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外放懷歌》
腰間斧柯,觀棋曾朽,修月曾磨。
不將連理枝削銼,無缺鋼多。
不饒過猿枝鶴窠,慣立盡石澗泥坡。
還參破,
名韁利鎖,
雲外放懷歌。
──《滿庭芳 樵》
楔子
今天是個好日子。
宜嫁、宜娶!
嚴家宅院裡裡外外掛起大紅燈籠,燈光點點,如同星空河漢。一盞盞襯著隨處可見的大紅喜字,紅光四射,將嚴府裝扮得喜氣洋洋,連空氣都泛著甜膩。
賀喜的人總是能在別人幸福的時刻裝得比自己當主角還幸福,掛在臉上的笑容彷彿成了一種攀比。
季懷歌抱著酒罈,呆坐屋頂,泛紅的眼死死盯著嚴府最大最亮最多燈籠的主房,那裡貼著百米之遠也能看得清楚的大紅喜字。
仰頭,「霸王醉」入喉,留一嘴苦澀,一團團似火,燒得他難受。
「小季,我嚴博對天起誓,決不負你。」
「小季,我一輩子對你好。」
「小季,我們永遠在一起。」
「小季,你要理解,我需要一個兒子,但不是一個妻子。」
「小季,你要相信,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改變。」
「小季,我愛你!」
……
昔日在他耳邊信誓旦旦承諾的人,此刻卻與別的女子拜天地、喝交杯酒、洞房花燭夜。
懷歌好不甘心。
家世、相貌、人品,他不比任何人差。
偏偏輸給「傳宗接代」!
不甘心吶!
世俗的觀念,世俗的目光,到底還要埋葬多少同性愛情?
抬頭問天,天不語。
青絲飛揚,風颯颯,做了口內長吁。
眼睜睜看著新房燭滅,看著窗紙上兩影倒在一起,看著命運強姦愛情……
那一片突如其來的漆黑抽去了懷歌的力氣,手一軟,竟然無力抓住酒罈。
砰,酒罈墜落,!轆!轆順著瓦溝滑落。
懷歌伸手,勾住酒罈瞬間,神色忽然恍惚起來,不知道心所求為何物。只是一個閃念,手與酒罈擦身而過,一聲清脆,酒罈在他面前摔成碎片。
懷歌難以置信瞪著散落一地的碎片。
酒罈之於他,是否一如他之於嚴博?
結局明明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裡,為何還是落個心碎神傷的下場?
懷歌扭頭,通紅的夜裡,那一片漆黑顯得那麼的突兀那麼的刺目。
明明知道越看越傷心,還是忍不住將目光凝結在那片漆黑下,甚至自虐的去猜測他們正在幹什麼,又深入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嚴博……」
歎息是那一陣風,穿過花園、繞過紅燈籠、鑽進窗縫,直達那人心裡。
夜涼初透,撫摩胸口,清晰的感受到心的跳動,懷歌自嘲一笑。
「季懷歌,你的心,還在!」
人生一世剛圖甚?
愛,也是錯;恨,也是錯!
你雖負我,我卻無法狠心怨你。怪只怪,我們愛得太輕易,諾言許得太順口。
但願時序有心,乾坤有情,天祐你們早生貴子……
留戀一瞥,懷歌決然轉身。
一點飛鴻影下,溶入夜色,遠去、遠去。
這場愛的暴風雨,來得猛去得急,最後只剩下濕淋淋的心,終無落處。
要麼,暴曬;要麼,發霉!
《雲外放懷歌》 一、清淡一分自悠長一分
建檔時間: 10/10 2008更新時間: 10/10 2008第一章 清淡一分自悠長一分
勾勒最後一筆,一個調笑言歡、眉宇間卻含著沈思與隱憂的妙齡少女躍然紙上。
提名,落印,懷歌放下筆,滿意的鬆了口氣。
「姑娘,請過目。」
紅茱,也就是畫中之人,緩緩上前,看了一眼,眼眶子突然就紅了。
她雖是名妓,日逐笙歌樂看似風光無限,但她到底是個女人,每每夜深人靜免不了羨慕荊釵與布裙。
懷歌的理解,懷歌的微笑,懷歌的坦然,懷歌藏在畫中的祝福……
不是她愛風塵,只是命苦,被前緣所誤。
誰願光景旋消,一生贏得是淒涼?
「姑娘這是?」懷歌不解。哭什麼呢,嫌他把她畫丑了?
紅茱搖頭不語,眉宇間的幽思更為濃烈了。望著畫中茫然的自己,彷彿看到了希望:世間男子並非一般骯髒。
「既然姑娘不喜歡,留著它也無用,撕了它眼不見為淨的好。」懷歌伸手就要撕畫,還沒碰到畫紙,紅茱驚惶失措已經搶先一步奪走。
「先生誤會了。」紅茱連忙拉開與懷歌的距離,緊緊握著畫軸的手關節泛白。顯然被懷歌的毀畫舉動嚇壞了。「姐妹們多傳先生筆下的仕女圖不僅僅滿足於外形的肖似,更是著重人物性格與內心世界的揭示,以神造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謝謝!」懷歌怔了怔,笑道:「你滿意就好。」
一會笑一會哭,難怪前人警言女子心似海,能不招惹莫要招惹。
忙著思量怎麼擺脫女人的懷歌並不知道,他的畫「知她此時情」,他的畫給了浮萍般的女子生的勇氣。
「小小酬勞,望先生笑納。」紅茱抱著包好的畫,大膽的勾過懷歌的手,將幾塊碎銀放入懷歌掌心,輕捏一把,曖昧一笑,款款而去。
懷歌不用看也知道,掌心除了冰冷的銀子,還有泛著女人脂香的粉色紙條。
「咚!」
紅茱剛上岸,只聞咚地一聲水響,接著傳來懷歌懊惱的低叫。
「哎呀。」
紅茱反射性回頭張望,只來得及捕捉湖面漸漸泛寬的漣漪。
「紅姑娘,真抱歉,船一顛簸,我的手……」懷歌無奈的攤開雙手,空空如也。「大概是握筆太久,僵硬了。」
紅茱呆呆望著漣漪散去,直至水面恢復平靜,這才看向懷歌。
風平浪靜,何來顛簸之說?
你連編個謊言也是漏洞百出。
責備的話對上懷歌含笑的眼,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嚥了下去。
紅茱起霧的雙眸楚楚動人訴說著萬千情思。兩兩相望,懷歌由始至終以微笑相待。
沒有抱歉,沒有拒絕。懷歌以他自己的方式護了紅茱尊嚴。
他們,可以是朋友。
僅僅是朋友。
善於捕捉他人細微表情的紅茱頓時瞭然。傲然的揖了個萬福,轉身,釋然離去。
「蹂碎美人心是要招天打雷劈的。」肖魈依在欄杆,取笑道。
懷歌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肖魈的花花風流史都可以寫成塊頭般大的書了。
肖魈自動忽視懷歌的鄙視目光。「我說懷歌,怎麼說那也是人家姑娘的一片真心,你看都不看,說仍就仍,你也太無情了點。」
「呵呵,無法回應的感情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人家盼頭。」最難消受美人恩!
「懷歌,這不是回不回應的問題,是你的態度問題。」肖魈白了他一眼。「你態度不對。你壓根不給任何人靠近你的機會。」
懷歌笑笑,擺弄他的畫架。
每當懷歌露出敷衍似的笑容,就代表懷歌想結束這個話題。
處了兩年,肖魈對懷歌的小脾性一清二楚。可今天肖魈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趨向。
「懷歌你是不是被人傷害過?」肖魈忍不住八卦一回。懷歌什麼都好,就是一遇愛情如遇洪蛇猛獸避退三尺這點惹他非議。
「沒!」懷歌不自在別開眼。
「你說你一刀斬斷別人的退路不也是斬斷了自己的退路麼,你何苦這般逼自己?」肖魈一萬個不相信他的言語。
色食性也,在他看來,不沾情愛的都是非正常人。
「沒有逼自己。」懷歌皺眉,他不喜歡任何與過往有關的話題。
回憶,是私有物,無法共享。
肖魈歎了口氣,探人隱私非他所好。隨緣吧,他相信總有人能治得了懷歌。「打個商量?」
「什麼?」
「銀子是人家姑娘給你畫畫的酬勞,是你勞動所得。拜託你下次銷毀紙條時,我懇請您留下無辜的銀子。」肖魈提議他乾脆隨身揣塊石頭以備不時之需好了。
「好!」懷歌乖巧應道。
「哎,這世上居然還有人不喜歡銀子,怪胎!」肖魈很是費解,掏出一錠銀子上上下下的把玩。「看這重量……銀子在手,沈甸甸的,連帶的,人的心也安定下來。」
「銀子雖然重要,畢竟是身外之物,獲得太輕易,注定失去也會很輕易。它對我的意義還不如那張我沒打開過的小紙條,可以夾進記憶,成為豐富的回憶。」懷歌揚笑有感而發。
「你……你想急死我是不是?」肖魈剛才差點就要跳下河打撈那幾塊碎銀了。
「財迷!」懷歌笑罵。
「你不財,那成,還錢。」肖魈氣得不行。想他季懷歌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居然養成了他不把錢當錢看的壞德行。
「你把我賣了吧。」懷歌自薦。他一無所有,就一副臭皮囊還算看得過去。
「你?得了吧。」肖魈撇嘴。「風吹必倒,沒幾兩肉,賣誰誰都覺得虧。」
「我就這點價值了,可惜被你否定了。我也只能繼續過著欠債的日子。」懷歌狡猾笑道。
肖魈剛要反駁,見懷歌背著畫夾往岸上走,急忙問道:「你去那裡?」
「散散心。」懷歌擺擺手。「晚飯不用等我。」若是發掘了美景,他回不回來還是未知數。
「你背著畫夾子是打算散哪門子心呢?」散心不就是撇下工作,好好遊玩麼?肖魈顯然跟不上懷歌的思路。
沒日沒夜的畫畫,他不煩麼?
「尋找美景,並將屬於別人的美景收進畫兒佔為己有,這就是我散心的方式。」懷歌悠閒解釋到。當年他一意孤行選擇畫畫,就是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奪取別人的美好財物,用筆把自己的所見所感記錄下來隨意添染色彩。
畫中的那個小小世界裡,他是主宰!
輕快漫步堤沿,潭面無風鏡未磨,隨意一瞥皆成景色。
自從離開嚴府,懷歌漫無目的的遊走,因為走得慢,鳥語花香風聲水漸入眼簾。江山多嬌,懷歌忍不住拿起畫筆,暫時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畫師!一個人與山水為伍倒也愜意。直到遇見肖魈,這才回歸人群。
一個賞天下美人,一個畫天下美景。兩人一拍即合,揚一葉孤帆,順黃河而下,成為飄一族。
開始,懷歌沈溺畫中世界,一來畫畫得時間過得飛快;二來畫畫容易將腦海變得空白,不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
每每夜色降臨,懷歌總是鬆了口氣──他,又平靜過了一天!
嚴博給他的傷痛,彷彿隨著時間流逝而漸漸淡淡。
選擇一種自己喜歡的生活,就會忘卻比較。
沒有比較,也無所謂幸與不幸。
目前在第93篇
《雲外放懷歌》 二、畫上美人
建檔時間: 10/12 2008更新時間: 10/12 2008第二章 畫上美人
肖魈有個嗜好,喜歡把女子往船裡帶。用他的話說,家裡頭辦事才有情趣。
有一次,肖魈與素有「小西施」之稱的蘇姬泛舟洞庭湖,忽然來了興致,非讓懷歌畫幅畫送給蘇姬做個念想不可。
懷歌拗不過他,無奈執筆。
原以為會畫得一塌糊塗,豈知,除去下筆前的猶豫,整幅「湖上泛舟圖」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第一次為嚴博以外的人作畫,過程順利得出乎他的預料。
呵,放下,並非想像中的困難!
拜這幅畫所賜,外加蘇姬加油添醋的讚美,懷歌在青樓紅倌中迅速竄紅。漸漸的,每到一個地方,總有美人不請自來苦求一畫。
懷歌因此成為畫師,且以作畫為生。這是懷歌從未想過的生活方式。
聽聽姑娘們背後的故事,畫畫想要記錄的風景,時不時與肖魈喝上兩盅,偶爾學學文人騷客風雅一回……由放逐自我到享受人生,懷歌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懷歌這個人,寡言,所以騙得一干姑娘不設防的對他大倒苦水;安靜,悄無聲息的,存在感極差;看似隨意,其實骨子裡自有他的堅持。
肖魈曾評價他「咋看,這人笑容溫暖,讓人安心。可是細細一瞧,那溫暖只停留在表面。」
懷歌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並且深諳此道。
這一自私本性多少和他的成長環境有關。
懷歌的父親季禮是個幸福的二世祖,之所以說他幸福,一來他年紀輕輕坐擁金山銀屋,二來上天給他一雙準確找尋機遇的利眼。一番折騰,富可敵國的榜上,季府赫赫有名。
季禮有著大部分男人的通病──好色!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懷歌前些日子還聽到風聲說季禮要納三十六姨娘。
三個女人一台戲,堪比一百隻鴨子。
季禮觸目所及不過一點點遠,誰都想著削尖腦袋往裡擠。十幾個女人引發的戰爭不會比皇宮內院上演的遜色。
懷歌的母親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入季府前,她自認獨一無二;嫁入季府後,成為十三姨娘,她依然如此定位自己。
是以季禮迎娶十四姨娘那天,她以三尺百綾和一具冰冷的屍體當作新婚賀禮送給他們。
失去母親,懷歌提前進入了魚園生活。
那時候,懷歌盲目相信兄弟同心其力斷金並付出滿腔手足之情,最後卻落了個墊腳石的寒心下場。從那一刻起,懷歌明白了一個理:如果連自己都不對自己好,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對你好呢。
那個家,什麼都沒有給他。即便是一身本領,也是他自己用命賺來的。
因為失望,才會把離開季府當成努力的目標。
而今如願以償,懷歌輕快的步伐忽然遲疑起來。
和嚴博在一起的日子,有他渴望的祥和。
偏偏……
一個天真經營,一個理想維持,這不,一個叫現實的大浪打過來,立刻分崩瓦解。
分了也好!
孝與情,嚴博選孝。
單這一點,懷歌就不能忍受。
對於感情,他全心全意愛著的人必須全心全意愛著他。
分了也好!
懷歌到了此刻,才是真的放下。
從往事牢籠裡飛了出來,睜眼世界,綠楊陰裡白沙堤,水光瀲灩與春住,視覺頓時放至無限遠!
美景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把心門關上了。
雙手攏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懷歌對著美景大喊:「我愛春天!」
容顏綻放,眼波流轉,一草一木都是那麼可愛。
忽然,懷歌凝視右前方,看直了眼。
初相識,湖邊舟上,美人一枕安然,倚風情態頓讓百花失豔。
筆呢,筆哪兒去了?
懷歌雙手胡亂在身上翻找,眼珠子粘在美人臉上,竟是收不回來了。
可喜煞,巧筆難描畫。
定好畫架,懷歌深呼吸,閉上雙眼,腦海緩慢回放驚豔一幕。再睜眼時,竟不再看美人一眼,刷刷下筆,如有神助。
印象中便是嚴博也不曾讓他如此投入。著了魔,一心一意把美人佔為己有。
古有畫龍點睛一說,可見眼睛是畫的靈魂。畫好了,畫生,彷彿那人隨時從畫裡走出來似的;畫岔了,跟口枯井沒什麼兩樣。
半江瑟瑟美人自成一景,藍的天、俏的舟、紅的湖,全成了他的陪襯。
視線凝固的第一眼,懷歌不禁想像,美人睜眼後會是怎麼的流光異彩。
按奈著上前搭訕的興奮,懷歌心想,美到及至的事物,竟然無詞形容!
歎!
美的事物自有一股別樣風情誘人浮想連翩。
懷歌陷入其中,也不能免俗。
以至現實來臨,懷歌瞢了。
期待的看著美人張開雙眸,期待的將視線迎了上去。
美人卻毫不掩飾將內心的暴戾、殘酷、冷血、鄙棄……傳遞到懷歌含笑的眼。
幻覺!懷歌如是說。
這種感覺,就像他進入嚴博新房,滿懷歡喜,卻被告之,與嚴博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他。
狠狠一擊,讓他從天堂以最狼狽的姿勢跌入地獄。
懷歌的失望可想而知。
幻想破滅,懷歌沒法接受,他的畫上美人竟然有著那樣一雙噬人的眼。
「真真膽大包天,雲王天顏豈容凡人褻瀆。」
「小心惹禍上身,快走快走!」
行人遠遠的對著懷歌指指點點。懷歌利眼掃過,立刻做鳥烏散。
雲王?
懷歌苦著一張臉,思考他是何方神聖。
請原諒,在季府,他忙著生存;在嚴府,他忙著談情說愛;一個人後,他忙著記錄大自然的美。
實在沒空關注國家大事。
雲王?抱歉,不認識。
不認識歸不認識,懷歌對那個「王」字還是很敏感的。
單一「王」字,此人身份昭然若揭,反正離不了黃親貴冑之流。
那個圈子爬滾出來的人,哪個不是金玉其外。
活在大染缸裡,你能期待他有多素淨?
這麼一想,雲王若是好捏的柿子也不可能安然無恙活到今日,並且有恃無恐在船頭小寐。
懷歌重重歎了口氣。
好吧!那樣殺人不見血的環境,長出那樣血腥染紅的眼,確實是值得理解的事。
就連他自己,也不是那般乾淨。
道理易懂,接受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懷歌說服不了自己,他依然無法釋懷。
真心說,他喜歡閉眼的雲王,美麗、無害!
同時,他也討厭睜眼的雲王,無情、強勢!
懷歌狠狠瞪了雲王一眼,似乎在責備他污染了一雙靈眸。粗魯扯下畫紙,揉成一團,忿忿丟到湖中。
懷歌氣呼呼的離開。
片刻後,那幅「畫上美人圖」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雲王面前。
□□□¤□自¤由¤自¤在□¤□□□
笨蛋做不了最笨的事情。
最笨的事情往往出自聰明人之手。
懷歌此刻對這句話深有感觸。
雙手夾在掖下,屈起雙腳,下巴擱在膝蓋上,懷歌盡量縮成一團,露出後背承接如雨般的拳頭。
助人一樂,卻換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毆打,這都是什麼破事啊。
懷歌想解釋,可人家一湧而上根本判了他的死罪,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懷歌委屈。
人吶,果真自作聰明不得。
方家大嬸,你趕緊來制止你丈夫的暴行吧。懷歌在心裡吶喊。分心之際,一個拳頭夾帶著泰山壓頂般的氣勢砸在他的腦袋上。
懷歌吸了口冷氣,欲起,眼一花,卻倒在了地上。
這還是人的拳頭麼,跟鐵棒似的。這不是空有蠻力的農家大漢能使出來的力量。
誰TM暗算他?
懷歌抬眼巡望,不期然撞入一雙清澈流動的靈眸中。
畫上美人似笑非笑。
雲王一靠近,那群人怕惹上禍事,一哄而散。
懷歌這才注意到腳邊落著一塊巴掌大的玉石。
敢情雲王就是拿它來招呼懷歌腦袋的。
懷歌抓起玉石,砰,狠狠摔在地上,看著它截肢了,還不解恨,跳起來兇猛的踩了又踩。
他耐何不了雲王,只好拿玉石出氣。
聊勝於無!
「看來,你很有精神!」
雲王笑道,如一抹炎炎夏日拂面吹來的那一陣涼風,沁人心脾,吹去懷歌心間的煩躁。
懷歌這才後知後覺,全身酸痛無比。「哎喲……」
緊張的摸摸臉,確定沒有多了不該有的色彩,懷歌誇張的長吁一口氣,連見到雲王的那點小小不悅一併吐了出來。
懷歌現在所在,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碼頭,周邊並無名勝古跡。
雲王出現在這裡,多半是為了公事吧?
懷歌很是乖巧的給雲王讓道,並且安慰自己,麻煩沒有腳,不會自動找上門來。
雲王施施然走近懷歌,身體力行演繹了「禍不單行」這句老話的前瞻性。
「啪」美人甩了懷歌一個響亮的耳光。
懷歌硬氣道:「十幾個壯汗都沒有把我打趴,你區區一巴掌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下一秒,懷歌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鼻血嘩嘩流,滴濕衣襟。
耳朵嗡嗡響,都是回震。
陷入黑暗瞬間無意看到雲王得意翹起的嘴角,懷歌忍不住在心裡破口大罵。
小氣鬼!
他不過是未經他同意畫了幅畫,他至於如此對他麼?
他都多少年沒見血了。
討厭,帶血的回憶!
目前在第94篇
《雲外放懷歌》 三、傷無痕
建檔時間: 10/15 2008更新時間: 10/15 2008第三章 傷無痕
所謂的適應不過是妥協包裹在外的偽裝。
一切都在訴說著一個事實:他被軟禁了!
床太軟,被太暖,懷歌醒來剎那,甚至以為自己置身夢中。
蹭了蹭被子,懷歌尋了一更舒服的姿勢,再續美夢。
一旁等著伺候他的侍女傻了眼。
「小橙姐,他都睡了二天了,還沒睡夠呢?」真神奇!小愉吐舌。
「貧嘴!」小橙輕敲她的腦袋瓜子,「他之於王爺,意義非同一般,萬萬不可輕慢了。」
「哦!」小愉點頭,摀住自己的嘴再不敢對懷歌亂發表意見。
「藥涼了,我去重煎一碗。你好生候著。」拈好被角,小橙詳細囑咐了一番,捧著藥碗離去。
小愉一個人悶得發慌,想到懷歌已然入睡,偷偷抬頭,踮手踮腳靠近床沿。
呵呵,睡得真香呢。
小愉左看右看,沒人。這不正是偷窺的好時機麼?
她脖子一伸,飛快縮了回來。
匆匆一瞥足夠將床上的人兒瞧個透徹。
相貌,還成,勉強與清雅掛鉤,是小愉最為不屑的百無一用的書生類型。
呀,原來王爺的男寵長這副摸樣啊。小愉有些失望。
這兩天,王府炸開了鍋似的,到處都在八卦懷歌與王爺的關係。
其中「情人」抄得最是火熱。
眾人舉鐵證如下:一,王爺溫柔的抱著懷歌入了府(曖昧處,『溫柔』『抱』字!);二,王爺將懷歌安置在他的床上(曖昧處,王爺的床,連當今聖上要求一躺,都被他以私人所屬拒絕了);三,這兩天,王爺依然睡在臥室(曖昧處,兩個人,一張床!嘿嘿……)
綜合上述,眾人肯定,不久的將來,王府將要迎進新主人。
王爺怎麼會找男人當情人呢?小愉想不明白。忍不住多掃了懷歌幾眼。
許是久持畫筆的緣故,懷歌的手白、細、柔軟,賞心悅目。
半晌,因偷瞧而忘了時辰的小愉痛快的下了結論:此人一般,勝在耐看。
小愉正要找出更多優點來驗證她的結論之際,懷歌突然睜開雙眼。
完了!偷窺被抓個正著!小愉慌亂的跪下,磕頭認罪。
「喂?」
「嗯?」小愉怯怯抬頭,目光安分的固定在懷歌胸膛以下。
「我餓了。」
「奴婢立刻喚人傳膳,請公子稍待片刻。」小愉幾乎小跑跳出房間。
懷歌摸摸臉,有些好笑。他看起來很可怕麼?
很快,小愉領著四個侍女魚貫而入,放下洗漱物品,安靜的陸續而出。
得到消息的小橙立刻趕了回來。揖福,落落大方。「小橙見過公子。」
懷歌擺手,輕笑。世事無常啊,沒想到他也有被人伺候的風光時刻。「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有手,懂得打理自己,謝謝!」他阻止了小橙的服務。
「伺候好公子就是小橙的任務。」小橙直視懷歌道。
明明是一句強硬的話,她卻能用軟軟的語氣說出來,聽到人耳裡,很是舒暢呢。
這個侍女不一般啊。
懷歌收起輕視的心態。
「你是侍女,可你又不是一般的侍女。你該不會是雲王的『人』吧?」懷歌特別強調那個「人」字。他相信,小橙一定聽得懂他的話中話。
小橙上前為他束髮。「公子說笑了,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要折小橙壽的。」
打理長髮需要耐心,懷歌恰恰欠缺,因此他並沒有拒絕小橙。
瞧瞧這侍女,察言觀色,該與不該的尺度拿捏得恰倒好處。
當下,懷歌對雲王改了觀。
他能養出這般貼心知意的侍女,必有其柔情一面。
小橙手巧簡單的為懷歌挽了個結,散開的青絲用彩綢繫住,懷歌看了直點頭。
「什麼時辰了?」
「接近戌時了。」想了想,小橙追加了一句道:「王爺也是時候回府了。」
果然,話音方落,雲王悠然度步而入,視線掃過泛著熱氣的藥碗,眉頭不由自主的堆成團。
小橙行了禮,帶著其他侍女退到門外,靜候傳喚。
外屋,擺滿了一桌子的菜。
雲王落座,沾了口湯,等了許久不見懷歌出來,揚聲命令道:「出來!難道要我請你不成?」
懷歌從鏡中清晰的看到,雲王鐵掌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印記。
磨蹭到飯桌旁,雲王冰冷的眼神隨即掃了過來。懷歌的感覺很糟糕呢。
沒有疤痕的傷,疼痛一旦消退,曾經的傷害經時間沖刷,漸漸無、跡、可、考!
懷歌歎了口氣。他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舉起筷子,不抱任何希望道:「醉仙軒的飯菜一絕,我吃過後再吃其他食物,都覺得是垃圾。」
「小橙!」
「是,奴婢這就去醉仙軒將掌勺師傅找來。」小橙應對如流。
「等等……」懷歌怒瞪雲王。你要玩四兩撥千金是吧,我打開天窗說亮話,看你怎麼接招。「我不想在雲王府吃飯。」
雲王抬腿往裡走,捧出藥碗放在懷歌面前:「不吃飯,那就喝藥吧。」
「你……」懷歌氣結。
雲王專心應付著民生大計,一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肚子不合時宜叫了起來,懷歌拿起筷子。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討價還價。懷歌化悲憤為食慾,加上兩日米粒未進,筷子一動橫掃一大片。
孩子氣的專挑雲王面前的菜下手,許是他的吃相嚇著了雲王,雲王放下筷子,眼珠子一直跟著懷歌筷子轉悠。
主菜撤下上甜點,甜點之後上水果。懷歌眼界大開,諷刺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雲王鼓掌:「只有活人,才會發牢騷,是吧?」
「廢話,難道我是死人不成?」懷歌不客氣送他白眼,他會不會說話呀。
雲王笑,淡淡的,卻讓懷歌心裡發毛。
可惡的雲王,不但賞他一掌勺,現在還詛咒他死。
懷歌將擺在面前的精緻甜點當成某人戳個稀巴爛。
初夏的晚風泠泠一任,懷歌發熱的頭腦迅速冷靜下來。立刻察覺情況不妙。
詛咒這玩意太幼稚,不像雲王所為。那麼,他是在陳述事實?
「你說什麼?」他會死?懷歌瞪圓了眼。
「這段時間,很多畫師一夜之間被歷史除名。你知道為什麼麼?」雲王好瑕以整問。
「為什麼?」懷歌緊張的嚥了嚥唾沫。他知道,他之所以站在這裡,與畫師消失必定有著某種關聯。
而且這種關聯,一個弄不好,腦袋搬家!
「因為一個人?」
「誰?」懷歌大概能猜到,畢竟這世上,能使喚得動王爺的人,一個巴掌數得完。他幻想著雲王告訴他他的猜測是錯誤的。
「太后!」
雲王微笑著,打碎了懷歌僅存的幻想。
懷歌哭喪著臉,食慾猛增。
「再過七天,就是太后五十大壽。皇上是個孝子,他決定送一份大禮給太后。這份禮物,必須包含八歲純真、十八歲美貌、二十八歲賢惠、三十八歲睿智。」
懷歌鴕鳥似的摀住耳朵。這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有錢人的毛病啊……」懷歌咧嘴,暗道完了,這回死定了。
一個人的臉上,是不可能同時出現八歲的純真和三十八歲的睿智的。
懷歌多希望雲王對他說「一切都是玩笑」。
可惜,雲王無比認真。
「我不去!」懷歌無賴叫嚷。傻子才會去送死。
「我是好人?」雲王笑瞇瞇來了一句。
「不是!」懷歌飛快搖頭。
「我看起來像好人?」
「不像。」懷歌不斷搖頭。
「那不結了。」
懷歌恍然,這才明白他連續兩個問號的意思。不禁大罵雲王卑鄙。
雲王奉旨尋他,期限一到,若是交不出人,定是要落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至於他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或輕或重全捏在皇上手裡。
與送畫師入宮相比較,雲王自然不會拿自己來冒險。
所以犧牲懷歌誓在必行。
「你有沒有良心?」明知死路一條,還逼著他走。操!「打個商量吧,你就當沒見過我,我也沒有見過你,如何?」懷歌堆起笑臉。
「欺君,是要殺頭的。」
殺了才好……懷歌快意的神色一閃而過。想想場合不對,趕緊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
狗腿的把雲王讚得天上有地下無。
其間懷歌還被自己噁心了幾次。
雲王聽著越發陶醉,就在懷歌以為自己成功拍著馬屁之時,雲王翻書似的變了臉色,陰森森道:「你死,我死,擇一?」
拍到馬腿了!懷歌哀歎!於是收起弱者的姿態,倒了杯茶,潤潤嗓子準備為自己爭取一個漂亮的死法。「我有要求。」
不能控制死亡時間,退而求其次,控制死亡姿勢吧。
「呵呵!」
懷歌抖了一身疙瘩。「冷笑,諷笑,陰笑,奸笑,瘋狂的笑……配著你的臉,都很正常。所以我麻煩您,別發出非正常的笑聲。我冷!」
「說說。」
「說什麼?」
「說說你想怎麼個死法啊。」
懷歌默然。
「傳說中人的死法共有1832種,其中898種痛苦,23種恐怖,22種沒有痛苦,59種很舒服……你想選哪種?」
懷歌白了臉。
「事無絕對,你也不是非死不可。」逗夠懷歌,雲王開門見山道。
「說!」懷歌也不廢話。雖然是第三次見面,他對雲王的惡趣味瞭如指掌。
看,繞這麼大的一個圈子等著他上鉤呢。
雲王貼近懷歌,雙手撐在椅子扶手處,兩人眼對眼,鼻對鼻。
「我要你!」
「你有病!」懷歌別過臉,躲開雲王的唇。「放開我。」
懷歌推他。
雲王不動,腦袋強硬壓了下來。
懷歌翻起白眼,兩指如鐵鉗扣住雲王手腕。
雲王吃痛,反射性縮回手。
趁這空擋,懷歌縮著身子從他禁錮中溜了出來,隔著桌子,防備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懂武?」揉著手腕,雲王大吃一驚。
「廢話!」懷歌冷哼,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麼。
「讓人海扁,爽麼?」雲王故意拿先前被群毆說事。
「我樂意!」
雲王忽然動了。
懷歌死死盯著他,暗中計算著他與門、門與雲王的距離。
雲王沒有進攻,拽了張椅子坐下。「你不是軟柿子。」
「謝謝,第一次有人說我長得像軟柿子。」
雲王以手支腮。「我對你的實力,估計錯誤。」雲王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就是有錯立改。
單從懷歌跟泥鰍似的一鑽一滑的敏捷身手推測,懷歌的輕功一定極佳。
從眼前情況來看,用強的顯然頗費周折。
雲王喜歡以最小的力量解決最難的麻煩。當下立刻改變策略。
「坐!」
懷歌狐疑看著他,不敢掉以輕心。
「我們談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懷歌把話說死。
「可是,我有很多話和你說呢。」雙眸微瞇,凝著和風般的暖意。
懷歌一怔!有古怪!心里拉響了警報。
只要雲王露出正常人的神情,在懷歌看來都是反常。
雲王笑容一斂,一句一句慢慢崩潰懷歌築起的高牆。
目前在第95篇
《雲外放懷歌》 四、吃干抹淨
建檔時間: 10/17 2008更新時間: 10/17 2008第四章 吃干抹淨
「季禮,大人物,沒什麼好說的,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單是他的風流韻事,別人能和你說上三天三夜。」
懷歌心下一凜。他明明把他和季府的關係隱藏得很好。他低調,不引人注意,除了一個季字,他和季禮撇得一乾二淨。
雲王,他知道多少,又掌握了多少?
或者,他只是在試探?
懷歌打定主意,無論雲王說什麼他都不承認。
只見雲王悠閒道:「我們來談談你母親,如何?」
「我母親?」懷歌一愣,雲王瞭然的神色無一不在言明,他是知情者。
懷歌閃爍其詞掙扎道:「我沒有母親。」
雲王不可能神通廣大到察覺他和季禮的關係的。懷歌安慰自己。
除非,很早以前,季府的一舉一動就在雲王眼皮底下上演。
思及此,懷歌不禁看向雲王。
從雲王睜眼的那一剎那,懷歌就有預感,此人強大、可怕。
所以懷歌告訴自己,走為上計。
因此他逃了!
誰料,兩年之後,命運與他開了個玩笑,他與雲王注定糾葛。
「死者已逝,我們應該給予尊重。」雲王假惺惺道。
「然後呢?」懷歌拍拍耳朵,等著他落下晴天霹靂。
「我對你外公比較感興趣。」雲王狡猾一笑。
「呵呵,你隨便到街上問一問,他們都知道季禮迎娶十三姨太之時,女方無一親人到場。」
「不到,不代表不存在。」雲王揪住他話裡的毛病。「我若是你,我會說『母親無家可歸,幸得季禮相救。為報大恩,以身相許。』然後對每個人都否認外家的存在,讓人以為他們都死絕了。」
「……你真缺德!」懷歌拱手,相比雲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狠毒,他自認不如。
「呵呵!」雲王搖頭。懷歌的善良讓他詫異。
因為外公還活著,所以不能將「死」字和他並列,彷彿粘上了,就代表著不詳之兆。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可愛的人?
雲王撫摩下巴,目光灼熱。他更想得到懷歌了。這年頭,純良是多麼稀有的物種啊!
「當年你娘逃婚遇見你爹,得到他一路照顧。一月後,兩人成婚。你外公對此毫不知情。他至今還在尋找你娘。」
懷歌也是在娘死後,從她留給他的信中得知外公的存在。但是,懷歌從來沒有想過認親。
20多年前的往事,雲王知道得比懷歌他娘告訴他的還詳細,這說明什麼?
「你窺視別人的私生活你變態不?」雲王亮出底牌,懷歌反而坦然了。頂多,兩家因他而受牽連,這是最壞的情況。
盯著雲王含笑的眼,懷歌在裡面看到了曙光。
「窺視?我比較喜歡用『關愛』這個詞。」皇族覬覦季府富可敵國的雄厚家底。所以在很久以前,皇族不惜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監控季府,並收集季府相關人員的一切信息。
「殷翼雲,是你在和我說話,還是雲王?」
雲挑眉,有差別麼?兩個都是他。
懷歌學他挑眉,差別大了。雲王代表朝廷,代表皇帝。懷歌必須確定,對季府對外公感興趣的,是他個人還是國家?
「皇上關在高牆之內,他獲得消息的渠道99%是道聽途說。」換言之,皇上此刻不知道的,下一刻雲王一進宮,皇上興許就知道了。
「你威脅我?」
「識時務者為俊傑!當然你要理解成『威脅』也可以。」雲王露出得意的笑容,魚兒上鉤了。
瞧雲王那色情的目光,估計懷歌在雲王眼裡早成裸體了。
懷歌瞪著屋簷,想不通,他哪點吸引了雲王?
挖空心思老底盡洩難道就是為了逼他獻身?
憑雲王的勢力,就算沒有把柄在手,他說要,懷歌只能給;他說躺下,懷歌沒有拒絕的力量只能乖乖的脫光躺下。
百思不得其解啊。
「你想上我?」煩呢!
雲王笑容可掬點頭!
「成!」懷歌食指點向下唇,伸出舌尖誘惑般將下唇潤個水色瀲灩。「男人的事,拳頭說話。」
雲王慾火中燒如飢餓已久的狼撲了上去。「你早點給我機會,我也不用整出這麼多的事來。」
一個追,一個閃,偌大的房子上演著貓捉老鼠。
懷歌輕功之妙出乎雲王估計。往往以為抓住了懷歌袖子,細細一瞧,竟是殘影。
雲王也不惱,耗唄,看誰堅持到最後。
一根木條橫空飛來,目標:懷歌跨出的右小腿。
去勢已經收不回來了,懷歌乾脆左腳踩右腳,接著腳尖一點,猴般靈活的往上躥,堪堪避開木條的攻擊。
懷歌氣還沒喘勻,三根木條拉著獵獵風聲打向後背。
緊隨而來的還有一抓細長的竹籤。
懷歌接連幾個漂亮的半空翻轉,遊走亂木之間,游刃有餘。
很快,懷歌發覺情形不對。
砸來的物品五花八門,大到桌子,盆栽,小到碗、糕點,甚至是盆栽裡的小沙子,四面八方,窮出不盡。
雲王射出的暗器,速度不一,角度刁鑽,時而成簾,逼得懷歌只能上走;時而成網,弄得懷歌狠不得變只小小鳥,有多小縮多小。
啪!
努力避開前面飛來的石子,眼睛照顧不上的後腦勺立刻中了一彈。
彩綢劃斷,一頭青絲洋洋灑灑在空中打轉。
紅姻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
月分明,發淡薄,惹相思!
任髮絲纏繞雙眸,雲王迷了神。
趁雲王發愣的空擋,懷歌終於落了地。
不行,他太被動,房子局限了他的速度。再打下去,輸是必然的結局。
「喂,出去。」懷歌打了聲招呼,率先跳到院子。在他看來,空間越大,雜物越多,對他越有利。
雲王依他,雙眸壓抑著異樣的火焰,嘴角深魅勾起,那是志在必得的張狂!
會輸的!荒謬的念頭閃過懷歌腦海。
他是怎麼了?
對著雲王,他的氣勢被壓得死死的。
事實證明男人的預感與女人一樣準確。
雲王擅長拳法,掌法。一雙手變換萬千,招中有招,式中藏式……雷霆萬鈞!
懷歌應接不暇。
不錯,他的輕功在院子裡發揮到了及至,雲王確實只能一味追著他打。
關鍵是,懷歌不擅長其他的打法。除了劍,一竅不通。
這麼一來,懷歌便落了下乘。雲王依然掌握著主動權,懷歌半點法子也沒有,只好一味狼狽躲閃。
防禦,是為了更好的進攻。
可是,當你的防禦僅僅只是防禦,那麼你離失敗不遠矣!
懷歌很想說「我們使用兵器吧」。
……沒敢!
畢竟他已經提議出院子決勝負了,如果一落下風就換說辭,怪這怨那,婆婆媽媽的找一堆借口,這般無賴沒品的事懷歌做不出來。
而且,雲王先前的順從更是用「大度」堵住了懷歌的退路。
人爭一口氣,他怎麼著都不能讓雲王小瞧了去。
敗,也要風度翩翩!
懷歌的不好意思使得這一戰走向曖昧。
化身禽獸的雲王很好意思的將他壓在床上,狠狠蹂躪。
紅唇碎吟,一時多少風情,夜月羞了臉,躲入雲叢,非、禮、勿、視!
今夜,有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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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良對上邪惡,誰遭罪誰知道!
懷歌有氣無力的趴在床上發誓,若不將這筆「血債」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他揮宮當太監去。
該死的殷翼雲,別落老子手裡,否則老子先xxoo再ooxx,給他個最香豔的死法──精盡人亡。
半死不活的趴著,腰部完全沒了知覺,想到那人起床時的神清氣爽,再看自己痛苦難熬,懷歌氣得直捶床。
「叮噹」一聲脆響,嚇了懷歌一跳。
抬腕,腕上掛著雲雨過後那人繫上的尾指粗的虎形玉墜。
玉墜通體翠綠,具有透明感,如清澈的泉水。握在手裡,冰涼清爽。
「這是什麼?」
「為了與別人府裡的狗區別開來,王府裡的狗的脖子上都會掛上一個鐵牌,上書『雲王所屬』。」
「去死!」
「別扯!開玩笑的。這個玉墜天下僅此一枚。你收著,憑著它,橫行王府絕無阻礙。」
「狗眼裡容不得人!」敢把他和狗混為一談,再寶貴的東西懷歌都不稀罕。
雲王回他高深莫測一笑,懷歌再想問個清楚,雲王淫笑壓了上來。「既然你還有力氣,我們就要把它用在對的方向,不能浪費了資源。」
昨晚的對話浮現腦海,懷歌再睜眼,又是月上柳梢頭。
怎麼睡的,何時睡的,懷歌一概不知。艱難挪了挪身體,後面涼颼颼的,估計抹了藥膏。
這雲王對他到底什麼心思?
吃的時候沒見他留情,善後服務卻有體貼得一塌糊塗。
只是玩玩,用得著親力親為麼?
懷歌漫天胡思。手上多出的份量壓得他心裡沈甸甸的。
無疑,雲王親自為他清洗,為他上藥,給了懷歌極大的震撼。
要知道,雲王府裡最不缺的就是奴才!
一聲令下,多少人擠破腦袋想為雲王辦事。
好吧,懷歌承認,他在竊喜。
竊喜昨晚那樣的他,只有僅有雲王一人得見。
「殷翼雲,開始我給閉眼的你滿分;後來我給睜眼的你零蛋;現在,我不確定了。」好與壞的界線從不分明。懷歌迷惑了。他不知道該把雲王劃向哪一方。
「發什麼呆呢?」雲王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懷歌嚇了一跳。這人走路跟貓一樣,悄無聲息的。
「晚膳弄好了,你是想在這裡吃,還是?」
「不吃,沒胃口。」懷歌將腦袋埋在枕頭裡,心裡一團糟。
雲王走出去,再進來,手裡多了一碗粥,
「我吃過了。」雲王的話聽得懷歌雲裡霧裡的。
「你吃過了關我什麼事?」莫名其妙。
「我肚子飽了。」
「少在我這裡發神經!」懷歌將臉面向裡面,喃喃道。
「有句話,叫飽暖思哪個什麼來著?」雲王低笑。話剛出口,手裡一輕,碗已經被懷歌奪走。
「你別激動。」雲王責備道。這一躍一落的,他後面受得了麼?
懷歌直吸冷氣,痛!不示弱的吼回去:「也不想想誰害的?」
吸溜將粥喝個精光,懷歌氣啊,直接把碗砸向雲王。迅速鑽進被窩裡,捲起被子,滾向床的最裡面,警惕的盯著雲王。
他的屁股可經不起雲王的折騰!
「還要麼?」
「禽獸才要。」
「……我是問你還要粥麼?」雲王哭笑不得。「你想到哪裡去了?」
懷歌羞澀的別下眼。
不對,他害哪門子臊啊,猛然抬頭瞪雲王:「是我招的你麼,對著夕陽開有色玩笑?」
「好,我的錯!」雲王放下碗,細細的洗淨雙手,招呼懷歌道:「過來。」
「幹嘛?」懷歌全身汗毛豎起。
「你不疼麼?剛才那麼大的動靜,傷口不定裂了。我給你擦藥。」雲王一招手,懷歌更是往裡縮了,頭像撥浪鼓般搖。
「你睡覺了才覺著可愛。」
懷歌贈他一大白眼,不為所動。
「過來!」雲王瞇起眼,緊抿的唇透露著不悅。
「有時候,還能感覺到痛,是種幸福!」至少通過痛,確定自己還活著。
落寞的語氣軟了雲王的心,歎道:「聽你這埋怨的語氣,是在嫌我昨晚不夠賣力麼?沒關係,飯後運動宜身宜心。」說著,雲王爬上床。
懷歌退無可退,眼一閉,頗有賭氣意味道:「做吧,做吧,做死了一了百了。」
懷歌委屈的模樣逗笑了雲王,使勁將他擁入懷中,輕拍後背,輕輕軟軟的。
懷歌僵硬的身子在他有節奏的拍打下漸漸鬆了下來。
「睡吧,明天還要為太后作畫呢。」
「什麼?」懷歌難以置信抬頭,他差點忘了這一茬禍事。「趕緊說,死裡逃生的法子是什麼?」
揪住雲王的衣襟,懷歌急切追問。
「不知道!」雲王笑瞇瞇給了他一個吐血的答案。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聲調拔高,懷歌血色盡褪。
「季懷歌,你若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那你死去吧,早死早省心。」妖豔的唇吐出殺意森然的話語。
懷歌瞢了。「你騙我?」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好人。」
懷歌咬緊下唇。他真傻,居然把性命壓在惡魔身上。
懷歌不敢相信,聰明如己,卻接二連三做蠢事。懷歌越想越氣憤,抓起雲王的手,嘴一張,狠狠咬在雲王手上。
「啊……」欲抽回手,卻慢了一步,雲王撕去溫文的面具,破口大罵。
想來河東獅吼也不過如此。
目前在第96篇
《雲外放懷歌》 五、入局
建檔時間: 10/18 2008更新時間: 10/18 2008第五章 入局
翌日,在雲王冷笑目送下,懷歌邁著不情願的步子一步三停挪進了皇宮。
他與其他畫師一同被安排在柳園裡。
懷歌尋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面前,早已備好上等的畫紙、畫筆與顏料。
懷歌將它們移開,他不願把時間花費在適應陌生物上。
取出簡陋、但已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夥伴」,懷歌端著筆,尋找入畫的感覺。
一切準備就緒!李公公領著一群宮女慢悠悠移進柳園。
清路、打傘、搖扇,排場十足,聲勢浩蕩弄得跟正主兒出場似的。
實則呢,一群人畢恭畢敬的折騰,忙前忙後,就為了伺候一幅畫──一副太后年輕時的畫。
懷歌看了直想笑。
李公公巡視了一圈,很滿意跪了一地的畫師所表現出來的卑微,憑他們的身份,是沒資格面見鳳顏的。
對著畫像彎了一下身子,李公公翹著蘭花指捏著嗓子對眾人宣佈:「開始作畫!」
旁邊的幾位仁兄迫不及待提筆,就著年輕畫年幼及年老。
懷歌不急,仔仔細細觀察那幅畫。
性命猶關的事,容不得他馬虎。
出門前雲王有警告,機會只有一次,如同脖子斷了就接不回去一樣。說得懷歌心驚肉跳的。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懷歌能不慎重麼?
先帝萬萬里挑一,賞美目光倒也不差。
咋看太后,嚴肅,祥和;再看,淺淺的酒窩彷彿隨時溢出柔情水來。兼之有之母儀天下的威嚴與雍容。
右邊的仁兄似乎很苦惱,畫畫停停畫畫,撓頭搔耳。連懷歌都能感受到他的煩躁。
李公公蛇一般的眼神掃了過來。
懷歌低下頭,眼角餘光偷瞄那人的舉動,心裡頭為那人叫糟,畫師作畫有一通病,不允許不滿意的作品存活在世。只見那人眉頭緊鎖,突然抓起畫紙,習慣性撕碎,丟到地上,重畫。
片刻後,右邊的仁兄被大內侍衛拖走,李公公收起那人畫卷瞬間,懷歌分明看到他在不屑的恥笑。
那人,定是凶多吉少了。
褻瀆太后者,殺無赦!
「機會只有一次!」雲王說這話時的笑容很是幸災樂禍呢。
懷歌忍不住在心裡打起雲王的小人。
雲王明明知道宮中的禁忌卻不告之讓他有個心裡準備,實在可惡。
陸陸續續有人消失,憑良心講,他們並沒有做錯,不過是把太后畫丑了或臉畫長了或眉毛畫粗或嘴角畫斜了,要不就是畫得不像……總總,不值得一提。
偏是這不值得一提,在皇宮這個禁忌重重的地方,送了他們的命。
懷歌咬著筆,時不時瞄一眼眾人小心翼翼伺候著的畫。
畫上的女人很慈祥,可是看久了就會發現,這份慈祥沒有溶入心裡。
後宮爭鬥的勝利者,果然不容人小覷呢。
懷歌敲額,他該怎麼打破這盤死局呢?
全場,只有他的畫紙一片空白。
翠色的玉墜在眼前晃悠。
雲王,誒!
你說他對懷歌好吧,一見面就給了懷歌一巴掌,還狠心的逼著懷歌跳入火坑;可你說他對懷歌不好吧,摸著良心說一句,人是自私的,他保他自己沒錯。再說,他對懷歌算得上坦誠,就目前表現來看,是個真小人。
懷歌很苦惱呢!他到底該不該相信他?
畫師越來越少,懷歌忽然計上心頭。「兄台,冒昧問一句,您入宮作畫是自薦吧?」懷歌假借顏料之名與他人搭話。
「自然!」那人高傲甩頭,得意道:「太后五十誕辰,吾皇仁孝,不忍勞民傷財,是以廣召天下畫師以畫做壽為君分憂。」
「哦,只有像兄台這般畫技精湛的人才敢揭皇榜,也只有像兄台這般的人品才是真的為君分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那人高傲的又是一甩頭。
「不知吾皇對畫師有什麼樣的要求?」懷歌忍著噁心,謙虛問。
「要求?自然是有的。」那人輕蔑掃量懷歌,彷彿懷歌問了個極傻的問題。
懷歌垂手,洗耳恭聽。
「不是誰都有資格自薦的。比如我……」那人說了一串華麗的噓頭。
「吾皇對畫本身可有要求?」懷歌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表演欲被迫打斷,那人極其不滿,不耐煩道,「沒有沒有。」
「謝謝!」懷歌回到自己的座位,動起腦筋。
雲王玩笑話語迴響耳邊「這份禮物,必須包含八歲純真、十八歲美貌、二十八歲賢惠、三十八歲睿智。」
這句話的真實性有多高,天知道!
想到雲王屢次三番戲弄於他,懷歌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信他一回。
一旦壓錯了寶,小命堪憂。
玉墜在陽光照射下泛著暖暖的潤光,雲王強硬繫上玉墜的蠻橫模樣浮現腦海。
懷歌咬牙,豁出去了!
一張臉,不可能同時出現八歲純真、十八歲美貌、二十八歲賢惠、三十八歲睿智四種魅力。
那麼,如果是多張臉呢?
一旦認定,懷歌不再猶豫,向著目標前進。
不思忖,只顧攀登,才能順當的抵達山峰!
即使世界末日,他不過死一次!
*******************
偌大的御書房燈火通明人影憧憧。
懷歌恭順的跪在地上,九級台階之上,男人一身明黃,高高在上俯視他。
懷歌無聊之至,只好翻來覆去比較房內幾個人的呼吸長短及其肺活量。不停的想,什麼時候才能離開皇宮呢?這兒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懷歌一刻也不想多待。
衍帝看著懷歌交上去的畫,一言不發。
這些畫,算不上獨特。
共有十二張之多,每一張分開來看並無奇特之處,無非記錄了太后由4歲到48歲的成長影集。
「你是季懷歌?」雲王信誓旦旦保證深得君心的畫師?皇上有種上當的感覺。
「是!」
「你認為你的畫能打幾分?」揚揚那疊畫紙,皇上找不出雲王對懷歌讚不絕口的亮點。
「滿分!」低眉順眼,心比天高!
「說來聽聽。」皇上倒要看看,懷歌是自信呢還是自負。
「請吾皇允許草民上前演示。」
「准!」
懷歌揉揉發麻的腳,高低不平踏上九級台階,將畫紙上的人從小到老依序排列。「皇上,畫,是要這樣欣賞的。」捏住一角,緩慢將畫紙一張接著一張彈出。
原本平淡無奇的畫像變得生動起來。皇上彷彿看到了一個美麗女子初成長。
皇上興奮的奪過畫紙,調皮的以不同速度彈開畫紙。隨著小女孩的成長,彷彿掌控了時間,妙不可言。
皇上對這份禮物滿意及了。當場打賞懷歌。「你要什麼,儘管提。」
懷歌退至台階下,伏身,叩謝龍恩。「若是可以,請皇上賞草民百兩黃金。草民小的時候就有宏願,期待將來能睡在黃金鋪滿的床上,一覺天明。」
皇上要賞,你便得拿。不僅要拿,還要貪拿。
因為能用錢買到的事物,半點不值錢。
皇上一旦看你的「貪慾」,他就放心了。
「賞!」皇上痛快的大手一揮,賞了。
此刻再看懷歌,很是順眼呢。
「謝皇上!」懷歌下跪,雙掌伏地,腦袋磕得脆且響亮。
「你的手?」皇上柔和的目光忽然如刺般射向懷歌。
「什麼?」抬腕看了看,懷歌不解。
「另一個!」皇上沈著臉陰森森道。
懷歌抬起右腕,沒有多出不該有的東西呀。除了一個玉墜,空空如也。「皇上是在說玉墜吧?」懷歌晃了晃手,驚訝的發現,隨著他的晃動,皇上的臉色越發陰沈。
「大膽刁民,偷盜皇族之物,你可知罪?」皇上拍案怒斥。
刁民?懷歌嘴角忍不住抽搐。「這塊玉乃雲王所贈,皇上一問雲王便知。懷歌萬萬不敢欺瞞。請皇上明查!」
「胡說!這塊玉是雲王母妃留給他的遺物,他怎會贈與你?」皇上激動的反駁道。
懷歌傻了眼。這塊玉的份量太重了。雲王到底什麼意思呢?
直到出了皇宮,懷歌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左右張望,居然沒有見到預料之中本該出現的雲王。
懷歌鬆了口氣的同時,心生惆悵。
劫後餘生的喜悅無人分享,熬成了一鍋糨糊粥。
懷歌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回雲王府?不可能!
非親非故的,懷歌無法說服自己賴在王府裡頭當米蟲。
到渡口碰碰運氣吧。他被雲王擄來京城,肖魈得到消息後,必定跟著把船開上京城。
雖然船兒隨波逐流無個定處,那兒,卻是懷歌的避風港。
肖魈沒有讓懷歌失望。
遠遠的,懷歌興奮朝閒倚船頭的肖魈揮手,陶陶然而歸。「肖魈!」熱情擁抱。
肖魈拉開他,上看下看左捏右掐,確定懷歌完好無損,這才展顏。「你這些天都到哪裡去了,讓我一頓好找?」肖魈一拳打了下去,佯怒。
「一言難盡。」
「我不介意聽你多嘮叨一兩句。」
「我逛了一趟雲王府,進了一回皇宮,見識了奢靡,享受了富貴……總而言之,小麻雀飛上枝頭,過了幾日鳳凰癮!」懷歌避重就輕,就著所見所聞高談闊論。
肖魈知他有所隱瞞,也不點破。人平安歸來就好!
「我在逍遙居住,你有事,就到那裡找我。」
「這樣啊……」
肖魈似乎去意已決,懷歌皺起眉頭,他想馬上離開京城呢。「那好吧,我們杭州見。」懷歌決定先走一步,按照先前的旅遊計劃,在下一個城市等他。
「懷歌,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嗯?」
「我說,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我為你,在京城停留。」
「為我?」這話從何說起?
「總之,你在我在,直到你不再需要我。」肖魈指了指船艙,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跳上岸,湧入人流。
懷歌急忙衝進船艙。
瞧瞧他看見了誰?
「堂堂雲王屈尊降貴光臨船捨,懷歌受寵若驚呢。」一見雲王,懷歌立刻來氣。
此刻,懷歌的心理鬥爭很微妙。
一方面,他感激雲王的提醒,讓他化險為夷,是以一出皇宮,他頭一個想見的人便是雲王。現實卻讓他失望了。於是他安慰自己無所謂,不來也好。來了,他們之間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瞭。
另一方面,懷歌放下了,他決定遠離京城,遠離雲王。
可是吧,驚喜藏在拐角處。人家擱他家裡頭逮著他呢。
這麼一驚一咋一喜一怒的,懷歌彆扭著呢。
你說我出皇宮的時候,你早幹嘛去了。該來時不來……
「我是不會回王府的。」打死也不回!
懷歌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有點傷人。
雲王特別注意到懷歌用的是「回」字。
回,有「從別處到原來的地方」之意。
「回」字還是個量詞,表次數!
這是否代表,懷歌對王府印象不錯?
雲王暗喜,有戲!
沒有人能在大罵他人的情況下,還對他人的品味保持著客觀的評價。
因為人被感性支配的時間往往多於理性。
是以,人必偏見!
可是懷歌嘴裡說著絕情的話,神色卻處處透露出他對雲王的賞識。
「這些畫,都是你畫的?」雲王狡猾的轉移話題,指著船艙裡大小不一的掛畫,笑問。
懷歌蓄滿力量的拳頭打在棉花上,怎一鬱悶了得!
像洩了氣的皮球,懷歌軟軟應了聲是。
「你到過很多地方?」筆飛墨噴,痛快淋漓。每一處的風景都不一樣。
「還好!」
「你似乎對風景畫情有獨鍾?」雲王興致昂然,彷彿走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什麼都是稀奇的。
懷歌在椅子上悶坐,不冷不淡嗯上一聲。
雲王沒察覺他的不耐般,一出獨角戲演個風聲水起。
「其實……」
懷歌攤在椅子裡,耳朵卻豎了起來。
正題來了!
「我來,是想邀請你明日王府一遊!」今晚收穫頗多,雲王對懷歌有了更為直觀的瞭解。當下不再兜圈子,直奔目的。
「邀請?」懷歌幻想過幾百個拒絕入府的答案,每一個合情合理絕對讓雲王無法反駁。
邀請?幻聽了吧?
「雖說你在王府住了三天,可你昏迷兩天睡一天……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因此內疚、自責、良心不安……我懇請你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讓我們,重新認識。」
內疚?自責?良心不安?
我呸!沒一句真話!
懷歌張口就要拒絕。
「你不會是不敢去吧?」雲王打量他,懷疑哦!
他狗眼看人的姿態讓懷歌火從心頭起。
請將也好,激將也好,懷歌忍著怒火,不為所動。
「膽小鬼!」
「你TM說誰呢?」
「你,懦夫!」
「不就是去雲王府麼,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沒去過。」
……
憤怒者,言多必悔!
目前在第97篇
《雲外放懷歌》 六、平地起風波
建檔時間: 10/21 2008更新時間: 10/21 2008第六章 平地起風波
昨晚雲王走後,懷歌發怔了大半夜。實在琢磨不透雲王千思百轉的心思。懷揣著心事,懷歌寢不安枕,一個晚上,七八個夢,賽跑似的在腦海裡揚起灰色塵埃。
懷歌看到自己在夢裡掙扎,不停亂躥,企圖走出痛多於樂的往事。
遺憾的是,懷歌沒能看到結局,因為他醒了。
睡意全無。
看天色,黑壓壓的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懷歌索性不睡了。舞了一會劍,沒勁;拿起筆,好半天畫紙依然空白。
唉!雲王對他的影響,過了!
於是懷歌坐在船頭,無聊的點兵點將,點到兵依約前去,點到將立刻開船。
眼看太陽從半遮臉到跳出全身,懷歌還是沒能點出個結果。
糟,與雲王定下的時間快到了!
一把推開船板上的小石子,懷歌一躍而起,匆匆忙忙換了衣服,往雲王府沖。
等到眼裡窺見雲王府一角,懷歌反而停了下來,不急了。整了整衣裳,慢吞吞挪動。
雲王長身如玉立在大門前,閒適模樣顯然已經恭候多時。
「請!」清涼嗓音彷彿貼著懷歌耳朵響起。
咳!懷歌不自然摸向發熱的耳後跟。「你請!」
「你我誰跟誰呀。」雲王執起懷歌的手,曖昧地在他手背畫圈圈。
「你……」期待色狼不沾葷是件愚蠢的事!懷歌抽回手,使勁揉搓突長的疙瘩。「你給我正經些。」
雲王點頭應好,一派乖順。懷歌狐疑,不知道他的順從背後玩的什麼把戲?
「你放心,你要走,我絕不攔你;當然你要留,我樂意之至,暢開懷抱歡迎。」
哼!懷歌信他才有鬼。連肖魈都知道,雲王對他不會善了。
雲王也不辯解。言語和事實坐一起,言語什麼時候都顯蒼白無力。
雲王的住處雲寶閣的兩側是玉色大理石和七色琉璃瓦裝飾而成的兩座樓──書閣與樂來居。
書閣房前屋後,林木蔥翠,路旁繁花似錦,涼風吹拂,樹輕擺花搖曳,加之鳥語林間,蝶蜂戀花,高低勝景看無厭。
樂來居的一部分在寄湖中,一部分築在湖畔。垂釣長廊、小橋涼亭,把酒臨風意亦傾。
往南,是個百草園,奇花異草圃圃相連,四時花開如春風長駐。
東面劈開一個池塘,池塘中央築一個小假山。怪石若附,佳致疊出。池裡碧水如鏡,魚游如梭,卵石可數。
寄湖與池塘,隔著雲寶閣兩兩相望,既有水的逶迤,又有山的環抱。
「有錢人家的房子都是相似的,沒有看頭。」懷歌斜視雲王,對雲王如此熱情介紹給予了否定。
「懷歌,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自從見到懷歌,雲王一直在笑。淺淺淡淡,似乎懷歌的到來對他而言真是那麼的重要。
「好吧,我承認。你比其他有錢人有品位,偌大的雲王府裡沒有一絲金光閃閃的俗物,可那一景一色,無不在昭示著奢靡與富貴。」
抓起一把光滑透碧的鵝卵石,石體上,有紋有景,如琢如磨,似畫非畫,在陽光下爭光閃閃。
懷歌突然攻擊雲王,他要讓雲王嘗嘗,被暗器追著屁股打是怎樣的滋味──完全沒脾氣!
兩人花間追逐,灑下一串快樂。
再往裡走,轉角處豎一石碑,上書「雲路梯」。寓意為順著此梯拾級而上,可達雲深處。
兩人一階一階往上走,當懷歌數到九百九十九時,一個圓形鏡台佔據眼簾。
莫說王府,整個京城盡收眼底。
彷彿腳踩世界,遺世獨立!
懷歌張開手掌,輕輕鬆鬆將王府覆蓋。在觸雲的高度下,人,如螻蟻般不顯眼。
一時心有慼慼焉。
凝目遠望,懷歌瞇起眼。這才發現,雲王府依山而建,山上,瀑布驟然間由斷崖上跌落,灑落出重雲。輕嗅,空水共氤氳,巨大銀練如萬縷銀絲,正從瀑布方向向他們撲來,倍感兩袖清風,氣和清高。
陽光浮動,一座七色彩虹穿過水霧架在瀑布與寄湖之間,將王府一分為二。
一份壯觀、一份嫵媚!
想不到的美!晴空,虹
懷歌癡迷了。
雲王笑了。他知道,這一局,他勝了。
從兩年前第一次見到懷歌……到王府翻建成今日模樣……
這道七色彩虹,是他能否留下懷歌的關鍵。
一如他開始所言,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機會,懷歌給他的機會。
良久,懷歌回神,對著雲王甜甜笑,大殺風景來了一句。
「建這雲路梯,花了不少金吧?」
「……你真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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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王很安分。表現如下:
一,懷歌鳩佔鵲巢霸佔了主院雲寶閣。雲王沒有強迫同眠,一個人睡書閣。
二,懷歌不到太陽落山絕對不捨得放下畫筆。雲王從不打擾他,偶爾在旁看著,乖乖的當個安靜的看客。
三,夜晚是兩人相處時間。吟月、賞花、鬥酒、殺棋、比武……氣氛超好超浪漫,每每懷歌以為吻將壓下,雲王卻很純情的表示他對懷歌的喜愛。
攻心為上!
雲王不愧是最耐心的獵人。
玩轉曖昧……
彼此有意而不說出來……
兩人都在盡情享受媚眼,盡情享受目光相對時的灼熱,盡情享受手指相碰時的驚心動魄……
懷歌陷了。
他們的身體在貼近,只相隔一層薄薄的衣衫。
身體開始小心翼翼而不安分的觸碰,做一些溫柔又驚悸的撞擊。
氣息絮亂情色蔓延……偏偏純潔的「額際一吻,互道晚安」!
兩人樂此不彼。
彷彿誰先低頭,誰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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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半月的精心繪畫,懷歌的景物畫裡又多了幅「晴空,虹」的美景。
入夜,懷歌像往常一樣,滿王府亂躥尋找雲王打發時間並題字,卻被管家告之,王爺入宮未歸。
呀,這麼重要的時刻居然不在,懷歌不滿撇嘴。算了,他找肖魈鬧喜去。懷歌與管家說了一聲,樂滋滋出門。
京城的夜晚,從不缺少熱鬧。
常說,快樂的心情能使一個菜市場變得像個宴會。
懷歌深有同感。
現在,他瞧什麼都是那麼的美好。放慢腳步,懷歌反而不急著找肖魈了。
雲王常說他的畫美則美矣,空有靈韻但缺乏生活氣息!
懷歌不服氣的反駁,你看那懸崖峭壁上的松樹,並不會因為無人欣賞而失去了它的價值。
每每爭論至此,雲王總是歎氣做出讓步,牆角的花,你孤芳自賞時,天地就小了!
懷歌笑笑,不置可否。
小心避開擁擠的人群,懷歌始終與他人保持著一臂的距離。他討厭和人打交道。這種討厭根深蒂固,從他被血親踩著到他踩著血親往上爬,懷歌無時無刻不在嘲笑「人」這一生物。
不得不承認,雲王把他看得很透徹。
這種彷彿沒有秘密的透徹非但沒有引起懷歌的不安,相反,懷歌還為此感到慶幸。
慶幸自己可以對著雲,卸下面具,做一回真正的季懷歌。
不知不覺,他對雲,產生了期待。
「不是個好現象呢。」懷歌低喃,手腕已然習慣玉墜的存在。
接受從無到有易,接受從有到無卻是那般的心不甘情不願。
彈了一下玉墜,船到橋頭自然直!懷歌釋然笑了。
看人生百態吧,興許能捕捉到雲所謂的「生活氣息」。
哼著小曲,懷歌左顧右盼,一塊玉環掠過他的視線。
它之所以吸引懷歌,是因為,玉環中間鏤空,其缺失的形狀經懷歌目測,必定與玉墜吻合。
匆匆一瞥,足以讓懷歌看清,那塊玉環,無論色澤、玉質、鏤花,皆與他腕上的玉墜一模一樣。
懷歌相信他算計後的估計值八九不離十。
懷歌悄悄跟上持玉環者。
玉環似乎有可能和玉墜是一對呢。懷歌抑制不住好奇心。
那人十分警覺,七拐八彎,賊眉鼠眼的踮腳探頭,四顧無人,鬼祟的敲開一戶人家。
這麼小心,一定有鬼!懷歌堅定了一探究竟的信念。
一個眼角長紅痔的男人將他迎了進去。
懷歌跳進院子,悄無聲息落在牆頭陰影處,看著兩人進了房間。藉著樹枝韌性,幾個跳躍,神鬼不覺趴上屋頂。
房內,兩人竊竊私語。聲音太小,懷歌聽不分明,隱約是「雲王」「合二為一」「下手」「逃」等詞。兩人彷彿達成某種協議,持玉環者出了院子,施展輕功一路向南。
懷歌緊追不捨。想著通過跟蹤揪出更多內幕。
嗯,算是他在雲王那裡騙吃騙喝的酬勞吧。懷歌插手插得心安理得。
那人漸漸遠離人群,懷歌大惑不解。難道他的同夥不止一人?
為免打草驚蛇,懷歌不敢跟得太近,眼看那人就要進入樹林,懷歌猶豫了一下。
要不要接截下他,來頓皮鞭炒肉絲呢?
一個遲疑,那人閃身入林,消失了。
逢林莫入,這是江湖禁忌。
懷歌仗著藝高人膽大,闖了。
一進樹林,暗叫不妙。
安靜、肅殺!
懷歌急忙抽身而退,遲了。
嘩啦啦,一片蒙面人手持弓箭,裡三層外三層擺好天羅地網陣,等他入甕。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雜音,雷厲風行間散發著令對手膽寒的氣勢。t這些人雖然蒙著臉,但從他們緊湊一致的步伐、鏗鏘有力的挽弓姿勢、緊然有序的各站其位無一不在表明他們的身份──軍人!
試問,一個人,怎敵千軍?
懷歌插翅難飛。
他此刻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捏圓切片。
「季懷歌?」一道低沈的聲音穿過人群傳了過來。
「不幸,正是鄙人。」
從低到高錯落排序的階梯人群擋住了懷歌的視線。
懷歌冷笑。「閣下能否現身一見,好讓懷歌死個明白。」
「放心,你不用死。」
「呵呵,懷歌為小命得保謝過大人的慈悲心腸。」話音剛落,一杯酒,一把刀,擺在懷歌面前。
「酒,是穿腸毒藥,刀嘛……」那人躲在人群後,幸災樂禍解釋。
「鋒利,抹脖子最是合適不過。」懷歌接口。不錯,至少他還有兩種死法可供選擇。
「死,是件幸福的事。」那人頓了一下,聲音忽然尖銳起來:「比起生不如死……死,反而成了上天給予的最好禮物。」
懷歌大概能猜到那人給他刀子的作用了。
苦笑,「通融一下吧,我挑第三種選擇。」
「行!」那人大笑,爽快道:「刺成刺蝟,滿意否?」
懷歌還能說什麼呢,他的腦袋,他的心臟正被超過100支弓箭瞄準。
要麼,痛快一死;要麼,生不如死。
人生的無奈,在於,很多時候,你必須放棄你所不想放棄的。
「我考慮一下。」
那人沒說話,默許了。
懷歌一個勁兒繞圈圈。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為難著呢。
若是死路一條,懷歌兩眼一閉,砍頭不過碗大的疤。偏偏,那人給了他生的機會。雖然這個機會有些殘酷。
明知懷歌在拖延時間,那人不吭不響,有恃無恐。
一柱香過去,持弓士兵眼觀鼻鼻觀心,氣勢不竭。懷歌甚至有種錯覺,時間在他們身上定了格。所以他們如初現般,破竹之勢滾滾逼人。
懷歌認命的拾起刀。
「為什麼是我?」懷歌憋著話,不吐不快。他初來咋道,根本沒來得及得罪別人。「你不說清楚,我就糊塗著。我糊塗著,指不定哪一天又做錯了。你也不想為了我的錯誤一而再勞師動眾吧?」
那人冷哼!下一次擺在他面前的只有毒酒。
懷歌聳肩,討了個沒趣。
大人物幹大事,自然不會整日叨念著他一個小人物。斬草除根方為上道。
「誒,你恨我吧?」生不如死,那得是多大的仇怨吶。
左手握刀,懷歌詳端右掌,長歎!
手起,刀落。
血光劃過,大麼指與食指已然掉在地上。
懷歌扔了刀,左手捂著右手,痛苦的彎下身子。
那人大笑:「他最愛你的右手,我倒要看看,失去右手的你還有什麼價值!」
目前在第98篇
《雲外放懷歌》 七、當局者迷
建檔時間: 10/23 2008更新時間: 10/23 2008第七章 當局者迷
「讓開!」肖魈對著四處冒出來的守衛揚手,灑下一片有迷藥效果的粉末。
他的腳下,已經倒了幾十個守衛,但是,不遠處還有更多的守衛虎視眈眈。
「叫你們雲王爺滾出來。」時間緊迫,想到懷歌正在痛苦裡掙扎,肖魈耐性盡失。
那些守衛惘然未聞,將肖魈當成挑釁者,一味上前圍攻。
倒了一批又湧上一批,這些守衛趕死似的,與肖魈耗上了。
「該死的……」肖魈氣得七竅生煙。眼看自己的藥越來越少,肖魈急了。
雲王怎麼還不出來呢?
這麼大的動靜,他沒理由聽不到的。
再這樣下去,他非但救不了懷歌,反而把自己賠了上去。
可惡!早知當初學武時就不該偷懶。毒藥再多,終歸身外之物。總有用完的一刻。
以後,一定要勤練武功,肖魈第N次發誓。
地上躺了一大堆人,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難道,雲王不在府中?
肖魈沒有尋人的時間。不管雲王在與不在,他必須得到雲王府裡的藥材。
無奈掏出懷歌摘給他的玉墜,肖魈高高揚起:「我要見雲王!」
懷歌,希望你沒有期待錯人!
否則,這將成為你一生最大的笑柄!
可是,下一秒,肖魈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傻拉吧唧的張大了嘴。
那些難纏而忠心的守衛,居然讓開了道。
管家很快趕到肖魈面前,誠摯道:「王爺不在,公子有何需求儘管提。」
肖魈回過神,對著玉墜吹了聲口哨。這個小東西,果然如懷歌所言,暢通無阻呢。
「我要藥……」一大串藥材名稱脫口而出。
管家眉頭不皺,不管藥材珍貴與否,凡肖魈點到的而府裡又有的,一律取來,井井有條的裝上馬車。
「季公子?」管家小心詢問。
「死不了!」肖魈道了聲謝,架著馬車飛奔離去。
懷歌還在等他救命呢!
肖魈心急如焚,連身後跟了幾個人也沒有察覺。
話說懷歌果斷砍下握筆的麼指與食指後,那群威脅他的蒙面人瞬間消失。
懷歌顧不上讚歎他們的神速,抓起掉在地上的斷指,流星趕月般找到醉在姑娘懷裡的肖魈。
這廝,據他自己介紹說,他是醫神醫的徒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懷歌姑且信他一回,第一個就想到了他。
肖魈沒讓懷歌失望,果然有幾分醫神醫的樣子。第一時間將懷歌丟到逍遙居的地下冰窖裡凍著。因為續指需要的藥極其難尋,肖魈一時之間根本湊不齊。
加之時間不等人,拖得越久,接指成功的幾率越小。即便僥倖成功,也只是個擺設。
懷歌記得雲王府裡有個大藥房,雲王曾言,天材地寶應有盡有。
於是,肖魈帶著玉墜上王府求助。
玉墜不是什麼稀罕物,雲王賞他也許只是慣性,畢竟雲雨過後的男人總是特別大方。
至於雲王所言「暢通無阻」,懷歌一個字也不信。
到底雲王會不會把玉墜當回事,兩人心裡都沒底。
所以懷歌再三囑咐,不到無可奈何,不可亮出玉墜。
因為這一舉動,極有可能是「自取其辱」。
幸好,天祐好人,雖然過程有些曲折,懷歌的手總算保住了。
藥效生效,懷歌沈沈睡去。
肖魈恐他半夜發燒,坐在床邊寸步不離。
麼麼忽然來報,雲王來訪。
「什麼時候?」
「很久了。您一直在忙,我沒敢打擾。」麼麼細想道。「您回來不久,他就來了。點了不少酒,吩咐說您什麼時候有空了什麼時候見他。」
「不管他。」肖魈揮手打發道,時不時探一下懷歌的額頭。
「這樣,不太好吧?」麼麼侷促不安。
把一個王爺晾在廳裡,不妥。
「他愛等不等。」肖魈簡慢道。
麼麼無奈,下了樓,怯怯的回了雲王一「忙」字,留他一人,自飲自酌。
東方露白,懷歌接上的斷骨並無排斥現象,體溫也正常。肖魈懸吊的心落了實處,這才有心思理會雲王。
「雲王還在?」
「在!」
肖魈輕揉發漲的太陽穴,雲王等了一夜,想來他見不著懷歌定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肖魈拖著疲憊,打著哈欠下了樓。「有事?」
「季懷歌!」雲王明人面前不說假話。
「還能喘氣!」
「我要帶他走。」
「行!帶他屍體走吧。」
「什麼意思?」
肖魈面無表情看著他,慢條斯理道:「他不能見人,尤其是你。當然,你若是做足了見他最後一面的準備,我不攔你。」兩手一攤,肖魈指天劃地噴噴直言。
雲王逼上前,凝視肖魈,評估他話中真假。
深邃的眼射出噬人的視線。
雲王在壓抑。
這份壓抑捲起名為天怒的颶風刮向肖魈。
肖魈首當其衝,面上卻不得不故作鎮定。
寸陰若歲,一眼,濕了後背。
雲王飲盡壺中酒,意味深長瞥了瞥肖魈,快步離開!
肖魈跌坐在地,拍著胸口,喘粗氣兒。媽媽呀,不過呼吸間,他體驗了天堂和地獄。
太恐怖了!
被雲王漂亮的眸子那麼一盯,心臟隨時跳出來似的,感覺不到命是自己的。
肖魈抹一把冷汗,以後,再不幹這種死鴨子嘴硬的蠢事了。
懷歌中午醒了一次,吃了藥,喝了些稀飯,暈暈乎乎的又睡下了。直到傍晚,懷歌才算真正的清醒。
「說說昨晚怎麼回事?」肖魈跟他一樣,睡了一個白天。
懷歌一五一十倒了出來。
從發現玉環到被包圍,說書似的,口角生風,高潮迭起,唬得肖魈一愣一愣的。
「你比豬還笨。」多明顯的套啊,懷歌還傻里傻氣的往裡鑽。
「等我想通事情始末,已經遲了。」懷歌聳肩。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呢。
吸取教訓,吃一暫長一智唄。
「蒙面人會不會是雲王?」肖魈漫天猜測。
噗……懷歌噴了他一臉口水。
肖魈忿忿擦臉。「你笑什麼,你別忘了,是誰把你擄來龍蛇混雜的京城,又是誰耍詐讓你留下?你護他,早晚他把你賣了你個傻子還感激他。」
「嗯!有道理。」懷歌沈吟,表示贊同。「有錢人最喜歡把鷹關籠子裡。」
雲王會是例外麼?
懷歌搖頭,就雲王在他面前的表現來看,雲王是有錢人裡的變態。他不但玩鷹,還喜歡把鷹養成家雞,並且讓鷹相信它就是家雞。這才可怕!
「等等?」肖魈發現了疑點。「如果蒙面人是雲王,他的後一句話裡的『他』又是指誰?」
還有誰寶貝懷歌的手?
「不矛盾!他放煙霧彈呢。故意讓我們剔除雲王的嫌疑。」畢竟,在外的傳言是:雲王惜才,千金聘懷歌為門客。
「還是說不通。」 肖魈苦惱甩頭。雲王若要害懷歌,機會多得是。他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又是玉環又是軍隊的,漏洞百出。
「當然說不通了。」懷歌笑,「因為蒙面人根本不是雲王。」
「哦,你一開始就沒有懷疑他。」肖魈恍然大悟。
懷歌這是變著法子為雲王辯護呢。
「不管怎麼說,你斷指之罪與他脫不了關係,要麼是他幹的,要麼是別人透過你干給他看的。」 肖魈的意見是懷歌傷好便離京。咱不攪和到權欲爭奪的臭水溝裡。
「好!」
「……你答應了?」懷歌如此痛快,肖魈聞言大喜。可大喜過後,有些忐忑。
「風景在別處。」懷歌白了他一眼。「老呆一個地方,你不膩麼?」
計劃中,離開京城是遲早的事,斷指事件不過是將計劃提前罷了。
「雲王會放人麼?」簡短的兩次接觸,肖魈對雲王的強勢心有餘悸。
雲王,怎麼看都不是善類。
「腳長我身上,關他何事?」懷歌反問。真好笑,他又不是他的誰。
再說,帝王之家,沒有愛情的立足之地!
「對,咱遠離這污穢的京城。」懷歌所言正中他的下懷,肖魈豪爽大笑,心一鬆,話匣子東扯葫蘆西扯瓢。「昨晚,玉墜一出,雲府管家立刻變了臉色。懷歌你沒看到,他盯著玉墜的模樣跟奉神似的,心香一瓣。我要什麼他給什麼,一點不遲疑。我敢打賭,這塊玉墜之於雲王一定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是麼?」懷歌敷衍道,意興闌珊。決定離開只需一個瞬間,隨後湧起的是更多的不捨。
「當然,他昨晚等了你一個晚上。」
「他來了?」懷歌詫異問。不該呀,雲王若是出現,他估計只能躺雲王床上了。
「你暈著呢,情況危急,我一時半會的也走不開……」肖魈大略說了一下當時情景。他耍了個心眼,沒敢告訴懷歌,他晾了雲王一整晚。「待到你情況穩定,天已大亮。我沒想到他還在……後來,後來你猜怎麼著?」
「你沒見他?」
「見了!」肖魈兩眼放光,閃著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我騙他說,你什麼人都不能見,見了必死無疑。」肖魈板起臉,裝出嚴肅悲痛的樣子,努力還原當時的對話情形。
「然後呢?」懷歌追問,被自己話中的急切嚇了一跳。幸好肖魈沈浸在喜悅中,無暇顧及他的異樣,否則少不了一通奚落。
「他居然信了,哈哈,他居然信了。」想到雲王疑惑重重,最終卻拂袖而去的無奈,肖魈樂了。
不可思議啊!雲王居然是如此愚蠢的人。
成功涮了雲王一把,肖魈比被金子砸到還開心。
難道像古人說的一樣,上天給了你好的容貌,就不會再給你聰明的腦袋?
懷歌一頭黑線。他認識的雲王絕不會犯低級性錯誤。
「你信麼?」這麼蹩足的謊言,誰信?懷歌忽然問肖魈,一臉認真。
「不信!」
「那他為什麼信了?」
「他腦子有病!」肖魈捧腹大笑,惡毒道。
懷歌搖頭,「肖魈,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雲王府的馬伕是個矮小、醜陋的男子。因為外表上的缺陷,他處處受人排擠。馬廄裡,但凡有人做了錯事,都會推到他身上,讓他背黑鍋。他為自己辯解為自己叫屈。可是,在他一人說白其他人異口同聲說黑的情況下,沒有人相信他的清白。久而久之,下人們見到他,不是遠遠避開,就是衝上前踩他一腳吐一口唾沫。漸漸的,他成了錯誤的代言人。那天,有一個馬伕因貪玩忘了餵馬,事情不大,偏偏雲王起了遛馬的興趣。其他馬伕害怕受罰,一股腦將餓馬的罪名推給醜陋的馬伕,並加油添醋編派丑馬伕平日種種不是。
管家一聽那還了得,王府不養閒人,拖下去打了。
馬伕按照慣例叫屈。明知結果一樣,仍不放棄。在別人給自己機會之前先給自己一個機會。
「面對一個惡績斑斑的人,你猜雲王怎麼做?」
「往死裡打。」肖魈撇嘴,不屑道。有錢人的通病,往往把物看得比人命重要。
「你猜錯了,我也猜錯了。」
雲王像本書,你看了開頭你以為自己知道了結果,可是一往下翻你會發現,下一頁的情節走向與你設想的完全不同。
這份不同,吸引著懷歌投入心思去翻閱。
「他讓丑馬伕當場餵馬。丑馬伕二話不說,熟練的擺弄起來。整個過程,雲王一言不發。最後,他重重懲罰了所有的馬伕,並將他們辭退。他把馬廄全權交給丑馬伕管理。
管家很疑惑,說:「丑馬伕的品行不端呢。」
雲王反問:「你怎麼知道他品行不端?你和他接觸過麼?你瞭解他的為人麼?」
管家無語。
雲王又道:「一個用心做事的人,是沒有時間探頭探腦,搬弄是非的。」
這件事,是懷歌遛馬時與丑馬伕閒聊時,丑馬伕告訴他的,千真萬確。
它說明,雲王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不輕易受他人影響。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在騙他?」肖魈已經把雲王歸為傻子,卻被告之雲王不過裝瘋賣傻。肖魈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你說,他怎麼就信了你呢?」懷歌下床,套上外衫。
「你去哪裡?」
「雲王府!」
「幹嘛去?」
「我就問他一句話。」
「只問一句麼?」
「嗯!」懷歌就想知道,雲王為什麼信了肖魈?
目前在第99篇
《雲外放懷歌》 八、戲中戲
建檔時間: 10/25 2008更新時間: 10/25 2008第八章 戲中戲
懷歌失約了!
當他含笑站在雲王面前,雲王眼底迸出的喜悅湮滅彼此;當他靠近雲王,雲王雙臂強而有力擁他入懷;當四唇膠在一起,舌間追逐,共譜淫糜樂章;當衣裳盡褪,碰觸,熱;分開了,更熱;
當羞澀在身體上展現誘人的粉色,當懷歌大膽坐在雲王身上瘋狂扭動……
懷歌清楚的知道,他要對肖魈失約了。
情事過後,兩人躺在床上,頭靠著頭,甜蜜的竊竊私語。
「你的手,怎麼回事?」雲王假裝漫不經心的隨口一問,可是繃緊的聲調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懷歌的右手從小手臂到手指頭,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傷得很重吧?
雲王雙手握拳,不想讓懷歌察覺他的手因他而顫抖。
懷歌活動五指指頭,道:「割了兩刀,是肖魈包紮得誇張了。」
「割哪兒了?」雲王關心問。瞧這小手,只有手指頭能稍稍喘口氣,露出半個指甲大小,襯著潔白的紗布,指如青蔥,煞是可愛。雲王忍不住憐惜的逐一親個遍。
「不知道!到處是血跡。」懷歌臉不紅氣不喘,謊話連篇。「我是個好病人,肖魈怎麼說我怎麼做。」
懷歌嘿嘿笑,沒敢說,他是故意讓肖魈把他包成這樣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掩飾真正的傷。
「藥帶來了麼?」
「帶來帶去多麻煩啊,我上肖魈哪兒換去。」懷歌翻身,平躺,心裡祈禱,打住吧。忽悠一個關心你的人是件折磨良心的事。
「肖魈行麼?要不,我找太醫來?」
「你哪裡來的那麼多事啊。」
「成!隨你。多走走也好。」雲王側身,將頭擱在懷歌肩上,看透懷歌心思般,當真不再追問。
「喂……」懷歌鬆了口氣。推了推雲王,他有疑問。
雲王不應。
「喂,睡啦?」懷歌用力推,睡著了也要把他戳醒。懷歌有一肚子話和他說呢。
「『喂』是誰?」雲王煞有介事問。
「……」懷歌無語。這個人的關注點實在是……無關緊要!
雲王笑,很是欠扁。
「我問你,你昨晚為什麼不來看我?」
「第一,我是要看的;第二,肖魈不讓我看。」雲王豎起食指,為自己叫屈。
「呵呵,他鬼話連篇你也信?」
雲王張了張嘴,不滿的咬了懷歌一口。從他懂事至今,從來沒有人敢給他氣受。肖魈是第一個。
「不信!」三歲小孩都不信,何況他已成年。
「啊?我不明白!」既然不信,為何不去看他?
「自己想。」雲王敲他腦袋。希望他能開開竅。
懷歌學他側身,與他面對面。「我不敢想,任何一個答案我都不敢想,我怕……」
怕到最後,不過又是一場自導自演的美夢。
「沒事,我們有的是時間。」
「給個提示吧。」懷歌央求。若是雲王直接給出答案更好,省得他猜來猜去。
「王府,藏著我最寶貝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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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來居是個休閒場所。立在湖裡的兩層高的八角閣樓是個天然的舞台。
這天,用過晚膳,兩人散步,繞著花園逛了一圈。雲王神秘兮兮的牽著懷歌來到樂來居。
岸上,瓜子果脯茶水點心,一一俱全。
兩人坐下,靜看戲子上演百態人生。
懷歌對戲曲並不感冒。這並不是說他鄙視戲子,相反,懷歌還有幾個戲子朋友。畫師對顏色是很敏感的,懷歌每每看戲,都會忍不住評論戲子臉上的色彩,濃了重了淡了化了……反正他見不得人糟蹋顏色。
雲王的興致很高,連帶的調起了懷歌罕見的積極性。
他盡量忽略戲子的臉,做個好聽眾。
這齣戲,講述的是一個富人的故事,分三場上演。
第一場:
富人出生在一個大家庭裡。家裡關係和別的有錢人一樣,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家族產業的數量是一定,隨著瓜分它的人越來越多,明爭暗鬥也越來越厲害。
富人的兄弟在減少……一個個離奇消失。
與此同時,父親的視線定在富人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
一天,富人超額完成了父親佈置的功課,得到父親的獎賞──一隻漂亮的虎紋小貓。
富人很高興。他像對待朋友一樣對待小貓,吃、睡、玩,形影不離。
從一隻寵物身上,富人得到了無法言語的快樂。
直到有一天,富人無意看到,他的哥哥拿著曬乾的小魚逗弄小貓,小貓居然很歡快的吃了下去……
富人大怒。
於是,他把老鼠藥抹在肉乾上,丟給小貓。小貓不疑有他,吸溜撕咬,狼吞虎嚥。
很快,貓、死、了!
(平淡、毫無起伏的聲音在戲外響起:富人是個極其自私暴虐的人。他不允許任何人染指他的所有物!)
第二場:
富人如願繼承了家業。
他的妻子,有一雙極美的手。這雙手,除了賞心悅目,一無是處。
不過富人不在乎。他不缺奴僕。
富人關注妻子的手的時間比關注妻子的臉的時間要長得多。那雙手但凡有一點點小碰小撞,富人都會遷怒一幫人,他的妻子也不能倖免。一個「護手不力」的罪名砸下來,該有的懲罰一個不少。
有一個下人,對富人心生不滿產生了報復心,在一個月黑風高夜,他趁著富人不在,把女主人的手砍了下來。
富人大怒!
他出重金把企圖逃走的下人抓了回來。
(畫外音:富人的妻子痛苦哭泣,但,無人理會。失去了手,她的價值不復存在。)
懷歌耳邊不停迴盪富人妻子的哭聲,聲嘶力竭。她看著別人帶著希望走過,她想不明白這麼近的希望下,為什麼自己竟然死於絕望?
趁著換場的簡短時間,懷歌起身,到樂來居外透氣。
雲王追了出來,明知故問:「怎麼了?」
「你自虐!」懷歌悶聲道,哭聲勾起了不愉快的回憶。
「怎麼說?」
「人家看戲是圖個樂子,你看戲是找不痛快。」
「戲如人生的說法不是沒有道理的。」雲輕笑,「他們不過把生活冷酷演繹了一遍,你惱什麼?」
庸懶的神情,古波不興的冷然語調,輕易的化解了懷歌燃起的邪火。
對啊,更慘的事他都能笑著經歷,怎麼人家把人生往台上一放,在他眸中赤裸裸的重播,他就不行了呢?
難道閉上眼,就可以裝作這個世界依然美好麼?
鴕鳥心態!
懷歌皺眉。「太沈重,我不喜歡。」幽幽看著他,似嗔還怨。
「這就是生活,它不會問你喜不喜歡。」
懷歌是個畫師,天為廬地為被,他任性,他理想化,他只需對自己負責。
雲王和他不一樣,雲王的一生都在努力,努力尋找合適自己的枷鎖。
「我們能不能不說這些?」煩!懷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快起來。他嗅到了火藥的味道。
雲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滿腹心聲一言半語間說不清道不明。
沈默蔓延!
「看戲吧。」
「我不想看了。」拒絕,脫口而出。
雲王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拋下乾巴巴的一句:「隨你!」,頭也不回往裡走。
留下懷歌一人,左右為難。
懷著希望的時候,容易陶醉於美好幻想,不聞不問柴米油鹽事,一味泡字甜言蜜語缸。
這出早有預謀的戲,以其冷酷、淒然、邪惡敲醒了懷歌。
人人都以為自己擁有水晶城堡裡的愛情,晶瑩、剔透,沒有瑕疵;然而他們不知道,他們擁有的只是玻璃,如水晶一樣美麗,卻,易碎。
他是畫師,他是王爺,總歸要回到現實!
兩人都是七竅玲瓏之人,戲裡耍的把戲一瞧便知。
從戲台拉開戲幕,懷歌就在想,在雲王授意下,這場戲必定是針對他而演的。
深呼吸,昂然度入樂來居。
人生不就是一場接一場的豪賭麼?
最多,心再掏空一回,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人生用戲的結局來證明──懷歌大錯特錯!
第三場:
長廊的燈,滅了!
黑乎乎的一片。
懷歌坐在明亮的觀眾席上,思緒遊走,恍惚回到嚴博成親的那個晚上。
喜紅染亮嚴府上空,通亮中心的一點黑刺痛了懷歌的眼。
懷歌撫摸胸膛,心口隱約傳來一陣鈍痛。
一束昏黃的燈光打在地上,光圈中心,一個人跪在地上,五花大綁背對眾人。
忽然想到什麼,懷歌探試問道:「如果你是富人,你會如何處置那個下人?」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具體點。」
難道砍掉他雙手?不!懷歌否認了自己的猜想,雲王不會這麼好心。
雲王不語。
因煩惱造成的沈默無疑是痛苦釀就的無聲。
「懷歌,我多麼希望你永遠不會看到這一幕,可惜……」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
「你這麼一說,我發現,我的心臟不夠強。」懷歌乾笑。此刻,他一點不也不想知道雲王是怎麼個「還施彼身」的。
懷歌拒絕直視雲王的黑暗面。只要不是親眼目睹,懷歌尚能自欺欺人,尋找各種理由為雲王的暴戾開脫。
「是麼?」雲王無神低吟,一寸憂愁還成千萬縷。
一縷一縷的愁將懷歌裹個嚴實。
快樂、喜悅、笑臉、成功……皆可分享,惟獨痛楚,自己咀嚼。
懷歌拚命握拳,右手麼指因被擠壓而生痛也不管。明明用盡了最大的力氣去抓住,可是攤開掌心,只有一片虛無嘲笑他的天真。
禍來也,何處躲?
他不找事,事也找他。
懷歌歎氣。自打認識雲王,他歎氣的次數以幾何之數增加。
懷歌不由分說抓住雲王的手,用力握住。
他喜歡這個男人,並願意為這種喜歡付出代價。
他只知道,相識至今,雲王的本性流露勝過舉手發誓說著天長地久的豪言壯語。
「你……」雲王憂傷的眼寫滿了不可置信,突如其來的喜悅打瞢了他。
這是什麼情況?
懷歌明明用語言拒他心門之外,為何做出的舉動卻和語言相反?
「雲,機會只有一次,機會稍瞬即逝,機會不等人……」懷歌燦笑,融化雲王臉上的冬色。
「放手。」天上掉餡餅,雲王反而不敢去接。
惟恐夢一場……
「雲,是你先招惹我的。」懷歌緊收五指。
雲王的手被他捏得發白,真切感受到連心的疼,卻留戀著掌中的溫暖,不願抽回。
「牽了手的手,我不會放。」
夜色深,月光殘,手牽手,恨遇時遲,脈脈送溫柔。
「你看……」懷歌突然發力想抽出左手,雲王不管不顧大力回握。「你看,我要退,你不許,兩隻手就還得纏在一起,放不開。」
感情,一張嘴說了不算。兩情相悅,方為情始;兩兩相厭,才是結束。
台上,鞭子由粗到細,由滑溜溜到帶小尖彎勾,灑鹽、潑辣窮出不盡,上演無聲啞劇。那人也是倔強,強硬、腰桿挺直,儼然不向惡勢力屈服。
細長的鞭子被高高舉起,劃破虛空,獵獵作響抽在那人後背,勾起一串連綿不絕的血珠。那人受不住,摔在地上,後背早已血肉模糊。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竄入懷歌口鼻。
不對勁!
敢情台上玩真的。
「怎麼回事?」懷歌指著台上的戲子,厲聲問。
「他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雲王邀功般洋洋得意。。
「禮物?」懷歌方要罵他有毛病,把個血人當禮送人這不是找人晦氣麼。
台上那人在雲王示意下被搬到懷歌面前。
入目第一眼,是他眼角一顆紅痔。
懷歌大吃一驚。
這人,居然是那天持玉環者引他入林前面見的男子,劉力。
「他……你……」電光火石間,懷歌已然明白事情由來。定是雲王見他受欺,嚥不下這口氣。
所以才有了今晚的戲中戲。
突然想到雲王的「還施彼身」論,懷歌吸了口涼氣。
雲王張狂的笑容與富人殺貓時如出一轍,血紅的眼煞是嚇人,懷歌漸漸分不清,是雲王在笑還是富人在笑。
目前在第100篇
《雲外放懷歌》 九、左手劍
建檔時間: 10/27 2008更新時間: 10/27 2008第九章 左手劍
「草木猶須老,人生得無愁。一飲解百結,再飲破百憂。」玉碗盛來琥珀光,懷歌醉眼朦朧,問君能飲一杯否?
「你醉了。」雲王移開酒壺,勸道。
「我沒醉。」斜斜掛在雲王身上,吞吐間儘是蘭陵美酒鬱金香。
「好!你沒醉。」和醉鬼理論是愚人所為。
「不,我醉了。」懷歌軟軟倒下,將自己交給雲王,輕聲低吟,「雲啊,不知何處是吾鄉?」
「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心安即是家。
「可我很不安呢。」
輕揉懷歌眉心,雲王大概猜得到他的心思。
人生在世不稱意,醉來忘卻!
懷歌本想通過一醉麻木自己,偏偏,良心不許他逃避,舉杯消愁、豈知愁上愁。
懷歌坐起來,與雲王直視。「放了劉力。」
雲王用一齣戲來表明他的憤怒,用鞭子來表明他的立場。
懷歌很感激他,畢竟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他出頭。
傾身向前,欲親吻雲王的唇,雲王避開了。
雲王用沈默告訴懷歌,他不會妥協、他也不想妥協。
「你敢躲,一輩子別親我。」沒能成功的一親芳澤,懷歌惱羞成怒。
雲王瞪眼,被情人突如其來的怒火嚇著了。
趁著雲王發怔,懷歌捧著雲王的臉啵啵幾下,懲罰般撕咬雲王的唇。「笨蛋!」
雲王挑眉,罵誰呢?
懷歌跳開,大笑,你說呢?
雲王撫唇,火辣辣的,他應該把這個熱情似火的吻當作懷歌對他的邀請麼?
眼看雲王就要化身色狼,懷歌趕緊拉回話題。
「劉力,男,38歲,溫州人,中郎將,正四品。」
「偌,瞭解得挺清楚的。」說吧,說吧。雲王勾起嘴角,冷笑。今晚,爺做到你說不出話來。
「廢話,那麼大的啞巴虧,我能不搞清楚是誰在背後搗的鬼麼?」懷歌不知他在雲王的眼裡已然赤裸,揮著手為自己的背運忿忿不平。「我按著記憶找到持玉環者進入的院子,輕而易舉順籐摸到劉力這顆歪瓜。我把劉家三十一口人仔細看了遍,全是生面孔。我是絕對不可能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結怨的。想了半天,最終結論是,敵人是在殺雞給猴看。」
不消說,懷歌正是這只倒霉的入了敵人眼裡的雞。
至於要敬的猴,毫無懸念,雲王是也。
畢竟懷歌認識的京官只有僅有他一人。
事情一旦牽扯上朝廷,懷歌惹不起躲得起。本想讓斷指事件不了了之的,也算是自己對雲王的一種保護。反正懷歌自認沒有損失。偏偏,不知哪陣風刮到雲王耳裡,雲王不樂意了,非要跳出來不可。
今晚舊事重提,讓懷歌感到殺機如風雨欲來的猛烈之勢,席捲而來。
「對官員濫用私刑,按律法,當斬。」
「懷歌你用詞過於隱晦了。我不止對他用刑,我還要他悔不當初。」雲王森然道。
懷歌頓覺一陣陰風吹過,忍不住哆嗦。
「再說,我是王爺,王爺殺人,跟捏死螞蟻一樣。除了佛門一聲阿彌陀佛,無人敢有半句怨言。」
懷歌拍額,對哦,律法在上位者眼裡狗屁不如,他是暈了頭才會和雲王討論律法。「你也不怕落個以勢壓人的惡名。」
上位者最重名譽,懷歌不信搬出這個,雲王還能無動於衷。
事實證明, 懷歌不夠瞭解雲王。
「名譽?我做都做了,還會怕他人區區言語麼?」
懷歌默然。輕歎一聲,舊話重提。「放了劉力。」
「不可能!」雲王堅持己見。
他有他的驕傲,他不允許他的權威受到挑釁。
劉力既然敢公然傷害懷歌,那麼他就要做好被報復的準備。
懷歌不由自主長歎,輕敲紗布緊裹的右手,問:「你聽過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的故事麼?」
「什麼?」雲王迷糊了一下,沒能跟上懷歌跳躍性思維。
懷歌仰臉,涼月清輝寒了玉臂。一雙明眸淒迷、惆悵。
「三哥告誡我說,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是件很危險的事。那時候還小,不以為然,總想著把力往一處使,把一件事努力到十全十美。而且也認為保護一個籃子比保護多個籃子來得容易。」
月下的懷歌披著清寒,憂突來,淒愴摧心肝。雲王伸手,想給他一個擁抱。
落在半空,卻縮了回來。幾伸幾縮,終究沈默──懷歌的過往沒有他!
雲王搓著手,安靜當個聆聽者。
「你知道季家規矩麼?」懷歌停頓了一下,環抱自己,心想夜可真涼呢。「我有十七個哥哥,還有無數個弟弟。數量之多讓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吧。十七個哥哥,現在還活著的,只有三個。那麼多的弟弟,將來可以活下來的,絕不會超過一個巴掌。十歲以前,我是沒有名字的,只是一個數字,十八。娘死後,我被趕到了魚園。那年我才三歲,走路還是跌跌撞撞的。如果不是三哥把我納入了他的羽翼,進園子的第一晚,我不是餓死就是凍死。真真是沒娘的孩子是根草。」要知道,他的哥哥們,都是七歲才被丟進魚園自生自滅。
怨念了一下,懷歌把話題繞了回來,他沒有忘記說故事的初衷。「魚園很美,比王府還美。」
「玫瑰也很美,可一不小心,它會給你一道醜陋的疤痕。」
「對!所以三哥教我的第一課,就是『不要被美迷惑』。」瞄了雲王一眼,意義頗深。
雲王摸鼻,假裝沒看到。
「沒功課的時候,三哥就抱著我,指著魚園大門念叨。他說十八,記住那個大門,它叫龍門。只要你活著走出龍門,從此海闊天空。」
雲王忽然很嫉妒他的三哥。他在懷歌的生命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從小就喜歡畫畫,三哥也說我畫畫有天賦。所以在四歲生日那天,我使用了唯一一個要求。(五歲前,每個人都可以向季禮提一個要求。五歲後,凡有所求,只能通過自己的實力和季禮作交易。)他為我請來全國最好的畫師。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過與不過全由師父說了算。那時候,被打是家常便飯。每次被罰,我都不服氣,越發勤奮,著了魔般早晚筆不離手。三哥多次勸說,我都沒當一回事。漸漸的,我被罰的次數少了,人也越發驕傲,更是覺得自己走對了方向。三哥這時卻說雞蛋籃子的故事。我自然是一個字也聽不下去。心想,三哥糊塗了,什麼都不懂。三哥很是無奈的走開了。後來……」
回憶,因為雲王突然相擁,被迫中斷。
月夜下,青袍似春草,與綠衣纏綿相依,懷歌腦際突然躍出「溫暖如春」四個字來。
「我沒事!」拍打雲王勒在腰間的手,懷歌暖暖笑道,「我說到哪兒了?」
「雞蛋和籃子的故事。」
「對!雞蛋和籃子。後來,三哥他以自己的鮮血,給我上了一堂畢生難忘的課。三哥的血濺在我臉上,嘴裡。我第一品嚐鮮血,竟是至親兄弟的血。那一刻我發誓,我要變強,只有變強,我才有資格談愛好,談自由。從那以後,畫畫不再是我的愛好,它便成了我向上爬的工具。」
言畢,懷歌緩慢拆開裹在右手上的紗布。
你說,是不是總要失去才知道擁有的甜?
「你幹嘛呢?」雲王趕緊阻止他。
懷歌推開他,點足,飄出幾米遠。一點一點將紗布慢慢剝離。
雲王看得仔細,當紗布只剩下最後一層,皮膚隱約可見,雲王的心提了起來。
他想問,痛麼?
沒敢!
生怕懷歌給出的答案刺穿他的心臟。
這就是在乎一個人的感受麼?像個毛頭小子,一顆心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七上八落。
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
親眼看到懷歌雙手完好無損,雲王重重鬆了口氣。
幸好,上天用幸運彌補了他對懷歌生出的遺憾。
這邊,雲在慶幸;那邊,懷歌掰斷一根樹枝,三兩下除去旁支末節。右手往下一挑,樹枝與空氣急速碰撞,咧咧作響。
在雲王不解的目光下,懷歌以樹枝為劍、以落花繞樹為舞台,拾襟攪袖為君舞。
雲王突然出手,一掌震開氣勢洶湧而後勁顯然不足的樹枝,方碰懷歌手腕,立刻改掌劈為抓。
懷歌仿若他肚子裡的蛔蟲,看準了雲王不捨得傷他的手半分,急急迎了上去。
雲王疼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讓他的手傷上加傷,拼著自己有可能被反噬的危險,硬是將雙掌去勢收了回來。
懷歌遠遠的,望著他笑。
「懷歌,過來。」按捺住心中的急躁,雲王輕喚。
在懷歌麼指和食指根部長著一圈嫩白的肉,襯在白璧無瑕的手上,是那麼的突兀,那麼的刺目!
雲王急紅了眼。
懷歌搖頭。「剛才那是熱身運動,現在才是開始。你小心喔。」巧笑倩兮,撩人心懷!
雲王一個恍惚,懷歌的劍如雷霆震怒直指眉心。堪堪避開,雲王又氣又惱。
懷歌是怎麼回事呢,明明右手不靈活,還要一而再以他的短處挑戰他?
剛要怒斥他胡鬧,一個分心,樹枝從他耳鬢險險劃過,月可見,青絲墜地。
來勢如虹,罷如江海,恰到好處。
這絕對不是斷指之人舞的劍。
雲王這才發現,懷歌使得的是左、手、劍。
「怎麼樣,服不服?我以前都是讓著你的。」左手握著樹劍,人劍合一渾然一體,懷歌得意道。
雲王低下頭,不語。
這就是你的秘密麼?不把雞蛋放在同一籃子裡。
左手使劍,右手拿筆,無論傷了哪只手,你都有大聲說話的本錢。
或者,即便你雙手皆殘,你也還有保命的絕招?
心思百轉,雲王心裡像打翻五味罐似的,他該為懷歌的不隱瞞而感到高興,可是內心深處,他也在為懷歌的強大而感受到了威脅。
「想什麼呢?」懷歌走上前拉扯雲王的衣袖好奇問。
雲王盯著懷歌的放在衣袖上的手出神。驚愕,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懷歌,半點不設防?
「雲,放了劉力吧。」雙手圈上雲王脖子,左蹭蹭右蹭蹭,大有使用美人計的嫌疑。
雲王直勾勾看著他,放大的瞳子映著懷歌眨巴的眼,清澈流動,若水波媚。
雲王心蕩漾,不能平靜。
「放了他吧,雲……」軟言暖語,點點融化雲王心中的戾氣。
「你要我放他也行,但……」
「但什麼,快說?」
「但我心中總有不甘,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我不管你怎麼個罰法,總之,他來時是十個手指,你就不能把他變成九個。」懷歌有言在先。他的要求很簡單,劉力在外表看來必須完好無損。
至於雲王怎麼罰他,懷歌不管,也不想管,隨雲王折騰去。
雲王頷首,兩人擊掌,達成共識。
目前在第101篇
《雲外放懷歌》 十、一生有多長
建檔時間: 10/28 2008更新時間: 10/30 2008第十章 一生有多長
醉仙軒二樓,掌櫃的一臉掐媚端上五顏六色的水果拼盤,輕輕放下,畢恭畢敬退至樓梯口處,承顏侯色等候傳喚。
雲王挑了快大西瓜,遞到懷歌唇邊:「夏日吃西瓜,藥物不用抓!快嘗嘗!」
懷歌也不客氣,就著他的手,大口咬下。「還行!就是不夠冰。」
雲王眼一閃,就要責備掌櫃招呼不周,懷歌趕緊塞了顆梨球給他:「降降溫吧你。」
「我不喜歡吃梨。」雲王挑剔道,理所當然享受懷歌的服務。
「為什麼?我挺喜歡吃的。」言語間,幾顆梨球入腹。
「太甜!」
「呵呵,這年頭還有人自找『苦』吃。」懷歌故意歪解他的意思,取笑道。
「因為我把甜留給了你呀。」雲王眨著眼,一片含情脈脈。
「好酸!」懷歌捂腮,「這人呀,臉皮厚到一定地步就不知道臉紅為何物了。」
「酸?不見得吧。本王看你樂在甜中呢。」順手挑了顆提子給他。
懷歌咬了一半,將剩下的半顆推到雲王嘴邊:「吃獨食要壞肚子。有我一份甜,就有你一份甜。」比噁心是吧,看到最後是誰噁心誰。
見狀,雲王將那半顆提子又推了過去:「你餵我。」
「樂意效勞。」懷歌故做深情狀,雙眼回盼流波,一分嬌媚一分誘惑。
事實證明,懷歌臉皮不夠厚。
雲王愉悅咀嚼那半顆提子,嘴裡故意發出嘖嘖聲,邪氣笑道:「懷歌咬開的提子果然特別甜美。」
「那是……」懷歌張嘴方要為自己攬功,雲王大手一伸將不明就裡的懷歌撈入懷中,對著一張一闔仿若邀人品嚐的紅唇壓了下來。
「你……」
一團果肉被渡入口中,提子清香漸漸在口中散開。
想到這團果肉曾在雲王嘴裡咀嚼,懷歌頓時犯起了噁心,幾度掙扎,未遂。
最終,在窒息和嚥下去之間,懷歌無奈妥協。
雲王這才饒過他。
可惡!狠狠擦嘴,懷歌瞪圓了眼。
雲王得意的笑,色情的舔著下唇,回味無窮的模樣猶如一桶油澆在懷歌心頭火上。
「你看,一份甜兩人嘗,多划算呀。」雲王捏起一顆提子,上下轉圈。
懷歌揮打著袖子,忿忿道:「划算個P。」
「說到提子,懷歌你不覺得很眼熟麼?」雲王忽然皺起眉頭,似乎真的遇到難題一般。
懷歌不疑有他,傻傻上鉤:「不就是粉色麼……」
果然,雲王立刻露出色狼尾巴,厚顏無恥笑道:「嗯,懷歌身上也藏著這樣的兩顆提子,本王的最愛……」
懷歌直接撲上去,不管死活拳打腳踢。
「沒天理啊,說實話也有錯……」
「我撕了你的嘴。」
懷歌惱急了,下手不知輕重,雲王也不躲,嬉笑讓他發洩個夠。
可見調戲,是件智力活兒。一個不好,往往要以暴力論真理。
「吃,全給我吃完,一個也不剩。」打到雲王求饒,懷歌這才解氣,趾高氣昂下命令。
雲王嚅嚅應是,低頭猛吃。心裡暗暗偷笑,懷歌終究心太軟,每一拳看似雷霆萬鈞,實則不過是在給他撓癢癢。
尖銳的叫罵聲忽然傳到樓上,雲王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
「掌櫃的,怎麼回事?」懷歌揚聲問。
「回公子話,樓下來了對老夫婦,因為本店坐位已滿,兩人不滿,所以才會鬧了起來。小人這就去處理。」掌櫃惶恐的跑下樓。
懷歌向四周看了一圈,空蕩蕩的二樓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坐位已滿?太可笑了吧。
往深處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懷歌叫住掌櫃,冷冷道:「這裡不是空著十幾桌麼,你把人領上來吧。」
「這……」掌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雲王,見他不語,立刻見風轉舵以懷歌為尊。「小人這就去辦。」
掌櫃很快將人領了上來。
出乎預料居然是兩個60來歲的老人,兩鬢蒼蒼,風霜滿臉,背微駝,下盤穩健,雙手長滿粗黃老繭,一看便知是地地道道的莊稼人。
「不知兩位要點什麼?」掌櫃將兩人安排在離雲王最遠的桌子上,立在一旁,不冷不淡問。
兩人交頭接耳。
懷歌有些好奇,看他們粗衣布裙並非大戶人家,怎麼看都不像捨得上京城第一樓擲金吃飯的人。
只見老頭子連連點了幾個菜,老婆子揪著眉頭連連擺手說不。
一個要奢侈一回,一個要節儉到底。
意見不一,兩人起了爭執。
掌櫃不耐煩了。「你們點好沒有?要是每個客人都像你們一樣點個菜刪刪減減老半天,我們還要不要做生意啊。」
「掌櫃的,請您稍候,我們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老頭子一個勁道歉。
掌櫃輕蔑冷哼。
「老頭子,我們還是走吧。一個菜要幾十文錢呢。」老婆子忐忑的勸說。
「吵什麼吵,我們有錢。」老頭子拍著胸脯硬氣道。
聽到這,懷歌笑了。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老頭子的小肚腿在顫抖。
「有什麼好笑的。」雲王隨意看了一眼,不解。這兩個人平常得很,街上一抓一大把。
「你不好奇麼,你看他們膚色,黝黑閃亮,若非常年累月在戶外工作,是不可能曬成這樣的;再看他們十指,比一般人粗,裂痕斑斑,是歲月見證的勞苦;衣服嘛,縫縫補補洗得泛白。顯而易見,晝出耘田夜績麻的他們沒什麼餘錢,生活也不算富裕。醉仙軒一餐下來,便是最普通的酒水也要花掉他們一年收入,甚至更多。」
「我今天才發現,你長了根長舌頭。」雲王興趣奇缺。
「你猜他們為什麼會踏入醉仙軒?」懷歌顯得很興奮,直覺告訴他,兩人奢侈的背後一定隱藏著故事。
「天降橫財吧。」雲王敷衍道。
懷歌搖頭:「不像!」
他們太拘謹,老頭子點個菜要前思後想半天,老婆子坐在一旁焦慮不安卻怎麼也插不上嘴,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擁有橫財的人。
「辛苦了一輩子,偶爾吃餐好的當作犒勞自己,有何不可?」
「你看他們像犒勞自己的模樣麼?」
瞧兩人上了二樓,掂著腳尖走路,顫巍巍只敢壓著椅子一角來坐,縮著腦袋不敢亂看、不敢亂摸、不敢亂碰。
雲王觀察了好一會,搖頭,來了興致。「那你猜他們為什麼要進來?」
「不知道!」懷歌乾脆的攤手,「百猜不如一問。」說罷上前詢問。
「老伯,不知懷歌能為你做點什麼麼?」懷歌親切的笑容輕易的迎來二老的感謝。
「小哥,老漢確實有事相求。」
「這裡的菜色比一般酒樓豐富,特色菜也多。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為了選擇到底要吃什麼才好,足足為難了半個時辰。」懷歌撓頭,說得煞有介事。
兩位老人對視,臉上藏不住的歡喜。懷歌簡直說到他們心坎裡去了。
「啊,我聽說,這裡的紅燒獅子頭特別好吃。」老漢興奮的比畫,突然想到囊中羞澀,低著頭小聲問:「就是不知道價錢……」
現實,把兩個老人滿心的歡喜瞬間沖淡。
老婦暗中扯了扯老漢的衣服,個中意思,懷歌看得分明。
老漢咬了咬牙,拍開了老婦的手,彷彿鐵了心非要吃到獅子頭不可。
「不知道方不方便告之,你們帶了多少銀兩?」懷歌問,老漢也不瞞他,說了個數字。
「二兩白銀!」
他們的聲音不大,在空蕩安靜的二樓迴盪。雲王自然也聽到了。
二兩白銀?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僅僅是手裡這杯酒,就值很多個二兩白銀呢。
懷歌聽到了他的嗤笑,回頭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轉向老漢,笑容可掬道:「足矣!」
兩個老人難以置信:「真的麼?」
「夠了!不知道兩位喜歡吃什麼?」懷歌真摯的點頭。
兩人看了看對方,不約而同想到,眼前之人不會拿他們開涮吧?
可轉念一想,應該不會。他們從來沒有在富人那裡享受過這麼暖的笑容呢。
「沒有不喜歡吃的。」兩人不好意思道,羞愧於自己的小心眼。
「行!若是兩位信得過我,我就自作主張為兩人張羅一回,如何?」
「小哥願意幫忙自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就怕麻煩小哥。」
「不麻煩不麻煩,助人為快樂之本!」靈眸活轉,懷歌隨口溜出一串菜名,「黃燜魚翅、燒鹿筋、香辣蹄花、玉麟香腰、池塘蓮花、薄荷茶香骨、西施豆腐羹、南瓶晚鐘、酸辣瓜條、馬蹄白果蛋花湯,九菜一湯,湊個十全十美,老伯覺得如何?」
兩個人,十個菜?兩人目瞪口呆,不自覺嚥了口唾沫。「這個……太多了,我們吃不完。」老漢摸摸乾癟的口袋,乾笑。
「老頭子,咱們還是走吧。」老婦焦急了。光聽名字就知道酒樓有多講究了,二兩銀子怎麼可能買下一桌菜。
老頭充耳不聞,眼巴巴望向懷歌:「小哥,我們不要那些,我們只要紅燒獅子頭。」
「為什麼?」懷歌詫問。
老漢突然扭扭捏捏,支吾起來。
「老伯您放心,我介紹的,絕對是美食中的經典。比如香辣蹄花。豬蹄是多用途的良藥,不僅補血,還有健腰腿的功效,很適合血虛者、老年人食用;比如南瓶晚鐘,先將南瓜起杯形蒸稔後,用西蘭花炒熟放中央,再將杯形南瓜圍邊南瓜杯內放入帶子露筍夜香花,再在面上淋上少許上湯獻邊做成。此菜式凸現了夏天瓜類口錦,形態美麗;再看馬蹄白果蛋花湯,馬蹄能清熱解毒,除胸中實熱,配白果、蛋花、冰糖,更加有清潤、預防熱毒感冒之效,且味道鮮美。」
「小哥你誤會了,老漢不是那個意思。」老漢慌亂擺手,看了一眼頭低低的老婦,歎了口氣,苦惱卻是甜蜜解釋:「說來也不怕小哥笑話,當年我向老婆子提親的時候,答應過她,一定請她一份她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都是陳年往事了,你又何必再提。」老婦柔柔道,眼裡儘是滿足。
管不得是在公共場合,老漢握住老婦的手,無奈而內疚:「可你嫁給了我,我卻連一份紅燒獅子頭也買不起。」
老婦紅了眼眶:「就你較真,我不過說說罷了。你從20歲念到60歲,可是你看我不吃獅子頭,一樣活得健健康康的。你非要來吃什麼天下第一的獅子頭。」
「不一樣。」老漢爭辯。這是他的心病,跟了他一輩子。
年輕時有父母要贍養,中年了有孩子要撫養,一家子老少全靠兩口子。
活了一輩子,沒為自己活過一天。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妻子。為此,老漢不知愁了多少難眠夜晚。
思來想去,瞞著老婦好不容易攢了些錢,問了好些人,老漢這才攥著二兩白銀,拉著老婦進了醉仙軒。
畢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這不,剛進門,受了不少白眼。若非懷歌及時相助,估計,他們還在為怎麼進醉仙軒煩惱呢。
懷歌輕笑,疑惑總算得到解答,欽佩二人的同時,還有一絲連自己也說不清的嫉妒。
嫉妒什麼呢?
他比他們年輕,比他們有錢。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為生活愁苦,不為吃穿煩惱……他們有什麼好讓他嫉妒的呢?
大人搖蒲扇,小兒捉蜻蜒。樹上鳴蟬自在鳴,隨你聽不聽。
閒聊天下事,自在又輕鬆。鋪好蓑衣躺下來,仰天數星星。
便是這《桃園仲夏夜》也是為不愁生計的有錢閒人寫的。
「掌櫃的,依我剛才所說的,再加一盤獅子頭。」
「好!!馬上來!」掌櫃慇勤道,態度180度大轉變。
懷歌回了座位,悶悶低頭喝酒。
「受打擊了?怎麼一臉挫折模樣?」雲王奇怪道。
「打擊?請問,他們拿什麼來打擊我,錢?權?」懷歌翻白了眼,「真真可笑。」
「錢,權,確實是他們所稀罕的。」
坐在角落的兩個老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商量好似的往對方碗裡放。
老伴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瞭然於心。你來我往間,默契十足,一彎眉一勾唇,你眸中有甜甜一個我,我眸中有微笑一個你,深情互視,從不厭倦。
一時羨煞旁人。
「懷歌,我很羨慕他們呢。」
懷歌一驚,眼珠都要瞪出框來。
「你看他們,兩鬢蒼蒼,還在還在為年輕時候的諾言努力,這就是一生吧。」
有時候,不能成為別人反而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大遺憾。
「我沒聽錯吧,堂堂王爺,居然羨慕兩個窮人?」懷歌難以置信的拔高聲調。
「懷歌,沒有一個被別人愛著的人會是一個窮人。」
懷歌啞口無言。
雲王直勾勾看著他,雙眸燦比星辰!
「懷歌,我也想做這樣的窮人!」
目前在第102篇
《雲外放懷歌》 十一、可恨好事多磨
建檔時間: 11/2 2008更新時間: 11/02 2008第十一章 可恨好事多磨
「稟皇上,雲王回復『臣弟因身體報恙,惟恐惡疾擾龍體安康成國之罪人,故寧違聖意,也不敢踏入皇宮半步。』」傳旨太監拿著被退回來的聖旨,如履薄冰道。
「可惡!」果然,衍帝大怒。「該死的殷冀雲,朕三翻五次宣他入宮,他推三阻四的,連借口都不換一個,簡直不把朕放眼裡。」
「皇上,違背聖旨加上欺君,是滿門抄斬連誅九族的大罪。」侍衛白霧淡淡提議。
「斬,要斬,馬上斬。」
氣得幾乎吐血的衍帝似乎忘了,他要斬的人和他同宗。
真真氣煞我也!
被用力捏在手裡的酒杯承受著衍帝的怒火,可憐的顫抖。
殷冀衍還嫌不夠解氣,啪,將無辜的酒杯摔個烯吧爛。
「來人,再上一套耐捏耐玩耐摔的月光杯。」白霧揚聲高喊,冷冷吩咐下人,百米之內敢站著的活物也只有他了。
殷冀衍看了看滿地的碎片,再看面無表情的領侍,沒來得及發洩出來的怒火在白霧寒光下降至零點。
「說話。」皇上發號施令。
「臣不知說什麼。」白霧利索的答道。
「隨便說說。」總之就是不能讓他唱獨角戲。
「臣無話可說。」白霧是個耿直孩子,實話實說。
「你……」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躥出火苗。殷冀衍毫無形象的捶胸頓足。
蒼天啊,既然你給了朕一個好的聽眾,為什麼不順便給他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
鬱悶死他了,想說說話都找不到知心之人。
抹了一把臉,殷冀衍認命的自言自語。
「皇上在惱雲王沒將皇上放眼裡麼?」白霧肯定問。
「那當然!」殷冀衍怪叫:「換做你,你能心平氣和?」
他是帝王,天下之主。
誰都要仰望著他的臉色過日子。
偏偏,雲王處處和他作對,挑戰天威。
讓他入個宮,彷彿讓他去死一般。
難道朕就這麼不招人待見麼?
殷冀衍越想越來氣。
「若是換做他人,皇上還會如此惱火嗎?」旁觀者清,白霧看得分明,皇上從頭到尾在意的都只有……
「廢話,換成他人早人頭落地了,朕還用得為此惱火嗎衍帝。」殷冀衍踹了他一腳,看他還敢不敢問這些個白癡問題。
「是嗎?」白霧搖頭,殷冀衍的高傲豈能容他人在他面前撒野。沒有降罪,只怕是心裡不捨吧。
一天之內,連下十道聖旨,道道被退。皇上顏面早已無存。若非在乎,他又怎會容忍雲王一而再的挑釁?
白霧歎了口氣。
連皇上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對雲王的心思,早已超出了兄弟界線……
當年先王為了避免出現手足相殘的慘劇,未雨綢繆將天下分給三個兒子共同管理。
二子殷冀衍為王,正統,擁有人心和朝中大多數官員擁護。
七子殷冀易掌管兵權,並在天下人面前宣誓永遠效忠帝王。
八子殷冀雲掌握影衛,負責收集情報和暗殺行動,效忠於國家,而不是帝王。
易與雲互相牽制,加上衍是個不錯的皇上,故合作至今,倒也沒有鬧過什麼大矛盾。
三兄弟也如先王所願,和睦相處。
白霧暗想,只怕這份和睦,維持不了多久了。
這幾日只要提起雲王,衍帝的臉是白霧連想都不敢想的扭曲。
殷冀衍對雲的憤怒,只怕也是頭一回。
「雲王身體抱恙,皇上還宣人進宮,確實有些不近人情。」白霧道,心下千思百轉,想著法子,怎麼才能不知不覺的把殷冀衍尚處萌芽狀態的情種連根拔起。
他終究不願看到兩兄弟為了個男寵,而走到仇視的那一步。
「你是說,我去看他?」殷冀衍想了想,白霧說得也對。既然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又何妨。「你確定他在府裡?」殷冀衍不放心追問,不要空歡喜一場才好。
「放心,雲王此刻一定守著他的寶貝寸步不離。」
「他的寶貝?」殷冀衍疑惑。
什麼時候雲多了個寶貝?他居然不知道。
「雲王府,雲寶閣,雲王府的禁地,除了幾個暗影,誰都不能靠近。」明知實情傷人,白霧依然實話實說。
白霧話中有話,殷冀衍一點即通。
「你的意思是,季懷歌住在雲寶閣裡?」殷冀衍瞪啊了眼,根本不相信他所言。
雲寶閣,曾是雲王母妃的住處。他母妃仙逝後,雲王住了進去,並且下了格殺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這條禁令,連他這個皇上也不能例外。
「呵呵,別人都以為雲寶閣是雲王的寶庫,金山銀山珠寶無數。只有我們這些知情人才知道,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雲王最寶貝的男人。」白霧一點點擊碎殷冀衍的幻想。
「不可能!」連殷冀衍都沒有發現他的語氣酸得嗆人。
「眼見為實!臣若有半句虛假,天打雷劈。」
知道白霧從不說謊,殷冀衍難過了衍帝。「你說季懷歌哪點好?」
白霧不語。只要看過雲王和季懷歌在一起的人都看得出來,雲王陷了。
「要不,我們製造點意外?」殷冀衍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
是不是寶貝,一試便知真假。
「拒絕!」斬釘截鐵,不容商量。
「一點點,小小的,無傷大雅……」殷冀衍再接再厲怎麼也要把武藝高超的侍衛拖下水。
「不!」雲王對懷歌已經入魔,白霧暫時沒有找死的念頭。
「朕命令你,不得說『不』。」
白霧語抿著嘴,乾脆不說話。
「什麼樣的意外才能天衣無縫呢?有點難度。不過不要緊,朕有時間。咱就慢慢的磨,等朕掌握了季懷歌,殷冀雲還不乖乖聽話衍帝。」殷冀衍幻想著雲低頭示好的美好未來不禁笑出聲來。
對付雲王嗎?不是白霧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相信沒有人願意打一場絕對失敗的仗。
白霧定定看著殷冀衍時而瘋癲時而嚴謹卻又忍俊不禁的神情,單膝點地。如果非要和擁有暗哨無處不在、殺手神出鬼沒的雲王一戰,不必如痛快的死去。
「請賜臣一死!」
轟!
白霧的話如晴天霹靂炸得殷冀衍腦子瞬間空白。
一地的月光杯碎片咧開尖牙裂齒嘲笑他的天真。
望著圍得嚴嚴實實的宮牆,陽光透不過高大的城門,一如他再努力伸手也留不住那抹燦爛。
殷冀衍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寒冷。
「朕算哪門子皇上。」
明明高高在上,卻處處受制於人。
邊境有個虎視眈眈的殷冀易,京城有個拌豬吃老虎的殷冀雲。
大權在握風光無限,捏緊手心卻發覺空空如也,什麼也抓不住。
良久,久到白霧以為衍帝僵硬的時候,衍帝忽而詭異的笑了。
「你相信世上有不離不棄的愛情嗎?」
信!白霧毫不猶豫的點頭。他們求不得的不代表別人也得不到。
「你相信帝王家存在真摯的愛情嗎衍帝?」
搖頭!白霧語無比肯定。
無情最是帝王家!
「朕也不相信呢。」真心從來都是奢望的追求。
帝王家的愛情不是兩個人之間的甜言蜜語,往往是兩個家族甚至幾個家族之間的利益參合。
「朕知道,那不叫愛情,貼切的說法應該叫交易衍帝!」殷冀衍對著天輕蔑的笑了,上天很公平,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的同時也失去了享受尋常幸福的資格。
「你說,同樣生在帝王家,憑什麼雲能冷眼旁觀朕和他們勾心鬥角?憑什麼雲能得到朕苦苦求之卻無望得到的紅顏知己?憑什麼朕的天下朕卻要處處顧慮他?」
憑什麼?
白霧張了張嘴,苦澀著臉,想勸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衍帝,也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朕很想知道,愛情之神會不會眷顧帝王之家呢。」
「皇上……」三思!
「朕很好奇,兩個男人,怎麼說愛怎麼談情。」
「……」白霧終年不變的臉裂開了擔憂的縫隙。衍帝唇邊噬血的冷酷寒笑阻止了他欲出口的拒絕。
「我們來做個實驗吧!」
睜大眼睛看一看,這個世界,多麼的骯髒,多麼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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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走傳旨太監,懷歌擔憂問:「雲,違抗聖旨好麼?」
「你是為我擔心麼?」雲王期待道。
「……是!」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自欺欺人從來不是懷歌會做的事。
苦夏的午後,懷歌的話如陣柳風吹,吹涼了雲王因催命聖旨而生的厭煩。
「怎麼個擔心法?」貼近懷歌耳邊,壞心呵氣。
「這麼個擔心法。」以吻,封住雲王欠修理的嘴。
他用一吻,封印愛!
雲王即驚又喜,這是懷歌第一次展現他的熱情。雲王樂得將主動權交出去,享受懷歌的服侍。
綠樹陰濃,倒影憧憧,暫短分開後,下一秒又急不可待溶成一體。
風輕輕走過,鳥兒安靜下來,就連綻放的花兒也被驟然升起的熱度羞紅了臉。
雲王發了瘋般,忘了時辰、忘了地點,要個不停。
懷歌對情慾本不熱衷,卻被雲王一遍遍悲慼的叫喚,苦了心。
懷歌回抱著他,閉上眼,打開身子,放縱雲王為所欲為。
玩火的下場通常不太好。
特別是對不常玩火的人而言,後果更是無法承受之重。
沈浮間,往事冥微如夢一般,紛紛跳出記憶的牢籠,一遍遍回放。
朦朧殘夢裡,懷歌困騰騰,展轉不能起。
一會兒回到魚園,將過去的淒苦再經歷一遍,沒有兄弟沒有親情,只有向上爬;一會兒三哥出現,滿身是血一遍遍重複雞蛋和籃子的故事,告誡他什麼時候都不能把希望放在同一個籃子裡;一會兒是嚴博,穿著大紅袍子真誠的對他說天長地久,決不負君;……
眼睜睜看著過去的自己是怎麼犯下一個又一個的錯誤,懷歌幾乎崩潰。
他以為他不在乎過往,他努力的、快樂的活著,他以為將來他一樣笑容可人……
明明表現得很坦然,很灑脫,可是,眼裡湧出的熱珠代表著什麼?
困在夢魘中,感歎著浮生都是夢!
懷歌無力的停下尋找出路的腳步。
他要的,不過是一個老來扶持而行的伴,就像醉仙軒裡遇見的那兩個老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僅此而已!
為何卻是那麼的難?
佈滿汗珠的臉上,突如其來一片清涼。
緩而輕柔的擦拭讓懷歌感受到了被呵護的憐惜。彷彿黑暗裡的曙光,微弱,卻讓懷歌充滿了爬起來的勇氣。
不知過了多久,懷歌逃出夢魘,模模糊糊醒來。
窗外,雲王的聲音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懷歌聽得不真切,隱約是些莫名其妙的詞。
什麼火燒,什麼秘密進行……聽在懷歌耳裡嗡嗡作響。
腦袋像要裂開般的疼,懷歌忍不住溢出難受的呻吟。
雲王立刻衝了進來。與懷歌目光相對,頗不自然轉移了視線。
懷歌人雖迷糊,也知道雲王有事瞞他。只是腦袋漲得厲害,當下也沒詢問的心思。
「你醒了?頭疼?」雲王倒了熱水,半扶懷歌的頭,餵他喝下。「夠了麼?」
「嗯!」懷歌軟綿綿道。
雲王放下杯子,燃起具有定神寧的熏香。回到床邊,雙手輕輕壓在懷歌太陽穴上,為其緩解疼痛。「睡吧,我在。」
懷歌含著笑進入夢鄉。
「爺?」甲古在門外輕喚。
直到哄得懷歌入睡,雲王捻好被子,這才出了房門。「你和甲若守著他,不管用什麼方式,一定不能讓他走出雲寶閣。」雲王吩咐道。
「是!」
走出幾步,雲王想想不妥,又退了回來。「算了,隨他去吧。你們必須像保護我一樣保護他,知道麼?」
「爺盡可放心。」
「放心?呵呵……」望著濃墨的夜,雲王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過了今晚,當懷歌得知他的所作所為,他和懷歌還能像睡前時般約定,攜手相看翌日日出麼?
目前在第10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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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10 19:11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