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句》作者:Asrel【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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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診所裡風風火火闖入一名不速之客,大門一推劈頭對我喝道:「菁,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已準備與那個女孩結婚,所以請你與我分手!」
我停下筆,抬頭,掃一眼,乾淨利落一個字——「好」。
我的反應顯然在他意料之外,他一怔,全沒了剛才的氣勢,斷斷續續道:「菁,是我對不起你,可我們現在這樣畢竟是???」
我繼續埋頭揮毫,不再搭理,留他一人在那裡唱獨角戲,他原本的台詞大約因我斬釘截鐵的一聲「好」頓失用武之地,只得不知所云地唱下去。
戲足足開演一小時,主角見我這個觀眾毫無反應,歎口氣,關門,走人。
末了仍不忘重複第101遍「對不起」。
沒創意,老得掉渣的一句話。
一句「對不起」後面,3年的感情須臾成煙。
只因這一句「對不起」,縱是再矜貴的感情也變作廢紙一堆。
自己偶有的感情經歷竟逃不過生平最厭惡的三流泡沫劇的結局,真個自討苦吃自貶身價。
只為此,心有不甘,忿忿不平。
菲是診所大股東的女兒,自然不是同道中人,卻對我與傑的地下戀情興趣滿滿。
聽聞他與我一刀斷私情,她的反應著實比我激烈,刨根糾底,問個不停。
「我說,傑誠誠懇懇向你自我譴責了半天,就被你一個『好』字輕鬆打發了?」她一臉難以至信。
「輕鬆?何以見得?」我反問。
「難道不是?3年的感情,縱使落幕時難有千言萬語,總也不至於惟獨剩下一個字。」
我笑道,「橫豎是分,多一字少一字有何區別。」
「此事先前可有預兆?」
「一點不曾。」
「那豈非更叫人噌噌稱奇,既然事先毫無準備,遇到這種突發情況更應有所『舉動』。」
「『舉動』?莫非你還指望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成?」我忍俊不禁道。
「那倒不是,只是懷疑你的理智冷靜,究竟是先天而得亦或是後天職業使然。」她無奈地聳聳肩,故作神秘地問:「可還記得分手前最後的『甜蜜』時刻?」
「興許在女子看來可稱甜蜜。那一夜他與我纏綿,千百遍重複那句人人喜聞樂見的耳語。隔日二人一拍兩散。」
「人人喜聞樂見的耳語?可是那句最美麗最老土的謊言?」
「的確夠土夠古董,但並非謊言。」
「前一日尚耳語纏綿,後一日已人事皆非,豈不前後矛盾?又怎說並非謊言?」
「何以矛盾?語言這回事,有時迫於壓力久積在心,有時貪圖一時之快信口胡說,有時為達某種目的言不由衷。看多了聽多了,其中幾分真意幾分假意一目瞭然。」
「也是也是,再怎麼說心理學也是你的本行,與你相比,我底氣不足。」菲淺揚起唇角,「既然如此,他又為何狠得下心離開你?你莫不會說這是他的『違心之舉』吧」
「行為是人的思想意志的直接外在表現,所以說常情下人的行為皆是自己選擇的結果,所謂的『違心』並無存在可能。名曰『違心』,實則只因想要同時兼顧幾樣事物而上天又規定只能選擇其一,遂權衡利弊得失,捨小歡存大愛。然當下又難以全然捨棄對棄物的固有依戀,故作『違心』之說。」
「也就是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你我皆是成年人,成年人的遊戲規則涇渭分明,利為先,情居後,名譽、地位、金錢,樣樣是硬指標,與之相比感情只能算得軟指標。硬軟碰撞,孰先孰後不言而喻。」
「那漢哀帝與董賢又怎麼說?軟指標不也安穩地凌駕於硬指標之上了麼?」菲不服氣地說。
「那不可同日而語。暫且不提時過境遷、斗轉星移、當事人境域差之萬里。單論能與此二人的深情厚誼相齊的,史上又有幾遭?廣而言之,就是整個人類歷史上,亦是背心負情撕破臉皮的冤家遠遠多過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鴛鴦。傑與我廝守,注定在硬指標上多處吃虧,與其等到日後追悔莫及無可挽回,還不如早日了結作罷。」
「這樣聽來豈不鬱悶煞人?」
「參透世間一門玄要,鬱悶一時,換回一雙慧眼,難道不值?」
菲歎氣,「並非人人像你這般客觀理性,有時仍需保留一絲幻想,方可不至落到寂寞枯燥萬般皆空的地步。」
「誰說禁止幻想?」我辯白,「幻想自是需要的,不過它最大的價值在於破滅時那狠狠的當頭一棒,真個醍醐灌頂,大徹大悟。若像許多人那樣將之充作平白的心理滿足,卻是本末倒置。」
「徐大醫師,凡事被你一說,就好似離世界末日不遠了。」
「世界末日?」我不屑地輕哼一聲,「你大可放心,依人類的一貫秉性,直到世界末日,所謂『愛情』依舊風行,貨源充足。」
「莫非徐大醫師此時反倒在心中默念起『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了?」她揶揄道。
「愛是曇花一現的東西,天長地久這枝花,只開在蓬萊仙境的雲霧飄渺中。如此一想,感情上的紛擾種種又何需刻意執著?」
「像你這般灑脫,想我是學不來的。」她耷拉著腦袋說。
我但笑不語。
今日她每一問,我皆是坦誠相告,惟有一處於人於己有所保留。
傑的長篇大論在我一字之下分崩離析。
他和她都不知道:
言語的長短,有時亦與內心的酸楚恰成反比。
幸好她沒有問。
幸好。
[ 本帖最後由 封域 於 2016-7-29 14:25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