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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典心 - 問狼君 浣紗城系列

第九章   

  浣紗城----

  「大小姐、大小姐----」

  隔著花苑小徑、層層垂柳,便聽見春步一面大呼小叫,急急的奔過來。

  「這回又怎麼了?」舞衣停在迴廊中,啼笑皆非的看著貼身丫鬟。「還大小姐呢,小心讓城主聽到了又要罰你。」

  「你是大小姐嘛。」春步喘氣叨念,喚了二十年的稱謂,即使舞衣嫁為人婦,她還是改不了口。

  「好了,說吧,為什麼跑得這麼急?」

  「啊,對了,大小姐----」

  「嗯?」舞衣挑眉警告。

  「是是是----」春步警醒,連忙改口。「夫人,門外有個姑娘啊,說她是楚狂,呃,是城主失蹤的妹妹----」

  「是卿卿姑娘?」舞衣一楞。

  春步忙點頭。「秦不換在門前見著了她,嚇了一大跳呢!」

  前些日子,楚卿卿由虎帳弟兄迎接南下,經過九山十八潤時,讓人給劫了。虎帳弟兄覆沒,卿卿則不見蹤影。

  楚狂以為是山狼所為,氣憤的領兵攻打山寨,虧得是舞衣出面阻止,才攔下一場廝殺。在那之後,發生了太多事情,挽紗城被攻陷、楚狂被劫、舞衣領兵復仇,殺了始作俑者,還救回了丈夫。

  這些日子以來,挽紗城忙著重建,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也極有默契的不去提起卿卿的事。他們都以為,卿卿已經香消玉殞,哪裡知道,這會兒那姑娘竟從鬼門關前跑了回來。

  「人呢?她人在哪?」

  「  請進廳裡了。」

  舞衣驚喜交集,匆匆往大廳走去,一面還吩咐著。「要廚房備膳,準備一桌上好酒菜。還有,辟出一間清靜屋子,送熱水跟衣裳去,讓她洗洗塵,可別怠慢了。」

  「是。」春步聞言,忙去辦事。

  「等等。」舞衣想起一件事,又喚住她。「再派個人,立刻去堤防上通知城主。」得知妹妹安然無恙,他肯定高興極了。

  春步微笑。「已經派人去了。」

  「很好。你回廳裡時,記得去泡壺上好的桂花茶來。」

  「是。」春步點頭,用小跑步奔開,急著去做事。

  舞衣則往大廳走去,她繞過重重庭院,踏過遍地的雨花台石,走入寬闊明亮的大廳,在門前停下腳步。

  杉木客座上,正坐著一名秀麗溫婉的姑娘,手裡拎著個包袱。她垂眼斂眉,一身荊釵布裙,卻衣著整齊,掩蓋不了那靈秀的氣質。

  「卿卿嗎?」舞衣問道,主動走過去。「我是舞衣,楚狂的妻子。」她輕聲說道。

  跟粗獷高大的楚狂比較起來,卿卿纖細如柳,是個令人忍不住要呵護疼寵的美人兒。那雙蓊水秋瞳,像是總蘊著淚,讓人心疼,就連眉宇間,也有幾分的愁。

  卿卿點頭,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呆望著眼前的美麗少婦。

  早就聽說過,款紗城的方舞衣,是南方的第一美人,美若天仙。但那僅止於聽說,沒有想到,傳聞可只形容到方舞衣十分之一的美麗,真正的她,美得慧黠秀雅,令人神迷。

  卿卿讚歎著,立刻對這新嫂子有了好感。

  也只有如此絕世佳人,才匹配得起大哥呢!

  舞衣微笑著,熱絡的拉起她的小手,在主位上坐下。

  才一坐下,卿卿便察覺,嫂嫂的腰間穿著南方婦人有孕時所繫的繡兜,卿卿瞪大了眼,有些驚歎。

  啊,大哥手腳真快呢!!

  發現她的視線,舞衣粉臉微微泛紅,裝作不知。

  「你一路辛苦了。」她輕描淡寫的說道,察覺少女微笑下的愁容。

  卿卿略略一僵。

  「沒的事。」她輕聲說道,心頭一酸,想起一張猙獰的俊臉,以及那聲吼叫----

  滾,你給我滾出去!

  真是不爭氣,明知道該對他死了心,為什麼只是想起他,心口就好疼好痛----

  廳內有瞬間沈默,外頭卻傳來一陣騷動,跟著就聽楚狂人未到,聲先到。

  「卿卿!」他吼道,高大的身軀,像陣風般捲進廳裡----

  卿卿才剛抬頭,就看見多月未見的兄長。

  「大哥!」她笑逐顏開,連忙奔了過去,撲進兄長懷裡。

  楚狂一把抱住她,連日來的擔憂,直到此刻才鬆懈。他緊緊抱著小妹半晌,確定她安然無恙,沒少條腿,也沒缺條臂膀,才鬆開雙手。

  緊接著,才一開口,連串責罵就湧了出來。「你這小丫頭把我給嚇死了!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既然沒事,怎不快點來挽紗城找我?」

  舞衣在一旁,掩著唇微笑,早習慣了他以責備代替關懷的性子。

  這個男人,要他說出肉麻話兒,可比殺了他還難過呢!  

  楚狂的質問,讓卿卿啞口無言。

  很顯然的,大哥跟霍鷹有些過節,要是讓大哥知道,她這些日子都待在山寨裡,又入了霍鷹的院落,成了他的女人,大哥肯定要氣壞了,只怕到時候挽紗城跟山寨,又要興起一場爭鬥。

  「呃----我----我摔了個跤,跌下山崖,一時摔傷腦子,記憶有些亂,這些天都懵懵懂懂----」她、心念急轉,編了個謊話,不敢據實以告。

  「你這些天都待哪兒?」舞衣問道。

  「這個----有人救了我,替我療傷,收留我一些日子。後來,我恢復了記憶,才找到城裡來的。」

  「那人住哪?姓啥名啥?咱們好去謝謝人家。」楚狂問道。

  「咦?」卿卿僵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人名喚霍鷹,又稱山狼,他不但救了你妹妹,順道也吃了她----

  她懷疑,要是實話實說,大哥會不會氣得當場昏倒。

  「怎麼不說話了?想不起來嗎?」楚狂一瞪眼,濃眉狐疑的蹙起。

  卿卿咬著唇,水汪汪的大眼看向一旁,不知該向誰求救。

  聰慧的舞衣立刻看出端倪,款款走來,握住卿卿的手,睞了丈夫一眼。

  「好了、好了,卿卿才剛到,肯定累極了,就先讓她歇息吧!」她轉過頭,對卿卿露出友善的微笑。「來,我讓人清了間屋子,在裡頭備了熱水,你先去洗個澡,先歇會兒,其餘的事情,就等晚點兒再說也不遲。」

  楚狂一揚眉,方要開口,就見舞衣回頭,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皺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閉上了嘴,眼睜睜看著妻子帶著小妹往內院走去。

  入夜後,方府內寂靜無聲。

  用完了晚膳,卿卿坐在房裡,隔著窗欞,看著天上的月兒。

  那輪月亮,讓她想到山寨裡,躺在霍鷹床上時,所望見的那輪。

  霍鷹!

  他在做什麼?會不會----也正在想著她?

  可能嗎?他那麼無情,是不是早就把她忘了,怎能奢望,他會想念她--

  想得出神,敲門聲突地響起,卿卿愣了一下。

  「哪位?」

  「是我,舞衣。」

  卿卿應了一聲,連忙起身開門。

  「聽楚狂提起,你夜裡總是手腳冰冷,我讓喜姨煮了一壺活血益膚的桂圓蜜棗茶,讓你喝了,看能否好睡些。」舞衣已經換了件秋襖,緩緩走了進來。秋意跟在後頭,手裡端著藥壺與瓷碗。

  「讓喜姨費心了。」卿卿福身。

  「別這麼說,把這兒當你自個兒家吧!」舞衣笑著說,見秋意將茶壺擺在桌上後,便輕揮左手,示意她退下。

  門被關上,屋內只剩姑嫂兩人。

  「來來,別站著,我們坐下聊聊。」舞衣親切的牽著她的手,來到桌旁坐下。

  「你剛到挽紗城,一切都還習慣嗎?」她一面說著,一面替卿卿倒了碗熱茶。

  可茶才剛遞過去,卿卿卻突然臉色一白,搗住了嘴,奔到一旁去乾嘔了起來。

  「怎麼了?你沒事吧?」舞衣連忙走過來,取了手絹,替鯽卿擦著額上冷汗。

  「沒----大概是最近胃不太好----惡----」卿卿白著臉,抬首才開口,又是一陣噁心上湧,不由得再度轉頭乾嘔。

  舞衣愣了一下,一個念頭閃過心頭。

  「你這情況多久了?」她追問。

  「半個月左右。」卿卿緩過氣來,輕聲說道。

  舞衣心下有些明白,接著又問:「聞著食物的氣味,就會不舒服嗎?」

  卿卿點頭。「是的。」

  「早上的時候呢?」她不死心的再確定。

  「呃,想賴床。」卿卿臉兒微紅。

  糟了,嫂嫂會不會覺得她很懶?

  「楚狂知道這件事嗎?」舞衣眼兒瞪得老大,伸手覆住胸口,知道自個兒的猜測,肯定有十之八九跑不掉了。

  「知道啊!方才用膳時,他還追問,我是不是黃瓜吃多了。」哥哥每次問她時,臉色都好蒼白呢!

  舞衣低笑一聲,想起前不久,丈夫才吃過黃瓜的苦頭。

  「有什麼不對嗎?」卿卿好奇。

  「沒什麼不對。」舞衣斂起笑容,認真的看著卿卿。〔只不過,我想-----」

  「嫂嫂想什麼?」卿卿問道,有些不安。

  「你大概是懷有身孕了。」舞衣輕聲說道。

  卿卿聞言一呆,手兒一鬆,茶碗跌在桌上,香甜的熱茶灑了一桌。

  「小心別燙著了。」舞衣連忙說道,拉著她的手,不讓她收拾桌上翻倒的茶碗。

  看卿卿的反應,這下子,十成十是真的了。

  「我我我……那……那那----」剛被人點醒,卿卿慌了手腳,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別慌、別慌。」舞衣拍著她的小手,要她回床邊坐好。「沒事的,一切有我。」

  「我……他……」卿卿搗住小嘴,紅了眼眶。

  舞衣牽著她的手,注視著那雙帶淚的眸子,神情嚴肅。「卿卿,你和嫂子說,是不是對方,呃----用強的----」

  一個年輕姑娘,失蹤多日,會遭遇的危險,可比男人多上千百倍。她雖然心疼,卻也不得不朝最糟的地方想去。

  那張粉嫩的小臉,頓時熱得發紅,小腦袋垂得低低的,搖了搖頭。

  舞衣鬆了口氣,總算露出笑容。

  「是救了你的那個人?」

  卿卿點頭,兩手在裙上絞著。

  「你喜歡他?」她語音帶笑。看來,是兩情相悅了。

  卿卿再點頭,只覺得臉兒燙紅得快冒煙了。

  「那好辦,來,告訴我,孩子的爹是誰,我幫你去說這門親事。」舞衣熱絡說道,急著想辦喜事。

  親事?!

  卿卿猛然抬頭,臉色煞白。「不要、不要,別去說.」

  「為什麼?」舞衣不解。

  「因為----因為----」卿卿咬著下唇,掙扎了好半晌,未了,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出幾個字。「是山狼。」

  「山狼?!」舞衣驚呼一聲,幾乎嚇傻了。

  山狼?那個殘酷暴戾、人人間之色變、傳說中沒半點人性的山狼?

  「噓----」卿卿將指擱在唇上,求嫂嫂噤聲。

  「是霍鷹救了你?」舞衣坐回床上,眼兒還是瞪得很大,一臉不可置信。

  「你認得他?」卿卿狐疑,很詫異會在嫂嫂的口中,聽見山狼的真名。

  「當然認得。」

  「我以為,挽紗城和山狼有恩怨。」卿卿遲疑的問,看嫂嫂的模樣跟口吻,壓根兒不像是正在提仇人的名號。

  舞衣嫣然一笑。

  「那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那時,山寨裡當家的,是霍鷹的爹,那人幾乎無惡不作,過路行旅,無一放過。直到霍鷹成了寨主,情況才有所好轉。」

  這些一年來,霍鷹劫富濟貧,雖然頂著山賊的名號,卻做收留流民的義舉。就連這次挽紗城被攻陷,也虧得他領兵下山,助黑衫軍一臂之力,才能順利減了亂軍。

  卿卿心頭一動。

  「嫂嫂曉得霍鷹的家事?」

  「你是想追問,關於他殺了親爹,又逼瘋後娘的謠言吧?」舞衣揚眉回問。這些年來,她時常喬裝上山寨去,寨子裡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

  「嗯。」

  「霍鷹的爹,名諱是嘯天,可謂喪盡天良。偏偏長子霍鷹自小強硬,不肯搶奪尋常百姓,也不動良家婦女。兩人不時爭吵,當時的霍鷹,不時遭到毒打。」

  卿卿搗著小嘴,倒抽口氣。

  一想起他曾受過的可怕待遇,她就想哭。是因為那些過去,才讓他變得如此冷酷嗎?

  舞衣一臉同情,歎了口氣。

  「你知道霍夫人是瘋的,對吧?她原是官家千金,父親告老還鄉時,被霍嘯天襲擊,眼見家人慘死,她才陷入瘋狂。」

  「但,她生了霍擎了----」那悲慘的往事,讓卿卿臉兒慘白。

  「霍嘯天見她美麗,不管她已陷入瘋狂,仍強搶回寨子裡,幾年下來,她幾乎被折騰得不成人形。」

  「天----」

  「幾年後,是霍鷹親手弒父,救了只剩半條命的霍夫人。她瘋病難癒,總把他當成霍嘯天,見到他就尖叫不已;霍擎年幼,甚至視他為仇人。」

  積蓄在眼中的淚,終於再也克制不住,紛紛滾了下來。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背負著這麼多誤解嗎?謠言愈傳愈盛,他又不肯解釋,於是誤會愈來愈深----

  一條手絹遞來,替她拭乾淚水。

  「別哭了,免得讓楚狂瞧見,以為是我欺負你。」

  卿卿低下頭,羞紅了臉。

  「嫂嫂。」她怯怯的喚道。

  「嗯?」

  「你怎麼對他那麼清楚?」

  「誰?」舞衣假裝不懂,逗著她笑問。

  卿卿滿臉通紅,紅唇動了動,仍是說不出那個名字。

  舞衣嘴角噙著笑。「說起來,他算我鄰居,毗鄰而居多年,那些傳言,我自然清楚。」

  「那……那……」卿卿紅著臉,語焉不詳。

  舞衣眨眨眼,意會過來。「你大哥嗎?」

  卿卿雙手亂揮,嚇了一跳。

  「你你你……哥知道了嗎?」大哥要是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呢?

  「別擔心,這事有我。倒是山狼那邊,你打算怎麼辦?我可不認為,他會放任自個兒的骨肉流落在外。」

  卿卿無一言,心裡頭好亂。

  她好想他,好想飛奔回他懷中,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

  只是,那晚他的咆哮與猙獰,又歷歷在目,興奮的情緒中夾雜著擔憂。他都開口要她滾了,是否連他們的孩子,他也會無情的置之不理?

  知道事情複雜,舞衣不再多說。

  「夜也深了,我再不回房,你哥可是會囉唆的。你要好好休息,別的事情,我們明兒個再打算。」她邊說邊起身。

  卿卿跟著起身,  送舞衣出門,臨到門邊,突然又開口。「嫂嫂,能否請你幫我個忙?」

  「你說。」舞衣微笑。

  「霍夫人對我很好,雖然染了病,但平時和一般人沒兩樣的。我在想,是否能將她接下山治療,也許情況會好轉些。」

  舞衣即刻點頭。「我明天就派人上山去。」

  「謝謝。」卿卿鬆了口氣,福身為禮。

  「別這麼多禮,早些睡吧!  」

  送走了舞衣,合上了門,卿卿回到床邊,褪下外衣。

  解下腰帶時,她撫著仍平坦柔嫩的小腹,紅唇彎成一個淺淺的笑容。孩子呢,一個像霍鷹的小男孩----

  一想到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先前那令人難受的孤單,似乎被沖淡了些。她有了他的孩子了,他們的孩子。

  她躺在床上,雙手擱在小腹上。閉眼入夢時,滿腦子都在想一個神似霍鷹的小男孩。

  狼來了!

  挽紗城裡一片嘩然,人人爭相走告。

  消息很快便傳進大廳。

  楚卿卿正喝著剛燉好的雞湯,外頭的喧嘩,令她心頭一跳。端坐在椅上的方舞衣則是秀眉一挑,仍低著頭,審視著手裡的繡品。

  反應最激烈的,是楚狂。

  他猛地一拍桌子,抓起了長劍,怒極咆哮。「該死的,他還敢來?窮山惡水多刁民,真該把他們都鏟盡了!」

  「嫂嫂。」卿卿連忙向舞衣求救。

  舞衣按住她的小手,不讓她起身,安撫的輕拍幾下。

  「放心,喝你的湯,一切有我。」她輕聲說道。

  「他們會打起來的。」卿卿既慌又急,就怕大哥當真拿劍衝出門,和霍鷹槓上。

  舞衣搖搖頭,放下繡品,轉身看向楚狂,笑吟吟的開口。「小聲點,別讓卿卿肚子裡的小刁民聽見,免得他以為,你這舅舅討厭他。」

  已經衝到門邊的高大身形,陡然一停,猛地回過身來。

  「什麼?」巨大的吼叫聲,差點把屋頂掀了。

  舞衣神色如常。「咦,你沒聽清楚嗎?我說,你說話小聲點,別讓卿卿肚裡的小刁民聽見,這樣對胎教不好的。」

  楚狂完全傻眼了,雙眼圓瞪。

  「你懷了誰的孩子?」他逼問。

  卿卿臉兒發白,沒膽量回答,更不敢面對大哥的質問,手裡捧著雞湯,直往舞衣身後縮。

  「就教你小聲些的。」舞衣蹙眉,軟聲叨念。「她在九山十八澗裡被人救了,你想想,在那兒會救人的,除了山狼,還會有誰?」

  山狼!  

  楚狂倒吸一口氣,氣得怒髮衝冠。他對山狼本就沒啥好感,早想鏟了那山寨,想不到他還沒有行動,那傢伙竟已吃了他妹妹!

  「我要砍了他!」他吼道,轉身就要出門劈了那個混蛋。

  「大哥!」卿卿一驚,忙要阻止。

  「楚狂。」舞衣秀眉一揚,跟著開口。

  「放開她!」

  咦?這句話是誰說的?

  三人猛然回頭,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持劍衝了進來,兩眼直瞪著楚狂,冷聲再開口。

  「我說,放開她!」

  啊,孩子的爹來了。
當你愛著一個人時,連折磨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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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霍鷹萬萬沒想到,她人會在挽紗城。

  他在山裡尋了她一日一夜,幾乎急得發狂。寨子裡卻有人趕來告知,說她被挽紗城的人帶走了。

  他不假思索,獨自策馬奔進款紗城,一進大廳,卻見到楚狂持著劍,對著她怒吼咆哮。

  「鷹。」卿卿率先反應過來,乍見到他,心裡溢滿純然喜悅。

  他來找她了!他沒有對她置之不理!  

  太過高興,她端著雞湯走近霍鷹,壓根兒忘了楚狂還站在一旁,氣得頭頂冒煙。

  霍鷹瞪著她,黑眸深幽飢渴,急著確認她安然無恙。

  她看來毫髮無傷,挽紗城非但沒有苛待她,反而待她如上賓;不但讓她換了上好衣裙,還替她燉了盅熱騰騰的雞湯。

  如今,那盅雞湯正湊到他面前。

  卿卿仰頭望著他,發現那張冷峻臉龐,看來有些憔悴。

  「剛熬的雞湯,很好喝呢,你也喝幾口。」她舀湯餵他,專挑軟嫩的雞腿子讓他吃,猜測他肯定沒好好吃飯。

  霍鷹眼睜睜地看她繞過楚狂手上的劍,若無其事的走來。他震驚過度,甚至在她餵他時,呆愣的吞了兩口。

  「好喝吧?」卿卿仰著小臉,像獻寶的小孩。

  霍鷹全身僵硬,瞇眼看著她,考慮著該惡狠狠的吻她,回退是把她按到膝上,給那粉嫩的圓臀一陣好打。

  那傢伙看卿卿的眼神,讓楚狂怒火中燒。

  「卿卿,你給我回來!」他吼道。

  「你冷靜些。」舞衣拉住怒氣騰騰的夫君,不讓他上前。

  楚狂不理會妻子,仍對著霍鷹吼叫。「你這傢伙,離我妹妹遠一些,不許碰她!  」

  「妹妹?」霍鷹瞇起黑眸,低頭看著她。

  她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他在說什麼鬼?」他冷聲問道。

  小腦袋垂得更低了,幾乎要沈進雞湯裡去。

  「你叫什麼名字?」霍鷹一咬牙,火從中來,不爽的逼問。

  卿卿嬌軀一顫,連連深呼吸,才有勇氣開口。

  「楚卿卿。」

  楚?

  銳利的黑眸住旁一掃,睨著咬牙切齒的楚狂。

  「你姓楚?」他的聲音很低、很輕柔,卻也蘊滿危險。

  小腦袋點了一下。

  「你是他的妹妹?」

  小腦袋點了兩下。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雙拳,壓抑著怒火。

  「先前的失憶,其實是場騙局?」

  「不!」卿卿拚命搖頭,臉兒蒼白。「剛開始,我是真的忘了一切,你相信我,我----」

  「別和他囉唆!」她話還沒說完,楚狂已經掙脫了老婆大人的牽制,猛然衝了過來,揮劍便砍,一心只想宰了這個山賊。

  霍鷹反應極快,翻手舉劍,也朝楚狂揮了過去。

  只聽得鏗鏗兩聲,刀劍交擊!

  「啊!」刀光劍影間,卿卿驚叫出聲。

  兩個男人眼明手怏,不願傷到她,同時伸手,想將她拉到身後護著。可這下一人一邊,一人一手,卿卿人在中間,兩人都不肯放手。

  楚狂和霍鷹一瞪眼,同時對著對方低咆。

  「放開她!」

  一人一句,詞兒可是分毫未差。

  兩人閒言一楞,再度開口,竟又是異口同聲。「你先放!」

  這下好了,誰也不肯讓誰,兩個男人隔著卿卿,怒目對峙著。下一瞬間,他們同時扔下刀劍,鐵拳對準對方,猛然揮了過去。

  兩個男人惡鬥,打得天昏地暗,一個是護妹心切,一個是奪愛心急。卿卿擋在中間,只聽見拳風呼呼作響,拳腳無眼,幾次差點打到她,兩人都及時收手。

  夾在中間,雖然沒被打到半拳,卻也不怎麼好受。一時之間,兩個男人又同時使力扯她。

  「好痛。」她低呼一聲。

  兩人同時鬆手。

  「你弄疼她了!」霍鷹大吼,避開她揮出一掌。

  「這句話該是我說的!」見到這小子跟寶貝妹妹的親暱狀,楚狂就覺得火大。

  「唉啊,別拉了,雞湯灑了。」卿卿驚叫,手裡的瓷盅早空了。

  「沒關係,這兒還有大半盅呢!」舞衣攔不住楚狂,乾脆坐在酸技椅上喝茶,態度從容,等著兩個男人打完。

  卿卿被扯住放開、扯住放開,重複了幾次,她忍無可忍的尖叫。

  「夠了!要打是不是?打啊,朝我肚子打啊!  」她站定了腳步,雙手插腰,挺在兩個大男人中間。

  真是肚子一出,誰與爭鋒啊!兩個男人立刻神色一凜,火速收腿。

  「卿卿,別這樣,你有著身孕。」楚狂連忙說道。

  「你懷孕了?」霍鷹臉色發白,整個人呆住。

  「打啊!」卿卿氣昏頭了,也不答話,挺腰就往前跳。「來啊,看是老子要打兒子,還是舅舅要打甥兒,動手啊!」她挑釁著,即便有再好的教養,也被這兩個男人氣得失去理智了。

  嬌小的女人逼近一步,兩個大男人就後退三步。

  「卿卿,你----你先坐下。」楚狂怕了她,忙要她坐下。

  「對,坐下。」霍鷹臉色死白,看著她的肚子,腦袋裡一團混亂,根本無法思考,只能開口同意。

  這是兩個大男人,從入門起,頭一次達成共識。

  「不要。」她一坐下,他們又要開打了!

  背後傳來聲音。

  「卿卿,乖,先坐下。」舞衣放下杯子。「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不會去拿椅子來嗎?」她淺笑,看著這兩個力敵千軍的男人,被小丫頭弄得手足無措。

  男人們這才回過神來,一個抱住卿卿,另一個端來椅子,把她安安穩穩的供起來。

  「來,喝雞湯。」霍鷹率先端來雞湯,目光黏在她的小腹上。他的孩子,他們的結晶----

  「來,喝參茶。」老哥也湊了過來。

  兩個人又對上眼兒,霎時間空氣中又迸出點點金光,殺氣四濺。兩個大男人用目光廝殺上了。

  舞衣在一旁見了,忍不住低笑出聲,兩人同時轉頭瞪她,卻又只見她神色不動,老神在在的輕啜著茶。

  就在這時,門口又是一陣騷動。不消片刻,春步走了進來。

  「夫人、小姐,霍少爺和霍夫人到了。」她福身稟告。

  「啊,真的嗎?」卿卿連忙站起身,推開面前兩尊門神,匆忙跑了出去。

  「卿卿,別用跑的。」楚狂擔心的喊道。

  霍鷹隨之跟上,不過他一聲未吭,只是在追上卿卿時,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你!」楚狂才要再吼,卻聽到後方傳來低叫。

  「唉呀。」舞衣抱著肚子,彎下腰去,成功的吸引楚狂所有注意。

  楚狂回身,連忙扶著妻子,卻見霍鷹抱著卿卿出門時,薄唇一掀,似笑非笑。他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瞧你氣成這樣,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嫁女兒的人是你。」舞衣輕撫著丈夫的臉龐,微微一笑。

  「你不是肚子痛嗎?」楚狂狐疑的問。

  舞衣眨了眨眼,笑得更美,拉著他的大手,輕輕擱在小腹上。「不疼,只是你兒子踢了我一腳。」

  楚狂大手放在她肚子上,瞪著那張笑靨,準備開口責備她的欺騙,可下一瞬間,她柔嫩的小腹下,還真的傳來震動。

  他全身一僵。「他動了!」

  「當然。」舞衣輕笑,拉回他的手。「你兒子正在裡頭伸腿呢!」

  他瞪著她的肚子,輕輕觸摸著。這一回,那震動輕了些,卻依然讓他感到萬分神奇。

  不覺間,他喉頭一梗,某些陌生的情緒,充塞在胸口。他抬起頭,望著心愛的妻子,只覺得眼前的她,美麗得讓他心折。

  舞衣微微一笑,輕撫著他的臉龐,輕輕吻過薄唇。

  「好了,吃飯去吧,我餓了。」

  說完,她便牽著還沒回過神來的楚狂,住飯廳而去。

  庭院深深,落櫻繽紛。

  挽紗城裡,一處一院落,院落裡處處可見庭花。這兒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像是一幅畫,即便是前不久的叛軍攻陷,也無損這兒百姓的堅韌。奪回城池後,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挽紗城恢復舊觀。

  花榭、小橋、春流水。

  綠柳、香荷、秋飛雁。

  清晨,朝霧在湖面升起;黃昏,夕陽在山頭落下。

  美不勝收這四字,在這兒實至名歸。

  一艘小舟滑過沈紗湖的湖面,站在岸上的冷面男子劍眉一挑,腳尖一點,輕飄飄上了小舟。

  「呀!」坐在小舟中的卿卿輕呼一聲,乍見來人,小臉微微泛紅。

  「去哪?」霍鷹瞪著楚卿卿,心情躁鬱。

  前兩天小弟和後娘一到,伯後娘又錯認他是父親,他只得先行避開。誰曉得幾日下來,她卻忙東忙西,處處躲著他,好似他是什麼毒蛇猛獸。

  兩人正事沒談著,話也沒說到幾句,他倒是看了楚狂不少臭臉。

  「我只是到湖上逛逛。」大眼滴溜溜的左看右瞧,就是不敢正眼瞧他。

  「你躲我。」他點出事實。

  「沒有。」卿卿低下頭,伸手掬著清澈的湖水。

  霍鷹雙臂抱胸,瞇起雙眼。「我以為,我們還有些事沒說清楚。」

  「有嗎?」她偏頭。

  他咬牙瞪她。「沒有嗎?」

  「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麼事要說清楚?」卿卿咬著紅唇,瞥了他一眼,委屈的低語。「是你叫我滾的。」

  霍鷹一翻白眼。「我只是要你滾出屋子,可不是要你滾下山。」

  「有差別嗎?」她皺眉,抬頭看他。

  不論是離開屋子,還是離開寨子,到底說來,他還是開口要她走。他的人雖肯讓她貼近,他的心卻拒人於千里之外。

  霍鷹緊抿著唇,一語不發的瞪她。

  船靠岸了。

  卿卿歎了一口氣,心中渺小的希望,在他的沈默中漸漸枯萎。她提起裙擺,款款上了岸,走上碼頭。

  「對了,我們是有些事情沒說清楚。」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霍鷹揚眉。

  「我還沒向你道謝過。」她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對他福了一福。「多謝霍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那副生疏有禮的模樣,教霍鷹沒來由的火從心起。他濃眉一挑,抱子一撩,俐落的躍上岸,大踏步朝她走去。

  見他來勢洶洶,卿卿心知惹火了他,轉身便跑。

  可她哪跑得過他,才跑沒兩步,就被他逮住,那鐵條似的臂膀,緊緊的圈住她的纖腰,將她往懷裡扯。

  「放----手----放手----唔!  」

  下一瞬,他已吻住了她。

  「霍……霍鷹……」四周人來人往,卿卿羞得小臉通紅,卻用盡力氣也推不開他,好不容易發出的抗議聲,也被他悉數吞入口中。

  城民們見這景況,全都瞪大了眼,一時間騷動聲隱隱四起,卻沒人膽敢上前。

  半晌後,他炙熱的唇,才鬆開對她的封印。

  卿卿臉兒通紅,腿軟得無法站站立,只能癱軟在他懷中喘息。

  她嫣紅的粉臉,令他滿意的勾起薄唇。即使在一言語上生疏,她的反應卻是誠實的,那生澀卻熱情的吻,證明了她的心仍是他的。

  「走了,回家。」他說道,心情稍稍好轉。

  「回家?」卿卿一愣,從他懷裡仰起小臉。「寨子嗎?」

  「不然還有哪裡。」

  她看著他,小臉上瞬間失去了表情。「是因為我懷了身孕嗎?」

  霍鷹瞪她一眼。

  「廢話。」他的孩子,當然只能在他的保護下出生、成長。

  卿卿心頭一揪,那陣酸楚又襲上心頭。原來,他要的是孩子----

  「不要,我不要回去。」她低聲說道。

  「為什麼?」他臉色一沈,黑眸中迸出怒火。

  「因為她訂親了。」一旁突然括來楚狂的聲音,如平地驚雷。

  卿卿和霍鷹雙雙一楞,回頭看他。

  楚狂揮舞手上的家書,緩緩走了過來。「小妹,爹捎來家書,要你立刻回京城。你的親事已經說定,是皇族的五王爺,對方已上門下聘了。」

  「騙人!」卿卿小臉一白,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搶走楚狂手裡的信紙。

  「這是爹的封臘,難道還會有假?」

  見到爹爹親筆寫的信,卿卿呆住,又慌又驚的抬首,只見霍鷹冷眼看著她,俊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聽見她必須嫁給旁人,他竟然半點表示都沒有----

  「我不嫁!」她脫口而出,眼眶裡蓄積淚水。

  「你不嫁五王爺,難道還想嫁給這山賊?」楚狂瞥了眼霍鷹,冷笑兩聲。

  霍鷹一僵,眼中怒火乍起。

  「怎麼樣?不服氣?我有說錯嗎?」楚狂冷眼冷語的。「你不過是個山賊,身家比得上皇家嗎?倘若卿卿真嫁給你,你照顧得了她嗎?還是要讓她每日提心吊膽,等著你搶劫回來?」

  「大哥!」卿卿急得直跺腳。

  「別急。你也看清楚些,別一心向著他。瞧這小子吭都不吭一聲,說不定根本就不要你。」楚狂睨著霍鷹,雙手環抱胸前,眼中精光四迸,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像在等待答案。

  四周岑寂。

  卿卿轉過頭去,只見霍鷹雖然臉色難看,卻真是不發一語。

  「鷹……」她怯怯的開口,突然間卻沒了自信。

  他----真的不要她嗎?真的嗎?

  心痛來勢洶洶,她望著他,眼中淚花亂轉,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霍鷹看著她,額冒青筋,半晌後才冷著臉開口。

  「隨便你。」

  說完,他一甩袖,轉身大步離去。

  方府院落內,落花飄飄。

  一片楓葉,隨夜風吹進卿卿暫住的樓閣。

  燭火通明,她坐在床沿,摺著織廠送來的絲料衣裳,粉臉恍如玉雕,沒有表情。

  楓葉落在衣裳上,她微微一愣,想起了山寨裡那座楓葉林。

  舞衣站在一旁,神色焦慮,忙著勸說。

  「卿卿,你可想清楚了,這趟一回去,不是你想脫身就能脫身的,你當真要嫁入王府?」

  聽聞這最新發展,可把舞衣給聽傻了。她一方面氣憤楚狂的攪局,一方面連忙趕來勸說,可她勸了一晚上,卻徒勞無功。

  卿卿看似柔弱,骨子裡卻倔得很,比楚狂還要頑固。

  唉,楚狂也真是,明明對皇家沒有半分好感,為何到這關頭,偏要將自個兒妹子往皇家送去?

  「王爺是得罪不起的。」卿卿輕聲說道。

  霍鷹不要她了,那麼,她嫁給誰又有什麼差別?

  「管那什麼王爺,你懷的可是霍鷹的孩子啊!」

  些許哀傷,迸出平靜的面具,卿卿雙手一停,眸色黯淡。

  「嫂嫂,你不曉得。」

  「哪件事我不曉得了?」舞衣歎息著。「你呢,明明就是喜歡他;霍鷹呢,我看他也差不到哪兒去。」

  針刺般的疼,從胸口襲來,她閉上雙眼。

  「我是愛他,可他根本就不要我。」她低語著,想起他那冷絕的表情,心口的痛就加深幾分。

  淚都流乾了,心痛卻揮之不去。她好懷疑,自個兒會為他,這麼疼上一輩子。

  「怎麼可能?」舞衣低語著,不肯相信。

  明明記得,這幾日來,山狼總追著卿卿跑,那神態、眼神,早宣告了眾人,卿卿是只能屬於他。

  那樣的男人,該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就算卿卿許了親,只怕他用搶的,也會把她搶回懷裡,這會兒怎會說放手就放手?

  「他下午就回山寨去了。」卿卿低語著,捻起那片紅葉,將紅葉拋向窗外,讓它隨水流出府外。

  舞衣呆住,聰明的腦袋,難得的失了主意。

  「讓我回京城去吧,嫁給誰都無妨,只要嫁了人,我這一生就不會再來南方,更不會再遇見他。」她的聲音更輕,變得縹緲,每個字裡都摻雜著幽怨的歎息。

  「你別急著下主意,我來處理。」舞衣嘴上這麼說,卻又心慌意亂,不曉得該如何留住她。

  事情原本好好的啊,都因為那封突然冒出來的家書,打亂了一切,才會弄到這般田地!

  她一跺腳,想起那拿出家書、棒打鴛鴦的罪魁禍首。

  楚狂!這全是他害的!

  舞衣咬牙握拳,纖細的身影轉身出門,迅速衝回房。

  夜深人靜,嬌叱聲驚破岑寂。

  「楚狂、楚狂,起來啊你!」衝回房裡,舞衣跳上巨大的杉木床,奮力推著早已就寢的丈夫。

  才推沒兩下,堅實的手臂伸來,輕輕一扯,就將她拉回床上。

  楚狂繃著臉,不悅的看著她。「你一晚上跑哪去了?」

  一晚上等不著她回房,他已經堆了滿腹牢騷。好不容易睡著了,她竟用最惡劣的方式擾人清夢,硬是把他搖醒。

  「當然是卿卿那兒啊!」舞衣瞪大雙眸,戳著丈夫寬闊的胸膛。「你倒是說說,為什麼盡在山狼跟卿卿之間窮攪和?」她就不信,楚狂真會要卿卿嫁入皇家。

  他翻身躺回床上,看著頭頂的雕樑絲幔,薄唇上染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我只是激激他,誰曉得那刁民竟是禁不起激的。」他嘴角的那抹笑,加深了些許。

  「別刁民、刁民的叫,卿卿懷的可是他的孩子。」舞衣想起身,腰卻被他攬著,無力起身。「你讓卿卿帶著身孕嫁到王府,要是事跡敗露,那可是罪及斬首的!  」軟的不行,她索性搬出刑罰當理由。

  豈料,楚狂毫無反應,掩嘴打了個呵欠,睨了小妻子一眼。

  「被殺頭的是卿卿,又不是你,你擔心什麼?」他淡淡說道。

  「楚狂!」舞衣氣極,張開唇兒準備開罵。

  可紅唇張了一半,卻又立即收住。

  她瞇起眼睛,瞪著丈夫。他已經閉上眼,準備再回夢裡,跟周公對弈去。

  有問題!楚狂表現得這麼冷靜,肯定是在進行著她不知道的詭計。否則,他怎會眼睜睜看著卿卿攬上殺身之禍?

  她把小腦袋擱回他胸膛上,眼兒眨啊眨,順著他的話回答。「說的也是,反正被砍頭的又不是我。」

  「乖。」楚狂唇角微揚,輕吻她帶著淡淡花香的黑髮。

  半晌後,她忍不住,低聲開口。

  「楚狂。」

  「嗯?」

  「那封信是誰寫的?」

  他在黑暗中微笑,讚許她的慧黠。

  「秦不換。」

  夜深沈,九山十八澗裡,黑山闈黯、白川洶湧。

  月下,山寨聳立向天的圓木方尖,看來如同森森利牙。

  「誰?」驚見一名黑影在寨門外的林子中鬼鬼祟祟,站崗哨的王二麻子彎弓抽箭,出聲喝問。「哪裡來的狗扒子,快報上名來!」

  「等等、等等,別射----」林葉後,走出一名男孩,他高舉雙手,站到了燈光下,喊道:「是我。」

  「小少爺?」王二麻子看清了來人,一楞。「你怎會在這兒?你不是下山了嗎?」

  「我……」霍擎神情有些彆扭,不自在的說。「我來找……我哥的。」

  聽到這句話,王二麻子差點沒從崗哨上給摔了下來,不禁脫口道:「可你不是----」

  小少爺不是一向不肯喚寨主哥哥的嗎?

  霍擎聞言,萬分尷尬,忙打斷他。「快讓我進去,我有急事和他說。」

  「你等等。」王二麻子聽了,連忙和崗哨底下的看門人打了聲招呼。

  不一會兒,山寨大門旁,突然打開了一道小門,小門裡伸出了長竹橋,架上了山溝。

  霍擎上了竹橋,兩、三下就過了山溝,進到小門裡。

  寨子裡的人見他回到山寨來,臉上都難掩驚訝。

  他刻意忽視眾人的目光,匆匆跑過廣場,直直走向燈火通明的議事廳堂。

  進了大屋,他一見到霍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有些消褪。

  霍擎一進門,霍鷹便看見了他,見小弟找來,他有些微訝,一挑眉,仍是交代一旁的蔣老二道:「照我所說的去做,有問題嗎?」

  「沒有。」蔣老二露齒一笑,領命而去。

  「我有事和你說。」霍擎見機不可失,連忙開口。

  霍鷹看著他堅決的眼神,發現他有了些改變。跟著,他才察覺小弟的眼神中,少了以往每回見到他時的那種怨恨。

  「寨主----」旁等著要領命的狗仔七有些等不及,忍不住開口。

  霍鷹一揮手阻止他,兩眼仍看著霍擎。

  好半晌,他才轉過頭,交代狗仔七道:「你帶著其他人,到十里坡,負責阻斷追趕的人。」

  「是,知道了。」狗仔七一點頭,忙帶著品下子弟兵出了議事廳。

  一等人都出了大廳,霍鷹才又重新看向一臉嚴肅的霍擎。

  「找我什麼事?」他面無表情的問。

  霍擎深吸了口氣,試著想開口,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霍鷹也不催他,只是等著。

  好半晌,在張了好幾次嘴又合上之後,霍擎才終於發出了聲。「我……呃……娘她說……」他咬了咬唇,皺著眉、低著頭,再試了一遍道:「娘她下山後,情況好了很多,昨天……城主夫人找我去徹夜長談……」

  說到這裡,他不知為何打了個寒顫。

  城主夫人?!方舞衣嗎?

  霍鷹唇角微揚,猜測那番長談,鐵定真的很長、很長。

  「總之,那個……」霍擎再度鼓起勇氣,抬首看他。「我想……我應該來和你道歉。」

  霍鷹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在出門經過他身旁時,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瓜,就像小時候他常常做的那樣。

  知道哥哥不怪他,霍擎鬆了口氣的同時,只覺得喉頭一梗,眼眶有些濕潤。

  發現自己快要哭出來了,霍擎忙用力眨了兩下眼,眨去淚光,跟著他想起另一件事,忙回身追了出來。

  「哥,還有件事,問兒----」他一頓,改口道:「我是說卿卿,她要啟程回京裡了!」

  霍鷹沒有回頭,只開口道:「我知道。」

  見他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霍擎急急跟了上來,再道:「城主夫人說,天一亮卿卿會走東門出城!」

  霍鷹還是沒有回頭,只直直往廣場上走,嘴裡還是那」句:「我知道。」

  「你不去追嗎?」霍擎焦急的問。

  霍鷹在這時翻身上了馬,動作乾淨俐落,他從馬上高高俯看著小弟,嘴角微微一揚。「我是山狼,我不追,只搶!」

  霍擎一呆,這時才發現他們來到了廣場中央,而霍鷹身後,站滿了整齊劃一早已整裝備戰好的山寨弟兄們。

  「開門,放橋!」他一聲長嘯,長髮在風中飛揚。

  山賊們隨著頭頭舉槍對月長嘯,聲動九天!

  門橋砰然落下的同時,霍鷹一提馬韁,他胯下良駒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戰意,人立而起,長嘶急嗚,跟著它馬蹄一落地,便帶頭衝了出去。

  一時間,蹄聲震動大地,揚起漫天塵沙。

  霍擎看得目瞪口呆,突然間,覺得他大哥好帥!

  狼來了!  

  蹄聲雜聲中,一句狼來了,語驚四座。

  坐在轎中的卿卿,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轎子一陣搖晃,便砰然落地。

  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她掀起轎簾,往外看去,只看見轎夫竟然丟下她四下逃竄,嘴裡還喊著:「狼來了、狼來了----」

  什麼狼?哪來的狼?

  卿卿驚慌的瞪大了眼,狼沒看到一隻,倒是見著了攻擊護送她的士兵的盜匪。

  不過,咦,那人怎麼有點眼熟啊?

  瞧著那勢如破竹,一路上過關斬將的一人一馬,卿卿兩眼越瞪越大。下一瞬,他已來到了她面前,長臂一伸,大手一撈,就將她給撈上了馬。

  「霍鷹?」卿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的看著他。

  「坐好,別掉下去。」給了那不知死活衝上前來的守衛一記刀背,他皺眉要她抱緊自己。

  「你在這裡做啥?」卿卿仍然無法反應,還是傻傻的。

  「低頭。」他輕喝,護住她的小腦袋,反手再用刀背打落另一名衝上來的護衛,回道:「帶你回家。」

  「可……你不是不要我嗎?」她輕咬下唇,一顆心微微發疼。

  「我沒說。」他瞪她一眼,抬腳再踢落另一名馬上的護衛。

  「你說隨便我啊!」卿卿皺眉,搞不懂這男人究竟在想什麼,明明不要她的,現在又來搶。

  他聞言重重哼了一聲。「你想嫁人是你的事,我想搶人也是我的事!」

  卿卿呆了一呆,半點不懂他的思路是怎麼轉的。

  看著他的俊臉,她抱著希望問:「那……你是……愛我嘍?」

  他聞言一震,差點被人砍了一刀。

  「小心!」卿卿輕呼一聲,連忙伸手去擋。

  霍鷹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緊急將她的手拉了回來,順便一拳接下那不長眼的笨蛋,回頭對著她就是一陣好罵。「你搞什麼?」

  「我怕你被砍到啊!」她被罵得冤枉,不覺垂淚。

  「救我,就憑你!」他火大的罵道。「再敢亂伸手,我就把你給丟下去!」

  「下去就下去!」卿卿一撇嘴,賭氣就要下馬。

  「楚卿卿」他低吼,怕她掉下去被馬蹄踏到,霍鷹被她嚇得緊急拉韁停馬。

  一旁兩方人馬見狀全傻了眼,這場仗嘛,本來就只是打假的,大家你一刀、我一槍,雖然是鏗鏗作響,不過全是作作樣子而已,現在這邊山狼停了下來,其他人也不好攻上去。

  於是,挽紗城的人馬和山狼的人馬們,這邊你看看我、那邊我看看你,乾脆繼續你砍一刀、我刺一槍的作假下去,所有人全裝作沒看到戰場中那一對爭執的男女,可偏偏又忍不住拉長了耳,偷聽情況。

  這下大夥兒的心全不在對陣上,搞到後來連刀劍交擊聲都沒了,每個人手中的武器全都只是在空中揮舞,而且動作慢得活像在打太極一樣。

  「放開我!!反正你又不要我!放我下去,我要回家!」卿卿要跳下馬卻被他攔腰扣住,氣極敗壞的握起小拳頭捶打他。

  「我又沒說過不要你!」霍鷹任她捶打,火大的罵道。「我沒事搶個不要的東西做什麼?」

  「你才不是要我,你只是因為我懷孕了。」她氣得哭了出來,嗚咽著說。

  「我不是!」他額冒青筋,不爽的吼道。

  「你就是!」卿卿生氣的道,淚流滿面。

  「不准哭!」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心慌意亂,可是天生不善安慰,脫口一句就是命令。

  「我偏要哭!」卿卿氣得衝回去,還用力將眼淚擦到他衣衫上。

  「你哭得醜死了!」他粗魯的道。

  「嗚哇----」她聽得更加傷心,埋頭在他懷裡,又用力捶了他好幾下。

  「愛哭鬼……」他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大手卻笨拙地拍撫著她的背。「別哭了……」

  看著戰場中央這一對,雙方人馬紛紛放下了早已沒在揮動的刀劍。

  「喂,我說城裡的,聽說你們造水車的技巧挺不錯的。」

  「喂,我說山裡的,聽說你們養馬的技術也挺不錯的。」

  「我看咱們不久大概就要辦喜事了,大家有機會切磋、切磋如何?」

  「好啊!咱們城主早就想請教你們關於養馬的技術了。」

  「好說、好說,你們城裡的桂花酒也是名冠天下啊!  」

  「是啊、是啊,聽說你們釀的酒也是天下一絕。」

  「謙讓、謙讓,抱歉,剛剛不小心砍了你一刀。」

  「不不不,是我不對,方才先重重踹了你一腳。」

  日頭爬過山巔,金芒四射,就見方纔還在對陣的兩方,此刻紛紛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

  於是,就這樣,開始了另一個美好的一天。

  -  

  (全書完)

  編註:

  (一)有關楚狂和方舞衣的故事,請看「採花系列」第58、59[  馴漢記]  上下。

  (二)敬請期待十月新作[  月兒圓]  。
當你愛著一個人時,連折磨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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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支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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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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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gigi0169393玩瑪利奧賽車得到第1名,獎勵現金6Ds幣.


呵呵呵
最後果度幾好笑w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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