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 第十四章
由於夏侯令對晏南一地已無遊興,所以他們到稍微偏北的煌跡,那兒是前兩代先鳳皇朝歷代帝王沉眠的地方,據聞陵墓內藏有異寶,過往有不少盜墓賊前來,不過全是失敗而歸,久而久之不知為何的,此地竟成了觀光之所,不少閒人雅士都愛來此一瞧。
先鳳皇朝可說是所有朝代內文風最盛的一朝,詩詞琴棋皆是當時士大夫所具備的條件,就連年輕孩兒都能隨口吟上一闕詞,所以這陵寢有墨客騷人前來,也不是什麼怪事了。
望著人聲鼎沸的小市集,一身墨色衣袍,蕭亦丞以扇掩唇。「真是有意思,不知睡在裡頭的皇帝見到此景做何感想。」大夥兒就把這神聖嚴肅之地弄得昏昏雜雜,一點也沒顧慮到躺在巨大華美陵寢內的屍首可是他們祖先的皇帝呢。
夏侯令聞言,瞥了眼身旁男子。「別忘了尉遲宇就是裡面屍體的後代,且危及你所打下來的江山。」
聳聳肩,蕭亦丞很是無謂。「又如何?我痕星使命已盡,沒道理要我替皇帝打天下還要替他管理照顧吧?那皇帝我來當就好,何必這麼辛苦呢。」
「......」是啊,這男人倒是很認命,沒有起過一絲野心。「會不會,有輔星對那皇位有意思而自立為王?」夏侯令問,他是知道蕭亦丞興趣不在此,比之那繁瑣麻煩的宮廷內鬥,他更愛逍遙自在的閒雲野鶴生活。
「我不知道,不過總會有的,但輔星終究是輔星,沒有那個命格那個氣,王位就算真坐上去,也不會平穩長久。」
「原來如此。」望著雕刻華美的陵墓,莫名的有些感慨,想他夏侯曾是帝王世家,如今卻落了個前朝遺孤之名,他更在皇榜追殺上有名,這些劇變彷彿是夢,有時候回想,他仍有種自己還是九王爺的錯覺。
但只要一接觸到那雙清澈的眸子,又會猛然驚醒......望著蕭亦丞不知道想些什麼的漂亮眸子,夏侯令拉回自己思緒。
問他怨不怨恨不恨,恰似昨日落葉,早已飄飄蕩蕩不知何去何蹤。
「令,你在想些什麼?」望進男人深邃的眼睛,蕭亦丞常有錯覺,彷彿自己會溺斃其中,再也出不來。
「沒有,先去吃午飯吧,上官捎來的信寫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要我們探一探先鳳陵的玄虛,看看裡頭到底埋了些什麼,他說尉遲宇似乎有意思動用墓內的財富,因為他的財源被我斷了,他急需有一筆龐大的錢財供他周轉運用。」所以上官料準了,尉遲宇勢必派人找尋先鳳遺產。
夏侯令輕皺起眉。「意思是要我們早尉遲宇的人一步入墓?」
「對,若裡頭真有龐大財富,上官要我倆一同毀了它。」看來上官是狠了心,尉遲宇果然不是簡單角色,能讓沉穩的他下封殺令,一點退路也不給。
「你打算何時去探?」夏侯令問,明白上官的用意,只是進入皇寢事關重大,就算是夜探還是有著很高的危險性,於外,私入皇陵者死,於內,陵寢內不知有多少機關暗器,防不勝防。
「後日,這幾天要先把怎麼入陵寢方法找出來。」那被雕刻得精美華麗的石門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開啟,他剛剛瞥了一眼,上頭的圖示有關天上星辰,且被垂籐遮住的地方有一轉盤,似是九宮八卦,不過是輕輕一瞟就是如此,真要進入恐怕還有更多考驗。
「嗯。」應聲,夏侯令順著蕭亦丞目光看了眼石門,他也明白要進入陵寢非是易事,只是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和這人一同入侵皇陵。
「令,你要和我一同進入麼?」在一賣雲吞的小攤子坐下,蕭亦丞看著褐色的桌面,入皇陵是很危險的,裡面少說有四五百年沒被開啟過,內中的空氣極可能因不流通而產生毒化,再者,其中的機關也不容人小覷,這麼危險的地方他一點也不想進去,尤其是和最心愛的人一同冒險,以前他會覺得一起死很好,但現在品嚐到了甜頭,說什麼也不要就這麼喪命。
瞥了眼身旁墨黑色衣裳的男人,夏侯令冷哼。「你認為呢。」
「......」當然是要和他去啊。「可是很危險。」
「怕我扯你後腿?」
「當然不是......只是,那真的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冒險。」
「那你認為我有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冒險?」愈來愈沉的語氣洩漏了主人不悅,夏侯令奪走蕭亦丞把玩的木筷,搶走先端放在他面前的雲吞。
無奈苦笑。「是是是,我錯了,一起進去。」行為這麼像個撒潑的孩子......
靜默在兩人間蔓延,蕭亦丞優雅的吃著燙口的雲吞,思緒飄飄,先鳳皇朝,這個皇朝也是由痕星輔佐而成,是裝載在這個軀殼內的靈魂,有時候他很迷惘,歷代的星辰經過轉世後,還是那星麼,永無止盡地,不停輪迴投胎尋找王者,這樣子就是雙星的使命了麼。
那在使命之外,是不是還有些什麼需要他們,還是說只要完成千秋霸業後,星辰就再也沒有價值了......他常常悲觀的這麼想。
是夜,小市集的人潮已然退去,蕭亦丞和夏侯令站在巨大華美的墓前,望著眼前不知什麼石頭堆砌而成的大門,蕭亦丞仔細研究著。
這座墓是在秋時所建,所以上方星辰應當是當季所出現的。撥開籐蔓,一四尺見方的九宮格赫然出現,四角周圍還刻滿了八卦卦象,看來要開門真的要先參透這三者間的關聯。
夏侯令在陵墓旁環繞著,由於有官方人員清理,此地並未雜草叢生,一遭走完,他搖搖頭,表示什麼也沒發現。
「知道要怎麼開門了麼?」他問。
蕭亦丞一歎。「沒半點頭緒,這些東西我雖有涉足,但仍沒很精熟,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來,不過我認為這沒那麼單純。」皺起眉頭。
「哦?怎麼說?」
「你瞧這大門,雖有門縫,但那不過是條陷入的線,實際上應該是黏死的,根本沒有空隙,所以說我認為真正的入口並非在此,這兒只不過是混淆他人視聽的障眼法。」經他這麼一說夏侯令才仔細打量那門,的確如蕭亦丞所說,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門縫。
調動目光到大門上刻著的星子,夏侯令凝視著,腦中不停搜尋幼時太傅曾經教導的天文地理,秋之星......說到秋星,就會讓人想到某個傳說,遽聞上古一女神,她生做醜陋無比,天上的神祇一見她莫不避之唯恐不急,女神在經歷幾千年時光的痛苦後,毅然決然脫去神格,自貶為人。
她到人間後依然是那恐怖面容,所有的人類都不敢接近她,就連動物亦然,女神悲慼,就在某日,她在河邊哭泣,一樵夫見到了她,便上前慰問,女神本以為這樵夫會落荒而逃,不料那男人只是一愣後,馬上又笑了開來。
樵夫說,你的面容雖鄙陋,但心地卻很善良,我能從你的眼中看出來。
就因樵夫這番話,女神不再哭泣,且在這男人邀請下到了他家做客,這一住就是十年,他倆也結為夫妻,生了一兒。
此兒長相俊美異常,力大無窮且智力非凡,所有的人都極為愛戴他,要推他當酋長,不料,有一日,天上派來了使者,天兵要求女神攜子回歸天上,但與樵夫恩愛十年的她又怎願意?
於是在違逆天帝旨意後,女神帶著夫婿和兒子不停逃亡,但無奈,三人仍難逃天將追殺,逼至永勃海,跳海自盡,三人死後,女神與樵夫至死不渝的愛讓三人化為天上星辰,分別名為綻容星、偃木星及續情星。
這是一段流傳在皇宮內的淒美故事......
夏侯令抬頭看向石壁上的星盤,他眼尖的發現有些異樣,這星辰排列不若天上,好似是根據某些東西排成的,瞇起眼,他仔細觀察,手輕輕撫著石壁。
這顆星應該是指太古第一位皇帝秋敘之登基地,因後人皆以八角星指這位皇帝,秋敘的登基地遽聞是翼舟,那麼此星指的就是翼舟。
腦中不停思考著,沒管身旁蕭亦丞投注來的好奇目光。
歷代皇帝皆有一特殊形狀為代表,秋敘帝為八角星,上光帝是一圓,手指循著皇帝星狀,他發現有些星辰並非就是皇帝的登基地,有些是出生地,看來又是混淆方向。
瞇起眼,他找到了先鳳帝所代表的星,是羽星,羽星落於......
眉頭緊鎖,夏侯令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怎可能呢,羽星竟然是落在滅海之中。
在一旁看著夏侯令,蕭亦丞仍不知他在做什麼,明知道不該打擾他思考,可就是壓不下內心好奇,他啟唇低聲說著。「令?你想到什麼了麼?」
因身旁清澈嗓因而回神,夏侯令快速整理自己腦中思緒。「我是有想到一些事情,亦丞你瞧。」手指向秋敘帝的八角星,他繼續說道。「這八角星代表的是秋敘帝,就這整體來看,此星座落的應該是秋敘帝的登基地,你再見此,這是猛皇帝的星辰,落處是勇州,這是他的出生地......就此推下來,先鳳帝的羽星是在這裡,你說有無可能?」指著羽星,就蕭亦丞的智慧一定懂他在說什麼。
就見墨衣男人皺起了眉。「可這是海呢。」令推測的並無道理,可沒道理一皇帝的陵墓是在海中啊,而且他從沒聽說先鳳帝是海葬。
「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或許是我推錯了吧。」只剩下這可能。
凝眉沉思,蕭亦丞倒不這麼認為,令推的應該是沒錯,只是少了些什麼。「我覺得你沒錯,你推出了位置,我想其他的訊息是在這九宮八卦之中。」好一個造墓人,好一個先鳳帝,竟有如此細膩心思。「讓我想想。」
「亦丞,滅海還有個名,叫做永勃。」和女神墜落的海同名,聽聞先鳳帝有段淒美的愛情,但實情不清楚,或許他感觸於女神之故事,便將自己葬在滅海,也就是永勃海中也不無可能。
「嗯。」仔細看著八卦,上頭和普通卦象相差無幾,而九宮格,也和俗常無異,沒特別意思,他實在瞧不出有什麼端倪。「令,說說滅海的環境吧。」
知道蕭亦丞苦惱,夏侯令想著以往皇輿圖上的記載。「滅海並非海洋,只是一個湖泊,湖泊巨大若洋,故以海為名,此地......」
「咦?那不是海?」蕭亦丞驚呼,他還以為那是哪個他沒聽過的海名呢。
夏侯令淺笑。「不是海,但面積廣大,常人不太可能把那兒當墓地。」這也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那麼大一片湖泊,怎麼樣也沒辦法葬人吧。
「這樣啊,你繼續。」蕭亦丞點點頭,表示明白。
「有一傳說,是天上三星的由來,此地地理環境偏僻,鮮少人煙,位於晏南之上八谷之下,地形險絕。」
靜靜聽著,蕭亦丞已有些眉目,地形險絕,此卦象來看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態,且卦象內隱約要人別往水邊靠,要往火處走,說到火就會想到日,日出東方,所以應該是在滅海的東面,而九宮格......
凝神瞪著,隱約的,心中有了譜,淡淡的笑在嘴邊蜿蜒。「令,滅海旁是不是多山?」
「對,多峭壁。」
「那裡有沒有一座白山?」白山可指名可指山之型態,反正只要是白山就好。
「有,有一處峭壁通面雪白,一草不生,名曰白山。」
「好,很好。」唇邊的笑更盛,蕭亦丞轉身看向夏侯令,那笑有些狡詐。「我門就往滅海的白山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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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夜趕往滅海,路上本欲收集有關此地的資料,只是那地方似乎真的過於危險,幾乎沒有人能給予實質性的幫助。
站在谷口,滅海是在層層山巒疊合之下的大湖,他還聽說湖中有怪物呢。
蕭亦丞看了眼身旁夏侯令,月光在他面上灑落,寧靜而平和。「現在外頭休息一會兒,明日再進入吧。」
夏侯令點點頭,走入谷中,找了一處乾淨又不失隱蔽之所,用木枝枯葉簡單的做了個休息處,檢來柴薪,點了一火堆,拿出不久前在小鎮採買的食物,又捕了只野雞,他倆簡單的過了一晚。
日昇,在萬巒疊翠的深谷中,旭日隱隱從葉隙間灑落,鳥兒吱吱喳喳,早早起來飛舞補食,夏侯令兩人也早早起身,收拾好東西後已準備往滅海白山前進。
「你看這兒,真美,若以後要隱居,定要找這樣的場所,連人都不敢來吵。」蕭亦丞自顧自的說著。
「都沒人,不覺得寂寞?」夏侯令似笑非笑的瞅著他。這人應該就是那種閒不下來更無法忍受寂寞的人,說什麼羨慕神仙的拔俗脫塵,那是他辦不來的,這樣的地方要蕭亦丞待三天大概會要了他的命。
「呃......似乎是挺寂寞的。」意會夏侯令弦外之音,蕭亦丞不禁苦笑。「不果我以為有你陪著,應該是還好。」小小聲的說著,但此地過於清幽,什麼細微的聲音都容易被查覺,夏侯令自然聽見了。
瞥了眼蕭亦丞,就見他探問的目光,夏侯令一笑。「我才不想跟你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噢,你很傷我的心耶。」翻了個白眼,蕭亦丞滅了火苗,跟上夏侯令腳步。「那你說,你想住在什麼樣的地方?」別跟他說皇宮。
「有趣的地方。」
有趣?這話含意很深呢,他的有趣是指哪方面?挑挑眉,蕭亦丞歎了口氣。「這麼說來你一定也不喜歡上古了,那到常雲去好不好?」他已經開始為他倆的未來做打算了。
「我有說我要和你住在一起麼?」
「噯,憑我們的交情,你不和我住要和誰住?」笑笑打趣,一步步踏在青草地上,及膝的草的確有些難行,不過現在心情好氣氛好,蕭亦丞沒管這麼多。
看了眼身旁之人,夏侯令冷哼。「你別忘了我還有個嬌滴滴的妻子在等我。」這話真毒,蕭亦丞輕輕一哼。
「好吧,你回你的溫柔鄉,我也回我的英雄塚,相信丹兒、柳絮、語煙、尚琴、梓月各位美人兒會非常歡迎我,喔還有晏南舞仙樓的瑜穗、夢兒和獨音。」如數家珍的念出一長串女子名,蕭亦丞樂見夏侯令愈來愈沉的臉色,還有越來越冷的目光。
「蕭亦丞,你人緣果真非常好。」
「普通普通,沒辦法,誰叫某夏侯大爺不要我,我只好委屈點去找各位美人姊姊了。」
怒火中燒,明白蕭亦丞是在激他,也聽得很清楚語氣中的玩笑味兒,可就是很生氣,這男人一天不勾搭女人不開心是吧?在晏南七天他天天盯著像在管犯人,沒想到這男人居然還有辦法溜出去聽曲認識佳人?!
穩下自己情緒,瞪著蕭亦丞唇邊越來越盛的笑花,夏侯令沉下眼。「那你就去找你的美女佳人吧。」
「喔好啊。」蕭亦丞配合的點點頭,很快的他就接收到好似千年不化玄冰的視線,扎得他好疼呢。
「蕭亦丞!」停下腳步,夏侯令冷冷瞪著眼前越笑越開心的男人,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怎麼以前能輕鬆的面對這人所有反應,現在卻只要他一笑他一逗,自己情緒就失控。
麻煩!
「夏侯好友有事麼?」
「你!」
「在這裡呢。」好像真的生氣了,眨了眨眼,蕭亦丞笑了笑,伸手拉住夏侯令手掌。「好嘛好嘛,別生氣啦。」就愛逗他,知道這男人在感情上屬於空白一片,也不懂得反客為主,所以只要輕輕幾句話就能讓他臉色大變。
真的很有趣呢,比女孩子還可愛。
甩開手掌上的溫熱,夏侯令沉著臉。
「真的生氣了?」親膩的挽住夏侯令的手,卻被狠狠揮開。「......」無奈一歎,蕭亦丞揮開扇子加快腳步走到男人面前,想隱藏自己情緒。
望著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夏侯令一點同情心也無,若在之前他還會擔心自己是否傷了他,可在這幾日相處下,那根本就是蕭亦丞的苦肉計,想必他現在正掩著唇暗笑呢。
他知道這人遊走花叢,感情世界非常豐富,也懂得怎麼逗弄他人怎麼惹人發怒,他更知道這人特別喜歡倒醋來增加生活情趣,可他不是女人,他不想這樣被對待。
其實說到底,他就只是不喜歡聽蕭亦丞把他的情債講出來,那會讓他有種隔離感。
每次聽他這麼說,憤怒之餘他也不禁自問,這男人究竟看上自己哪裡,他是貨真價實的男人,更是在戰場與他無數次交鋒的敵人,個性冷漠深沉,不是他喜歡的樂觀率真,那麼,他到底喜歡自己哪裡?
無聲歎了口氣,調回注意力,卻發現一雙眼睛擔憂的凝視自己,好似在問著自己是不是真的生氣了,還是怎麼了。
這些問題屢屢敗在這樣的眼神下,那對總是追隨自己目光的漂亮眼眸。
蕭亦丞回到夏侯令身旁,無辜的望著他。「真的生氣了?」
「沒有。」
應該是生氣了,蕭亦丞心裡歎道,他知道令不是女人,他也沒把他當女人來哄來騙,可是沒辦法,不說些話來刺激這人,他怕自己會迷失在他的淡然冷漠下,那雙眼睛很清楚的看著自己,可是他還是會消極的想,真的是看著他麼,或者是自己自做多情。
感情這種東西沒說出來就不算數,沒成親沒承諾,什麼都不是,要是哪天這男人對自己沒感覺了,他又要拿什麼去爭回屬於自己的溫柔?
所以自己才會幼稚得一次次刺激他,只是想看他因自己動怒的模樣,可是啊,每次都惹他生氣,而且這些把戲玩太多次,連自己都覺得用老,看來他真的要找一天佈個局逼出他的心意。
這樣成天想東想西的也不是辦法......他累自己也累。
走了半日,他倆終於到達白山,西邊是滅海,果真浩瀚如海,放眼望去不見邊際,只有隱隱的一點一點峰頂,但在白霧的遮掩下,什麼也瞧不清楚。
看著位於滅海東方位的白山,白山石壁上一草不發,但下面卻異常的長滿高大樹木和草類,蕭亦丞上前撥開雜草,赫見一羊腸小徑,若不是仔細搜索下,還真難看見有一條小路。
和夏侯令交換個眼神,他率先進入,小徑非常小,一個大男人要進去還有些緊,走到某些特別狹窄的地方還需側身而行,要擔心石壁上有無毒蛇蟲類,又要注意角下有無機關,這一條小路走來,兩人都滿身是汗。
好不容易穿過小徑,蕭亦丞對夏侯令一笑,放眼望去是異於外面的寬闊,隨風飄蕩的草原整齊不亂,隱約間有白兔跳躍,更有幾株粉嫩花兒搖曳,在這片草原上,有一石柱,他倆便往那兒走去。
「沒見到什麼建築物,難不成又有機關?」蕭亦丞碎念著。
待走到石柱處,蕭亦丞忽然笑了出來。「看來是我多心了。」石柱下是一階梯,不過由於歷時過久,連石梯上也長滿了草,遠看和一般草地無異。「要現在下去麼?」他問。
「嗯,早早探完起來,就怕裡面有機關,拖到夜晚就不好了。」夏侯令的話很實際,蕭亦丞點點頭,率先進入,踏在草上,軟軟的,卻有些滑。
皺起眉頭,往下走,越往下空氣越著,有發腐的味道,為防有沼氣,夏侯令點了個火折子,小小火星在他手上閃耀,照明沒有任何光線的地下密室。
一步步往內走,那氣息越來越難聞,各自從懷中掏出手巾捂著口鼻,他倆繼續前進,走完階梯,裡面不知怎地沒有發草,但惡臭味更重,可能有動物死在此地。
一路走來沒發現什麼機關,且此地沒有多加刁難來者,大概是覺得不會有人來,就一條路不停走著,連個岔路也無,兩人東拐個彎西拐個彎,不知走了多久,只覺腳隱隱發疼,夏侯令手上的火折子也不知換了幾個。
「亦丞,這麼走下去不知要走到何時,會不會有機關?」暗門一類。
「我沒瞧見,而且有機關並非是好,若通到奇怪的地方不是更糟?」一路上仔細看著四周,但一切平滑,別說機關,連片草都沒有。
「嗯。」手中火光逐漸黯淡,但懷裡的火折子所剩不多,夏侯令有些不安。「火折子快用完了。」他提醒眼前男人。
「......」這先鳳帝還真折磨人。
倆人無言的繼續走著,又過了許久,夏侯令火折子用磬,兩人只能摸黑前進,許久,就聞蕭亦丞悶哼。
「怎麼了?」夏侯令問。
「沒......,有階梯,踩空而已。」拍拍胸口平息瞬間的窒息感,蕭亦丞輕聲回答。扶著牆壁站起,他小心的往下走,奇特的,越往下走難聞的氣息漸漸消去,聽見夏侯令的腳步聲就跟在後頭,蕭亦丞才放下心中忐忑,安心往下走。
踏下最後一階,迎面的依然是黑暗,但隱約有些涼風往面上吹,應該是裡面有對外的通風口,而且耳邊隱約有著水聲。
手小心的順著牆走,待兩人入內,忽然風強盛起來,兩人具是一驚,想退回但腳步卻怎麼也動不了,那風帶來一股特別味道,忽然,一盞燈在他們身旁亮起,如接龍一般,順著他們面對的階梯不停亮起燈光,愣愣看著眼前景色,蕭亦丞夏侯令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們面前又是長長一排樓梯,樓梯兩側儘是油,火焰在上頭跳耀,藉此他們看清楚內部構造。
密室內非常大,大得他兩無法一眼望盡,距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巨大的水池,水池內竟有一條不知名的生物優遊,那生物身軀美麗,閃爍著七彩光芒,不似魚,卻也看不出是什麼,想來這大水池與滅海相通,且滅海人跡罕至又與外地隔離,有什麼特別物種也不足為奇。
水池內有奇花綻放,隱約有著花香,在池旁是數不清的寶石,石頭在火光照射下反射出晶瑩絢麗的光芒,這個大水池佔了密室三分之一,非常之大。
和夏侯令交換眼神,他兩步下階梯,放眼望去石壁上全是美麗的圖騰雕刻,上面有一美麗展翅的鳳凰,鳳凰全身似火,目光嫵媚但神情踞傲不容人褻瀆。
那畫師和雕刻家一定是當代最了不起之人,竟能將傳說中的神獸刻畫得如此栩栩如生。
鳳凰于飛,翽翽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於天子。
鳳凰于飛,翽翽其羽,亦傅於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於庶人。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鳳凰神獸,非君王所不能得,這與他痕星宿命又有何異?
蕭亦丞調回視線,不願再看那彷彿瞪著自己的鳳凰,打量起水池四周,在水池旁除了他們走著的通道外什麼也沒有,往裡面走去,是一媲美水池大小的石箱,石箱看來是渾然天成,在中間裂了個通道,且通道兩側又是人一般高的牆。
和夏侯令對看一眼,他兩輕身一跳,上了石牆之上,沒這麼做他們也不能知道裡面到底放些什麼,這一看可不得了,蕭亦丞差些沒摔下去,瞪大眼,饒他是富可敵國的商人,也沒見過這麼這麼這麼多的金銀財寶。
眼睛幾乎要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蕭亦丞吞了口口水,趕緊跳了下來,夏侯令跟上他步伐,另一邊也不用看了,一定也是驚人的財富。
「真是驚人啊。」石箱如此大,高度比他還高,他無法想像這些財富可以買下多少東西,可以害死多少國家。
「嗯。」連一向冷靜自持的夏侯令也不禁讚歎。
繼續往前走,上面是數十級的階梯,沒有多說,蕭亦丞率先踏上,到達上方平台,他卻驚得說不出話,若與方才奇特生物和驚人財寶相比,他現在的驚訝可說更甚數倍。
夏侯令也踏了上來,表情同樣愕然,瞪著眼前水晶台,他不知該說什麼。
「你知道這人是誰麼?」忽然悠悠歎口氣。他問夏侯令。
「不知。」水晶台上躺著一名女子,女子華服典麗,嬌顏安祥若眠,額上點著先鳳帝之羽星狀,黑髮若烏羽,以銀環輕扣,耳旁落著髮簪金穗,面容比之洛神,尤勝數倍,比之蕭凌湘,靈媚更盛。
深深吸口氣,蕭亦丞以複雜目光看著眼前美麗女屍。「她是先鳳朝之痕星,阮先鳳。」他的話讓夏侯令更是驚異,他瞪向蕭亦丞。
「如何確定?」他最驚訝的是為何這男人一眼就能看出此女身份。
「呵呵......她和我有著同樣的靈魂,她是痕星啊。」悠悠一歎,望著眼前女子,他感觸良深。「你知道她為何會睡在此地麼?」
「不知。」注視著眼前男人,隱約察覺他眼中的黯然,夏侯令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你應該也不知此女與她所輔佐之君王的事吧,那件事情是最高最高的機密,誰都不允許被知道,我也是在因緣際會下才得知的......此女名為阮先鳳,她輔佐了一名男子,叫做墨翼,墨翼性冷漠,但聽聞,他只對先鳳笑,只對先鳳溫柔,所有的人都知道,先鳳墨翼是天上人間一對,論才情樣貌,可說是郎才女貌,匹配無雙。」停下來,深深望著眼前安眠也似的女子,蕭亦丞又歎了口氣。
夏侯令沒打斷他,讓他繼續說著。
「墨翼曾對先鳳許誓,待登基輒迎娶為妻,先鳳欣然答應,但誰知在登基後三日,先鳳之母和墨翼之父趕至京城阻止這場婚事,原因無他,墨翼和先鳳竟是親生姊弟......兩人得知後無不震驚,但此事無損墨翼迎娶先鳳之意,只是,他不在意先鳳卻在意,她知道此醜事不容許發生在皇家之中,不若墨翼,她決定離開,選了個晚上,她服毒自盡,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走了,先鳳之死對墨翼是一大打擊,自此後他終生不娶,就連繼承皇位的太子還是他從路上檢來的。」說完,蕭亦丞凝視著夏侯令。
「很淒美的故事。」夏侯令悠悠說道。
「可不是?那先鳳帝一直認為先鳳會醒來,便在她身上放了顆鳳凰玉,鳳凰者,與天齊壽不老不死,浴火重生,此珠能保任何東西不變,如鳳凰長壽無疆,這也是先鳳為何能過了好幾百年後仍是美容長駐。」但這樣只顯得諷刺,此佳顏即使長在,也喚不回那抱憾終身的愛情,喚不回刻骨銘心的深情,他不知道先鳳服毒時的心情,是悲自己身為痕星所面臨的一切,還是喜人生已然無憾。
若她不是痕星,就不會遇上墨翼,更不會愛上他。
目光黯淡,蕭亦丞非是善感之人,但此時也不免一陣悲傷。
夏侯令忽然開口。「先鳳帝到死都相信先鳳會醒來,會回到他身旁是吧?」
「嗯,但先鳳永遠也睜不開眼了。」吸了口氣,蕭亦丞笑了出來。「因為我在這裡。」同樣身為痕星的他在這裡,那女人已經沒有重返人間的機會,所以墨翼三叩五拜求玉的苦心是白費了。
深深凝視蕭亦丞,夏侯令輕輕撫著他的黑髮。「嗯。」
回望夏侯令,蕭亦丞忽然靠在他肩上。「令......」好累,看著先鳳,他就想到自己,同樣的靈魂,同樣的悖德戀情,如今他的手已經牢牢地握住所愛,這女人卻必須以此姿態留著,無法入土為安。
「要出去了麼?」他不知道轉世投胎的感受,也不能體會亦丞看著先鳳的感覺,但他知道,這女人讓懷裡的男人不舒服,他和自己的這段感情已經叛俗至此,看著自己的前世,那更加無法成圓的愛情,這份哀淒會更盛吧。
連他都不禁要問,為何憂國憂民,輔佐王者開創新朝代的輔星,卻要面對這些傷人傷神的愛情,難道真不能有一個平穩、簡單的愛麼?
拍拍懷中人的背,為男人難得一見的脆弱歎息。
「令,我想毀了這裡。」悶悶嗓音,男人身上的溫度消弭心中無奈和感歎,蕭亦丞說道。
「有辦法麼?」
「有。」起身,走向水晶台後,他指著地上一個小把手。「這個拉下去,整個皇陵就會崩塌。」
「但人也會一起被埋在裡面不是麼?」夏侯令問道。
「呵呵,用些小機關就不會了。」精明的笑著,自懷中拿出一截紅蠟燭,他的笑更詭異了。「看好哪,這可是你在外面學不到的。」蹲下身,拿了條線綁在把手上。
把手可往左右兩側壓,如果沒猜錯左邊為滅右邊為生,保持兩者平衡者是在中間,意思就是他只要把槓往左邊壓緊,一鬆手就會彈到右邊去,除非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否則是不可能將把手固定在右邊的,這是避免有人要毀皇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做法。
而且把手從左邊彈到右邊後應該是不會再回到中間,這就是置之死地,若是壓向右邊彈向左邊,便是後生,真是無聊至極的把戲。
將線綁好後壓在滴滿蠟油的小漥,接著用蠟燭固定,如此一來等蠟燭燒盡,那線勢必斷裂,一旦它斷了把手便無力支撐於右邊,會彈到左邊去,屆時皇陵就會崩塌。
看懂蕭亦丞的意思,夏侯令也跟著笑了出來。「你的鬼點子到底向誰學來的?」
「秦姨羅,她教會我很多小計倆,這也是我為何會知道這機關的原理。」固定好蠟燭後,他拍拍衣服站起身。「好了我們快走,這蠟燭可撐一刻。」
「嗯。」說完抄起一旁火把,夏侯令與蕭亦丞急忙離去。
循著原路走,提起內元急奔,知道路長,他倆不敢稍有懈怠,過了許久,他們竄上階梯,往那羊腸小徑奔出,就在穿出小徑後一陣天搖地動,身後草原崩毀,就連前方滅海也捲起漩渦,煞為驚人。
沒多久,騷動平靜了,草原雖然有幾處陷落,但沒什麼改變,至於滅海,情形與草原相同,漩渦平息後又是一片深幽,但在晚霞日光照射下隱約有著七彩光芒,如果沒猜錯,是陵寢中的那奇特生物。
「呼,好險。」吁了口氣,蕭亦丞苦笑。「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嗯。」
蕭亦丞領著夏侯令離開那小徑,往外走著。「令,其實我覺得我已經很幸福了。」他忽然說道。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和先鳳相比,我幸福很多,我身邊有你,雖然同樣於世不容,可起碼我們還是能在一起,沒有人能斷定先鳳究竟是對是錯,一方面她負了墨翼,但另一方面她保全了先鳳聖帝的名譽,以一個女人來說,她很偉大。」
「嗯,承天景命的她很堅強,在愛情和蒼生間,她以最理性的態度面對,只是這樣的態度於先鳳帝,或許是最殘忍的。」
「是啊......所以我說我很幸福。」意味不明的瞅著夏侯令,蕭亦丞揚扇掩唇輕笑。起碼他身邊還有這個人,他不用為愛服毒自盡,不用面對那樣的心傷。
這樣子他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先鳳皇陵既毀,就不用怕尉遲宇了。」蕭亦丞笑說。「事情都結束了,真好。」伸個懶腰。
「但他仍未就擒。」
「噯,這些事自有他人煩惱,你我想這麼多做啥呢。」走在夏侯令身旁,蕭亦丞心情愉悅。不過話是這麼說,他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辦呢......「令,我們回家吧,回常雲去,已經快秋天了,我想去看看常雲四絕之一的丹楓。」
心中竊笑著,他暗暗琢磨閃過腦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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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雲別苑,風景秀麗佔地廣大,幾乎已經是常雲縣的全部,由於行政劃分上的考量,此地並不大,但因氣候溫潤水氣充足,這裡一直是許多富人爭購的避寒避暑的寶地,不過早在這些人之前,夏侯令就買下了她。
望著典雅樸麗的小橋院落,那一個個疊層上去的翼簷,多似展翅欲飛去的翠鳥,常雲有四絕,春之絕紅梅傲骨,夏之絕粉蓮送香,秋之絕丹楓泣血,冬之絕白雪獻瑞。
也因如此,夏侯令才會購下她欲取悅洛神,不過在之前的一些小鉤心鬥角下,這座別苑成了他蕭亦丞的戰利品。
坐在名為曉顏的亭子內,聽著琴女撫琴送曲,焚香煮茶,好不愜意,精明的眸子望著石案上的信紙,一抹淺笑滑上唇邊,手指配合旋律輕叩,腦中儘是思考該怎麼做才好。
信是上官捎來的,他說尉遲宇有意在永青城製造混亂,趁機潛入皇宮刺殺聖羅帝,問他有無對策。畢竟皇都對蕭亦丞有特別的意義在。
以他現在這種敏感的身份,實在不該插手,他也相信上官絕對有實力擺平,可是回頭一想,這件事情還有利用的地方,不能浪費。
瞇起眼,唇邊的笑越來越奸詐,忽然喝乾香茗,抄來一旁柔瀚蘸墨,在雪白紙上書寫,字跡工整。
滿意的看著信,隨手拈來一枚落楓,因為常雲位置偏北,所以氣候涼得快,楓也早紅了,將楓葉隨同信紙放入信袋中,他遞給了在一旁侍候的男僕。
那男僕退了下去,夏侯令與他擦身而過。
「令。」出聲喚,蕭亦丞笑得瞇起了眼。
「你又來這裡聽琴了。」來到常雲五日,這五天只要找不到蕭亦丞,就是到了楓園的曉顏亭聽琴女彈琴。
這名琴女是蕭亦丞的隨從,沉默少語,任誰和她說話都不開口,能聽見她聲音的只有她啟唇歌唱時。
蕭亦丞身邊的人都很奇特,但看多就習慣了。
「是啊,不覺得詩涵的琴藝很棒麼,柔中帶剛,似水長流,一頓音,如玉石輕碰,一抖顫,如燕兒羽翼纖柔受憐。」本還想繼續說的,只是對面男人似乎沒意思多聽。
「......」看著蕭亦丞,夏侯令目光低沉。到常雲五天,他幾乎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從沒想過只是單單和這個男人住在一起,就能有如此深的滿足,好像他就是該和他同一住屋簷,該一醒來一踏出門就看到男人在亭子發愣,該每餐一同吃每晚一同賞星閒談。
一切都太自然,太理所當然,所以他驚惶了,天下真的不要了麼,那他的洛軍呢,努力了這麼久,不惜背負罪人之名,就這樣算了麼?
如果他因私情放下了這些,那陪伴他多年的兄弟又該如何,他怎麼對得起李奕,而且,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輸給了這個男人?
太多太多的自問,太多太多的無解,人如果真的能順心,又何來的身不由己?
夏侯令喝了口蕭亦丞遞來的熱茶,目光有意無意的迴避男人追問的眼神。
「令,你說我們午餐吃什麼好?」笑著問,蕭亦丞自然注意到男人的異樣,他們間的確還橫亙著很多問題,光是彼此身份的事情就夠讓人頭疼了......在常雲五天,一切都太平和,這會讓人有種錯覺,他們可以這樣永遠的在一起。
不過他和夏侯令都不是會沉溺在這些虛浮錯覺中的人,相反的,居安思危,這五天來表面自在愜意,實際上的心思卻是複雜難分,他懂令在煩惱什麼,但這些事情他幫不上忙的。
只能看他怎麼選......
「啊對了,我有些事情要離開幾天,令,我們可能要暫時分開一下了。」給他一些時間去想想他該怎麼做吧,這是自己給他的最後期限。
「嗯?去哪?」夏侯令抬眸問。
「有個地位頗重的場子被砸了,我要去看看,好像是以前武林的仇家,你就別跟我去了,那裡口雜人多,麻煩得很。」喝茶低語,蕭亦丞帶著笑,不著痕跡的扯著謊。
「好,什麼時候會回來?」
「半個月。」
「這麼久?」夏侯令不禁皺眉。
「噯,來回就花很多時間了,不會有事的。」笑著安撫,蕭亦丞又喝了口茶。「令,我和你是不同的。」忽然說道,蕭亦丞目光黯淡,想起了先鳳。
「什麼意思?」不解男人為何口出此語。不同,他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
「痕星是神格,撇開蕭亦丞這個人不談,我的靈魂是一顆星,是神,我不死不滅,會永遠的執行任務,會不停的輔佐真王,可是,沒有人能夠保證,這樣的使命不會停止,或許哪一天,上面的下令不必找王了,或許是時局改變不需要王了,屆時,痕星將回歸天上,不再輪迴......」
凝視著夏侯令,蕭亦丞難得感傷。「不說這麼遠,我只要想到死後,過個一千年又會重新投胎,會重新找王,那時的我已經不是我了,而你......我又要上哪找你。」低低悠悠的語氣,帶著愁苦的笑容,蕭亦丞樂見夏侯令變得凝重的神色,心中竊笑不已。
「你別想那麼多。」
「我不得不想,看到了先鳳,她就是我,但那個讓她服毒自盡的墨翼呢,又到哪去了,我是個貪心的人,我找到了你,就不要失去......」
「而且,如果有一天,痕星不需要轉世了,那我與你就再也沒有交集,再也見不到面。」說著說著,本來愉快的情緒也低落下去,是啊,死後呢,他和這個人的緣分就真的盡了......忽然覺得死亡很可怕,因為就是離別。
「......」夏侯令沒有答腔,只是緊緊望著眼前男人,看著那雙清澈眸子映著自己身影。「來世的情,來世再說,若我與你的緣分真的只限於此生,我們只須把握當下即可。」
「嗯。」漾開淺淺的笑,忽然要下人端來酒,蕭亦丞替夏侯令斟了一杯。「如果我與你的緣在過完今生後就結束了,現在,我先和你乾一杯離別酒。」笑著。
「不喝此酒,是不是就不會離別?」夏侯令忽然問。
「離別後才會有相遇,令,若我真是神格,我會再來找你,會死死的纏著你。」
聞言,夏侯令一笑,意會過來這杯離別酒的意義,離別是這個階段的結束,然後是新的邂逅開始,手中的酒,是一個承諾,說他們還會再相逢。「好,那希望你下輩子當個柔弱的女子,別老和我做對。」他的話讓蕭亦丞瞪直了眼。
「什麼!為什麼不是你當女的!」太過分了!
「沒有為什麼。」夏侯令理所當然的說道。
乾了手中物,盤月隱隱露出芳蹤,逐風而去的雲朵繼續漂泊,靠岸的舟已經繫上了繩,不再受風波擺盪。
過了今晚,蕭亦丞離開了,數日無信息,夏侯令也不停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才好,洛軍的情義和對亦丞的這份情,孰該捨,孰該留。
就在亦丞離開的五日後,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讓他亂了分寸,不顧一切瘋狂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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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奔波,蕭亦丞到了永青城,讓花家妹妹花華替自己易容喬裝,雖說自己對此道亦有接觸,但技術遠不如花華。
「丞哥哥,入皇宮之事你可要小心。」皺著秀眉叮嚀,不若姊姊花語的活撥,花華多了幾分嫻淑穩重。
「我明白,你和秦姨也要當心,確定機關都布好了沒差錯了?」被戴上太監專用的帽子,蕭亦丞道。花家姊妹姊姊專武妹妹精陣。
「當然是好了,丞哥哥你當真要這麼做......很危險的。」
「就是要這麼做,放心,不會有事的。」蕭亦丞笑說。看著銅鏡前的自己,一張臉被抹得像吊死鬼那樣白,唇也被點得紅潤,活脫脫就是一個太監。
「丞哥哥就算當太監也是很俊美呢。」花華的話讓他苦笑,無言至極。
「好了,我要走了,你們三人小心。」說完也沒給花華叮嚀機會,人一閃身就出了客棧,坐上宮內太監專用的轎子,那是秦姨替他弄來的,大搖大擺的入了皇宮,他一下轎子便蟄伏於聖羅帝書房之外。
有不少人經過書房,他就佯裝成在門外待令的小太監,絲毫破綻都沒露出來,到了夜晚,月亮又大又圓,皇宮中的一草一木全看得清楚。
蕭亦丞凝神注意四周變化,很快的,他就聽見細微腳步聲,那是高手才會有的腳步,知道目標已經前來,他唇邊的笑更盛了。
一顆石頭對他急射而來,在另一旁的太監已經倒下,蕭亦丞袖風一翻,那石子竟改道射入書房之中,就見聖羅帝大怒,奔出門來。
也在此時,冷劍在月光下閃爍,往聖羅帝逼命而去,乍見此劍,聖羅帝亦非簡單人物,回身一閃堪堪閃躲,一黑衣人站在月光下,目光森冷。
「來者是誰?」聖羅帝高聲問。
「殺你之人!」語落黑衣人提劍快攻,不過他劍芒尚未靠近聖羅帝,就被一把銀槍震退。
「殺人?老娘還要先找你算帳呢!」赫然是秦娘子,只見她美眸微瞇,滿是怒氣。「敢砸我的場,還害我到狼堡去讓人欺凌,尉遲宇你好大的狗膽!」說完又是舉槍狂打。
花華自一旁樹叢走出,她對聖羅帝福了福身。「民女花華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眼前打得難分難捨之人,再看了眼這溫柔高雅的女孩,聖羅帝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怎麼回事!」他問。
「請皇上息怒,那黑衣人名曰尉遲宇,他乃先鳳凰朝遺孤,今夜有意刺殺皇上奪回天下,不過請皇上放心,此人在武林上作惡多端,您所見的那名持槍女子便是來擒拿他的,驚擾了皇上我等萬分抱歉,但請皇上不要插手。」
「是啊,不要插手......」沒給聖羅帝說話的機會,一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匕首橫上了他的咽喉。「聖羅帝,我們好久不見了。」是蕭亦丞。
自然也聽出這聲音屬於誰,就見聖羅帝一震。「是你!」滿是怒氣和不信。「怎麼,你也想殺我麼。」
「可以這麼說,現在請聖上安靜些隨我到書房去。」說完他挾持著聖羅帝,往書房而去,花語就在裡邊,一看人進來,她便竄了出去。
而在書房內幫忙磨墨的太監全昏了過去。
放開聖羅帝,蕭亦丞對他露出淺笑。「你現在知道我來的目的吧。」
「殺我?」
「對,我就是來殺你,快找人把我捉起來。」扔開手中匕首,蕭亦丞仍是一派自如,見他模樣,聖羅帝也知道事情不單純,不過蕭亦丞沒給他太多思考機會。「你如果不快些讓人把我抓起來,我就真的要對你不利了。」
「你打什麼主意?」瞇起眼,聖羅帝問。
「沒什麼主意,就是要殺你,外面已經平靜下來了,我想總會有侍衛聽到吵鬧聲趕來,可否麻煩皇上您說,那刺客就是我,把我擒住。」
「你......」幾個月不見,此人的心思依然難以捉摸。「就算不說你是刺客,抗旨入城及私入皇宮,你也會被抓起來。」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笑著,蕭亦丞心情愉悅的被壓解到天牢去。
然而,事情被非如此簡單,在人被押下後,聖羅帝接獲消息,皇宮著火,驚人的炸藥不停引爆,且留駐在郊外的人馬也遭到襲擊,又怒又憂,他真的越來越不懂蕭亦丞究竟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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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中信,夏侯令無法置信。
那男人說,他只是要去處理商務,他對自己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只是為什麼,為什麼這信上說,他入皇宮被擒,打入天牢七日後處以死刑!?
他無法相信,所以率眾到了永青城,擊潰駐守城外之師,他要人隱藏身份混入城內,他在那裡等了三天,已經到了行刑日,卻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問百姓,沒人知道蕭亦丞有回來,也沒有任何通告說有人要被處死。
這就像一場鬧劇,可信是上官發的,絕不會錯。
就在疑惑不安的第七日夜晚,皇宮莫名爆炸,怒焰沖天,他不明所以,也在此時秦娘子出現自己面前,她面容哀戚。
『夏侯令,方才......方纔我與亦丞夥同花家姊妹一同擒拿尉遲宇,人是抓到了,但亦丞也被皇宮禁衛兵帶走......打入天牢。』
聽她所言,夏侯令陷入了迷惘。這究竟怎麼回事,亦丞今日才被捉,但上官的信......難道未卜先知,不!
瞇起眼,夏侯令瞪著起火的皇宮,這是一場局,是蕭亦丞設下的!
心中忽起怒火,但更多的是無奈,那男人在考自己,在現在的情況下,自己只要率眾攻入挾持聖羅帝,即可坐收天下,但在這同時,蕭亦丞就會死;若他去救人,則天下就此無緣。
腦中忽然閃過幾日前,那笑著喝乾的離別酒,夏侯令輕輕歎了口氣,毫不遲疑的回身對一千精兵說道。「這是你們最後一次隨我行動,我可以坦白說,我要救蕭亦丞,若你們無法接受,逕自走吧,回到你們的家鄉和家人團聚,這天下大夢已經碎了,莫隨著我做著無謂的春秋大夢。」話落,本來的一萬精兵被尉遲宇分化,已經剩下一千,但無所謂了......天下他不打了,有沒有這些人都沒關係了。
士兵們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人離去,最後李奕站了出來。「既然是最後一次,自然陪你到底。」
「嗯。」夏侯令一笑,領著人往被炸出來的缺口進入。
李奕看著夏侯令背影,真覺得他變了,變得懂得怎麼笑,怎麼付出,他想,是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男人教的,是他給了他常人會有的七情六慾。
打入皇宮,沒有過多的破壞,由於皇宮結構沒有改變,夏侯令很快就找到了天牢,踹開大門,他將看守之人全部擊昏,讓士兵留在外頭,他自己進入。
走到最深處,天牢中只有一個身影,那身影全身是血,白皙的臉上全是鞭傷,原本神采飛揚的眸子此時黯淡無光,也看不出人究竟是醒著的,還是昏了過去。
「亦丞......」急忙上前,夏侯令心一陣疼痛。
緩緩轉動眼睛,蕭亦丞看著眼前人,淡淡的笑漾上嘴角。「你終究是來了。」
「笨蛋。」揮劍斬開鐵鍊,頓失重心的蕭亦丞一軟,倒在他身上。「這都是你的局吧,既是如此又為何讓人打成這樣!」
「......私闖皇宮,我以前在朝人緣沒多好,很多人仇視我,一知我入獄被補,自然爭先恐後來羞辱一番......」其實,那是他威脅別人打的,總不好意思說這是苦肉計,騙你的吧。
緊緊擁著懷中男人,夏侯令一歎。「我們回家吧。」
「你真的不要你的江山了?」忽然扯住夏侯令襟口,蕭亦丞問。「若你還是不能舍下這個夢,就自己離開。」
聞言,夏侯令深深的凝視著他,而後俯身,在那有些蒼白的唇上落下一吻。「有你,天下何足道之。」說完,又是深深一吻。
唇上軟熱讓蕭亦丞腦袋昏昏沉沉起來,頭靠在男人身上,心跳得好快好快,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不知是那番話的喜悅,還是被親吻的激動。
不過這樣綿密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一暗門被打了開來,夏侯令立時警戒起來,看著眼前人,他更是瞇起了眼。
「你是來劫獄的?」身後有禁衛軍,此人便是聖羅帝。
「對。」看了皇帝一眼,夏侯令低頭問蕭亦丞。「還站的起來麼?」
「嗯......」第一次這麼討厭那個皇帝。勉力想站起身,只是膝蓋也有鞭傷,或許是方纔的『刺激』,他腿一軟,忽然,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好你個秦娘子......
看著昏迷過去之人,夏侯令二話不說將人抱起。
「你休想離開。」聖羅帝手一揮,數對人馬將他兩團團包圍。
瞥了眼龍袍加身的男人,夏侯令冷哼。「你若有時間在這裡針對我,不如回去和那被打入冷宮的女人賠罪。」他的話讓聖羅帝鐵青著臉。
「什麼意思!」雁回......
「意思就是,這男人的心徹頭徹尾只有我的存在,不會和你的女人有關係,那不過是一場局,目的是要陷害蕭亦丞,拉他下台而已。」冷冷說著,也沒給聖羅帝反應,他抱著人大搖大擺的離開,甚至沒人阻饒,而聖羅帝,他也沒心思管這些了,早領著大批人馬前往禁月宮。
在皇宮外,三個女人看著烈火燒啊燒,像在看煙火看熱鬧看廟會。
「秦姨,你說丞哥哥會不會有事......」花語轉頭看向秦娘子,卻見她掩著唇角不停偷笑。「你笑什麼?」
「笑蕭亦丞。」
「什麼意思·」花語問。
不過她的問題非是秦娘子親自解答,而是妹妹花華。「秦姨對丞哥哥下了藥,就是上次她告訴我們只要稍有大動作就會昏迷的藥物。」
「咦?那丞哥哥不會有事吧?」花語很是緊張。
「噯,放心啦放心啦,有夏侯令在,那小子怕什麼......呵呵。」還是止不住的竊笑。
望著那緩緩消減下去的大火,心情卻有說不出的舒暢。都過去了,那些擾人的煩人的凡塵俗務都過去了,往後,應該可以幸福吧。
絕代 第十五章
池塘畔,殘蓮餘香淺淺,手輕撥,平靜水面盪開相扣不絕的漣漪。
眸微瞇,抬頭望著高掛的耀眼陽光,蕭亦丞舉起手擋去那過多的光線,被救出皇宮後他便被迫留在常雲養傷,說起來還真沒面子,就這樣被令抱出了皇宮,帶回了常雲,聽說這事兒讓秦姨笑很久很久。
唉......男人的尊嚴要往哪擺?
身靠紅色欄杆,滿身悠閒,只是多了些病態的白和懶散,這幾天什麼也不能做,不是被扣在房裡不准吹風,就是不准出門,他不過就是被秦娘子擺了一道昏過去罷了,搞得他好似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令實在太大驚小怪了。
就在蕭亦丞滿心抱怨時,那他心裡碎念的人已然到了他身邊。
「你想些什麼?」夏侯令問,他這出聲讓蕭亦丞心虛了一下。
「想秦姨會怎麼處置尉遲宇。」瞎扯。不過說實話,他的確很好奇秦娘子會怎麼對付尉遲宇,此人作惡多端,不殺他難平天下悠悠之口,但以秦姨手段,絕不會這麼輕鬆放他干休。
「你腦子難道沒有休息時候?」
夏侯令的問話讓蕭亦丞哂笑,他搖了搖頭。「腦子生來就是要用,不用會壞掉的,而且說你沒想,我才不信。」畢竟那人是他們兩追緝調查了三個月之人,啊......真要說,他倆會在一起,尉遲宇是大功臣。
掩著唇邊竊笑,蕭亦丞看了眼男人手上那碗熱湯。「又補?大熱天吃這些容易氣血煩躁。」他話沒說完那碗就半強迫的塞入自己手中。
「喝下去。」有些命令口氣,夏侯令在男子身旁坐下,看著他皺眉喝湯的模樣,想著他就在自己身旁,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是一個輪迴,他到了這個男人身邊,而這男人伸手抓住了自己。
緣分說來就是這麼不可思議......他以為自己一生中就殺戮戰場,會在血與鬥爭中存活,只是沒想到,這個男人介入了自己的人生,徹底改變了這個所有人都如此認為的以為。
「亦丞。」
「嗯?」將眸子從熱呼呼的湯中抬起,就見一隻大手往自己的眼而來,輕輕蓋住,而後,是微苦唇上的軟熱,男人的氣息噴在臉上,大手壓著自己的後腦,好似故意一般,舌放蕩的在彼此唇間游移勾畫,而後趁著主人不注意竄了進去。
「唔......」似有若無的呻吟加深彼此間的火熱,蕭亦丞放下手中碗,反手勾住男人脖子,加深這個濃吻。
口中的挑逗,不自覺逸出的低吟,兩人間距離越來越短,幾乎緊擁著,只是這樣火熱纏綿似乎無法持續,一女子輕笑硬是拉回兩人理智,也拉開彼此距離。
「呵呵呵......正中午的就這麼熱情不好吧?」秦娘子踏著看戲的愉悅腳步,緩緩靠近滿臉通紅的蕭亦丞。「哪哪,亦丞啊,沒想到進展這麼快呢,要成親時記得和秦姨說,我會請各位姊妹來參加喜宴的。」她帶著笑說。
手捂著唇,蕭亦丞瞪著眼前女人。「你就愛鬧。」
「唷,這口氣聽來很沖喔,怎麼,你很飢渴是不是?」秦娘子嘴邊的笑更盛了,故意似的,她閃身坐到兩人之間。
「秦姨......」無奈歎口氣,蕭亦丞也只能認輸。「大老遠從九悠過來,不會只是來看我們親熱吧。」真不愧是青樓老鴇啊,看到方才情景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反觀自己,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還是亦丞最聰明,秦姨這次來,是要聽你說整件事情的經過,從一開始的孔煒被擒阿令被追殺到他露出馬腳,我要聽所有的陰謀。」阿令是秦娘子給夏侯令起的小名,這名字讓蕭亦丞笑很久。
「......」皺了皺眉頭,蕭亦丞看了眼夏侯令。「問這做什麼?」
「看要怎麼懲處他。」
「喔。」點點頭,招手要下人送來茶點,三人移坐石桌旁。「說來這尉遲宇心機忒是深沉,他的一切動作都是料定我會被令拉下台,離開政治舞台,所以他在上古埋伏,擒走我所有人放了具假屍體刺激我,同時也追殺令,這是兩條線,若順利,他能借我除去令,若不順利,他也還有其他辦法。」一頓,喝了口熱茶,他看了眼夏侯令。
「都我說太累了,換你。」蕭亦丞輕輕一笑。
秦娘子聞言翻個大白眼。「要甜蜜等沒人時候再甜,要眉來眼去也回房再傳,現在談正事好麼?」
「眉目傳情當然是要有人的時候才傳,而秦姨你,你不是特地來看我倆濃情蜜意的麼?」蕭亦丞笑說。
「好好好,都你的話,阿令,換你說,別像這小子盡扯些有的沒的。」
看了眼面前一男一女,夏侯令說道。「事情當然沒有亦丞說的那樣簡單,尉遲宇一開始就不認為亦丞殺得了我,他也料定我會去調查兇手,於是在路上安排風靈此人,由於她和亦丞有關,我對她的話自然深信不疑,尉遲宇藉此人降低我的戒心,也趁此引我趕上正渡門喪事。」
「他連風靈也能吸收?」瞪大美眸,秦娘子不敢相信的低呼。「那娘們可是出名的固執,要的東西死都要到手,難纏得很,個性又高傲,他居然有辦法讓她替他做事?」看了眼蕭亦丞,其實心中有些譜了,八成是以報復亦丞為誘餌吧。
風靈對亦丞就是死心眼,怎麼也不放手。
「嗯,我到了正渡門後,他故意也去驗屍,與我結下一面之緣,他成為武林盟主之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使我真不知情,他也會在路上放消息讓我知道,為的就是讓我感到不對勁。」夏侯令邊回憶,邊說道。
「這人心機好重。」
「可不是?他甚至殺三派以鞏固自己位置,立自己於無罪之地,兇惡至極。」蕭亦丞接道。
夏侯令繼續說著。「他讓孔煒知道自己被擒之事,為的就是要等我去救他,然後回來告知亦丞,這連環計一點破綻也無......若不是最後發現,我倆都要死在他手上了。」
「是啊。」蕭亦丞笑了笑。「孔煒回來後又是花家,他明著與我倆交好,背地裡卻不停剷除我倆勢力,大玩雙面政策。」
「尉遲宇殺了三個與他交好的門派,為的就是保住自己地位,不讓眾人懷疑到他,他先計畫好一切讓我倆與他結識,接著開始引導我們往他的計畫走,擒你至狼堡,狠挫亦丞潛在勢力,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出動洛軍協助,所以事後他便針對洛軍開始分化,此舉不只剿滅了我大半勢力,也徹底打擊到我,這是他的目的。」
夏侯令說著,看著清澈的茶水,憶及過去,他也不禁因尉遲宇的心狠手辣流冷汗。
「他的確是成功了。」蕭亦丞笑著接道。「在洛軍出事的那個晚上,我前去安慰,隔天就被毒啞了。」想到那時候,令溫熱的手掌,焦急的眼神,呵呵,一想起來就覺得心頭發熱。
「哦......晚上安慰啊,沒發生什麼吧?」秦娘子眨了眨美眸,得來一枚白眼和無溫度的瞪視,她聳聳肩。
「之後我帶亦丞求醫,只是那名大夫在我倆到達前就遇害了,亦丞幾乎要死在那山上......」思及此,就有一陣說不出的惶恐,若晚了些,他不敢想像事情會如何。「所幸最後,亦丞發現事情癥結,我倆便去找上官,毒也讓芸娘解了,接著就是上官和你們的計謀,不必多說。」
秦娘子點點頭,眸子瞇了起來。「不能讓他好死。」她輕聲說著。
「這就不在我倆負責範圍內了,秦姨你負責就好。」蕭亦丞喝了口茶,把玩方才順手捻來的葉子。
「嗯,把他關起來好了,一輩子得不到自由。」一個野心勃勃之人,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活著卻無法達成自己目標,每天都要在得不到的折磨之下度日。
「你開心就好,對外也要好好交代,我怕眾派不見他死不心服呢。」
「放心,我會辦妥的,好,就不打擾你們小倆口親嘴了,秦姨要回去啦。」揮揮手,也不給蕭亦丞夏侯令反應,她輕身一跳,消失在折廊盡頭。
看著淡去的雪白身影,蕭亦丞歎了口氣。「來去一陣風,和凌湘真像。」也不知那丫頭上哪去了,都告訴她要留個消息給自己,別一個姑娘家大江南北的亂闖,也不知別人擔心。
「你還想著她?」抓來一把白髮,夏侯令放在手心,感受柔順觸感。
「擔心。」
「不准擔心。」
真霸道。心裡雖這樣罵著,可唇邊卻勾起了笑。「會吃醋?」
「......」沒說話,因為沒時間。
唇再度交接,好像永遠都吻不夠似的,又像是要在彼此身上留些氣息,那樣不願放開,那樣糾結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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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雲的日子是悠閒的,是愉快的,是......讓人不願虛度的。
令說,他喜歡自己的白頭髮,他說,喜歡自己不束髮,他還說......喜歡自己在身旁。
噯,能聽到這句話,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蕭亦丞輕輕笑著,坐在楓園的樹下,身靠著那樹幹,已經秋天了,楓紅一片片,旋落下來是不知該怎樣形容的詩意。
闔上眼,享受涼風吹拂,很快很快的,在自己快睡著時,會有個人拿著薄襖蓋在自己身上,坐在自己身旁,或是玩著自己的發,或是拿下落在自己身上的丹楓。
果然,身上有件輕襖披上,耳旁傳來摩擦的窸窣聲,蕭亦丞趁勢靠在他身上,很是依賴。睜開眼,果然是他想著的那人。
彼此間沒有多說,只是靜靜的賞著落楓,感受彼此間的溫暖,很多時候不說話會比說話來得好。這點兩人打從心裡認同。
時間好像就停在這一點,只剩下飄啊飄的楓葉,還有一陣陣清爽的徐風,那樣愜意悠閒,塵世的紛紛擾擾都進不來這個小小園子,進不來兩人間空著的縫隙。
直到一聲驚呼,幾個急忙的腳步。
好奇的歪著頭,蕭亦丞不慌不忙的離開夏侯令身畔,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卻還是不解。
「主人、主人啊......您倆在哪?」管家緊張的到處跑到處叫,雖然楓園沒很大,可也不小,能讓人走上半天呢。徐管家擦擦額頭的汗,更是緊張了。
「在這兒,發生什麼事了?」蕭亦丞出聲回應。「瞧你急忙的,到底怎麼了?」
一夥人趕到主子面前,略略行了禮就被夏侯令喊停,他們才開始說道。「是、是當今聖上來啦!主子您倆快到前廳去,皇上正等著呢!」這話更是兩人一頭霧水。
聖羅帝來了?他來做什麼?
不過這疑問沒在心中停留過久,對方畢竟是萬人之上的皇帝,自然是要趕緊到前廳拜見的,一點時間都不能拖遲。
匆匆到了前廳,一頭白髮飄飛,沒時間染沒時間扎,看來有些凌亂,隨意以手爬梳幾下,蕭亦丞與夏侯令進到前廳,果然見到聖羅帝和雁妃。
「草民蕭亦丞見過皇上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
「罪犯夏侯令見過皇上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兩人依著禮數行禮。
看著來者,聖羅帝雁妃皆是一愣,因那頭隨風飄開的白髮。
「免禮免禮,兩位快快起來。」聖羅帝親自迎起兩人。
「不知聖上駕臨寒舍有何要事?」低著頭,蕭亦丞問。他都忘記還有聖羅帝這號人物了,他不擔心他找自己麻煩,畢竟聖羅帝非是度量狹小之輩,他只怕令......
「呵呵,此地乃眾富賈高官想望之地,何來寒舍之說?」雁妃笑說,她走上前握住了蕭亦丞的手。「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草民不敢當。」抽回手,他不著痕跡的退開來,察覺到夏侯令射來的目光,他內心悠悠一歎。這事兒說不定又有得鬧了。
「你何時如此見外了?亦丞,你可是記恨朕錯怪你之事?」聖羅帝說道。
「草民不敢。」
「那就抬起頭和朕說話。」
「是。」如言抬起頭,瑩亮褐眸對上堂上男人。「不知聖上來此有何要事?」他問。
「是來向你賠罪的。」
「草民惶恐。」
聖羅帝輕輕歎了口氣,當然明白這男人躲著避著,就是不願正面和他應對。「朕......沒了你的朝廷,亂了,朕想請你回來,丞相一職除了你沒人適合,沒人有此擔當此能耐,亦丞......」他的話讓夏侯令皺起眉頭。
當官......
他沒有資格決定亦丞的仕隱,沒有資格要他留在自己身邊當個閒人......可,不願意,好不容易能攜手一起的。
靜靜望著蕭亦丞,夏侯令神色漠然,要讓男人知道自己不在乎他身在何方,只因無論他到了哪,都會有自己陪伴。
看了眼夏侯令,蕭亦丞一笑。「草民並無在朝為官的念頭,早在三年前打下江山後,草民就有退隱之念,只是放不下百綱不振的社稷政局才留下輔佐陛下,如今,四海昇平河清海晏,草民只有隱逸一念,沒有其他想法。」感受到了男人淡然神情下隱藏的意思,心情更好了些。
「亦丞......」
「皇上不必多說,草民決心如此,還請皇上莫強留。」
「唉......」看了眼蕭亦丞,聖羅帝知道固執如他,既然決定了,那是怎麼樣也說不動的。在一旁靜靜看著的雁妃,她也知道留不住蕭亦丞的人,忽然一轉念,她唇勾起了笑,湊在聖羅帝耳旁,她輕聲低語,不久,就見聖羅帝笑顏逐開。
「既然你不願當官,朕亦不強求,那夏侯令......朕久仰你帶軍運籌帷幄之才,可不知你願不願意為這片天下效力?朕知道,你乃不世之才,不該埋沒於山林野間。」
「......」夏侯令沒有回話,和蕭亦丞交換了個眼神,得來他支持的目光。
「且你身為朝廷重犯,鎮日躲躲藏藏並非良策,何不就此從政?如此還能大展身手一伸抱負,朕知道,你一定會恨我這個奪走你國家之人,但朕由衷的請求你,入我企皇朝,為天下百姓效力。」這般話語任誰聽了都會動心,夏侯令亦然,當然知道聖羅帝是借自己扣住蕭亦丞,但他不在乎。
「是。」低聲說道,就見聖羅帝雁妃露出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皇都予你管理可好?」縣令雖非大官,但掌管皇都的可就另當別論,不只可自擁兵權,還能調度皇宮內的衛兵,更甚者有許多權力,那是許多人想要都得不來的位置。
蕭亦丞也為夏侯令開心,卻不料......
「如此重任夏侯令承當不起,下官只求西方柏齡縣一職。」這話讓三人訝異的瞠大眼,其中反應最劇的莫過蕭亦丞。
柏齡縣?!那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未開化地區?!
「為何?」聖羅帝問。
「既是入朝當官為百姓服務,那麼皇都有太多賢人能士可以掌理,但柏齡縣地處偏僻,百姓教化未深,且常有海賊流寇侵襲,若真要為天下貢獻一己之力,臣以為到此地才是正確選擇。」其實他只是單純的不願意讓蕭亦丞到皇都去。
他知道這男人在皇都有數不清的紅粉知己,有數不清的愛慕者,更有數不清的情債,他受夠當著街看到小姑娘羞答答的遞上自己縫製的衣服,受夠女孩兒奉上自己製作的糕點,這次到柏齡縣這小地方,他就不信還有那麼多女人可以纏著他,能讓他迷得神魂顛倒!
不顧在一旁聽得發愣的蕭亦丞,夏侯令目光堅定,見此,聖羅帝也只能允了。
「好,既然你如此有心,朕便讓你到柏齡縣去,至於你原本的洛軍,看有多少人願意,帶去吧,朕再讓一千人馬跟著你駐守柏齡。」
「謝皇上。」行禮。
接著聖羅帝和雁妃沒多說,繼續他們的微服出巡,而夏侯令,他一轉頭就見蕭亦丞瞪著自己。
「你為什麼要選柏齡?你可知那地方有多遠有多偏僻!你知道到那地方去,我很難管理我的產業,你知道我很難和大家聯絡,你知道那裡有多糟糕多麼未開化麼,那兒還有會吃人的族群,你哪兒不好選,選那裡做什麼!」會氣死會氣死!
「你可以不要去,選擇權在你。」挑挑眉,夏侯令說道,他帶著笑離開,留下無奈至極、仰天長歎的蕭亦丞。
哪有什麼選擇權,當然是跟著他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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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的到了柏齡縣,原本的洛軍,那剩餘的一千人全跟來了,只因這些人都是沒家沒親人的,當時夏侯令一解散時,眾人全不知該何去何從,說要務農,也沒農地,要當人家工人,曾是一代強軍,又怎樣低的下頭來,所以當夏侯令問有誰願意跟來柏齡的,幾乎那一千人都來了,加上聖羅帝派遣的,這地方就有兩千人。
眾人浩浩蕩蕩的到了柏齡縣,此地並不小,其實非常大,但因過於偏僻百姓受教育不深,所以一直沒好好開發,而且上任縣令幾乎就是領乾薪,啥正事也不幹,所以當眾人到達時,受到令人驚異的熱烈歡迎。
柏齡縣派出了個德高望重的老者出來領路,帶著眾人走到衙門去,老者顯然沒見過這麼多人,這麼多壯丁,他一開心話就多了,一路上把他上上上上代祖先的事都說出來,當然也有許多是關於柏齡縣的鄉土民情。
一路上聽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蕭亦丞看著眼前老者,心想其實這地方也沒他想的那樣糟,只是當他正式踏入柏齡縣後,這想法徹底破滅,這兒的房子根本稱不上房子,就只是幾片葉子和木頭搭起的,說道路,根本沒什麼平坦的路,都是些人踩出來的石子路,走來顛簸難行。
眉頭越皺越深,越想越生氣。「平爺,上任縣令在任時都做了些什麼,有什麼貢獻麼?」他忍不住問。
「唉,他哪有做什麼貢獻,蕭公子你可是嫌棄這小縣蠻荒麼?這兒就如你所見,房子不能遮風避雨,道路沒法子讓馬車行走,柏齡雖然有個好名兒,卻沒好地,這裡沒有產礦,也不是位於重要地方,都被忽略了,年輕一輩的都到外頭去工作,十年沒回來一次,這裡就只剩下這些老弱婦孺,小的長大後又走,老的沒能力賺錢工作,一直循環累積,柏齡越來越窮,越來越沒教化。」
老者說得心酸,夏侯令等人聽了頻頻皺眉。
「平爺您話說得差了,亦丞沒有那個意思。」接著是一陣沉默,迎接的縣民感歎的低下頭,不過沒多久,又聽見平爺說道。
「所以大夥知道夏侯大人要來,都開心得緊,雖然這裡偏僻,可對於您的功績也是時有耳聞,您的戰功彪炳,身懷長才,定能幫助大家,不求這地方繁榮,只求他別再繼續低沉,起碼要有個學堂讓孩子讀書,別讓孩子們出去連個字兒也不認識,讓人笑話。」
「自是當然。」夏侯令回答。看了眼蕭亦丞,就見他眼中閃爍著異樣光芒,這地方雖然偏僻,幾乎沒有任何開發,但這樣子潛力才更大,此地唯一的好處就是臨海,能造港口,且此地多有海盜,正面的事情先撇開不談,若做私底下的買賣,定能讓這地方富裕起來。
商務有蕭亦丞在,他會處理,自己就好好管理這個地方,先辟路開道,做些建設。心中打定主意,眾人終於到了衙門。
到了衙門,蕭亦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不只他,夏侯令亦然,瞪著眼前破爛得好似一踹就倒的小屋子,倆人愣了一會兒。
「就是這兒?」蕭亦丞不禁問。
「是啊是啊,唉,這裡當然比不上其他地方的衙門,又大又漂亮的,柏齡人連自己的屋子都蓋不好了,更何況衙門......」平爺苦笑。
「政府沒撥款下來麼?」他記得之前他有批准一筆公款下來啊......蕭亦丞心中疑問。
「就算有,也被那些貪官給吞了,哪裡輪得到大夥。」平爺又是一陣苦笑。
蕭亦丞深深吸了口氣,帶笑點點頭。「令,我看咱們先讓士兵歇息會,至於這個公堂衙門......我讓人來建一個新的吧,費用就報公,這地方別說審案,多些人走進去我看就要垮了。」光想像它塌下來模樣,蕭亦丞也想苦笑了,這些木材真倒下來,恐怕還壓不死人吧。
「嗯。」應聲,夏侯令向旁人問了哪裡有容得下兩千人的大空地,接著便要李奕領眾人前往紮營,他則留下來和蕭亦丞商量事宜。
「我研究過此地地質結構和地形,縣中有兩河三溪,琵陽河、右跟河、勉旱溪、沸全溪和周溪,這五條水路皆起源於中間的琵陽山,但水路分配並不平均,大多偏南出海,我想我們要先引水灌溉,改善眾人糧食問題。」柏齡縣人糧食已經不足,當然沒有多餘食物分給士兵。
「嗯,現在先向鄰縣購買糧食,還有,要造橋鋪路,否則馬車無法行經,就沒辦法拓展經濟脈線。」其實兩人心中早已有了默契,知道該怎麼做要怎麼做,但還是要說出來,喜歡這種合作的感覺。
「不夠的錢我來出好了,首先我要先蓋一座府邸,總要讓我們有房子住能迎客吧,這筆錢算我的,你就先處理糧食上的事情,現在國庫頗豐,別跟聖羅帝客氣了。」蕭亦丞笑說。
就這樣,一陣忙碌一陣奔波,日子過得快,轉眼就已經兩個月了,衙門蓋了個新的,蕭亦丞也揀了塊地蓋起宅府,雖然比不上自己其他據點的華麗,但也算別有雅致。
開渠引水之事正在進行,夏侯令向上呈報,在此地設了兩間學堂,也設紡坊讓女人做女工好能拿去買賣,開闢大片軍屯,兩千軍負起開墾種植責任,三個月下來,倒也進展得不錯。
但由於此地過於偏僻,沒有先生願意來此教書,蕭亦丞閒暇之餘也負起教導孩子讀書的責任,所以大部分時間,他都待在學堂教書。
於內,柏齡縣正處於全員動工狀態,於外,因為多有工事,所以吸引不少工人進入,而且夏侯令及痕星蕭亦丞之名遠播,有不少能人賢士慕名而來,加上蕭亦丞以前的朋友,這塊不毛之地也漸漸有復甦之態,一改之前病老模樣,逐漸有了生機活力。
這是眾人所樂見的,但有一件事情卻是夏侯令非常不願意看到的,那就是女人,女人並沒有什麼,會送禮的女人更是沒什麼,但若禮是送給蕭亦丞,那就大有關係了。
這大概是他算錯的地方,原以為到這個偏僻地方能收納住蕭亦丞的桃花,只是沒想到,即使到了這裡,還是有不少村姑姑娘,甚至是十歲不到的小丫頭嚷著要嫁給他,送衣服送點心這都不算什麼了,真正可怕的是直接衣服脫了把自己送人。
「你到底是對這些女人做了些什麼。」冷著眸,夏侯令冷聲問,要不是自己即時到達,就怕眼前男人要被迫成親了。
「我沒有啊......」無辜的看著眼前男人,蕭亦丞也很無奈。「我哪裡知道呢,喬姑娘只說有事要見我,說是要請我幫忙,誰知一到樹林她就把衣服脫了說要獻身給我......」還好女人衣服都穿很多,脫一兩件還不要緊。
「下次,不准和女人私底下見面,聽見沒?」威嚇。
「好。」他也不敢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間又過了一個月,破爛得稱不上房子的屋子也重砌,道路全部修建,而且為了未來發展著想,甚至開發許多幾乎不會用到的路,建了港口,定下新縣令,由蕭亦丞出面與海盜協商,做些買賣,他也在這裡設據點,看準西大陸的航海技術正發展,一定會來此貿易,更是建客棧商行,青樓內除了正規的中原女子外,還找了外國姑娘,極盡能事的開發。
雖然此地距離皇都遙遠,且沒什麼工業或手工製品,但船總是需要停泊休息,他只需要抓準這個時機便可,而且此地逐漸繁榮,鄰近縣市開始紛紛靠攏,只要能好好利用四周的能源產物,這裡勢必也能有不輸晏南九悠的繁榮。
對此,蕭亦丞先在四周鄰縣設立廠房,收買外族的手工藝品,除了往其他縣郡推售,更與海盜交易,且如他所料,陸陸續續有西方洋人前來,若說到柏齡來誰獲利最多,或許是蕭亦丞。
這樣忙碌的日子又過了很多天,蕭亦丞和夏侯令待在屋子內喝茶偷個浮生半日閒,衙門的師爺忽然急匆匆的進來。
由於現在柏齡縣有重兵壓陣,百姓沒敢出什麼亂子,所以這師爺就成了夏侯令的管家,大小事情都由他辦。
「老爺老爺。」陳師爺急忙忙的趕進來。
「怎了?有人擊鼓伸冤麼?」夏侯令問,只是這話連自己聽了都想笑。
「呃......」陳師爺支吾了會,看了眼蕭亦丞,才說道。「有位美姑娘帶著個小女孩兒......說來找丈夫找爹。」
「所以呢?」夏侯令又問。
「她們是來找蕭公子的。」說完他立即退了一大步,這老爺和蕭公子的情事不是秘密,縣內的人大抵都知道了,不過看在這兩人為這地方貢獻這麼多,夙夜匪懈的辛勞,沒人敢說什麼,且這事見多就習慣了,兩人不會在人前卿卿我我,只是那眼神啊......一看就知道有鬼。
猛然站起身,夏侯令瞪向蕭亦丞,那彷彿要殺人的目光夾帶著質問。「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這......這......師爺啊,你可有問那美姑娘叫什麼名字。」孩子,他再風流也不可能在外頭留個種啊。蕭亦丞冷汗直冒。
看蕭亦丞竟不是先否認,夏侯令內心火光更盛,一轉身,他拂袖而去,見此蕭亦丞也沒時間聽師爺說,趕緊跟上去。
「令你聽我說,那孩子、孩子......」
「你不去認孩子看看孩子的娘是你哪一號女人?」
「令......」一路跟著夏侯令,就這樣到了正廳。
一入廳,果然見到一個美姑娘,女子身穿紅紗衣,面上脂粉不搓,赫然是蕭凌湘。
「湘兒!」喊出聲,蕭亦丞鬆了一口氣。
「蕭凌湘?」皺起眉頭,夏侯令看著眼前絲毫不改美艷的女子。「你來做什麼?」
看著兩人兩極反應,蕭凌湘愉悅的扯開笑容。「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瞧夏侯令你眼中的殺氣,嗯嗯,進展的不錯啊。」她帶著美麗笑花說著。
「你到底來做什麼?」不給蕭亦丞任何開口機會,夏侯令問。
「噯,剛剛那位管家沒和你們說清楚麼,當然是帶孩子認爹的啊,來,丫頭,喊爹,這人是你爹爹喔。」搖了搖手邊小小軟軟的手,蕭凌湘指著蕭亦丞說道。
靜靜聽著,就在凌湘指著自己說是爹時,蕭亦丞忽然一震。「湘兒......那、那孩子沒死?」其實在蕭凌湘跳崖時便懷有身孕,他一直以為孩子沒了,所以沒問,沒想到......
「嗯,是那個孩子,她沒有死,和我好好的活著。」勾起溫柔的笑,她抱起三歲稚兒走到蕭亦丞面前。「這就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沒給她起名字......等著你為她取名,其實,我希望能由你來扶養她長大,你知道我的個性,我不適合帶孩子,你瞧她,已經三歲了,卻連話都不會說......」
黯淡目光,蕭凌湘歎了口氣。「我之前將她委託給一奶媽,可不知她是怎麼養的,孩子越養越瘦,我想不是辦法,就帶來給你......我不會顧小孩,沒法子給她好教育,而且我夫家那兒也不希望養她......」
看著眼前女子的苦笑,再望向那又瘦又驚惶的女孩兒,蕭亦丞伸手抱過了她。「我知道了,孩子交給我吧。」凌湘也有很多的苦衷,孩子更是無辜,他怎麼捨得呢......
「那就麻煩你了,你比我細心很多,我也會常常來見她。」說完,蕭凌湘笑了笑,走到夏侯令面前。「我知道我是個失職的母親,或許你會嘲笑我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好好照顧,可是......我希望你能待此女如己出,我、我無心打亂你倆間的平衡,可還是請你接受這孩子,好麼?」心高氣傲的凌湘輕聲說著,美眸有著抱歉和請求,見此,夏侯令只能點頭答應。
「謝謝,那我也不多留,先走了。」行了禮,蕭凌湘沒給蕭亦丞話別時間,就這樣走了。
看著那單薄背影,蕭亦丞輕輕歎了口氣。「她似乎過得不好......」
「那也是她的選擇。」夏侯令回答。
「唉......」看著懷裡女孩,白白的臉上沒有孩子該有的紅潤,大大的眼在瘦小的臉上更顯得大,且無神,見此,蕭亦丞將她微微摟緊。我可憐的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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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就是不聽我的!你不開放港口又怎麼會有商人前來!還有,你為什麼要下海禁,這樣子那些海盜哪裡有門路和我們交易!」對著眼前人說著,蕭亦丞瞪著眼前人。
「現在縣內人口漸漸多起來,治安也越來越差,若此時開放海禁讓商人海寇進來,那你想這個地方的犯罪會少麼。」夏侯令冷冷回答,絲毫不顯退讓。
兩人已經為了這件事情吵了很多天,不只公事,還有很多私事──他們的感情。
果然,之前的隱憂出現了,一旦生活久了,就會有所摩擦,而他倆又不是會輕易妥協之人,情況演變下就是爭吵越來越凶,吵得範圍越來越廣,一見到面就要吵,連碗筷怎麼擺都要吵。
一看到對方,心情就惡劣起來。
這一切都是在丫頭來了之後,夏侯令個性又變得乖張冷漠,他不對丫頭好自己沒話講,可有一次,丫頭拿著小玩意兒跑去找他,他竟一把將人推開,讓娃兒跌在地上哭了好久,想到這件事情他就有氣。
這麼大個人了,居然還和個孩子賭氣!他不害臊麼!
「我不管,還有,你為什麼要下令禁我尋香樓?那裡礙到你了不成?」忍下胸口怒氣,蕭亦丞強迫自己穩著嗓音問。只要一對上這人,自己的好脾氣好修養就不知跑哪去了。
「尋香樓?那裡是讓人招妓的吧?我問你,你尋香樓可有領到執照?沒有,你是違法營業,我封它沒錯吧。」
「你!你為什麼總要和我作對!」胸口劇烈起伏,他當然也接收到夏侯令眼中的怒氣,吵了很多很多天,吵了很多很多事,但卻什麼也沒解決,煩!
「和你作對?你先想清楚你做的事情是對是錯再說。」夏侯令說完也不等蕭亦丞開口,就轉身離開,留下火藥味極重的空間和因無力而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以手撫額,忍著心中難過,蕭亦丞拿起茶壺就是灌,也不管裡面裝的是水是茶還是酒。
想軟下性子好好談,可夏侯令就是如此咄咄逼人,一點轉圜空間也不給自己,他不知道哪裡錯了,照顧自己的孩子不對麼,他又為什麼要和個小女孩兒計較,知道自己的心是他的還不夠麼......
離開花廳的夏侯令冷著張臉,走在折廊上,滿肚子怒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要一看到蕭亦丞抱著丫頭又哄又笑的,心裡就一陣不暢快,他是有因那女孩冷落了自己,但不是重點......而是,而是看著父女倆笑笑玩玩的,會有種被屏除在外的感覺。
他們是一家人,而自己呢,就像個外人,無法打入他們的世界,亦丞的目光也離開了自己,全心在孩子身上,接著,就開始無止盡的爭執。
可是隨著吵的時間拉長,彼此間沒有因為說出心中感覺而好轉,反而更糟糕,一件事疊上一件事,好像永遠都吵不完,好像什麼都要吵,什麼都該吵。
他不想這樣,可看到蕭亦丞的臉,就是無法自抑的怒火,或許這是他的獨佔欲作祟,不要看見他忽略了自己,所以不停與他作對不給他任何緩下來的空間,不停的逼著他,然後,又是一連串的吵鬧。
也虧亦丞脾氣好,換是常人,大概已經開打了......哪有那麼多好性子陪著自己吵。
就在夏侯令轉過彎要回房時,一女孩尖叫聲和狗吠吸引了他的注意。皺起眉頭往聲音處走去,就見一隻大狼犬對著黃衫小女孩吠叫,小女孩靠在樹邊不停發抖,眼淚滴答滴答如豆般大的落下。
那女孩就是丫頭。
看著她,夏侯令抄起石子運以內力打向狼狗,那狗兒吃疼趕緊逃開,留下小女孩在原地哭著,望著她,夏侯令緩緩走近臨高看著她,那張帶了眼淚的小臉蛋楚楚可憐,夏侯令是有些憐惜,想抱起來哄一哄,卻遲遲沒有動手。
直到蕭亦丞趕來。「丫頭!」跑到夏侯令面前,他抱起女兒。「你又對她做了什麼?」怒得瞇起眼,他瞪著眼前人。丫頭在哭......難道他又欺負她了?「一個大男人欺負小女孩不覺得丟臉麼?」
聽著男人的話,夏侯令又覺得怒火升了上來。「對,我就是欺負她我不想看到她出現在我面前,你如果聽得懂我說的話,就帶她離開!」
「你!你趕我走?!」不敢相信,蕭亦丞瞪著眼前男人,忽然覺得寒氣從骨頭透了出來。「你要我走?」
「......」望著那雙瞠大的眼,好似下一秒就會滴下淚來,和剛剛丫頭一樣,想到這裡,火也去了一半,夏侯令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回房,留下愣在原地的蕭亦丞。
關上門,夏侯令就後悔了,他不該說那樣的話,若亦丞真離開怎麼辦,他離開了,自己要上哪找他?
方才明明只是個誤會,只要說清楚就好......為什麼要說出賭氣的話?深深吸口氣,喝了口酒,覺得好累,不只身體,心也很累。
站在門外,看著好似隔離一般的門,心好冷好冷,蕭亦丞抱緊懷裡還哭著抽咽的女兒,就這樣一直一直望著那門,好像想看穿看透,知道裡面的人現在在做什麼,是什麼樣的表情。
許久許久,雨下了,他才轉身離開。
離開......才不,他才不要離開,怎麼可以呢,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深愛,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手,就這樣放棄。
說好了,感情要走很久很久,要到下輩子,下下輩子,甚至更久更遠,不可以因為這些小挫折就離開。不停在心裡說服自己,雨水打上了臉,很冷,也很疼,只是不知道冷不冷得過心寒,疼不疼得過心痛。
接下來的日子,一反之前的吵吵吵,他們陷入了冷戰,什麼話也不說,碰面時目光絕不交接,衙門的人、縣民都發現了異樣,有很多女人想趁虛而入,但更多的是唉聲歎息。
夏侯令心情不好就會埋入工作中,苦了他的部署和工人。
蕭亦丞心情不好就會什麼也不做,累了他的朋友和屬下。
不是一個頭兩個大,就是蠟燭兩頭燒,很快就累倒了,大家都希望他兩快快恢復,天可憐見,夾在兩團冷氣中可不好受哪,可天好似沒聽見眾人的祈禱,兩人關係依然惡劣,而且有加重傾向。
連面都不見了,吃飯時間永遠不同,回府時間永遠不一樣,走的路也相異,好像兩人已經變成了不同世界不同空間的人,沒有了交集不會碰面。
可是只有自己清楚,那壓抑在心中的思念,明明很想,明明很擔心對方,卻還逞強不願意放下身段,不願主動見面講話。
抱著女兒,蕭亦丞看著窗外,滴答滴答下著雨,雖然沒走,可是,這樣子和走了又有什麼差別,沒有見面沒有談話,幾乎在生活中抽離,知道就在身旁卻看不到碰不到,明明好想念好想念,想親吻想擁抱,卻、卻沒辦法說服自己。
發著呆,忽然,懷裡的丫頭扯了扯自己衣服,低下頭,蕭亦丞強打起笑。「怎麼了?」看著明顯圓潤粉紅的小臉蛋,這是他這些日子唯一的欣慰,是把孩子養壯了,可怎麼都不會說話。
或許是心裡受過什麼傷......凌湘有說,那奶媽可能凌虐孩子。
丫頭顫抖的指著外邊的大狼狗,身子往父親身上靠了靠。
「沒事,它不會咬你的。」蕭亦丞安慰說著,拍拍女兒的背,可他發現女兒要表達的好像不是怕狗,只因她小手揮啊舞的,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怎了怎了?」
小小的手指了指大狼狗,又指指自己,應該是說狗要咬她吧,接著手又比向通往夏侯令房間的那條通路,順著小手的方向看去,蕭亦丞皺起了眉。
饒他再聰明也不可能知道女兒想和他說什麼,可是,他記得......令要他走的那天,沒有那隻狼狗,丫頭在哭,是看到狗在哭?那狗......被令趕跑了,而自己誤會了他!?
猛然站起身,蕭亦丞看著懷中女兒。「你是說令替你趕跑了狗,是我誤會他了?」說完也不知是小女孩聰明還怎地,她開心的舞動雙手。
心忽然有些抽痛,原來是自己誤會了,可他怎麼不明說呢......皺起眉頭,蕭亦丞歎口氣,忽然發現,心中的思念更深更深,他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
望著外邊的雨,他叫來了小女婢,把丫頭交給她,拿了把傘,便出去了。
如果沒記錯,令是在河道那邊巡視吧。天雨路滑,路面皆是泥濘更是濕滑難行,蕭亦丞踏著謹慎步伐,快步走往正在進行的河道渠處。
走沒多久,就見夏侯令撐了把傘指揮著工人,果然啊......一個工作狂,不給自己歇息,也不體諒勞工,心中苦笑著,蕭亦丞急忙上前。
「令!」他出聲喊著。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內心不停湧上酸酸澀澀的感受。
「......」頭也沒回,夏侯令繼續調度工人,沒理會身後傳來的聲音,但不能否認的,當那夜夜思念的聲音傳到耳朵時,內心的震撼。
知道夏侯令不會理自己,蕭亦丞走到他身旁。「令,我有些事想和你談。」可回應他的還是一片沉默,夏侯令轉頭指揮工人,怎樣就是不理他。
「令,你聽我說......」看著轉身離開的男人,蕭亦丞趕緊又跟上,可夏侯令是真心要躲他,那步伐很快,他都快追不上了,但也在此時,忽然一震天搖地動,地震來臨,蕭亦丞一時踏不穩,就要滑倒。
傘飛了開去,可人卻沒摔疼,一雙手緊緊扶著自己的腰和肩膀,抬頭看著那人,蕭亦丞什麼話也沒說,就緊緊擁著他,不放開。
感覺到懷裡的熱度,明明是要自己徹底漠視他的存在,可在聽見他驚呼時身體的反射動作比腦中的指令還快,已經將人穩穩的摟在懷裡,深怕摔疼。
「對不起......」
懷裡傳來悶悶的聲響,聽起來有些可憐。
「令,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可這話卻不好意思說,怎麼樣還是個男人,這些話即使是心裡最深最深的感受,也不能輕易的要自己說出口。
「回去再說。」軟化下來,聽著那好似哭著的聲音,夏侯令想撿起傘,可懷中人說什麼就是不放手,也不給他移動,抬眸看著一旁看戲似的工人,他瞇起眼。「看什麼看,通通回去歇息。」說完就見工人歡呼的一哄而散,留下說什麼也不放手的蕭亦丞和自己。
就是這樣固執,抱住就不放了,這讓夏侯令想起過往,那被毒啞醒來時,那樣緊攀著不放手不願休息,就是要靠在自己身上要抓著自己的手。
「我不要......」
「我們回去好好談,你不是有是要和我說?」他盡量放柔聲調說,蕭亦丞不輕易示弱,可一旦表現出脆弱,就代表他真的很疲憊很無力,這時不適合任何刺激,他一直怕,怕弄哭他,怕不小心趕走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放開......」靠在男人肩上,蕭亦丞固執得讓人不知所措,緊緊抱著夏侯令,說什麼也不放。
「我們回家而已,雨很大,回去換件乾淨衣裳,嗯?」哄著。
「不要......」
「會生病的。」
「不要......」
歎了口氣,夏侯令撥開那被雨水沖洗掉黑色染劑的白髮,在男人額前輕輕印下一吻。「有事我們回家慢慢談,不賭氣不生氣慢慢的講,好不好?」
「......」
「亦丞?」
聽見男人喚著自己的名,內心的不安才稍稍平穩下來,蕭亦丞放鬆手,讓男人拉開與自己的距離,然後在冰冷唇上烙下火熱的印記。
「我、我......」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想給彼此一個安心,可他什麼話都還來不及講,又被吻住了。
情慾漸漸攀升,感覺大手在腰間背上的游移,蕭亦丞趕緊推開他。
剛剛,好像有人說......回家慢慢談的,那、那現在呢......好像不用多說什麼了。
「我們、我們回家了。」駝紅著別開臉,不敢對上夏侯令視線,「嗯。」幾日未見的笑樣上了唇,牽起蕭亦丞,回家了。
一回到家,就見下人忙上忙下的準備熱水乾淨衣物熱湯去寒的補身的,而他兩也被推入房內沐浴更衣,雖然是分房,可那澡堂是互通的,就是能從彼此房內走到共通的澡堂。
經過剛剛的事情,蕭亦丞堅決不一起洗,平常就沒在一起洗了,更何況方才又被撩起了情慾,說什麼也不敢。
就算很愛很愛對方,可也是沒辦法輕易接受自己要擁抱或者被一個男人擁抱的事實,令或許也是這麼覺得,他沒勉強自己一起入浴,只要自己先換上乾的衣物別冷著了。
很快的,夏侯令要人請自己去沐浴,他才進入澡堂清洗。
等出來時已經是滿桌的薑湯補食,廚子深怕他兩冷著病了。看了眼彼此,目光膠著,不想放開,可那樣子的視線久了,也是會讓人不好意思的。
輕輕調開目光,蕭亦丞捧起熱湯啜飲。
「亦丞,等治安穩定下來後,我會開放海禁的,你的尋香樓,我會請人來替你評鑒,這樣好麼?」
「嗯。」漾開笑,放下熱湯,他坐到男人身旁。「謝謝。」
看著兩人合好如初,偷看的下人們無不大大鬆了口氣,外頭的人起碼還有晚上可以歇息,但他們這些下人可是要全天候戒備的呢。
「令......」
「嗯?」看向一旁男人,只見他晶瑩的眸子也帶著笑。
「沒有。」還是提不起勇氣說,手輕輕覆蓋住男人的,蕭亦丞淡淡笑說。「不管你以後會不會趕我走,先跟你說,你這輩子下輩子你永生永世都別想脫離我,我絕對不會離開。」
「......」拍拍男人的肩膀,夏侯令點點頭。「有志氣。」
「欸,我和你說真的,你怎麼好似我在唱戲?」
「我知道你很認真。」
「那你沒什麼表示麼?」
「我鼓勵你了。」
「那算哪門子的鼓勵......」口中碎念著,不過算了,喝湯喝湯。
「亦丞。」忽然叫道,就見蕭亦丞疑惑的轉過頭來。
「怎了?」
「丫頭的名字......」
「沒想到。」取名其實很簡單,取別人的名字更簡單,可當那名字是自己女兒的,就很難很難,要想個好名不難,可適合丫頭的名字卻很難。
「夕心,叫夕心如何?」夏侯令說道。
「那個系哪個心?」
「夕陽餘暉的夕,心臟的心。」
「為什麼?」夕心?感覺挺美的,且與細心繫心同音,有不錯的含意。
夏侯令一笑,在男人耳旁低喃著。「此夕此心,君知之乎?」而後,就見蕭亦丞笑了開來,連連稱好。
此夕此心,君知之乎?
絕代 尾聲(完)
被救出皇宮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最特別的事情莫過於夏侯令入朝從政,某日聖羅帝忽然造訪常雲,本意是要請蕭亦丞回朝當官,可不料這人死活都不願意,搪塞了一堆理由,不肯就是不肯。
知道他固執脾氣,聖羅帝也不為難,便轉向尋問夏侯令願不願意,他道:
『夏侯令......朕久仰你帶軍運籌帷幄之才,可不知你願不願意為這片天下效力?朕知道,你乃不世之才,不該埋沒於山林野間。』
又說道:『你身為朝廷重犯,鎮日躲躲藏藏並非良策,何不就此從政?如此還能大展身手一伸抱負,朕知道,你一定會恨我這個奪走你國家之人,但朕由衷的請求你,入我企皇朝,為天下百姓效力。』這般話語任誰聽了都會動心,夏侯令亦然,當然知道聖羅帝是借自己扣住蕭亦丞,但他不在乎。
所以,夏侯令成了企皇朝的官員,不過有一件事讓蕭亦丞氣很久。聖羅帝原本屬意他管理皇都,可不料,夏侯令竟然選了個西方蠻荒之地,一個沒開化沒教化的詭異地方。
為了自己的產業,蕭亦丞很是生氣,可無奈,事情都定下來了,他也只能乖乖跟到那地方,可沒想到,去了那裡他更生氣了,那裡連條平坦的路也沒有,屋子一間比一間破爛,他實在快氣昏了。
不過身為痕星,又是商業龍頭,這塊不毛之地看來雖然糟糕,可含有的潛力卻不低,所以在兩人聯手下,也漸漸給他們打出成績來,由於臨海,所以造海港,在公方面有夏侯令設學堂開道路辟軍屯,而私,蕭亦丞私通海盜進行貿易,建立商業據點攏洛外族收購商品,且在鄰近縣郡建設廠房。
總之,不管如何這曾被蕭亦丞評為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鬼地方開始進步,人民有了溫飽,破爛的屋子得以重建,眾人皆非常感激兩人。
而且兩人也有了可愛的小女兒,名字是夏侯令取的,叫做夕心。
此夕此心,君知之乎?
女娃兒是蕭亦丞和蕭凌湘的孩子,年三歲,可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至今仍不會說話,很黏夏侯令,整天跟著他走,就連開口的第一句話都是令爹爹。
為了這件事蕭亦丞可氣著呢。
蕭凌湘改嫁全國首富,日子幸福美滿,秦娘子青樓越開越大,還增設了呷男院花郁館,孔煒和上官翎成親,在隔年也生下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其他的就不談了,該受罰的受到了應當的處分,該找回來的人也找了回來,一切都完善了。
風波都停了,靠岸的船繫上了繩,不怕隨波飄蕩,天上的白雲隨著風去到了想要的地方,在天之一方在海之一角。
經歷了那麼那麼的久,走了那樣那樣長的路,其實只是想保有一顆為彼此跳動的心,如靠岸的舟,如夕心的名。
進不能相缺,退不能相忘,此夕此心,君知之乎。
二部 ─ 完
~~~~~~~~~~~~~~~~~~~~~~~~~~~~~~~~~~~~~~~~~~結束啦~~~~~~~~(灑花)
這篇好短,短到根本就是騙人的嘛~
嗯.....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會想辦法的(泣)
請大家不要拋棄我~
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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