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上古神兵選中之人，得到的是無上的光環和比那光環濃郁上千萬倍的黑暗。
一派胡言！
絕對是......一派胡言！
我愛羅∼我愛羅......你知道的吧！那個人，是在胡說的！是胡說的！
鳴人∼已經不行了，請你......請你，殺了我......
鮮血！肆意流淌！
死一般的寂靜。
如山的屍堆中，有詭異的金光在閃爍......
漩渦鳴人趕到神風幫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便是這麼一幅人間煉獄景。
唯一還活著的人是幫主砂瀑我愛羅，上古神兵"守鶴"選中之人。
他靜靜躺在屍堆中，周圍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痕。
守鶴跌落在他身旁不遠處，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隱約的金光從他的身上透出，映著四周的慘象，半落的斜陽，有說不出的毛骨悚然之意。
只見此情此景，漩渦鳴人心中便已經明白了大半。輕輕褪下他的衣衫，果見潔白肌膚上，一朵沙棘已赫然怒放。心驀然一痛，輕喚著他的名字，試圖喚回他的半絲理智，得到的回答是："鳴人......請你，殺了我......"
鳴人，請你殺了我。
已經不行了，請你殺了我。
他忽然很想放聲大笑。
淚水卻拚命湧出了眼眶。
結果最後，只剩下我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去面對那唯一還沒有出現的"草稚"，九神兵中最黑暗之劍，傳說中最狠毒嗜血的魔物。
"守鶴"的光芒愈來愈耀眼，我愛羅的目光重新開始散亂。金色的沙棘花，印在他雪白的肌膚上，綻放的愈加妖異。
他知道他必須動手了，赤狐已經出鞘，只要一劍刺下去就好，我愛羅就可以解脫了。
他知道。
但是，沒有到最後一刻之前，他還是想等，明明知道沒有什麼奇跡，他還是想讓這個與自己命運相同之人再多生存一會兒，哪怕只有一瞬。
直到，"守鶴"現形前的那一刻。
他以為他會下不了手。
但是那一瞬，赤狐無比精準地刺入了我愛羅的心臟，溫熱的鮮血濺上了他的臉，我愛羅的手指在他手中慢慢變得冰冷，唇邊的笑意，綻放如春天。胸膛上的沙棘花，被他的血洗褪了顏色，他已解脫。
是的，他在他手中解脫。
可以解脫他的人，只有漩渦鳴人。
他知道他是愛著他的，只是，心，是不能勉強的，他其實已經無法再愛上任何人，自從那次之後。
有人在鼓掌。
他沒有抬頭。
因為他已知道來的人是誰。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惡趣味，那個人連自己至愛之人死的時候還能開懷大笑，那可能早已不能算是個人了。
大蛇丸饒有興味地看著漩渦鳴人。那個曾經白紙樣天真的孩子，已經被無情的江湖染上血色，果然，沒有人可以例外的吧，自來也到死都堅信著他的這個小弟子可以拯救武林，果然愚蠢至極，一思及此，他便忍不住撫掌大笑。
"親手殺了朋友的感覺怎麼樣？"
"......"
"呵呵！鳴人，你怨恨麼？你可有不甘麼？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幫你......"
他忽然笑了，"......那麼，大師伯，鳴人從此，願聽候差遣。"
血色中，他依然無邪的笑顏仿若蓮華，美得奪人心魄。連大蛇丸都忍不住看得呆了呆，情不自禁撫上那張臉，唇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不愧是『赤狐'選中之人，這媚惑人心之力，果然不可小覷......既然如此，就去『曉'呆上一段時間怎麼樣？"
"如您所願。"他仍在笑，天藍的眸子清澈透明，彷彿剛剛的傷痛和悲哀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樣。
不錯，"赤狐"的光環，便是，俘獲人心。
大蛇丸出手疾點，片刻間便破了他身上幾處大穴，鮮血滲出，染紅了他的橘色長衫，從今以後，漩渦鳴人，便是"血蓮"。
曉
沒有人知道這個組織是何時出現的。
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組織的性質和構成。
知道的只有，那裡匯聚了江湖中最危險，最頂尖的殺手。
傳言貴為天下第一堡的木葉堡裡，最出名的宇智波世家，最天才的少年俠客宇智波鼬，在殺了全家之後，便入了這個組織。
那已是十三年前的事。
那個時候唯一漏網，活下來的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已經長大。
他活下來的唯一目的便是復仇。
為此他做了很多。
在天下第一名門正派木葉堡，認真練好最上乘的入門內功心法，然後投奔了從木葉堡叛出自立門戶的大蛇丸，在他的音忍山莊苦練了五年邪門武功，然後不知怎的就奪了大蛇丸的莊主之位。
大蛇丸從此在江湖銷聲匿跡。
這是外人所見。
與漩渦鳴人所知不同。
佐助曾經是他最親密的同門師兄弟，他背叛師門之際是他領了一幫師兄弟拼了命去追，他奪莊主之位就要失敗的時候，又是他隨著他們昔日的師父一起殺入音忍山莊，無意間助了他一臂之力。五年來，他無數次要帶他回來，最終以一次慘烈過一次的結局收場，最後的那次，他同時失去了啟蒙與授業兩位恩師。終於無力放手。現在，又失去了師門之外最好的朋友，而他本來沒有笑意的臉，卻竟然重新掛上了故友最喜歡的笑容。
只是，笑顏依舊，人事全非。
從此江湖再無木葉堡的漩渦鳴人，只有"血蓮"。
他殺了走火入魔的我愛羅。
他得到了"曉"的舊部大蛇丸的情報。
他被廢了武功。
他一個人進了曉。
地牢中陰暗潮濕，他渾身□，遍體鱗傷，目光卻依然清澈。
一群人野獸樣撲了上來......
他沒有閉上眼睛，只輕輕咬緊了牙關，淺蜜色的肌膚上，靠近心臟的位置，血紅的蓮花，隨著身體的晃動，活了一樣綻放。
在這樣的地牢中關上幾個月，大部分人都會成為野獸。
尤其是面對著他這樣年輕健康的身體，慾望會像潮水般湧上。
更何況，這些囚徒還被特別選過，個個身強體壯。
說不定還在飲食裡加入了特別的藥物。
這是"曉"對待所有不請自來的人的慣用招式。
最初的幾天，他幾乎生不如死。
不過，"赤狐"賦予了他大大異於常人的癒合能力，那些無法想像的傷口，過夜就能痊癒。
可惜他沒有獨自過夜的機會。
他想，大概是組織裡有人分外憎恨他的緣故。
他知道是誰。
那個人凝視卡卡西師父的目光，和小櫻凝視佐助的一樣。
佐助口中十惡不赦的哥哥，原來也是多情的人，多情的人，一旦狠起心來，本就要比薄情的人更狠。
他笑了笑，放鬆身體，迎接下一群野獸。
過去的自己，果然天真到可笑的地步。
那樣都還沒能死掉，運氣，果然是太好了些。
伊魯卡老師和雛田死的時候，他胸口上原本含苞的紅蓮開始綻放。
兩個人，綻開了兩瓣。
自來也師父和卡卡西師父死的時候，綻開了兩瓣。
我愛羅死的時候，綻開了一瓣。
來曉之後的這三個月，又綻開了一瓣。
這樣的詭異的花朵，他在我愛羅的身體上見過。
上古神兵選中之人的印記，他們的"命"花。
花的形狀因人而異，整個花苞完全綻開之時，神兵的本體便會現形，取代選中之人，成為為害人間的"魔"。
他們曾經合力殺了另外一位神兵持有者，那個人不幸變成了 "魔"，死的時候，連屍體都沒能留下來。
也見到過兩位相濡以沫的神兵持有者，在蛻變的最後一刻，雙雙將自己的神兵刺入對方的胸膛。
兩人額上的花，仿若並蒂，雙雙綻開，雙雙被鮮血洗去。
從那個時候起，他們便相互約定，如若在對方身上見到這詭異的"命"花，一定要在最後的時刻將對方殺死。
他的血蓮出現的很早，本來以為會死在我愛羅的劍下。
但我愛羅的沙棘，無聲無息，一出現，便全然綻開。
他現在終於知道，當初沒能阻止孤身奮戰的我愛羅被"曉"俘獲，是多麼令人痛悔的事情。
即使堅強如他，且有備而來，被這麼蹂躪三個月，也像死過三次，何況是那個外表高傲內心卻純潔脆弱的我愛羅......
他找到發狂殺出來的我愛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已經快要入"魔"，一路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亂殺人，最後連他當初不惜一切保護過的神風幫幫眾，都不放過。
結果最後，還是印證了最初的最初，還是懵懂幼童的他們，聽到的那個不知名的山神廟裡其貌不揚的掃地僧無奈的歎息："被上古神兵選中之人，得到的是無上的光環和比那光環濃郁上千萬倍的黑暗。"只是不知緊隨其後那四句高深莫測的讖語將要如何實現......
"繁花落盡，菊澀蓮馨。"
三個月的期限已到。
他被帶到首領零的面前。
濃密的黑紗，隔開了他與那人的距離。
七步之外，站立著那人最信任的八名部下，亦以一重黑色簾幕與他們隔開。
黑幕異常厚重，幾乎完全阻遏了視線。
但他仍能感到濃烈的殺意從簾幕後透出來，他知道那個人是宇智波鼬，大約還記恨著心愛的人是因他這個外人而死的吧。
他忽然笑了。
現在他已經可以在任何時間笑顏如花。
果然，他聽到至少兩個人的呼吸立即變得粗重了。
原來即使是最可怕的組織，最頂尖的殺手，在面對他半裸的身子、虛偽的微笑之時，也不過是普通的，會有慾望的男人。
簾內的人也忽然笑了。
"不愧是『赤狐'，最媚惑之劍！漩渦鳴人！即便被如此對待之後，你仍要為我所用麼？"
"自鳴人來這裡的第一天，就已說明。"
"呵∼失去了武功和摯友......要向組織昔日的叛徒復仇這種鬼話，原本我還不信，但你既然能熬過三個月的獸獄，姑且再給你個機會，你......幫我滅了木葉可好？"
"不好！"他抬頭，藍眸清澈但目光堅定。
"哦？"零的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看來你對自己的地位還沒有認清楚......"
"鳴人想要復仇的只有大蛇丸，與木葉堡無關。首領可以差遣鳴人任何事，只除了木葉。"
"如此一來∼"
"我想以首領的器量，如果只為此，便拒絕鳴人，那麼，所謂的『曉'也和一般門派組織無異了。"
"呵∼好利的一張嘴，可惜在這裡百無一用......絕，這個月他歸你了，玩夠了，就送給蠍做人偶。"
"謝首領。"簾幕一動，他已在一個高大的壯漢懷中。
縱使那人滿面塗滿油彩，他仍能從那人異色的雙眸中看到濃郁的慾望。至少表面是。
果然零選擇這個被稱為絕的男子作為懲罰他的道具，獨具慧眼。他成功令到他生不如死，只是紅蓮的花瓣沒有再增加，他想可能他只是已對這種類型的懲罰習慣到了麻木，亦或，被稱為最媚惑之劍的"赤狐"，真得已經開始侵蝕他的心智，令他對這種事，並無厭惡與恐懼。他只是靜靜躺在那裡，沉默，承受一切。
應該說絕對零是很忠心的，至少表面如此。
他每日的功課做足份量，總是像被人監視般十足賣力。短短十日，換做一般人，可能早已死過十次，只可惜，這次他面對的是漩渦鳴人，無論怎麼對待，都沉默著用清澈的藍眸凝視著虛空的漩渦鳴人。
第十五日，絕開始在自認為沒有人的時候與他交談，是筆令所有認為他最忠於零之人震驚的交易。原來這個世界早已經沒有絕對的忠心。只是他還不想涉入。於是笑了笑，不予理會。
第二十五日，絕終於按捺不住。將他丟給了蠍。
這個外表老態龍鍾的人偶師，看到他的身體，眼睛立刻就亮了。
後來他才知道，這個當時喘息得最為厲害的人，只是單純地將他作為製造人偶的絕佳材料，無關慾望。
於是他自我解嘲般笑了笑，畢竟還是太年輕罷，難免就對自己估量過高。
等到被帶到空無一人的密室，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錯得更加離譜，他認出了這個人的殺氣，原來那天想要殺他的不是鼬，是蠍。
生死關頭，他竟然露出了微笑：
"是不是為了我愛羅？"
更濃烈的殺氣瀰漫開來，但那個人的手卻沒有動。
"其實不是大蛇丸，是我殺了他。"
那個人老態龍鍾的臉上看不到表情，空氣中開始有纖細的銀絲浮動。他知道那是人偶師的殺人秘技。
"原來，你竟然對他......"他沒有能說完，一束銀絲緊緊呃住了他的喉嚨，不知道何時伸出了的長龍樣龍骨對準了他的眉心，尾端尖細，閃著幽藍的光。有毒。
他淡然微笑。孤傲的我愛羅，其實最後，還是有人愛你，即使那個人不是我。即使那個人將你送進這個魔窟，令你最後走上了不歸路。
他沒有能想很久，因為那個人忽然撤下了龍骨和銀絲。倒在地上，渾身戰抖。他沒有動，他知道那個人已經不會殺他，他在等他先開口。
最近他的預計總是很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胸口上綻開的血蓮。
他沒有等很久。
蠍脫下了他的殼。
他看到了那個人精心隱藏在醜陋衰老的外殼下，年輕俊美的容顏。
紅色的發，褐色的瞳，雪白的肌膚，完美精緻如同人偶。
這個人偶般的人偶師開了口："你知不知道，他是唯一擁抱過我的人。"
聲音年輕而清朗，美得有些不真實。
"我知道，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可是你殺了他。"
"其實......你知道的吧？殺了他的人，本就是你。"
"......"
"你帶他來這個地方，廢了他的內力，奪了他的守鶴，把他關進獸獄......其實，是你殺了他。"
"我只是想，讓他永遠屬於我。"
"他不屬於任何人。"
"胡說，他說，他的心已有所屬......是不是你？"
"......"他只有沉默。
"為什麼不說話？不怕我殺了你。"
"沒有必要，我愛羅已經死了。你殺了我，他也已經死了。"
"沒有。他還在。"
他回頭，看到了我愛羅，變成了人偶的我愛羅。
不過，那不是他的身體，不是死在他劍下的我愛羅，只是一堆木片。
然而他已什麼都不想說，只輕輕歎了口氣。這個人孤獨太久，已經失了常性，現在他要做什麼他都不會太感意外。
蠍慘然笑了，"我愛羅說過，他喜歡你，但卻從未擁抱過，那麼今天，就讓他如願以償吧。"
他終於知道寂寞能夠怎麼樣得腐蝕人心，那個像極我愛羅的人偶撲過來的時候，他沒有動。
人偶是死的，它會動，只是因為有操縱的人。
看著蠍在操縱人偶時興奮不已的表情，他忽然覺得他其實很可憐，他大概也同他一樣，不懂得什麼是愛吧？只是，這個從來沒有被擁抱過的人大概從來沒有懂過，不似他，至少，曾經以為自己懂了。
木頭冰冷的觸感從體內傳來，帶著一絲劇烈的鈍痛，他仍然沒有動，然後他看到有淚水從那個不可一世的人偶師眼中滴落，看到他在下一刻撲過來緊緊抱住壓在他身上的人偶，聽到他聲嘶力竭地怒吼："你為什麼還在笑，你是不是沒有心∼"
他歎了口氣，輕輕抱住那個顫抖的身體，"我有事要你幫忙。"
彷彿已經在心裡思慮良久，他無比順暢地將絕的計劃告訴了蠍。那個身體無助地戰抖，像個孩子。
"都聽你的，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忽然又想笑，看他這個樣子，可能是把自己當成了我愛羅，明明他們是如此的不同，從外貌到靈魂。
"好！那麼......可不可以先把它拿下來。"
他知道人偶沒有表情，不過他發誓在那一刻他看到那個人偶少年的臉紅了。
一個月以後，他重新站在了首領面前。
依然半裸，肌膚卻依然光潔完整，胸口，六葉紅蓮綻放如火。
這次，面前的黑紗換成了黑色珠簾，大概是因為已近盛夏，天氣太過炎熱的緣故。
精緻的珠串間，他看見身著黑色長袍的零和隨侍在側的鼬。
鼬是一貫的沒有表情，而零即使在室內竟然也還帶著斗笠。
他沒有動，習慣性地等待有人先開口。
尤記幼時生性衝動，無論何時總是第一個跳出來怒吼，時光流逝，世事無常，現在他已能夠做到最後，甚至，不再開口，那個火爆衝動的少年，已恍若隔世。
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迪達拉。
"蠍大哥！想不到你竟然沒有把他做成人偶？"
蠍輕笑。沒有回答。
"更想不到的恐怕是，蠍竟然以真面目示人了......莫非你也被這狐狸迷惑住了？"
"首領見笑了。蠍沒有殺他，不過只是因為，這個人的身體太過特別......"
"哦？"
"在獸獄呆了三個月，又在絕那裡過了一月，竟然還能沒有一絲傷痕......您難道不覺得奇怪麼？"
"呵，對此你有何高見？"
"這個人，身體愈合力十分好......本來我是想將他改裝成人偶，甚至為此換下了緋流琥......"
"哦？"
"但是，思慮過後，還是稟過首領再做打算才好。"
"哼哼∼不是說了交給你了麼。"
"......既是如此......"蠍咬了咬唇，正待說什麼，漩渦鳴人卻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零有些訝異。
"就這麼想毀了木葉堡麼？"
"不錯！非常想。"
"那麼，我願意效勞。"
"......哦，見識到蠍的厲害，改變主意了？"
"不是。"
"？"
"......只是因為，我想恢復我的武功。"
零笑了。
"曉的首領，不可能會派一個手無縛雞力之人，去滅天下第一堡吧？既然要我去，必有法子恢復我的內力。"
零大笑，"果然是聰明人！鼬！"
那個冰冷的男人微一頷首，下一刻已經閃身至他的身邊。出手解開他身上被大蛇丸制住的大穴，復又將雙掌擊上，溫熱之氣緩緩自肌膚相觸之處湧入體內，奇經八脈一陣奇癢劇痛，他微微咬住了唇，未吭一聲。
冰冷的手終於離開，彷彿過了百年。他用盡全身力氣撐住身體，對簾內的零露出一絲微笑。
"謝過首領。"
"好說，你何時可以前去木葉？"
"即刻便可。"
"呵∼我最中意這種雷厲風行的屬下，不過，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出發罷。"看著他略有搖晃的身體，零的唇邊勾起一抹淡笑，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還真是像極了那人呢......同樣的金髮藍眸浮現在腦中，自詡堅如磐石的心照舊於瞬間碎裂，雖然於下一瞬便堅硬依舊，然冷酷的話依舊說不出口......所以說，他討厭陽光，討厭木葉堡，討厭這孩子身上與那人相似如斯的一切......所以在轉身欲走前，他忽然加了句話。"對了！正好趁今晚好好想想，要帶誰同去。你可以選三個人。"
鳴人微笑，告退。
等到掙扎著出了門，他便再也撐不住，身子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一雙手扶住了他，是絕。
絕將他扶回門人剛剛安排好的居所，未及關好門，便將他撲倒在地。
他無力掙動，只有任他予取予求。
幾番雲雨過後，經脈中的不適竟然大減。
他有些奇了，然見到絕健壯的身軀有些委頓，再加上行事中察覺的異常，心中便隱約有些明瞭，忍不住歎了口氣。
"其實你本不必如此的。"
絕沉默，俯下身又是一陣噬咬。
他曉得這是他表達情感的一貫方式，渾身一陣戰慄，卻仍咬了唇不吭一聲。
"蠍早時找過我，說你應了。"
"嗯。"
"我就知道......"絕忽然很激動，他向來不善言辭，習慣用行動表示。
於是他便重新陷入了絕更加劇烈的慾望之潮裡。
有些訝異地看著那人被激情燒紅的異色面孔，漩渦鳴人感覺到經脈中刺骨的奇寒正在慢慢消退。
他忍不住笑了。沒有想到這個外表傻呼呼的絕，一身內力竟然能克制住鼬在自己經脈裡留下的陰寒之氣。
那是在為他恢復內力時故意留下的。
當時他便在奇怪，為什麼鼬肯輸真氣給他，他不是該恨他至死的麼？更為奇怪的是，宇智波家傳秘技本是至熱至陽之力，輸給他的真氣雖然溫熱，但施力的手卻冰冷無比。片刻之後他才明白，原來那真氣中蘊含了另外的內息，是種從未見過的功夫，沖和了宇智波家炙熱之氣，但若量略微多上幾分，陰寒之氣隨後便會大盛，如此，他雖能取回內力，但至少七日，經脈奇冷劇痛，生不如死。
絕看到了他的笑，顯然再次會錯了意，更加賣力地耕耘起來，他亦終於抵不住冷熱兩股真氣在體內衝撞，昏睡了過去。
醒來已是四更。
窗前站著一人。
竟然是鼬。
窗外是滿月，銀色的月輝灑進來，映照著那人的側臉，俊美無儔。
他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卡卡西師父，忍不住輕輕歎息："宇智波家的大少爺，果然俊非凡。若不是最後見到了他面紗下的臉，你便是我在這世上見過的最俊美的男子了......"
他原以為這句話會惹惱他，甚至於已經做好了下一瞬就命喪在他掌下的準備。
然而那個人卻沒有動。
甚至連殺氣都沒有一絲。
他只是靜靜凝視著天上的圓月，似乎於深夜潛入別人的房裡，不過就是為了能在窗前看看月亮罷了。
莫名其妙！漩渦鳴人索性重新閉上了眼睛，開始嘗試著凝聚內力。
將真氣緩緩運行一個周天後，他聽見衣袂飄飛的輕響，重新睜開眼睛，只來得及見到那人離去的背影。
大約是夢遊罷！他輕笑了下，故意忽略慢慢凌亂起來的心緒。不愧是兄弟，真是太像了......他果然，還是放不下罷？單純美好如白紙的童年，總是隱在身邊，影子樣的，自己曾經視為兄弟的存在。
晨起去向首領辭行的時候，在門口見到整齊候立的三人，赫然正是蠍，絕還有鼬。
絕滿臉憨厚的笑容，一見他便迎了上來："我已稟過首領，說你選了我們三人同去。"
他看了看緊閉的門，目光掃過蠍和鼬的臉，同樣的面無表情，只是前者目光柔軟，後者目光冰冷。
他於是淡淡笑了笑。
"我們走罷。"
木葉距離"曉"有兩日路程。
日夜兼程，從天明行到天黑，剛好走了一半。
恰逢十四，很明亮的月光，明亮但柔和，如同母親溫柔的吻，令人心神寧靜。
行路的間隙，漩渦鳴人隨手扯了只草葉，貼在唇邊，悠悠的樂音隨著晚風蕩漾開去，似乎融入了月光裡。
蠍便忍不住回了頭，盯住他看。月華如水，人卻比水更見澄明，只可惜曾經滄海，昔日黃沙中曇花一現的笑容，與片刻擁抱中淡淡的溫暖，已永銘在心。畫雖美，心若已滿，如之奈何。
因著缺乏律感，絕凝神聽了一會，便放棄欣賞，遠遠看著那個於月下吹奏草笛之人，恍惚中憶起那人以前在自己身下種種纏綿嫵媚，竟覺得一陣口乾舌燥，只得推說要喝水，遠遠選了條溪流跳了進去。
不是不想就此將那個尤物擁入懷中，只是覺得完全恢復內力的他，似乎憑空多了層神力，凜然不可侵犯。
鼬照例走在最後，不發一言，當然也就沒有人發現，草笛聲裡，他愈見蒼白的臉。
木葉多碧色，門人善蘆笛。
如此月明如此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曾有人披散一頭銀灰亂髮，隨意坐在樹椏，攜一隻草笛，吹一闕短曲，笑得雲淡風輕。
或許韻律早已淡忘，但那人笑彎的眼睛，月華下銀亮的發，和著那夜柔柔的風執拗地留在他甚少存物的心底，混著草笛悠悠的單音，徘徊不去，於是，從來沉穩的手開始顫抖??......萬物寧謐的夜，是誰的聲音輕喚：
"宇智波∼鼬∼"
......
月夜雖美，總會天明，漩渦鳴人放了草笛，瞥了眼絕仍有些滴水的衣衫，蠍和鼬面無表情的臉，淡然道："木葉堡，到了。"
木葉堡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枯木與新芽同生，希望與腐朽共存。
新芽變成枯木，希望終會腐朽，但總有新的種子萌發，總有新的希望誕生，莫非是因為枯木腐朽後，便化做養分的緣故？
漩渦鳴人在堡外密林遇到了木葉丸，十二歲的少年，未曾被世事侵染，白紙樣的年紀，一如他當年。
少年雀躍的目光在見到他一身黑緞繡紅雲的袍子後，變得迷茫而冰冷，再見到他身後跟著的蠍、絕、鼬，臉色霎時灰白，右手順勢握緊了腰間的劍。
他便忍不住在心底暗自讚歎：原來再怎麼樣，他還是與當年的自己不同，要成熟冷靜的多了。
只是，還不夠。遠遠不夠。
木葉丸拔劍之前，他拔出了赤狐。
炫目的紅色閃過，木葉丸倒在地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收劍回鞘，他從他身邊走過，會恨他的吧，不過，比死好。
目標木葉堡，一路無言。
直到沉默冗長到令人不堪忍受。
絕本來不是多話的人，但同行的三人都不肯開口，於是他只好沒話找話。
"鳴人∼"
天空中有鳥飛過，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金鐵交錯聲裡。
是鼬的飛刀將鳴人的暗器打落之聲。
"為何阻我......你應知道那是報信的飛鳥。"
"沒有必要。"
於是重歸沉默，兩個人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眸色卻愈見幽深。
漩渦鳴人一向是個不喜歡思慮的人，但事關緊要，一步都錯不得，所以片刻之內，他已經想像了上千種可能。
他知道以零的心計，不可能輕易相信他那一套說辭，蠍不過是一時失控，絕不過大智若愚，而鼬，滴水不漏，恐怕是零派來監視他們三人的罷。
然，那又如何。
自來也師父臨終前，他已發過誓，父債子償，他此生不過是為阻止那一場浩劫。
盡人事，聽天命，如是而已。
他決定順其自然。
穿過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木葉堡的大門依舊古老而沉重，被無數鮮血洗禮後，是歷經風雨後的滄桑。
照例沒有一個守衛，這便是天下第一堡的自信。
自信來源於實力。
空無一人看守且洞開的大門，竟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藐視天下的壓迫之氣。
除去出身木葉的漩渦鳴人與宇智波鼬不談，蠍與絕亦均是頂尖的高手，立時便明瞭，這門上有神物庇佑，如若貿然進入，定然會吃虧不小。
注意到蠍和鼬兩人極有默契的詢問目光，漩渦鳴人暗自覺得好笑，微微點頭示意兩人略等片刻，正待上前為眾人開路，不料眼前黑影一閃，鼬已經搶先到了門前，拔刀出鞘。
木葉堡門人多擅用劍，鮮少用刀，但畢竟是名門大派，武學淵源，江湖中最有名的兩位刀客，便出在木葉。
昔年刀霸木葉白牙之子，旗木卡卡西，繼承了名刀白牙，獨創刀法雷切，以十二歲稚齡，名動天下。
九年後，木葉名門宇智波世家嫡長子宇智波鼬，亦於十二歲稚齡，得寶刀月華，一套萬華鏡刀法，一夜間將自家全族滅門，聲震江湖。
白牙似電，月華若水。
不知道宇智波鼬拔出月華的時候，是否還記得，那已經歿世的白牙......
"叮！"
銀光閃過，仿若閃電，截住了鼬揮向大門的月華。
竟然是白牙。
寶刀相觸，龍吟聲裡，遙遠的記憶潮水般席捲而來。有那麼一瞬，漩渦鳴人竟無勇氣凝視那持刀人的臉。
白牙，卡卡西師父的白牙。
自己求了很久都得不到的白牙。
最後握在那個他曾經最信任的人手裡，刺入卡卡西師父胸膛的白牙。
時間仿若靜止不動，直到那個熟悉的低沉冰冷的聲音打破沉默。
"終於找到你了，宇智波∼鼬！"
濃烈的殺氣四溢開來，漩渦鳴人不由得被迫得後退了半步，腰間的赤狐如遇同類般騷動起來，他終於抬眼看向那個人的臉。
來的人果然是他。
宇智波佐助。
數年風霜，這個昔年便已冷峻的師兄終於褪去最後一絲溫柔，一雙紅眸中滿是嗜血的魔性。
是了，這個人一生的追逐目標就是殺死自己唯一的兄長--宇智波鼬！
那個滅門的仇人，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要他怎麼不瘋狂。
白牙在深厚內力的催動下泛著寒光，片刻之內宇智波佐助已經攻出了十數招，盛怒之下，他竟然沒有發現，宇智波鼬根本就沒有動。
然那奪命的十數刀竟無一命中。
倒不是因為宇智波鼬運了神功護體。
只是因為，漩渦鳴人拔了劍。
寶刀白牙，秘技雷切，講究的是一個"快"字。
宇智波佐助深得旗木卡卡西的真傳，加上得自音忍的邪門內功，更是讓他出刀的速度遠遠超出常人想像。
然而這快過閃電的十幾刀還是被漩渦鳴人的赤狐一一擋下。
"不要用他教的刀法傷他不想傷的人。"
宇智波佐助終於將目光投向這個似乎是憑空出現的人，冷峻的臉上綻開一朵邪美的笑容。
"我不是說過，要你不要再追逐我了嗎？鳴∼人∼"
漩渦鳴人笑了，轉頭看向鼬："這次，好像是你來追逐我∼的同伴吧。"
宇智波鼬已經將月華回鞘："多管閒事。"
"哦？"略帶邪氣地笑著，漩渦鳴人一面維持著劍勢，一面順勢壓制住來不及反應的鼬，用空閒的左手勾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邊輕聲耳語了起來。
宇智波佐助見著性情大變的漩渦鳴人已然暗自心驚，此刻，見到他魅惑的笑，幾乎完全貼在鼬身上的身體，快要觸碰到鼬的耳垂的紅唇，心中更是湧上一股莫名的怒火，忍不住便想揮刀將那兩人分開，偏偏漩渦鳴人赤狐的劍勢已將他的刀路完全封死，一時間他竟也無計可施，心中怒火不禁更盛，空出的左手疾擊，直取鼬的咽喉。
鼬的臉色微變，滴水不漏地接下佐助的招式，順手將鳴人從自己的身上剝了下來，凝重地問："你是認真的？"
"不錯。"漩渦鳴人淺笑著放開手，"這裡就交給你了。"
他果然說到做到，閃電般撤下架住白牙的赤狐，飛身退到鼬的身後，依著八卦位揮出八劍，木葉堡的門楣上方傳來一聲清越的低吟，片刻之後，那阻人的奇異神力便消失了。
竟然一點都沒有變？！有些不敢相信般怔忪了片刻，漩渦鳴人忍不住笑了。出了這麼多叛徒還敢保留原來的入門之法，是該佩服那幾個老東西的自信，還是該感謝他們的愚蠢。
正待閃身入門，突然出現的一股寒氣，令他僵在當場。
一個比雪山上的冰窟還要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呵呵∼好俊的八卦解......這麼多年過去了，木葉堡果然還是那麼喜歡故弄玄虛，真是令人懷念！"
這樣沙啞陰滲的聲音，是那人沒錯。
漩渦鳴人慢慢轉過身，出現在面前的果然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大蛇丸。
"好久不見了，大師伯！"
"大師伯∼呵......真是令人懷念的稱呼∼既然肯這麼叫我，這麼說，鳴人∼你終於想通了？"
"不錯！我終於想通了。"他微笑著拔出了赤狐："我果然還是不能原諒你。"
"哦？"大蛇丸面色稍有不豫，"那麼，讓我看看，自來也教出來的弟子到底有何本事，竟敢如此不識抬舉地向我大蛇丸挑戰吧。"
聽到恩師的名字，漩渦鳴人面色一變，隨後綻開更燦爛的笑顏，"榮幸之致！"轉身衝著蠍和絕笑道："看來要麻煩兩位前行一步了，我和鼬，稍後再來。"
蠍和絕一直靜靜站在遠處，看著對峙的眾人。此刻聞得鳴人此言，蠍照例面不改色，不置可否。絕竟有些急了，閃身衝到漩渦鳴人面前，一改先前木訥，語重心長地道："鳴人，這條蛇以前和我有些過結，還是交給我吧。"
"過結∼"漩渦鳴人挑了挑眉，恐怕是害怕我一旦被大蛇丸拖住，會影響你的大計吧......這個絕，果然是深藏不露......略微沉吟片刻，他點了點頭，略帶歉意地向大蛇丸道："真是抱歉，小侄今天有要事在身，看來，只有改日再受大師伯的指教了。"給蠍使了個眼色，示意一起先入木葉，然而蠍的眼神竟突然變了。
不消片刻，他也已經明白，為何蠍忽然如臨大敵。
蠍展開他身後的龍骨，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疾擺，一片叮叮咚咚聲響過，數十隻飛鏢跌落在地，鏢尖上閃著詭異的藍紫色，有劇毒。
未及喘上一口氣，一陣疾風襲來，他阻擋不及，只能擺龍骨相迎，然正是一招已畢，下招未出，力不能繼的時候，對方的內力又超出他的預料，交鋒之後，高下立現，那陣蘊涵內勁的風是停了，而蠍卻也不由得被後退了一步。
風住之後，面前現出兩個人影。
赫然正是神風幫現任幫主手鞠和護法長老堪九郎。
原幫主我愛羅的姐姐和哥哥。
我愛羅......想到這名字的瞬間，漩渦鳴人的心口不由得傳來一陣絞痛，那個與自己命運相連的少年，果然用死亡讓自己將他永銘在心了......
堪九郎向來冷靜自持，此刻眼見當日擄走胞弟的賊子就在面前，一手暗器早已出手，那還有半點冷靜可言。
手鞠一向是副江湖大姐的脾氣，颯爽大方，唯有心愛的胞弟與心上人所在的木葉堡是誰都碰不得的，此情此景，唯有一鐵扇擊出，方能一解心頭之恨。
兩人一心只盯住蠍，一擊不中之後，復又聯手再上，竟然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鳴人。
雖說蠍是世間少有的人偶師，但同出身自神風幫的堪九郎對人偶亦有很深造詣，數年前兩人交手後，堪九郎的技藝更是突飛猛進，如今再度相逢，一招一式，竟有專門克制之意，更何況，與他聯手的手鞠，一把鐵扇可功可守，兼之內力精純，不容小覷。
片刻間，蠍已和那兩人戰在一處，以漩渦鳴人現時的武功修為，已可料定百招之內蠍必落敗，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幫手，空中忽然湧上細微的異樣。
數聲巨響傳來，伴著熟悉的火藥味，是迪達拉。漩渦鳴人心下一定，唇邊泛起冷笑，今天真是熱鬧，能來的人都來了......如此，蠍當不敗，而那個人的身邊亦只剩四人。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幾步，悄然挨近木葉堡的大門，沒有想到，要進所謂天下第一堡的大門，還真不容易。
那邊廂佐助在和鼬對峙，絕頂替自己阻住了大蛇丸，蠍與迪拉達迎戰堪九郎與手鞠，三丈外的密林裡，亦開始隱隱有人影閃動，想必身為頭面人物的諸人，亦帶來不少人馬。
很好。
只要主子們在門外酣戰，奴才們必然不會攻入木葉來，他正好有時間完成那些該做的事。
開了八卦解後，被拖上了一些時候，萬幸在它被重新封好之前，他可以脫身了。
門內漸漸傳來輕到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他暗道聲不好，急忙運功，輕輕施展"迷蹤八步"，閃身入了門，飛身上了堡內一株參天古木，躲入濃密的枝葉內，伏住身子，一動不動。
那個腳步聲，他是識得的。
只有極度精純的內力，才能令人骨骼漸輕，步履輕盈。但要想無論怎麼走腳步聲都輕不可聞，便只有頂級的太極迷蹤步才能做到。
在木葉堡，乃至整個江湖，能做到這點的，亦只有一個人--日向寧次，日向世家史上最年輕的副家主。
算起來，日向寧次還是他的師兄。
在木葉堡的時候，這位冷靜溫柔的師兄還幫了他好幾次忙。
但此時此刻，漩渦鳴人最不想見的人，恐怕就是他。
日向世家的可怕，不僅僅在於太極迷蹤步，還在於明鑒秋毫的八卦追蹤術。
特別是這追蹤術經由日向寧次運用出來的時候。
無論你躲在哪裡，甚至沒有曝露出一絲氣息，都避不過日向寧次的眼睛。
片刻間，漩渦鳴人心下百轉千回，那個白衣的人影卻愈來愈近。
他屏住呼吸小心看去，那人依舊白衣若雪，烏髮如墨。幼時便已清秀逼人的少年，此時更加挺拔俊美，風姿偉儀，令人不敢直視。
只有他一人，竟只有他一人。
無論日向世家年輕的副家主如何武功蓋世，孤身一人出堡應付兩名昔日在木葉位居上位的高手，還是過於勉強了罷。
更何況還有"曉"和音忍山莊的人。
無疑是出來送死的。
看來那幫老東西還是一直在慢慢扼殺著堡內年青一代的力量，是怕他們強大後自己控制不了罷？
果然還是那麼卑鄙。
一思及此，漩渦鳴人驀然紅了眼，真想就這麼不顧一切地衝下去攔住他的腳步。
然而最後他還是靜靜伏在樹上。
因為日向寧次忽然停了下來。
就在漩渦鳴人棲身的古木下。
思及此次回來的目的，他忍不住悄悄握緊了赤狐的劍柄。
然那個人並未看向古木。
他在看著樹下。
那兒，浮軟的土上，有只幼鳥在掙扎。
大約是被方才手鞠的那一陣鐵扇風吹落下巢的。
輕輕歎了口氣，日向世家年輕的副家主，俯身捧起了那只幼鳥："真是可憐，待我送你回家吧，下次，不要再這麼離開家了。"
不要再這麼離開家了。
漩渦鳴人心中突然一痛，凝視著那人輕盈地飛身上來，將那只幼鳥送回緊靠自己的巢，四目交接時，那白玉的眸中，盈滿淡淡的喜悅與哀傷，冰涼的唇貼上他的，是足以融化一切的溫暖。他一時間便呆了，直到那人復又翩然飄落，繼續前行，跨出了木葉堡的大門之後，他才如夢方醒，捏緊手中的白色信箋，飛身向堡內掠去。
心卻久久無法恢復寧靜。
寧次，但願你不要死，至少這次不要。那麼濃重的深情，我已再也無法承受，請你，不要在這樣的一吻之後，便與我永訣。
至少，先等我將這情誼毀掉！
火影閣。
地下十一層，左三右四，前八後五，上二下六，右側第七間。
那裡便是堡主綱手現在住的地方。
毀掉日向寧次留下的紙箋，漩渦鳴人小心避開明哨暗崗，闖入守備森嚴的火影閣。
木葉堡存在了太久，到處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很多曾經不可或缺的東西，開始成為扼殺希望的銹跡斑斑的刀，遲鈍而不自知。
比如那幾位位居上位的長老。
他知道自己是個危險人物，很早便知道了。
上古神兵，所向無敵，皆因宿有魔物。
百年一現世，爭鬥至死方休。
時至今日，九余其二。
赤狐，長三尺三寸，寬三寸三分，色紅，宿九尾妖狐，性淫，妖媚，傳為最魅惑之劍。
草稚，長三尺正，寬三寸六分，色墨，宿八岐大蛇，狡，陰狠，為最陰毒之劍，九尾妖狐之宿敵。
漩渦鳴人所持的，即為赤狐。
還未出生便引動上古神兵赤狐現世，甫一出世便令騷動的赤狐平歇，這是大凶的人劍合一之象。
上古的神器，怎甘屈居人下，天長日久，神兵選中之人必遭魔性入侵，墮入魔道，化為嗜血魔物，屆時，必將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素未謀面的母親敵不過赤狐的凶氣，誕下他便撒手人寰。
身為堡主的父親不忍按規將他處死，兼知日後暗劍"草稚"將會現世，恐無以抵擋，遂以對亡妻稚子無上深情，盡灑己之鮮血，血祭赤狐，將其封印。捨盡一生英名，滿腔熱血，唯望人間真情，赤子純心感化寄宿於劍中的魔物，救天下蒼生於水火中。
其情可嘉。
只是，在木葉堡的幾位長老看來，這樣一位年青有為，武藝高強的堡主，竟如此隕歿，實在可惜。
所謂為了亡妻稚子，天下蒼生的犧牲，著實愚不可及。
若不是恩師自來也在他鄉傳來急報，道"草稚"將要現世，需用"赤狐"抵制，宿著九尾妖狐的赤狐劍選中的漩渦鳴人，恐怕早已死了十次。
留下他，只是因為還有用處。
逐他出師門，也只是因為，草稚還未出，他的"命"花紅蓮已現了近半。
頑固保守，無情無義，貪生怕死，未見長者一絲睿智，只餘一生陋習，這樣的人，卻擁有著木葉堡賦予的至高無上的權利。
重壓之下，曾經疼他至深的新任堡主綱手也無計可施，逐他出師門那天，他見到她眼中深深的痛楚和無力。
他曾經為此而感動過，但不久就在流亡的路上見到她親筆簽署的追殺令。
"昔有逆徒漩渦鳴人，頑劣不受教化，弒恩師，傷同門，江湖義士，人人得而誅之！
木葉堡 綱手字"
好個"人人得而誅之"！彼時他正在一家小店飲茶，看完那追殺令，忍不住將才入口的茶水盡數噴出。輕鬆地擺脫圍上來的"江湖義士"們，他狂笑著離去。
心卻被那再熟悉不過的筆跡刺得生痛。
原來這世上，早已無什麼真心。
那個眼中滿是疼惜的婆婆，竟然也能轉身之後便下殺手，那堡中所謂師兄弟們的不聞不問，是不是已經算是念著昔日情份了？
或者他這危險人物，本來就不祥，要不然好不容易收容了他的我愛羅，為什麼竟就那樣遭了"曉"的毒手。
因著特別的身世而倍受磨難的幼年，他本不輕易深信別人。
然一旦付出了信任，被背叛後的反應便來的愈加激烈。
背叛，對他來講，是不可原諒之罪。
對那個人是這樣，對綱手，自然也不能例外。
左三右四，前八後五，上二下六，右側第七間--到了。
他握緊手中的劍，悄無聲息地接近了那扇緊閉的門。
裡面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椿長老，無論你來多少遍都是一樣，解開封印之法，只有歷代堡主才有資格知道。"
低沉而嘶啞，但他還是聽出來了，那是綱手的聲音。
"哼哼∼"有人在低聲冷笑，如同夜梟低鳴，令人毛骨悚然。這聲音他也認識，是那日逐他出師門之際，一直怨毒地看著他的老婆婆，木葉堡的護法長老，椿。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今天來，是來提前告訴你一個消息......"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他有些不耐煩，正待衝進去一探究竟，忽聞一聲悶哼，是綱手。
他心下一驚，再也按捺不住，揮劍劈碎那扇門，衝了進去。
眼前的場景令他目瞪口呆。
一隻匕首刺入了綱手的胸膛，身為醫者的她卻並未反抗也未自救，而是拼勁全力捉住了椿的脈門。
慘淡的燈光下，兩個女人的眼中滿是怨毒與仇恨，然誰都沒有鬆手，都再更進一步地置對方於死地。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兩個女人的戰役最終以綱手的勝利而告終，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之後，綱手方才注意到破門而入的鳴人。
本來已經開始渙散的目光竟慢慢凝聚，眼中漸漸盈滿了驚喜，欲喚他的名字，一張口卻噴出一灘黑血。
在那一刻，情感戰勝了理智，他想都沒想，衝上前扶住了綱手搖晃的身體。
脫口而出的竟還是昔日的稱呼：
"綱手婆婆，你怎麼樣？"
綱手的眼中是完滿的喜悅。
"你肯這麼叫我--是肯原諒我了麼？鳴人。"
望著那張熟悉的臉，那雙期待的眼睛，他終是不忍拂了她的意。雙指疾點，封了她幾處大穴，然黑色的血仍固執地從她胸前滲落，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微蹙的眉尖被一隻溫暖的手撫平。
低下頭，正見那人美麗的眼。
"沒有用的，鳴人......這毒無解......婆婆很高興，你能原諒我......時間不多，我傳你解開封印之法......"
拒絕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他默然。
順從地聽她將那驚天的秘密緩緩到來，耐心地聽著她最後的懺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誰的一生不曾虧欠過人？
看著綱手在自己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他以為他能平靜地接受，然胸口傳來的已然熟悉的灼痛，令他無法自欺。
血紅的蓮花，綻開了它的第七葉。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腦海中傳來久違了的魔音：
"小子，你果然是多情之人。"
頭痛欲裂。
然心痛更加難以忍受，宛若忽然墮入地獄，無人拯救。
如此的生不如死，在那一瞬間，他無暇顧及任何事。
所以，直到一把匕首抵上他的脖頸以前，他都沒有覺察到房中多了個人。
剛剛挺過第二波疼痛，內息正紊亂不堪。
所以他順從地沒有動，竭力維持著清醒。
含苞的血蓮綻放之後，九尾妖狐逐漸控制他的心志。
想要不被它吞噬，只有擁有更堅強的心。
驚慌，恐懼，都會動搖心志。
情更是大忌。
他該慶幸，來的並不是那個人。
雖然感覺很像。
來人無聲無息，連內息也控制地極好。
安靜，但危險。
這感覺，是他，不會錯。
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明白，擁有這特質者，是友牢靠，是敵棘手。
因為曾經並肩作戰過，所以漩渦鳴人比誰都明白，此時此刻遇到這個人，意味著什麼。
略微穩了穩心神，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對任何被制住要害的人來講，這本是極明智之舉。
可惜對他來說不是。
他低估了九尾妖狐的實力。
自由有多麼可貴，視乎被封禁多久。
第三波疼痛襲來的時候，他忽然有點想放棄。
略微分神之際，鋒利的匕首已在他的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下一刻，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已經被擁入懷。
伴著妖狐的魔音傳入耳中的，是那人輕柔的笑。
"鳴人公子∼您真這麼想死麼？"
未及回應，唇已經被堵住。
任何人在脈門被制住的情況下，只能任人宰割。
漩渦鳴人也不例外。
如若要克制難耐的痛楚，只有享用極大的快樂。如果沒有極大的快樂，用另外的痛苦來麻木自己也不錯。
他賭氣地放鬆身心，任情潮慾海將自己淹沒。
然激情過後，便是厭倦。
他推開那人還欲貼近的身體，冷冷道："你夠了吧？佐井。"
"怎麼會夠呢？鳴人公子∼您是我一直憧憬的人......"
他怒極，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是麼？你有心了∼∼只可憐一直視你做心腹的椿長老，竟然在她屍骨未寒之際，見識到你對她最痛恨的人做這種事，恐怕會死不瞑目了吧。"
"呵呵，不愧是鳴人公子，明明已經變成了滿手血腥的『血蓮'，竟還能對故人心存仁慈，我佐井傾慕之人果非凡品。"
又來了，這人總是能如此輕易地挑撥起自己的怒火，平日裡便也罷了，此刻九尾妖狐正趁他為綱手之死黯然傷神之際侵蝕他的心志，如若再因憤怒分心，恐怕將更快入"魔"吧。
深吸一口氣，他決定置之不理，凝神閉氣，心神歸一，九尾的魔音漸漸低下去之時，一道慵懶的聲線忽然於房中響起：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佐井你竟然還有時間做這個，真是麻煩死了。"
佐井的動作一僵，漩渦鳴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好久不見了，鹿丸師兄。"
"啊！是鳴人啊，一聲不吭地消失了這麼久，一回來就惹上這種事，還是那麼麻煩∼"
"抱歉∼"
"∼雖然麻煩，但還是請兩位隨我走一趟吧。炎長老已在火影巖候著，他的脾氣不太好，晚了就麻煩了。"
"如果我說不去，會怎麼樣？"佐井已經恢復成一貫輕鬆的語氣，不知是已經從最初的驚愕中恢復了過來，還是根本就沒把鹿丸放在眼裡。
鹿丸也不以為忤，照例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色："不會怎麼樣，反正現在他老人家應該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了吧。"
"發生什麼事了？鹿丸......佐井你在幹什麼？"
像是說好了般的，鹿丸的話音剛落，一把蒼老的聲音便自他身後傳來，赫然正是與椿齊名的木葉另外一名資格最老的長老--炎。
因著鹿丸半晌未歸深感不耐的炎，甫一踏入囚禁綱手的密室，首先映入他眼簾便是倒在地上的綱手與椿兩人，看樣子已氣絕身亡。
鹿丸一臉麻煩的表情站在兩具屍體的一側。
另一側，是衣衫不整的佐井。
他的身下，壓著一個黑袍的少年。
房內殘存著一股淫靡的氣息。
然他還未來得及呵斥這個一向被椿看好的部下一句傷風敗俗，已然看清那黑袍少年凌亂的金髮和湛藍的眼眸。
蒼老的面容便忽然有些扭曲：
"你......你是？漩渦鳴人？"
"正是。好久不見了，炎長老。"漩渦鳴人勾起一抹笑容，目光卻忽然冰冷，"您一向可好？"
不可能，綱手不是回報說他已經死了麼？難道說那個女人騙了他，可惡，果然還是婦人之仁......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炎猛然醒悟，立刻恢復了理智，將目光轉回一旁的鹿丸。
"鹿丸，這是怎麼回事？"
"如您所見，佐井伺機刺殺綱手堡主，椿長老奮力相救未果，不幸殉職，原堡內弟子漩渦鳴人欲手刃叛徒戴罪立功，不幸失手被擒，慘遭□......屬下無能，僅能以彫蟲小技制住佐井，□無暇，眼看力不能支，幸而您在此時趕到......"
見到鹿丸維持一動不動的姿勢，滿臉恭敬地向炎稟報，饒是佐井這種自詡做戲功夫不差的人都忍不住有些驚異。果然，戲無止境，要達到最高境界，是需要天分的，似鹿丸這般不經意間將一件事情顛倒黑白，不是誰都能做得到。
可惜，炎長老畢竟不是白癡，再完美的台詞與擺在眼前的事實相比都毫無說服力。
而那睜著眼說瞎話的人卻竟是他本來很器重的鹿丸。
他的怒火空前高漲，霎時將真氣凝聚，正待將場上諸人一一擒獲問罪，一把雪亮的匕首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他到死都沒有明白，為什麼殺了他的竟然是鹿丸，他一直最器重的心腹，他所力薦的下任堡主的人選。
一時間，鳴人與佐井呆在當場，房中靜極，由此，鹿丸拔出那把匕首的輕響便無比清楚地入耳，和著鮮血噴濺落地的慘象，令人心悸。
半響，佐井方才從死人一般僵硬的臉上扯出一個假笑："不愧是鹿丸師兄，佐井佩服。"
然他只笑了一半，那笑容便忽然凝固在臉上。
不敢置信地看向心口，那裡，明晃晃地插著火紅的赤狐，映著噴湧而出的他的鮮血，分外刺目。
收劍回鞘，迎向鹿丸訝異的目光，漩渦鳴人一臉平靜："椿長老及其手下佐井勾結叛黨漩渦鳴人刺殺堡主綱手，炎長老奮力相救，以身殉職。"
鹿丸一愣，旋而恢復了一貫的為麻煩而頭痛的表情，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真是麻煩死了......這下子你可給我找了不少事。"
"現在的你的話，絕對沒有問題"他輕笑，旋即故作不經意地發問，"有沒有人去幫寧次？"
"天天和李已經去了。"
"嗯，那就此別過了。"
"鳴人∼"
"什麼事？"
"沒什麼∼綱手和炎是椿和佐井殺的......謝謝你救了我。"
"呵∼三年不見，當刮目相看，鹿丸師兄，現在的木葉堡交給你，還真是再合適不過了，綱手婆婆......亦可以瞑目了。"
衣袂翻飛，那個於暗黑中依然明亮奪目的身影迅速遠去。只餘下奈良鹿丸一人，面對著滿屋血腥，一地殘局，輕輕搔了搔頭皮，說了聲"麻煩"。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不是這個。
只是，現在的鳴人，不會給他說的機會而已。
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寧次，漩渦鳴人抄小路從後山出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繞了點遠，遠遠見到那人未污絲毫的白衣和護在他身邊的墨綠色身影，心總算定了下來。活著就好。活著就會遇到別的人，活著就有希望。
而他已是個注定要死的人。
終焉之谷，是個了結一切的好地方。
那麼多年過去，風景依然如畫。
谷中那條河流，依舊旁若無人般奔湧不息；懸於其上的瀑布，依舊藐視一切般飛流直下......就好像，千百年來那麼多慘烈的廝殺、悲慟的訣別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更不要說幾年前，有那麼兩個小小的少年在這裡雖殊死但不值一提的決戰了。
歲月會埋葬很多東西，包括一個少年最珍貴的情感。一生最初的、也是唯一的愛，終究也免不了隨著飛洩的瀑布、奔騰的河水一去不返。
更何況，他愛的本就是不該愛上的人。
人生有時就是如此，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原點。
比如無奈逃離的漩渦鳴人，再想不到，有那麼一天他會再度回到這個傷心之谷，他的一切開始轉變的地方。
或許真的只是因為還未出生便已注定的命運吧。
誰都預料不到火之祭壇就在終焉之谷。
也沒有誰能猜到，傳說中歷屆木葉堡主代代口耳相傳的那一套至尊秘籍其實竟是解開上古神兵"赤狐"封印、釋放宿於其中的九尾妖狐之法。
更沒有人想到，第五代木葉堡主綱手臨終之時竟將它傳給了這一次神兵"赤狐"選中的主人--漩渦鳴人。
得秘籍者為堡主，在木葉堡出生長大的他，早在接受綱手的請求，甚至早在重新踏入木葉堡那一刻便已經注定要走這一條路。
所以，最後，他還是要回到這個地方，將一切都終結。
九葉的紅蓮已經開了七葉，時機不錯。
心中默誦綱手傳他的絕密口訣，忍受住鑽心的痛楚，他喚醒了封印在赤狐中的九尾妖狐。
放你出來可好？
哼哼，你會這麼好？
我是認真的，你也聽到，剛剛綱手說的解開封印之法了吧？
我聽到了，不過，那個代價，你能承受麼？
為什麼不能？
你瘋了？
沒有，只是箭已在弦。
呵，宇智波家的小子呢？
......
果然一提到他，你的心就會出現破綻。
啊，沒有辦法呢，什麼都在你眼中，你就是我的心。
切！這麼噁心的話......
如果說這話的人是父親，你就不會覺得噁心了吧？玉藻。
住口！
即使是神通廣大的妖獸，被戳中痛處也免不了氣急敗壞啊......他忍不住想笑，然絢麗的煙火恰在此時於遠處的天空綻放。
是木葉的方向。
不會錯的，那煙火是他臨行前留給阿飛的。
這下子，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輕輕地笑著，漩渦鳴人施放了和大蛇丸約好的暗號煙火。
那個冷血到極致的男人，內心說不定還在為終於可以攻進木葉堡而高興吧？他那麼執著的木葉，其實，也不過就是想得到，安葬在這裡的自來也吧。然後，用九尾的力量，加上自己鑽研多年的巫術，將他復活，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每天做些他最見不得的事，在武林興風作浪，逼著生性正義的他眼中、心中，只有自己。這，就是大蛇丸愛人的方式，只是很不幸，他愛的人剛好是自來也而已。
只是從不相信任何人的大蛇丸，這唯一的一次還是錯信了人。
漩渦鳴人早不是原來那個天真爛漫熱血傻氣的孩子，用早已逝去的恩師和所謂的毒藥來控制，毫無意義。
連死亡都不恐懼的人，一直備受妖狐魔性折磨的人，怎麼可能被控制？
先前的順從，也只不過另有目的。
他要結束這一切。神兵、妖獸，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因為先人的貪慾招來的所謂武林至寶而使無辜的世人遭受百年痛苦，已經足夠了，是結束的時候了。
他的生命，他的人生，他的情感，其實都不屬於他自己，這一點，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楚。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解開封印的真言，不過只有九段。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痛苦，卻令他每誦讀一段都幾欲昏厥，只是憑著一直以來都無比要強的那口真氣在硬撐而已，直到一股冷冽的殺氣打斷了儀式，暫時終結了這痛苦。
濃郁的黑暗中微弱的溫暖，絕對的冷酷中淡淡的溫柔。這麼矛盾的存在感，只有那個人才有。
宇智波佐助......那個混蛋！
宇智波佐助！你這混蛋！
曾經是他最常對這個冷漠的同門說的話。
此時此景，不知怎麼就忽然衝到嘴邊，然終究還是合著鮮血嚥下。
話消於無聲，血絲卻不受控制地滑下唇角。
跟著是一陣咳嗽，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般劇烈。
他知道，忽然中止的解印儀式激怒了赤狐劍裡封著的那叫做"玉藻"的妖狐。
而它的脾氣遠比那若女子般柔美的名字暴躁上無數倍。
未及細想，身體已經落入那人懷中。
一貫的冷硬，卻奇怪地讓人安心，忍不住沉溺。
冰冷低沉的聲線從頭頂傳來，有些悶悶的。
"笨蛋。"
永遠只是這麼一句。
從初見直到訣別。
他忽然就想笑，抬頭正對上那人的眼。
時間仿若忽然停止。
暗紅的眼中，不規則的暗影，形狀詭異。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你殺了他？"
"不錯。"
他忽然就無言。原來，不管怎樣，宇智波家的詛咒都無法避免。卡卡西師傅死後，那個人還活著的唯一目的便是等待自己唯一的弟弟結束自己的生命。然後，繼承家族的至高秘技--萬華鏡血輪眼。
宇智波佐助注定成為弒兄之人，注定成為宇智波家最後一人。注定永遠孤獨。
雖然，這孤獨是他自己選的。
當一個人執著於黑暗，那麼無論怎樣光明的救贖，都無濟於事。
漩渦鳴人曾經不相信這一點，直到宇智波佐助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證明，最後甚至用上了他所愛著的人們的鮮血。
於是，他只有放手。
不然只有像小櫻一樣，死在他的手上。
雖然那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在再見到綱手之前，他甚至還覺得其實這麼結束也不錯。
可惜，他不是小櫻，。
或許，只是還不夠愛他。
雖然那麼沉迷於他的擁抱。
沒有人知道，曾經溫暖燦爛如太陽的漩渦鳴人，最貪戀的竟是冷漠的宇智波佐助毫無柔情的懷抱。
然只是貪戀而已。
片刻之後，他已經重新有了掙脫的力氣。
但他沒能掙脫。
轟鳴著閃耀著紅光的赤狐，引動了草稚劍內的八歧大蛇。
本來就是墨色的劍身，黑氣更甚，盤旋繚繞，魔氣森然。
寬鬆的白袍經過他方纔的掙動略微散開，露出大片肌膚。
依然同以前一樣光潔雪白如玉石。
也因此，那上面怒放著的墨菊，更顯觸目驚心。
細長的墨色花瓣，不多不少，剛好八葉，彷彿有生命般緩緩顫動，陪襯上佐助的冰肌雪膚、俊逸臉龐、分外妖嬈。
萬華鏡加上草稚。
血輪眼和八歧命花。
很好。
真是太好了。
他從來不知道，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竟然是可以笑出來的。
雖然這笑不知比哭痛苦多少倍。
太濃重的痛甚至令他忽略了九尾妖狐的暴怒，忽略了唇邊一直未斷的血流。
這笨蛋這是什麼表情？
看著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上比哭還難看的笑，和一貫明澈的雙眸中濃郁的悲哀，宇智波佐助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想他身為名門遺嗣，肩負著家族的血海深仇，什麼樣的苦沒有受過，什麼樣的人未曾背叛過，自認為早已經絕情絕愛。然而一旦牽扯到這個人，他便覺得自己的一切都亂了。
進攻木葉堡，偏偏遇到失蹤很久、突然出現卻性情大變的他，竟然還跟在鼬的身邊，那樣無所避忌地親密......
想到那一幕，他便忍不住怒火中燒。
一定是有什麼東西搞錯了。
漩渦鳴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個老是跟在他身後跑的，傻兮兮地整天喊著佐助你個混蛋，我一定要打贏你的，笑容燦爛，目光純淨的笨蛋哪裡去了？
那才是他該有的樣子。
他曾經以為永遠不會變的漩渦鳴人的樣子。
而不是現在這個一臉媚惑，滿腹心機的妖孽。
是了，就是妖孽。
看著漩渦鳴人比以前略微蒼白消瘦了些的臉龐，淡色的唇邊猩紅的血跡。宇智波佐助的體內忽然湧上一股奇異的衝動。
很想將他現在的樣子破壞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會變回以前？
衝動更為強烈。
他索性低頭吻住了那要命的唇。
真要命。
還想要更多。
略微的抵擋，在他看來完全是在欲拒還迎。
然後的一切便不受控制了。
記不清怎樣開始怎樣結束。
只知道那樣極致的歡樂，來自與他深深地結合。
一次又一次。
不是沒有過歡愛。但從未享受過那樣極致的歡樂。
像要死去般的幸福，宛若從地獄進入天堂。
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晰。
他的聲音、他的味道、他的肌膚、他的溫度......
終於佔有了他。
那個燦爛的、陽光般耀眼的人，現在就在他的懷裡，在他的身下輾轉吟哦，如春水般與他融為一體。
漩渦鳴人，最後，你還是我的。
記不清這樣的瘋狂持續了多久，在力竭陷入昏睡前，宇智波佐助，終於喃喃地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可惜，漩渦鳴人沒有聽見。
被曾經深愛著的人如此對待，極度的疼痛、悲傷與喜悅中，他早已昏了過去。
所以他當然沒注意到，心口的紅蓮已經悄然地，綻開了第八葉。
無人的山谷裡，靡人的歡愛氣息中，草稚劍的魔氣大盛，大有遮天蔽日之勢。赤狐劍卻也在此刻忽然爆發出強烈的紅色閃光，恰如無盡的黑暗中劃過的血色閃電，雖然有短暫的明亮，但終究是不祥之色。
墨氣被血色所迫，盤旋數次之後開始迅速凝聚。
未幾，已成人形。
劍眉星目，長身玉立，玄衣墨發、肌膚勝雪。
世人聞名即變色的上古魔物，竟是如此絕色尤物。
然魔物終究是魔物，再美的容顏也掩蓋不住一身的邪氣。
這絕美的男子看了一眼昏睡在地還緊緊擁著赤狐主人的，無意間將自己喚醒的草稚主人宇智波佐助，冷冷地哼了一聲。
千百年來，人類這個弱小的物種，還是那麼沒用。
不過，他千百年的老對手，這次似乎也很沒用。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點開心。
那麼多年了，一直不敵的對手，今天竟然落於下風。這的確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赤狐的紅光還在閃爍。
八歧緩緩地走過去，輕輕揮了揮手。
紅光終於開始凝聚。
煙霧散去，九尾狼狽不堪地現身。
炎色的長髮凌亂地披在身後，顧盼神采的美目裡滿是怒火，正待痛罵幾句自己的宿主是白癡，卻竟然被現形的煙霧嗆得咳嗽了起來。
恨恨地爬起來，號稱最強、最美、最媚惑的九尾妖狐非常沒有形象地叉腰、抬腿，狠狠踹向自己的宿主漩渦鳴人。
"大白癡！真是白長了那麼一張漂亮的臉......"
八歧饒有興味地看著九尾在那邊衝著漩渦家的小子發飆，順便肆無忌憚地欣賞著他漂亮的身材--竟然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宿主的命花還未來的及完全綻放的原因--那當然是因為他這個天才提前將這隻狐狸放出來的原因......嗯，不錯！不錯！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狐狸的裸體，沒想到，他身材還真棒......不愧是最媚惑的魔物，簡直沒治了。
看到盡興處，他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這才終於引起了九尾的注意。
漂亮的眉毛略微上挑，九尾滿是怒火的美目中有絲驚訝一閃而過，然後迅速變成了滿不在乎。
"原來是你這條死蛇。怎麼？還沒死呢？"
八歧不怒反笑，然谷中的空氣卻彷彿在霎時凍結："啊，你還沒死呢，我怎麼捨得死？"
九尾撇撇嘴，不再言語。這時候才彷彿忽然見到自己的裸體，微微一愣，然後不以為意地席地而坐。"我說你這死蛇這回怎麼這麼狂，原來欺負人家沒穿衣服......"他頓了頓，緩緩抬起頭來，輕輕地將一縷亂髮拂到腦後，輕笑著盯住八歧的眼睛"不過，就算封印破解不完全、沒有法衣在手，我九尾也不會怕你八歧的，了不起八對八......你打不過我的。"
八歧的目光更冷，一個閃身過去，已將九尾壓制在地。
碧草青青，暗香浮動，黛眉水眸，我見猶憐。
然即使與這般尤物肌膚相親，八歧的黑眸也未有絲毫□，反而愈見冰冷，殺氣四溢。
"這位兄台，如此這般唐突佳人，真是暴殄天物啊！"乾澀的聲音忽然響起，於嘶啞中蘊藏神秘之力，八歧和九尾同時一震。
"是你？"待到看清不知何時現身於谷中的人影，感應到那熟悉的邪惡扭曲的殺氣，九尾忍不住皺起眉頭。
"好久不見了......"那人輕輕觸碰了下頭上斗笠，繡著紅雲的黑袍帶起一小陣風。"小玉藻∼"
"住口！"九尾的紅眸幾乎在瞬間燃燒。
"怎麼？他叫得，我叫不得？"那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兒，對九尾的暴怒絲毫不以為意。
"這次一定要殺了你∼"
九尾咬緊牙關，將全身的力量凝聚，震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八歧，一躍而起向那人撲去，仿若最美麗的火焰劃過半空......然後凝固。全力的一撲被輕描淡寫地阻住，那人順勢輕輕握住他還在燃燒的手印上一吻，"當時有他你都殺不了我......何況，他已不在了。"
"住口！"九尾怒極，偏偏不知為何，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不記得了麼？他不是為了阻止你殺我，用自己的血把你封印了麼？雖然那個傻瓜，也未免對自己的師兄太沒有信心了......"
"住口！！"火焰慢慢的熄滅，九尾的目光忽然有些迷離：那個白癡，那個大混蛋，那個......可是，心裡為什麼這麼痛，明明知道在那個傻瓜眼裡什麼人都比他重要......可是，他竟然真的為了那些弱小愚蠢而卑鄙的人類去死了，竟然還用血咒將自己重新封印在赤狐裡，那個笨蛋。
真是世間少有的笨蛋，最漂亮的笨蛋，玉藻的......玉藻的笨蛋......
說什麼"最喜歡玉藻了"......騙人。
一定是騙人的。
最喜歡的話，就不會用這麼慘烈的方式封印玉藻了。
流連人間何止千年，不是沒見過傻瓜，不是沒見過美人。可是那傻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明明喜歡的是師兄，卻偏偏奉什麼狗屁師命娶了師妹，逼得那個混蛋師兄吵醒老子的睡眠，想睡不能睡，誰都會生氣吧？
不就是殺了個把人嘛，至於不至於決鬥？
想他過去一不高興了，隨便殺殺百倍這個數都不只......
這些人類總是喜歡附庸風雅。
這麼美的山谷，偏偏叫什麼終焉之谷。
為什麼一決鬥就要來這裡，簡直太沒有創意了。
可是，那麼濃烈的悲傷他也從來沒有見過。
那個叫做河葉樂的傻瓜，為了搶封著他的赤狐，刺了混蛋師兄一劍，倒像是比自己被刺還要痛苦，果然很傻吧？
可是，那麼決絕淒怨的表情......真得好特別，很像很多年前，為了他化身的美人把自己江山都丟掉的那個傻瓜，在兵敗城破亡國自己落跑的時候，跳入火海前看自己的最後一眼。心不知道為什麼就酸酸的。竟然就那麼現身了。
那個傻瓜一點都不怕他，他們短短的相處也算融洽。
他說："肌膚如玉，發若紅藻......真是美人，一點不似傳說的那麼邪惡......不如就叫你玉藻好不好？"
玉藻，玉藻，曾經他也站在玉藻前，被那個傻瓜注視，終究他還是一如對待所有為他的容貌所惑的傻瓜一樣，背叛了那個人，害他灰飛煙滅，再也找不到了。
傻瓜都一樣。
一旦動了情，無論天子還是庶民，無論大俠還是強盜，全都變成傻瓜。他也一樣，即使號稱最媚惑的妖獸，情動的那一刻，也不過是傻瓜。
可是，逃不過的，終焉之谷的那一眼，如同最強大的咒言，緊緊將他扼住，再也無法掙脫。
那個叫河葉樂的傻瓜，給了他一個名字，從此，他便再也不是神通廣大的九尾妖狐，而不過是，愛上了他的，一個普通的傻瓜罷了。
可是，他不愛他。
他不愛任何人。
他連自己都不愛。
他的混蛋師兄叛逃了，他的師父病倒了，他成了堡主，他的師妹老婆有了他的孩子了。
那玉藻怎麼辦呢？
殺了他師妹，殺了他師兄，殺了整個木葉堡的人，傻瓜就是玉藻的了吧？
這麼想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動手了。
只是最後也沒能殺了混蛋師兄，沒能殺光木葉堡所有的人，倒是傻瓜自殺了。
總是要結束的，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曾經藐視天下，視感情為遊戲，以歡愛為消遣，結果卻愛上了個普通的人類，還未得到便已失去。紅塵萬丈，只因有愛才如斯美麗，還記得上上次封印他的老和尚的輕歎："玩火者，必自焚。"或許千百年來他只為等待這一個靈魂吧。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了。
都是因為這個人，因為那個孩子，因為整個木葉堡的人。沒有他的世界，封印解除了也沒有什麼意思。還是毀了的好。
那個人還在挑撥他的怒火，那麼想死的話，就成全了他罷。
絢麗的火焰再次燃起，毀天滅地的力量面前，人類不過是只小小的螻蟻。
有三個同樣穿紅雲黑袍的人撲過來，在瞬間便被火海湮滅。
只是當火焰穿過零的胸膛的那一刻，九尾清楚地看到他被熱風掀走的斗笠下露出的臉上夢幻般的笑容，那麼滿足，那麼幸福，手上緊緊握著不知道何時搶在手中的赤狐劍，紅色的血咒在火焰中緩緩脫落，隱約顯現出另一個人熟悉的身影。金髮藍眸，與他含笑相擁......那麼刺眼。還好很快消失於火海中......如此甚好！！甚好。
只是再也忍不住仰天長嘯，再俯首，映入剛剛甦醒的漩渦鳴人的藍眸的，已是炎發紅眼的"魔"。
問世間情為何物？
得之者未必蜜糖，不得者多化砒霜。
眾生平等。
無分人妖神鬼抑或是"魔"。
"魔化"的九尾眼中，除卻漫天遍地的血色，唯一能見的顏色便是那片金黃--令他無比討厭、偏偏移不開眼的、永恆不變的光之顏色。
很想毀掉看看。
是不是心就不會那麼痛？
甫一甦醒，漩渦鳴人便已經感覺到九尾的異常。不單單只是因為那紅到滴血、仿若燃燒的眸子。那眸中的狂亂更是令人心驚膽戰。
這世上，能令到這不可一世、天下無敵的妖狐如此瘋狂的事情並不多，恐怕只有那個人，即使已經死去那麼久，他的一切依然能牽動它的情緒，正如，宇智波佐助之於他漩渦鳴人一樣。
無他，唯情而已矣。
然這世上，又有誰未曾為情所困過。
略一走神。
一股勁風已經襲到，帶著連空氣都被炙烤乾涸的熱度。
本能地想要閃躲，俯眼卻見到昏迷的佐助，酣夢正甜。
苦笑著一把撈起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閃身，方能堪堪避開，衣角卻已被熱力引燃。所觸之處，肌膚一片灼痛。然一動之下，扯動隱傷，疼痛更甚，他忍不住咬緊了唇，手中卻仍緊緊抱住宇智波佐助，絲毫未曾放鬆。
幾番閃躲，他逐漸力不能支，亦慢慢確定了一件事。入了魔的九尾雖狂性大發，卻只認準了他一人攻擊。
拼盡最後一點氣力躍出九尾的攻擊範圍，他輕輕將佐助放在地上，然後沒有任何遲疑地遠遠離開了他。
果不出他所料。恢復單獨一人的他，立時便重新成為了九尾的攻擊對象。
確認他是九尾目前唯一想要攻擊的對象之後，他心中略微有了點底。強撐著一口氣全力向著瀑布的方向退去。
拜他一向的要強所賜，他終於勉強撐到了瀑布前，然而氣力也終於不支，甚至連呼吸都已費力。不過，已無關緊要，他的腦子還清醒。那條解放九尾的咒言仍然無比清晰，彷彿氣息微弱的綱手依然在他耳邊輕語。
"正誦為解、逆誦為封。正逆各一，可開異界之門，可納一切非我界之物。"
遠遠的，九尾如燃燒的火焰般洶湧而來。
他能感覺到跟在他不遠處的是八歧大蛇暗黑冰冷的殺氣。
如此甚好。
他竭力凝聚了心神，開始低聲誦讀那段真言。
一正一反，一共十八句。
不消片刻，就好。
一切都將結束。
一旦力量最為強大的九尾和八歧被吸入異界，封印在其它上古兵器中的妖獸必會相隨而去。
從此世上再無九大神兵。
亦再無神兵選中之人。
若真能如此，他便粉身碎骨，又當如何。
每誦讀一字，鮮血便更劇烈地噴湧而出，滴落在他身下的水中，洇成一朵朵妖艷的花。
視線已經被鮮血模糊，口腔亦被鮮血填滿。他仍端坐在瀑布前那一塊平石上，一字一句地誦讀著。
還有最後一句。
九尾卻已襲到。
他依然不動如山，只望抓緊這最後的一瞬，將真言誦畢。
被最強妖獸這樣近距離的攻擊，任何人都避無可避。
但是，漩渦鳴人卻只感受到灼熱的風撲面而來，沒有烈焰焚身的痛苦。
一股似有如無的淡香縈繞於鼻端，很熟悉，但一時卻又記不起，只是奇異地令人安心。
不是不驚異，然他已無暇查看。
只這片刻，真言已畢。
力竭倒下前，一雙手環上了他的腰。
這個感覺他倒永遠不會忘記。
是宇智波佐助。
明明已經筋疲力盡，意識偏偏清楚的很。他能感覺到週身的大穴被迅速地封住，一股熱流湧進漸漸冰冷的體內，鮮血逐漸不再噴湧，有只微涼的手撫上他的臉，拂去了滿面血色。
緩緩睜開眼，出現在仍殘留著血色的眼前的，果然是他。
漆黑的眼眸，已經變為暗紅，冰冷的神色，掩蓋不住眸中的焦急和驚恐。
他忽然很想笑。
還記得在木葉時的那些年，他們也曾攜手共闖江湖，然即便是最緊急的時刻，他都從來未見這個最親近的同門師兄眼中露出過除了冷漠之外的東西。即便有，也只是牽扯到被他稱作滅門兇手的唯一兄長的時候，那連冷漠都無法掩飾的仇恨憤怒。
焦急驚恐？
宇智波佐助？？
這真令人發笑。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從九尾爪下救了自己的不是他。
滿手血腥的他沒有那樣乾淨清爽的氣息。
身體已經重新開始冰冷，佐助的真氣已經無法阻止真言的反噬。
沒有誰能阻止。
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忽然很想看看那個在九尾的狂怒下擋在他身前的人。
很想看看，是誰肯為了他犧牲至此。
耳邊卻忽然響起男子的悲鳴。
撕心裂肺叫著的名字，竟然是：
"寧次。"
心跳仿若在剎那停止，他不知道哪來的氣力，竟然一把掙脫佐助的懷抱，跌跌撞撞地奔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九尾的火焰劃破天空，將寧次的白袍染成鮮紅，他的長髮飛散開來，整個人被火焰和鮮血映得通紅，如一朵的血色的雲從半空緩緩飄落，溫柔地落入他的懷中。
正是新月初上時，柔和的月光照在寧次毫無血色的臉上，玉色的眸中，帶著死亡來臨前的靜謐與一絲淡淡的欣喜。
他的心便忽然一陣抽痛，熟悉的灼痛襲來，他的紅蓮，恐怕正在開它的第九葉。
然這都不重要。
異界之門正在打開，不需多久，九尾也好，八歧也好，全都會消失不見。
只是寧次。
這月光樣的男子，恐怕也將從此消失不見了吧？
即便如此，對帶給你這樣不幸的我的擁抱，你還是會感到欣喜麼？
未及細想，懷中已經空了。
方才趕到的小李緊緊地把寧次抱在了懷中，一向豪情萬丈的他竟然手忙腳亂，彷彿竟連止血的穴道都找不準了。
他亦重新落入佐助的懷抱。溫熱的真氣重新輸入了他的體內。
然他的眼卻未離寧次片刻。
寧次的玉色眸子亦未曾稍離他的臉。
彼此人生的最後時刻，他們各自倚在深愛著他們的人的懷中，久久凝望。
僅僅隔著一步之遙。
然而終究，亦還是一步之遙。
他想寧次比他更早明白，所以淡然地笑著離去。
他人生最後的笑容，比潔白的月光還要美麗。
只是，給了他，未免浪費。
得不到回應的愛，再美麗，終是無用。
正如這白月光，再美，也少有人欣賞。
是不是將死之人，總是會狠心地無視身邊深愛自己的人的眼淚，而將全付心力都留給自己深愛的人呢？
寧次的玉色眸子徹底失去光彩之後。他也輕輕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小李悲痛欲絕的哭喊，也能聽見更近的地方，佐助驚恐的呼喚。
只是不想動。
終其一生，朝夕相伴的小李都無法贏得寧次的心。
而在宇智波佐助終於發現自己心歸何處之時，他最想要的人，已經快要不在了。
有緣無分，有分無緣，孰之不幸更甚？
誰又能夠說清？
天空中傳來轟鳴，異界之門就要打開了，他輕輕歎了口氣，暗暗將全身最後的真氣凝聚。
什麼都好。
馬上，一切便會結束。
電閃雷鳴，風雲色變。
天崩地裂般的轟鳴顫抖中，異界之門，終於緩緩打開了。
無盡的黑暗從門的縫隙中滲透出來，與之相匹配的是強大的、似乎要把整個世界都吸附進去的力量。
那力量是那樣的強大和詭異，迅速瀰漫了整個天地，武功已臻出神入化的李竟在一瞬間暈了過去。
然而環住他的手臂卻只是略微鬆了松，漩渦鳴人抬起頭，淡淡地看了眼面無表情地直面異界之門，卻依然腰桿筆直緊緊擁著自己的宇智波佐助，心中還是不由得暗暗讚歎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他還保有多少意識，但，就憑他在這麼具有壓迫性的異界力量面前仍能以如此的力度擁著自己就可以肯定，宇智波佐助，他果然已經，變得很強了呢。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再那麼樣地，為了力量瘋狂了呢？
沒有那麼瘋狂的他，已經復了仇的他，一定就會恢復成以前的佐助了吧？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吧？
一定會的。
他，可是宇智波佐助啊。
心底有個角落流過一絲暖流，漩渦鳴人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勾起一抹淺笑。
如此，他亦可以放心地、放手做他該做的事了。
強大的內力集中在他的手上，幻化出淡藍的螢光，如同煙花綻放那一剎那的絢爛，他毫無保留地將自身的力量全部散發出來，那毫無疑問是流星劃破天際一般的明亮奪目，卻又帶著必然毀滅的淒美。
生命最後的絕響。
一生的奧義。
獨屬於他的絕世秘技--蒼旋訣。
內力高速旋轉，凝集成淡藍的夢幻的球形風暴，蘊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他緩緩抬起手，將它施放出去。
這樣的話，應該可以送妖獸們最後一程吧。
更準確的說，是送九尾和八歧最後一程。
儘管在尚未完全打開的異界之門附近，已經陸續出現了身不由己地被吸附住的鼠蛟、貓又等較低等級妖獸，它們掙扎、逃竄、怒吼、嚎叫，但是仍然免不了被吸入那個世界的命運。
然而九尾和八歧卻依然穩穩地呆在原地，紋絲未動。
好在他也還沒有天真到認為九尾八歧這兩隻最強的妖獸會乖乖地任憑那門完全打開。所以，在生命的最後，發動這一擊蒼旋訣，確保將它們全部送入異界，便是他漩渦鳴人最後的使命了。
淡藍的風暴飛向異界之門，迅速地融入那片黑暗，卻如投入水中的石塊，激起一片漣漪，漣漪散盡的時候，黑暗的中心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盤旋不去。
更強大的力量噴湧而出，夾帶著颶風，彷彿要將一切都席捲吸附進去。
很快的，八歧和九尾開始瘋狂，然而無論怎麼狂暴的掙動都無濟於事，即使是它們，在來自出身之地的力量的召喚下，也無從抗拒。
更何況在那異界的力量中間，還夾雜著他的颶風。
不能不說，綱手婆婆選擇將這樣的任務交給他來做，再恰當不過。
看著九隻妖獸陸續消失在那片黑暗中，看著那黑暗緩緩地消失。他含笑閉上了眼睛。
幸不辱命罷。
這樣，就好。
全身都放鬆下來之後，一直期待著的永恆的安寧卻並沒有到來，渾身依舊疼痛難忍，他疑惑著重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滴血的紅眸，那眸中盈滿的濃郁的憤怒和悲傷，連在其中飛速旋轉著的不規則的暗影都無法掩飾。他一時間便愣住了，直到那個熟悉的冰冷苦澀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
"原來，這就是你的任務......想不到這麼多年來，你還是一樣的愛出風頭，一樣的白癡啊？漩∼渦∼鳴∼人。"
暴怒鋪天蓋地，迫得他打了個寒戰，亦終於完全恢復了清醒。
凝望異界之門，依然半開，回望九尾和八歧，依然還在。
他心中忽然一沉，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嘗試著凝聚內力，渾身卻忽然一軟，果然已經被封了穴道。
那麼，那個順利送走妖獸們的景象，只不過是幻象罷？
宇智波佐助，真有你的？
萬華鏡血輪眼，果然厲害。
劇烈的咳嗽再次將他擊中，他苦笑著擦去唇角的鮮血，靜靜地凝視那雙紅眸，"多謝你的關心了，佐助，可是，這麼一來，你便闖了大禍了。"
那雙血紅的眼眸危險地瞇起來，他知道這位大少爺又要發怒了，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是現在似乎沒有這個時間了。
驟然被異界的力量牽引，本該瘋狂更甚的九尾卻不知道為何只怒吼一聲便倒在地上不動了。
然而隱在它身旁的八歧大蛇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勃然大怒，棄了九尾，一個閃身便到了他們的面前，黑暗的冰冷的殺氣四溢，只要一瞬間便能致他們於死地。
漩渦鳴人全身的精神都緊繃起來，拚命想著如何才能避過八歧的攻擊，想著怎麼才能順利地將它們全部送入異界。
宇智波佐助卻忽然笑了，"怎麼，你這是要弒主麼？"
八歧冷冷一笑，"愚蠢的人類，也配做我的主人？"
"哦？我怎麼記得，似乎有人曾經隔著封印苦苦哀求於我，說著，『請您成為我的主人'呢？"宇智波佐助笑得愈發陰鬱。
八歧的臉色卻絲毫未變，甚至還加深了原有的笑意，"那麼，把這一切抹殺了，就可以了吧。"話音未落，他素手輕揮，黑色的閃電疾襲而來，直逼佐助的眉心。
轟！砰！
兩聲巨響，蒼藍與銀灰兩道光芒亮起，截斷了那條黑色的閃電，是漩渦鳴人的蒼旋訣和宇智波佐助的千鳥流。
八歧顯然低估了兩人的力量，未盡全力攻擊的結果便是被震退了數步，身形仍略有搖晃。
他抹去唇邊的血跡，滿臉的不可置信。
下一瞬，宇智波佐助暴怒的臉已經貼近他的面前。他被那人週身爆發的黑暗的、冰冷的、扭曲的殺氣迫得無法動彈，眼中只看的見這個男人陰鬱的眼中不規則暗影飛速的旋轉，然後便忽然陷入到恐怖的幻境中了。
看著一動不動、週身被黑火覆蓋的八歧大蛇，宇智波佐助似乎仍然不解氣一般地抽刀連砍了數十下，然後終於回過身，看著滿身鮮血躺在不遠處的漩渦鳴人，只覺得心中的怒火更甚，卻又間雜著噬骨的焦急和悲傷。
漩渦鳴人，你這個笨蛋，在你的心裡，我宇智波佐助，就那麼靠不住麼？為什麼，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拼盡最後的內力，為我抵擋攻擊，明明，我已經那麼強了，強到殺了鼬，強到擁有了萬花筒寫輪眼......
將他愈見冰冷的身體緊緊擁在懷中，竭力感受著他愈見微弱的氣息，宇智波佐助血色的眸中盈滿濃烈的悲傷。
笨蛋鳴人。我已經足夠強大，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等我......為什麼你還是那樣一個人傻傻地任人驅使。不是說死都要帶我回來麼？不是說死都不會放棄我的麼？不是說，我們的羈絆比什麼都重要的麼？原來到頭來，你也只不過，是騙我的麼？
異界的黑暗鋪天蓋地，洶湧而來，懷中人的氣息愈加微弱，似乎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忽然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碎掉了，週身的血液一瞬間冰冷刺骨，卻又在下一瞬翻滾沸騰。
冷熱交替，令他如墮地獄。
然而心卻比身體痛楚過千倍萬倍。
喂，白癡，不要睡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只要你肯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
呵呵......
誰？誰在笑？
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只要，能救回他的性命......
沒想到，你竟然是意外的癡情呢，既然如此......獻上你的性命吧......我的......主人......
宇智波佐助呆呆地擁著漩渦鳴人慢慢冰冷的身體，愈擁愈緊，彷彿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面一般，他的靈魂似乎已經游離於肉體之外，似乎塵世間的一切對他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潔白的頸後，那朵墨色的菊花，卻彷彿有生命一般，輕輕顫動了起來，花瓣一點點舒展，緩緩地，向他的全身蔓延。
一時間，山谷中寂靜無聲，半空裡遠遠傳來五尾、六尾狂暴的怒嚎，卻不過將這山谷襯托的更加寂靜而已。
絢麗的火光忽然從漩渦鳴人的身上升起，將伏在不遠處的九尾輕輕包裹住，如同最溫柔的手，輕輕拂過它的身體。火光散去，龐大的妖狐恢復了人形，本來□的身上披了一層深紅華美的法衣。
感應到谷中詭異的黑色暗流，他輕輕睜開美目，紅色的眼眸掃過滿臉驚恐呆立不動的八歧和緊緊擁著鳴人兀自癡呆著的佐助，最後落在那朵還在膨脹的墨菊上，唇間逸出一絲幾不可聞的歎息，已經這麼糟糕了麼？希望，還來得及。
赤色的火炎開始在他指尖流轉，轉瞬間便席捲了他的全身，繼而蔓延到整個山谷，裝作沒有看見八歧怨怒的目光，他在火光中佇立，不動如山，美如神祇。
火光照亮了黑暗，淨化了一切，黑色的暗流在明淨的赤炎中無力掙扎，慢慢消逝。
九尾帶著一身的火炎，靜靜走向猶自昏迷在佐助懷裡的鳴人，火光中，他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不惜如此都要將我喚醒麼？真是狠心的主人......"
您明明就知道，我的力量。
您明明就知道，我的心。
只有木葉，只有他和你的木葉，是誰都不能動的。
輕輕歎了口氣，他將指尖撫上鳴人的額頭。
八歧吐出一口黑血，怨毒的目光在看清九尾動作的時候頓住了。這個姿勢，難道他竟然要......在那一瞬間，他忘了被打斷的奪魂儀式，忘了自己被反噬的傷痛，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宏圖偉業，那個一直被他視作俗不可耐的鮮艷的顏色，徒然間刺眼了起來，卻奇異地令他移不開眼，待到再熟悉不過的咒言吟唱傳來，他方纔如夢方醒般掙扎著想要去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僅以吾之力，為汝之魂引。"
最後的結語，預示著儀式的終結。
飛身過去的八歧，只來得及接住他脫力滑倒的身體。
看著昔日不可一世的死對頭虛弱的樣子，八歧的心中竟沒有半分欣喜，反而忽然有些絞痛了起來，低低罵了聲"白癡！"手指便像自己有了意識般地撫上了他的額。
力量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體內，卻彷彿泥牛入海，一絲反應也無。
八歧看著九尾愈見蒼白的臉，和逐漸褪去的人形，忽然恨恨地罵了句"蠢狐狸"，然後便沒有半絲猶豫地吻上了他的唇。
力量流失的更快，終於無法抗拒異界引力的時候，九尾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著那紅眸中的驚異和慌亂，八歧忽然很開心，依然沒有放開膠著的唇，他眼中滿是得意，"喂，死狐狸，這下，你欠我好大個人情哦"，看著那美眸中熊熊燃起的怒火，他竟覺得天下再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了，連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已經一起被吸附到異界之門附近也都渾然不覺了。
奮力掙脫那要命的吻，九尾有些氣喘，"色蛇，放開。"
開什麼玩笑。看著他時隱時現的人形，八歧瞇起了眼，重新奪回他的唇。黑色的力緩緩流轉，九尾愈加奮力地掙動，奈何靈力不繼，在八歧的面前恰如蚍蜉撼樹，紋絲難動。
異界的門已在面前，說什麼都晚了。他索性放棄掙扎，卻在對上八歧幽深的黑眸的時候愣住了，冤家對頭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認真看他的眼，亦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的臉，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忽然變了，怔忪間，兩人已被捲入門中，永恆的黑暗來臨之前，他忽然低低，罵了句，"笨蛋。"回應他的，是更加纏綿的吻與更加有力的擁抱。
回去，也好，已在人世間呆的太久，大家難免都變笨了呢。
大荒的黑暗席捲過來的時候，他的力量逐漸回復，驟然恢復的感官首先令他注意到的，是少了的那個同類的氣息，猛然推開還在他唇上吮吸的八歧，他暗道了一聲不好，貉呢？難道，它竟沒有回來？
待到大荒的門緩緩閉合，一個短小卻略微肥胖的身影從谷中鬆軟的粘土中鑽了出來，他看了看逐漸散去的黑霧與谷中昏迷的眾人，露出一絲陰冷的獰笑，"九尾妖狐怎麼樣，八歧大蛇又怎麼樣，一群蠢貨，最後剩下的，還不是只有我七尾貉大爺。"
挪動那雙略有些短粗的腿，他有些費力地走到躺了一地的人中間。很好，還在昏迷的話，應該就不會感覺到痛苦了，這說不定也是一種幸運吧？
永別了，神兵的宿主們。
他化手為爪，沒有絲毫猶豫地襲向兀自昏迷著的兩人。
然下一瞬，本該橫屍當場的人竟忽然不見了。
大駭之下，他本能地遁入地底，卻也堪堪避過襲來的一股強勁內力。
漩渦鳴人將宇智波佐助緊緊抱在懷中，驚魂未定地盯著方才落腳之地。那一閃而逝的黑影昭示著，剛剛將他從昏迷中驚醒的那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強大殺氣並不是幻覺，雖說他那經年戰鬥過的身體自發自動地在千鈞一髮之際險險避開，並在同時予以回擊，但畢竟才自咒言反噬中脫離，僅僅做到這點已經讓現在的他幾乎力竭，何況懷中還抱著仍在昏迷的佐助。
低下頭去，想將他放下，卻在看見懷中人面容的時候頓住了。
那個冷酷執拗的男人，他的師兄，他一生最初亦是最後愛上的人。此刻正緊緊環住他的身體，依靠在他懷中，安然昏睡，宛若赤子。
心口有個地方緩緩糾痛了起來，漩渦鳴人靜靜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有力氣掙脫了。
佐助，睡的話，還是躺著好些。
只是簡單地放下一個人，他已然無法控制紊亂的呼吸，渾身上下劇烈的疼痛亦不甘寂寞地提醒著他此時艱難的處境，苦笑著輕輕吸了口氣，他靜靜等待那個看不見的敵人的出現。根據剛剛那一擊的殺氣判斷，這個人應該會很快沉不住氣的，特別是見到他此時掩飾不住的虛弱之後。
果然，片刻之後，腳下的土地忽然鬆軟，用盡全力跳脫出去，他已然是一身冷汗。
遁地之術，這人莫非是？
未及細想，便見到那陷落的土地迅速擴大，眼看便蔓延至佐助所在之地，他心中一急，便欲飛身去救，不想內息不繼，強提真氣之下，頭暈目眩，一口鮮血噴薄而出，身子一歪，竟就如枯木一般向地上倒去。
意料中的撞擊與疼痛卻並未降臨，怔忪間，已然落入熟悉的懷抱，在感受到熟悉的內力漫過身體的時候，他掙扎著睜開了眼睛，"佐助......你，已經醒了麼？"
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卻在下一瞬被放在山谷邊緣的岩石上。
"佐助......"
"閉嘴！你只要看著就好了。"
他無言，看著那人筆直的背影，心中忽然沒來由的一痛，只要看著就好了麼？那之後呢？之後又如何。
宇智波佐助和七尾貉的戰鬥並沒有花費很久的時間，得知對方最為擅長的是遁地之術後，他巧妙地將它引到岩石之地，以無可挑剔的完美劍式將它擊斃。
從一動不動了的七尾身上拔下草稚，微明的天光下，他迎風而來，衣袂翻飛，宛若降世的神祇。
漩渦鳴人一時竟看得癡了，然尖利的哨聲與絢麗的煙火同時將他的理智喚回。那個向著他飛奔而來的人也在同時停住了，就在十步之遙的地方。
望著那絢麗無匹的血色焰火，漩渦鳴人忽然笑了。
無論經歷了怎樣的黑夜，黎明總會到來的。
然而緣分這東西，卻常常如夜風朝露，不肖一晚便杳然無蹤了。
佐助，你真的變強了呢。
"曉"和大蛇丸的暗號遲遲未到，最終只有宇智波家的焰火飛上了天空，這就表示，這一次的木葉爭奪戰，是你勝利了吧？
然後呢？
你便要如同英雄那樣凱旋了麼？
回到你曾經出生和成長過的地方，以君臨者之姿？
那一瞬間，漩渦鳴人的心中百轉千回，然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看著宇智波佐助的臉，而那個男人卻沒有看向他，他的目光投向了天際，他在看著天空中血色的焰火。
那是宇智波家獨有的焰火，一點微紅旋轉著，鳴響著升上天空，瞬間綻放，然後消失，殘留的影像，恰如一朵血色蓮華，風華絕代之後淡然隱去，絕美之後的黯然神傷，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做到了祖先們做不到的事情，功德圓滿，卻偏偏茫然若失。
從那微妙的遐思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重吾已經站在了身前，恭敬地匯報木葉堡已經請降的消息。未及反應便見到一人從重吾身後轉出，淡然對他點頭示意便擦身而過，一旁迎上木葉的元老重臣，帶著滿臉諂媚的笑容向他致意，心不在焉地聽著那些人低三下四請降的話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著那人移向山谷邊緣，回想起方纔那人淡然的表情，他忽然便憤怒了，原來，所謂的請降，只是為了找尋他而來的麼？奈良鹿丸。
自重吾和鹿丸等人進入谷中之後，漩渦鳴人便收回了凝視著宇智波佐助的視線，一面暗自調息，一面靜靜觀察著倒地的七尾，雖然看上去它已然被擊斃，但不親自確認總是不能安心，畢竟，那可是上古的妖獸。正欲緩緩掙扎著站起身，眼前忽然一暗，有雙手伸過來，將他穩穩扶住。
"又在亂來了，真是麻煩∼"
聽出話中與語氣不符的關切，他不禁莞爾，"啊，是啊，還請鹿丸師兄多多見諒。"
話音剛落，他只覺得身體猛然一轉，再回神已經躺在佐助的懷裡。面前是滿面不豫之色的奈良鹿丸。
"我木葉堡已然請降，正值救護堡中弟子之際，宇智波門主此舉何意？"
宇智波佐助冷冷一笑，"成王敗寇，請未必能得。更何況，"他頓了頓，環緊了懷中人，"若是我沒記錯，漩渦鳴人，早已不是木葉弟子了罷。"
奈良鹿丸面色略變，但瞬間回復正常，三言兩語，已重新得回失地，然宇智波佐助也非善類，詞鋒犀利，竟也絲毫不肯退讓。漩渦鳴人只聽得哭笑不得，偏偏內力未復，兼之心中另有掛念，是以並未掙動，靜靜伏在佐助懷中，省力倒是省力，只是被兩人的舌戰吵得重又開始有些頭暈目眩了起來。
不肖片刻，那兩人已大戰幾百回合，未分勝負，他自覺內力恢復了大半，便隨手用了招移形換影，掙脫出了佐助的懷抱。
抬頭望向那兩雙愈見深邃明亮的眼睛，他正色道，"鳴人不才，有勞兩位師兄掛念，深感慚愧，昔年同門之誼，鳴人莫敢相忘，然鳴人自數年前便已孑然一身，浪跡江湖之中，暢遊四海之內，天下之大，定有一處可供安身。經此一役，木葉堡與音隱門或合或並，皆為武林之幸，兼之神兵已歿，武林必可安度數十載，鳴人勞碌半生，幸不辱師命，此刻事成身退，所願者，惟寄情山水，追思先師遺蹤而已。有負兩位師兄厚愛之處，還望見諒。鳴人尚有些許瑣事待辦，就此別過，兩位請多保重，後會有期。"
考慮到兩人的功力，他話音未落已然運起渾身真氣，最後一句話出口，他人已經飄出去數丈，他的輕功本就得自來也親傳，後又受過大蛇丸指點，更兼身為九尾妖狐宿主，資質得天獨厚，此刻全力施展出來，真個翩若驚鴻，急起直追的佐助鹿丸兩人，片刻之後已經完全不見了他的蹤影。
正是伊人乘風歸去，此地空餘遺恨，懨懨而歸的佐助，再無心討論門派合併之事，執意留駐終焉之谷，另派人廣尋漩渦鳴人之蹤跡，奈良鹿丸深知此時再談無益，亦帶眾人草草回木葉堡了事。
漩渦鳴人施展輕功，一路疾馳到約定之地，果見大蛇丸在那裡靜候。平素裡一塵不染的白衣上已滿是鮮血，妖嬈的面孔慘白如紙，雙目緊閉，似乎神志已然不太清楚。
他皺了皺眉毛，還是上前疾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止住了兀自奔流不息的血，再將小股真氣緩緩輸入，那人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一見是他，慘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慘淡的笑意，輕輕叫到："你終於來了。"
"何故如此......藥師兜呢？"
"已經不重要了......鳴人......你終於還是，完成了他的願望......或許你不相信......但是......能親眼見到這一幕，我......真的很高興......"
他無言，正思忖如何應答，大蛇丸卻伸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他一驚，想掙脫，偏偏他的力氣極大，抓的死緊，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伸手捉住他的命脈，漩渦鳴人驚異地發現大蛇丸的內息紊亂，已成頹敗之象，恐怕這一刻的清醒已然是迴光返照了。知道再輸入內力也無用，他還是沒有收回手，哪怕只能為他最後的時光減少點痛苦也好，無論這個人以前做過什麼，在這將死的時刻，他還是不忍心棄他而去。
大蛇丸閉目喘息了片刻，再睜開眼的時候，金色的豎瞳裡已經盈滿了奇異的神采，"為什麼你不像他一樣呢？如果你有他的一半執著，我......我也不會......"他的聲音愈發低了，漩渦鳴人耐心地聽著，持續注入內力，然最後也不過聽見那人油盡燈枯之際，最後斷斷續續反覆呼喊的名字，那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永生難忘的名字，他的授業恩師的名字--自來也。
輕輕闔上那人的眼睛，放下他已然冰冷的身軀，漩渦鳴人只覺得心中黯然，他知道大蛇丸最後的那句話是將他當成了自來也，那樣深情不移的目光，不知怎的令他想起宇智波佐助，這兩人雖無師徒的名分，但音隱門的五年，朝夕相處間，他們是以怎樣的心情相互對視的呢？忽然回想起自來也師父偶爾投注在他身上那痛苦的視線，他心中忽然一痛，自己那時那樣無所避忌的執著，必曾深深刺傷過師父的心吧。年少輕狂的歲月，果然美好得令人討厭呀。已經想到這個地步，這就說明自己的心已然蒼老了吧？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苦笑著跪倒在地，內力又一次不繼了，果然還是太勉強了罷，為了那一聲自來也師父獨有的示警哨音做到這個地步，其實不過是個借口吧，他只是單純地想為了與自己和佐助這麼相像的師父和大蛇丸最後做點什麼吧。
不知道九尾走前留了什麼東西給他，令本該承受咒言反噬、筋脈盡斷而死的他存活了下來，但是畢竟之前消耗過大，虛弱的身體、紊亂的內息、錯亂的經脈無一不令他痛不欲生，處處掣肘，是以藥師兜出現的時候，他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一動不動地任憑藥師兜將大蛇丸的屍體帶走，事實上就算他想攔也無能為力，更何況，那兩人之間有何瓜葛，他並不想介入。只是藥師兜臨走時留下那句話卻讓他大驚失色。
"七尾還沒有死。"
還沒有死麼？那麼只有再來一次了，簡單休息了一日，他再度回歸終焉之谷，還未靠近，便已見到那山谷呈現一片詭異的灰氣，心知那必是七尾作怪，他全速衝了過去，果見谷口處有木葉和音隱的門人，個個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奈良鹿丸正蹲在地上沉思，見他過來立刻迎了上來，"鳴人，是七尾。"他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佐助還在裡面。"
"我知道。"他微笑，然後抬腳往谷中走，冷不丁胳膊被鹿丸死死拉住，"鳴人......"
他沒有回應也沒有動，只是直視他的眼睛，良久，奈良鹿丸鬆開了手，望著那人沒有半絲猶豫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原來錯過了一時，便錯過一世，鳴人，既然你執意要去，縱使今生無緣，來世，我定會比他更早握住你的手，再不放開。
一腳踏入終焉之谷，詭異的氣息瀰漫而來，待到看清楚谷中的狀況，漩渦鳴人忍不住皺起了眉，上古妖獸，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但見宇智波佐助一人獨立，如醉如癡，正抱住一塊條石喃喃自語，傳聞七尾擅於土遁，長於化形，想必是之前化作什麼人的樣子，將佐助迷惑了罷，他正欲上前，卻感受到一絲奇異的違和感，當下又仔細觀察那個佐助片刻，心中已經瞭然，伸手拔出腰間短劍，一劍刺去，那"佐助"應聲而倒，化為一抔黃土。
果然正是貉施法偽裝而成，漩渦鳴人一擊即中，立刻飛身而起，避開腳下的陷阱，而後旋身，以劍刺地，這一式得自卡卡西指導，迅捷狠厲，身法精妙，數招過後，但見地上鬆軟之處，已現出幾點血痕，再換另一套疾風劍法使來，劍帶內勁，虎虎生風，狂風過處，七尾貉哀鳴不斷，但仍未從土中現身，亦吸取上次與佐助交戰之經驗，堅守那一片軟土，寧可被斬傷，也不肯隨著鳴人的劍勢避向石地之上。
久攻不成，漩渦鳴人心中愈見焦急，他深知自己現時體力內力皆很有限，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是不利，然而這上古妖獸偏偏狡猾得緊，每次都堪堪避開他的劍招，雖然受了些小傷，但都不足以致命，而他卻愈加覺得頭痛欲裂，內力不繼，手中的劍越來越沉，勉強刺下一劍，終於力不能殆，被那妖獸瞧出破綻，眼看就要被捲入腹中，忽然有股勁力將他一帶，跟著一團火焰呼嘯而過，直襲向妖獸藏身之地，頃刻間，那片泥地便化為了焦土。
耳邊猶自迴旋著妖獸淒烈的嘶吼，精疲力竭的身體已經落入熟悉的懷抱，克制住愈加劇烈的眩暈，漩渦鳴人抬起頭，望向那個人的臉，"佐助師兄，別來無恙。"
落入眼中的是那個人深深回望他的眸子，血色，中間間以凌亂黑影。
萬華鏡寫輪眼。
他忽然覺得無所遁形，或者他這一生，都永遠擺脫不了這個男人，他有著那樣一雙令他無法抗拒的眼睛，和那樣冷漠而又溫柔的堅強懷抱。
但是，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想試著反抗一下命運，用盡全副精神，漩渦鳴人苦笑著將視線凝聚，終於有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淡然開了口，"大蛇丸死了。"
那個人沒有回答，或者大蛇丸之於他未必有他之於大蛇丸那樣特別，當然，更加得比不上自己和自來也罷。
接下來的事成功讓漩渦鳴人結束了胡思亂想，宇智波佐助忽然以手扶住他的頭，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那吻是如此的綿長，讓他幾欲窒息，本已慢慢沉寂下來的心重新灼痛起來，他想他可能就要流淚了。
這要命的深吻終於結束的時候，宇智波佐助將臉貼上他的胸膛，以令人無比詫異的顫抖聲線喃喃道，"鳴人......你不準死，不要離開我，否則，我會讓整個武林為你陪葬。"
前半句的感動凍結在後半句的悲哀裡，漩渦鳴人只覺得自己火熱的心在瞬間冰冷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這個男人擁有著愈見強大的力量，心卻愈見軟弱，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了吧？已經到了不恨著什麼東西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吧？鼬啊，你能夠那樣從容地赴死，是不是也是因為，對自己當年隱瞞滅族真相的善意謊言所結下的這意料不到的苦果而後悔了呢？
已經不行了吧，七尾留在這世上的話，無論被殺死多少次，都不會徹底死亡，必須將它送回大荒，而如若自己因此而死，失去了自己的佐助，將會比妖獸更加可怕吧？如此，只有一種辦法能一次解決這兩個危險了，將所有內力凝聚在丹田，他開始在心中默念開啟異界之門的真言，因為已經做了決定，心中反而一片澄明，真言將成之時，他輕輕抬起宇智波佐助的頭，定定望進他的眼睛，"吶，佐助，我不離開你，你是不是也不會離開我？"
回應他的是那人的吻，熱烈而狂暴，他亦積極回應，唇舌糾纏間，最後一句真言訟畢，耀眼的蒼藍光芒亮起，整個山谷開始震撼，肆虐的狂風中，異界之門再度打開，無盡的黑暗瀰漫過來的時候，宇智波佐助的身體微微震了震，然後更緊地擁住了他，膠著的唇自始至終都沒有放開，漩渦鳴人亦更緊地回抱住他，深深地吻，像是要將自己揉進對方身體中一樣的纏綿，心如同火焰般炙熱，愛若蓮華般綻放，然眼角卻終是滴下淚來，謝謝你，佐助，還有，對不起。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