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我見到那個劉志高。他一個人等在管教的辦公室里,雙手不停地撫摸手里的提包,兩個腿來回變換姿勢,一副很緊張的樣子。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臉,我他媽的不得不承認,他确實帥气逼人,可以說他的模樣不亞于肖海,而且比肖海多了分成熟的剛毅气質。從年齡上講,劉志高應該和我差不過,但他看著至少年輕我5歲。白晰的面頰,帶著讓人猜不透的表情,烏黑的短發打理得人模狗樣,一件寬大的藍青色長袖?恤下一條同樣寬大的牛仔褲,酷得象個不到20歲的高中生。
真應該讓這小子進監獄,讓這里的犯人都操死這個王八羔子。我心里罵著。
劉志高警惕地盯著我,直到我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我取下叼在嘴里的煙問:“知道
我是誰嗎?”
他打量我一身囚衣,搖搖頭,并沒有太多的懼色。
“我是肖海在這里的大哥,你們的事我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想進來住上几年,就乖
乖地來看肖海。對他好,等他刑滿了把他接出去,听見沒有?”我用命令的口吻說。
“為什么?”他的口气一點也不軟。
“你他媽的是真王八蛋啊?肖海在替你坐牢你他媽的不知道嗎?”
“車是我的,但人是他撞的,怎么叫替我做牢?他總以為我應該替他承擔,為什么?
就因為我比他大,我平時照顧他多?”
劉志高理直气壯的几句話頓時說得我啞口無言,畢竟他們之間事我并不真正了解。不過我馬上接著問:“至少你上過他吧?至少你們有那种關系吧?”
“這就更是無稽之談!”劉志高近乎吼叫:“肖海是個同性戀者,可我不是,我無
數次告訴過他。”
這回我真是該裝啞巴了,但我還是繼續說:“少他媽的胡說八道,你騙誰呢,是個男人就敢做敢當,沒撞人,沒有那种關系,你他媽的跑這干什么?”
“因為有人威脅我,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沒想出應對的話,只能什么也不說了。
“這位大哥,肖海那孩子是有不少优點,家庭狀況也讓人同情,但我發現他腦子里想問題很奇怪,經常是幻想些根本沒有的事情,這也是為什么我后來不太和他來往的原因。”
“你不和他來往,他怎么會開你的車?”我終于抓到了他的漏洞。
“他是自己把車鑰匙偷出來,自己開出去的,我又不知道。這個當時立案的時候他不是交代了嘛。”
“他能偷你的鑰匙就說明你們關系親密,他怎么不偷別人的鑰匙。”
“因為他總求我幫忙,我是想离他遠些,但人總有同情心,有惻隱之心。”
“放你MD屁!肖海從來不是喜歡求人的人,在這大牢里他沒求過任何人。”我依然堅信這小子在撒謊。
“他對我跟對其他人不一樣。他總把自己當女人,對我有那种男女之情的意思。所以他總依賴我,這個外人無法了解。”
我徹底無話可說了,看著劉志高光鮮、漂亮得讓人心悸的一張臉,我有點怀疑到底誰在撒謊。過了一會儿,肖海被管教帶了進來。肖海不合体的短小灰色囚衣,加上滿臉的黃土与汗水混合在一起,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痕跡將原本來漂亮的面孔遮掩的只剩下一雙乎閃的大眼睛。當他看到劉志高時,几乎是惊得呆住了,然后他根本沒顧忌旁邊站著的我,一把就扑上劉志高,摟住他的脖子,死死抓住不松手。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肖海,熱情地象火一樣,我看他快把自己燒化了。
“肖海,這是在什么地方,不要這么不冷靜!”劉志高很理智地提醒肖海。
肖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衝動,連忙松開摟住劉志高的手。劉志高看看我又看看肖海開口問:“大哥,我可不可以和肖海單獨談話。”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肖海:“他剛才對我說,人是你開車撞的,你們也沒有那种關系,你告訴我,小海,他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肖海皺起眉頭,不解地望著我又望望劉志高,好像豁然明白了什么說:“他說得對,人是我撞的,我們﹍﹍”肖海有點遲疑:“我們只是好朋友。”
劉志高的臉上沒有特別的變化,但我還是看到他抿起的嘴唇,那是難以察覺的得意。
盡管我的胃有些抽痛,盡管我感覺自己被人當猴儿一樣的耍,但我仍然說:“小海,你們聊吧。管教那里我幫你擋著。”我還沒說完就往外走。
回到采石場,甜甜問我發生什么了,為什么肖海和我都分別被叫走,我告訴他肖海的老相好來看肖海了,甜甜立刻興奮地問我,那人是不是帥死了,我回答比肖海還帥。甜甜用舌頭舔著嘴唇,我看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問甜甜:“關于他的相好,肖海都跟你說些什么。”
“說他帥,說他們在一起可浪漫了,總給肖海惊喜呀,什么情人節給肖海送花啦,送生日禮物啦,反正都是那些小孩的把戲。”
“就這些?”我問。
“好多呢,說那個人是學工科的,可文章寫得好,文筆好,還給肖海寫過詩呢,好像還在什么報上發表過。說他聰明,有情趣,知識丰富什么的。”甜甜停片刻:“嗨,要我說,其實上了床那些都不重要,長的好,身材好最重要。這么漂亮的人要是能讓我上一次,嘿嘿,做鬼也風流呀﹍﹍”
我從身上摸出煙盒,抽出一只煙,卻他媽的怎么也找不到火柴,甜甜還在滔滔不絕,我衝他大罵:“沒他媽看見我要點煙嘛,你媽的眼睛長屁股上了!”
甜甜終于閉上了嘴,他幫我點上煙,我一屁股做在石子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眼前是囚犯勞動的身影,他們身上丑陋的暗灰色囚衣在污煙瘴气,彌漫著黃沙的空气里晃動,明年這個時候我一定還在這里,也許一輩子,在這里變老變臭。肖海應該出去了吧,應該和他的那個高在一起,也許不是,那王八蛋根本不喜歡肖海,這個小海早晚會明白的。我真心喜歡肖海,又怎么樣?我們的緣份不過就是在這監獄里,我能得到的不過是小海的身体,我以后能做的不過是侵犯他,侮辱他,甚至毀滅他。我失神地望著還算藍色的天空,直到甜甜的手摸到了我的臉,我一把打下甜甜的手,使勁眨眨發漲的眼睛。
“別難受了,老大,小海子能碰上你這樣的好男人,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甜甜說。
“放屁!”我冷笑著說。好男人?我這樣強暴他毒打他的也算好男人。
“老大,你要是不甘心肖海這樣對你,還來得及,肖海只要在大青山,他就攥到你手里,把他往死里整,然后想辦法再給他加几年刑,到那時候,他有什么樣的相好也必定和他吹。”甜甜冷冷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甜甜,他很嚴肅地望著我,完全不是平時嘻皮笑臉的樣子,他接著說:“你要是不忍心,就只能自認倒霉,倒不如不去想他了,再過大半年,平平安安地讓他出去。你也算對得起他。”
“讓他出去?我還沒操夠他呢。”我回答。我不能讓甜甜看透我。
甜甜輕蔑地笑笑沒有再說什么。
16
下午快收工的時候,老三告訴我肖海回來了,我在一片灰色的人群里分不清哪個是小海。直到我吃過晚飯從食堂的廚房里轉出來,甜甜告訴我肖海沒吃晚飯,回來就睡覺了。我回牢房的時候,大家正是讀報學習的時間,我听見肖海低沉的沒有生命力聲音:“根据公安部<嚴厲打擊犯罪,維護社會治安,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第24號文件及新的治安管理條例的頒布,我市各公安部門下大力气查抄了一大批民憤极大的地下歌廳,舞廳,以賣淫為目地的發廊,按摩場所,懲制了﹍﹍”
“265!”隨著巡視到我們獄舍的黃管教一聲厲喉,肖海連忙站起來立正,大聲
回答“是。”
“你這是什么腔調,說話象個大煙鬼,你完全是帶著抵触情緒在讀報。”郭胖子告訴我最近姓黃的老婆在和他鬧离婚,所以一身的邪火,讓我少去惹他。沒想到肖海撞在他手里了。
“報告管教,我沒有抵触情緒。”
“你是我說錯你了?我冤枉你了?”
肖海沒再說話。
“去操場上站著,今天晚上我不讓你進來,你休想進來睡覺!快去!”
小海低下頭,小跑著往外走,与正躲在門外的我和甜甜迎面撞上,他看了我們一眼,繼續往操場上跑。甜甜反應迅速,馬上立正大聲說:“報告管教,我們去廁所回來了。”
“你們只要一讀報學習,屎呀,屁呀,尿呀全來了,看電視時怎么老實得連個屁都沒人放。”
“報告管教,下次我們一定憋住了,絕不讓這些東西外泄。”甜甜回答。
黃管教好像被逗得不太生气了,抿了抿嘴:“繼續讀報。”他說完晃了出去。等大家确定他走遠,笑成了一片。
晚上熄燈后,皮桶子問我肖海還在外面站著呢,是不是讓他進來,估計姓黃的也忘了這事。我說現在黃管教正發邪火,你想往槍口上撞嘛?甜甜馬上接著說讓肖海站一個晚上都是便宜他,老大對他算是夠寬容的了。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迷糊著了,我好像在做夢,夢見我繼父,我媽,小海,劉志高,忽然我一子清醒過來,從床上坐起來,房間里冷得讓人顫,我找來棉襖穿上。我穿上鞋,翻出小海的棉襖,悄悄出了門。
外面風非常大,逆風行走,舉步都艱難。操場上,月光下,肖海蜷縮著坐在地上,頭埋在胳膊里,我走過去,用棉衣裹住正發抖的他,輕聲說回去吧。他抬起頭,眼牟在月光里更顯漆黑,眼光更明亮。我用手撫摸他的頭發,用胳膊更緊地摟住他說:“回去睡覺吧。”他站起來,依偎在我怀里。我們回到房間里。他躺在床上后依然發抖,我幫他蓋上棉被,然后回到自己床上。
我想起甜甜說過他曾很賤。我終于發現我李小武竟然也很賤,那個從前心狠手辣、鐵石心腸、干大事的李小武賤的連他媽的恨都不會了,都忘記了。
過去三天了,第四天晚上一回獄舍,我就把肖海堵到牆上,死命地親吻他,他反抗得很厲害,那是真正的抗拒,不象平時欲迎還拒的調逗。但他根本無法抗拒我的粗暴。我知道我在用小海不喜歡的方式得到他,但這是我唯一能得到他的方法。熄燈后,我爬到肖海床上,一句話沒說,用大力將他按得一動不能動,我親他的嘴,親他的身体,親他的乳尖。我听他說:“你給我下去,我不想做那事。”我沒回答他,
只是一把撤下他的褲子,我抱起他的雙腿扛到我的肩上,他的上身一下子騰躍起來,好像是要來打我,我衝著他的臉一拳就打下去,他立刻應聲倒下,我趁勢摸索到他的隱密,立刻就將“家伙”往里捅。肖海好像不再反抗,躺在那里閉著眼睛象個死人。我在肖海的身体里前后運動,看他閉著的眼睛,我想他大概在想念他的志高哥呢,在陶醉著劉志高給他的疼痛,然后讓他自己打手槍。于是我的動作更用力,更粗魯,滿屋子是肉体發生碰撞的淫靡聲,沉重的喘吸聲。
我的痛苦無人体會,我的憤怒無處渲泄,最后都以欲望的方式全部傾注在肖海的身上,肖海的体內。那晚我要了肖海三次,直到甜甜說:“行了,老大,你還讓不讓我們睡覺。小海子一天多沒吃東西,你這么鬧,還不把他折騰死。小海子,赶緊跟武哥說句軟話。”
我雖然沒听見肖海發出任何聲音,還是离開了他的身体,回到自己床上。
早晨醒來,我以為肖海一定是對我橫眉冷目,結果我听到他很柔聲地叫我“武哥,能幫我請個假嗎?我不想上工了。”來大青山一年半,肖海第一次主動求我請假。
我低頭看肖海,左眼眶發青,左邊嘴角也輕微地腫了起來,我想起晚上我曾打了他一拳,怎么會打得這么重。看他雙頰微紅,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說只是有些惡心,估計睡一天就好了。
大家出操的時候我把甜甜拉進了廚房,我問他肖海這几天為什么不吃飯,甜甜反問我為什么四天不和肖海說一句話,為什么不自己問他。見我不回答,甜甜輕嘆了口气,說:
“從那天見了他的老相好,他也沒和我說一句話,我怎么問他都不說,一天也吃不進去一個窩頭,他呀,肯定是被人家給甩了。你現在正好可以趁虛而入,別老來硬的,你沒看出來那小家伙吃軟不吃硬嘛。”
還不到中午,我就急忙跑回牢房,小海一個人背對著門,安靜地躺在床上。我輕輕走過去,想看看他是不是睡著了,發現他的肩頭在輕微抽動,我搬過他的肩膀,他竟是滿臉淚水,緊閉雙眼,慘白的臉色和發紫的嘴唇。
“小海,你怎么了?”我問。
“你出去。”他回答,壓抑著哽噎的聲音,不順暢的呼吸好象被什么憋著了一樣。
我彎下腰抱住他的肩膀:“是不是那王八蛋跟你說絕情的話了?那個人絕對是個畜生,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你他媽的滾!”肖海衝我怒吼,几乎是大口的叨气。
我真想抱住他,給他點安慰,但最后還是選擇退出房間。我站在門口沒馬上走,后來我听到肖海在里面嗚嗚的哭聲。我想起他剛來大青山時曾在被子里痛哭,這是我第二次听他這樣哭,以后我再也沒听到過他絕望的哭泣。
當天夜里,全獄舍的人被肖海的胡言亂語聲惊醒,他已經燒得神智不清,好像連气也喘不上來。我們叫來醫務所的管教,他在小海的胸上听了半天,然后叫來值班的警官,又打電話給農場党委書記,最后他們用吉普車連夜將肖海送到監獄醫院。醫務室的管教說265了急性心肌炎,怕是拖不過這宿。
17
一個星期后王管教告訴我肖海下星期回來,他得的不是心肌炎,是大葉型肺炎。姓王的很有些不滿地對我說:“你換個伴儿不行嗎?這小子真是命大呀!讓你折騰的差點儿死了兩次,你要是再惹出條人命,你這輩子就別想出去了。”
我終于想明白一件事,我曾給肖海的惡夢會永遠伴隨他,他就永遠也不可能喜歡我。而粗暴的交合使肖海痛苦,我比他更痛苦。索性我真的放了他,象甜甜說的,罩著他讓他平平安安熬到刑滿出獄。我絕對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我必須是個對感情拿的起放得下的人。
在肖海回來前,我將他的床換到了后面,放在皮桶子和小六儿的中間,他們和肖海關系很好。甜甜很開心的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一輛囚車開進監獄大門就停了下來,我看見小海帶著手銬下了車,我走過去說報告管教,王管教讓我來接265回牢房。獄警打開肖海的手銬,肖海給警察行了禮,然后轉過頭,他用柔和的目光看著我,對我輕輕的笑了。
五月的大青山微風襲人,陽光明媚。肖海純淨的笑容就象這美麗的季節讓我感到清爽又溫暖,只是他瘦得太厲害,圓潤稚气的臉被下額骨的楞角代替,突出的顴骨使兩腮都下陷,挺直的鼻粱顯得過高,眼睛出奇的大并深藏于眼窩中。這樣的小海讓我看得心□銳痛。
我接過他手里的尼龍兜子,微笑著用輕松的口气說:“你小子他媽的去度假,害得大家眼饞,尼姑現在天天盼著自己發高燒。”這是我在小海回來之前想了好久的一句話。
肖海沒說話,只是笑笑。
我也沉默了。這半年多,我在肖海面前經常語塞,嘴笨,腦子都遲鈍了。
“那天晚上,我又犯渾,害得你病了一場。”我突然想起來早晨想好要對肖海說的話。
“說什么呢!”肖海笑著回答:“我生病和你有什么關系!”
我又象個啞巴似的領著肖海往前走,快到了獄舍,我問肖海:“你以后要不要劉志高常來看你,我絕對可以辦到讓他每月來看你。”
肖海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搖搖頭說:“不需要,他馬上要結婚了,下個月又要出國,哪里有時間來看我。”
“你﹍﹍你替他頂缸的事就這么完了?王八蛋就這么拍拍屁股走了?!”
“還能怎么樣﹍﹍”肖海說著身子不由得靠在牢房外的磚牆上:“我還有半年就出去了,一切就結束了。”他語調淡然地說。
“卸那王八蛋一條胳膊一條腿,或者也讓他嘗嘗大牢的滋味!”我對肖海喊。
“何必呢?他那樣的,進來后還不是也讓別人象狗一樣地操來操去,我一個人嘗就行了,何必兩個人都嘗﹍﹍”
我將注視著肖海的雙眼移到旁邊的窗子上。每當小海說起他在監獄的遭遇,說起我給予他的暴行,我就恨不能把自己的五髒六腹挖出來。我李小武做事向來不言后悔二字,殺了人咱給償命,二十年后又是條好漢。可現在我真想時間倒轉,再回到小海剛來大青山時的情景,我不一定會討小海的喜歡,但我絕不會殘忍的傷害他。
“和他好了三年,替他做了兩年牢,我對得起他了。”肖海說著眼睛不再明亮,但沒有淚水,只是如蒙上霧气一樣混濁不清。
對于肖海的床被調換的一事,我以為他會很高興,不再被當做“伴儿”,或者叫床伴不是他最希望的嘛。結果當他知道這樣的調換時楞了好一陣,然后冷淡地說挺好。
就在肖海住院期間,老三和皮桶子把一個新來的、有几分姿色的男孩騙到廁所里,霸王硬上弓合伙搞了四、五次,弄的那小子床上躺了兩天。對于這种在監獄里最稀松平常的事,我第一次极端的反感,但我什么也不能說,什么也不能表示,因為這是在大獄里,一個特殊的生存環境。
在二班里,沒有人打肖海的主意,這并非迫于我的淫威。監獄里也有些奇怪的自然而然的習慣,除一兩個鷹頭有固定的伴儿外,其他人的眼睛都放在外班或者新來的鳥屁身上,因為再漂亮的男孩子每日朝夕相處后會產生兄弟一樣的感覺,再要做那樣的事就不夠意思了。更何況象甜甜說的,二班不少人挺佩服肖海的,說他為人處事夠義气。
但疤臉他們對一直沒能上成肖海依然耿耿于怀,所以當得知肖海已經不再是我的伴儿時,他們開始找机會和肖海搭訕。我私下里對他們說,肖海現在是我的兄弟,如果他自愿,你們愛怎么搞就怎么搞,如果敢硬來,我不想看到再有人的腸子滿地流。話雖這么說,我是堅信象肖海這樣單純而且自尊的人不可能和他們搞在一起。
肖海身体完全恢复后就与其他人一同出操,上工。他說話比從前更少,煙卻抽的比我們班的老煙鬼都凶,我經常看到他一個人靠在牆上,或樹干上或是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吸煙,他的囚衣再也不象以前那樣穿得整整齊齊,扣子一直系到領口,而是只有一兩個扣子是扣上的,甚至敞胸裂怀,任風吹著他几乎晒成棕黑色的皮膚,和繁重勞動鍛煉出的漂亮胸肌。
我避免与他太多的接触,因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也把握不了分寸。我們很少說話。但我們的目光經常相遇,每次都是我先移開自己的眼睛,我怕自己會將痛苦,眷戀,甚至欲望暴露給他。但我仍然忍不住經常從廚房拿來肉和其他有油水的食物,讓甜甜給小海。
一天早上,我因為頭天夜里和甜甜折騰的太累沒有到工地上,他發騷得厲害,逼著我給了他四次。中午的時候,皮桶子偷跑回來告訴我肖海和4的一個小子打起來了,后來4的人越來越多,他和小六儿几個人也幫著小海打,結果管教來了,大家全跑回自己的工地。但那個新來的俅管教還來勁了,一個個調查,最后4班的拘了5個,我們班就小海一個人給獨拘了,而且是一個星期。
我很惊訝听到這個消息,雖說打架是牢里常有的事,但在我眼里,小海絕對不是個打架的人,現在竟因為打架被獨拘,他現在是怎么了!我一想肖海被拷住手腳關在一間長不能伸腳,高不能直要的囚室內,而且是一個星期,不由得心里發急。我下午去找了王管教,他現在已經升了科長,在我面前更是一副廉洁奉公,秉公執法的优秀警官的操蛋樣,不過最后他還是答應我只拘肖海2天。
肖海回來的時候走路都跛著腳,看那樣子一定被新來的管教打了,那新來的正想抓几個打群架的犯人過癮,偏又碰到肖海這樣大包大攬不想牽連別人的硬主,一頓教訓是免不了的。大家迎接英雄般歡迎肖海回來,但他沒有像多數人在這种情況下所表現出得意的狂樣,只很淡然地笑著,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等大家都散開了,肖海走到我面前說:“武哥,謝謝你讓我出來。”
我衝他揮揮手沒說話,他悻悻地轉身要走,我叫住他說:“你還有几個月就可以离開這,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他沒回答。
“別打架,別惹事,別他媽的給我惹麻煩!”
“知道了。”他連看也沒看我的回答。
18
又是個星期天下午,我在管教那里喝夠了酒,回到囚房,發現只有肖海一個人正刁著煙打掃衛生,我問肖海其他人呢,他說都在操場上。我轉身正要走,听到肖海柔聲叫我:“李小武。”
我回過頭,他半依在牆上,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掐著煙卷儿,左手伸到自己的衣服里,放在右肩頭上。小海只系了最后一個扣子的囚衣勉強挂在身上,整個前胸和右肩暴露無遺。
“你怎么象躲瘟疫似的躲著我?”他似笑非笑著問。肖海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有點丰厚所以格外性感的嘴唇微啟,雕塑一樣完滿的下額隨著側過來的頭展視在我面前,傾長的脖頸上喉節輕輕蠕動。
我沒回答。他當時的樣子太具有調逗性,我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收斂起似有似無的笑容,又吸了一口煙,眼睛直視我,將口中的煙緩緩吐出。甜甜也做過同樣的動作,但与小海截然不同,甜甜表現的很有女性的嫵媚,肖海渾身上下洋溢著邪邪的男性味道。
我不想再壓抑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我走過去,一把抱上肖海的腰身,手掌用力地在潤滑的皮膚上撫摸,更确切的說是摩擦。肖海早已抽出放在衣服里的手,他扔掉煙頭,雙手扶在我的腰際。我向前挺近下体,我的堅硬貼到了他火熱的欲望之上。我們的臉几乎貼到一起,肖海沉重的呼吸如熱浪噴薄在我臉上,我猛然吻住他的雙唇。也許是用力過大,肖海被我擠到了牆上,他的身体与牆壁接触發出很大的聲響,他皺了一下眉頭,雙手突然向外推我,我哪里容他反抗,用身体更緊密的壓住他,雙手抓住他的手腕按在牆上,嘴唇在他臉上瘋狂地親吻。我用牙齒輕咬他的香唇,他的舌頭,他的肩膀。我加大牙間的力度,直到肖海發出低聲的呻吟。他好像依然在反抗我,虛假的,調逗式的反抗。我突然用大力將肖海翻轉過來,他趴在
牆上,我一把撤下他上衣,衣袖依然挂在胳膊上,迷人的背部完全裸露出來,早先傷害的痕跡還隱隱可見,但光滑的皮膚依舊發出誘人的光澤。我從他脖頸往下親吻、撕咬,一直到美麗的股間。他的褲子被我一撤到底,我瘋了一樣掰開他的雙丘,用手向深處探入。
肖海真的抗拒了,他几乎要掙脫開我的束縛,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被我強行拽到不知是誰的床上,我再次把他壓在身下,我的嘴唇尋到小海的雙唇,尋到他挺立的乳尖,尋到他衝天的欲望,當我的嘴完全包容他的堅挺后,我听到小海野獸般的呻吟聲,我還沒來得及完全离開他的欲望,他已經噴泊而出。發泄后的寶劍竟依然沒有塌軟的跡象,我實在顧不了太多,顧不得找來潤滑濟,只用了些口水,然后搬起他的雙腿,用力刺入。
我看到他皺起眉頭,閉上眼睛,但他沒有用手推我,沒有更多的反抗。
“疼不疼?疼不疼啊?﹍﹍行嗎?”我听到自己語無倫次的問話。
“沒事﹍﹍慢些﹍﹍可以﹍﹍”他也語無倫次的回答。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欲望上,快速的摩擦著。當我完全渲泄在肖海体內時,他的瓊漿也散布在他自己的胸膛上。我累得合身扑倒在肖海身上,滿胸沾滿他潤滑的体液。
等我從欲望的巔峰逐漸清醒過來,發現小海已經在穿衣服。我費力地回憶剛發生過的一切,我是不是又粗暴地對待他?是不是又傷害了他?我的腦子一團亂,什么也記不清楚。但我很清晰地記得最開始是他主動調逗我。
“海﹍﹍剛才是不是﹍﹍是不是你疼啊?”我費力地問。
“沒有。”他輕聲地回答。
我站起來,從后面溫情地抱住他,親吻他的耳陲,他伶俐地閃開了。我自討無趣地站在地上。我沮喪地想他大概恨我,厭惡我到极點。
“小海﹍﹍你他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如果不惹我,我絕不會碰你。我不想讓你難受。”
小海回過身,他說:“我沒有怨你。”
“你到底喜不喜歡和我做那事?你要是不喜歡為什么那樣?”我是說他勾引我的事實。
“我他媽的賤!發騷!行了吧。”他說完咚的一聲摔門出去了。
万般無奈的情況下,我問自稱火眼金睛的甜甜,肖海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甜甜一邊搓著尖細的指甲想了好久說不知道。
“他那個人心思太細密,經常又是個悶葫蘆,誰曉得了。不過﹍﹍你發現沒有,只要咱們在一起,能把他气瘋了。”甜甜說著得意地笑笑。
“你以后少當著他的面和我起膩。”
“哎喲,他不和你好,還不讓別人和你好,這也太霸道了吧。可怜的小武弟弟,痴情到這個地步,到頭來可是自己受傷。”甜甜見我沒說話又問:“這肯定是你的初戀吧?”
“戀你媽個頭!”我罵道。
1 ☆☆☆星石于2005-02-01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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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工地上的犯人暫時停止了繁重的忙碌,他們規矩地坐成几排,手里端著飯菜狼吞虎咽。我從廚房拿來一大碗切好的豬頭肉,把老三,皮桶子,甜甜還有肖海都叫了過來。除了小海其他人都樂得大口大口的咀嚼。
上次和肖海做了那种事后我們又快一個月沒有說話了,看著肖海沉默的夾起一片肉放到嘴里緩慢的嚼,我心里想再過五個月,他出獄,我就徹底解脫了,心靜了,沒有人會知道我李小武曾為一個男孩子不思茶飯,夜不能寐。我知道我這輩子不會再有這种感覺了。
肖海只吃了兩口就躲到一邊抽煙去了,我看甜甜吃完后湊到肖海身邊說:“海子,你失戀后遺症的時間也太長了吧。”
“我早想開了。”小海邊吐著煙霧邊回答。
“真不想他了?真忘了他了?”甜甜笑眯眯地追問。
“不可能忘,但知道挺沒意思的。”
“知道了就好。將來出去了,對人多留個心眼儿,別太實在了。越是看著十全十美的人越他媽的不是個東西。”我說著也湊了過去。這是我一直想告誡肖海的話,但總沒机會說。
肖海抬起頭,我們對視了好一會儿,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什么,結果他低下頭說:“我在拘留所里知道被判了刑,就開始怀疑他這人是不是象我想的一樣好。后來到了這儿,他從沒來過,我心里就明白了,只不過不想承認罷了。”
“你們說什么呢?”甜甜一定听出我們話里有話,所以不解地問。
我和肖海都沒回答他。
“我回去了。”肖海說完扔掉煙頭,從地上站起來就往工地上走。他快到工地上時,疤臉跑了過去,他和肖海說著什么。
我听見甜甜說:“你知道嗎,最近肖海和一班和五班那几個大雜役搞得可熱乎了。”
“胡說八道。”我回答。
“不信你自己看吧。這陣子他們給肖海送煙而且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酒偷偷給他,以前他是什么也不收的,現在來者不拒。”
我緊閉著嘴,一句話也不想說。
“以前看著好像貞男烈女,不過就是個一般貨色。人家一個大學生不跟他這么個在押犯好了,就气得要死要活,還說人家沒意思。”甜甜很不屑的說。
我沒有象肖海許諾的那樣保守他的秘密,我告訴了甜甜肖海為劉志高頂缸及我見到劉的來龍去脈,我看到甜甜漸漸發紅的眼睛,我從不知道心如一只超大號石頭漏斗的甜甜還能盛載悲哀,能為別人的故事難過。
我知道甜甜不討厭肖海,但對于我喜歡小海這點,他總是酸溜溜的。所以我不相信甜甜對小海的誹謗。不過我還是悄悄地把兩條煙放在肖海的被子里面,我不希望他接受別人的東西。我一直說服自己相信肖海,直到我親眼看到肖海和疤臉調情。
那是個有著明媚陽光的秋天的下午,几個班在一起“放風”,肖海的囚衣仍舊半敞著,他上身靠在鐵絲网上,半個腰和屁股坐在鐵凳子上,兩條腿大敞開地伸直,閉著雙眼,庸懶地沐浴著陽光。攮子走了過去,他的手一把扶上肖海的大腿上下撫摸,他說:“小妞呀,這么舒服,要不要再舒服點呀?”他嘻皮笑臉地說。
肖海睜開眼,看了一眼他的手什么也沒說,鼻子哼了一聲,又象是微笑,然后閉上眼睛接著享受陽光的沐浴,也許還有攮子的撫摸。
“上次給的煙好抽嗎?”
肖海微微點頭。
“知道什么叫知恩徒報嗎?什么時候讓哥哥嘗鮮儿呀?”
“行啊,先幫我叼叼這個。”肖海說著挺了挺下身。
“操你媽!不要臉的小婊子,哥哥是要操你的小騷穴。”
“再說吧。”肖海說完站起來要走,被攮子一把按到鐵絲网上,盡管他壓底聲音,我還是听到攮子說:“別??以為有武青臉罩著你,老子就不敢動你,想他媽的占我的便宜,老子豁出去再坐几年牢,也要把你的騷逼操爛。”
我上前用大力摟住攮子,他几乎動彈不得。我說:“操誰呀?大白天的?”
攮子气急敗坏地掙脫開我的手,也放開了按住小海的手,他說:“老武,我是給你面子,不過你告訴你那個騷貨,別欺人太甚。”
“我會告訴他的。”我平靜地說。
攮子走開了,我再看肖海,他眼睛緊盯住我,臉上似乎有愧色,但他并沒說什么,好象等著我說話。我壓抑住所有的气氛,羞辱和厭惡,我走近他低聲說:“煙抽完了管我要,想喝酒吃肉還是其他什么東西﹍﹍”我盡量控制自己的聲音:“﹍﹍我都一定幫你弄到。別拿別人的東西,吃人家的嘴短。”我說完轉身要走,但想起了一句特別重要的話,回過頭補充了一句:“我想活著看到你平安出去。”說完我再也沒看他,一個人回到了牢房。
20
勞改農場的的副場長是我在大青山最靠得住的人,但表面上我們從來不說話。一次他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下個星期,可能會有上面來的警員調查498案,而且估計是直衝我來的。
接著我老娘又來看我,我得知我繼父死了。老娘看著很傷心,她說我繼父是這個世界上對她和對我最好的人,現在一切要靠她自己了。她告訴我監獄里的勢力依然是我們的,但“上面”被我那個所謂大哥買通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他現在喪心病狂地要把我至于死地。老娘說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我弄出去。我恨自己被關在這里不能幫老娘一點忙,還讓她操死了心。我媽安慰我說我是為李家坐牢,現在她也是為李家救我出去,几乎所有我繼父的得力手下都和她一心。
回到獄舍后,我表面上不動生色,背地里開始和498天所有在場的人串供。除了甜甜,老三這几個鐵杆外,其他人我用收買,恐嚇等各种手段讓他們按我的意旨回答問題。但我沒有和肖海說,因為那天和攮子的衝突后,我們又不再說一句話。
周日晚上快到了就寢時間,囚室里的其他人都從娛樂室回來了,只有肖海沒回來。皮桶子和小六儿面有難色地對我說肖海正在一班和那些人偷偷喝酒呢。
我听后只說了句“知道了”。現在對我是非常時期,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但有等了一只煙的功夫,我還是忍不住揣了一把螺絲刀去了一班。
我打開門時,看到肖海坐在一張床上,有三四個人圍著他坐著,他上身全裸地靠在攮子怀里,雖然穿著褲子,但我清楚地看到攮子和在一旁疤臉的一只手都放在他的褲子里摩挲著。攮子的另一只手拿著喝水的缸子,正往小海的嘴里灌。肖海漂亮的臉已經通紅,淫靡的笑容給完美的面容更增添了迷人誘惑力,等攮子的水杯离開他的嘴,他迷亂地自言自語著什么,然后嘿嘿地笑,腮邊的酒窩更加明顯。
我走了過去,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我。疤臉似笑非笑地先開口:“老武,是要一起玩嗎?”
“我想帶他回去。”我慢慢地說。
“這就是你不夠意思了吧?他是自愿跟我們玩的。”
“是你們不夠意思,你們把他灌醉了。”我依然緩慢卻有加重語气說。
“是嗎?野妞?你醉了嘛?你剛才不是還說小穴被我的手弄的痒得不行,就等著哥哥
的大雞巴搔痒嘛。”
肖海睜大眼睛,臉上的笑意帶著絕望,他突然繃起了臉,蹙起眉,愁苦和憂郁的神態好像我在大青山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看著他越來越悲涼的雙眼,我以為他馬上會哭出來,但他笑了,微笑的臉上沒有任何內容,空洞得好像個玩偶。
“武哥,咱倆沒緣份,我不能喜歡你,我不應該喜歡你,我應該恨你。”肖海旁若無人地對我醉言醉語。
我沒有說話,假意又湊近小海一些,實際上我已經站到疤臉的身后了。我握住手中的螺絲刀,用右胳膊一把勒住疤臉的脖子,我用螺絲刀尖頂住他的喉嚨窩,我控制著手的力度,但疤臉的脖子已經流出鮮血。他痛苦的干嘔著,我猜測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因為他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
“把肖海放開。”我對其他人命令道。所有人被我的突然襲擊惊呆了。攮子放開了小海。我拖著疤臉往后撤了几步并對肖海說:“給我回去!”但肖海沒動。
不知什么時候,皮桶子,小六儿,甜甜已經進了一班,他們很快連拉帶扯把肖海弄走了。我拖著疤臉一直到門口,說:“今天的事對不住各位了,肖海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不管。有不服的就來找我,一條人命在這多住兩年,兩條人命就多住四年,老子不在乎。”說完,我放開疤臉,跑回牢房。
小海正在房間里撒酒風,他嘴里罵著“王八蛋,畜生,放開我”之類的話,拼命要掙脫開大家的束縛往外跑。我拔開眾人,走到肖海面前,用足了力气,衝他臉上就是一掌,隨著啪的一聲,我看到鮮血順這小海的鼻孔往下淌,接著一邊嘴角也滲出了血。
“你還要不要臉?你他媽的還把自己當不當人”我衝肖海大罵。
肖海靠在牆上,凄涼的一笑,任憑鼻子里的血流到嘴里,流到下巴,嘀噠嘀噠點點滴落到光洁的裸露的胸肌上。他說:“我還是人嗎?我他媽的﹍﹍就在這個屋子里,你們不是一起把我按在這張桌子上﹍﹍我現在還裝他媽的什么尊嚴?要什么臉?”
“小海子,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誰進來沒被整制過,不是做那事也是一頓暴打。”甜甜說:“再后來老大對你不薄,你別沒良心。”
“是嗎?老大對我好?”肖海說著眼睛怒視我:“我是不把自己當人,你什么時候把我當人,你讓我趴在這牆上,用皮帶打,你他媽的把我當人嘛?”小海對我咆哮著。
我看著他被憤怒,屈辱扭曲的臉,從牙縫里擠出几個字:“我已經做了,你讓我怎么辦?”
肖海嘲弄般笑著說:“讓我也來打你一頓,咱們不就扯平了。”
我不再看他。低下頭,牙齒用力咬咬嘴唇,然后我抬起頭對小海說:“好,我答應你。”
“老三,把你的皮帶給小海。”我接著對老三說。
“老大﹍﹍”老三要說什么,我不耐煩地打斷他:“少他媽羅嗦,快點!”
我看著老三走到床旁,從箱子里拿出一條警用皮帶,然后遞到小海手里。我說:“來吧。”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他喝醉了,純粹是找揍呢,老大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對所有的人命令道:“你們都閉嘴。”
我身子靠在牆上,面對著肖海,平靜地對他說:“來吧,小海。”
我看著小海走到我面前站住,他臉上鮮血的顏色有些發深了,鼻子也不再往下淌血。他用布滿血絲的醉眼盯住我,我看到他舉起皮帶在我眼前晃動了一下。我沒有感覺任何疼痛,只是覺得自己的臉和身体被人猛推了一把,接著是火燒的灼熱感,几乎同時我感受到了刻骨的痛。小海的皮帶打到了我的臉上,我知道臉上一定出血了。我也許沒叫喊,但我還沒做好忍痛咬牙不發出聲音的准備時,皮帶又一次抽上了我的臉,我的身体,我下意識地發出了聲音,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身子蹲了下去。但我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意識,放下捂臉的手,努力睜大眼睛,又站了起來。肖海在我眼前象一個怪獸,面目憎獰得讓我厭惡,我還是第一次感覺他的丑陋。我突然想到當我手提著皮帶站在小海面前時,一定比他還丑惡。
“啪﹍啪﹍啪﹍”接著一陣陣巨痛從我的胸膛,腹部,胳膊,大腿,甚至下身和臉
上傳到腦子里,我死命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哀嚎。肖海象瘋了一樣在我身上沒頭沒腦地鞭打,我听見有人尖聲喊:“肖海,你媽的不是人操的,你他媽的狼心狗肺,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
“你他媽要臉?你如果要臉,能在這大青山里跟人操了一圈儿!”肖海粗魯地對罵。
我終于看清楚了,是甜甜,他扑了過來,把肖海壓倒,嘴里大罵:“告訴你這個爛貨,如果有人這么不要命的喜歡我,老娘比你知道要臉。你和你那個老相好一路貨色,是他媽的最無情無意的畜生﹍﹍”
我無心听他們又罵了什么,我努力站直身体,老三要扶我,我將他的手推開。我想張嘴說話時發現嘴唇腫得不听使喚,不過我還能發出聲音,我對躺在地上的小海說:“夠了吧?以后你再和疤臉他們絞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會管你了。”我說完去了水房。
當冷水接触到我臉時,我疼得連喘气都困難了。但我咬牙繼續清洗,我不想看到自己一張血污的面孔。我讓身邊站著的尼姑拿來小鏡子,我就著水房昏暗的燈光查看自己的臉。我長的不是那种可以稱為漂亮的面孔,但略長的四方臉形,高挺的鼻骨,堅毅的下巴及自耳根延伸下來的青色面頰使多少女人神魂顛倒。現在它就象個被捏爛的柿子,丑陋不堪。
秋夜涼气襲人,我正經歷著小海曾經歷過的痛苦。那些抽打過的傷痕好象要把我燒化,使人坐臥難安。索性我從床上起來,走出房門,依著牆根坐在地上一根根吸煙,我希望香煙能幫我驅除疼痛。有“雷子”查房,本來正要訓斥,看是我,只說了句“赶緊回去睡覺”就离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靜靜地從房間里出來,四處張望,最后他衝我走過來,半蹲半跪在我眼前。
“武哥﹍﹍我﹍﹍”肖海噙滿淚水的眼睛在夜色里盈盈閃動,他低下頭,手用力地撕扯自己的短發。
我勉強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說:“快回去睡覺吧,外面涼,我抽完這支煙也回去。”
“我怎么會這么渾蛋!我他媽的﹍﹍”肖海更用力的撤著頭發,懊悔地几乎咬牙切齒。
“沒什么的,這回咱倆撤平了一些,否則以前我覺得自己沒臉喜歡你。”我繼續柔聲回答。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晚上他打我時的那點恨消失的無影無蹤,尤其是看他悔恨的樣子,我比他都難受。
那一夜,小海一直陪我坐在外面,直到我們看到黎明的一絲曙光,我才昏昏欲睡。
21
我還無暇顧忌監獄里其他犯人和管教對我臉上的疤痕做出惊訝反應的時候,498專案組就來到了大青山監獄。我是第一個被傳訊的,他們并沒有對我作什么,只是一般性的訊問。接著二班所有的人被逐個審訊,這樣持續了5天,他們最后再次提審我。
當我一邁進審訊室,就感覺到异樣的气氛。他們讓我脫掉鞋子,手抱著頭赤腳蹲在地上。我看到一個雷子手里提著警棍站在离我不遠的角落。他們先煞有介事地告訴我,已經有不少犯人招供我殺害498的事實,如果我能主動交代,量刑的時候他們會考慮為我減輕罪則。我一副冤屈地模樣,又重复了一邊早已背的滾瓜爛熟的供詞。他們大罵我不老實交代,說他們有足夠的證据證明我蓄意殘害498。我哀求著,大聲否認。
我看到一個雷子走到我面前,抬起他厚重的警靴,一下踏到我赤裸的腳上,我疼得呻吟起來。無論這疼痛是否真的無法忍受,我都必須大聲嚎叫。這不是顯示堅強毅志的時候,這是在与警察的刑訊逼供周旋。那個混蛋的再次抬起靴子,再次狠命地往我的腳上踩去。我好像听到骨頭斷裂的聲音,我真是痛到大汗淋漓。
他們將翻滾在地上的我架了起來,放到一張靠背椅上,然后將我的手背后銬起來。我看到那個提著警棍的雷子一步步走近我,臉上似笑非笑,他說:“你倒是會叫喚呀,是不是想叫來人幫你啊?”
“我真的沒想害498,那是誤傷﹍﹍我們從來沒有矛盾,我們是好兄弟﹍﹍”我雖然疼七葷八素,但依然沒忘記与他們對抗。
“這家伙嘴可真硬,我倒看他能抗多久!”那王八蛋還沒說完,就舉起手里的電棍直杵到我的胸口,我想躲閃,但還是被那棍子碰到,我好像眼前一團亮光,隨著輕微地啪啪聲,劇痛發散到整個大腦,甚至整個身体,然后深入骨髓,眼前已經是漆黑一團,我想大叫,但連叫喊的力气都被阻擋在喉嚨里。
那個混蛋用電棍在我身上一通亂戳,后來竟然流氓到往老子的命根子上打,最后我連人帶凳子翻滾到地上。
我后爸說得好,再倒霉的事也會過去的,當我一瘸一拐地往牢房里蹭時,我心理有胜利者的得意,因為我知道498的案子就這樣結束了。
回到囚室的時候大家都在上工,到了晚上,所有的人都圍在我的身邊,甜甜還淚眼婆娑地親了我好几遍。我強撐著体力故意做出精力充沛的模樣滿不在乎的和大家有說有笑。終于熬到熄燈,所有人都睡去。我感覺要上廁所,但雙腳腫得象塊發面,動一動腳指頭都疼的鑽心。我勉強坐起來,挪動雙腿,我正試著往起站,猛然注意到眼前的身影。
小海一把扶住我,沙啞的嗓音輕聲問:“是要去廁所嗎?”
“啊。”
“我給你拿個盆算了?”
“不用,你扶我一把就行。”
當我站起來時,盡管我努力控制自己,但身体還是不自覺地恍了一下,小海從后面几乎將我抱住。他太用力了,我覺得自己被他的气息,体溫,和力量團團圍住,身上一陣蘇麻。
“你干什么?別害的我又想和你做那事。”我笑著說。
肖海沒理我,他問:“是不是特疼?”
“沒那么痛,就是想趁机占你點便宜。”
“別裝了。”小海說。我只能閉嘴。
我們從廁所回來,他幫我躺到床上,還給我倒了熱水,卻坐在我床邊遲遲沒走。其實從晚上大家一回來,我就注意到小海一直悄悄地站在眾人的后面,他微微皺起眉頭,無言地看著大家在我這里圍前圍后。他的眼睛不時盯住我的臉,但我總躲避他關切、焦慮的目光,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光讓我難過得想哭,我不知如何在他面前偽裝,我怕他瞧不起我。
“快睡覺去,天這么晚了,又這么冷。”我說。
“如果你晚上需要人幫忙,我的床离你太遠了,我怕我听不到。”
我本來想說我可以叫甜甜,但我馬上意識到這可能使他不高興,就隨口說:“你睡我床上”
“﹍﹍”小海閃動明亮的眸子,臉上漂亮的線條在夜色里生動的令人心跳。
沉默了片刻,我輕聲說:“﹍﹍我想讓你和我一起睡。”
我看到小海极柔順地衝我微微一笑,然后和衣鑽到我的被子里。我伸出胳膊,輕輕摟住他,然后我更緊地抱住小海。我將頭埋在他的胸口,我听著他有力地心跳,終于感覺白天里用冰,用石頭,用鋼鐵包裹起來的屈辱和憤怒一點點、一點點地化解了。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脆弱的時候,我竟然用力摟住一個男人,竟然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一夜無夢。
22
498專案組一离開,大青上又是我的天下了,我每天睡到近中午才懶洋洋地爬起來。腳上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才帶著班組下工地勞動。我心里非常明白,498一案雖然結束,但不等于我在大青山真正安全,更不等于我能有活著出獄的一天。我知道我媽那里几乎放棄了通過減刑、保釋等方法讓我出去的希望,他們正策划通過另一种方式,危險性很大,卻是唯一有效的方法將我弄出大牢。
那是絕頂的,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肖海依舊如從前一樣沉默地出操,上工,吃飯,就寢。我和他并沒有更多的親近,我在保守自己的對自己許下的諾言,不再打扰他,讓他平安出獄。只不過自那次打我之后,小海總想方設法幫我做這做那,特別是我剛剛受傷那些日子,他默默地照顧我。表面上的事都由甜甜、老三他們做了,但總是在不被人注意、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肖海就出現在我面前。
剛剛從工地上回來,吃過飯,洗過澡之后,我將身上的髒衣服脫掉,團成團扔到床角。我看見肖海走過來,他拿起我扔掉的髒衣服說,正好他現在要洗衣服,順便幫我帶了。從前我的衣服都是甜甜、尼姑為我洗,小海沒幫我洗過衣服,即使在他正式成為我的“伴儿”那半年,肖海也從來不幫我做任何事情。
我想起甜甜說的,小海老覺得498的案子是因他而起,我受苦也是他造成的。甜甜還感慨地說心地太善的人最好不要欠人情,否則他天天自責。
“小海﹍﹍”于是我追了出去叫住已經走到水房的他,說:“衣服放那,讓尼姑他們洗。”
肖海回過身,看看我,有看看手里的衣服,好像很為難的樣子。我走過去,用手輕輕按在他的肩頭,看著他說:“別老覺得欠我什么﹍﹍我喜歡你是我活該愿意,你不喜歡我沒關系,你不欠我什么,別弄的跟報恩似的,我頂他媽的煩那個了。”
肖海听著冷冷一笑,我听到他說:“你有什么恩值得我報答?給你洗件衣服,我也是活該愿意﹍﹍給我抽一口。”他說完,從我手里奪過煙卷放到嘴里猛吸一大口。
我無可奈何地看著眼前的肖海,我靠在水泥池子上,仍然繃著臉注視他,我說:“你不到4個月就出去了,要是咱倆真有緣份,等我出去了去找你,你別不認我就行。”
小海明亮的眼睛很柔和地望著我,他更靠近我一些,一邊把煙卷放到我嘴里一邊說:“我一定認你,你真的能來找我嗎?”
還沒等我回答,皮桶子,老三還有一班的几個人進來水房,我听他們笑嘻嘻地說:“哎喲,這么親熱!小兩口說什么悄悄話呢?”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甜蜜的感覺,不知是因為小海的話還是老三他們的玩笑。我不由得陶醉的有點心跳,索性微笑著不說話。
肖海此時好像收斂起笑容,他看看老三他們又看看我。我想到或許小海厭惡他們的調笑,他一向不喜歡在眾人面前對我表示親近。我也收起笑臉,開口說:“你們他媽的﹍﹍”還沒等我說下去,肖海竟順勢摟住我的腰,湊過臉,用他的唇吸吮我的嘴唇﹍﹍我過了好几妙鐘才明白眼前發生的事情--小海正當著大家的面吻我,周圍是眾人嗷嗷地尖叫。不過等我明白過來他已經放開了我,把手里臉盆和衣服往池子里一扔,若無其事地說了句:“你找別人幫你洗吧。”就离開了水房。
我在大家善意到哄笑中得意了好久。
當天晚上,我和小海相擁著躺了很長時間,盡管我們都血脈膨脹地几乎不能自持,但小海依然堅持等大家都睡熟了再和我做那事。后來小海用他柔軟、甜美的舌頭細致地從我的額頭一直吻到我的下面,他口里含著我的欲望,盡量深地上下移動,直到我輕呼:“海﹍﹍快放開,我要﹍﹍”。小海松開我,抬起頭,他笑著再次扑到我怀里。
我將他按到身下,同樣用我的舌尖,并帶著我對他身体的瘋狂迷戀,以及迫切要看到他在我怀中享受快感的欲望,溫柔地吸吮他的每一分、每一寸肌膚。我不時抬起眼睛觀察他的表情,起先他真的很享受,他輕咬著嘴唇,閉緊雙目,微皺起眉頭,漂亮的面頰被欲望折磨到快樂与痛苦的神情并存,
當我用舌尖品嘗小海美麗寶劍前端晶盈的、略帶微咸的玉滴時,我看到他不禁張開嘴,皓齒盡現,但他很快緊閉住雙唇,甚至將朱唇用力抿住,像是忍受痛苦,但更象努力控制呻吟的泄露。隨著我動作力度的加大,小海好像開始厭煩,他用手推我的額頭,用腳猛踢我的雙腿。我不得不停下來,連雙手都离開他的身体,茫然地看著他。小海睜開眼睛,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同樣不知所措地望著我。
“你不想做?”還是我先問。
“想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
我低下頭,他的欲望果然依舊高漲,再看他明亮的眼睛,激情的火焰沒有一絲低落。
小海坐起身用力抱住我,說:“哥你使點勁﹍﹍我喜歡你使勁儿﹍﹍你別管我怎么扑騰﹍﹍”
我沒再多說,再次將肖海按回到床上,他側臥著,我的雙手在他前后最敏感的部位撫摸,他的情緒好像更高漲,同時他的反抗也更加明顯,我將他趴在床上,將他的雙手背后,用我的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從枕頭下取出潤滑濟,我知道如果他真的要反抗我,我的一只手哪里可以制服他的雙手。我看著他側過去的臉,紅潤的嘴唇,我不禁再次上去親吻,他回應我,他比我還要熱烈,用牙齒咬我的唇,咬我的下巴,甚至咬破我的肩頭。
身下的小海象一只發了情的危險的小獸。
我們合為一体,我將愛傾注他的体內。他翻轉過來,我用眼睛看,用自己的舌頭品嘗,用我臉上、胸膛的皮膚感受--小海噴泊而出的青春的体液。
肖海靜靜地躺在我身邊,只是他的左手握住我的右手,還常常有節奏地用力握緊,松開,再握緊,再松開。我知道他還沒睡著。
“舒服嗎?”我問。
他閉著眼睛點頭。
“進的時候不疼吧?”我又問。
他閉著眼睛搖頭。
停了片刻,我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就喜歡這么做嗎?”
小海睜開眼睛,問:“怎么做?”
“我是說進來前你也喜歡那個﹍﹍激烈的?”我找不到合适的詞彙表達,我本意是想說帶有強迫性質的性交,但我知道話不能這么直說。
我听到肖海回答:“以前我一直以為做那事就是很疼,忍著別叫出聲就行了。”
“為什么不能出聲?”
“他不喜歡,不讓我出聲。嗨,提他干什么,掃興。”小海說著轉過身,倚偎在我怀里,沒過一分鐘,我便听到小海均勻地呼吸聲。
23
這些日子,我時常想到男人和女人相愛,常常想到我媽和我繼父。在我的記憶里,我繼父從沒斷過与烏七八糟的女人上床,但他總說我媽是他唯一的女人。記得我7歲那年,我媽又怀孕了,當我繼父為此興奮地大擺宴席的時候,傳來醫院的消息,說我媽屬于高危產婦,如果執意留下這個孩子,難保沒有生命危險。后來听保姆說我繼父強行帶我媽去做了人工流產。我曾听到繼父對我媽說,他已經有兩個儿子,他根本不想再要孩子,只不過他特別想要一個和我媽生的儿子。
“其實我們有小武就夠了﹍﹍”我听到我后爸這么跟我媽說:“小武是你生的,就等于是我的儿子。”成年后我常想我繼父這些話是哄女人听的還是真心呢。不過他對我确實好,別人都說比他親生的都好。五年前那次失手,他已經拋出他的二儿子,也就是我那個心腸不坏,老實巴交的二哥。但實際上怎么做,我也是脫不了干系的,我告訴他我一個都攬下了,用不著再牽扯其他人,我心里是想借此報答他的撫育之恩。
在李家,雖然大家對我繼父畢恭畢敬,但實際上人人都怕他,包括我、我那個王八蛋大哥、我二哥。只有一個人從來不懼他,那就是我媽。我曾親眼看過我媽用痛苦但絕情的目光看了看還年幼的我,然后一個人离開了李家很久,我看到我繼父瘋了一樣把她找回來,他們抱在一起。
我長的有些象我老娘,我冷酷、果斷的個性也象她。但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我后爸對我的影響力遠遠超過我親媽,雖然我知道我從沒有真正把他當作我的父親。我希望象他一樣干一番大事業,我想用一生姣寵一個女人。現在我兩樣都沒做成,我他媽的正無可救藥的愛著一個男人。
從來不知道我的小海那么會疼人,竟然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每當無人的時候,我會突然拉住忙碌地他,攬過他的腰,用我的下身頂住他的碩大,撫摸他鼓翹的小臀。然后肖海連踢帶打的掙脫,我更興奮地進攻。再后來他會不顧一切地反攻,輕輕掐住我的脖子,捏住我的下巴,將我按在某個可以支撐的地方,他狂吻我、狂咬我,我几乎怀疑他會將我強暴。
肖海說有時浪漫溫情,風花雪月,甜言蜜語的背后不過是自私的欲望罷了,而赤裸的欲望不一定沒有真情隱藏其中。我笑問他什么時候想的這些酸詞,他笑答是甜甜說的。我撫摸著滿足后的小海問他現在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了,他很不自然地笑笑,起身摸出香煙,很快我被一團煙霧籠罩。
肖海從來不愛提劉志高,但我總有意無意地和他說起那個漂亮的兔崽子。或許是我在妒忌那個王八蛋,或許我在怀疑肖海對他念念不忘。
一次肖海說人有時候因環境所迫經常身不由己,比如他的父母。他說他雖然對他們很失望,但他不怨恨他們,父母不過是常人,誰都有自己的難處。
“你恨劉志高嗎?”我問。
“無所謂恨不恨了,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還是挺高興的。”他回答。
“他對我說他那時候因為同情你的家境。”
“他同情我?!”肖海叫道,因吸煙過多而沙啞的嗓子更嘶啞了:“操他媽的。”他嘟囔了一句。停頓片刻他繼續說:“我從來沒說過同情他,他倒同情起我來。他上學的時候窮得叮當響,饑一頓飽一頓的,我就使勁給他花錢,反正我錢來的容易。他快畢業的時候他爸因為賭博把家里唯一的破房子都輸了,他告訴我他們兄妹几個到處借錢想把房子贖回來,我第一次向我爸媽撒謊,說他們寄來的錢被偷了,讓他們再寄錢給我。我留了點生活費,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結果等交了水電費、物業管理費什么的,發現剩下的錢只夠買張地鐵月票,連飯票都沒錢買了,我也不好再象我父母要錢,結果只能中午省一頓,晚上回家吃醬油泡飯。他還好意思說同情我的家境?!”
“他知道這些嗎?”我問。
“知道什么?”肖海冷著臉反問。
“他知道你為了幫他連飯都吃不上了嗎?”
“當然知道,他那時為了省錢,每天跟我一起吃泡飯。兩個人吃得還挺開心。哼。”肖海似乎笑了一下。
“﹍﹍”我無言以對,我不懂肖海的感覺,不懂他們之間算是什么樣的感情。
“他上次來求我,說兩個男人這樣就到頭了,他就是再愛我,我們也不能永遠在一起,長痛不如短痛,他求我理解他。他都說哭了,想起他哭的那樣子,算了吧,恨他干什么呢。不是說的,他也不值得我恨。”肖海說著捏扁空空的煙盒,扔在地上,對我說:“給我支煙。”
我把煙盒遞給他說:“少抽點吧,你看你嗓子都啞得快說不出話了。”
“牙也黃了,肺也黑了。”小海笑著接我的話說:“所以你不喜歡我了?”
我無所謂地一笑,繼續問他:“他到底是不是那种人?”
肖海庸懶地卻全神貫注地輕輕吐气,將手里裊裊的煙吹得亂七八糟,他彈了彈落在褲子上的煙灰,凝視著我問:“怎么才算是那种人?你算嗎?”
我一時語塞。我算什么呢?我是那种“屁精”嗎?女人洁白細膩的皮膚,丰滿挺立的乳房,圓潤肥嫩的大腿向來是我最喜歡的,就是現在想想也有美妙的誘惑力。但我真的------真的喜歡小海,喜歡他被太陽晒成棕色的皮膚,結實的肌肉,骨感的四肢,特別是那張漂亮卻百分之百男性的面孔,比起女人令人賞心悅目的柔和、圓潤線條,那是讓我感受到惊心動魄的美麗。
我算不算那种人呢?
“是不是讓別人上的就是那种人,上別人就不是?呵呵”小海好像開玩笑一樣地說。
“你上過別人嗎?”我問。
他搖頭,說:“甜甜有一次讓我跟他玩,他還給我介紹四班的‘小姨子’,我沒做。”
“為什么?”
“我看不上他們,做朋友挺好,做那事,我沒興趣。”
我撫摸著他的發際沒說話。他回過頭,笑著問:“你讓我做一次好嗎?”
我目瞪口呆地眨眨眼睛,又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听到肖海說:“快起來吧,好像他們下工回來了。”
那天晚上,我告訴正被欲火燒得昏天黑地的小海,如果他真想做,我給他做,只是別說出去就行。他后來真做了,很小心翼翼的,毛手慌腳的樣子讓我想笑。雖然疼,但沒有想象的那樣嚴重,也沒有任何享受,只是完事后,后面不舒服的感覺持續了很久。肖海告訴我便意只是种錯覺,其實根本不需要上廁所,他頭一次做的時候跑了半宿廁所,全是心理作用。
小海又在我床上睡著了,夜已過半,我想翻身緩解那种令人厭惡的感覺,但又怕吵到他。身后似乎有溫熱的液体流出体外,我不得不翻出衛生紙,擦拭時的痛感不禁讓我打了個冷顫。我想借著月光看看紙上是否有紅色的印記,但光線過暗,什么也看不到。我將紙團成團扔到床下,無奈地對自己苦笑笑,再看看沉睡的小海,心想,這回,我真的算那种人了吧。
24
辦大事的時間定在2月10號,也就是農歷正月初6的夜晚。一來許多獄警回家過年,警力在那時明顯減少,二來得到准确消息,初七那天,省公安召開立功授獎大會,今年青山監獄被憑為先進,集体容立三等功,大部份當官的与不少警員會參加會議,而留守的有一半是我可以收買的內線。
這是千載難逢的机會,离2月10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靜靜地等待著。
小海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出獄了。這三個月來,我沉醉在兩情相悅,你恩我愛的甜蜜里。我不知道用形容男女的那些個酸詞形容我和小海是不是得當,但我真的是体會我繼父說的:牽挂、卻踏實和滿足的感覺。我想等我出去后躲過了風聲,我一定去找肖海。我也想過外面不比大牢里,和一個男人糾纏著不好看也不好听,但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找樂子嘛,和小海在一起我高興,警察、監獄、國家的法律都管不住老子,還能有其他人敢多放一個屁!
然而還沒有等到我和小海平安出去,勞改農場的副場長兼青山監獄的党委書記再次悄悄把我叫進一間無人的房間。我听著他悠悠地說:“這次你真可能麻煩了,他們馬上又派來個專案組,是衝著265的案子來的。”
“265?什么案子?”我一頭霧水地問。
“你是不是雞奸過265?而且還是指使其他人多次輪奸,毆打,險些使他送命?”#
“﹍﹍”我眨眨干澀地眼睛,沒有回答。
老頭子接著說:“問題的關鍵是他被強奸的時候不到17歲,未成年人,以你的案底,再赶上現在監獄整頓的結固眼儿上,肯定是從重從快地判,馬上公審槍斃。”
“可498的案子不是就那么搪過去了嘛,這個也沒什么的。”我很鎮靜地回答。
“這和498的案子完全不一樣!”老頭衝我厲聲說道:“498是死人,死無對證,就算有人指證你蓄意殺了他,你不承認,這案子也立不了。可265活著,他要說是你雞奸了他,你就逃不了。”
“當年他已經供出來是我﹍﹍是我那個他?”我雖然被突發的情況弄得有些緊張,但仍冷靜地發問。
“當年他說什么也沒人听,材料上寫著在廁所里被打昏后奸的,無法指證任何人。”
我只能用沉默面對眼前狀況。
“265如果死了是最好的辦法,可現在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們一定會查出來。”老頭子陰冷的聲音不住地往我的耳朵里灌。我心想,就是我必死,我也會讓小海活著的。我听他繼續說:“現在只能收買他,10万,20万的,就是100万對你們家也不是大數,用錢堵他的嘴。”
“我要是提前走呢?”我低聲問。他是青山監獄里唯一知道我們計划的人。
“現在春節前警力最密的時候,匆匆忙忙,該打點的都沒打點到,那十里開闊地,你不是找死嗎?再說他們后天就來。”
我低下頭,輕輕咬住下唇,右手將左手的關節捏得喀吧喀吧響。
“赶快跟265說,什么條件都答應他,先把他穩住了。”老頭子最后說:“以后我有什么消息就由王隊告訴你。”他說完,快速地离開了房間。
回到班里,我先找了老三、甜甜,讓他們幫我串供。這件事比498的案子容易,沒有人會告訴警察他們看到了什么,因為弄不好就會引火燒身,弄個參与輪奸的同案犯的罪名。但我沒讓老三他們告訴小海,我說我會親自和他說。
小海一個上午都忙著幫老三整理工具,清洁已經初具規模的路面,后來他跑到我跟前,遞給我從廚房大師傅那里拿出來的飯菜,一邊和我同吃著,一邊有說有笑地給我講上午老三几個戲弄一班的“大牙”的過程。我注視著小海漂亮的笑臉,還有那兩個深深的迷人酒窩,只是衝他笑笑。我決定什么也不和他講。
頭天晚上我想了半宿,我不能對肖海要求,請他幫我隱瞞我曾欺負他,侮辱他的事實,否則不是和那個劉志高一樣的混蛋?我相信肖海不會害我,班里人人都知道他心好,經常給別人著想,他不應該要制我于死地。但小海沒有應付雷子的經驗,說話直來直去,不大會扯謊,難保不被他們誘供出來。雖說上次498的案子,甜甜教了他應該如何應對,警察會說他們已經知道事實,會威脅說被審訊者本人也參与謀殺,那常常是心理承受力的較量,但這次涉及小海所受的傷害,那些痛苦的事實難保不使他亂了陣角,最后將我供了出去。
我想如果我死于對小海的暴行,也算是罪有應得,我李小武敢做也就敢當,再說我是真的死在他肖海手里––我認!
夜晚,小海溜到我床上和我親吻起來。他和甜甜早就換了床,甜甜說睡在我旁邊經常吵的要死,恨不得把我們都掐死。那晚我有些提不起情緒,肖海一定看了出來,他暗示我用手幫他做,高潮過后他臉上羞澀的樣子可愛透了。
我拉住要回到自己床上的肖海,對他說和我一起躺一會儿,他就摟住我,依偎在我怀里。
“喜歡我嘛?”我突然問他。
“明知故問!”他笑著回答。
“以前那些事還恨我嗎?”
“你吃多了?提它干什么?”他好像依然是笑著回答。
“恨我嗎?”我固執地又問。
“想起來就恨得咬牙切齒。”他抬起臉不滿地看著我說:“咱以后永遠不提那些好嗎?”
我沒說話,將怀里的小海緊緊抱住。整整一宿,我都在傾听小海均勻的呼吸夾雜著輕微的鼾聲,等待黎明的來臨。
第二天清晨,還是出操的時間,肖海就被王隊領著一個不認識的便衣帶走了,他們真是急不可待了。
25
我望眼欲穿地等著小海回來,可午飯的時間都過了,肖海還沒回來。時間拖得越久說明他們審得越不順利,我的小海正和他們周旋呢。下午盡收工的時候,下起了雪,我看見小海一個人慢慢向我們走過來。他走到大家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疲憊的神態好像是精疲力竭。我讓其他人都去干活,自己坐在小海身邊,我看到他望了望遠去的老三、皮桶子,轉過臉皺起眉頭,語調焦急地對我說:“哥,他們現在開始調查以前你上我、打我的事,他們說你這次肯定要判死刑了。”
“你告訴他們了?”我看著他平靜地問。
“怎么可能?!”小海眉頭皺得更緊:“開始的時候我說根本沒有那樣的事,他們給我看醫院的診斷證明,病例,有那么厚一打。”他說著還用手筆划一下:“后來我說天黑,我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們以為我害怕,不敢說。告訴我只要交代了,馬上帶我回市局,馬上讓我提前出獄。我被逼得沒辦法,就說是498干的,反正他也死了,也害不了他。結果他們明說是你做的,讓我承認就行。”小海說完雙手用力插進頭發里,攏著柔軟的黑發。
沉默了一會儿,我問:“吃午飯了嗎?”
肖海抬起頭疲倦地笑著說:“他們給我炒肉丁,那么一大盆子。”
我彈掉落在小海身上的雪,也笑了,問:“冷不冷?”
“不冷,就是累死了,坐了一天,比他媽的背石頭還累。”
“快回去睡會儿,我晚上給你弄兩碗粥,糖粥,好不好?”我知道肖海愛喝糖粥。我拉起笑眯眯的小海頂著風雪往囚室那邊跑去。
但晚上小海沒有喝上糖粥,就被通知去辦公室。那是剛過了吃飯時間,我想讓他再多睡一陣,所以沒有叫醒他。我明白他們要對他熬審,很折磨人的一种審訊方式。我拉住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海,對他說:“听我說,抗不住就別抗了,我們家有的是錢,有的是辦法,就是劫法場也不是沒可能。再說﹍﹍”我對他耳語:“也許過兩天我就出去了,比你都走得早。”我托起他的臉,凝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千万別死抗,哥一點也不怪你。”
小海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看著小海穿著笨重的棉褲,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積雪往辦工室的方向走,鵝毛樣的雪片落在他身上,我的手緊緊攥住門框。讓心愛的人受苦,就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那不是老爺們的做法,不是我李小武的為人。
我一宿都在迷糊的狀態里渡過的,昏睡一陣又突然醒來。早晨開始有其他人被陸續提審,中午的時候他們審訊了我,竟然發現其中有兩個是与上次498案同樣的刑警便衣,很老一套的訊問,也沒打我,使我几乎怀疑他們是否對著我來的。用姓王的,也就是最近官運橫通的王管教,現在被稱為王隊的話說,如果能從我身上榨出油,498一案早成了,何必費勁搞265的案子。人家才不白費力气呢。
小海仍沒回來,一直到晚飯后,他被一個管教拖著進了獄舍。他眼睛是閉著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倒在床上好像昏死了一樣。我解開他的衣服,身上有點淤青的痕跡,但不嚴重。我讓屋子里其他人安靜下來,讓小海好好睡覺。
沒有一個小時的工夫,管教又來叫肖海過去。我告訴他肖海馬上就到,讓他先走,接著囑咐老三,皮桶子,甜甜好好照顧小海。我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小海,心想也許他們今晚會把我獨拘,明天就帶我走,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然后我出了房門。外面雖不再下雪,但地上積雪依然很厚。夜晚被雪光反射地好像白晝,气溫冷得讓人發抖。
“哥,李小武!”是小海在叫我,我回頭,他正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
“你來干什么?快回去!回去睡覺!”我對他厲聲說。
“你要自首?甜甜說你要自首?”他衝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地問。
“我不是告訴你了嘛,先承認了,到時候有辦法。”
“我不信,他們說只要我供了你,他們馬上就帶你走,馬上就槍決。”
我看到肖海衣服大敞開著,冷風一定象刀子一樣划過他已經傷痕累累的胸膛。我不知怎么了,心里一酸。我走過去,邊用他的衣服緊緊裹住他的身体,邊說:“他們是嚇唬你,你別信﹍﹍再說我們的緣份就是在大勞里,你不是也說過嗎,出去了,我們誰也不認識誰。你媽的還想和我過一輩子啊!”我本來是想對他吼一句的,可我的聲音不自覺地發軟,不自覺地發抖。
“你不是說出去后找我嗎?你別哄我了!”小海晶盈的淚水滑過被雪光映得發青的面頰,滴落到雪里,他使勁抽了抽鼻子,用力撥開我攥著他襖襟的雙手,移開注視我的目光,盯著雪地艱難地說:“﹍﹍我父母雙全可和沒有差不多,喜歡上個人又被騙了,好不容易遇到個不騙我的,還他媽的被槍斃了﹍﹍”他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我他媽的真倒霉!”他哭著說。
我呆立在雪地里,拼命忍著不哭出來,這實在不是哭哭啼啼,儿女情長的時候。
“你們干什么呢?265,還不快過來!”是王隊的一聲厲呵。
“報告隊長,我來了。”他迅速在臉上擦了一把,說著就往前跑,只是通過我身邊的時候快速地、輕聲說:“等我回來。”
我回到牢房,無言地坐在床上。許久,甜甜湊到我身邊撫摸著我的肩膀,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瘦小的他按在床上,我咬牙切齒地問:“誰告訴你我要自首的?你憑什么叫醒他,你他媽的憑什么告訴他?!”
甜甜在我的手里掙扎著,用被勒得嘶啞的尖聲叫著:“武青臉,你媽逼放開我!”老三過來把我們分開,甜甜掙脫出我的手掌,用手揉著自己的脖子,說:“他要是真喜歡你就不能看著你送死!”
“讓我看著他送死?”
甜甜不耐煩地衝我叫道:“他死不了,不過是多受點苦。”
晚上我去廁所時,在外面听到老三和皮桶子對話,一個說:“我就是搞一輩子男的也不可能喜歡男的,你說除了屁股和娘們儿有點象,沒有個好看的地方,干那里又臭哄哄的,怎么也赶不上娘們的穴好。老大怎么就當真了呢?是不是真兔子呀?”
“如果不是真兔子,就是在大獄呆瘋了,分不出男女了。”另一個說。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也許老大是講義气,不一定是那事儿。”
“要我說小海子更義气,平常就夠義气。你說他是不是真兔子呀?”
“誰知道了,他要真是,那就邪了,我還以為兔子都象甜甜,尼姑他們,都他媽逼的是些吃里扒外的東西。”
“尼姑發誓賭咒地說他不是。”
“他不是?他媽的雞巴都快縮沒有了,他還不是?”兩人又嘿嘿地淫笑。
我搖晃著進了廁所,弄得老三他們尷尬地忙著和我打招呼。我懶得理他們,扒下褲子只顧撒尿。他們又跟我說些什么,我不耐煩地打斷他們,說:“別他媽在這胡說八道了,回去睡覺!”我完全沒有心思听他們說什么,更不在乎他們說我是兔子,是屁精,是二杆子,我只關心我的小海能早些被放回來。
26
不知是因為監獄方面的施壓,還是他們也怕鬧出人命,熬審到第四天,他們終于放棄了小海,讓他昏睡了三天三夜。因為專案組還沒走,管教讓我別太過份,所以當小海被拖回來的那天早晨,我依然必須跟著上工,到了10點,我心急火了地跑回牢房,查看小海的狀況。一直留在獄舍里照顧他的甜甜正在將一條棉褲往爐桶上搭,見我進來說:“你赶緊想法子領一條新棉褲吧,這讓尿泡的棉花都糟了,還有汗呀血呀的,髒死了。”我看著那條一定是沉甸甸的褲子,有些發呆。
我心痛地走到肖海床前,用手輕輕触摸他手腕,厚厚的繃帶里依然滲出血跡,我明白那時手銬磨出來的,我想將衣服袖子往上擼,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更嚴重的傷口。
“求你們,讓我坐下,讓我趴一會儿吧。”小海突然掙扎,并發出痛苦地哀求。
我失神地看著他,以為他醒了,但他有沒睜開眼睛,很快地又安靜下來。
我慌亂地抓住他的手,放到我的唇下,以阻止我嘴唇的微顫。
“我不睡了,我再也不睡了,饒了我吧﹍﹍”小海掙脫開我的手,雙腿亂蹬,近乎哭著叫嚷。
好像僵住的我被甜甜一把拽了起來,我木然地听他說:“你快不要碰他,有一點聲音他都會這樣,我都不明白他這是睡著還是醒著。”
我用一只手死命捏住自己的鼻孔,好像要將不能抑制的哽咽生生堵回体內,接著順勢在臉上使勁摸了一把,摸去不知是什么時候從眼睛里淌下的咸澀的液体。
從那時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二班的囚室是個無聲的世界,我要求所有的人喘气都必須盡量輕。后來小海終于睡安穩了,安穩地象個死人,任憑誰也叫不醒他。
肖海完全清醒的那天下午,他先是愣呆呆地看了我很久,我問他肚子餓不餓,問他想吃什么,問他哪里疼﹍﹍無論我和他說什么他都沒有反應。我扶他坐起來,他好像有些緊張,我看到他的雙腿彎曲,緊緊蜷起來,雙手握在一起瑟瑟發抖。他用恐懼地目光仰望著站立的我,象是在等待什么,又象在拼命的思索。我坐下來,雙手捧起他的臉對他輕聲說:“海,是我,你不認識我了?”
他好像有點緩過神,衝我微微點頭。
“他們走了,案子結束了,那幫人走了﹍﹍”
我看著小海漸漸發紅的雙眼濕潤起來,接著泉涌一樣的淚水順著我的手滑落到胳膊上、床上。他突然將臉別開,好像用盡力气掙脫開我的雙手,將頭深深埋在自己的胳膊里。我象個傻子一樣,束手無策地看著蜷縮著的肖海,過了很長的時間,不知道無聲的他是依然在哭還是又昏昏睡去。我想哭,想大哭大叫,可干澀的眼睛里沒有一滴淚水。
小海終于抬起頭,雖然沒有淚痕,但不正常的紅潤面頰說明曾經被淚水侵泡:“給我﹍﹍煙。”他沙啞的嗓音好像連話都說不清。我為他點燃一支煙放到他嘴里,他用力地吸一口,然后顫抖的手指想去夾住煙卷,那煙不合作一般掉在了他的腿上,他連忙拾起來,拼命猛吸,好像要將煙吞到口中。最后小海直起身子往后倒去,咚地一聲他的頭撞到身后的牆上,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我從呆滯地狀態里清醒過來,連忙靠牆坐到床上,讓小海靠在我身上。他默默地抽完那根煙,身体漸漸下滑,最后變成枕著我的雙腿,仰臥在我的怀中。
我低頭看到了他閉住的眼睛。又過了許久、許久,小海突然發出沙啞的聲音:“他們要是再審下去,我肯定把你賣了,實在受不住了。”說著他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翹,一個比哭還難看地苦笑。
我凝視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給他一個笑臉,因為我感覺臉上的肌肉在不可抑制地抽動,眼睛酸澀地睜不開也閉不上。
“給我根煙。”小海又說。
我將點好的煙遞給他,我看著小海吸了兩口后,依舊微抖的手費力地去拿香煙,煙灰散落到他的臉上,我為他輕輕抹去灰塵,說了句:“我給你拿著”。
整個下午,我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里掐著煙卷,不時地放到躺在我怀里的肖海口中,他一直閉著眼睛,用我們握在一起的手告訴我他抽煙的要求。直到班組下工回來的時候,我們仍保持原來的姿勢坐臥在床上,我依舊握住他的手,依舊掐著不知道是第几根煙。肖海好像又睡著了,我想動一動發酸的腰身,但小海敏感的反應馬上讓我打消這個念頭。我對大家吩咐說話做事都輕些,然后漠然地瞟了瞟眾人眼里各式各樣的复雜神情,頭靠牆昏沉地睡去。
兩天以后,肖海的身体迅速地恢复,我親眼看著他一頓吃掉多半斤包子,一大碗土豆燒肉,外加兩碗紅豆粥,令我惊訝不已。小海說審訊那几天,即使不吃飯也不知道餓,而且老想吐,現在晚上做夢都是好吃的東西。
一個下午,王隊把我叫到辦公室,聞著他滿嘴的酒气,看著他漲紅的一張老臉,我估計這俅現在官運橫通,樂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他眯起眼睛,一邊將他嘴里的臭气噴到我臉上,一邊問:“你小子答應給265多少錢?”
“几万塊吧。”我敷衍他。
“不跟我說老實話,坦白從寬,知不知道?”他笑著說,好像對自己的玩笑很得意。
“你說我能給他多少?錢我留著孝敬您老人家,我舍不得給他。”我回答。
他嘿嘿地象個鴨子一樣笑著:“到底多少錢?”他又問。
“真的几万塊”我和他逗貧。
王管教一副不以為然樣子說:“几万塊?他265能為了几万塊替你再做兩年牢?那小子也見過世面,他爹媽都是有錢人,寄來的東西都他媽是外國貨,好多東西咱都沒見過。”
“再坐兩年牢?為什么?”我張大嘴巴問。
“你還不知道?他被加了兩年刑,我已經通知他了,明天出操的時候公布。”
“為什么?”我大聲問。
“這你還不明白,人家費了半天勁儿,屁也沒搞來,邪火總要有地方撒吧。”
“什么理由給他加刑?”
“什么理由都行,不服從管教,聚重鬧事,參与流氓行徑,傷風敗俗。”王隊邊說邊用指甲扣下塞在牙齒里的一塊什么濁物,又嘬了嘬腮幫子。
“這些肯定都是你們寫的。”我沒好气地說。
“咱們一個小破監獄能不給人市局這點人情嗎。操!”
我沒再接著問他什么,站起來說:“要是沒別的事我走了。”
“你給我坐下。”姓王的一把撤住我,把我拉回椅子上。我滿心惦念著怎么去安慰小海,計划著是否讓他和我一起逃走。但現在卻不得不和這個酒鬼糾纏。
“你到底給他多少錢?”他又問
我看著姓王的好奇、貪婪、發紅的醉眼,悠悠說道:“我從來沒和他提過錢。”
“﹍﹍”這回是王隊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發傻。
“你說我應該給他多少錢?我給多少錢能讓他這么幫我死扛?差點沒被折騰死!而且還是為了我以前欺負他的事,現在又被無緣無故地加刑!”我說著低下頭,壓抑著有點激動的情緒。
“你們﹍﹍你們這是江湖義气還是搞同性戀呢?”
我看著王隊,沒有回答,只是輕蔑地一笑。他好像有點明白什么,輕輕晃了晃腦袋,象是在點頭,他說:“也別管是什么了,從今往后,你就好好待他吧。”
我有些吃惊地听王隊這么說。他愣在那里象是在思索,我又听見他說:“這就叫共患難,知道嗎?就說我吧,18歲就當警察,現在儿子都快高中畢業了才他媽的混上個隊長,才他媽的科級。”他伸出小指頭晃了晃:“想讓老婆孩子過的好點吧,還要靠拿提心吊膽的錢,睡覺都得睜只眼睛。”他用力瞪了瞪好像噙著燒酒一樣的醉眼:“我老婆跟我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過了這么多年,從來沒瞞怨過我一句﹍﹍”他說著又晃了晃腦袋:“﹍﹍這世上真的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拿錢買來的﹍﹍”#
王隊嘟嘟囔囔,嘮嘮叨叨又說了好久。我在想我和他雖然認識有五年了,可一個囚犯,一個獄警,一個行賄人,一個受賄者,我們從來不了解對方,也許永遠都不能彼此了解。
當我晚上回到牢房,問起肖海他被加刑的事時,小海苦笑著對我說:“我就這命,跟什么人好就得替人坐牢,沒辦法。不過想想也無所謂,我出去了還不是一個人,在這里和這么多人在一起,多熱鬧。”
我將肖海拉到外面一個僻靜之處,确定周圍沒有任何人,低聲地將我的越獄計划仔細講給小海听,我最后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小海确實被嚇著了,一直惊訝地瞪著我,后來他回答:“你要真走,我一定跟你走。”
“可你明白嘛,多周密的計划也有可能失手。警察是可以擊斃任何一個越獄的犯人,無論他犯的什么罪。所以一旦出問題,可能連命都丟了。”
“你要是不在這個地方,我一天也呆不下去。”小海嚴肅地回答我。
我輕輕點頭,什么也沒說。我在黑暗中拉住他的雙手,他卻將身体靠住我,我用力抱住他,他緊緊摟住我的腰,我感覺到他的心髒急促地有力地跳動。
27
那一晚上,小海表現出很不自然的興奮神情,我在心里感慨他确實還是個小孩,是個沉不住气的傻小子。我在心里默默求老天爺保佑我們,保佑我們在快离開這里的十天中平安無事,保佑我們的計划順利成功。
甜甜几天來身体不好,情緒也很低落。一個剛進來不久的犯人身上帶了二期梅毒,不知怎么的竟沒被檢查出來,結果弄的甜甜,小姨子都被傳染上了。甜甜一生病就不笑了,戚戚哀哀的一雙淚眼异常嫵媚,看的人由不得想多疼疼他。所以當他求我留在牢房里陪他時,我答應了。
看著他在藥物的作用下,高燒已經退去,但依然紅彤彤的臉蛋,我對他說:“小貓儿愛吃腥,結果扎嘴了不是,下次弄不好就是愛滋病。”
“沒同情心的臭男人!你們家小海子得了病,你肯定不這么說。”
“我們家小海要是和別人亂搞得了病,我就殺了他。”我說著看看甜甜嬌羞、醋意十足的樣子,想到再過几天我們走了,我和這個与我同床共枕了三年多的男孩永遠也不會再遇見了,不禁對他說道:“你好像還有半年就出去了吧?以后出去了收斂點吧,少干些偷人東西,騙人錢的事,更別賣自己了,弄不好真鬧個愛滋病啥的。”
“不騙人錢,不出去賣我吃什么呀?除非找上武哥哥這樣的大闊佬。所以說呢,還是監獄里好,有吃有喝,還有那么多好男人排隊等著咱。”
“你他媽的就不听我的話!”我罵道。
“你要是有對小海子一半的心思對我,我什么都听你的。”甜甜一字一句地說,然后优雅、溫和地一笑,像一個极順從的小男孩。
這樣的甜甜讓我不得不低下頭,干笑笑。
也許看我沒再開口,甜甜繼續說:“其實世界就是這樣,你說古往今來,還是地球的東西南北,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沒有法庭,監獄,警察,軍隊這些個國家机器,為什么呀,就是因為世界上的人很雜,各种各樣的人。”甜甜坐在床上,用舌頭有節奏地舔舔嘴唇,很招牌的一個神情,不過我知道他現在并非有意識的動作。他接著說:“有小海那樣為人善良又吃得辛苦,但碌碌無為的好人;有他老相好那樣學習优秀,事業出色,精明能干的國家棟梁;還有你小武這樣販毒走私,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他說著嘻嘻笑:“當然還有我甜甜這樣的,小偷小摸,小坑小騙,好逸惡勞的社會渣子。所以這個世界丰富多采,這個世界也就平衡了。”
“你可真能扇乎,說話都一套一套的。”
“這算什么呀,咱當年16歲的時候就是師范學院中文系的四小天王之一了。”
“你還上過大學?”我吃惊地問。
“你以為我吹牛?”
“怎么現在混到這份上?”
“說了都沒有人信。”甜甜依然溫和地笑著,說:“我那時和小海子現在的情況差不多,雖然沒進監獄,可為了那個喜歡的人,前途也不要了,家也丟了,父母的心都被我傷透了。不過我比小海子命好,他對我真心的,和他正經過了几年好日子。”
“他現在還在等你吧?”我問。
甜甜一愣,轉而笑得花枝亂顫,他止住笑對我說:“說句大實話,別看我的小武弟弟什么都干過,殺人都不眨一下眼睛,在大牢里上上下下打理得服服貼貼,沒人不气,可這方面真純呀。小海子是社會經驗少、心眼儿好,可論單純,誰也比不過咱小武弟弟。”
“滾!”我罵他。
甜甜毫不在意我的態度,用柔情似水的眼睛看著我說:“兩個男人栖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太長的,更別說一生一世了。象你和小海子,我不知道等出了監獄還能不能象現在這么好。”
“我這輩子就要小海一個,別說出了獄,就是出了天邊我也要定他了。”
甜甜不以為然的笑笑,說:“現在你看他為你受那么大罪,自然是為他送命都心甘情愿。可五年后,十年后呢,很難想象,那時你會和現在是一樣的心境。如果到那時你還能這么想,我就服你了。再者說,我不清楚你們家那么有錢有勢,能看著讓你胡來,跟個男的好?唉!”甜甜嘆了口气,慢慢收起了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种我從沒見過的悲傷和凄涼神態說:“什么樣的愛情也禁不起現實的碰撞和時間的浸泡,最后不是變得支离破碎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操。”我不屑地罵了一句。雖然甜甜的話我不知道如何反駁,但我認定他是胡說八道。
“不過也不一定,這世界上難得一見的兩個痴情烈貨碰到了一起,誰知道能做出什么事來,可能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樣。是吧?”他說著又笑了,和他的綽號一樣,很甜。
“不跟你撤蛋了,我看你屁病沒有,就是閑的。”我又罵他。
甜甜沒理會我的話接著說:“我呀,16歲的時候愛上一個人,沒想到十几年后又犯了一次糊涂,只不過現在的我沒有那時那樣傻了。”看甜甜嘻嘻笑的樣子,我想他是在開玩笑吧。“別站的离我那么遠,過來抱抱我。咱們倆在床上混了三年,你從來沒好好抱過我。”
我站著沒動。
“別怕,我穿著衣服呢,就是抱抱我,不會給你傳染髒病。”
我下意識地朝門口看看。
“緊張什么呀?你們家小海子看不到的,再說咱們不就是抱抱嘛,他要是這么小心
眼儿,爺們儿早晚要丟的。”
我走上前,輕輕抱住甜甜。說心里話,從前真的沒体會過抱他的滋味,這個身高167公分,体重100斤左右的男子,總讓我搞不清楚他的年齡,模糊了他的性別,我經常把他當成一個風塵味十足的小弟弟,一個魅力十足的小女人。現在我抱住他消瘦的身軀,貼住他扁平的胸,撫摸他后背突出的骨骼,那是個百分之百的男性身体,一個好像小男孩一樣的体格。我又想起他永遠收拾得白白淨淨,清清爽爽的臉上,一些細碎的皺紋隱約挂在眼角,尤其在他笑的時候更為明顯。但我依然不能相信他果真如管教所說:是一個三十几歲的男人。
我用力摟了摟這個給過我許多歡笑、快樂的男子,心里說:咱們各自保重吧,兄弟!
28
晚上學習的時間,老頭子在几個獄警的簇擁下轉到我們的牢房,他臨走的時候命令我去一間審訊室取回放在那里的兩本《鄧選》,他用眼色告訴我一個特殊的信號。當我來到那間無人的審訊室后,除了取到放在桌子上的書外,還在桌下一個很隱蔽的地方找到個包裹。
第二天,我等所有的人都离開了牢房,我將門用爐鏟子別好,才打開那個包裹,里面有一身挺舊的干部服,手表,路線圖,一些現金和一個手机,裹著手机的紙條上寫著一個我從不知道的號碼。包裹的最深處是一把手槍。我坐在床上又仔細看路線圖。青山監獄里百分之八十關押的是重犯,像甜甜、小海這樣的犯人經常是因為其他勞改農場人滿為患,硬塞到這里的,所以它所處的地形非常巧妙,防范也很嚴密。
監獄的南邊是岭河,寬闊而湍急的江面無人能越過,翻過北面的黑山,面對的只能是懸崖峭壁。至于西面,听說從前有犯人試圖從那里逃走,結果走了7天后,終于渴死餓死在一片沙漠之中。唯一的出路是往東走,先穿過大約10几里平原,然后是40里常有野狼出沒的山路,五龍縣和青山縣交界處的10里開闊地是他們最后的關卡,也是防范最密的地方,沒有可疑地車輛能夠通過那里,只有在深夜里用雙腿走出那死亡之地。我想了一遍要帶走的東西,雖說是越少越好,但必要的水和食物,夜晚走山路遭遇狼時需要的砸炮,還有火柴等是要帶的。
我快速地收拾好已經准備下的東西,听到推門的聲音:“誰呀?”我問。
“是我,哥”是小海的聲音。
我收拾好東西,看看一切都妥當了,才給他開了門。
他先奇怪地看看我,又快步走進屋子,四下望了望,轉過頭問:“你干什么呢?”
我從后面一把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是不是怀疑我和別人偷情呢?”
“你敢!”他在我的怀里笑著回答。
“要是我看上別人了,不和你好了怎么辦?”從前總和女孩子貧逗的一句話,隨便
脫口而出。
小海仍舊被我摟在怀里,他說:“把你碎尸万段。”
我一下子笑了出來,沒想到現在的肖海也凶得很。
“你今后少他媽開這种玩笑,我不愛听。”他惡狠狠地又說。
我有些尷尬,沒想到肖海真的生气了。我對他耳語:“我正准備咱們走的事情。”
小海一下子轉過身,漂亮的眼睛里燃燒著興奮的火焰,他高聲問:“都准備什么呀?我幫你!”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衝他搖頭。看他實在是壓抑不住快樂,我帶著他來到工地,我們用一部挖土机做遮掩,然后坐在地上。我看到不遠處勞動的犯人;和我們一樣晃晃悠悠地雜役;提著警棍巡視的管教;及四周几個合槍實彈武警。我确定沒有人能听到我們說話的內容,才對小海說:“好了,你說吧。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我有好多話呢,被你嚇得都忘了。”他坐在我對面,撿起地上的小石頭,使勁往遠處拋去,投得還真遠。
我看著他笑盈盈地昂起臉,濃黑的眉毛輕輕上挑,不禁也笑了。
“對了,等咱們出去后,你住我家吧。”他終于想起了什么轉過身說。
他看我沒回答接著說:“我家特大,有三個臥室,客廳,飯廳,還有一個小吧台呢。凡到過我們家的都說我那里特舒适,你肯定喜歡。那邊物業管理特別好,24小時供熱水。咱們回去好好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他又興奮起來。看來小海真的是把越獄行動當成刺激而愉快的旅行了。
“出去了,咱們要去一個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先要躲過風聲。”我沒告訴他也許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可能分開藏起來,甚至逃到境外。
“我們是不是連屋子也不能出呀?”小海很有些失望地問。
“頭一個星期可能是,以后就不會了。”
“那我還能上學嗎?估計是不能了。”他自我自答了一句。
“等确定風聲不緊了,我們都用假名子躲在個城市里,比如我叫趙大龍,你叫趙二龍,咱們兄弟相稱。你該上學還上學,反正現在有錢就能上學。我也要找點事掩人耳目,比如做個小生意之類的。”我按最好的狀態估計,我不愿意看到小海失望。不過這也是很現實的假設。
“那太棒了!”肖海對我的話很滿意,他接著說:“以后白天我上學,你上班,等下午回來咱們先去跑步,鍛煉身体,回來衝個澡然后吃飯。做飯我包了,我做的特好吃。不過咱現在可說好了,你要負責洗碗,否則我不做。我最討厭刷碗了。”他滿臉紅潤地笑著看我,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見。
“我他媽的都快凍死了,你不冷啊?”我問他,摸摸他的手。
“不冷。今天一點也不冷,我還熱呢。”他好像不滿意我打斷他的憧憬,繼續說:“吃完飯,我看書复習功課,你看書或者看電視,晚上咱們听听音樂,然后睡覺,然后﹍﹍咱們做那事,做一宿好不好?”甜蜜的笑容把小海襯托得象一個活潑的孩子,由不得讓人和他分享快樂。
我笑笑,臉湊近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現在就想干那事。”
小海嘿嘿嘿地傻笑著。后來他接著說:“哥你喜不喜歡狗?等出去后穩定下來,咱們再養一只狗怎么樣?我特喜歡狗,以前劉志高一直不讓我養,他不喜歡長毛的東西。”
“養狗還不容易,我從前養了兩條,一條藏獒,一條德國黑貝。黑貝還是武警部隊賣給我的,說是退役的,其實從國外買了還他媽不到半年。”
“對了武哥,你進來以前每天都做什么呀?”在監獄里兩年,小海第一次對我以前的生活發生興趣。
“照顧生意,組織他們出貨進貨之類的,碰到大宗的有時也跟著走一趟。”
“晚上呢?”他問。
“晚上也是這些事,或者有飯局應酬,商量一些事情什么的。”
“沒有業余時間嗎?晚上沒有閑著的時間?”
“閑了就和大家去喝酒,耍錢,還有﹍﹍”
“你還賭博?怎么在牢里我沒見過你和他們玩呀?”肖海打斷我問。
“你不知道我剛進來那一年,和498、老三他們合伙,把他媽這里所有敢和我們玩的人都贏傻了,我后來懶的陪他們玩了。你听說過10年前蘭格市最大的低下賭場嗎?那就是本少爺親自創建、經營的第一樁大買賣,那時我不到17。”我得意地給肖海炫耀。
“賭博太危險了,要是贏了還好,如果輸了,像劉志高他爸,差點家破人亡。”肖海這樣回答我。
“那是人家給他下的套儿,用那樁破房子向他們家訛錢。你還以為是真的輸贏?”我不屑地對小海說。
小海用惊奇的目光看著我,笑著搖頭說:“簡直不可思意。”停頓片刻他又問:“你除了喝酒,賭錢,沒別的業余愛好?”
“說了你別生气。”我笑著對他說。
“什么?”他也笑了,好奇地看著我。
“玩女人。”
肖海的臉上有些發僵。我赶緊和他解釋:“朋友或者手下的弟兄拉著去玩,就得給人家面子。”
“和別人一起玩?!”小海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問。
“廢他媽話,一個人就不叫玩女人!那叫睡女人。”
“可﹍﹍等出去了,你還會那樣嗎?”小海凝視著我問。
“傻小子!那時候我是光棍儿,現在是有老婆的人了。老婆要是不樂意我去,我也不我敢去呀!”我說著伸手捏捏他的臉蛋。
小海滿意地笑著垂下頭,害羞的神態有點像個怀春的少女。不過我喜歡,我喜歡小海任何一种舉止、神情。
“哥,說真的,我不希望你再象以前那樣生活,再干那些違法的事。你應該找正經的事情做,或者也去讀書,學點什么,咱們踏踏實實的在一起。”小海看著我,嚴肅地又說。
我腦子里突然浮現出那個生日的夜晚,我喝著苦澀的燒酒,听小海說他的志高哥最討厭沒文化人的情景。我不自覺地沉下臉,輕輕眯起眼睛問小海:“怎么著?嫌乎我?”
“我怕你出事,怕你再讓他們逮起來,我不知道怎么幫你。”小海蹙起眉頭,注視著我,輕聲說。
我想笑,可鼻子一酸。我一把摟住小海的脖子,胡亂摸著他扎手的短發,對他低聲地但用力地說道:就衝你這句話,哥以后絕不做沒把握的事。”
以后小海又憧憬起未來,講他的學業,講我們的生活。小海為我們构畫的藍圖讓我有些無所适從,我心虛地想自己是否能令小海滿意。我一邊听他說,一邊遙望天邊霧气騰騰地景象,隱約中,一些淡淡的顏色和古怪的圖案依稀可見,我想也許是海市蜃樓吧。
2 ☆☆☆星石于2005-02-01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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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用牢里學問最大的“博士”的話講,在中國,不要說監獄里,上至國家單位里的領導下屬,下至每個家庭中的父母子女,從來就沒有什么人在乎人權的,這是一個只講人情的民族和國家。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管教讓犯人們都早早收了工。食堂里比平時多兩倍的犯人正忙碌著准備年夜飯。象往年一樣,晚飯有劣質的啤酒,有管夠吃的炖肥肉,還有餃子。飯桌上大家可以說笑,還有排練好的小節目。過年的几天,管教們不打犯人也不罵犯人,即使某些人有出格的舉動,他們也不過是制止而已。所以說那些叫囂中國監獄沒人權的洋人對中國了解個屁。
小海在廚房里忙了一天,到吃晚飯的時候我才見到他,他興高采烈地和我和其他人說笑,后來還用他那個被煙熏得破鑼一般的嗓子唱了一只老歌。
﹍﹍
既然愛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也愿意背,
我的愛如潮水,
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
愛如潮水,他將你我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