一臉平靜︰“公主殿下,你和他,根本就是善和惡的不同極端。所以,你

永遠都不會明白。”

他抬頭望著我,被濃重的陰影遮住的容顏看不清表情︰什麼叫善?什麼叫惡?人生下來後,就有一種本能,那就

是生存,想盡辦法生存,讓自己更好地生存,難道不是嗎?難道你們都沒有這樣想過?”

“你說得沒錯,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更好地生存,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靠傷害別人來換取自己更好地生存,你明白

嗎?”說著,我一把奪過了忒修斯手中的劍,手指剛觸踫到劍的一剎那,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呼喚我的聲音比之

前都要強烈……

到底是什麼在呼喚我?

是什麼?

“你想要這把劍嗎?”阿里阿德涅望著我,“這把劍,是每一代克里特國王傳給長子的。”

我一愣,長子?這麼說的話,這把劍,其實是屬于——米諾陶洛斯的。

“公主,我們還是快些出發去雅典吧。”忒修斯並不在意這把劍。

阿里阿德涅微微笑了起來︰“你帶著這些人回去吧,不過,小晚要留下,因為,等我滿二十歲的時候,我要娶她

。”

忒修斯大吃一驚︰“娶她?你不是——”

阿里阿德涅繼續笑著︰“我發現自己好像對女人更有興趣。”

忒修斯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極其奇怪的表情。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吞下了變色的回夢丸︰“不好意思,我馬上就會離開這里,公主殿下,你攔不住我。



阿里阿德涅臉色一變,不由分說地牢牢按住我的肩膀︰“哪里也不許去,我不會讓你離開這里!”

我望著自己漸漸變成半透明的身體︰“抱歉,你的話好像沒用。”

他這才慌亂起來︰“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去哪里?小晚,你要去哪里?”

我握緊了手里的劍,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阿里阿德涅,你喜歡我嗎?”

他微微一愣,立刻點頭︰“喜歡,我喜歡你!所以,就算我傷害了全世界的人,我也絕不會傷害你!”

我朝他眨了眨眼︰“很好,我要去一個永遠也見不到你的地方,而且,我會很快將你遺忘,徹徹底底地把你從我

的記憶中抹去。”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喃喃道︰“小晚,不要那麼殘忍……”

我只是微笑不語,看著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消失……

他的瞳眸被一片絕望的荒涼所覆蓋,有銀色的細線閃著水光從他的眼角處滑落,消失在無聲的夜里︰“小晚,就

算要離開,也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不要那麼殘忍……”

我搖頭,笑容爬上唇角︰“絕對,會忘了你。”

在他絕望的神情中,我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漸漸失去了意識……

有一種喪失的痛苦,絕不亞于生命被掠奪的程度,那就是自己的存在被喜歡的人完全遺忘。

為了米諾陶洛斯,我想……殘忍一次。

就一次。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迷茫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安靜地站在藍色的愛琴海邊的白色房子。在我的印象里,只在

希臘的聖托里尼島,曾看過這樣鮮明的藍與白。

不遠處傳來的歌聲和愉快的笑聲,將我從茫然中拉了回來。我轉過頭,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對新人在那里舉行希臘

婚禮,參加婚禮的人們正興高采烈地載歌載舞,舉杯暢飲,將玫瑰花瓣和大米拋灑向新人……我抿了抿嘴。差點忘了

,聖托里尼可是著名的世界著名的世界婚禮聖地,每年來這里舉行婚禮的新人不計其數。

“嗨,你是來這里度假的嗎?”一個年輕男人來到我面前,他臉上那明媚的笑容就像愛琴海上的陽光。

我點點頭,用希臘語問了一句︰“請問還有去雅典的船嗎?”據我了解,這個島上沒有火車站。

他似乎有些驚訝,隨即略帶遺憾地笑了笑︰“去雅典的最後一班船已經開了,如果你要去雅典,只能等明早8點的

船了。”

我皺了皺眉。那我今晚豈不是要留宿在聖托里尼?

那男人微笑看著我,熱情地提出了邀請︰“你既然來了這里,就加入我們的狂歡吧!今晚的一切一定會成為你旅

途中最美好的回憶的!”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美麗的新娘走了過來,熱情地拉著我往人群走去︰“來吧!來吧!”

剛開始我還有幾分不自在,但希臘人的熱情超乎我的想象,在他們肢體語言的帶動下,我漸漸放開,在悠揚的希

臘音樂中,跟著他們踏起了輕快的舞步……

笑著……跳著……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提醒自己——任務已經結束了!我已經回來了!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暫時忘記在克里特所發生的一切,忘記米諾陶洛斯臨死前的笑容。

當書本的白紙黑字封印了曾經的殺戮和輝煌,歷史其實已經變得蒼白和平乏。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永遠冷靜地置

身事外。可是,當身在其中時,我還是會為它感到震撼,會為它感到心痛,會不知不覺地追隨著它的腳步,會不能自

已地沉浸于它的悲歡離合——自己,終將無法成為一個局外人,超脫而平靜地坐看風起雲涌。

“小晚,來喝杯葡萄酒吧。”尼克將一杯葡萄酒遞給我。剛才聊天的時候,我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姓名,這個叫

尼克的男人是新娘的弟弟。

我正好跳得口干舌燥,接過酒杯來一口就喝干了。這酒和以往我喝過的葡萄酒不同,帶著一些格外新鮮的微甜和

特別的香味。

“真好喝。”我笑了笑。

他愉快地看著我︰“那當然,這是我母親親自釀的,有獨門秘方,外面是買不到的。”見我喜歡,他非常體貼地

又送上了一杯,“對了,這個……”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掛在腰間的劍上。

“啊!”我看了一眼那把劍,“那是我買的旅游紀念品,很不錯吧?”

他點了點頭︰“你都去過希臘的哪些地方玩?”不等我回答,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來了希臘,你一定要去克

里特島!那里有克諾索斯王宮的遺址,就是傳說中關押怪物米諾陶洛斯的迷宮。不過,你最好不要單獨一個人去,說不

定米諾陶洛斯還在那里等著吃人昵。”

晚霞的色彩由淺而深,由淡變濃,血一樣的顏色,把天空渲染得如火如荼,連海水都被映紅了。我望著前方,呼

吸仿佛在那一瞬間停止,似乎有千絲萬縷的情堵糾結涌上心頭,哽在胸口,疼痛難忍。

既然這樣,我就不去了。”我勉強笑了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導游。”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需要一個像我這樣可靠的希臘男人,而

我非常願意為你這樣的美女效勞。”

我輕輕地笑了笑。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著,直到我感到有些頭暈,才發現自己不知再覺中喝了太多的葡萄酒。

“我要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剛站起身來,就輕微晃了一下。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無限溫柔地看著我的眼楮︰“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度過一個浪漫的傍晚。”

拜托,我只是喝得頭暈,還沒有喝糊涂了,他的意思,我可不是不明白。

我正要開口拒絕,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那可不行。”幾乎是同時,我的身體被什麼力量拽了一下

,一眨眼的工夫已經落到了一個冰冷的懷抱里。

天光未暗,暮色卻已蠶食上來。我望著他那雙仿若流轉著星輝碎片的銀紫色眼眸,忽然間就說不出話來,心里涌

起了一種連自已也不明白的感覺。

阿希禮,他果然又出現了。而且,我好像並不討厭看到他。

“你是什麼人?”尼克吃了一驚。

阿希禮勾起一個魅惑的笑容︰“那不關你事。”話音剛落,我只覺眼前閃過一陣紫色的光芒,再次睜開眼楮的時

候,已經身處一間典雅別致的房問里了。

“你把我放下……”我的舌頭已經開始打卷了,那種葡萄酒後勁還不小。雖然我百毒不侵,可還是會喝醉的啊。

他的眼中帶了一絲笑意,將我輕輕放在床上。

“這、這里是哪里?”我繼續卷著舌頭。

“這里是我名下的酒店。”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不出現,你難道真要跟著那個男人走?”

“我、我才沒那麼傻……我要出去……”我揉著自己越來越暈的腦袋。和他同在一個房間,太危險了。

“沒想到你也會喝醉。”他似乎有些好笑,“這就是你身上流著一半人類血液的緣故。純正的血族,是永遠也不

會喝醉的。”

“我、我沒醉!我清醒得很,如果你……”我瞪了他一眼,沒有說下去。

他輕輕笑了起來,走到我身邊,彎下腰將嘴唇貼近我的耳廓,一半是調侃,一半是誘惑︰“如果我——什麼?”

冰涼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垂,麻麻的、癢癢的,我覺得自己的臉好像又快燒起來了。

“放心吧,你這種青澀的小孩——”他露出了一抹邪惡的笑容,“引不起我的一點沖動。”

我忍不住哼了一聲。明明他說這話我該放心才對,為什麼反而覺得更郁悶啊!

“不服氣嗎?如果你想勾引我,我不會介意的。”他更加靠近我,那雙銀紫色的眼眸半明半昧。

雖然很想反駁他幾句,但是我的腦袋越來越沉,只能大著舌頭反擊一句︰“我對大叔沒興趣!”

他笑著站起身來,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了靠窗的沙發上,順手按了一下CD機,機子里傳出了我熟悉的曲調︰

你果自何方

美麗的異國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間的精靈

美麗的天堂鳥啊

你為何來到這里

……

我驀地坐起身來,抿著唇,直到他飄忽不定的聲音隨著風傳過來︰“怎麼了?”

眼淚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順著我的臉頰流了下來……“我、我沒有救到想救的人,我真的很沒用!他還是死了,為

什麼?為什麼宿命就這麼難被改變?我明明能改變那些委托人的命運……”我語無倫次地喃喃道。不知是不是酒精的

作用,這些話我在平時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他站起身看著窗外︰“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會受到命運的控制,無法擺脫。他雖然死了,至少還有你為他哭泣

。”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寂寥的眼楮,他站在那兒微微地笑,笑得和他的眼楮一樣寂寥,“可是如果我死了,不會有

人哭的。”說著,他微微側過頭來,銀紫色的眼眸勝過天邊最燦爛的星光。我直直地看進它的深處,那最深處隱藏的

是寂寞和悲傷。

阿希禮……他也有不為人知的過去嗎?其實到現在為止,我完全看不透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如同傳說中的小提

琴葛達尼尼,玻璃般透明的高音是他,雲朵般溫柔的中音是他,惡魔般詭異凜冽的也是他。

“阿希禮是吸血鬼,是不會死的。”我低聲說了一句。

他垂下了眼眸︰“那可不一定。看在我給你做過咖喱飯,請你吃過日本料理的分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好歹

要流幾滴眼淚哦。”

“阿希禮是不會死的!”我固執地重復了一遍。我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想再見到自己認識的人死。

他的嘴角略略揚了起來,來到我的身邊,將我一把摟在懷里。他的長發垂落下來,輕柔地摩擦著我的臉頰。

“你已經盡了力,不是嗎?如果努力過後仍無法改變,那麼歸諸于命運也可甘心,畢竟你已經盡力嘗試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感覺到了他的體溫,就像是剛從夢中醒來迎接黎明時的體溫。

我驚訝地抬頭看著他,他也正看著我,視線和我的交纏在一起。忽然,他低下了頭,溫柔又充滿掠奪性地牽起我

的發梢,輕輕放在唇邊。他唇邊的微笑光華眩目,深邃的眼神流轉著莫名的情緒,在每一個交錯的剎那。

風卷過窗紗,月光一片艨朧。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很久很久。只要再靠近一點,他就能觸踫到我的嘴唇。

一切,只是暖昧。

“阿希禮,你不是純粹的吸血鬼,對不對?”我好不容易才從他織就的那張叫“誘惑”的網里掙扎出來,猶豫著

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有味覺,你不怕陽光,你還有體溫。”

他並沒有否認,只是臉色微微一變。

“你難道和我一樣,爸爸是吸血鬼,媽媽是……”我試探地問。

他的反應不像上次那麼強烈,只是看著我,跟眸中透出冷冷的光芒,就如同深藏在地底的水晶,就算重見天日,

依舊向四周發散著泳冷的射線。

“我沒有父母。”他平靜的面容下似乎隱藏著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痕。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每個人,都有一些稱之為秘密的東西藏在心里。有的人也許會在某一天將其公之于眾,而另

一些人則會選擇將這個東西埋在心里,等它慢慢腐爛——爛掉的東西往往就變成了心里最深的疤。

就好像——阿希禮。

“你就在這里體息吧,明天一早搭船去雅典。”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房外。

躺在軟綿綿的床上,想起他那曇花一現的寂寥眼神,我心里涌起一種難以說清的感覺。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

的男人,想要知道他的秘密……就這樣,在一種自已也不明白的奇怪情緒中,我慢慢進入了夢鄉。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朝著窗外望去。遠處,天是柔和的淡藍,海是柔和的寶石藍,火山是柔和的藏藍;近處,白

色的民居在朝陽下變成淡的鵝黃,陽台上的花叢在陽光中變成鮮艷的橘紅。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帶著咸味的空氣。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蔚藍的大海,都會讓我的心情平靜下來,仿佛有一種

莫名的親切感。

和阿希禮在陽台上共進早餐的時候,他看起來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當我留意到放在他面

前的一杯紅色液體時,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恐怖情景,忍不住皺了皺眉道︰“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采用直接吸

食人類鮮血的方法。像我老爸,直接買下一家醫院,不久什麼都解決了。”

他的眼楮微微眯起,唇角向上略挑到一個恰如其分的角度,眉毛輕微舒展,薄唇微啟︰“還記得昨天那個尼克的

男人嗎?”

我大吃一驚︰“難道這是他…”

他的笑容愈發顯得邪惡︰“你說呢?”

看著我突然僵住的臉,他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一口飲盡了杯中的血。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湊

到了我的面前,淡淡的血腥味撲面麗來。

我下意識地側過了頭。

“討厭血?”他冰冷的氣息在我耳邊吹拂,“這可是你以前最毒歡的東西。”

我心里…驚,脫口遭︰“以前?”

“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都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他的眼中涌動著奇怪的光芒,“小晚,

你很快就會知道一切的。”

我不太明白他的話,側頭望了一眼陽台下面,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有愛琴海般明媚笑容的男子,不

正是尼克嗎?

“你沒殺他。”我的心里有幾分釋然。

他挑了挑眉︰“誰說我殺了他,我只是讓他主動捐了一點血。”

“可是,為什麼偏偏挑他?”這個家伙,居然敢誤導我。

“因為,他抱了你。”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的眉梢眼底,明明溫柔無限,卻又帶著一絲冰冷的殘酷,“我不喜歡讓

除了我以外的人擁抱你。”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停住了,那一剎那,我連自己的心跳也完全听不到。

這、這是什麼意思?

用完了早餐,阿希禮把我送上了開往雅典的郵輪。臨行前,他意味深長地對我說了一句︰“很快,我們又會再見

面。”

到達雅典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當充滿滄桑的雅典衛城映入我的眼簾,雖然兩千多年前的衛城還猶在眼前,但

如今的種種殘損破舊絲毫沒給我淒楚之意,反倒讓我感到莫名的親切和眷戀。戰爭的破壞、宗教的褻瀆、文化的掠奪

,這一切都無法減弱它的魅力。在衛城這塊廢墟里埋藏著希臘黃金時代的理想、甦格拉底的哲學,和畢達哥拉斯的幾

何學……

看時間還早,我索性坐在神殿的石柱下,凝視著懸崖下一片湛藍的愛琴海和山丘周圍布拉卡市區的一片希臘特色

濃郁的民房,心中油然升起一種神秘、安詳的感覺。就在我陷入遐思的時候,忽然听到了翅膀的扇動聲和熟悉的鳥叫

聲︰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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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非法街頭賽車,羽祈被警察捉了,罰了現金20Ds幣.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海之國
我轉過頭,唇邊綻放出一個笑容,伸出手,清脆地喊了一聲︰“小孔!”

它一反常態地沒有立即撲進我的懷抱,反而耷拉著小腦袋,怯怯道︰“主人,你還好嗎?’’

我點了點頭︰“怎麼了?”

它猶豫地眨著小眼楮︰“在克里特的時候,主人很傷心……”

我將它捉到了懷里,腦海里想起了阿希禮對我說過的話︰

“你已經盡了力,不是嗎?如果努力過後仍無法改變,那麼歸諸于命運也可甘心,畢竟你已經盡力嘗試了。”

“我……已經沒事了。”我拍了拍它的小腦袋,“謝謝你,你幫了我不少忙。”

它將腦袋垂得更低︰“對不起,主人……”

“說什麼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我用手指撥弄它腦袋上一撮翹起來的黃毛。

它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遠方的夕陽一點點沉人海里,絢麗的光芒灑在大街小巷,世界瞬間變得柔和動人。我拍了拍身

上的塵土,問了一位當地人怎樣到火車站之後,朝著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雅典的火車站干淨又明亮,我找了一個偏僻的座位打起了瞌睡……當我被遠方教堂里傳來的鐘聲驚醒的時候,發

現那輛紅色的列車已經停在了我的面前。這一次,有許多人下了車,卻幾乎沒有人上車。顧不得多想,我連忙上了車



司音像往常一樣坐在那里,白皙的膚色在月光下暈開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淺金色的眼楮里流轉著閃爍的細碎的光

,線條優美的唇邊揚起了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

“回來了。”他的聲音依然平靜。

我點了點頭︰“回來了!”說著,我抽出了腰間佩戴的寶劍,“這個也一起帶回來了。”

他伸手接過劍,口中不知念了些什麼,只見劍身上發出啊了一陣耀眼的紅光,然後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花紋;接著

,他輕輕一揚手,把那把劍化成一道銀光,瞬間融入了我的身體里。

“司音,這是……”我驚訝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在最後的終點,這把劍能增強你的法力。”

我愣了愣︰“最後的終點,你是說終點?”我的聲音因激動而變得語無倫次,“那麼,是不是只要到了那里,我

就能找到媽媽?還有,我可以使用魔法了嗎?”

“小晚,到達了終點,也不一定就是結束。即使用了魔法,你也未必有取勝的機會,因為對方不是一般人,你要

有心理準備。”

我連連點頭︰“不管是什麼人,我都不會退縮,我一定會將媽媽帶回來!告訴我,告訴我怎樣可以找到媽媽?”

他望著窗外︰“等到了那里,我會告訴你。”

在听到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之後,我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總算到終點了……也許就像司音所說,對方不好對付

,可是我身為撒那特斯的女兒,一旦可以使用魔法,也不是好惹的,我一定能把媽媽帶回來!

一夜無眠的結果,就是早上起來的時候臉上多了兩個熊貓眼。我清楚地看到司音在瞥了我一眼後,嘴角又泛起了

一絲極淡的笑意。

和以前一樣,那兩個叫小遠和鄭穎的女孩過來時,司音將一切都告訴了她們,並準備送她們回到現實世界。小遠

非常感激,在離開前的一剎那,她忽然扭過頭︰“我很想知道,那個米諾陶洛斯真是那麼恐怖的怪物嗎?”

我輕聲道︰“有的人就算像個怪物,卻有顆人類的心,而有的人明明是人類,里面卻早換成了怪物的心。”

小遠對我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帶著一臉的疑惑消失在了白色的光芒中。

“司音,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終點?我快等不及了。”看著她們消失之後,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小晚,你听說過亞特蘭蒂斯嗎?”他忽然問道。

我點點頭。柏拉圖的書中曾經提到過這個國家,據說亞特蘭蒂斯人擁有的財富多得讓人無法想象,他們最初誠實

善良,具有超凡智慧,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們開始派軍隊征服周邊國家,生活也變得腐化、道

德淪喪。然後一場強烈的地震和隨之而來的洪水,使這個國家在一天一夜之間便無影無蹤了。亞特蘭蒂斯從此消失在

大海之中。

“難道這次是去那里?可是,司音你不是說過連你也不知道終點在哪里嗎?”

“只有這把劍上面的血跡才能指示終點的所在。”

原來剛才奇怪的花紋就是……我想了想,問道︰“終點是亞特蘭蒂斯?”

他沒有回答我,繼續說了下去︰“你所要去的地方,就是沉入大西洋的亞特蘭蒂斯。”

我心里微微一驚,亞特蘭蒂斯沉沒的時間,根據柏拉圖在另外一本書中所記載的說法推算,大約是lll50年前。也

就是說,這次要回到一萬多年前?而且還是海底?

我的老媽——現在正在11150年前的海底?太不可思議了……

“可是那里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吧?我又要怎麼做才能救出媽媽?”雖然有些吃驚,但至少知道了媽媽的去處,一

切,離結束已經不遠了吧。

“亞特蘭蒂斯沉沒以後,整個宮殿就屬于了海底的統治者——海皇羅蘭加洛。”

“海皇?”啊?我的腦袋暫時停止了轉動,當場被急速冰凍……

我終于明白了司音之前所說的話,即使用了魔法,你也未必有取勝的機會,因為對方不是一般人。

對方的確不是一般人,對方是——神。

“小晚?”在司音叫了我好幾聲以後,我才回過神來,雖然我知道自己精通魔法,但畢竟還知道自己和神的差距



“那麼,我到底要怎樣做?”我的心里涌起了無數疑惑。老媽怎麼會到那里去?她又是怎麼去的?她怎麼會和海

皇扯上關系?

“在很多年之前,海皇羅蘭加洛因為犯下了一件不可饒恕的罪孽,而被眾神所封印,海底世界就暫時交給了他的

姐姐澤麗法管理,但是最近,出現了一位神秘人掌管海界,據說他是海皇的轉世。”

我心里微微一動,這樣的話會不會好商量一點?

“可是海皇不是被封印了嗎?又怎麼會轉世?”

“在封印的時候,澤麗法從中搗亂,釋放了海皇一半被封印的靈魂。所以才會有海皇的轉世。”

“可是,這些和我媽媽又有什麼關系?這好像並不關她的事吧?”

“你不用知道更多了,你只要知道,要救出你的媽媽,我需要你從那里找到∼樣東西。”

“海皇的三叉戟。海皇靈魂被封印的同時,象征著海皇權威的三叉戟也同時被封印,我要你找到它……”

“然後呢?”

“然後將這把三叉戟刺人海皇轉世者的胸膛。”

我牢牢地盯著他,听到了自己超乎平靜的聲音︰“你是說,讓我殺死……神?”

“只有這樣,才能將他和三叉戟同時再次封印。,他頓了頓,“那時,你就能見到小隱。明白嗎?”我不明白,

我真的完全不明白。封印了海皇和三叉戟,這和我老媽到底有什麼關系?

“萬一我沒有做到昵?”我還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殺死一個神。

他的神色異常凝重︰“萬一做不到的話,你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救她。”

“真的?”我面露喜色,“什麼方法?”

“殺死你自己。”

我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望住了他的眼楮,他的金色眼眸冷漠之極,不帶一絲情緒,只有逼人的氣息仿若千年不

化的寒冰。在他的注視下,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男人深藏的冷酷殘忍的一面。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要是為了她,

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就算是生命也無所謂。”

听了我的話,他的目光漸漸柔和起來,低聲問道︰“害怕嗎,小晚?”

我愣了愣,然後點點頭︰“害怕,這還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不過,為了我想守護的人,就算要逆天而行我也會

去嘗試。”

“好。”他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腕上的水晶手鏈,臉上的神情復雜難辨。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彼此都沒有再說話。望著窗外不停變幻的風景,我的心情也在不停起伏。因為我一直想不

明白,為什麼將海皇和三叉戟封印,就能救出媽媽?為什麼司音對海皇的一切這樣熟悉?表現得又是這樣平靜?平靜

得就好像——他一開始就知道那就是最後的終點。

偏偏這個時候,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阿希禮曾經說過的話︰

“那麼你呢?你讓她踏上那輛列車,不也是另有目的……”

我心里一凜,沒有再想下去。我應該相信司音的,從平時談到媽媽的神情就能看出,他是多麼在乎她,所以,我

應該相信他的,我要相信他——

如果不成功的話,我真的要殺死自己嗎?我才只有十八歲啊,唉,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啊,不是不想救媽媽,只是

這樣死掉實在有點遺憾啊。

想到這里,我驀地精神一振,為什麼總往喪氣的方向想,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一定會用我的這雙手,將三叉戟

刺入海皇的胸膛……就算他是神,我也不會手軟!

清晨起來的時候,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車外的道路兩旁,聳立的大樹華冠遮天,投下一層一層濃重的陰影,枝

葉間流瀉下的細碎陽光斑點隨著列車的前行在車廂內輕晃跳躍。

“司音,你為什麼會收養我媽媽?”我問了一個一直好奇的問題。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難道是看她小時候特別可愛?”我笑了笑。

他的嘴角略略揚了起來,淺金色的眼眸內涌動著罕見的溫柔光澤︰“她小時候可壞得很,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

她就在嫁禍于人……”說到這里,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說下去,側過了頭望向窗外,金色的長發遮住了他所

有的表情。雖然我不清楚他此時在想什麼,但我能感覺得到,每次說到媽媽的時候,他是完全不一祥的。

那種溫柔的表情,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出現。難道……

“到了。”他的聲音忽然將我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我抬眼望去,窗外不再是一片白霧,而是一片浩瀚無際的大海,和我之前看過的海都不一樣,波瀾壯麗之中又透

露著無時不在的暗藏的危機。澄淨的海波正蕩開所有生命的起初,伴隨著一道道涌向前方的海浪沖擊著遙遠的地平線



“吃下這粒避水丸,你就能在海底正常呼吸和活動。”他隨手避給了我一粒藍色的藥丸。

我隨手接了過來,一口吞下,只覺得一陣涼颼颼的感覺從喉嚨里直竄到了小腹處。

“自己小心。”他淡淡道。

我點了點頭?正要下車時,忽然回頭看到他眼中掠過的一絲擔憂,想了想,又轉過身,走到他的身邊,伸手輕輕

抱住了他,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我很快放開了手,露出一個笑容道︰“就算是告別的擁抱吧,因為——‘’我凝視著

他的眼楮,“我有可能不再回來呢。”沒有看他的表情,我迅速下了車,朝著那片大海走去。

蒼穹蔚藍,海平面的那一端,湛藍的海水與天連成一色,放眼看去,璀璨的驕陽下,這是一片藍色的世界,屬于

海皇的藍。

剛踏進冰冷的海水中,頃刻之間,眼前的一切好像以我為軸心,開始旋轉起來。海水、天空、陽光,這一切通通

混在一起,變得一片模糊。各種景物不同的顏色構成了一環環水平的彩色圓圈,我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只覺得自己的

身體一直往下墜……直墜向那有亮光的地方……是海底,海底的最深處。

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我听到海浪聲節奏性地在我耳邊翻滾、奔騰,就像是海魔女所吹奏出來的那一曲曲神秘而

令人陶醉的笛音,時不時地想要誘惑偶然從這片水域上方經過的船只。海水就在頭頂,陽光折射過這巨大的整塊藍色

水晶溫柔地灑在海底,因為海面上有微風拂動,漾起淡金色的細碎波光。

身邊游弋著各種色彩的小魚,它們繞著我的身體環行,我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了一下那些成群結隊的小魚。仿佛

受到了驚嚇,魚兒們忽的一下散了開去,在美麗的珊瑚間穿梭,墨綠色的海草隨著海水的起伏而飄動著身軀。

我仿佛回到了孩童時代。

不一會兒,那些魚兒又圍了過來,和我一起,慢慢向更深處游去……

忽然,我感覺到了一陣短暫的刺痛與擠壓感,糟糕,是結界!我趕緊穩住心神,念起了破解結界的咒語,我費了好

長時間,才穿過了這個結界。果然,這海皇設置的結界沒那麼容易過……

不遠處的光線越來越明亮,依稀間,我仿佛已經能看見金色耀眼的海底神殿和無數雪白高大的珊瑚廊柱……

“你是什麼人,竟然敢闖進海皇陛下的結界!”一聲低呼從我的背後響起,還沒等我說話,一陣殺氣就隨之襲來。

這麼快就開打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做了一個輕巧的騰空翻,躍過那人的頭頂,穩穩落地,輕易地躲過

了對方的長矛。

“啪!”在落地的瞬間,我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剛才攻擊我的那個小個子男人忽然從地面騰空而起,像個轉盤

似的開始旋轉。

“小小的禮物,懲罰你剛才的不禮貌。”我望著自己的杰作,笑眯眯地說道。

就在他驚叫旋轉的時候,一道紅色的光芒忽然籠罩在了他的身上,只听撲通一聲,他從我的魔法中解脫出來,重

重地摔到了地上。

我望向發出紅光的地方,只覺跟前一亮,原來那里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嬌媚動人的女人。一頭火紅色的長發仿佛延

燒至天邊的雲朵,明亮地刺痛了人的眼楮,沿著長發蜿蜒的曲線,我往下望去,忽然愣了愣,她的下半身竟然布滿了

紅色的魚鱗。

原來是美人魚,而且是尾很厲害的美人魚。

她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忽然揚起了手,一道耀眼的紅光直沖我的面門而來,我呼了一口氣,伸手在空中一劃,一

層薄薄的透明的網狀物出現在我的面前,正好吸進了那道紅光,我沖她一笑,念起了咒文,只見薄網朝著她飛去,並

且無限擴大,擴大,正好將她整個罩進了網內——這個魔法,對于她來說好像是再合適不過。

她惱怒地在網里掙扎著,不過奇怪的是,自始至終,她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麼漂亮的美人生氣可不好,會容易老哦。”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一笑,正打算從她嘴里問出一些有用的

消息時,忽然看到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采,目光越過了我的身體,落在了我的身後。

我的身體仿佛在瞬間僵住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籠罩住了我的全身,從背後冒起的寒氣,讓我幾乎就要窒息。

我緩緩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輛由六匹長著翅膀的白馬拉的馬車,馬車上的那個男子全身被淺藍色的光芒所籠罩

,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能感覺到一種陰森的華麗感和無比強大的氣勢。

難道是——

還沒等我想更多,只見他抬了下手,我的全身瞬間被淺藍色的光芒所籠罩,仿佛在一剎那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和

意識。

果然不愧是神,我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海底地牢
等我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楮的時候,只見到四周一片幽暗,借著從頂端靠近窗戶的地方漏進來的光線,我發現雙

手被套上了沉重的鎖鏈,似乎被綁在一個十字樁上,雙腳雖然沒有被綁著,不過浸在冰冷的海水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唉,我輕嘆了一口氣,現在的處境可是大大不妙!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菜,都還沒看清他的臉,就直接被送到

了這件牢房里了……這算不算出師未捷身先死?

我掙扎了一下,想要使用魔法,剛念了一句咒文,手上的鎖鏈就開始收緊,一陣劇痛襲來,讓我不得不放棄使用

魔法。這條鎖鏈不是一般的鎖鏈……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可不想這麼快就走到最後一步。

又餓,又冷,又疼……這恐怕是我出任務以來最悲慘的一次了。

當當!窗戶邊忽然傳來了啄鐵欄的聲音,我抬起頭,一直橙嘴的黑色小鳥正拼命地想從縫隙里鑽進來,兩只靈敏

的腳,兩只靈敏的腳蹼還在一蹬一蹬。

我驚訝地盯著它,想不到它竟然變成潛水鳥溜進來了。

“主人!”它使勁地搖著翅膀,“主人,你還活著嗎?”

我的額上流下了一滴冷汗,連忙發出了一個證明我還活著的聲音︰“還沒死。”

“太好了,主人,你還活著,擔心死我了!”它顯得有些高興,很快又郁悶地抖了抖羽毛,“糟糕,潛水鳥的大小

擠不進來,可是我現在只能變成這種鳥。而且每隔一段時間,我需要浮出海呼吸。不過我會幫助主人的!”

我懷疑地看了看它,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鎖鏈︰“要是能把這該死的鏈條弄開就好了,我現在完全沒有辦法用

任何魔法。”

小孔盯著那條鎖鏈,發出了一聲驚叫︰“它好像是傳說中海皇羅蘭加洛親自打造的縛妖鏈!”

縛——妖——鏈?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我承認,我對“妖”這個字過敏。

“主人,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它朝我點了點小腦袋,“再忍耐一下,主人!”話音剛落,它就撲騰

著翅膀飛走了。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它,還是不要抱什麼希望為好。

腳踝處的海水漸漸地漲了起來,不知不覺,已經漲到了我的膝蓋處,冰冷的海水一波一波刺激著我敏感的膝蓋,

微微生疼。

海皇到底想怎麼樣?只是將我扔在這里自生自滅算了嗎?對于我這樣的闖入者,他完全沒有興趣知道為什麼嗎?

身為半人半妖的我,果然是猜不透神在想些什麼的。

就在我覺得越來越冷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什麼光滑的東西觸踫著我的小腿,癢癢的,透過清澈的海水,我看到了

原來是一條海蛇正在我的腳邊游來游去。

本來這種動物對我是完全沒有威脅的,但是現在我不能做什麼,實在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它咬一口。不過世事總是

那麼奇怪,你不想要什麼,它偏偏就來什麼。只見那條海蛇忽然昂起了頭,露出了尖尖的牙齒……

“你要是敢咬我,我一腳踹扁你。”我惡狠狠地盯著它。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一陣白光籠罩住了它的全身,砰的一聲就把它變成了碎片,然後又是砰的一聲,

從白光中竟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銀紫色的長發,魔性的跟眸,薄薄的唇邊勾勒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漫不經心的態度中卻

帶著致命的誘惑。

我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卻是因為驚訝和莫名的喜悅︰“阿希禮,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輕輕一笑︰“我說了我們很快會見面。”

“可你出現在這里,實在太奇怪了……”我納悶地看著他。

他並沒有回答我,目光直接落到了我的手腕上,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他的眼中飛快閃過了一絲像是心疼的神色



“你還好嗎?”他低聲問道。

“一點也不好。”我用一種難道你沒有看到的眼神望著他,“你看我這個樣子好嗎?那個野蠻海皇,連讓我開口

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把我關在這里了,還用這麼粗的鎖鏈鎖著我,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他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你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還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看來還能撐一段日子。”

“你——”我瞪了他一眼。這個沒有同情心的家伙,剛才的心疼一定是我的錯覺。

“如果你只是來取笑我的話,就趕快在我面前消失。”我沒好氣地說道。

他揚了揚眉︰“唉,本來正想告訴你擺脫這條鎖鏈的方法,既然你這樣說,我看我還是回去算了……”

“什麼……方法?”我剛脫口問了半句,又立刻輕哼了一聲,“我可不信你會這麼好心。

“我是沒什麼好心,不過——”他的唇邊漾起一抹促狹的笑容,“為了我喜歡的東西,我會破例一次。”

喜歡?這個詞讓我的心忽然跳快了幾拍,但很快,我就留意到後面的部分——喜歡的東西。那一絲絲喜悅頓時飛

到了爪哇國,我再次哼了一聲,以表達我的不滿。

“這次我算是栽了,我居然連對方的樣子都沒看到就被PK掉了。”我悶聲說道。

“你敗在他手下有什麼奇怪的,他是神,不是凡人。海皇算得上是最古老的神。從這個地球誕生起,那一刻,同

時也誕生海神。他一直默默地流轉在這個星球,注視了這個星球數十億年的變遷,並且在那段時期陸續誕生了天神、

佛神、主神等影響後世的諸神。不過和其他神不一樣,海神是有壽命的,是會轉世的。當然,他們的壽命相當長。現

在海皇的大部分力量依然被封印,如果封印解開的話……和他力量相當的恐怕只有天帝。”他頓了頓,“就算是天帝

,也不一定有勝算。上次也是天帝聯合了冥王的力量,並且在海皇神志錯亂的時候才趁機將他封印。”

听了阿希禮的話,我很驚訝。並不是驚訝于海皇的力量,而是驚訝于阿希禮對神界的熟悉︰“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將嘴唇輕輕靠在我的耳邊︰“因為,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知道這些事也不奇

怪吧?”

“有多久?”我脫口問道。’

“比撒那特思還要久得多。”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我的頭頂,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暗藏的無奈和惆悵。

“阿希禮,你一直很孤獨吧……”我側過頭,望住了他的銀紫色眼眸。

他的眼中微光一閃,極快地垂下了眼眸︰“也許是吧。不過,我必須活著,即使不是為了自己而或者。”

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那又是為了什麼而活著?為了什麼而度過這樣漫長的歲月?我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只見

那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簾,也擋住了所有的神色。

“等我做完我要做的事,從這里出去以後,我請你和阿尼薩吃飯吧,算是回禮。”我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不知

為什麼,看到這樣的他,我心里有些說不清的感覺。

他似乎愣了愣,一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笑容,眨了眨眼道︰“我沒有听錯嗎?難不成你要親自下廚?”

“親自下廚?”我干笑一聲,“那我只會煮泡面。”

“泡面也無所謂。”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孩子般的神情,“說好了,你可不許耍賴哦。”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最要緊的事一直沒有問,急忙問道︰“對了,怎麼才能擺脫……”話還沒說完,牢內的

海水忽然漲了起來,幾乎是一瞬間漲到了我的腰部,冰冷的海水仿佛滲進了我的身體內,我冷得打了和哆嗦,只覺得

自己的下半身好像已經麻木了。

“這是個什麼鬼牢房啊!該死的海……”我的聲音忽然噶然而止,下一刻,一雙溫暖的手從我身後緊緊地抱住了

我。不知為什麼,我從他的身體里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像某個星球散發著灼熱的熱量,向四周看去,這才發

現我們身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剔透的閃光體,把我們罩在里面,像冬日的陽光般溫暖,仿佛可以瞬間融化所有

冰川。

“阿希禮……”我低頭看著他環繞在我腰間的雙手,心髒仿佛柔軟了起來,就像溫潤的春雨,隨風潛入,悄悄地

溶化我的心。一剎那,我仿佛忘記了自己身處牢獄……直到手腕處的疼痛襲來,才提醒了我現在的處境。

“解開這條鎖鏈需要一樣東西。”他溫柔的氣息在我脖頸處縈繞,“等著我,小晚。很快我就救你出去。”

我心情復雜地低下頭︰“為什麼要來救我?”

“因為——”他輕輕地笑,“你是我喜歡的東西。”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忽然用嘴唇在我脖頸的皮膚上磨蹭著,用力地吸吮了一下。頓時仿佛有一股電流從那里直

通到了身體各處,我全身的血液倏地沖到頭頂。

看到我又驚又怒地轉過頭去,他還一臉無辜,聳了聳肩︰“我救你出去,收取一點小小的報酬不過分吧?”

“阿希禮,你——去——死!”我怒視著他,背後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估計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高壓電流可以發自

人體,他在愣了一下後,很快笑出聲來,幾乎是在同時,白光一閃,他就消失不見了。

脖頸後的那個地方,仿佛燒著了一般,火熱火熱的……讓我有種想咬人的沖動,剛才自己居然還被他感動了,他

根本就是一個趁火打劫的家伙……

牆上倒映著海水的波光,隱隱浮動,我動了動僵掉的雙腿,雖然感覺不到寒冷,但這樣繼續在海水里泡下去,不

知我會不會變成一顆泡菜……

就在我覺得體力漸漸在流失的時候,忽然听到了牢門外隱隱傳來了說話聲︰“海皇陛下,您親自來審問她嗎?這

種小事交給我們……”

後面的話我沒有听清,但“海皇陛下”這幾個字卻是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我的耳內,我的精神一振,終于要出現了

嗎,傳說中海皇羅蘭加洛的轉世者?

門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地走了進來。在來人那淺茶色長發遮掩下的淺藍色雙眸中,自卑與不甘雜糅成高傲

;縴細溫柔的臉孔卻偏要帶上冷血邪惡的表情,原本俊美的臉龐因為一道吧疤痕平添了幾分戾氣和殘暴,冰冷的眼神

閃耀著報復的快感。

在看清他的容貌的一瞬間,我如遭雷擊,大腦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又見面了。”他的唇邊勾起了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沒想到吧,會在這里遇到我。”

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听到了難以置信的聲音從自己的嘴里發出來︰“馬蒂?”

他冷冷笑著︰“這個名字已經成為過去式了,現在,你該叫我——海皇羅蘭加洛。”

“怎麼,很驚訝嗎?”他站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惡狠狠地盯著我,“在你每次羞辱別人的時候

,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吧。”說著,他手上暗暗使勁,頓時一陣劇痛襲來……我皺了皺眉,仿佛連骨頭都要

被他捏碎了……

從我八歲第一次和他交手開始,他從來沒在我這里佔過一次上風,不知被我羞辱過多少回,他不懷恨在心才怪!這

次我落在他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啊,對了,上次你好像還給我留了一個紀念……”他松開了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痕,“怎麼也褪不掉昵。



我一愣,驀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情景,心里頓時一凜,難道是我上次……

他的手上忽然幻化出了一把寒氣凜人的匕首,刀刃貼著我的臉慢慢滑過,伴隨著他同刀鋒一樣森冷的聲音︰“不

知這麼美麗的容貌,如果被劃一刀會怎樣呢?”

這句台詞貌似有點耳熟。我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沒你美。”

他的眉毛微微抽動了一下,臉色驀地一沉︰“向我求饒的話,我就放過你的臉。”

我哼了一聲︰“要動手就動手,我看你就算成了海皇,還是和以前沒什麼區別!”說完,我看著他的臉色漸漸一絲

一毫地變青,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一種隱藏的叫“憤怒”的東西。

“我現在所擁有的力量,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他的淺藍色眼眸透著詭異的光芒。

要說變化不是沒有,以前那個泛著白銀一樣清冷光澤的美麗少年,現在全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陰森的華麗。

“真正的力量,是源于內心強悍的自信,雖然你的力量現在變得強大,但你的內心卻沒有變過,不是嗎?”我冷

冷看著他。

那叫憤怒的東西終于從他的眼底涌了出來,他手中的刀子朝著我的臉劃了過來,我下意識地一側臉,只覺得下巴

一痛,心里叫了一聲糟糕,看來今天是非破相不可了!

“還不求饒的話,下一刀就沒那麼好運氣了。”他用刀子蹭了蹭我的臉。

我緊緊抿著唇,讓我向他求饒,絕對辦不到!我干脆閉上眼楮,等著下一刀落下,沒想到過了半天,還沒見他動手

,當我有些詫異地睜開眼楮的時候,卻看到了他憎惡的眼神。我知逼他很恨我。這一點,我在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當時在我硬是灌了他一通小鹿的洗澡水後,他就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你好好在這里享受吧!”他轉身就走,就在他踏出牢房的一瞬間,海水忽然又漲了起來,不多時,已經漸漸地

淹及我脖子。眼楮被海水浸得發澀,胸膛在抽搐膨脹。一個浪頭打過來,我嗆了一口水,喉嚨口的劇烈疼痛隨著脖子

向下輻射到軀體和四肢的每一個部分……他是想把我活活淹死嗎?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阿希禮
就在我以為自已要被活活淹死的時候,海水又漸漸地退了回去、一直退到了我的腳踝處。我的全身已經濕透,經

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在這種極度疲勞的狀態下,我的腦袋卻是格外的冷靜和清晰.現在的事情正朝著最糟的方向發展,馬蒂,不,羅

蘭加洛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更不知道要關我到什麼時候……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低頭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只能……雖然不怕死,可是這樣窩囊的死,我實在不服

氣。至少,再給我一次機會……

“小孔、阿希禮,你們在哪里?”我喃喃自言自語了一句,現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們了。

“沒想到你這麼想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脖子後

面似乎又開始發燙了……

“怎麼,不好意思了?”他不知何時又幽靈般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銀紫色的眼眸內流轉著促狹的神色。

“拜托,誰不好意思了!”我瞪了他一眼,“我葉晚就不知道‘不好意思’這幾個字是怎麼寫的!”

他輕輕笑起來︰“看來還是很有精神,我還……”他忽然沒有再說下去,目光落在了我的下巴上,微微蹙起了眉

,“這里怎麼回事?”

我搖了搖頭︰“別提了,原來這個海皇居然是我以前的對頭,我看再下去一定會被他折磨死。”

他沒有再說什麼,從懷里掏出了一根淺茶色的發絲,默默念了幾句咒文,將那根發絲輕輕一揚,讓人吃驚的事情

發生了,只听喀噠一聲,那根發絲就好像一把利刃一般,利索地切斷了我手上的鎖鏈。

“那是什麼?”我驚訝地揉了揉自己紅腫的手腕。

他的目光掠過我的手腕︰“能解開這條鎖鏈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海皇本人的頭發。”

“啊!”我更是吃驚,“你怎麼得到他的頭發的?你怎麼靠近他的?”

“我自有辦法。”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先出去再說。”

在觸踫到他手的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的手冰冷得嚇人,和吸血鬼的冷不同,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冷



“阿希禮,你沒事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他低頭看著我,露出一個好笑的神色︰“會有什麼事?我馬上帶你離開這里。”說完,他念了兩句咒文,一轉眼

間,我們已經身處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內。

我一揚手,手中立刻出現了一支點燃的蠟燭,借著跳動的燭火,我看清了這竟然是個白色珊瑚砌成的房間,瓖嵌

著貝殼的牆上掛著一副畫像。畫中的女子有著一頭紫色的長發,猶如月光一般清冷飄逸,仿佛清泉上的一株睡蓮,任

憑塵世喧囂,也不曾沾染半點塵埃。

“這里是……”我盯著那個畫像中的美人,總覺得似曾相識。

阿希禮沒有抬頭︰“這個女人就是海皇的姐姐澤麗法,這個房間是一直屬于她的,自從她失蹤以後,漸漸就被大

家遺忘了,所以這里暫時是安全的。”

“那麼她也是神了?奇怪,為什麼她會失蹤昵?”我望著那張畫像,“不過,她可真美。”

“誰知道!”他的語氣出奇冷漠。

空氣一下子仿佛凝固了,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我想了想,還是先開了口︰“你的這招瞬間轉移真厲害。”我由衷

地贊了一句。不過,在贊嘆的同時,我也不免有些小小的疑惑,為什麼這次他的瞬間轉移的距離這麼近昵?

他側過臉來,微微一笑︰“想學嗎?我可以教你。”在我還來不及表態的時候,他又飛快加上一句,“不過,我

要收取小小的報酬哦。”

去死——

“你不回去嗎?”他忽然問道。

我立刻搖了搖頭︰“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在這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我頓了頓,“謝謝你,阿

希禮。”

他無所謂地揚眉︰“沒關系,反正你付過報酬了,當然,如果你想付更多我也不介意。”

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拜托,能不能不要提這件事了……

他剛要說話,忽然輕輕蹙起了眉,似乎在強忍著什麼。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忙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他的額上微微滲出了汗,我伸手一摸,竟然是滾燙的,和他手的溫度完全相反。

“阿希禮,你……”我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你受傷了對不對?”

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正想否認,我已經抓住了他的手︰“你看你,身體冰冷,汗水卻是滾燙的,你一定是受傷

了,而且還是不輕的傷。”怪不得,他的瞬間移動大失水準……

他沒有說話,銀紫色的發絲被籠罩在霧靄似的光柱里,就像優雅輕舞的精靈。

“阿希禮……”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眼角有點濕潤,他受的傷一定和我有關,海皇的頭發,並不是那麼容

易拿到的。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東西消失。”他微微一笑。

“我不是你的。”雖然心神有些紊亂,我還是條件反射地反駁他。

他漫不經心地望向我,邪邪一笑︰“好吧!你不是我的,那我是你的好了。”

“這個時候你還……”我剛想說話,忽然見他又蹙起了眉,心里不由一緊,他看上去真的很辛苦。

“如果我死了,你可要為我哭哦。”他笑著道。

我瞥了他一眼︰“我是不會為你哭的!”

他垂了下眼簾,似是無奈︰“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姐啊。”

“因為,你不會死。”我做了個手勢,念起了咒文,—團淺銀色的光芒從我的指尖涌出,我輕輕地將手指抵在了

他胸口,只見銀色光芒瞬間籠罩在了那個地方,一絲一絲地滲入了他的身體內……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這不是Tremere族的魔法吧?”

“識貨!希望能暫時壓制住你體內的熱氣,不然一直冷熱相交的話,對你的損傷會更大。”我看來看他,“還不

如讓你一直處于寒冷狀態。”

他緩緩放開了我的手指︰‘不過,這個魔法也會消耗施法者的元氣。”

“你不用在意,就當是你救我的回報好了。”我頓了頓,“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可是,這點回報是不夠的,”他輕輕地笑,眼神暖昧,“我想要——更多。”

“沒有更多了!”我瞪了他一眼,“別讓我分神了!閉嘴!”這個家伙,受了傷還這麼讓人郁悶……不再去理會他,

我繼續施法,一直到他流出汗水冰冷下來,我才收回了手指︰“有沒有好些?”

他點了點頭︰“不過,全身被冰凍的感覺也不好受。”

我差點忘了,他並不是純粹的吸血鬼,所以對于這樣的寒冷,他會有點不能承受,不過……

“那你就忍耐一下吧,至少這樣會保護你的身體。”我瞥了他一眼,“放心,不會死的。”

他側過頭,輕輕埋怨︰“對你的救命恩人,你就這麼冷淡,真是沒心沒肺……”

“我幫你拿條毯子……”我忽然覺得有些想笑,正好看到房間里放著幾條毯子,于是準備起身去拿。

“不用……”他伸手想要拉住我,我用力一掙,他反而被我拉倒了,而且這倒的方向……也太不巧了吧!幾乎是在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已經倒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看他冰冷的唇不偏不倚地壓在了我的唇上。

嗡——我的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我盯著他的眼楮,他也盯著我的,我們兩個人以一種極詭異的姿勢躺在地

極上。

“那是我的初吻,阿希禮。”我沒有想到還是自己先開口。

“我估計也是,看出來了。”

“你……”

“想要我負責嗎?”

“啊?”

一陣風吹過,好冷。

“你還沒有傷到起不來的地步吧?”我表現出了連自己也難以相信的冷靜。

他微微一笑︰“當然,不過在這之前……”話音未落,他的唇又再一次覆了下來……我的全身驀地僵住了,時間

仿佛剎那問停止,一切都在懸浮狀態。這是一種怎樣的奇妙感覺,就仿佛一吸吮清晨葉尖的露珠,咀嚼初放的柔嫩花

瓣,咬下一口新鮮水梨的清脆果肉……我茫然地睜開眼,看見近處的那對銀紫色眼眸,深邃得可以吸入魂魄。

“這才是真正的接吻,明自嗎?”他漸漸離開了我的唇,眉梢間流動著笑意。

“你要是再不起來,我一腳把你踹開。”我在反應過來之後怒瞪了他一眼,他若無其事地一笑,從容不迫地躺在

了我的身邊,居然還很過分地將手伸過來攬住了我的腰。

“喂……”我想甩開他的手,忽然听到他哎喲了一聲︰“啊,小晚,我還受著傷昵,這可是為了救你受的傷哦。



這個家伙,剛才佔我便宜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受了傷?

“好像越來越冷了。”他輕輕說了一句,收緊了自己的手,將我朝他的方向更拉近了∼些。

“你不要得寸進尺了……”我郁悶地動了一下身體,要不是看在他為我受了傷的分上……

“這是最有效的取暖方式,不是嗎?”他的氣息在我耳邊吹拂,“我可是為了你受傷的哦,所以你回報我也是應

該的吧。”

“喂,那也要回報得心甘情願。”我沒好氣地應了一句,“以後你會不會一直把這件事當作我的把柄?好可怕,

那你可以用這件事要挾我幾千年、幾萬年……”

他原本嘴角含著笑,听到我的話時,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陡然凝聚,一絲陰霾浮現,然而只有一瞬,又恢復

了淡淡的神色。

“阿尼薩也很喜歡你。”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我愣了愣,有些跟上他的跳躍思維︰“我也喜歡她。”

他點了點頭︰“那就好,以後幫我照顧她。”

“你自己難道不能照顧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就當我沒說。”

之後,他沒有再說一句話。雖然他表現得有些反常,但是我也沒有多在意,也許是這幾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一

陣濃濃的倦意襲來,我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

幽長的通道,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我茫然地行走在通道里,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這個

感覺,好像似曾相識……

正在我困惑的時候,周圍的一切忽然全部消失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如鮮血般火紅的曼珠沙華,在花叢中,

站著一位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當我看清他那罕見的銀青色頭發時,不由大吃一驚,脫口道︰“夢神安提?”

他一臉凝重地看著我︰“小晚,不要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了,馬上回到陸地上去。”

我對他的話有點摸不著頭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必須待在這里救我的媽媽。”

“殺死海皇,你根本不可能辦到,難道你要……那樣的話,即使得救,小隱也會傷心,更何況……”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總之,你听我的話。”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忍耐著什麼難受的事情。

“我不會听你的話,如果能救出媽媽的話,就算是星星,我也要逆轉它的軌道。”我冷冷看著他。

他的眼中浮起了一絲怒色︰“你真以為你的媽媽——”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什麼截斷了聲音,

我眼前的一切也開始晃動模糊起來,一陣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我的眼皮變得異常沉重,很困,很困……

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借著從海面折射下來的陽光,我猜測可能是天亮了。正想伸個懶腰,卻似乎驚動了身邊的

人,他無意識地環緊了我的腰,動作是那麼的自然,像一個嬰兒深深地依戀著自己最親近的人。輕柔而有節奏的呼吸

,氣息吹拂在我敏感的皮膚上,溫柔地像春日田野上的微風,那種酥癢的感覺不停地累積,讓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

激靈。從我的這個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他微微顫動的睫毛,幾縷長發垂了下來,搖曳出優美的陰影,唇角凝結著比

任何時候都要安詳的表情。

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總覺得,昨天之後,好像有些微妙的變化在自己和他之間產生了……看著他的睡顏

,心底溢出的這種說不清的柔軟感覺,又是什麼?

“為什麼……”他的嘴角忽然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囈語著什麼,我把耳朵湊過去,依稀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話。

“為什麼……我、我是你的兒子……”他的睫毛急促地抖動著,“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母親……”

我微微一驚,這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听到關于他母親的事,如果沒有猜錯,他的母親似乎對他不怎麼樣……阿希

禮到底有著怎樣悲哀的過去……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仿佛是被驚醒了一般,他忽然睜開了眼楮,銀紫色的眼眸內還殘留著一抹茫然。

我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早安,阿希禮。”

他只是稍稍一愣,也揚了揚嘴角︰“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說早上好。”

“和你說早上好,也是想提醒你,你可以拿開你的爪子了。”我覺得自己的笑容有點虛偽。

他輕輕一笑,緩緩抬起了手︰“唉,一個晚上抱著你睡還真夠累的。”

“喂!”我的額上飛快爬上了幾條黑線,“我都還沒說我的腰被你壓得酸痛,你居然還有臉說你的手累。”

他坐起身子,還很夸張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我忽然有種想揍人的沖動……

“啊?這是什麼?”他驚訝地指著我的胸口,我低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那里竟然別著一朵藍色的罌粟花!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難道是因為那個夢的關系?我只記得夢神勸我回去,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回去!想

到這里,我連忙站了起來︰“看來你的精神好多了,我也該去做我要做的事了。”

他沒有看我︰“準備再被海皇捉住一次嗎?”

我看了他一眼︰“是有這個可能,但是,我沒有選擇,我還是要試一試。”

他依舊垂著眼眸︰“不過,下一次我不會再救你了。”

我凝視著他的長發,低聲道︰“阿希禮,自己小心,還有,千萬不能再和別人動手,不然你的傷會很快惡化。”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讓我覺得有點不習慣的是,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在我要推開門的時候,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我下意識地倒

退了幾步,在我看清來人的一瞬間,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大事不妙也!

帶著陰森的華麗感的少年緩緩走了進來,用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冷冷望著我︰“原來躲在這里,怪不得我找了一個

晚上都沒有找到。”不等我說話,他又望向了阿希禮,陰惻側道,“被我的冰火極光擊中,居然還能撐到現在,你也

算命大,真沒想到,神級血族之王,會為了一個女人做這種傻事。”

我靜靜地看著他,企圖用外表的冷靜掩飾我內心的波動,原來,阿希禮所受的傷,比我猜測的還要重得多。重到

差點死去。一想到這里,我的心隱隱生疼,他居然為了我……

“不過,阿希禮,你忘了一樣最重要的事情。”羅蘭加洛的唇邊勾勒出一道華麗邪惡的弧度,“就算你再強大,

你也不是神的對手。值得嗎,為了一個女人?”

阿希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微微一笑︰“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一些他認為值得守護的東西。也許在別人看來

不值,但他已別無選擇。”

我的心里微微一動,涌上心頭的竟是一絲微甜。

羅蘭加洛緊緊抿著嘴角,在他朝阿希禮走去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攔在了阿希禮的面前。

“不要傷害他。”我昕到了自己略微變調的聲音。我開始變得會害怕,變得畏首畏尾,變得患得患失。我無意中

多了許多額外的麻煩、額外的焦慮。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開始心動。

“小晚,你讓開。”阿希禮在我背後輕輕說道,“這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事。"

“阿希禮,你閉嘴。”我扭頭低喝了一句,“你絕對不能再動手,不然會死的,知道嗎?”

“我不會讓女人……”

“不要死,阿希禮。”我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讓你死。”

身後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他死不死,我說了算。”羅蘭加洛的眼神愈發陰冷,“包括你的生死,也掌握在我的手里,不要忘了,我是—

—神。,’

“你要報復的是我,根本不關他的事。”我將心一橫,“放過他。”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報復性的笑容︰“沒想到,你也有心軟的時候,要我放過他很簡單,只要答應我一件事就好

。”

“如果我可以辦到……”

“你一定可以辦到!”他的眼眸中涌動著深不可測的波濤,“那就是——成為我的新娘。”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紅色珊瑚的傳說
在舉行婚禮前的幾個晚上,我夜夜無眠,幾乎將王宮找了個遍,但是根本不見什麼三叉戟的蹤影。今晚是最後一

次機會了,如果再找不到那把三叉戟的話,就非要嫁給他不可了。他是那樣憎恨著我,可想而知,明晚……

和往常一樣,我等到差不多的時間又溜出了房間外,不知是不是海皇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每一晚我都沒有看

到有疑似侍衛的人出現。

不過,這樣也好,我可以為所欲為地尋找我想找的東西。在看完最後一間房時,還是沒有收獲,海皇宮殿里的房

間我幾乎都看過了,除了——海皇本人的房間。我的心里一動,難道真是藏在他的房間里?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只有

等明晚了。

在往回走的時候,我忽然在牆角發現了一樣黑糊糊的東西。我彎下腰定楮一看,不由微微一驚,原來是一根黑色

的羽毛。而且,這根羽毛,我好像在哪里看到過……對了,小孔變成的潛水鳥!我連忙撿起了那根羽毛,拿到眼前再仔

細一看,頓時心里咯 一下,背後冒起了一股寒氣。羽毛的根部,赫然沾著一點已經發黑的血跡!

怪不得小孔一直沒有出現,難道……難道它……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有股寒氣不停地從內心深處滲出來。

我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第一次遇到它的情形,無論是在羅馬還是巴比倫,無論是在日本還是希臘,它都緊緊相隨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早已把它看成了自己的伙伴,看成了不可缺少的朋友。不自覺地,我

捏緊了手中的羽毛,小孔,千萬不要有事……

我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怎麼也無法冷靜,一想到它可能已經被……我就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當我從混亂的情

緒中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羅蘭加洛的房門前。我抬起了手,猶豫了一下,還是重重地敲了上去。

等了好久,門才被打開,露出了一張還帶著睡意的臉,也許剛被吵醒的緣故,平時銳利而敏感的少年,此時似乎

收斂了所有乖戾的脾氣,臉上難得的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只是在認出是我時,他的嘴角邊已經勾起了一道嘲諷的弧度



怎麼,比我還等不及嗎?這麼急著來投懷送抱?”

我沒有心思理會他的惡言惡語,惡狠狠地盯著他道︰“你把小孔怎麼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小孔?什麼人?”

“你別裝糊涂,我在這里找到了它帶血的羽毛!”我揚了揚手里的羽毛怒道。

他似乎有些驚訝︰“羽毛?難道你說的小孔……是只鳥?”

我心里一沉,牢牢盯著他的臉,想找出一點端倪,可是他的驚訝看起來似乎不是假裝的。

他愣了愣,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冷哼一聲︰“我沒有听錯吧,像你這樣的人居然會為了一只鳥這麼

沖動?”

“你真的不知道?”這個結果讓我感到更加不安,如果不是他做的,又會是誰?小孔它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算死了也不過是只鳥。”他的眼底閃動著冷酷的光澤。

“對我來說,它不只是只鳥!”我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忽然有種想鉸了他舌頭的沖動。

他靜靜站在那里,只披了睡衣的身影被房內昏黃的燭光暈上一層淡金,也讓他的臉顯得朦朦朧朧︰“那只鳥就算

死了也該安心,至少還有你這麼重視它。”

“既然你不知道,那麼打擾了。”我不想再多待,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听到背後傳來了一個斷斷續續、幾不可聞

的聲音︰“如果……如此重視我,該多……”

回到房間以後,我根本沒有心思入睡,看著小孔的羽毛發了會兒呆,腦海里浮現出的都是和它一起的片段,心里

越發難受,目光落在了那點血跡上,我忽然眼前一亮,剛才太著急了,居然沒有想到這招!

我雙手合十,嘴里念著咒文,將羽毛上的那一小點血跡轉移到了我的手指上,雖然不能查清它的下落,但是,只

要我的身邊出現曾經踫過它的人,這點血跡就會變成鮮紅色。如果真的有人傷害

了小孔,我必定以牙還牙。

在輾轉反側中,我迎來了成為海皇的新娘——這個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一大早,那群美人魚們就開始折騰我,什麼珍珠、貝殼,都往我身上戴,特別是其中一串由各種顏色的珊瑚石制

成的項鏈,更是華美動人。不經意地掃過那串珊瑚石,我發現偏偏少了紅色的珊瑚,不由抿了抿嘴角,看來羅蘭加洛

也不是想象中那麼無情。

在舉行婚禮的水晶大殿內,我看到了今天的男主角——海皇大人。華麗異常的外表,遮掩不住他內在的低沉陰暗

,望向我時,他的嘴角邊勾勒出一絲奇異的笑容,我感到那更像是一種深刻的挑釁。

“還不到我的身邊來,我的新娘?”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朝我緩緩伸出了手。

我不大情願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在他拉住我的手時候,我暗暗使勁,狠狠將指甲掐入了他的手心里。

他的神色並未異常,只是眉毛微微動了一下。

在我們的面前,是一座金色的祭台。祭台上,正擺放著一樣祭祀品——一只捆綁著的海牛。這時,一位身穿白衣

的長者走到了祭台前,用一種奇怪的語言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我從沒有听過這種語言,所以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

麼。好半天,他才好像說完了,接著,只見他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一刀插進了海牛的脖子里,頓時鮮血四濺!

立刻有人遞上了一個金杯,他拿過杯子,接了一整杯海牛的血,轉過身來,看著我們道︰“陛下,請開始吧。”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有美人魚上前遞上了金針。羅蘭加洛一臉了然地點了點頭,接過了金針,在自己手指上輕輕

一戳,一滴鮮血順著他的指尖優美地滑入了金杯內,蕩開了一層淺淺的漣漪。

“小晚,該你了。”他第一次用這種讓我感到頭皮發麻的語調喊我的名字,面帶笑意地將我的手抬了起來,就在

我以為他也要用金針在我手指上扎一下的時候,沒想到他迅速地低下了頭,一口咬在我的手指上!

我大吃一驚,縮回手指的時候,只見上面已經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鮮血正從那里冒出來,不偏不倚地滴進了

金杯,和那杯鮮血混合在了一起。

“你居然咬人!”我輕輕咒罵了一句,可惡,這不是侵犯吸血一族的專利嘛!

他的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報復性的愉悅,隨即眸子又黯淡下來,重新恢復了那種帶著憎恨的眼神。他舉起杯子喝

了幾口,又把杯子遞到我的面前︰“喝下去。”

“為什麼?”我蹙起了眉。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這是婚禮中的程序,如果你不喜歡,只喝一口也可以。”

我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那個杯子,心懷戒備地低頭聞了一下,這杯東西應該沒有問題,更何況剛才他也喝了這麼

多。為了找出三叉戟的下落,算了,就喝一口吧。

我只是淺淺飲了一口,立刻將杯子還給了他。在接過杯子的瞬間,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奇異的神色。“陛下,現

在你們可以交換信物了。”那位長者在一旁提醒道。

羅蘭加洛的手上忽然出現了一粒圓潤的珍珠,珍珠在燭光繁流轉著七彩的顏色,與此同時,我听到了周圍傳來的

驚嘆聲。就連那位長者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雖然這是一顆罕見的珍珠,但畢竟不過是一顆珍珠,至于這麼驚訝嗎?

羅蘭加洛將珍珠按在了我的手心,只見一道藍光閃過,一道藍色的水波花紋出現在了我的手腕上︰“這是我號令

整個海族世界的海神珠,從現在起,你將享有和我同樣的權利,今後可以號召七大洋內的任何海族。”

我瞪大了眼楮望著那個花紋,不會吧?他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當成信物給我?為什麼?他娶了我不過是想折磨

我,又何必要這麼做?就算演戲也不必演得這麼逼真啊。

“那麼,你的信物呢?”他似乎意料到了我的吃驚,不忘提醒了我一下。

我將目光從手腕上的花紋上收了回來,抬頭望著他︰“我不知道該送你什麼。”

“不知道嗎?”他勾起了嘴角,“那麼——就交給我一樣東西好了。”

“什麼?”我不明其意地挑了挑眉。

他微笑著啟動雙唇︰“你的——自由。,,

我剛想說話,卻驚覺忽然間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厚重的天鵝絨地毯上仿佛伸出無數只冰冷而蒼白的手,牢牢

地抓住我的足踝。徹骨的寒意從足底滲透進來,沿著血脈一路上升,接著,胸口一陣鑽心的疼痛,全身驟然痙攣,好

像蠹蟲啃噬般不能超脫。

“你怎麼了?”他似乎有些驚訝。

我發不出聲音,心里卻是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杯血有問題!可是,那杯血並沒有被下藥,海

皇自己也喝了,而且就算是有毒的,也應該對我沒有效果,為什麼會這樣?

見我痛得快喘不過氣來,他順手一下將我攔腰抱了起來,大步向殿內走去。我皺著眉抬眸望去,不知是不是我的

錯覺,他的淺藍色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焦急和不解。

“陛下……需不需要請精通醫術的海馬大人?”美人魚怯怯問了一句。

“不用。”他的聲音毫無溫度地消失在了空氣里。

一進房內,他就將我毫不客氣地扔到床上,冷聲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難道你沒有看到嗎?我實在懶得給他一個反應,蜷在床角不想說話,如噬咬般的疼痛漸漸集中在了我的腳踝處,

如果不是因為不能出聲,我恐怕會忍不住呻吟出來。

“怎麼不說話?”他看上去已經快沒了耐心。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他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一變︰“你是說你不能說話了?”見我點了點頭,他

的眉宇間涌動著一絲復雜難辨的神色,脫口道︰“不應該會這樣……”還沒說完,他就風一般出了房門。

我握緊了雙手,他剛才說了那句話,不應該會這樣……雖然這是他無意中的口誤,但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已經料

到了有事情會發生?他到底想怎麼報復我?

在我疼得暈頭轉向的時候,他又一陣風般推門進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說不出話來,我只好用眼神表達自己

他坐到了我的身邊,低頭凝視著我,淺藍色的眼眸就像大西洋的海水幽藍而冰冷,輕輕道︰“放心,你死不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用眼神再一次重復了我的憤怒,要折磨我就正大光明地來,這麼做算是什麼!

“你也不用激動,因為你剛才喝下去的血里有我的血,你的身體一時承受不了神的血液,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等七天後就會恢復正常。”他轉過了目光,“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信不信由你。”

他的這個說法勉強還說得過去,但我還是心存疑惑。如果是這個原因,為什麼他剛才不說?而且,他剛才好像也

有一瞬間的驚訝,這又是怎麼回事?其實,在我的潛意識里,我倒更希望這是他用來折磨我的,他特地解釋給我听,

反而讓我有一種莫名的不安,腦海中驀地想起了一個詞——欲蓋彌彰。

腳踝處傳來的疼痛讓我不能再正常思考下去,我將手按在了那里,只覺得仿佛有什麼將我的骨頭∼根根生生拆開

,又再次拼裝……

“很疼嗎?”他的神情微微一動,忽然伸出了手來摸我的腳踝,就在觸及我的皮膚的那一瞬間,他仿佛被火燒著

了一樣縮回了手,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最後幻化為了一個冷漠的表情。

“這點疼是疼不死你的。”他哼了一聲,轉身往門外走去,“要是就這麼死了倒干脆了!”

對他的惡言惡語我已經習慣了,但今天听起來,我心里卻多了幾分怨氣和不爽,抓起床邊的貝殼燈就朝著他的背

影狠狠擲去!

“砰!”只听一聲踫撞的響聲,那個大貝殼居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背,他居然沒有躲閃,也沒有發怒。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知道些什麼,剛才沒有避過我的襲擊,這不就是心

虛的表現嗎?

將近半夜的時候,疼痛漸漸減輕了,我終于能合上眼楮小睡了一會兒。模模糊糊地睡到了快天亮的時候,陰魂不

散的疼痛又開始折磨我,不過奇怪的是,疼痛從我的腳踝處轉移到了小腿處……又是那種拆骨剝皮的劇痛,我咬著下

唇,不一會兒,就感到有絲腥咸的液體從唇上滲了出來……

七天,還要七天嗎?我想快一些找到那把三又戟,快一點將媽媽……大腦像是凍僵了一樣開始無法思考,連想件

事都沒有力氣,于是就這麼一片空白地在一片黑暗里躺著,意識又漸漸模糊起來,接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就在一陣陣劇烈的疼痛中醒了過來,從小腿開始,向全身擴散,似乎血液都在流失,體溫也

變得冰冷,我又習慣性地咬自己的下唇,忽然有一樣軟軟的東西伸進了我的口中,我的意志被疼痛折磨得開始渙散,

也沒有管那麼多,一口直接咬了下去,用盡全力地咬著……隨著腥味的液體流進了嘴里,我的疼痛稍稍有些減輕。

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忽然傳人了我的耳膜,我一驚,一股強烈的心悸讓心髒一陣一陣地快速收縮。莫名其妙的悸動

越來越緊迫地牽動著我的心。當我驀地睜開眼楮時,一雙銀紫色的眼眸印入了我的眼簾。在看到我睜眼的一瞬間,那

雙銀紫色雙瞳瞬間映出了一道霧氣,連同整個面部的線條微微地抖動了一下。

我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動了動嘴唇,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目光掠過的,卻是他血淋淋的手指,我大吃一驚,

難道剛才咬的是他的……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是我做夢嗎?

他的眼眸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恍然間,他的薄唇溫柔的覆上我的,迷蒙中我似乎看到上方的他全身環照著

淡紫色的光暈,唇瓣被他溫柔地吻著,溫暖、柔和而且平靜,所有的疼痛都好像被這個吻給壓了下去,眼楮里卻像是

因為有了什麼而微微地發熱。

等我揉了揉眼楮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前卻什麼都沒有。果然,是我在做夢啊……

阿希禮一定回陸地上療傷了,怎麼可能出現在我的眼前。可是,剛才的感覺卻是那樣真實,我似乎還能感覺到他

柔軟的長發掠過我的面頰……側過頭的時候,我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了床頭的一角,頓時愣住了。

那里,正靜靜躺著一根銀紫色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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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羽祈贏了wii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00Ds幣.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每個人都有秘密
已經四天了。

不可思議的,疼痛的部位已經轉移到了腰部。我已經漸漸摸索出了疼痛的規律,白天疼得格外厲害,晚上還稍微

好一些,而且還有時間間隔,差不多每隔一個小時疼一回,幸虧是這樣,還能讓我在晚上勉勉強強睡一會兒。不過讓

我感到有點奇怪的是,這些天,在白天我似乎也特別容易犯困。如果羅蘭加洛沒有騙我的話,那麼只要再熬三天……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銀紫色發絲,心里不免有些困惑,如果是夢的話,為什麼會有這個,而且,那個溫柔的吻

也是如此的真實……

今晚的疼痛似乎減輕了許多,我休息一會兒後下了床,試著推開了門走了出去。這些天一直關在房間里,都快把

我悶出病了。

從海底神殿看天空,無數的藍密密疏疏地覆蓋交集。白珊瑚柱上倒映著海水的波光,此時的海底寧靜得仿佛世界

各地的潮長海嘯都不過是幻覺。

沒走了幾步,我忽然發現在離我房間不遠處,羅蘭加洛一個人在走廊上,雙手環胸倚靠著柱子,出神地凝望著遠

方,銀色的波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周身發著光暈的天使一般,只有從那美麗的雙眉間細小的褶皺才可以看出,

他此刻並非在悠閑地欣賞風景……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出現,那原本流轉于夜海般深邃眼眸的柔和神色,卻在看向我的

那刻,化成了一片冷漠。

“怎麼不在房里好好待著?”他瞥了我一眼。自從婚禮那一晚之後,他就再沒有進過我的房間,整座王官都傳遍

了海皇對忽然發病的新婚妻子的冷淡。

喂,你不是知道我說不了話嗎?

“哦,忘了,你現在說不了話。”他的臉上露出了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也不想和他再多說,正打算轉身回房,忽然雙腳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移動不了半分。我想使用魔法,卻听到他

已經用嘲笑的聲音提醒我︰“還想變出一臉胡子還是別的什麼?但在我特制的結界里,你今天恐怕什麼也做不到。”

說著,他突然欺身向前,捧起我的臉暖昧地貼近,縴長而略帶涼意的手指在我的臉上摸索,慢慢地停在了我的下巴。

他避過了我想要咬人的目光,手上狠狠使勁,一陣細微的疼痛襲來,原來已經愈合的那道傷痕似乎又破了。

他忽然又低下了頭,將自己的唇覆在了那道裂開的傷口上,讓人難堪的厭惡的、卻無法躲避的吻,沿著臉龐的線

條一路向下……

我皺著眉,覺得身體深處某個地方有一把火開始熊熊燃燒起來,無法遏制地越燃越烈,身體里幾乎所有的水分都

在這仿佛永不熄滅的怒火里消失殆盡。彎曲的手指忽然輕輕動了一下,好像可以用魔法了……居然可以沖破他的結界!

我大喜過望,不假思索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咒文,只見我們頭頂的海水分離出一部分,幻化為了十幾條透明的繩子,

以電光石火的速度纏遍了他的全身。

他像是觸了電一般離開了我的身體,倒退了好幾步,任由那些繩子在他身上肆虐,淺藍色的眼眸閃動著我所看不

懂的神色,脫口道︰“我們第一次交手時,你用的就是這招……”

我愣了愣,思緒仿佛回到了八歲那年的夏天,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媽媽一大早帶我去城堡附近的

森林里采藍莓……我在森林里越走越遠,結果連自己也不知跑到哪里了。就在一條小溪旁,我第一次遇到了七歲的馬

蒂。

不愧是吸血鬼獵人的繼承人,他居然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血族血統。可是那時的他,本事實在是太菜了,根本就

不是我的對手,在我用了這招魔法之後,居然把他給嚇哭了。

我乘勝追擊,還將他的腦袋按到小鹿洗過澡的水里,讓他飽嘗了一頓美味的洗澡水。後來還是媽媽趕到,我才放

過了他。之後他就時不時地來挑釁,不過……

第二次,讓他試了回火烤活人。

第三次,狼人的利爪差點撕碎了他的衣服。

第四次,將他封在了一棵大樹里,再召喚了一群啄木鳥。

第N次……

從七歲開始產生的怨念一直累積到現在,也難怪他會這麼恨我了。

“難道你以為現在還能用這招對付我嗎?”他冷笑一聲,一揚手,那些繩子紛紛化成了水花,在地面形成了一攤

攤水跡。

“不過,你能沖破我的結界,倒是很稀奇。”他嘲諷地笑了笑,“難道是因為我的吻?原來這樣就能讓你……”

“啪!”一張帶著禁止標記的膠布不偏不倚地貼在了他的嘴上,我拍了拍手,沖他一笑,轉身就走。

超級討厭的家伙!

回到房里的時候,我倒頭就睡,在模模糊糊睡了一會兒後,我就被脖頸處傳來的疼痛所驚醒,這種疼痛就好像是

有生命一樣,一直一直在不停轉移著,一直一直往上……

朦朧中,隱約感到有人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小晚,小晚……”

我緩緩地睜開眼楮,出現在眼前的那雙銀紫色眼眸好像濕潤的水晶石一樣泛著潮濕的水霧,淡淡的波光拂在他那

月光石般的臉上,黏稠著隱隱地流動。長發在他的臉上投射下一抹陰影,讓我看不清他的另一半邊臉。

他見我睜開了眼楮,立刻握緊了我的手,牢牢地盯著我︰“小晚,我知道你現在很辛苦。不過還是要仔細听好,

今晚我要帶你離開這里。”

我驀地瞪大了眼楮,他說什麼?他要帶我離開這里?我都還沒從他為什麼會又出現在這里的shock中回過神來,沒

想到他的這句話更具有炸彈效果。

“為什麼?”我只能焦急地用自己的眼神表達著意思。

他示意我不要多問了。

“我不離開這里。”我搖了搖頭,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他的眼眸一沉,一絲陰霾轉瞬即逝,一字一句道︰“你必須離開這里,不然的話……”說著,他忽然將我攔腰抱

了起來,口中開始念起咒文,他在干什麼?我拼命搖頭,只覺得脖頸處的疼痛也越來越厲害。

不可以,我不可以離開這里的,我一定要找到三叉戟!

“乖,小晚!”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又避過了我的眼神,在他側頭的一瞬間,我念了一句咒文,一叢小小的火焰

在他的手腕上燃起,他沒有防備,手上不由一松,我趁機掙扎了出來,不小心還跌了一跤……

“小晚!”他伸手將我緊緊摟在了懷里,聲音似乎失去了往常的冷靜,“不管用什麼方法,在明天之前,我都要讓

你離開,不然的話……不然的話……”他的下巴輕輕磕踫著我的肩膀,我感覺自己被越摟越緊,脆弱的骨骼發出  

的聲音……

阿希禮,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失常,我真的很想問,可是偏偏又開不了口。一向優雅冷靜的阿希禮,為什麼會

這樣做?為什麼非要我離開,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跟我走……”他慢慢放開我,向我伸出了手,“小晚,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想去推開他的手,在伸手的一瞬間,目光被我自己手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夜晚的空氣中有冰冷的味道,剛才還暖融融的心此時像是灌入了雪水,寒氣跟著就遍襲了全身。

我手指上的那點血跡,赫然變成了鮮紅色!

只要我的身邊出現曾經踫過小孔的人,這點血跡就會變成鮮紅色。

“小晚?”他低聲喚道,恰有海風穿窗而過,銀紫色的發絲掠過他的耳邊,輕觸著他的面頰,銀紫色的雙眸近在

咫尺,甚至可以看到朦朧流轉的光。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回憶著過去的一幕幕,希望能用最快的時間找出破綻。為了救我而差點重傷死

去的阿希禮,我應該相信他才對。也許他只是湊巧踫著了小孔,也許是小孔不小心踫到了他,所以才會……想到這里

,我從懷里拿出了小孔的羽毛,遞到了他的面前,用目光詢問著他。

他一臉平靜地看著那根羽毛,露出了一個疑問的表情︰“這根羽毛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又收起了那根羽毛。

他忽然低下頭來,在我額上輕輕吻了一下,眼中是我所熟悉的調笑︰“有點不習慣你這麼安靜的樣子呢,還是凶

巴巴的模樣更可愛。”

“不說話很痛苦的!”我用眼神傳達著我的怨念。

他輕輕笑了笑,眼神卻驟然黯淡,脫口道︰“小晚,對不起……”

我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這個家伙居然在說對不起哦,是對我不能說話感到抱歉嗎?可是,那又不關他的事。

“小晚,我用瞬間轉移帶你走,不過因為之前受了傷,所以我會花上比以前更多的時間準備……”他的話剛說了

一半,忽然神色一斂,幾乎是在同時,房間的門驀地消失,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們面前,緊閉的嘴唇像是在生氣

,仿佛永遠都不想開口說話,海水一樣的淺藍色眼楮凍上了薄冰,肅殺得嚇人。

看到羅蘭加洛出現,我的心里卻不知為什麼松了一口氣,可能因為我本來就不想離開這里,但是,隨即又擔心起

阿希禮的安全,幾乎條件反射似的,我立刻攔在了阿希禮的面前。

“你走。”我用眼神示意著他。

羅蘭加洛冷冷地看著我們,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阿希禮身形一動,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後。雖然從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到漸漸凝固在兩人之問凝重的

氣氛。

“你想帶她走?”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過後,羅蘭加洛先開了口。

阿希禮點了點頭。

寂靜,寂靜,又是一片寂靜。

“如果知道真相的話,我想她也未必會跟你走,阿希禮。”

阿希禮沒有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繃緊了。

“小晚,你真的信任這個男人嗎?”羅蘭加洛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如利劍般的目光仿佛要刺穿我的身體,“

一切就要結束了,我是不是應該把真相告訴這個可憐的女孩呢,阿希禮?”

我的瞳孔一縮,心好像在瞬間停止了跳動。他說什麼?什麼真相?阿希禮他……我抬頭望去,阿希禮一動不動地

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石雕。

“其實之前你做得很好,但是你的任務到讓她嫁給我為止就結束了。”羅蘭加洛殘忍地笑了,“怎麼了?你難道

忘了你自己的使命?”

他的話是那麼寒冷,像是一抹刀光,裹著纏綿的風,利落地劃破了黑夜,劃過了我的心髒。我不禁一悸,感覺心

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擊中了一般,莫明地疼痛起來。我扯過了阿希禮的身子,讓他面向我,用眼神詢問著他。

他忽然低下頭避開了我的眼神,用一種虛無的語調輕輕說了一句︰“小晚,對不起……”

我怔怔地望著這兩人,似乎有霧氣氤氳在眼前。心里卻有什麼回旋出一片清明。原來,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話,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原來,為我受傷只是一個圈套;原來……他的任務就是讓我——嫁給海皇。

原來,他的“對不起”是這個意思……那麼,他的溫柔、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呢?一切的一切,全部是假的……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傷害……傷害其實並不可怕,可是如果來自非常在乎的入,那它幾乎是致命的。它如同一把磨鈍了的刀,卻扎進

了心髒最柔軟的一個角落。

我突然感覺到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簡直要把我的靈魂撕碎一樣的疼。然後疼痛突然消失,一切剎那間變得空白

。如同,心都不復存在。

羅蘭加洛微微抿了抿嘴︰“阿希禮,現在她恐怕是不會跟你走了。”

阿希禮抬起了頭,銀紫色的眼眸內是不可動搖的堅定;“就算她不跟我走,我也要帶她離開這里。”

羅蘭加洛輕哼了一聲︰“別忘了,上次你為了演得逼真讓她相信,可是真挨了一下我的冰火兩極,你確定你能在

我眼皮下帶走她嗎?”他的眼底深處涌動著不知名的幽暗火焰,“如果現在後悔,當初又何必這樣費勁。現在,她已

經是我羅蘭加洛的妻子了。”

“你娶她不過是為了利用她來解開封印,但解開了封印,她會……”阿希禮臉色一斂,沒有再說下去。

羅蘭加洛也沉下了臉︰“她不會死的,只要到了明天就好。”

對于他們又說了些什麼,我已經不想去關心。我只是緩緩走到了門邊,一臉平靜地做了一個請他們兩人出去的手

勢。

心,雖然很疼,可是,我不想在臉上表露出半分。

羅蘭加洛拂了一下額前的頭發,露出了一個意料中的笑容朝門的方向走去。

阿希禮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在我微笑著再次朝他做了一下手勢後,他才一步一步朝門邊走去。我也不明白,

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居然還能露出笑容。

即使——那是個沒有任何溫度的笑容。

看著他越來越接近,我的脖頸處驟然又是一陣劇痛襲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輕輕扶住了門,就在他經過我身旁

的一瞬間,他忽然拉住了我的左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右手也驀地被人捉住,順著那手往上望,那手的主人赫

然是一臉陰沉的羅蘭加洛。

“阿希禮,受著傷還想用瞬間轉移嗎?”他的手在暗暗使勁,把我朝他的方向拉。

阿希禮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手下也不覺使了點勁,又把我拖回去一些。

兩人淺藍眼瞪銀紫眼地對望著,沉默,一片沉默,可是手下的勁兒卻使得越來越大,他們自己不覺得,我的手骨

頭已經快被捏斷了,可是偏偏嘴里又發不出聲音……疼得我冷汗直流……

我討厭他們,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他們兩個!

“小晚,你怎麼了?”阿希禮終于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急忙放開了手,差不多是同一瞬間,羅蘭加洛也松開了

手,兩人說放還同時放,我一下沒站穩,正好撞到了床邊的那排自珊瑚燭台上,我下意識地去擋了一下,卻把最里面

的那只燭台給踫掉了。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忽然發現自己所站的地面正在不停下陷、下陷……陷人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中……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阿希禮是誰?
周遭是一片沉悶而濃稠的黑暗,空氣中有著模糊的振顫,依稀仿佛是從遠處傳來的梵音。四周忽然亮起了一排蠟

燭,明亮的光線立刻充滿了這個地方。我打量了一下周圍,原來這是一座用灰白.岩石砌成的大殿,簡陋的風格和華

麗的海皇宮殿似乎完全格格不人,岩壁上似乎還描繪著許多看起來年代已經很久遠的壁畫。

“我的宮殿里怎麼還有這種地方?”羅蘭加洛略帶驚訝地站起身來,走到了那些壁畫前。

阿希禮只是掃了那些壁畫一眼,又望向了我,我立刻扭過頭,也起身走到了壁畫前。

壁畫里描繪了許多人們生活的場景,有釀酒、做面包、養鵝,看上去似乎是個富足安詳的王國,我好奇地沿著石

壁一幅幅地看過去,就在最末的地方,卻看到了一片恐怖的血紅色。顏色還保持得十分鮮艷,所以看上去十分詭異。

一位面目模糊的男子手持三叉戟,仿佛正在發怒,無數個帶著害怕表情的人頭在血紅色中若隱若現,充滿了血腥和野

蠻。

我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了司音曾經說過的話,海皇羅蘭加洛因為犯下了一件不可饒恕的罪孽,而被眾神所封印…

…那個手持三叉戟的男子,難道就是海皇?

“那個人魚的故事還有下文。”羅蘭加洛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邊,“海皇因為失去了愛人,而遷怒于人類的王

子,以及和那位王子結婚的公主,于是借用了三叉戟的強大力量掀起了滔天巨浪,毀掉了這兩個國家,所有的國民無

一幸免。這犯了三界的大忌。”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罪行,眾神才將海皇的力量封印的。想到這里,我伸手指了指壁畫里的三叉戟

,又指了指他,露出了一個現在這個東西在哪里的表情。

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它和海皇的力量一起被封印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除了我姐姐。”說著,他又望了我

一眼,“只有解開這個封印,我才能得到全部的力量。而能解開封印的人,只有——你。”

“為什麼?”我用眼神詢問著。

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海皇的姐姐,或者說,是我現在的姐姐告訴我的。”

“你真想知道為什麼?”阿希禮斜倚在牆邊,雙手交叉在胸前,唇邊露出了那抹我所熟悉的誘惑的笑容。

不知為什麼,這個笑容讓我覺得格外刺眼。

但是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我還是點了點頭。他輕輕一笑︰

“你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你有時會听到有什麼在呼喚你的聲音?”

我微微一驚,臉上露出了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無論是阿格里帕的劍、尼布甲尼撒的鐵劍,還是聖德太子的弓箭以及屬于米諾陶洛斯的長劍,每次在你手里的

時候,你總會听到那種呼喚你的聲音吧。”

我這下可是大吃一驚,他怎麼全都知道?

“我承認,我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你所完成的每一個任務,我都看在眼里,還記得羅馬斗獸場里的那

只發狂的豹子嗎,那只是我為了試你一下。”阿希禮隨手玩著自己的發絲,“從羅馬到希臘,你所完成的一切也讓我

感到吃驚。你和我想象的,很不同。”

我靜靜地看著他,忽然覺得似乎也不是那麼驚訝了,一次一次的巧遇,不過是他的設計,讓我可以和他越來越熟

悉,讓我可以慢慢被他吸引,從而順利地完成最後一步,讓我輕易地中了那招苦肉計。

“當初在眾神封印海皇和他的三叉戟時,澤麗法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偷取出了一半神力,這一半神力跟著海皇不

同的轉世人在適當的時候甦醒,但是很遺憾,經歷了上萬年,在馬蒂之前,還沒有遇到過合適的轉世人,因為即使是

轉世人,這種神力也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甦醒。”他頓了頓,目光掠過了神色復雜的羅蘭加洛,繼續說道,“三叉戟

不是一件普通神器,它有自己的意識和思維,從某一方面來說,它也算是神,所以,它也會轉世。但是,它所具有的

全部神力,都被封印起來了。"

羅蘭加洛忽然看了我一眼,不相信地脫口道︰“難道她是……”

“小晚,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轉世人,由于你之前奪去了那麼多人的生命,煞氣太強,所以每一次都是轉世為人

間的利器,從阿格里帕的劍到屬于米諾陶洛斯的劍,直到這次,你才轉世為人類,不——”阿希禮彎了彎唇角,“或

者說半人半妖更合適。”

我的大腦轟然炸開,四處飛散的碎片回蕩的全是同樣的余音——

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轉世人……

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轉世人……

我要冷靜,我現在真的需要冷靜。可是當一個人知道原來自己的前世是把大叉子,又有幾個人能冷靜?

“這听起來的確匪夷所思!”阿希禮望著我開始抓狂的臉,微微一笑,“要想解除三又戟的封印,本來是幾乎不可

能的,但因為年代太過久遠,這個封印的力量越來越小,很快就會失去效果了,但沒有人知道失效的具體時間,也許

是一天,一個月,也許是一百年、一千年。但澤麗法已經等不及了,有恰好出現了已經恢復了一半力量的海皇轉世人

,所以,接下來她就需要三叉戟的轉世人,因為這個人才是解除封印的鑰匙。所以,小晚,這就是為什麼只有你才能

做到的原因。”

那麼,為什麼要我嫁給海皇呢?我的心里立刻犯疑。

“只要過了今晚12點,你就可以解開三又戟的封印,不過那以後,你——”羅蘭加洛的眼神一暗,“你也不許走

,因為你交換的相信物是你的自由。”

我懶得理他,心里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大。為什麼阿希禮,一個血族之王會知道這麼多關于海界的事情?血族和海

界,根本就八桿子打不到啊。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從羅蘭加洛的話里捕捉到了我所需要的信息,只要

過了今晚12點,說不定我就可以借著解除封印的名義接近三叉戟了……

雖然怎樣將三叉戟插入羅蘭加洛的胸口還是個大難題,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無論如何,就算勝算再小,我也

要試一試。

想到這里,我不由又望了一眼羅蘭加洛,少年若有所思地望著壁畫里的三叉戟,下巴和脖頸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

弧線。

我的眼前閃過了小時候和他相遇的一幕幕,忽然覺得心里有點不好受,為什麼非要你死我活昵,雖然他是個不厚

道的家伙,可是,真要讓我親手殺死他……不過,為了媽媽……不管什麼人,我都能下得了手。

忽然,我的心里又冒出了另一個疑團,听阿希禮說了半天,可是這事似乎和我媽媽完全沒有關系啊。

“阿希禮,你既然都知道得那麼清楚,為什麼還要背叛我?你難道忘記了,你听令于我姐姐,也就是要听令于我

。”羅蘭加洛的眸子里結成了冰,“在我的眼里,她只是一件解除封印的工具。”

阿希禮優雅地挽起了嘴角,似是戲謔︰“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就請陛下在封印解除後將這件工具送給我吧。”

羅蘭加洛蹙起了眉,眼底掠過了一絲怒意,揚起手,一道藍光迅速地朝阿希禮襲去,就在這道藍光要擊中阿希禮

的時候,忽然在半空中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整個房間被一種紫色的迷蒙的光所籠罩,就在半空中,緩緩出現了一位女人。她有著一頭紫色的長發,整個人猶

如月光一般清麗飄逸,仿佛清泉上的一株睡蓮,任憑塵世喧囂,也不曾沾染半點塵埃。和我之前看到的畫像里的女人

一模一樣。

“姐姐?”羅蘭加洛的聲音證實了我的猜測。

這個女人是——海皇的姐姐澤麗法。

她對著羅蘭加洛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投向了阿希禮,聲音猶如雨水滴落在冰面上那般清冷︰“阿希禮,你知道自

己在做什麼嗎?”

阿希禮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只是那平靜的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泛起了一絲悵然,或者,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

到。

“母親!”他的這一聲喊讓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居然喊澤麗法母親?

羅蘭加洛的臉上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羅蘭加洛,他是我的兒子,不過和你不同,他已經生存了上萬年。”澤麗法眸光流轉,一瞬間讓天地也為之失

色。她有一雙和阿希禮的十分相像的眼楮。

羅蘭加洛愣在那里,顯然一時還消化不了這個信息。我也一樣。原來阿希禮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海皇姐姐的兒子

,到現在,我才知道了他身上另一半的血液是什麼。

那是——神的血液。

澤麗法這時好像才留意到了我,那淡淡的眼神掠過了我的臉,又落在了阿希禮的身上︰“你忘記自己的宿命了嗎

?”

阿希禮的唇邊揚起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母親,從你將我生下來那一刻起,你就告訴我,

我不是為了自已而生存的,我是為了別人而生的,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件工具,是一件可以幫助海皇的工具。我等待

了上萬年,為的就是等著海皇的神力全部甦醒的這一刻,好好守護他,不是嗎?”

“你怎麼能這麼說?”澤麗法臉色一斂。

“難道不是嗎?母親,你只關心每一輪回的海皇轉世人,從小到大,你又何嘗用正眼看過我。”他的眉宇間隱隱

帶了一絲疲憊。

我的心里微微一驚,忽然想起了他以前說我沒有父母時的生硬表情,原來阿希禮心底深處的疤痕,就是他的母親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既然知道自己出生的使命就是幫助羅蘭加洛,又為什麼做出背叛他的事?”澤麗法的眼

底隱隱壓抑著怒氣,“不用這個女孩解開封印,海皇的神力就不能全部甦醒。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等封印解開之後,

我把她給你,任由你處置。”

“姐姐!”羅蘭加洛在一旁蹙起了眉。

阿希禮低下頭輕輕笑了起來︰“母親,我要一個死人有什麼用?”

“什麼?”羅蘭加洛顯得十分震驚,“姐姐不是說她不會死嗎?”

“我也是這幾天在神殿里听到的。等封印解開之後,她的靈魂就會被吸附到三叉戟上,也就是說,她會成為沒有

靈魂、沒有意識的行尸走肉。你說,這和她死了有區別嗎?”阿希禮輕抬起眼,忽明忽暗的光線,投射到他的瞳孔里

的卻是干涸一片。

我的心里猶如亂麻一般,我想我也需要時間消化一下這些信息。行尸走肉?我的頭皮忽然一陣發麻,難道這就是

他要帶我離開這里的原因?

“姐姐,上次她喝下那杯血的反應那麼強烈,事先你也沒有告訴我,現在居然又瞞著我!”羅蘭加洛的話讓我更是

心里一緊,果然是那杯血……可是,為什麼昵?為什麼那杯血讓我有那麼大的反應?

“很奇怪那杯血會讓你這樣痛苦吧?”澤麗法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因為那里加入了海皇羅蘭加洛的

血,對于你來說,從遠古時代開始,他一直是你的主人,所以飲下了他的血,你的身體自然會抗拒主人的血,但是,

要解開封印,將你們的血相融是第一步,所以要讓你嫁給他,這樣才代表著你真正屬于了你的主人。這樣喝下去的血

才會有效相融。”

我冷冷抿了抿嘴唇,原來,這就是海皇要娶我的原因。阿希禮總算是不負他老媽所望,成功施行了苦肉計。

阿希禮轉頭凝視著我,那雙銀紫色的眼眸,在望進我眼楮里的一瞬間,就像黑夜遇到星光,深沉冷峻盡化為柔和

璀璨︰“母親,請原諒我的任性,我再也不願意去背負這個宿命了,我要含棄整個世界,我只要她。”

我避過了他的眼神,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他的話,我不想再相信……也許,又是一句假話,一個圈套。

澤麗法的眼神冰冷得嚇人︰“你太令我失望了,阿希禮。你是要和我作對嗎?”

阿希禮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母親,之前我問過你,你對我保證說不會對她有任何傷害,如果不是我偶然听到

的話……到時後悔也來不及了,不,我現在已經後悔了……母親,無論是否解開封印,這種難以忍受的疼痛會永遠伴

隨她,不是嗎?”

我的背後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氣,不是那麼殘忍吧?以後每一天,我就要遭受這種痛苦嗎?

澤麗法的唇邊露出了一抹冷笑,口中不知念了一些什麼,彎下身子將雙手插入了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只見那里居

然鑽出了一個金色的小芽,小芽長勢極快,不多時,已經竄得比她還高……

整個房間頓時亮如白晝,望著那團金色,我揉了揉自己的眼楮,震驚得完全沒有了反應。那居然就是——我一直

苦苦尋覓的三叉戟。金色的三叉戟在黑暗中放射著萬丈光芒,仿佛自神話時代就一直如此,從未改變。

“本來,我可以用一個溫和的方法,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澤麗法轉向了羅蘭加洛,沉聲吩咐道,“馬上

將這個女孩抓起來。很快就要到12點了,解除封印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我們還差最後一個步驟。如果有人想要阻攔

的話,也絕對不要手下留情。"

羅蘭加洛輕輕應了一聲,燭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他就要出手了……

我握緊了自己的手指,傻瓜都明白,我和他之間實力相差實在過于懸殊,不過就算知道這一點,我也不想隨便放

棄,不想當一個被動者。對方是神,那又怎麼樣……上次是我沒有防備,才被他一招拿下,現在,至少我可以先發制

人。只要一點點時間,一點點破綻,讓我能接近那把三叉戟。

想到這里,我在心里默念起咒文,對付海皇這樣的厲害角色,我只能用血族傷害性最大的魔法——深紅荊棘。這

個魔法很華麗,但也很殘忍,是把自己的一部分血通過毛細血管逼出來形成血霧,再像無數鋼針一樣射向對手。

也許大家都沒有想到我會主動進攻,所以當如雨般的血針射向羅蘭加洛的時候,他倒也沒有防備,就在他微微一

愣的時候,我找準空隙,迅速地竄到了三叉戟旁。

就在手要觸踫到三叉戟的一瞬間,一陣仿佛要將我撕裂的疼痛席卷了我的頭部,糟糕,怎麼偏偏這個時候……接

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扯離了那里,重重地將我拋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居然還反抗,真該受點教訓。”澤麗法顯然有些生氣了,在她一揚手的剎那,一條紫色的飛龍直沖著

我而來,我想再次用魔法時,卻發現周圍的空氣驀然收縮,仿佛化為一條條無形

的繩索將我緊緊捆住,再也無法移動一步。

眼看著那條紫色飛龍的牙齒就要咬在我的手上,忽然一個身影攔在了我的面前,飛龍的牙齒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

臂上……鮮血頓時濺了出來,就像京都秋天飄落的紅葉……

“阿希禮!”澤麗法似乎更生氣了。

“母親,如果要傷害她的話,”阿希禮將那條飛龍順勢捏在了手里,“先殺了我吧。”

“那就如你所願。”還沒等澤麗法說話,羅蘭加洛已經站在了我們面前,他的臉色陰沉,寒氣席卷著怒意涌進他

的眼眸,逐漸沉澱成一片黑暗。

阿希禮,走開!我不會領你的情!我不會感謝你,走開!我在心里低喊著,可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羅蘭加洛……”澤麗法輕輕喊了一聲。

羅蘭加洛的目光一斂,露出了一個冷酷的笑容︰“姐姐,不是你說的嗎?如果有人想要阻攔的話,也絕對不要手

下留情。不過,他說起來也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會用《美人魚幻想曲》為他送行。”他的話音剛落,手上忽然幻化出

了一支紅色珊瑚制成的笛子,他將笛子放在唇邊,一陣悠揚的曲子響了起來,我居然可以看到數不清的音符隨著樂曲

聲不斷襲向阿希禮,一串接一串地沖破他的結界。

一曲還沒終了,阿希禮的唇邊已經流下了一絲殷紅的鮮血,我扭過了頭去,不再去看他,心里卻是空蕩蕩一片。

“夠了,羅蘭加洛!他本來已經受了重傷了,難道你真要殺死他!”澤麗法忽然大喊了一聲,眼中掠過了一絲幾不

可見的擔憂。

阿希禮抬起頭望向澤麗法,身子微微一震,像是不相信似的又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忽然捂住了胸口,噴出了

一大口鮮血。

澤麗法臉上微有動容,但還是沒有說什麼。

羅蘭加洛這才放下了笛子,慢慢走到了阿希禮的面前,伸出手擦去了他唇邊的血跡,笑了笑︰“阿希禮,只怕你

站起來都困難了。和神對抗,那是愚蠢的。”說著,他朝著我一指,一團藍色的光芒將我全身籠罩起來,將我瞬間扯

到了他的面前,阿希禮臉色一變,剛想站起來,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我的眼前似乎也變成一片鮮紅色,只能在心里

對自己說著殘酷的話——那不關我的事,他是否受傷都不關我的事,要不是為了騙我入局,他也不會受傷,所以,根

本是活該,活該!我不會領他的情,絕不會!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好像被再次抽空了一樣……快要窒息……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死神
“姐姐,已經過了12點了,我們的儀式也可以開始了吧。”羅蘭加洛一臉冷漠地看著澤麗法。

“已經過了時間嗎?”澤麗法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那好,七天時間,你的血應該已經完全控制了她本身的

血,只要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封印就會被解開。”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道冰冷的弧度︰“那好,姐姐。”說著,他的手指輕輕滑過了我的面頰,似是嘲諷,似是無謂

,“我的新娘,現在就開始我們的新婚之夜。”

我的耳中一陣轟鳴,他說什麼?

“你說什麼?”阿希禮的眼里浮起了一抹妖冶的血紅色,神情似是要殺人。

“哦,阿希禮,姐姐難道沒有和你說清楚嗎?在血液完全結合之後,最後一個步驟,當然就是身體的結合。”他

微微地笑,做了一個手勢,周圍的一切瞬間消失不見。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張床上。床很大

很軟,被褥清一色是白色的,躺在上面,幾乎有種陷進去的感覺。

“這是在我的結界里,還滿意嗎?”他的臉上露出了冷淡的笑容,縴長的手指滑過了我的臉頰,停在了我的嘴唇

上。

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想說話,可是動了動嘴唇,卻還是什麼聲音都不能發出來。讓人心寒的感覺在心中鬼魅般

地縈繞飄蕩,我無法呼吸。居然要這樣才能解開封印……我真的好沒用,明明三叉戟已經近在咫尺,卻無計可施……

連動都不能動,這難道就是與神的差別嗎?

耳邊,恍然響起布帛撕裂的聲音,我有些茫然,當肌膚傳來那種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的寒冷,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

被扯開上衣.他將手按在了我的手腕上,一股奇異的熱流從他的手中不斷涌入我的身體內。小獸般的撕咬忽然落在我

的頸間,蔓延著。向下探索、伸展……似乎察覺到我輕微的發抖,他的動作忽然又停止了。感到他又將臉埋人我的頸

間,感到他依舊微涼的唇呼出的溫熱,我持續地僵硬,因為他說︰“我討厭你……小晚……我討厭你……從七歲開始

,我就討厭你了……”

我並沒有在意他的話,他討厭我,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只是,心里仿佛有什麼開始涌動,好像有什麼就快從身

體里炸開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之前也有過……

“從七歲開始我就一直等待著能有強過你的一天,可以戰勝你,可以不讓你那麼囂張,可以讓你留意我,可以讓

你……愛上我。小晚,我一直愛著你。”在看到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時,那個狂妄的少年沒有了嘲諷的笑容,絕望

而空洞的眼神覆蓋了一切……“我愛你,愛到想要殺死你。”

我大吃一驚,他說什麼?還沒等我多想,體內不知有什麼逐漸膨脹,很快就要涌出來,身心分裂的痛苦席卷著我

的身體,我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大喊,在他轉為驚訝的瞳仁中,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銀色的長發,冰藍色的

眼眸……我居然變身了……

在我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使用魔法,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力量竟然大得驚人,他猝不及防地

被我偷襲,一下子跌落到床下,卻沒有任何反抗,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似乎還松了一口氣。我正想試著打開他的

結界時,只見眼前閃過了一道紫色光芒,四周一下子豁然開朗了,最先映人我眼簾的是——他。

阿希禮,他居然打破了神的結界!他靜靜地看著我,似乎對我的變身並不感到奇怪。

羅蘭加洛忽然開了口︰“就算你沒有受傷時也不可能打破我的結界,沒想到現在反而……阿希禮,原來一個人最

強的時刻,是當他為了保護最重要的人時發揮出的力量。不過——”他的臉上又浮現出慣有的嘲諷的笑容,“好像還

是晚了。”

阿希禮沒有說話,但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羅蘭加洛並沒有對我做什麼,我心里明白。

“那麼封印……”澤麗法在听到羅蘭加洛的話時,臉上卻不是欣喜的表情,而是一種說不清的神色,似乎有擔心

、憂郁,隱隱還有些傷感。

趁著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抬眼望向了那把三叉戟,心里暗暗一喜——機會來了!說時遲,那時快!在他們還沒回過

神的一瞬間,我的身形一晃,已經到了三又戟的面前。讓我感到驚訝的是,我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好幾倍。

在澤麗法的驚叫聲中,我將三叉戟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在剛觸踫到它的一剎那,我的胸口仿佛就要破碎了,奇

異的、溫暖的、親切的、嗜血的感覺,一股腦兒涌入了我的身體內,耳邊傳來了那似曾相識的呼喚聲,一波高過一波

……從未有過的熟悉和喜悅充斥著我的心房,就好像一樣不見了很久的東西失而復得,就好像我和它本是不可分割的

一體。

“放下它!”澤麗法揚手向我襲來,我舉起了三叉戟,一道金光將她逼退了好幾步,整座大殿居然晃動起來……

“好強的殺氣……”她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我望了一眼倚在牆邊的羅蘭加洛。不知為什麼,他的神色異常蒼白,似乎不靠著牆就會隨時倒下去一樣。

很多很多事,不住地閃現眼前。想起八歲時與他的第一次結怨,想起和他一起去看紅色珊瑚,想起他所說的傳說

,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我忽然有種極度的無奈……我不想殺他,可是……緩綏地,我用微顫的手舉起了手中的三叉

戟。

羅蘭加洛,你必須——死。

他一臉沉靜地看著我,不躲也不閃,臉色卻漸漸開始發青.兩行血淚從他的臉上淌了下來。

澤麗法頓時臉色大變︰“羅蘭加洛,難道你……”她的神情慌亂,完全失去了冷靜。看來她對她弟弟的感情,遠

遠超過了對她兒子的。

阿希禮也震驚地看著他,一臉的不置信,在他微微一愣的時候,我的三叉戟已經朝著羅蘭加洛的方向擲出,速度

之快,力量之強,恐怕連神也難以抵擋。

在澤麗法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冰冷的三叉戟已經穿過一個人的皮膚、肌肉、骨骼,一直穿透了他的胸口——瞬

間綻放出一朵朵妖艷的紅花,然後他慢慢地倒下,美麗的銀紫色長發在空中無力地劃出一道弧線,隨後一切又重新歸

于那無邊無際黏稠的黑暗。

在看清那銀紫色的長發時,我的胸前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那種劇痛迅速蔓延到全身,起先猶如烈火燒灼似的,

到最後硬生生把我的身子扯成兩半,令我幾乎支離破碎。眼前逐漸變得模糊,只隱約看到了澤麗法驚恐的面容和羅蘭

加洛驚呆的神情。

阿希禮,為什麼是阿希禮?為什麼是阿希禮?

我茫然地看著他,然後,我昕到了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他並沒有回答我,而是望向了身邊的羅蘭加洛︰“為什麼散去了你的神力?”

羅蘭加洛低垂著眼眸,神情淡漠︰“只有這樣,她體內的那部分我的血液才會失去作用,她才不會被疼痛困擾,

更不會成為行尸走肉。”

我握緊了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怎麼一直沒有察覺到,少年嘲笑的眼神里埋著關切,憤怒的神情下掩藏著

悲哀……由愛而來的恨,原本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雙刃劍,想懲罰他人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刺傷自己。他居然為了我

,放棄了神力……

阿希禮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你一直恨著她,沒想到……”

他又轉向了澤麗法,聲音漸漸輕了下去,“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完成自己的使命了。請原諒我的任性,之前讓

你失望了,希望這一次能讓你滿意……比起失去我,失去他會更讓你傷心,不是嗎?母親,我知道——”他唇邊的笑

容就像黑夜里的花朵幽然綻放,不經意間染上夜的顏色,“從遠古時代開始,你就愛著你的弟弟了。”

“阿希禮……我的兒子!”澤麗法的眼角隱隱濕潤,面露愧色,“這上萬年以來,我從沒有好好對你,阿希禮,你

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阿希禮是吸血鬼,是不會死的。”我喃喃道。

澤麗法冷冷地望了我一眼︰“被三叉戟穿透胸膛,即使是海皇也會死。”

我一步一步挪到了他的身邊,只是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說些什麼。

他的眼眸中流轉著細細碎碎的溫柔,用只有我能听見的聲音低聲道︰“小晚,我愛你。這幾萬年來我所說的全是

虛假,只有這愛才是惟一的真實。”

我並沒有流淚,但是心卻壓抑地疼,黑暗中的傷口一點點蔓延。

“阿希禮,別以為我會再上當。”我的指關節已經被自己攥得發白。

他的唇邊露出了一個調侃的笑容︰“又被你看穿了。這樣就對了,不要輕易相信男人的話,尤其是我這樣的男人

。不過你越是惱我,就越忘不了我,對不對?就算我死了,也要你永遠記住我。”

瞬時,有什麼細細軟軟的東西滑過心底,溫柔得讓我想要落淚……我握住了他的手指,一字一句道︰“你死的話

,我絕不會為你流淚。”

他閉上眼楮,也握緊了我的手指,微微地笑了來︰“好溫暖的感覺……就仿佛……仿佛我是被愛著一樣……”在

他手指從我手中滑落的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融化了。我仿佛听得到它化成一顆一顆小水滴飄走的聲音,當

只剩下心髒獨自呈現在空氣中的時候,連我的意識也逃逸了……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到底在做些什麼……

就在我們誰也沒有留意的時候,一道金色的光芒騰起在大殿,然後突然散成無數光點,仿若螢火蟲……在那點點

燦爛的金光之中,隱隱出現了一個人影。金色的長發鋪在他肩頭,像極了夕陽下沉時的海面。淺金色的眼眸永遠的波

瀾不驚,輕易地將世間最無瑕透徹的美麗娓娓詮釋。

司音……他竟然出現了……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逃逸的意識在一點一點地回來,不想知道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里,不想知道他怎麼來的,

我現在所想知道的只是——

“我媽媽呢?”剛問出口,我的心里又是一凜,我並沒有殺死羅蘭加洛,那……“我的任務沒有完成?”

他抬起秀美的下頦,唇角綻開了笑容,仿佛普羅旺斯的陽光︰“誰說沒有完成?在你殺死羅蘭加洛之前,他已經

散去了自己的神力,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了。至于海皇被封印的另一半神力——”他看了看我,沒有說下去。

“你知道,原來你都知道?”我忽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怖和惱怒。

他點了點頭,望了澤麗法一眼。

澤麗法似乎才回過神,在看清司音時露出了極其震驚的表情,忽然驀地沖到了他的面前︰“我知道是我做錯了,

連累我的兒子,能不能告訴我,怎樣才能挽回我兒子的性命?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司音平靜地看著她,搖了搖頭︰“這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是掌管三界的天帝啊!”澤麗法怒道。

“死去的人或神或妖,這一切,全部屬于冥王伊萊斯掌管,我不會干涉屬于他的權力。”他淡淡道,“澤麗法,

已經晚了。很多時候被隱藏的東西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然而無論是人還是神,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明白它曾經的可貴

。”

我好像听到了幾個奇怪的詞。天帝?冥王?他們到底都是什麼人……現在就算他們說出更荒謬的事,我都不會覺

得過于驚訝,現在我只想知道媽媽的下落。

“我媽媽呢?”我重復了一遍我的話。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從手腕上摘下了那串水晶手鏈︰“你的媽媽,一直在這里。”

我定定地看著他︰“你在開玩笑吧?”

他凝視著那串手鏈︰“還記得小隱失蹤的那一天,她遇到了我。”

“什麼?”

“你是三叉戟轉世,這件事我只告訴了飛鳥。在你十六歲生日過後,三叉戟就會開始呼喚它的轉世,一旦封印解

開,和海皇轉世的另一半神力匯聚,後果不堪設想。而且作為解開封印的人,你本身也會遭遇到致命的危險,與其退

一步,還不如進一步,我想索性讓你去親自封印它,但夢神安提提早告訴了小隱,這個傻孩子,就想要替你去海界。

但是這件事只能由你親手去解決,更何況,小隱她……”他垂下了眼眸,“她已經懷了你的弟弟了。”

“啊?所以你把她關在這里了?”我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只覺得很生氣。

“所以,這次任務必須由你去完成。為了讓你有動力順利完成所有的任務,我向你隱瞞了真相。”

“你為什麼不和我直說?”我憤怒了,“如果我早知道的話,也不用那麼提心吊膽了!”

“如果沒有那樣的目標和動力,也許你會半途而廢。”

“可是也不用這樣的借口啊,這不是給我下套嗎?而且,我爸那兒算怎麼回事,他不知道還好,要是知道了,你

不是要他的命嗎?就算你喜歡我媽媽,也不需要這樣做啊!”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住了口。

他的目光一斂,全身似乎籠上了一層暗沉的氣流︰“她是我的徒弟,我想要守護的人,只有她。至于她的丈夫或

是孩子,那都和我無關。”

一瞬間,在他心底深藏的那種冷酷又如火光般浮現。我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他曾經說過的話︰

“那麼——你就殺死自己。”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海皇的封印就解不開?所以這是最後的一步,那樣的話,既完成了任務,也拯救了世界,

還不會給媽媽添麻煩。”我脫口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知道,你是不需要走到那一步的。但是萬一你輸給了他們,你現在也知道了,解除封

印後你會成為一具行尸走肉,那樣的話,不是更讓小隱傷心?”

“我懶得和你說,你趕快讓我媽媽出來”我忽然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他訛進了一個大圈套,如他所願地一步一

步踏進來。

他念了幾句咒文,其中一顆水晶忽然開始發光,接著,一縷金色的光從中冒了出來,幻化為了一個人影。她有一

頭黑色柔順的長發,就像黑暗的夜里雲霧的陰影,一雙黑色的眼楮閃耀著動人的光澤,清秀明媚。

“小晚……”她的眼楮紅紅的,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

我的嘴唇動了動,眼眶一熱,飛快撲進了她的懷里,忍了許久的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媽媽……我想死你了

,你沒事就好……”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似乎都隨著淚水一起涌了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小晚,這回真的好辛苦,是不是?”她緊緊摟著我,“還好,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回家,好

嗎?,,

“小隱……”司音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我知道強行將你留住,你很生氣,但是,懷著孩子的你又怎麼能去冒險

?我想如果撒那特思知道的話,也會同意我的做法。”

“師父!”媽媽神情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小晚對我這麼重要,萬一失去她,我……我不

是怪你,師父,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的家人比我自己更重要的。”她頓了頓,

“也包括你,師父,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既然解決了,你們就回家去吧。”司音側過了臉,“撒那特思也該醒了。”

“師父,你呢?”媽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悵然,“你也要回去了嗎?”

我轉頭又望了阿希禮一眼,忽然驚訝地發現在他的身邊,居然正站著一位穿著綠衣的男人,一頭閃亮烏黑的長發

幽幽垂下,猶如黑夜的碎片。他很美,美得讓你覺得他無與倫比,但又不會讓你忘記他是一個男人。

“媽媽,那個人是誰?”我指了指那個方向。

媽媽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大吃一驚,脫口喊出了一個名字︰“修?”

那個男人抬起頭來望住了她,忽然就流出了眼淚,哭個不停。更夸張的是,他居然還不知從哪里抽出了一條小手

絹擦眼淚。

“修,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有改?”媽媽忍不住笑了起來,還過去幫著他抹眼淚。

他抽咽了幾下︰“小隱,好久不見,不,或許應該叫你伊紗?”他的話音剛落,司音的臉色就微微一變。

媽媽很快搖了搖頭︰“還是叫我小隱吧,伊紗是伊紗,我是我。”她似乎頓了頓,又低聲說道,“我之前也听安

提說過,你們的記憶封印解除的時間已經到了。”

他點了點頭,又抹了一下眼淚︰“小隱,恢復了記憶之後,冥王大人和冥後都很惦記你。”說著,他又望向了司

音,臉色就帶了幾分不爽,“原來天帝也在這里。”

“媽媽,這個女里女氣的家伙是什麼人啊?”我瞥了他一眼,對于媽媽認識這個人頗為不解。

“他不是人。”司音淡淡接了口,“他是冥界的——死神。”

我當場石化了……死神?這個喜歡哭哭啼啼的男人居然是操縱生殺大權的死神?那麼他是來……

“你是來帶他回冥界的嗎?”我立刻想到了這一點,急忙指了指阿希禮。

修點了點頭︰“不錯,我剛才已經將他的靈魂送到了冥界。”

阿希禮的靈魂,已經去冥界了嗎……衣角被我緊緊地絞在手里,第一次那麼用力地抓緊一樣東西,衣角上的花紋

幾乎硌進手心。難道,真的不能挽回了嗎?

我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媽媽曾經說過的故事,眼前驀地一亮,攔在他的面前,注視著他幽黑明淨的眼眸,一字一

句道︰“死神大人,請帶我去冥界!”

“小晚”媽媽顯然被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修的黑眸中掠過了一絲驚訝︰“去冥界?難道你想……”

“當年歐路非司能去冥界要求冥王給他一次機會救他的愛人,那麼,也請給我一次同樣的機會,請讓我見見冥王

大人!”我語氣堅定地說道。

修微微笑了起來︰“帶你見冥王大人並不是件難事,畢竟說起來,你也是他的……但是,阿希禮不是普通人類,

所以冥王大人給不給你這個機會就不知道了。”

听他話里的意思,好像有戲。我也沒有多想,不禁大喜︰“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試!”

“小晚……”媽媽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忽然溫柔地笑了起來,“那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也很久沒去那里了。,



“媽媽?”我心里有幾分欣喜、幾分驚訝,也有幾分疑惑。

“無論你最後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媽媽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發,“不過,我們得趕在你爸爸醒來之

前回去。”

“我也去。”司音忽然開口道,“現在,冥界和我們天界的關系已經大不如前,我和你們一起去,順便和冥王談

一下未來的聯盟。”

“師父,那你暫時不回去了?”媽媽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孩子般的笑容,看司音點了點頭,她更是笑得愉快。

“那麼,我們就出發吧。”修的手中泛起了綠光,一瞬間將我們包裹其中,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從那層綠光中又

走了出來,一直走到了羅蘭加洛的面前。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嘴角立刻勾起了一道弧度,散漫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嘲諷︰“我現在不過是個普通人了,難

道你想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我的唇邊漸漸漾起了一絲笑意,只說了一句話︰“謝謝你。”

他仿佛被什麼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看著我,什麼也沒有說。

“不過,下次見面再交手的時候,.我還是不會手下留情。”我又迅速加了一句,才轉身離開。

就在我轉身的一瞬間,听到了他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就算失去了神力,我也一定會有強過你的一天。終有

一天,我會以人類的身份將你打敗——”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不過這一次,我會依靠我自己的力量。”

我停了腳步,揚了揚嘴角︰“那麼,我在城堡里隨時恭候你的挑戰。”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冥界
在修的綠色光芒包圍下,只是一瞬間,我們從海底轉移到了這個對我來說充滿陌生和神秘的地方——冥界。

傳說中,冥王所統治的這個黑暗陰冷的地方,沒有春風拂過,一沒有清泉涌出,更沒有鳥兒歌唱,四周煙塵彌漫

,蕩漾著一種沒有時間感的灰色,而來來往往的只是人們絕望的靈魂。

可是當我站在冥王的大殿內時,卻忍不住有些驚訝。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黑色,黑色的水晶地板、黑色的水晶

牆壁、黑色的水晶椅,高高挑起的大廳里隔著黑色的絲綢幔帳,一切看上去是那麼陰森恐怖,可是,和這些完全不協

調的是,宮殿的各個角落都擺放著色彩各異、嫵媚動人的罌粟花,將這座宮殿襯托得更像是一個大花房。

“小隱,舊地重游,有什麼感覺嗎?”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媽媽眨了眨眼︰“我還以為要到死的時候才會回到這里呢。”

“媽媽,你以前來過?”我的腦袋里打滿了問號。

“她何止來過,還一個人連闖八獄三谷十壕四圈,不知有多厲害。”修繼續笑著,就連在一旁默不做聲的司音也

似乎神色柔和起來。

我瞪大了眼楮,媽媽居然曾經一個人闖冥界?我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媽媽了,看來,以後也要對她刮目相看才對

。或者說,媽媽又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昵?天帝、冥王……這些高高在上的神為什麼都和她有瓜葛?

“這里的布置還和以前一樣。”媽媽忽然喃喃說了一句,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不錯,這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模一樣,因為伊紗你回來了,一切當然要恢復原狀。”我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

懶洋洋的聲音。

循聲望去,一位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靠在黑色水晶廊柱上,襟邊別著一朵嬌艷的罌粟花,他的眼楮幽藍濕

潤,像月光下深邃的愛琴海一般,深不見底,讓人情不自禁地流連。他蔚藍色海波一樣的長發流水般順滑,映襯著他

白皙俊美的臉龐,誰都無法不怦然心動。

“希泊!”媽媽露出了一絲驚喜的表情。

“那是冥界的睡神。”修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聲。

我機械地點了點頭,思維還停留在這位睡神剛才說的話上。難道媽媽她……我的頭越來越暈了。

媽媽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安提呢?怎麼不見他?”

希泊的唇邊掛上了一個慵懶的笑容︰“他還在賭氣昵。”

“賭氣?”媽媽一臉的不解。

“在我們的記憶恢復之後,雖然很想和你聯系,但是又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所以對于你的一切,我們都不再干涉

。這次的事情,我們雖早已知情,但天帝之前已經告訴我們不許插手。一切他都會解決。可安提卻忍不住先告訴了你

,得知了真相之後又想通知小晚離開海界,我不得不先將他關在了我的結界里。”希泊望向了一直沒有做聲的司音,

“是這樣吧,天帝?”

司音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說了句︰“冥王什麼時候出來?”

他的話音剛落,大廳里黑色的絲綢幔帳慢慢被掀了起來,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紫色如絲綢般閃亮

的長發,如流水一般靜靜在他身上流淌,滑過黑色絲質的長袍,一直蔓延到黑色的水晶地板上。淺灰色的眼眸就如同

冥界永遠灰暗的天空,悠遠而無際,望不到底,又好似一縷青煙,艨朧似幻,冷淡而高貴。

在他的身邊,是位黑發的女子,絳紫色的長袍遮掩住了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襯著她明亮的眸子,輕柔的眼

神仿佛春日繽紛的落英。

媽媽呆呆地站住不動,直到那男子微微側了下頭,淺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輕輕喚了一聲︰“伊

紗。”

我清楚地看到媽媽的身體微微晃了晃,用一種輕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冥王……”

原來這就是冥王和冥後,果然氣勢非凡啊,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叫媽媽為“伊紗”?

听到這個稱呼,冥王的臉上似乎掠過了一絲失望︰“上一次,我居然沒有認出你來,伊紗……”

“冥王,我是葉隱,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伊紗了。”媽媽微微一笑。

冥王微微一愣,無奈地說道︰“是啊,你已經不是伊紗了,我也不再是你的……父親了。”

雖然我已經很麻木了,但“父親”這兩個字傳人耳中,還是將我給炸到了西伯利亞。父親?冥王是媽媽的父親?

“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隱的前生,是冥王的養女。”修在我耳邊飛快地解釋。

我疑惑地點了點頭,原來媽媽前生居然是冥王的養女,可是如果這樣的話,她又為什麼會成為一個人類呢?

冥後安慰似的拍了拍冥王的手,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小隱,那麼我以一位感謝

者的身份對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我和伊萊斯之間的誤會恐怕到現在都沒有解開。”

“伊萊斯,從記憶恢復開始,就忘了她曾經是你的女兒吧。”司音在一旁淡淡道,“她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

她只屬于……”

“她屬于我爸爸。”我忍不住插嘴道,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了幾道不爽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冥王這才留意到了我的存在,打量了我幾眼︰“小隱,這就是你的女兒?怎麼和你一點也不像?”我一愣,無意

中看到了自己飛揚的銀色發絲,這才反應過來我剛才變了身後就一直沒有恢復,現在的這個樣子,更多像我的老爸幾

分。

“她之前不是這個樣子,這個我也不清楚怎麼會這樣……”媽媽似乎也才反應過來。唉,媽媽還真不是一般遲鈍

……

“很快她就會恢復原樣了,這是因為她內在的力量被激發改變了外在樣貌。”司音面無表情地望了我一眼,“這

也是為什麼我不許你使用魔法的原因,越是被壓抑得長久,被激發出來的力量就越大。即使羅蘭加洛沒有將神力散去

,你也能用你的力量打破他的結界。”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我輕哼了一聲︰“就算我像我老爸,也沒什麼奇怪的啊!”

冥王的目光飛快掠過了司音,又落在了媽媽的身上︰“沒想到,流年回轉,經過了這麼多輪回,到最後你還是跟

了他。”

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沉默,沉默,還是沉默。大家都陷入一片沉默中。

“對了,為什麼今天你們會來這里?”還是冥王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我驀地回過神來,對啊,被他們一攪和,差點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于是,我趕緊上前一步,朗聲道︰“冥王,

我有一事相求。”

“哦?”他略帶驚訝地挑了挑眉。

“我想帶走一個亡靈。”

他更驚訝了︰“你是說,你想讓一個死人復活?”見我點了點頭後,他的神色一沉,薄唇中吐出了兩個字,“理

由。”

我想了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冥王,這個特例在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歐路非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還

有,我媽媽前生可是您的女兒哦,那麼說起來我們也曾經做過親戚啦,這點面子總要給吧,外公大人?”這個親戚關

系不用自不用,在我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我很明顯地看到冥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冥後更是笑出了聲,我又眨了眨眼,不失時機地說了一句︰“三界里最美麗最年輕的外婆大人,您說是嗎?”.

冥後一愣,笑出了聲︰“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伊萊斯,我看你不答應也不行了。”

冥王輕輕咳嗽了一聲︰“不過,我要是隨便放人的話,畢竟也不成規矩。你要救他可以,不過要先做一件事。”

“什麼事?”

“只要你能敵得過我手下的睡神和死神,我就讓你帶他走。”

“啊?”我瞪大了雙眼,“您也太不公平了吧,歐路非司只要輕輕松松彈個琴就好,我卻要和神PK?拜托,我是

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個女孩子,這怎麼可能嘛!這、這根本就是歧視!”

“小晚,不試又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司音的眼中忽然飄過了一絲奇異的神色,“已經來到了這里,你想放棄嗎

?”

“如果不想做的話,那麼就請回去吧。”冥王恢復了冷淡的表情。

“PK就PK,我葉晚做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的!”我的倔勁也上來了,“誰先來,是睡大仙還是死大仙?”

話音剛落,冥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稱呼……呵呵……”

“小晚,你真的決定了嗎?”媽媽的臉上是我看不明白的神色。

我重重點了點頭︰“媽媽,相信我。”

媽媽的眼眸內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信任和欣慰︰“我相信你,小晚。”

“好了,那麼就開始吧,這其中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看得到,卻誰也不能插手,一旦有誰插手幫忙,那麼我的

承諾立刻失效。”冥王的目光掃過了媽媽。

我笑了笑,抬頭望了一眼正朝我走來的睡神希泊,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慵懶的笑容,拿起手中那朵罌粟花,輕輕說

了一聲︰“只要在我睡神的催眠下沒有睡著,就算你贏。”他的話音剛落,我的眼前一晃,仿佛進入了一個無聲、寂

靜、黑暗、流動而封閉的空間中,體力在一點一點地流失,身體越來越沉重,更要命的是缺氧的感覺,好像有一只無

形的手握著我的喉嚨,讓我眩暈、窒息。

我、我不能睡著……阿希禮,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我伸出了手,在自己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鮮血的腥味和突如其來的疼痛感,讓我的神思稍稍清明了一些,睡

神之所以能讓人睡著,靠的應該就是他手里的那朵罌粟的香氣吧,如果這樣,只要我聞不到這種香氣,不就好了?我

試著封起自己的感官,但香氣還是不斷地涌入我的結界……那如果出現一種比這種香氣更強烈的氣味,不就會混淆了

香氣,這樣,也就發揮不了作用了吧?

和香氣對立的當然是——臭氣啦。

什麼東西的臭味最惡毒呢?我的腦海里忽然閃過小燈的魔法,哈,對了,臭襪子!

想到這里,我立刻口中念念有詞,面前很快出現了一堆臭襪子,而且,還源源不斷地從天花板、地面、牆壁中冒

出來,臭得我直翻白眼……不過,不夠,還不夠,我要更臭……

就在臭襪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堡壘的時候,我的跟前忽然閃過一道白色光芒,所有的一切在瞬間消失了,四周又恢

復了之前的樣子,希泊在旁邊一個勁地捂著鼻子,痛苦萬狀,上氣不接下氣道︰

“我、我服了你了!”

“有這麼臭嗎?”媽媽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笑。

“你們都不在剛才我制造的結界里,當然聞不到了!我看我起碼要兩百年吃不下飯了!”希泊一臉怒容,忽然又是

一聲慘叫,顫抖著拿起那朵蔫蔫的罌粟花,“完了,我的催眠罌粟被燻死了!這下大家都不用睡覺了!”

咦?這臭味這麼厲害?

冥王似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還不趕快將它救活。”

“你你你……”希泊幽怨地蹬了我一眼,掩面而去。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希泊生氣。”冥後笑眯眯地說了一句,“這一招可真厲害啊。”

我略帶得意地抿了抿嘴,望了一眼媽媽,她向我遞了一個贊許的眼神,我扭頭的時候,又望了司音一眼,他的眼

中也帶著淡淡笑意。

“那麼,接下來——”冥王瞥了一眼正驚訝地看著我的死神,“修,你還愣在那里干什麼,該你了。”

修這才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伸出手,瞬間,一層黑色的迷霧將我們和周圍的一切隔開,在我的面前忽然出現

了一片黑色的墳場,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慘不忍睹的尸體,而且看起來似乎已經過了很多時日,腐爛不堪,還散發著

尸臭。

“怎麼會有尸體?這里不是冥界嗎?”我很詫異。

“這些不是尸體,而是死靈,是亡靈的第二次死亡。這里是冥界的死靈之冢,只要你清理完這里,就算你贏。記

住,不許用任何魔法。”修的聲音飄蕩在這個空間里。

清理這里?我忽然覺得一陣惡心,好像有什麼在胃里翻騰,就要吐出來︰“怎麼死靈也和死尸一樣有臭味?”

“不錯,死去的靈也會腐爛,也有臭味,所以就需要有專門的靈清理,當然,這種低等的活……”他的聲音里似

乎輕了幾分,“平時我們只叫最低等的動物亡靈來干。”

“什麼!”我氣不打一處來,“那為什麼讓我干?”這還不如和我打一架呢,居然讓我去干那麼低等的事!

“如果你覺得放不下你的驕傲和自尊,可以放棄,但是這一局,就算你輸了。”他似乎預料到了我的反應。

“我干!”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彎下腰,拖起了一具少了眼楮的死靈,將他一直拖到了附近的黑洞里,偏偏這個黑

洞又窄又長,還要彎腰匍匐才能進去,周身被一片腥臭所包圍,一陣又一陣的惡心涌了上來,放下死靈時,我哇的一

聲吐了出來,吐了一陣子,我抹了抹嘴角,繼續拖起了下一具死靈……就在我把最後一具死靈拖進黑洞的時候,眼前

豁然開朗了,心下頓時又松了一口氣,總算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

冥王的大殿里,大家都靜靜地看著我。就連媽媽的眼神里也閃動著我不明白的光。

“放下自己的驕傲,一定是件辛苦的事吧。”修一臉復雜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需要更多的時間考慮。”

我低頭笑了起來︰“嗯,帶著驕傲也許是一件好事,但有時舍棄了自己的驕傲,也能讓自己變得更強。人要隨時

有著可以放棄自己驕傲的堅強,不是嗎?”’

“小晚……”媽媽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相信的表情,“你真的長大了……”

“她比你十八歲的時候強多了。”司音微微笑了起來。

“師父!”媽媽有點郁悶,忽然又笑了起來,“可是她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就不一定有個這麼強的女兒啊,所以

,說起來還是我比較強。”

“老媽,你那是強詞奪理。”我瞥了她一跟,又轉向了冥王,“你說話可要算數啊,現在該把他交給我了吧?”

冥王沉思了一下,在手指間幻化出一團光芒,漸漸地,地面上出現了一個人影。銀紫色的長發,微閉的雙眼,濃

密的睫毛一動不動地覆蓋在他的眼瞼上,形成了一片幽暗的陰影。

“阿希禮!”我心里大喜,跑到了他的身邊,忽然又發現有點不對勁,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他沒有知覺?這是他

的靈體,不是嗎?應該和其他靈體一樣是會說話、會動的啊?”

“小晚,你忘了嗎?他不是普通人,他有一半神的血液,所以要救醒他,還需要神的力量。”司音在一旁提醒道



“神的力量?”我一愣。

“而且他是海神的兒子,所以只有海神的力量才能救他。”

“那他的母親不就是神……”

“他母親的力量在上次偷取羅蘭加洛封印的力量時已經失去了一大半,而羅蘭加洛,為了救你也散盡了自己的神

力。”

我大驚︰“那怎麼辦?對了,還有被封印的那一半力量啊!”

“在你握起三叉戟的瞬間,那一半力量已經——”司音一臉平靜地看著我,“轉移到了你的體內。”

“啊,怎麼會這樣?”

“應該是封印正好在那時脫落,然後就順著你的海神珠印記進入了你的體內。”

“什麼!你是說,封印那時剛好脫落?”我真有點哭笑不得。要是澤麗法知道自己費了這麼大勁,結果……這也實

在太湊巧了吧!只可惜,誰也不能預知未來。正因為誰也不知道未來,所以才會發生許多令人後悔的事情。

“等等,你是說,我現在擁有了神一半的力量?”我忽然想到了這一點,“那我可以把這一半力量給阿希禮啊!”

“你不想成為神嗎?”司音凝視著我的眼楮,“海界需要一位新海皇。”

海皇……女海皇……我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自己高高在上的女王樣,在陶醉了幾秒後又立刻回過神來,搖頭,再

搖頭︰“我不要成為什麼神,像媽媽那樣,我當個普通人就好。”

媽媽也凝視著我,眼神仿佛雪霧一樣溫和輕柔。

“有其母必有其女!”司音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悵然,“是人類就要經歷生老病死,你要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不過——”我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冥王,“好歹我們也是親戚,到時讓我投個好人家,關照一下總

可以吧?”

“小晚,你不要永恆的生命嗎?”冥王的眼神溫和了幾分,“雖然你有血族的血統,但還是會死的。”

“永恆嗎?”我挑了挑眉,“那不適合我喜新厭舊的個性。還不如輪回為人,有緣大家自然會以不同的方式再見

,這樣不好嗎?現在的我,只要好好把握住這一生就好了。好好珍惜這一生的親人、愛人和朋友,度過沒有遺憾的一

生——我覺得,這也是一種永恆。”

媽媽的眼角隱隱有些濕潤。司音的眼中掠過一絲驚訝,輕輕地笑了起來︰“小隱,這孩子比你更強。”

媽媽笑著點了點頭︰“嗯,只要是沒有遺憾的一生,就算時間再短暫,也是永恆。”

“那我可以把力量給他嗎?”我趕緊提醒他們。

“剛才,我們冥界並沒有認同把這力量給予你。”冥王開了口,“不過,現在你可以自由支配這力量,而且,阿

希禮會成為下一任海皇的合適人選。”

我呆了呆。由阿希禮當海皇?好主意啊!他可比我合適多了!

“可是,你們不怕他造反什麼的?”

“別忘了,他只有一半的力量,另一半力量已經消失了,所以對三界來說,他並不能構成威脅。”司音淡淡笞道



“那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把你的海神珠印記對準他的心髒,剩下的就由我和冥王來完成。”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新的開始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手腕上的海神珠印記漸漸消失的時候,我的全身也虛脫了。

“這樣他真的能醒來嗎?”我半信半疑地問道。

“等再過一會兒,他就會醒來。那時,他就是海皇羅蘭加洛了。”司音緩緩站起身來,“等他醒來後,你……”

“我不等他醒來了。”我笑了笑,“媽媽,我們回去吧,不然爸爸醒來不見我們,一定會發狂的。”

“你不等他醒來?”媽媽微微一驚,“你不是喜歡他嗎?”

“誰說我喜歡他了?”我揉了揉自己的手,“我只不過,不想他死罷了。”

“你這麼拼了命,我還以為你很喜歡他。”媽媽顯得很驚訝。

“我不過是盡人道主義,順便還他個人情。”我哼了一聲。雖然他後面算是良心發現想救我,可是之前的那些欺

騙呢?我可不是一個大肚量的人。

“不過,你們可一定要告訴他是我救了他哦。”我還不忘吩咐道。他騙了我,我還救了他,還把神力全給他,就

是要讓他心里內疚一輩子。

媽媽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發︰“師父,你看,她到底也還是個小孩子。”

司音微笑不語。

正在此時,冥王的宮殿忽然震動起來,天花板上忽然拱起了一塊,只听啪的一聲,當中的一塊天花板忽然碎裂,

無數只鼴鼠從那里掉下來,就在我們目瞪口呆的時候,只見一個少年也從那里隨著鼴鼠們掉了下來。

“啊啊!”我當場傻掉。這、這不是小燈嗎?這個出場方式也太震撼了吧!

“唔!”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頗有感慨地自言自語道︰“原來到冥界這麼方便啊,只要從地面上讓鼴鼠

挖洞就可以了。”說著,他一眼發現了我們,頓時大喜,飛快地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媽媽,“主人,主人,我來救你

了!”

“小燈,你怎麼會來?”媽媽一臉驚喜。

“我已經收復了七十二魔王,所以特地來救你啊!”

“你來晚了!”我冷冷插了一句。

他一愣︰“小菜鳥,你說什麼?”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個詞,媽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晚了,菜鳥!我媽媽已經沒事了!”我發現這人總是讓我很郁悶。

“已經沒事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擔心死我了,主人!”

“就會放馬後炮……”我嘟噥了一句。

“我說……”冥王正在抓狂中,“是誰管理這一塊地方的防護的?馬上把他給我叫來!”

“啊,伊萊斯,這麼多鼴鼠可怎麼辦啊?”冥後也有點哭笑不得。

小燈笑眯眯地看了看他們︰“不好意思,打擾了,冥王和冥後,反正你們這里也這麼冷清,不如多點動物陪你們

更好,它們很可愛的哦……”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听見冥後在那里連聲勸阻︰“伊萊斯,你冷靜點,你冷靜點……”

我忽然覺得有些幸災樂禍。原來郁悶的人,不止我一個啊……一見情況不妙,小燈一個閃身,消失了。這個家伙

……

“好了,我們先回人界吧。”司音顯然忍受不下去了。在他施法的時候,我又望了一眼阿希禮。你死了,我不會

為你哭,因為,我不會讓你死。阿希禮!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我都要你記住我一輩子……永遠也不會忘了我……

回到人界的時候,我忽然覺得空氣也清新了幾分,深深吸了幾口氣,很是佩服在地底下一直陪伴冥王的冥後。更

難以想象,媽媽的前世居然是在那里長大。

“對了,還有一件事。”司音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到他身邊,“小孔,是我派去跟著你的。”

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小孔竟然是司音……

“那它在哪里?它是不是出事了?”

“它到我這里的時候受了很重的傷,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再見到它的話,到時請你為

它做一件事。”

原來是這樣,小孔居然是司音派來的。我點了點頭,雖然有點奇怪,不過我還是會照著他的話做的。我望了一眼

媽媽,她似乎正在留意著天色,算著時間。于是,我又忍不住輕聲問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喜歡她?不是師父對徒弟

的喜歡,而是……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他微微一驚,忽然笑了起來,低聲道︰“放心,這一世我不會招惹她。不過,下一世,我一定會比撒那特思更快

找到她的。”

“萬一她轉世成了男人呢?’’我干笑一聲。看來他還蠻有執念的。

司音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我和冥王已經達成了協議,每一世,她都會是女孩。不過——”他的金眸一閃,露出

了一絲威脅的神色,“你可不許告訴你老爸,不然這個協議立刻失效,你也不想****媽以後變成石頭什麼的吧。”

啊?我一愣,原來堂堂的天帝也有這麼狡猾的時候。

“等撒那特思這個家伙忙著找石頭的時候,小隱早就是我的了。”他露出了一抹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老媽,你的師父……

“你們也該回去了,那里的時間很快就會開始轉動了。”司音淡淡道。

“師父!”媽媽有些依依不合。

“小隱,聚不是開始,離也不是結束。記住,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司音微微笑了起來。

“師父,我很幸福。”媽媽的眼圈紅了。

“只要你幸福就好。”司音的笑容宛如櫻花綻放,溫柔得讓人沉醉。

瞬間移動這個法術還真是好用,一眨眼間,我和媽媽已經站在了前世今生茶館的門口。

“小隱,小晚,你們終于回來了!”從店里飛奔而出的男人將我們緊緊摟在了懷里。

“飛鳥叔叔,你勒死我了!”我用力掙扎著。

“我、我這是太激動了!”飛鳥趕緊放開了我們,來來回回地打量了媽媽幾遍,“我剛才一醒過來,就知道時間的

封印解除了,你們也該回來了!沒事吧,小隱?”

“沒事沒事,”媽媽笑眯眯地搖了搖頭,“你看,我們不都安全回來了嗎?”

“飛鳥叔叔,你小心點,小心傷著我的弟弟!”我忽然想起了媽媽懷孕的事。

飛鳥又驚又喜︰“真的嗎?怪不得師父不讓你去……”

“好啊,飛鳥叔叔,原來你們都知道!”我大怒,敢情就把我一個人當猴耍。

“我是知道啊,不過,師父也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出事的。”飛鳥笑了起來。

我哼了一聲,正想說話,忽然听到茶館里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好久沒有听到了……

“你們都在門口干什麼?”

我和媽媽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什麼流進彼此的瞳孔里,水光一片。這個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們的男人

,也是我們——最愛的男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進去,一把摟著那個冰冷的男人,咬牙切齒道︰“老爸,我想死你了!,,

他面露詫色︰“怎麼了?一大清早起來就怪怪的。”

“撒那特思,快給我回房間,太陽很快要出來了!”媽媽一聲大喝,老爸一吐舌頭,朝我露出了一個無奈卻又幸福

的笑容。

“還不進去,知不知道很危險啊……”媽媽一進門就開始說著似曾相識的話。老爸笑嘻嘻地摟住了他,柔聲道︰

“那你和我一起回房吧。”

我剛想說話,忽然只見飛鳥著急地沖了上去,重復了一遍我說的話︰“撒那特思,你小心點,小心傷著我的寶貝

佷子!”

老爸一愣,試探地問道︰“小隱,難道你——”看到媽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頓時眉開眼笑,順手將她一把

抱了起來。

“喂,撒那特斯,你干嗎?”

“當然是抱你回房,不然萬一摔跤了怎麼辦啊?”

“我才沒那麼脆弱!”

“你當然沒事,傷到我兒子就糟糕了。”

“撒那特思,你……”

“呵呵……”

听著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空氣中,我望了一眼飛鳥,他朝我微微一笑,似是感嘆道︰“真像一場夢啊,小晚。



我笑著點了點頭。好長的一場夢。幸好,夢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沒有改變。

“我好想吃你親手做的菜啊,飛鳥叔叔。”我轉頭向他一笑。

“我等會兒就給你們做!”飛鳥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腦袋,忽然臉色一變,“小晚,你听到什麼聲音沒有?”

我豎起了耳朵,依稀听到了從遠處而來的跑步聲,還伴隨著由遠及近的喊聲︰“小——飛——”

飛鳥臉色大變︰“我看要等下次才能做菜給你吃了,我先去找個地方躲躲!”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右

邊的巷子里。.

沒過多久,那個長發大眼的女孩果然殺了過來,一見我就問︰“你老爸呢?我想明白了,他既然已經有了喜歡的

人,我就撤了吧。從此以後,我就在心里默默喜歡他好了……”

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上次只是玩笑,其實我只是他的親戚,他還未婚。你還是有機會的。”

“真的?”剛才還好像一只蔫了的小雞似的女孩,立刻充滿了斗志,只見她緊握雙拳,好像有大火在她背後燃燒

,她一字一句道,“他——人——呢?”

我朝著飛鳥遁去的方向一指,還不忘說了句︰“加油。”

看著她瞬間蒸發,我的嘴角邊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飛鳥叔叔,我很記仇的。

正想走進房里,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鳥叫聲,抬頭望去,只見樹枝上停著一只小鳥。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是只什麼鳥?羽毛稀疏,簡直是個小癩子。

“主人!”直到它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地脫口道︰“小孔?”

“主人,太好了!”它飛快地撲到我的懷里,小眼楮里流出了眼淚,“我好擔心啊,可惜受了傷,所以……”

“真是小孔啊,你也沒事,真好!”我心里一陣激動,拼命揉著它的小腦袋,“我還以為你出意外了呢,嚇死我了

!”

“主人,你這麼擔心我,我好感動啊!”

“對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我疑惑地看著它,“難道是受傷的關系?”

它害羞地低下頭︰“是的,主人,不過,過陣子會好的。”

“啊,對了,司音說讓我幫你做一件事,讓我親你的腦門一下哦。”我抓起了它,“我現在就……”

“不要!”它慘叫一聲,“等我長好了羽毛再親!”

“哈……”我又一次邪惡地笑了起來,“難不成像青蛙王子一樣,親一下你會變成個王子?”

它忽然又不好意思起來,將腦袋藏在了翅膀下︰“我、我的父親是鳥族的王,所以、所以,我也算得上是個王子

……但是因為從小被下了詛咒,一直不能變成人形,天帝告訴我,只要幫助你,就能解除我的詛咒,所以……”

啊?我石化了……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 尾聲
半個月後,我們就回了匈牙利。

自從回城堡以後,老爸可是事事小心,恨不得寸步不離老媽。當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切

,他又不是第一次當爸爸。

“小晚,”趁著爸爸去吩咐廚房準備食物的時候,老媽偷偷在我耳邊低聲道,“冥王他們托安提帶了消息,說是

讓你有空多去看看他們,听說修也很想你呢。”

“啊?”我的嘴角抽了一下,那個沒有陽光的地方,好像不大適合我。

媽媽似乎還想說什麼,老爸已經親自托著盤子進來了。

“撒那特思,為什麼要吃這個?”老媽皺起了眉,指著盤子里的胡蘿卜。

“這個是我專門叫廚師給你做的,對孩子好,乖啊。”老爸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

“我不想吃!”媽媽一瞪眼,“我們小幕也不要吃!"

老爸的眉毛抖了一下︰“這麼快你就取好名字了?”

“嗯。葉幕,這個名字不錯吧。”媽媽得意洋洋地說道。哇,她現在的樣子好像女王哦……

我看到老爸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這個名字有點爛”的表情,不過立刻又極其溫柔地笑道︰“好名字。”

我身子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這兩個人……我再次悲哀地感到了自己的多余。“我去上個廁所。”我朝門

外走去,回頭一看,只見兩人還在那里含情脈脈地對視著,誰也沒有工夫搭理我。

嗚嗚嗚……我果然是多余的。

從樓上的唱機里忽然傳來了NK樂隊的歌聲,他們最新發售的專輯好像把詩人williamButlerYeats的

《Whenyouareold》改成了主打歌曲,當老爸把這張碟買回來的時候,我和媽媽都有些吃驚,因為老爸之前對這些樂隊

完全沒有興趣。

我一邊想著,一邊朝花園走去,剛走到盛開的薔薇旁,一只小蝙蝠匆匆飛了過來,在我耳邊低語了幾旬。我心里

一驚,連忙走出了城堡。

花園里鋪滿銀屑般細碎的月光,白色薔薇恣意綻放,輕薄的白色在月光中繚繞出霧靄一般的柔美。一陣風吹起,

漫天的薔薇花瓣形成紛紛揚揚的雪白花雨,那個陰暗而華麗的少年又出現了。

“羅蘭加洛!”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居然是他!

他保持著慣有的冷漠表情︰“叫我馬蒂?貝爾蒙特。你準備好應戰了嗎?”

我微微揚起了嘴角︰“來吧,馬蒂。”

在他第N次被我打倒的時候,他終于扯破了剛才故作冷酷的偽裝,狠狠瞪了我一眼︰“葉晚,我不會放棄的!在我

打敗你之前,你要是敢嫁人,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也要你殺得了啊。”

“你!總之我會殺了你!”他指著我,“你記著!”

“馬蒂,為了我,放棄成為神,值得嗎?”我忽然收起了笑容。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忽然說這話,一下子愣在那里,好半晌才說道︰“在那海底有什麼意思,那里又沒有吸血鬼可

抓。再說,本來我對成為海皇也沒有興趣,不過是想借助他的力量打敗你。”

我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謝謝你,馬蒂。不過,等你打敗我,我恐怕就成老太婆了,所以,我一定不會等你!”

“葉晚,你別想賴賬,我很快就能打敗你!”他怒氣沖沖地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只有他的聲音還在回響著,“下次

你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我扶住樹,笑了好一陣子,忽然,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籠罩了整個花園,還隱隱隨風飄來了海水的成味。

“小晚……”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耳邊刮過呼嘯的風,四周的景物一瞬間迷離不清,幻化成模糊的一

片,只有那個聲音如絲般滑入耳中滲進心里,有種微酸卻又溫熱的痛。

站在熟悉的地方,嗅著帶著成味的空氣,身邊片片花瓣紛紛揚揚仿佛醉酒的蝴蝶一般,優雅地擦過我的裙角,緩

緩地落下。我抬起頭,眯著眼楮看那個讓我感到刺眼的男人。

他的睫毛輕輕地顫了一下,半掩著的銀紫色瞳眸流轉出迷人的光彩。

“你現在是神了。”我若無其事地笑著。

他的嘴角一抽︰“我知道,是你把神力給了我,救了我的命。小晚,我也知道,你對我……”

“你別想歪了,我說了只是盡人道主義,而且——”我挑釁地看了他一眼,“你現在心里不好受吧?明明你騙了

我,我該生氣才對,但沒想到我還以德報怨,你很奇怪吧?”

他輕輕笑了起來︰“我可不是個會感恩的人,你怎麼知道我就這麼想呢?萬一我想的是——這個女孩太傻了,明

知道我騙她,還把神力都給了我,看來一定是愛我愛得不輕。”

“我呸!”我惱了。

“如果不是我在乎的人,對我再好,我都不會感謝,而相反……如果是我在乎的人,那麼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

都要報答她。”他的聲音像一杯濃淡適中的好茶所升起的裊裊煙氣,悠然又宜人,香郁又溫潤,讓人不知不覺間嘴角

微微上揚。

“哦,那你打算怎麼報答啊?”

“還沒想好。”

我看了他一眼,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以身相許的話呢,咦?我在想什麼啊……

“你現在可是神了,要什麼有什麼,報答我的方法多得很。”

“神也有許多得不到的東西。”

“哦?那麼如果能許願,作為神將會想要什麼?”

“此去經年,只希望最重要的人能夠留在自己身邊。”他那美麗白皙如同月光石一樣的手指掠過了我的臉,低下

頭時,銀紫色長發落了下來,滑過我的鼻尖,“小晚,能再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我的心頭蕩漾起陣陣漣漪,那種心神蕩漾的感覺,仿佛來自天邊,又仿佛觸手可及。之前的一切仿佛都鐫刻在記

憶里,經歷再大的風雨都無法淡去,宛如天邊那顆遙遠的恆星,仿佛腳邊生生不息的沿階草。當抹去一切時,只留下

“喜歡’,二字,幾經周轉,總能跳入腦海中。

“你是誰?”我忽然問道。

“什麼?”

找眨了眨眼︰“不是一切重新開始嗎?”

他先是一愣,唇角的笑容迅速渲染開,像是春日里搖曳的鈴蘭,溫柔也緩緩搖進了眼里︰“我,阿希禮,現在的

名字是羅蘭加洛,雖然年紀大了些,可是又成熟又可靠。長相還算過得去。目前的職業是海洋業,雖然不是什麼顯赫

的工作,但養家糊口一定沒有問題。”

我忍著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葉晚。今年十八,年齡和你差太多,會讓你有犯罪的感覺,目前的職

業是無業游民,家務一點不會,脾氣勝過女王,想打退堂鼓趁早準備。”

他終于笑出了聲︰“看來也只有我……”

“還有,我會老會死,你想清楚了。”

“海神也是會死的,不是嗎?我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我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輕輕抬起頭,從城堡的窗子里映出了爸爸媽媽相擁的身影,一股暖流在我的身體里緩緩

流轉著,心里涌上難以言喻的溫柔。WilliaITIButlerYeats的詩被改成歌曲似乎別有一番韻味,那悠揚的歌聲隨著夜

風飄散在空氣里,時而高昂時而婉轉,纏綿悱惻,如縷如絲,仿若一張溫柔多情卻細密柔韌的網,悄然無形地將天地

間的一切網羅其中。

如果仔細听,還能依稀辨清那些歌詞︰

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思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者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的靈魂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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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真的好好看!  裡面說的都是有根據的  可以順便學學歷史喇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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