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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邪道I 無限抱擁+外傳 BY:川原翼

第九話



天主塔的居民們由於結界石破損的大事件而籠罩在一片陰霾中,接著又收到阿修雷重傷的消息,上上下下更是一片騷動。

當他被三名士兵輕輕放到浴場時,已經失去了意識。

守天正在清理阿修雷治療過後準備讓他休息的房間空氣,此時浴室傳來了騷動。

當侍女們讓阿修雷坐著浸入藥湯的瞬間,殘留在阿修雷體內的魔組殘骸頓時充滿了整個浴池。

藥湯瞬間化為泥水,起泡並發出波紋蠕動起來。

「魔族還在!」

浴室裡陷入大混亂,瘋狂的尖叫及詛咒聲驟然響起,甚至傳遍了整個天主塔。

守天趕到時,由於騷動過大,連奧斯雷吉也趕來了。

守天在門前做出清淨膜的結界空間,讓阿修雷之外的人消毒過後離開。

他進入裡面時,沉澱的臭味充塞整個浴室。

阿修雷仍然沈在泥水當中。

守天毫不猶豫地將雙手伸入泥水,想將這灘泥水化為聖水。

當阿修雷浸泡的水化為透明的時候,守天連一根手指都不動地以靈力讓他的身體浮起。

「毒素相當濃厚,看來體內還有。」

守天脫下自己的衣物,鋪在冰冷的大理石製成的浴場上,拜託男神讓阿修雷躺到上面。

「是從口中進入的,還是從肩上的傷?一定有大量毒素從哪裡進入了吧!不快點將之排除的話會有危險的。」

刻不容緩。

但,無論守天再怎麼樣從它的肌膚上放出手光,阿修雷土色的嘴唇依然沒有恢復熱度的跡象。

感到絕望的瞬間,受天的手光變弱了。

一旁的奧斯雷吉立刻斥喝:

「在此時停手的話,他絕對會死的!」

守天將手放在阿修雷肩上的傷口,讓細微的光束流進其中,但最後還是焦躁地將手伸進傷口中,直接碰觸裡面。

如果阿修雷還有意識的話,一定會跳起來痛苦地翻滾,但此時的他根本沒有醒轉的樣子 。

阿修雷的脈搏好不容易恢復,守天的額上也汗水淋漓。

接著他的全身滲出汗來,體溫恢復了。但是,身體的熱度一恢復,阿修雷反而痛苦不堪 。

他垂放在腰邊的手動了起來,想要抓住臀部的肌肉似地扭動著。

「不行!那裡痛嗎?」

此時在泥沼中嘗到的屈辱感,又在阿修雷的夢中重現了。

手腳被抓住,動彈不得。

(可惡……!放開我!)

守天想抓住阿修雷手腕的手,在他的夢中也不過是休拉姆伸向自己的觸手罷了。

阿修雷本能地察覺到他人的氣息,伸手打向守天的臉。

守天被打飛到浴室一角,男神「糟糕」地皺起眉頭說:

「光是注意肩上的傷,沒想到這裡還有!」

嘴內破掉的守天回到原處,望向男神指的地方。

看到那過分淒慘的傷勢,守天的身體為之一震。

(這次一定不行了——!)

守天看到傷口的瞬間就完全瞭解了。這不是能夠用手光短時間治好的傷。

但是,男神斥責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可以放棄!取回體溫的同時,原本冷卻凝固的東西又溶化,在他內部動了起來。」

他們讓阿修雷以胸部貼地的姿勢躺著。

奧斯雷吉在前方按住阿修雷的肩,守天繞到後方,讓阿修雷立起膝蓋,張開他的腳。

阿修雷被撕裂的傷口不斷流出混合大量鮮血、已經失去活力的魔族酸液。

守天想要打開傷口,但應該沒有意識的阿修雷那裂開的傷處卻緊緊纏住守天的手。

遵照男神大量注入聖水的指示,守天強迫將兩隻手指插入阿修雷掙扎的身體內,張開傷口注入聖水。

守天甚至覺得是否乾脆剖開腹部直接從中取出毒液比較好,從阿修雷的身體內部流出來的毒素似乎永無止盡。

「可惡……、放開我!……不要!嗚啊啊啊!」

守天只能從潛入的指尖讓放出的光漩包圍住毒素而已。

雖說是取出毒素,但是對這樣的身體做出這種事,阿修雷一定無法撐到最後。

因為強烈的痛楚,阿修雷瘋狂似地大聲哭叫。

身體被按住的他,終於開始用頭上的角去刺雙手按住自己的奧斯雷吉。

由於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大意的奧斯雷吉胸部湧出銀色的鮮血。

男神瞬間整個身體僵住,但他立刻又微笑了起來。

「……呵……真有一手。」

然後他對守天這麼說了:

「我的這個身體沒有血液。即使頭上的禦印和你一樣,身體也與你們不盡相同。」

守天以眼神示意奧斯雷吉還是將傷口處理一下比較好,但男神默默閉上眼睛說:

「阿修雷正在幻覺中與魔族戰鬥,你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按住他又治療。不用管我,繼續吧!」

在賭上集中力的守天面前,男神飛快地將唇落在阿修雷因淚水而濕潤的眼上。

他不懷好意地笑了。

「別嫉妒,守天大人。不讓他分心一下是不行的哪……」

守天的胸口湧出嫉妒的同時,手光再次變強了。

恐怕是疼痛灼燒著腹部吧?阿修雷咬住嘴唇,拒絕地搖頭。

帶著淚聲的呻吟是那樣高亢、微弱——。

那種聲音一直回蕩在守天的耳中深處。

(……沒想到他竟然會發出這種聲音……)

想著阿修雷可能有好一陣子都會為夢魘所苦,守天將視線移向自己現在觸摸的部位,又慌忙別開眼睛。

自己的手指埋在那纖瘦而小巧的雙丘之間的情景,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也令守天感到興奮。

不久之後,阿修雷流盡淚水的身體朦朧地睜開了眼皮。

「……姐……姐……」

他微弱地抓住奧斯雷吉的手。

靈氣消耗殆盡,他暫時使不出力氣來了。

「我不要……去天主塔。……提……爾他……」

男神立刻阻止就要出聲的守天,在阿修雷耳邊問道:

「為什麼?」

阿修雷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咬住下唇。同時好象突然感覺到自己一直緊緊夾住的守天手指似地,扭動起身體來。

「……不要……!」

又受到別的疼癢刺激,阿修雷的唇痛苦地顫抖著。他「啊……」地張開嘴巴,像要夾住守天的手指似地弓起背來。

「啊……啊!殺了我!嗚、啊……」

為了修復阿修雷後方被撕裂的肌肉,守天非得將手伸至更裡面不可。

阿修雷是從這裡被注入毒液的事實已經明瞭,守天用手指一探,內部的肌肉就變得破碎不堪。

「……嗚……! 」

阿修雷的背碰到了守天的額頭。

不行。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就算知道現在不是這麼想的時候,但是阿修雷實在太可憐,守天沒辦法再使力了。

「從嘴巴注入聖水。」

聽到奧斯雷吉這麼說,守天暫時抽出手指,將阿修雷的身子翻轉過來。他一看到阿修雷那哭腫了的眼睛,淚水便忍不住奪眶而出。

守天一面哭著緊抱住阿修雷,一面將聖水注入他的唇中。

不管讓他喝了多少次,阿修雷都一再伸出舌頭要求更多。

「……在這裡能做的治療恐怕就到這裡了。」

奧斯雷吉以下決斷的聲音呢喃。

雖然瞭解,但守天還是不願意地搖頭。

他抓住硬是想奪走阿修雷身體的男神手臂說:

「我不能將自己的壽命分一半給他嗎!」

就算違背天理,阿修雷若是不再呼吸的話,自己一定也活不下去。

守天祈求似地向奧斯雷吉哀求。

「……我是說在這麼冷的地方,就算治得好的人也會治不好。」

聽到這句話,守天「咦?」地抬起頭來。

「只要為他補充受傷的靈力,這孩子就能自力治好體內的傷。」

「……補充……靈力?”」

男神呢喃著「沒錯」,就這樣抓住守天的下顎,在他抗議之前吻上他的唇。

男神的蜜液流入守天口中。

滲入口中粘膜的體液落入喉嚨深處,泛起光波。

「……」

守天全身一震,從對方身上離開,男神以歎息的聲音說道:

「瞭解了嗎?要是你無法下定決心的話,要我來代替你嗎?」

以手光治療太花時間了。

比起用手光治療,想要儘早為阿修雷補充靈力的話,抱他是最好的方法。男神是這個意思,

「你還沒有注意到你的全身便是靈力的凝聚體嗎……?」

守天目不轉睛地望著阿修雷仍未恢復意識的身體。

「……阿修雷……」

守天在見不到他的時候也一直想著的。

要是阿修雷不能再自由地飛翔就好了。

就算他的一生會變得無趣也沒關係。

自己總是帶著椎心之痛守候著他的心情,真希望也讓阿修雷嘗嘗。

「……那個時候我要是不解開結界就好了!」

就算阿修雷再怎麼哭叫,自己也應該以他是反省之身為由拒絕,將他關在房間裡才對。

「……就算反對,那只小猴即使拿身體去撞你的結界也會飛出去的。」

聽到奧斯雷吉的聲音,守天也「嗯」地點頭。

那時候,守天已經不想再繼續更多無謂的爭吵了。

雖然心想阿修雷或許已經恢復了些許意識,但他還是不得不說:

「我希望他不要再繼續當武神了!」

就算不能擁抱他、就算無法成為戀人。

還是愛他。愛他。愛他。

阿修雷比任何一切都更重要。

只要他活著就夠了。

只要這樣,自己就再也別無所求……。

「那是不對的。」

男神將手放在守天頭上,溫柔地責備道:

「阿修雷不是你的人偶。」

「但是……!」

「聽好。你之所以沒辦法抱阿修雷,是因為你的心太軟弱。」

強而有力的聲音,將守天最不願說出口的話清楚宣告出來了。

「你不是更應該先體察這孩子的心情才對嗎?你如果重視他的話,就應該好好正視他的眼睛。竟然沒有注意到他是如何愛慕你,實在是……」

守天一臉「怎麼可能」地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了。

男神以惡作劇般的聲音呢喃:

「要我和你打賭也行。只要你說『等我』,這小猴子就算幾千幾百年都會一直等下去。」

要是阿修雷聽見的話,一定會氣呼呼地抗議吧!

守天只是木然地望著阿修雷的紅發。

奧斯雷吉曾經告誡過他,『守護主天』若是找不到幸福便無法活下去。

但是,盡是選擇能夠順從己意的人,那稱不上是真正的幸福。

「……抱他,就算被拒絕了,阿修雷還是阿修雷。如果那是因為被拒絕就能夠遺忘的戀情,就只不過是有限的感情。你若是有即使如此也能一直喜歡那孩子的自信,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愛他不就行了?」

為自己設下『界限』。

這才是守天犯下最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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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



考慮到房間的位置,與其在客廳治療,守天選擇了將阿修雷送到自己的私室。

不只是門鎖,他連整個房間都張下結界,如此一來,這個空間裡發出的聲音就絕不會傳到外面。

寢床四周也張下昏暗而溫暖的暗之結界。

守天只留下枕邊小幾的一盞燈,將侍女準備的藥湯連同託盤一起放上去。

終於爬上寢床時,守天身上只留下下半身的衣物,跪到全裸的阿修雷身邊。

他還在迷惘。

阿修雷事後知道的話,會不會覺得噁心?

(這是治療……)

守天含了一口藥湯,確定溫度後,重新轉向阿修雷受傷的軀體。

再對自己說一次這是治療,守天輕輕拉開被單。

阿修雷肩上的傷痕只剩下一些,但下肢裂開的地方又滲出血漬來了。

他將手伸到阿修雷無力的頭部後方,以口將藥湯注入對方喉嚨深處。

「……嗯……」

「阿修雷,你醒了嗎?」

守天輕輕拍打阿修雷的臉,再讓他喝了一口藥湯。

「這是止痛藥,讓你睡得著的藥。」

守天在阿修雷意識尚未清楚之前,就將他的頭放回枕上,然後輕輕抬起他的單腳。

在不管看多少次都是慘不忍睹的傷處上,守天用手指輕輕塗了一下藥物。

油性的藥物在肉與肉彼此擦合的時候,應該多少會減輕一些疼痛才是。

「……會留下疤痕的傷很多呢!這是你太胡來的證據。」

守天呢喃著,以視線追尋阿修雷身上英勇的戰痕。

即使有著傷痕,這具身體還是一樣美麗。

守天已經渴望了不知多少年的身體,現在終於能夠盡情將之治癒了。

比對任何人的治療都要更完美、清淨地。

守天想到自己的力量就是為此存在,第一次能夠由衷感謝這個身為守護主天的身體。



阿修雷緊繃而無半點贅肉的身體變得全裸之後,看起來比穿著衣服時更加纖細單薄。

不過,阿修雷仍然不愧是武神,不管是手臂、腳或胸部都有著發達美麗的肌肉。

守天從上方順序確定他的頸子或柔軟的耳後,又沒有留下任何微小的傷痕。

「從看得見的傷開始,我會為你將它們全部消除。”」

守天將唇靠近阿修雷被枝幹貫穿的部位。

他將阿修雷放在自己手肘上的腳放下,讓他立起膝蓋後,再一次以手指掬起藥油,塗上裂傷的部位。

阿修雷仍閉著眼睛,但是他的肩膀有時會像小動物般輕輕顫抖。

「不要緊的……」

藥湯開始生效的話,某種程度的痛楚也能夠在睡眠中承受得住。

雖說是在治療,但阿修雷要是醒來的話,一定會大叫著要守天滾出去吧!

守天注意不要將自己的體重壓在阿修雷身上,緩緩跨上他的身子。

一開始他舔著阿修雷的唇,但接著便用力吸吮起對方的舌頭,幾乎要讓感覺麻痹似的。

兩人混合在一起的唾液,就這樣落入阿修雷的喉嚨。

守天舔上阿修雷吞下液體而上下滑動的喉嚨部位。

那裡的刀傷,就像溶化在黑暗中似地輕輕消失了。

守天感覺到甘美的陶醉仿佛波浪打進自己心中。

不知不覺中,眼淚竟然奪眶而出。

守天的淚水滑落臉頰流向阿修雷的肩傷部位。眼淚化為聖水,落入滲出血來的地方。

由於阿修雷肩口的傷是遭到貫穿的傷勢,因此皮肉癒合得很慢。

守天因吻而變得灼熱的濕潤舌頭,碰觸阿修雷仍未止血的肩。

「……啊……!」

他將阿修雷微弱抵抗的手以手指交握住,按回床上之後,一面以唾液清潔傷處,一面將唇滑上對方那圓潤的肩膀。

阿修雷的身體就像奧斯雷吉所說的一樣,每一處都有著仍然堅硬的青澀果實般的觸感。

守天讓手光從阿修雷恢復血色的肌膚上滲入體內。

在阿修雷由於浸在泥沼而疲憊無比的所有內臟當中,守天金色的手光如波紋般擴散開來 。他想將阿修雷體內的器官一個個慎重再慎重地愛撫過一次。

可能是由於感覺舒服,被壓在守天底下的阿修雷身體微微扭動了一下。

他要求接吻似地抬起下顎,守天便毫不猶豫地一次又一次地纏上舌頭。

兩人製造出來的蜜液,似乎令阿修雷非常喜歡。

守天想要以極致的溫柔對待他。

手光已經將看得見的傷痕全都消除了。

除了肩膀之外,看得見的傷痕都不見了。

剩下的只有腿間深處的裂傷。

守天以手扶上阿修雷的大腿,輕輕撐開膝蓋之後,血又不停向外流出,

守天以舌頭舔起血液,毫不躊躇地吻上傷處。

裂開的傷痕不會立刻癒合,而且這裡和肩膀一樣,失去了許多肌肉。

就算守天送出唾液,將全身放出的光芒集中於一點,要修復內壁也需要花上不少時間。

還是先治好他體內的最深處?

守天的治療就這樣成為刺激,阿修雷的那裡已經完全挺立了。他將臉靠近有著美好形狀 的那裡。

這種地方竟然有著割傷。

「是什麼傷?」

守天做夢也想不到,這是阿修雷初夜時被那個不知哪來的女人咬傷的。

即使想像不到,也仍然感到嫉妒。

守天雖感驚訝但仍以舌舔去,阿修雷的那個部位敏感地顫動,就快解放似地抬頭朝守天挺立起來。

在微顫的呼吸下,阿修雷口中傳出「快點……」的呢喃,細腰並以難耐的動作輕輕搖晃 。

守天再次將臉埋入,以舌尖探至深處,接吻似地用力一吸,阿修雷便立刻射精了。

守天一滴也不剩地全都咽入喉中。

好甜……。他忍不住為這禁忌的甘甜陶醉了。

守天終於將手伸向阿修雷裂開的傷口。

他已經準備好了。

阿修雷汗水淋漓的身體當中,雖然只有一些,但靈力已不斷在恢復。

或許他會在途中醒來。

但是,這些全都是以後的事了。守天以手指扶住自己的雄性部位,緩緩挺進腰肢。

可能是因藥油及手光還有已經習慣手指的緣故,阿修雷看起來並不難過。

守天深深挺進腰部後,才瞭解了阿修雷被魔族傷得有多厲害。

他沉入最深處,抱緊阿修雷的背,讓意識集中在彼此連系的部位。

肌膚與肌膚似乎要融合了。髮絲也與髮絲纏繞在一起。

呼吸、心跳,只有現在合而為一了……。

守天希望能夠就這樣被包圍在阿修雷灼熱的體內睡去。心身得到滿足。

這件事,與自己同調的阿修雷也應該感覺到了。他看起來十分舒服的樣子。

「……嗯……嗯……、啊嗚……!」

守天收到阿修雷那微弱可愛的聲音刺激,解放的瞬間,阿修雷輕輕顫抖而緊纏上來的部位再度催促他。

過了一會兒,守天再次嘗試活動。他抽出一部分,想要確認內壁的強度。插入後抽出, 然後再插入。

緊纏住自己的滑潤內壁仍然十分柔軟。守天覺得那就像嬰兒的臉頰觸感,又像座瘋狂的 火山,被拖入其中,仿佛要熔化在裡面。

第二次注入生命之液時,守天已經渾身飄飄然了。

即使就這樣與阿修雷斷絕關係,實現長年夢想的現在,守天仍不感到絲毫後悔。

守天眷戀地撫上那毫無傷痕的肌膚,阿修雷便撒嬌似地緊抱上來,鼻子無意識地貼近, 聞著守天的頸子。

守天撫摸他的頭部,將他的臉按向自己的胸膛。

就在守天抱緊他的背時,阿修雷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紅色的瞳孔訝異地仰望守天。

阿修雷好象以為守天落在自己額上的唇是夢境裡的事物,可愛地眨著眼睛回應對方。

下一瞬間他猛然跳起,凝視被單當中。

「什、什、什……!這、怎、……怎麼回事?」

一絲不掛的兩具身體,它們在寢床中彼此依偎得如此接近,發生了什麼事已一目了然。

「你……!你做了什麼?」

「治療。」

守天將背靠在枕頭上,滿不在乎地回答。

身心都得到解放,甘美地帶著餘韻的快感仍在守天的內側呼吸著。

阿修雷才剛醒來,自己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他拉過阿修雷的手臂,讓他回到自己懷裡。

「靈力消失的話天人就會死,你知道嗎?」

阿修雷踢動手腳掙扎,身體又遠離守天而去。

「所以、所以你就做出這種……這種下流的事!」

「別這麼想,我不是說是治療了嗎?」

「不要撒謊!」

阿修雷力量全開,將守天喜愛的羽毛枕一撕為二。

輕柔的羽毛像白鳥般在寢床上飛散開來。

兩人從頭到腳都被包圍住,從羽毛間凝視著彼此。

「……我只是想以我做得到的事來表示我的心意而已。抱歉。要我道歉多少次都行。成人式時對你冷淡,我真得很抱歉……」

阿修雷想要怒吼而深深吸了一口氣,結果嘴巴吸進羽毛,害他又「呸呸」地吐了出來。

他以拳頭打向床單,一陣布帛破裂的聲音,羽毛又飛了起來。

雖然,阿修雷生氣的模樣相當可怕,但是守天似乎沒有投降的意思。

「你在生氣是吧……?」

守天這麼問,阿修雷便氣得牙齒上下打顫,緊握著拳頭大吼:

「這是當然的吧!」

現在不管說什麼,阿修雷變得堅硬的心也無法接受。守天死了心,輕輕下了寢床。

他拾起沾滿羽毛的衣物,披上肩膀。

但是,就在守天要系起腰間絲帶的時候,阿修雷抓住了他的衣服。

「什麼?」

「……!」

阿修雷想開口,雖然生氣,卻仍以迷惘的眼神仰望守天。

守天心想他可能是想問傷口的情形,於是轉身面向他說:

「臀部和肩膀需要再安靜休養一段時間。不過,除此之外的傷我都幫你清除了。」

阿修雷慌張地環視全身。

腹部或腰、胸部都……連覺得「怎麼可能」的部位的擦傷,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阿修雷陷入茫然,守天離開他,開始更衣。他開始有些在意結界石的情況了。

但是,當守天要解除寢床四周的黑暗結界離去時,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給我等一下!」

阿修雷以被單從頭蓋住自己,筆直瞪著守天。

「要是想抱怨,等會兒再聽你說。我也差不多該去處理東邊的事了……」

「不是抱怨!」

守天在門前歎息說道:

「那是什麼?」

「我叫你過來!」

守天無計可施地掉頭回來,隨著他一步步接近,阿修雷愈是鑽進被單裡。

守天站在寢床邊,手叉著腰開口:

「……什麼?休拉姆的報告嗎?」

阿修雷沒有回答。

守天焦躁地又要往門扉跨步離去。

朝著那轉過身去的背影,被單裡傳出了怒吼聲:

「就是啊!你這個人!這種事……」

話說到後面,聲音就變得愈來愈小。

「……不管對誰都……都可以……毫不在乎的做……」

守天停住腳步,他聽到這裡終於察覺了。

奧斯雷吉方才的話在他腦中響起。

『只要你說”等我”,那孩子不管幾百年都……』

阿修雷並不想要治療的說明或道歉,只想聽一句守天發自內心的話。

奔回來的守天將阿修雷縮起的身體連同被單一同緊緊抱住,不管阿修雷再怎樣掙扎叫喚 ,都再也不放開他了。不想放開他了。

「我才不會對任何人都做這種事!」

「騙人!」

被單裡傳出叫聲。

「不是假的!我只對你這麼做!你是特別的,從以前就一直是!」

「我不相信!」

守天豁出去地穿著鞋子就這樣爬上寢床。在阿修雷緊緊抓著好藏住自己的被單中,找到隙縫伸進手去。

就算阿修雷咬他、抓他,守天都不打算放開抓住的手。

「要我說幾次都行!我喜歡你!我愛你!」

「不要說那種噁心的話!」

「就算你覺得噁心,這也是真的!我想和你親吻、也想要抱你!我絕對、絕對不想讓你死掉!」

「我想死掉!」

「我絕不讓你這麼做!」

「強姦魔!變態!噁心!」

守天抓住阿修雷手臂的手逐漸放鬆了力量。

沉默回到房間,守天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輕聲開口了。

「……沒辦法啊,要是不那樣做,你真的會死。」

『噁心』這句話,深深刺傷了守天的心。雖然他已經有所覺悟,但還是感到難受不已。

他放開阿修雷的手,想要獨自一個人哭泣。

那一瞬間,被單突然飛了起來。

阿修雷右手的拳頭以電光石火之勢朝守天的臉筆直擊來。他是認真的!

守天沒有張開結界。這要是阿修雷的心情,他想就這樣承受。

然而,拳頭在差一點的地方停住了。

「……防禦啊!你很擅長不是嗎?」

「我不會躲的。」

「就像從前那樣逃到別處去,自己一個人去偷偷摸摸地……!從前都對我……!」

憤怒與怨言交雜在一起,阿修雷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去當你的好孩子、當你的守天大人啊!像我這種人……」

守天張開顫抖的拳頭,抱近阿修雷那頭紅發。他沒有掙扎。

「你是我的寶物,獨一無二的寶物。現在是,從前也是。」

「……騙人。」

「我會一直說,說到你對這件事有真實感為止。相信我好嗎?」

守天現在終於看得見阿修雷隱藏在憤怒之下,受到深深傷害的幼小心靈了。

「好嗎?我會努力,直到你相信我為止。」

不會再欺騙你。會好好珍惜你。

我會很溫柔的,所以不要再傷心了……。

阿修雷逐漸變得微弱的懷疑話語,終於在被抱進守天懷裡時完全聽不見了。

就在兩人進行熱烈告白大會的同時,東方的混亂也總算平息了下來。

結界石的損傷,是在蒼龍王的力量能夠修復的範圍內。

原因只有從現在開始,慢慢追查了。

……令人憂心的事只有一件。

趁著結界石變弱的時機,魔族似乎侵入了人界。

這件事必須立刻採取緊急措施才行,不過,總而言之,現在暫時是脫離危機了。

事件的翌日,柢王利用天界警備鮮少的休假來給阿修雷探病。

柢王以為他受了瀕死的重傷,但本人卻活蹦亂跳地精神得很。

他們兩個在天主塔的正門擦身而過,阿修雷全身噴出白色的火焰,就像暴怒般地朝南國直飛而去。

柢王吃了一驚,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後,來到守天那裡。

「……那種狀態,你是怎麼治好的啊?」

柢王笑著說他還以為阿修雷這次多少會像病人一點,而守天以手掌覆著被打腫的臉頰,害羞地回答:

「用愛的力量治好的。」

「……看你那張臉,一點都不具說服力啊!」

利用治療這個名目,守天在那之後每過幾小時便強迫要嘴對嘴喂阿修雷吃藥,這個謊言後來被拆穿了。

不小心向阿修雷說溜嘴的奧斯雷吉,後來在職務室看到守天那帶著手印的臉頰,搔著頭向他道歉。



數日之後,奧斯雷吉終於要離開天主塔了。

「我可能會回最上界,也或許會改變心意繞到人界去……」

男神說要以當時的心情來決定,便被阿修雷大罵「真是太不認真了!」

守天則說「您的身份真令人羡慕」,苦笑著目送他離去。

——今後不管有怎麼樣的命運等待著你,都不要害怕……。

奧斯雷吉回頭望向兩人目送自己離去的身影,瞬間以有些難過的表情凝視守天。

男神調侃地說,他以後還要再來看看兩人的『將來』,結果被阿修雷拿腳踢了上去…… 阿修雷沒有得逞,反而被男神親了一下。

守天按住額上的禦印,拿他沒辦法似地歎了口氣時,也被男神毫不遺漏地飛快吻了一下 。

在阿修雷就要認真起來和他決一勝負之前,奧斯雷吉已經優雅地飛向天際,逃之夭夭了 。

「不要再來了!」

阿修雷帶著火焰的怒吼聲,也被奧斯雷吉逃走的背影巧妙地避開。

「你們要過得幸福……」

這道聲音在兩人各自的胸口響起,打開了常春之國——天界,帶著春意的簾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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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道外傳Ⅰ—呼夢

深夜,桂花聽見包圍屋外的風聲,從床上爬起身來。風並不強,但是有種數隻眼睛穿過牆壁不斷窺伺裡頭的感覺。

(要是被蒼龍王憤怒的閃電直擊,我們一定會連同這個家,被轟得連殘骸都不剩吧?)桂花輕輕下了寢床。他小心地不吵醒在一旁舒服地發出鼾聲的柢王,完全不發出腳步聲地靜靜移動。他沒有穿上衣服,只是將之披在肩上,倚在窗邊。殘留在體內深處的yinmi之火仍在微微燃燒。桂花好久沒像這樣被柢王盡情擁抱了。昨晚是自己首先主動要求現在躺在床上伸展四肢的男人擁抱自己,然而他卻覺得彼此都十分熟知對方的身體。光是回想,桂花體內深處又隱隱發熱。

——我並不是想要男人。

這種臺詞,桂花也從柢王以外的男人口中聽過不知多少次了,比這更熱烈的告白,他也聽過不下數百次。不管是魔族或人類——。桂花的這個身體,自幼便與數不清的人交媾過。寂寞或是想去愛,他要自己不去想這種事。或許是因為他漠然地明白,一旦意識到這種事,自己便再也無法獨自一個人活下去了。若非如此,那麼他一定是純粹地在欺騙他人的行為當中,感覺到生存的意義吧!桂花也曾經打從心底對其中數人真心依賴過,但那全都只是一時興起而已。柢王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只有一個。柢王從一開始便看透了桂花赤裸裸的真面目,卻仍想將他留在身邊。

一開始,桂花覺得使盡全力來誘惑這個在風花雪月中嬌慣成長的王子,似乎也滿有趣的;然而,他立刻便瞭解到自己的手段對柢王毫無作用。柢王擁有足夠看穿謊言的頭腦與經驗。繼續已經被拆穿的欺瞞,對桂花而言也是件十分掃興的事。即使對魔族的身體有興趣,柢王也絕不會耽溺其中。桂花覺得他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然而……。

(昨晚的他是別人嗎?)近乎倦怠地包圍桂花全身的疲勞感,實在不是輕輕吐息便足以消除的感覺。滿足感摻雜在疲勞當中,湧上全身。是因為柢王留在體內的熱潮所致?或者是自己真的開始喜歡上那個男人?又或者是——。自己是憐憫那個為了一個魔族,竟捨棄太子光輝未來的他?

“不是吧……”

這並非憐憫。桂花告訴自己,事到如今沒有必要再欺騙自己的心情了。因為自己承認那個男人,所以才想讓他擁抱的。

“……才兩天而已啊……”

桂花茫然地以視線追尋在窗外夜空快速流動的雲霞,這麼想道。現在東領的蓋天城裡,正流傳著怎樣的流言?這件事會被說成‘親子爭奪魔族’或‘王子與魔族私奔’嗎?明明不覺得冷,桂花的身子還是不禁一顫。他拉緊長衣的前襟,斥責又開始熱起來的身體。柢王不喜歡嘮叨贅述,桂花也不討厭簡潔俐落的對話,但是昨晚的柢王就像換了個人。在耳邊滑動的聲音……探求的手指……強硬又溫柔。

“連人界的破戒僧也不會像那樣……”

自己的聲音比想像中還大,桂花“啊”地按住了嘴,輕輕轉頭望向寢床。

……還好。還在睡。

那滿足不已的睡臉益發令人感到可憎。的確,桂花也十分滿足,但是柢王表現出那樣沉迷於這個身體的態度,讓桂花都提不起勁來斥責自己,要自己別自大起來了。

我絕不把你交給任何人!

昨晚柢王這麼對桂花說,臉上雖然笑著,但是眼睛卻像要哭出來似地。然而,他還是斷言他對自己的行動絲毫不後悔。

“不管怎麼樣,他實在是個怪人……”

桂花壓抑浮現在嘴角的笑意,穿上長衣,以掉落在地面的腰帶系住腰部。他想到外面的泉水清洗身子時,柢王躺在寢床上的身體爬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

“去洗身體。”

桂花的嘴角浮現笑容,走近柢王足邊。突然他的手被拉住,就這樣被柢王抓上床去。

“早就跟你說過,事到如今我不會逃的……”

“已經結束了嗎?”

柢王在耳邊呢喃的聲音,令桂花的肌膚不由得爬上一陣戰慄。長衣的腰帶被解開,肩膀部分被褪下,柢王以唇滑上那光滑的淡紫色肌膚。那個地方是桂花的弱點,柢王在昨晚已經充分學習到了。

“……魔族的肌膚……為什麼會這麼美麗?”

“並不是每個魔族都生得好看的。我只是偶然生得美而已。”

桂花也將手臂環向柢王的背。體內的熱度被輕易喚醒了。柢王的舌頭品嘗似地在刺青上滑動,從肩膀移向胸部時,桂花發出了小小的呻吟。

“……真有趣呢!昨天吸過的地方,變得和你瞳孔最深處的顏色一樣。”

至今為止,柢王從未在桂花的肌膚上留下親吻的痕跡。桂花一向穿得很少,即使在城內也會露出肌膚,所以總是避著不讓城裡的人看見。聽見柢王率直的感歎聲,桂花輕笑起來。

“啊、你一定是在想我還是個孩子對吧?”

雖然語氣不強,但仿佛代表了柢王生氣的證據,他咬上桂花肌膚的力道變強了。

“……嗯……”

孩子?這是小孩子的技巧嗎?柢王趁著桂花弓起背的瞬間,解開腰帶的手勢也極其巧妙。桂花輕笑著抱住他的頭說:“明明是個孩子……卻熟練得很呢!”

“就算被這樣稱讚,我也一點都不高興哪!”

柢王去年才剛行成人式,以天界的時間計算,不過只有十七歲而已。換成人類的時間就是一千七百歲,但是在天界,這還是會被當成小孩看待的年齡。

桂花是在魔界渡過幼少時期的,但雙親在他懂事時就已經死去,因此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連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在人界被柢王捕捉,是日本遷都平安京後數年的事。之前,桂花長年為一個叫“最”什麼的僧侶的玩物,趁他出任遣唐使渡唐時,桂花化身為賣藥者逃離京城,卻被柢王抓住了。

在人界的流浪,桂花記得滿清楚的。一開始是在鄰國,一個叫‘百濟’的地方,待了兩百年。接著渡海來到日本越後,在全國各地徘徊了約四百年……。這麼一想,自己可能活得比柢王還久。不過,桂花想,柢王可能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歲數,他微微地露出笑容。因為,儘管肌膚、瞳孔及血液的顏色都不同,柢王卻能毫不在乎地追求自己。

“呐,‘天’是為了人類而存在的吧?那樣的話,若是沒有人類,‘天’也會不見羅?”

聽見這與閨房中的甜言蜜語相去甚遠的問題,柢王的手瞬間停止動作。

“那種事誰知道啊!不過,如果這樣的話,天界或我們武將就好像是為了自己才守護人類的哪!”

聽見柢王如此乾脆的回答,這次換成桂花愣了一下。這個男人,真的是個很奇怪的天人。不過,桂花就是喜歡他這點。

“……嗯……嗯……!”

柢王仿佛在叫他差不多該集中精神似地,手指的動作突然變快了。帶著不同意志的手指在桂花體內蠕動著。柢王好像打算讓他早點習慣,但是對於桂花還帶有昨夜餘韻的身體而言,這只是令人心焦的行為而已。桂花將手指掐進柢王的肩,無言地要求已經夠了。抬起腰來、微啟雙唇……。

(真有趣……)急速的悸動令呼吸紊亂。桂花包裹住侵入體內的柢王,全身依靠在對方充滿活力的褐色肌膚上,直到呼吸平息為止。柢王灼熱的雙臂環繞在桂花背後。桂花非常喜歡他那沒有絲毫鬆弛肌肉的身體。相反地,桂花的身體在來到天界不久前,便停止成長了。他現在雖然比柢王還高,但是可能不用一兩年,柢王就會超過他了,桂花的握力及腕力,也在他多少能夠使用幻術後,因為不再如往常般需要,似乎在身體覺得可以的時候,就已經停止成長了。

魔族的身體若是在幼少時期,甚至連性別都能夠改變。魔族的血就是帶有如此的力量。桂花跨坐在背靠著枕頭的柢王大腿上,以這個姿勢彼此面對著。這種姿勢最好。

“我們好像很合呢!”

男人這麼說道,桂花為他舔去額上滲出的汗水,無言地抬起腰部。柢王那雙要抓住對方細腰而環過來的褐色手臂,將桂花拉回落下,抬起後又沉下,在不斷反覆的結合裡,甘美的疼痛感燃燒起來。

“啊、……啊啊!”

桂花的下顎向上抬起,眼角滑下一串清淚。直到刻劃著灼熱鼓動的劍,完全沉入鞘口為止,柢王雙手的力量絲毫不放鬆。每當柢王深深刺入內壁當中,桂花淡紫色的手臂便愈加用力地緊抓住他。

“啊嗚……!啊、啊!!”

沒有必要忍住聲音。這裡只有他們兩人,再也不用擔心像在王宮時那樣被侍女們閒言閒語了。

“要是早點出城來就好了。”

柢王放開腰部的左手撫著桂花的肩,像筆刷般從肩口滑下腰部。

“……啊!”

只是這樣而已,桂花的內部便緊緊纏住了他。柢王再也沒有任何細微的動作,完全不顧慮桂花的身體,大膽地攻擊過來。

世界忽然一轉,桂花的背被放上床單,柢王以強大的力量按住他的同時,抽送的動作也繼續進行。桂花全身纏繞上去,扭動身軀。由於這令人瘋狂的激烈,桂花屏住氣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在麻痹的手中集中所有力量,抓上柢王的肩膀。

兩人維持這個姿勢,持續了一段幾乎令人暈厥的漫長時間。有時柢王躺下從下方攻上,桂花除了接受他所有的行為之外,沒有任何餘裕。身體一度分離,柢王讓桂花趴在床上,繼續動作。被插入深處的桂花得到解放,然而他的內部仍然引誘著柢王。

外頭開始變得明亮,夜幕即將升起。桂花從前也曾在人類的娼家待過三天。當他流浪到城外後,來了一個高明賣藥者的傳聞,立即傳遍櫛比鱗次的娼家。不久之後,患有隱疾或想要壯陽藥材的人便蜂擁而之。吃飯、睡覺,偶爾抱抱女人,桂花在那兒待了三天之後,原本裝滿整個行囊的藥材便全都賣光了。

(天界一日,人間百日……)一想到這兒,桂花便因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苦笑起來。

輕笑的震動也傳到柢王那兒,他以訝異的表情望向桂花。

“怎麼了?”

“不……只是突然覺得……天界的人……真是精力旺盛哪……”

話中斷續傳出桂花的陣陣笑聲。

“一晝夜!……哈哈哈!”

yinmi的閨中氣氛,因這一笑而煙消雲散。柢王目瞪口呆地放開桂花,望向自己失去目標的下方。桂花爬了過來,惡作劇地將下巴放在柢王膝上。

“我來幫你做。剛才抱歉了。”

“不用了、不用了。”

柢王撇開視線,桂花安撫似地將手放上他的雙膝。一副“想做就做吧”的樣子,柢王將背倒向枕頭。這個房間裡還沒有任何日常生活的味道。柢王拍拍桂花埋在下腹部的頭,“呐……”地出聲叫道:“現在的我雖然只能給你這麼小的房子,但你要是有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告訴我喲!”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現在兩人使用的床及數件衣服而已。這裡原來是蒼龍王的離宮,也是作為視察用的住宿處,但早已廢棄不用了。柢王摧毀自己和桂花原本藏身的舊離宮,以靈力讓潛入地下的樹木根部成長,在這裡重新構築屬於自己和桂花的城。但這裡與其說是城,倒不如稱為小屋更來得貼切,因為除了寢室及另一個房間外,就只有倉庫和廚房而已,是個貧瘠的小屋。

要是柢王更有力量的話,應該能夠製造出更大的宮室,但是對於只活了十七年的年輕柢王而言,這已經是極限了。

“想要的東西啊……。只要沒有煩人的侍女……還有你哥哥們的怒吼聲,就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了……”

“什麼啊,光是說一些不想要的。”柢王要桂花再多向自己撒嬌些地,拉拉他的頭髮。桂花瞪向這個眼神堅毅而比自己年輕的情人說:“我已經說過,除了那些以外的東西,有沒有都一樣。”

要柢王不要煩自己似地,桂花又伏下臉去。天鵝絨般的舌頭觸感纏上柢王,吸吮的潮濕聲音在身上回蕩。沒有多久柢王便得到解放,桂花滿足地拂開頭髮,倒臥在他身旁。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真的……”

桂花撒嬌地在柢王的肩口如此呢喃。這是柢王第一次聽到他溫柔的聲音。柢王摸索到桂花光滑的背,將他抱近,桂花就像個小孩子般任由他擺佈。

“我一直以為魔族會更貪心的呢!”

他以手指撫弄著桂花色素淡薄的柔軟長髮,感到意外地如此呢喃。

“或者你是個特別不一樣的人……?”

“是嗎?不過魔族比起‘貪欲’,更追求‘刺激’。想要無聊的話,就是可以去死的時候了。”

“那也是她說的?”

“嗯。李李說的。”

李李是桂花唯一的家人。桂花在小時候與她相遇,一同從魔界前往人界,直到在人界突然別離之前,他們都一直住在一起。那是個相當突然的離別,連話也沒有交談到,李李便消失了。桂花獨自一人在人界飄泊,一直尋找她的下落。

“是不是被拐走了?”

“她不是會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柢王想說“是不是被別的魔族抓走了”,但他還是吞了回去。就算現在說這些,桂花也不可能再回到人界了。

“不過,如果有緣的話,一定還能再見面吧!只要彼此都還活著……”

桂花輕輕笑了。但柢王知道他是顧慮自己才這麼說的。要是桂花像那樣一直待在人界,被柢王之外的天界武將找到的話,或許當場就會被殺。然而,柢王卻強迫將桂花帶到天界來。

“要是我有再一次帶你回到下界的力量的話……”

聽到柢王苦澀的呢喃,桂花悄悄抬起頭來。輕輕地,他以自己的唇將柢王的唇覆蓋似地堵住,告訴他“已經沒關係了”。那是想告訴柢王,要他別責備自己的吻。

“我現在已經不再期待那種事了。我只是暫時不想獨自一個人……只是這樣而已。”

“桂花……”

柢王在黑暗中凝視桂花那雙朦朧迷離的紫水晶瞳眸,在心中暗暗思考。即使將來才醒悟到這是魔族迷惑他人的手段,自己也一定不會憎恨桂花。只為了此刻這一瞬間,不管任何事柢王都會原諒。

美豔絕倫的魔族之人。找到他的人是自己。讓他開啟心扉的也是自己。那麼,在這個天界,守護他到最後的就非是自己不可了。(我絕對不會把他交給老爸或哥哥!)對於柢王無言地纏繞上來的臂膀枷鎖,桂花沒有任何反抗。

半年前才剛結束成人式的守護住天,望著職務室桌上堆積如山的檔,腦袋裡卻想著摯友今後的事。

他“籲”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用手指彈彈根本沒有減少半點的檔山。身旁的文官拼命按住那不安定地搖晃的紙山,那種狼狽樣,是守天唯一的一點心情轉換。

“守天大人,請您不要再開玩笑!”

“……到底怎麼樣了呢?”守天再次歎息。

“東領的家族爭執,我也有部分責任。”

“您不用在意那件事的……”文官將手腕伸進寬大的袖口,朝守天拱手。

一年前,柢王將桂花從人界帶上來時,首先來到了天主塔。要是直接將他帶回蓋天城,等待著桂花的就只有死路一條。為了不讓事情演變成那樣,柢王前來要求守護主天的酌量裁決及監察許可。

與柢王相會不久前,桂花在人界救了一整個被傳染病侵襲的村民。柢王請求青梅竹馬考慮這一點,為桂花請命。

(……當時我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同情。)事實上,在柢王與父親蒼龍王決戰的前一夜,他曾經前來向守天報告自己將要進行的事然後對守天這樣說:——我終於找到能夠與我並肩同行的人了。

就如他所說“我絕不將他交給任何人”的話一樣,柢王真的在東方重臣面前,奪走桂花逃亡了。極受女人愛慕,不愁沒有女伴的摯友,從來就沒有像這樣熱烈地渴望一個人。雖然柢王說今後總會有辦法的,但……。

“……他到底打算怎麼辦?”

東領……不,柢王的兄長們對於成人式後始終沒有任職的弟弟,並沒有驕縱放任到這種地步。王的判斷以及守天的許可,在這個天界裡,都是深具份量的,但掌管所有武將的守護主天發言,更擁有否決王之判決的權力。

(不能為他想想辦法嗎……)守天藉口要休息,命文官退下。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之後,守天連同椅子一同轉向背後的遠見鏡。

“映出東領郊外,原是蒼龍王視察時所用的場所。”

遠見鏡反射出守天額上的禦印,黑暗的鏡中映出守天所要的景色。一望無盡的平原中,有一棟孤零零的小屋。小屋上看不見絲毫從前的宏偉景象,守天立刻就知道那是柢王自力建造的屋子了。

“……他真的打算獨自撐下去呢!”

柢王是蒼龍王的三太子。現在的皇后是蒼龍王第三任妻子,柢王便是她所生。皇后對柢王的寵愛自不在話下。守天和柢王一同在文殊學堂就讀,因此知道他的本性,但柢王在城裡總是佯裝老實,一直扮演著乖巧麼兒的模樣。柢王與那個以粗暴過動聞名的南國太子阿修雷,簡直有如雲泥之別……。這是東方貴族們對柢王的評價。

蒼龍王有三名太子,年長的兩人分別被派往蒼龍王領地中的兩座城池,擔任這個國家的‘行政’重責,但柢王卻連個職位都沒有。

由於柢王的母親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出任如兩位兄長的要職,因此柢王遲遲無法被派予正式職位。因為能與行政官匹敵的要職,就只有‘元帥’了。行政有著政治這個舞臺,而元帥則擁有率軍征討魔族及負責天界警備等華麗戰績。

東西南北四國中,列名元帥之職的人一直控制在十二名之內。東國現在也已經有了十二個元帥,如果讓柢王加入的話,就非得讓其中一人引退或降職不可。

“……王也十分苦惱吧!”

守天交叉雙臂,如此沉吟。不可能為了剛結束成人式的雛鳥而擾亂元帥們的心,這個道理不必深思也再明白不過。然而,柢王的母親為了想讓孩子成為元帥,幾乎每天都帶著美麗的侍女們拜訪王的職務室。柢王雖然知道這件事卻未加阻止,因為他知道這是沒用的。

“但是,這次事件後,母后就再也不能說什麼了。”

從柢王的個性來看,這件事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吧!守天忍住笑。

‘混帳老頭!好色也該有個限度!’聽說在兩名兄長及元帥們全都在場的情況下,柢王朝蒼龍王這樣大叫。這件事,守天是從天主塔的文官那裡聽來的,而文官又是從東國商人、商人則是因出入貴族宅邸聽說的。這個流言在東方領內傳得正熱。

現在東國正因‘魔族’引發問題,這次蒼龍王逮捕桂花的事便是它的導火線。柢王取得守天的許可,要桂花做為自己的劍術對手,讓他進入蓋天城。

但是,桂花美麗的外表轉眼間便傳遍貴族耳中,而貴族們正時興飼養美麗的魔族做為玩賞寵物。被捕的魔族們十分乖順,正可提供單純的玩賞。美貌不輸桂花的魔族們將王宮點綴得絢爛繽紛,絕非邪惡的存在。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他們開始發揮本性。有些魔族誘惑保管寶庫鑰匙的人,搶奪財物逃走,有些魔族甚至利用“追隨勝利者離去”的條件,挑逗血氣方剛的貴族子弟們,要他們互相殘殺。

桂花與那些事毫無干係,只是每天被柢王拖著到處跑。然而,蒼龍王卻認定桂花是萬惡的根源,決定將他關進牢裡。不過,關進牢獄只是藉口。事實上,是身為王的蒼龍王想飼養桂花。桂花已經由守天赦免了,蒼龍王若不捏造罪行,就不能任意擊殺他,只能將他拘禁起來。也難怪柢王為此生氣。

“好不容易偽裝得那麼成功,讓大家都相信他是個好孩子……”

守天非常清楚,要偽裝自己活下去是多麼難的一件事。雖然柢王要他別管,但守天並不覺得此事與自己全然無關。守天搖響桌上的鈴,叫回文官。

“上個月,有來自東領的貴族訴狀吧?那個希望通緝曾是傭人的魔族案子。當時雖然覺得愚蠢而打算丟著不管,不過現在立刻幫我把它找出來。”

但是,文官卻盯著地板,疑惑地開口說:“……您突然這麼說……可我一點也不記得有那樣的投訴呢……”

“有的。總之,不管要找幾個人幫忙都行,快點幫我找出來。”

守天這麼說道,又轉向遠見鏡。門在背後關上之前,他在心裡不悅地咋舌。

“真希望能有更精明的……至少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檔內容的秘書哪!”

守天獨撐天主塔職務室裡的工作,已經長達半年。年輕的守護主天,對於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守護這個世界的秩序,感到有些疲累了。

柢王離開蓋天城的第四天,接到了守天的傳喚命令。文官們因守天的命令而在堆滿文件的房間裡哭著尋找訴狀,但是當他們發現確實有來自蒼龍王領地貴族的訴狀時,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一般,在天主塔中大肆宣傳年輕主人驚人的記憶力。

“看過一次的東西,就算只有大概,也會留在記憶一角。這是那麼難的事嗎?”

守天以疲倦的聲音這麼說道,舒適地坐在沙發上的柢王便發出不服的聲音說:“提爾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頭腦那麼好吧?”

“……是這樣嗎?我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麼啊!”柢王拜託一旁的桂花再為他倒杯茶,連一聲“借我看”也沒有,就從守天手中搶過訴狀。桂花對柢王那毫不客氣的態度,只是感到啞然。雖然,聽說他們是自幼認識的好友,但是桂花根本沒想到柢王能物件徵天界的守護主天,用那麼隨便的態度說話。守天早一步留意到桂花的迷惑,輕柔地微笑了。

“柢王對任何事都像這樣不客氣,因為他在城裡佯裝一副乖巧模樣,所以在外面才變本加厲吧?”

“……是……啊、不……”桂花浮現少女般的虛幻笑容,戰戰兢兢地點頭。這是他與守天第三次見面。第一次是他被柢王從人界抓來的時候,第二次是在前幾天。桂花覺得守天還是一樣,實在是個美麗的少年。他對自己的美麗頗有自信,但守天那與生俱來的氣質及溫柔,是渡過污穢人生的自己無法與之比擬的。本來守天這種人應該是桂花最討厭的物件。但是,守天之所以讓他覺得與眾不同,或許是因為那凝聚了至上之美的光之神,看起來並不怎麼幸福的模樣。桂花覺得自己好像可以看見背負在他肩上那無形的重擔。

“……請問……您是否為了柢王而做了勉強自己的事?”

出口的瞬間,桂花自己也赫然捂住了嘴。

“咦?”守天以疑惑的表情認真地望向桂花。

“你說勉強,指的是什麼?”

“抱、抱歉!什麼也沒有……!”

桂花淡紫色的肌膚微微從內側發出光芒。與天人或人類的血液不同,魔族的血有各種顏色。桂花的血與守天喜歡的梔子花一樣,是不透明的白色。

“一焦急,你的身體內部就像有了星星一樣呢!”

守天讚美地如此說道,微微瞥向柢王。

“你真的是很會挑外表呢……”

“他不只是外表,頭腦也很棒的。”

柢王一點也不害臊地這麼說道,將訴狀還給守天。

“那麼,這臭傢伙該怎麼處理?”

守天“喂喂”地苦笑道:“自己領地的貴族,這麼叫‘這臭傢伙’呢?他不是蒼龍十二元帥之一——戰雲大人的弟弟嗎?”

“哈,差點被柔弱的魔族給殺害,這是沒用的人才會做的事。”

柢王接過桂花泡的茶,一口氣喝光了。幾乎會引起燙傷的熱茶是柢王最喜歡的。守天也接過相同的茶,但怕燙的他還不能喝。守天“呼”地吹氣讓茶冷卻,在遠見鏡前的固定位置坐下,對沒有看到訴狀的桂花說明。

“也就是說,對方希望能為他找回受魔族迷惑而離家出走的兒子。請願者是東方十二元帥——戰雲元帥的弟弟黃俐梨。”

“那是個盡會獻貢品給老爸的傢伙哪!他製作讓女人放在衣袖裡的香玉,藉此賺了不少錢。”

東方領地裡生長著許多即使在天界也十分難得的奇花異草,被稱為野外的寶庫。自古以來,便有許多藥師或與香有關的藝匠出現。守天總是帶在身上的梔子香,也是從東領送來的。

“……香玉的發明者是嗎……”

從侍女到高貴的女子,宮廷裡每個女人身上都佩戴著香玉。所謂香玉,指的是以薄膜包裹的香塊。形狀雖各有不同,但基本上都是可以收在掌中的大小。它是以花香和香油混合,用特殊方法加工而成的。

“那的確是筆不小的財產。要從女人身上奪走香氣,比從她們手中奪走甜食要難得多了。”

“不過,這麼說來,黃俐梨的兒子帶來的魔族可是個男的耶!”

柢王回視桂花問道:“天界的男人就那麼棒嗎?”

“普通人會問這種話嗎……?”

守天抱頭伏案,桂花也瞠目結舌,但嘴角浮現微微的苦笑。

“這種情況下,你希望我回答什麼啊?看,守天大人感到困擾了。”

“說什麼……”柢王早一步理解桂花話中的含意,搔頭說“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柢王這副樣子,映在桂花眼中可愛極了。比起那些只有嘴上功夫高人一等的男人,和柢王在一起要有趣多了。

“我只是覺得,欺騙也算是愛情的一種嗎?你說過魔族沒有刺激就不行對吧?”

“雖然喜歡刺激,但是我想那種會一再上當的男人,沒有魔族會喜歡的。那個人不會只是單純的人質吧?”桂花說道,望向守天。

“那位被帶走的貴族,是美是醜?”

這雖是對守天提出的問題,但柢王卻搶先回答了。

“那是個看起來呆頭呆腦,有著陰險眼神的傢伙。”

“那一定就是人質了吧!”

聽到桂花如此斷言,守天歎了一口氣說:“我也希望是這樣的。意見箱裡有許多類似的訴狀,就看在青梅竹馬的份上,能不能暫時幫幫我?當然我也希望桂花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不會要你去殺害同族;不過,帶來麻煩的那些魔族,只能讓他們從魔風窟重返魔界,或是消滅了。天界是天人的領土,魔界是魔界之人的領土。從氣候或風土的差異上來看,或許會有所不滿,但這已經不是我們能插手的問題了……”

桂花默默聽著。守天雖以十分穩靜的表情說這番話,但他感到困擾的樣子清楚可見。天界裡的人為何都這麼正直?他們明明是只要發動戰爭,便能發揮出輕易殲滅魔族之靈力的強大生物。為了守護人類而存在的他們,比起桂花所知的人類看起來更令人感到不安。與柢王或守天相較,魔祖及人類都是更狂妄自大的生物。

“要是能派上用場的話,我樂意獻上一己之力。”

“喂,可以嗎?要是被魔族當成背叛者……”

柢王擔心地如此呢喃,桂花以手指輕輕按住他的唇說:“不用擔心。魔族的‘背叛’是家常便飯。對魔族而言,沒有叫‘約定’的東西,所以事實上也沒有‘背叛’這個詞。”背叛這個詞,是相信了什麼之後才會產生的詞語。從‘背叛’這個字眼中,感覺得到悲傷的音色。

(我從以前就一直躲避的事物中,一定也有過這個吧……)為了守護自己,桂花自幼就從未相信過任何人。在人界時也是如此。不管再怎樣溫柔對待自己的人說的話,他都從未相信過。

“不可以期望‘絕對’這種東西喲!”養育桂花的魔族女人總是這麼說。

“想要得到‘絕對’這種事,只是場夢。”她總是如此反覆說給自己聽。

“那樣的話就好。你當然會給報酬吧?我可不要免費服務喲!”

柢王立刻進行價錢談判了。

“要支付實物或現金,全憑你喜歡。”

“真大方哪!”柢王吹起口哨。

“要哪樣?”

“若是期待守天大人盛宴款待,當然是支付實物較好羅!”

聽到桂花的意見,柢王“啪”地一拍手。

“是啊!就是這樣!”

“桂花真是能幹呢!他會是個優秀的輔佐人才。”

守天贊佩的聲音,令桂花吃驚地回過頭去。剛剛才說要保護被魔族誘拐的人,現在又說才交談過數次的魔族是摯友的重要‘輔佐’?守天可能察覺到桂花的心情,對他微微一笑。

“柢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是有什麼事,請別客氣地告訴我。”

桂花雖然對守天點點頭,但他對這種溫柔話語還是禁不住有點抗拒。只是這樣,就讓桂花隱約感到自己的心與守天疏離了。

翌日,守天要求服飾藝匠趕工做好的衣服,很快地送到柢王和桂花身邊。那是以白色為基調,數處繡有黑色線條的士官服。除了長至膝蓋的上衣及長褲外,還有耐熱長靴等配成一套。

“……好拘束的衣服哪!”

桂花扣好扣子後,一撐開手臂,肩膀一帶便感到極不舒服。柢王也覺得麻煩似地扣著長靴上的金屬零件,叫著“真是的”!

“提爾那傢伙,自己明明老是穿著輕飄飄的衣服,卻送這種東西給我們!”

“但是,很有品味呢!我並不討厭。”

桂花將披風別在肩上,蓋住了半邊臉。

“很適合你哦!”

柢王點頭,停下動作。魔族沒有好好穿衣服的習性。愈是生得美麗的魔族,就愈會向人炫耀肌膚上的刺青。他們也沒有將武器帶在身上的習慣,因此就形同赤裸一般。

在人界相遇時,桂花除去人類裝扮的時候,也是形同赤裸。他只是以圍在腰間的薄布遮擋身體的一部分,身上並沒有任何華美的裝飾。但是,柢王還是覺得那樣的他很美,無法將視線從桂花身上移開。

“袖子看起來很礙事,把它切掉吧!”

柢王說道,將已經從劍鞘拔出的短劍拿在桂花面前晃動。

“這是士官服吧?而且,是守天大人特地為我們縫製的新衣服……”

“可是,把刺青全部遮住,總覺得很可惜啊!”

聽到柢王這句話,桂花的表情變得柔和。身上的刺青被那樣讚美,沒有魔族會不高興的。

“要這麼做嗎?把雙肩的部分割掉,再用臂環在手肘上方固定住袖子。”

“我想從肩膀那裡割掉就好。不過,會不會傷到皮膚呀?好!要是提爾抱怨的話,我再跟他反駁。”

柢王高興地把披風從桂花肩上取下。桂花不安地皺起眉頭。

“你想說什麼?”

桂花那帶著惡作劇眼神的紫色瞳眸中,也有著些許不安的神色。柢王輕笑,拉過他紅色前發的部分說:“有話就老實說嘛,說你覺得很拘束。”

“要是服飾工匠被責備……也沒關係嗎?”

雖然這麼說,桂花還是以從柢王那兒借來的短劍,割開肩部與袖子連接的地方。柢王撿起掉在地上的袖子,從指尖以靈力將帶著斷線的切口處理得整整齊齊。桂花從背後抱住柢王的頭,望著他這麼做,發出“嘿……”的感歎聲。

“好棒!就算不能當武神,也可以開服飾店呢!”

“……別說那種不吉利的話。”

就在彼此打情罵俏的時候,柢王將桂花仍然穿著的上衣斷線也處理好了。

“我來調合藥物和清掃,要是有要縫的東西,就由你來做怎麼樣?”

聽到桂花的提議,柢王乾脆地點頭了。

“好呀!就當做規矩。”

“……規矩……”

桂花在口中輕輕呢喃,好像找到什麼重要的詞彙似地,微微咬住嘴唇說:“……決定那種東西並遵守,我是第一次。”

“不用想得太深啦!不累的時候去做就行了。”

柢王將手叉在腰上,挺胸這麼回答。

“等一下再做、等一下再做,這不是你的口頭禪嗎?”

“嘖!真是不可愛的傢伙。”

不過,話說回來——

“靈力也可以拿來做這種事啊?”

聽到桂花的話,柢王“嗯?”地以少年般的眼神回過頭來。

“腦袋僵硬的老頭們是不會做的啦!他們會說,拿靈力來做這種事的,都是小孩子。”

“誰說的?”

“學堂的老師……教我的老頭們。在成人式之前,我在那裡接受嚴格的訓練,和提爾也是在那裡認識的。”

天主塔中,沒有任何人會叫守天‘提爾’。即使守天的本名叫做提爾蘭迪亞。

“是嗎……?你從那麼小的時候就和守天大人是朋友了。”

桂花想道,或許柢王對外表會這樣挑剔,就是受到那位年輕的天主塔主人影響。

這麼一想,他就不由得想問了。

“……守天大人對你很重要嗎?”

“重要啊!他要是與四天王對立的話,我也絕對站在他這邊。我從以前就這樣決定了。”

因為身為友人?或者是對他抱有更深刻的情感?守天也是。雖說重要的摯友處境窘迫,但現在的柢王對蒼龍王而言背叛著,包庇他也只有麻煩而已。或者自己會這樣想,是因為魔族與天人不同?長久以來,桂花都與溫柔及體恤無緣地成長。對他而言,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瞭解的連系……。

但是,現在的桂花再也無法漠視這種感情了。這一定是因為對方是柢王。雖然瞭解,他的心情卻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桂花垂著頭,沉默不語。

“過來,用裡面的泉水照照看吧!”

柢王拉過消沉的桂花,一起站在泉水邊。他看到兩人映在水中的姿影,在一旁笑著說“還不錯嘛”!

但是,桂花的表情仍未轉晴。他原本就不是個愛笑的人,但也只有極少數的時候,會露出這種困惑迷惘的眼神。剛才桂花在守天那裡也是如此,事實上,柢王當時就已經察覺了。當時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有此反應,但是現在柢王卻覺得有些瞭解了。桂花是否想知道自己對他及對守天的心情差異?很意外地,桂花有著對任何事情都想分出是非黑白的個性,也有將對人的心情套進固定模式中分析的習慣。柢王的朋友中也有這種類型的人。要是不能清楚地瞭解對方的心情,那個朋友就會生氣。不過,那不是由於不安,而是希望聽到確實的心聲。在這一年間,柢王隱約察覺到桂花的這種個性。

“……他……提爾是……該怎麼說呢?就是……身為朋友,他是我重要的人,但是……”柢王搔著頭,想著該怎麼措詞。桂花也蹲到就那樣坐下去的柢王身邊。

“也就是,你喜歡他對吧?”

“不,這和你想的喜歡不一樣。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和他上床過。”

“沒關係的啊,那種事。不用因為他是天界的絕對象徵……”

桂花這麼回答的瞬間,柢王猛然抬起頭來。

“對、就是它!‘絕對’!”

桂花不瞭解他在叫些什麼,以驚訝的表情回看柢王。強行打斷桂花的語尾,柢王露出一副梗在喉嚨的東西被拿掉的輕鬆表情。那一瞬間,柢王喚起了桂花的緊張感。他的瞳孔化為黑鉛色,那道視線仿佛灼燒到自己的喉嚨深處般。被那種視線貫穿,桂花連別開眼神都辦不到。那是柢王在人界捕獲桂花時的黑暗瞳孔。頭髮被對方一把抓住,桂花的身體凍住了。柢王的眼神一變暗,連聲調聽起來也不一樣了。

“我並不想要提爾,但是他生來就擁有‘絕對’。絕對不變的力量……也就是守護主天這個沉重的枷鎖。誰也無法取代他。提爾的‘絕對’受一切承認,背負著‘絕對’的他,令我著迷。你瞭解嗎?”

柢王沉靜的聲音,令人覺得他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的。桂花再也無法直視柢王的眼睛。這個人想要的是權力、壓倒性的力量嗎?能夠統治一族的力量——。

(不、不對……)桂花對著抱有疑問的自己,在心中慢慢加以說明。那並非權力。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卻仍然完成自己的使命,守天這真正的堅強,令同是男人的柢王近乎嫉妒地憧憬,是嗎?

柢王沒有能夠完成責任的‘立場’。他想要一個能夠讓自己賭上一切活下去的地方。桂花覺得自己似乎能聽見柢王以全身如此傾訴的聲音。覺得那與魔族想要經常置身於刺激當中的心情有些類似。

“我有些懂了。”

桂花低頭這麼說道,柢王便點點頭當桂花抬起頭時,柢王的眼睛已經不再看著他了。他不瞭解那雙黑鉛色的瞳眸望向哪裡。一陣冰冷的風掠過桂花的胸口,令他全身凍結般地冰涼。他覺得受到打擊。柢王是個強大的武神,比使出全力的自己要強得太多,桂花的身心兩方面都承認這一點。

然而,為何會如此不安?柢王那感覺不到任何溫暖的冰冷瞳眸,令桂花想起遙遠的過去。自己仍然無力、總是膽怯不安的時代。獨自一人隱藏身影過活的……悲慘的年代。兩人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柢王終於笑了。但是,他的眼神依舊寂寞。他知道自己的那種黑鉛色瞳眸嗎?他的周圍,有人注意到嗎?

柢王的身邊沒有任何像侍從的侍從。他雖然貴為王子,不過是三男,周圍的人都不怎麼與他接觸。以這次柢王和蒼龍王的事件來說,除了守天之外也沒有半個人幫他。照一般常理來說,居住于領地的貴族們應該會採取一些行動才是的。柢王那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立場是真實不虛的。但那也代表了他連一點權威都沒有的事實。

那與柢王想要的‘絕對’,相差甚遠。無論擁有再怎樣強大的靈力,柢王都沒有武器。

(……不過,他還是救了我。)想要摸摸他,安撫他。桂花有這種心情。但是,當桂花悄悄把臉轉向一旁的瞬間,脖子後方突然被柢王的手臂環上,以強硬的力量拉了過去。

“等一下!”

“怎麼,不行嗎?”

柢王苦笑著抓住桂花的手指,將之拉近自己的嘴邊,微微含上食指的指甲部分,輕輕以牙齒咬弄。那緩慢的動作,令桂花吞了一口口水,望著他的男人則是一臉愉快至極的模樣。

“偶爾在外面也不錯。引人遐思……”現在?在這裡?

“會想做這種事的只有你。”

“就會耍嘴皮子。”雖然自己也不討厭明亮的地方,但是……。桂花瞬間環視周圍。

(……他沒考慮到,守天大人或許會用遠見鏡看到嗎?)柢王望向桂花的瞳眸瞭解了一切似地,毫無迷惘。桂花察覺到柢王已經恢復了平日不喜多言的他。

“……要是有個真正存在的觀眾的話,讓他好好見識見識也滿不錯的呢!”

“人家認真的在跟你告白,怎麼說那種話!”

守天或許在看,但是就算被他看到了也沒關係。也就是,柢王想證明這一點。他對桂花與守天的心情是不同的。桂花會想坦然地接受他,或許是因為柢王心中欠缺某種感情。不過,桂花自己也承認,他毫無疑問地正逐漸被這個男人吸引過去。

自從三界主天創造天界以來,這個世界就幾乎沒什麼進化,這可以說是天界全域共通的特點。不過,這裡還是與靈界不同,是為了活著的天人存在的空間,因此各領地的君王都努力著令轄下的臣民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

由行政也有律法,稅法則是為了讓領民遵守一定程度的責任感而設。若非如此,就會產生貧富差距。但是,天界與人界、魔界不同的地方,就是這裡不存在餓死的人。

“從魔族眼中看來,真是令人羡慕萬分。”

桂花一面為潮濕的沼澤空氣皺眉,一邊朝柢王的背影說道。

“不過,天界要是一直都這樣的話,不管哪種魔族都不會想永遠住下去呢!因為毫無刺激。”

“所以,魔族才會偶爾過來,稍微惡作劇一下?”

兩人依照意見箱裡的訴狀,前來勘查黃俐梨的兒子被帶走的地方。桂花從飄蕩於四周的霧氣中嗅到了魔族的味道。的確有同族潛藏在這附近。柢王也察覺到了。

“聽說老爸麾下的戰雲元帥將要出發尋找侄子呢!”

“看來我們根本沒有特地來一趟的必要呀!”

雖然總比閑著沒事做好,但兩人都不是喜歡為人善後的性格。

“不過,這霧真是煩人。難道是魔力造成的?”

柢王無意義地舉起手在臉前揮動,桂花點頭說“可能”。擄走黃俐梨之子做為人質的,的確是操縱霧的魔族。

桂花生來便擁有讀風的能力。雖然如此,但也只到能改變風向、或使風暫時停止這種程度而已。從司掌風與雷的蒼龍王看來,桂花是遠比在頭上飛舞的小蟲更微不足道的存在。然而,柢王還是稱讚若非與王族或元帥級的人相比,桂花的力量還是相當了不起,給了他很高的評價。他們越過無盡的濕原,來到丘陵相連的地方。這裡是只要到了生長期,比人還高的芒草便會覆蓋整個丘陵的芒草丘。

“前方有個巨大的鐘乳洞,是天界誕生之後經年累月形成的天然洞穴。”

“比我以前住的魔風窟還大嗎?”桂花曾有一段時間住在那裡。

“魔風窟也相當深,或許不相上下也說不定。”

“不知道人質是否還活著呢!”

“要是死了那就算了。”柢王深有所感地呢喃:“要是還活著的話,那對方一定是相當慈悲的魔族吧!”

“不過,就算殺了也沒什麼樂趣呀!若非有特別癖好的話……”

殺人並從中取樂的魔族,在魔族當中也被歸為最低級的一類。不過,魔界當中最多的就是那種魔族。

“聽說使盡一切手段徹底欺騙天人,以此取樂的魔族都不嗜殘殺……”

但他們也不會好心到為人質張羅食物吧?進入鐘乳洞後,霧氣變得更加濃厚了。能在黑暗中視物的桂花走在柢王前面打前鋒。過了一會兒,等眼睛習慣黑暗之後,柢王也站在桂花身邊與他一同前進。

“好冷……”

“要牽手嗎?”桂花是開玩笑的,結果柢王真的拉住了他的手。

“你這個人到底是小孩子還是大人啊?老是若無其事地做些讓人搞不懂的事。”

“別害羞嘛!”

“你在說什麼啊?”根本看不見前方,但兩人卻也不覺得這樣的路程有多討厭。

“沒想到會和你一起來做這種尋人工作呢!把你帶來天界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離開蓋天城也不在預期之內吧!我倒覺得這樣也不錯啊!和老是當你的劍術對手比起來……”

“哈,那種臺詞,等你連贏我三場再說吧!”

魔族不習慣使用武器,桂花也一樣,只能以風自由自在地操縱數把短劍而已。被帶到天界之後,柢王便從頭教導他劍術。不只是劍,也教導他使用錫杖般的武器。一開始,桂花老是被柢王毫不留情地打得全身瘀傷,但劍術也因柢王的長期訓練而有長足進步。不過,也只是五局中難得贏一局的程度而已。

“想要勝過連劍術指導老師都打不倒的我,你還早幾百年哪!”

當柢王把眼睛眯得像新月一樣笑起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斜上方有視線盯了過來。兩人同時望向那裡。對方如同老鼠般迅速藏住身影,兩人飛上那細小的橫穴。

“果然在!”一種得獎的心情令兩人興奮起來。

“等一下!”桂花追上對方,揪住男人的脖子。

“柢王!這傢伙不是魔族!”

“是黃俐梨的兒子嗎?”發出尖叫將手臂交叉在臉前的,的確是個天人。

“救、救、救救我!”

“等一下。我們是受你父親委託來救你的。”

“你們要帶我回去?回去的話會被殺掉的!”

別說變得瘦骨嶙峋了,對方連頭髮都綁得整整齊齊的。他們本以為對方既然被抓去做人質,樣子應該會更落魄才是。桂花警戒地環視四周,察覺到更深處的柱子後藏著另一個人影。柢王還沒有發現。

“你說會被殺?你被魔族玩弄於股掌之上,又把家中財物席捲一空,會被斷絕父子關係也是當然的吧!不過,你老爸還是很在意兒子的安危啊,比起我家的老頭真是好太多了。”

“藏在那裡的傢伙!不想被殺就立刻出來!”

桂花這麼一叫,淚流滿面的黃俐梨之子便大叫“巍染!”。

“……魔族為什麼到這種地方來?”

從柱子後方出現的,是個黑髮長至腳踝的紅色肌膚魔族。比起鎮在額上的巨大黃色寶玉,那仿佛為了讓人擁抱而存在、幾乎可以聞到香味的光滑裸體,更引人注目。對方腰部底下雖以薄布覆蓋,但那平滑的胸部確實是男人的。那雙細長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著桂花說:“看樣子你也是被豢養的?”

“別拿我和你相提並論。為了你們,我們不知增加了多少麻煩。為什麼連這種沒用的天人也一起偷了?如果你一個人的話,應該可以早早從魔風窟回魔界去的。那樣一來,就不會引起如此的騷動了!”

“引起騷動了嗎?”成為人質的男人初次發出松了一口氣的聲音說:“事情傳到蒼龍王耳中了嗎?”

“怎麼可能?白癡!”柢王以靴底踢向男人。

“為什麼!?十二元帥的家寶都是王所賜的!要是弄丟的話,至少會遭到嚴厲斥責吧?”

“王才不記得每樣送給家臣的東西咧。你是白癡啊?”

“……有著蒼龍一族結界印的掛軸也一樣嗎?”

聽到巍染的低笑聲,柢王“什麼!?”地轉過頭來。

“結界印的掛軸!”

“看,果然慌了不是嗎……?”魔族輕笑,捂住嘴巴。

“人家說的話,得好好聽到最後才行呀!”

“我們魔族不能碰那種東西。就算是畫在紙上的,碰到的話也會受到嚴重灼傷。所以,你才利用這傢伙是嗎?”聽到桂花的話,巍染靜靜地點頭說道:“這也是理由之一。……不過,我有個無法原諒的人。這是為了向他復仇。”

“叔父大人想要殺了我!”

男人想爬到巍染身邊,但柢王用靴底踩住了他。巍染不理會倒伏在地上的男人,繼續說:“十二元帥之一的戰雲。那個男人在天界的貴族間做魔族的買賣,我也是被強擄來的。……若非如此,誰會許身給天界人!”

隨著巍染的憤怒加深,霧氣的濕度似乎也變得更加濃重了。魔族似乎也有各種類型。以霧隱藏自己的巍染這一類,或許是靜靜渡過一生的類型。

“不只是我爸爸,巍染甚至被迫接客!為了不讓他抵抗,還把他鎖著讓前來家裡商談的傢伙們玩弄!”男人趴在地面,這麼大叫。

“……不只是我。去到蒼龍城裡的魔族幾乎都是這樣的。被淩辱、強迫去舔那種連說出口都覺得噁心的東西、全身沾滿污穢的黏液。你的主人不也是這樣的嗎?”

“柢王不一樣。”

“我不是他的主人。”

緊跟在桂花的聲音後,柢王這麼怒吼。他哼了一聲“可惡!”之後,以悲憫的眼神望向巍染。

“抱歉!雖然這不是我道歉就能了事的……”

“沒錯,就算聽你道歉,我的憤怒也絲毫無法平息。我把這男人還給你們,趕快帶他離開吧!”

男人叫喚著他也要留下,但巍染對他投以冷淡的視線,又要回到洞窟裡。

“等一下!把掛軸交給我們吧?反正你也不能碰。”

“我拒絕!!”

巍染以淩厲的聲音說道,抬起手指,將濃霧聚集到四周。

“可惡!”

柢王結起手印呼喚風,將凝滯成一體的霧氣推出鐘乳洞口。叫著“不要拋棄我”的男人,早已被桂花毆打腹部而昏倒,扛在桂花肩上。經年累月孕育而成的鐘乳石,因柢王與巍染釋出的氣而顫動,鐘乳洞上方似乎快崩落了。

“柢王!在崩塌之前出去!”桂花背著男人一面朝入口奔去一面大叫:“巍染想要死在這裡,他已經不能回同伴那裡去了!”

洞窟深處傳來的隆隆破滅聲逐漸靠近。

“你先走!先把那個笨男人……”

鐘乳石斷裂掉落的聲音淹沒了柢王的叫聲。

“巍染!”

醒過來的男人又想回到洞窟裡,但桂花再度將他打昏,然後又奔回洞裡。土石崩落的塵埃使得桂花看不見柢王及巍染的身影,不過他感覺得到他們在這片煙塵中戰鬥。

“嗚……”桂花身旁掉下一個比他身材高上三倍左右的巨大鐘乳石。要是不快點離開,入口會被堵住的。或者柢王想要突破這個洞窟的岩壁逃到外面?正當桂花迷惘的時候,洞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他吃了一驚,折回原處一看,黃俐梨之子胸口插著一把劍,已經氣絕身亡。

“……巍染?不,你是他的同伴嗎?”

聲音傳來的同時,桂花飛向天空,對方也同樣飛了過來。那是個魁梧的男人,腰圍比桂花粗了三倍,帶著威嚴的五官中,看得出激烈的個性。男人頑固的眉間皺紋,一笑便佈滿整張臉。

“白髮當中有一撮紅褐色髮絲的魔族……你是柢王豢養的狗嗎?”

“無禮之徒!竟敢直呼王子名諱。你就是戰雲嗎?就算殺害你的親侄,我也清楚你的罪狀!我會立刻向天主塔報告,你覺悟吧!”男人瞬間露出吃驚的表情,但立刻下了決定,舉起掛在腰間的大劍。

“你既然知道的話那也沒辦法。守護主天要是採取行動就麻煩了,我就在這裡讓你化為塵土吧!你不會寂寞的,因為待會兒我會把那小鬼一起送去!”

“絕不讓你得逞!”

桂花也拔出腰間的佩劍,逼近對方。鐘乳洞在兩人身邊逐漸崩塌了。桂花雖然擔心柢王的安危,但是在那之前,非得將眼前的惡人做個了結才行。毫無勝算。戰雲再怎麼說都是十二元帥之一。但是,無論如何,桂花都必須設法脫身,向天主塔的守天報告才行。桂花接住戰雲揮落的大劍瞬間,肩膀與手臂感到一陣麻痹。對方單手攻擊,而桂花以雙手接招。他被輕易地壓制住,就在臂力已經到達極限的時候……。

“戰雲,放開他!”

“臭小鬼!”

柢王以劍揮向兩人交鋒的劍身,加入桂花這邊,將戰雲的劍格開。柢王因為抱著巍染,無法雙手使劍。巍染已經昏了過去,但又不能將他從空中丟下去。

“戰雲!罪證確鑿,你伏首認罪吧!”

“已經和王家斷絕關係的臭小子,不必多言!”

即使兩人合力反擊,但戰雲若以雙手持劍攻擊的話,他們一定撐不住的。

“桂花!”兩人同時被戰雲的劍揮開,柢王立刻將桂花推到後方。

如此一來,自己便難以脫身。柢王的眼前霎時一片血紅,額頭被橫劍劈傷了。

“……可惡!”柢王放開巍染,與戰雲單挑。

桂花只能追向朝地面墜落的巍染。

“就讓你見識見識臭小鬼的實力!”

“賣弄小聰明的東西!你以為我是什麼……”

但是,戰雲卻在空中被雙手攻擊的柢王明顯壓制住。

“……怎麼可能?!”

戰雲即使在雙手注入力量、讓靈力燃燒,敗勢卻絲毫不變。桂花在底下緊張萬分地看著兩人戰鬥。柢王的眼睛是否又變成那種黑鉛色?這麼一想,一股熱潮與戰慄同時在身體深處騷動起來。一定會贏!什麼元帥?柢王絕對可以擊敗他!

“喝啊啊啊啊啊!”

柢王以劍鋒接住用術召來的電光,從戰雲堅固的鎧甲上將他巨大的軀體斬得粉碎。天空降下赤紅的血雨,遲了一會兒,戰雲的碎片也落了下來。桂花放下巍染奔了過去。柢王額頭被劈傷的部分開了個大口。

“快到這裡來!至少要先止血!”

“不、不用了。這點傷……”但是,桂花硬是要他躺下來。草地上四處飛散著死去的戰雲血肉。兩人原本雪白的士官服處處破裂,染得鮮紅。

桂花為了引開柢王的注意力,拼命尋找話題。

“我們約好的,衣服破掉的地方,你要縫好,髒了的地方讓我來洗。”

“……嗯,好啊!”被大劍劈過,竟然只受了這點傷。桂花將臂環從手臂除下,想要以自己的袖子縛住柢王頭上的傷。就在這時候,桂花突然從後方被推開,巍染撲了過來。

“覺悟吧!”巍染無法辨識躺在地上的是戰雲還是柢王。桂花按住頭爬起時,巍染已經化為柔軟的紅色黏塊,侵入柢王額頭的傷處了。以死為代價,巍染將身體的一部分憑附在對方身上。這是魔界中失敗的魔族採取的最後手段。

就這樣,從潛入的地方一點一點地支配對方的身體。

“住手!他不是,他不是的!”

即使桂花嘶聲呐喊,巍染也已經聽不見了。

“嗚啊啊啊啊!”

柢王按住額頭,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巍染化成的塊狀物已經有一半潛入柢王額中了。桂花從腰間拔出短劍,砍向自己的手筆。短劍滴著血,連劍柄部分都染得雪白。桂花毫不猶豫地將染血的短劍刺入柢王的額頭。他只知道,侵入體內的魔族能夠用其他的魔族之血驅逐。柢王的慘叫更激烈了。他想拔出桂花握住劍柄的手腕,狠狠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折斷手骨。

“我一定會救你!相信我!”

柢王一定正遭受著超越想像的激烈痛楚。就連透過劍柄,桂花也能感覺到巍染在額中猛烈暴亂的行動。他還沒死。巍染的恨還活在柢王當中!

“巍染、巍染!放過他!柢王是我重要的人!求求你放過他!”

這是桂花第一次為他人哭泣。失血過多的柢王已經動也不動了。就算巍染離開他,柢王也會……就這樣死了?

“柢王!你不能死在這裡!”

桂花握著劍柄大叫。好可怕。他第一次感到將要失去一個人,竟是如此可怕……。

“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

柢王蒼白的手突然動了一下,然後伸向刺在額上的短劍,從桂花手中搶過劍柄,用力將它拔了出來。

“……嗚……要死了……”

柢王的肩膀上下起伏,只說了這句話。短劍前端刺著巍染的紅色血塊。

“……裡面還有……不過現在先饒了我吧……”柢王倒向桂花肩膀,微笑起來。

“真是……精彩的……告白哪……令人……心動不已呢……”

“大白癡!不要說話!”桂花將袖子按在柢王頭上,飛向天際。必須儘快將他送到天主塔。現在只有守天的力量救得了他了。額中的巍染等到以後再處理也行,在那之前必須先為柢王止血。

“……你…剛才……說了吧……”

“夠了!不要再說話了!”柢王一副“聽我說”地抓住桂花的手。

“說你……相信我……”

“說了!拜託你……不要再說話了……”

“我也…是……你也……相信…我……”相信我吧?柢王似乎想要這麼說。

“我相信!我相信,別再說話了!”

“一……定喔……”說完這句話,柢王就靜下來了。從那變得無力的沉重身體中,只能感覺到些許生氣而已。

“不要死!我什麼都為你做!我相信你,我會成為你的‘絕對’!”

自己一定要變強,讓所有人承認自己在柢王身邊的地位。要為了柢王而活。鐘乳洞所在的地方距離天主塔並不遠。

臂中的柢王身體逐漸變得冰冷。桂花有了被責備的覺悟,決定從職務室的陽臺侵入。

柢王的血,沒多久就因守天的手光止住了,但失血的補給與額頭被劈傷的衝擊卻難以消除。天人的內臟是以強大的靈力保護的。失血過多的話,靈力本身也會減少。

柢王的傷處癒合之前,兩人便在天主塔的一室療傷。守天每天都以手光為柢王治療,多少幫忙他恢復靈力。桂花也摘來藥草,每餐喂柢王喝藥湯。他坐上柢王那抱怨著藥苦而四處逃竄的身體,毫不猶豫地直接用嘴巴或其他手段喂他喝藥。

“你啊,在人界雖然是賣藥的,不過一定沒什麼客人吧?”柢王在藥汁流進喉嚨後還一直吐舌抱怨“好苦、好苦”,才這麼說完,背部就被桂花狠狠一推。

“良藥苦口。病人就不要囉嗦了。”桂花這麼說完,又俐落地為他脫去被汗水浸濕的內衣。在這數日的療養中,桂花對照顧柢王的工作樂在其中。雖然不是充滿刺激的每一天,但是像這樣照顧他,令桂花覺得很不錯。此時守天拿著兩份卷成筒狀的文件走進房裡。

“蓋天城派使者來了,說是讀了我送去關於此次事件始末的檔。戰雲的元帥職被剝奪,在幕後買賣魔族的其弟黃俐梨遭逮捕,財產充公。黃俐梨將處死刑,至於其族人僅處以剝奪采邑之懲罰。……除此之外……”守天打開另一份文件,以有些遲疑的聲音讀給柢王聽。那是取代死去的戰雲,由柢王遞補十二元帥的命令。

“還有,蒼龍王要你回城裡去。怎麼辦?”

“桂花呢?”

柢王一問,守天便搖頭說道:“桂花並未被允許入城。”

“那是一定的吧!”桂花下了寢床,明朗地微笑說:“不過也沒關係,我就自己一個人在那棟小屋生活,只要你偶爾來看看我……”

“我不要。”柢王一翻身,果決地回答:“提爾,我的回答就像剛才說的,我不要什麼元帥職。”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柢王!”

桂花撲過來想阻止他發言,卻被尚未痊癒的病人輕易抱進懷裡。

“要我當元帥也可以,不過我不會離開桂花。可以這樣幫我轉達嗎?”

“交給我辦。總之,你就慢慢調養吧!”

守天舉起手,為了透過遠見鏡直接說服蒼龍王,離開了房間。柢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按住桂花在懷裡掙扎的淡紫色身體,想著得先說服他才行。這是他現在最感頭疼的事。柢王一次又一次重覆相同的話。

——你不是要我別離開你嗎?

——明明哭著叫我不要丟下你。

這比對女孩子甜言蜜語更令柢王覺得害羞,也難了許多。桂花一直在生氣。不過,到了最後……。他還是屈服,承諾會照柢王的意思做。柢王額上的巍染只留下些許碎片,十分安靜。或許巍染在注入聖水的時候就已經消滅了,柢王似乎也沒有再割開那裡的意思。

桂花重新用自己的血封印柢王額上的傷,但是白血的咒文在柢王褐色的肌膚上太顯眼了。那樣的話,就以布纏住額頭,不讓它露出來就行了。

柢王若無其事地這樣說道。

兩人漫長的旅途,現在正式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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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道外傳Ⅱ—雛戀

這一天,阿修雷逃過每天早上接送自己到學堂的父親屬下耳目,第一次實行‘蹺課’這種行為。

阿修雷•洛•拉•黛是守護天界南領的炎帝阿修羅王的太子。

所謂太子,也就是將來要繼承王位的人。

他的姐姐格蘭達絲也在高年級就讀,但她今天要參加天主塔一行人視察天界的戶外教學,與阿修雷分別出發了。

“……老師變少,人力單薄。這樣他們應該就不會來找我了。”

阿修雷對第一次成功的‘隱遁之術’高興得不得了。

平常他的前後總是跟著兩名護衛,以火車接送上下學。

火車的座席前方垂掛著繡有家徽的簾幕,阿修雷就假裝坐在裡面,偷溜出來後躲在火車底下,等待‘出發’的號令一響,就在護衛背後對他們揮手再見。

“啊啊,還好想睡喔……”

昨天晚上,因為從領地視察歸來的元帥們的話太有趣,阿修雷不由得留住他們,等到上床睡覺的時候,已經相當晚了。

比起看圖畫書裡的‘魔族’並記憶住,實際上聽戰士們與魔族戰鬥、打倒魔族的真實事蹟,更令人興奮而有迫力,阿修雷非常喜歡。

“……我也……可以變得像元帥們那樣活躍嗎?即使有這種角……”

阿修雷取下冠帽,摸摸長在頭頂的角。

如火焰般的紅發、比熔岩更加赤紅的瞳孔,這些都是南方的象徵,所以沒什麼不好。

但是,南方的人民當中,卻沒有任何人頭上長角。

“……可是我是父王的孩子。”

阿修雷說給自己聽似地強硬說道,但總覺得有種空虛感。

為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頭上會長這種東西?

“本來以為文殊老師會知道這個角的事,要是他不肯告訴我,誰還要去那種地方!”

阿修雷嘔氣似地仰頭望向天空後,為了尋找午睡的地方,飛了起來。

天界有個特別的地方,只聚集了守護天界四方的四天王及貴族、元帥之子,在成人式之前教導他們各種知識。

那裡的負責人,是被稱做‘文殊’的老師。

文殊老師十分溫和穩重,總是以沉靜的語氣說話,他所開設的學園便叫‘文殊學堂’。

三個月前,阿修雷也被編入最低年級就讀。

學堂裡,教導學生在城裡無法完全學習的知識,以及身為武神非精通不可的咒文。

除此之外,還有劍術或待人處事的方法、宮廷禮儀與談話技巧、人類與魔族的生態知識、這個世界的構造、提高靈力的訓練等等,不一而足。

在天界,大約花上十二年來教導這些知識或技藝。

無法畢業的話,便沒有行‘成人式’的資格。

阿修雷是武神之子,所以他想儘早行‘成人式’,好與魔族作戰。

成人式是認可一個人已經成人的儀式,父王說在成人式之前,是絕對不會帶阿修雷去遠征的。

“啊啊!好想早點行成人式啊!唷!”

如果逆風飛行,目前還是小孩子的身體有時仍會被強風吹走,這點令阿修雷感到不耐煩。

他在空中飛了很久。

中午時分,他飛進了未曾踏入的北方領地。

阿修雷父親的領地在南方,因此北方是離他最遠的土地了。

他一直沒有找到理想的午睡場所。

想到萬一獨自亂逛時被魔族襲擊的話該怎麼辦,阿修雷感到有點不安,躊躇著不敢落地,但是他又沒有回到城裡的意思。

守護北方的是毗沙王,他是馴服傳說中只居住於天界此地的兇猛神獸黑麒麟的王。

聽說黑麒麟的身體約有鹿般大小,生有馬腳及牛尾,如狼般的修長頭上長著一隻角,但阿修雷只在圖畫書上看過,沒有見過實物。

麒麟的身體像龍一般,全身覆蓋著鱗片,它的壽命約有人類的五千年,以野獸而言非常長壽。

聽說偶爾會有乘坐麒麟的北方武將降下人界,人們崇信其為和平的象徵。

“都來到這裡了,好想騎騎看麒麟哪!”

阿修雷對自己突然產生的想法,興奮得眼神閃爍。

南方由於是火山之地,動物難以生息,因此沒什麼動物。

北與南恰好相反,風在白天也十分寒冷,但是空氣十分清澈,能清楚地看見遠方的風景。

“……這裡就是北邊啊……”

阿修雷手裡拿著與自己等高的斬妖槍,朝巨大山脈相連的地方飛去。麒麟好象是居住在山峰當中的。

他想早點親眼看見,這聽說連北方的領民都難得一見的神獸。

不過,愈是接近山頂,風勢就像狂怒般逐漸增強。

“可惡!身體……要被吹走了……!”

阿修雷把手和腳拼命伸向前方,但肚子被強風一吹,就把他像弓般彈了回來。

阿修雷因為立刻唱起咒文才沒掉到地上去,好不容易已經快到山頂了,現在又被吹回原點。

“可惡——!”

他這麼一叫,肚子便發出“咕嚕咕嚕”的可笑聲音。正確的生理時鐘通知午飯時間到了。

“混蛋!吃了飯再來挑戰!”

阿修雷豎起耳朵,順著水流飛去,在四周尋找有沒有水果之類,可以充饑的食物。

然而,別說水果了,阿修雷看到的只有連朵花都沒有的枯木或草地而已。

他餓得全身無力,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河岸邊降落。

找不到吃的話,喝個水也好。就在阿修雷這麼想的同時,突然從與自己的個子一般高的郁蒼林木中,感到一道銳利的視線。

雖然年幼,但阿修雷畢竟是武將之子。一感覺到殺氣,他便朝那裡亮出武器。

“誰在那裡!給我出來!”

大吼之後,肚子又叫了起來。空著肚子究竟能戰到什麼地步?阿修雷為此感到一絲不安。要是在距離城池這麼遙遠的地方受傷的話,或許在趕回去之前就死在半路了。

可是,他還是在心裡告訴自己“在沒看到對方之前怎麼能跑了!”

從茂密樹叢中出現的,是一隻彎曲的長角從額頭伸向天際的四足野獸。

它銳利的眼睛靜靜威嚇著阿修雷,黝黑的全身仿佛魚般覆蓋著鱗片。

野獸擺出備戰姿勢,抬起臀部,以前蹄一次又一次地掘起泥土,頭上的角與地面保持水準,隨時準備刺過來的樣子。

“……黑麒麟?”

阿修雷雖然吃驚得呆在原地,但還是知道這一點。

聽說黑麒麟十分兇暴,但是他從未見過如此好戰的動物。

(就算和它打也一定贏不了。會被那只角刺穿!)“孔明,是魔族嗎?”

野獸後方傳來粗壯的男聲。

一個高大得令阿修雷必須抬頭仰望的男人從那裡出現。

對方將及腰的白色蓬發束在腦後,破破爛爛的黑衣則用紅色腰帶縛住。從衣服內露出的手臂及胸部,隆起幾乎要爆裂般的雄壯肌肉。

北方的人民膚色都十分淺白,與老是在火山口飛來飛去的阿修雷被曬黑的肌膚相較,簡直就如天壤之別。

與那頭黑麒麟相反,這個男人平易近人地對阿修雷開口了。

“……哦?怎麼了小鬼?跟老師們走散了嗎?你好像擁有不錯的靈力,不過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麒麟是容易與靈氣起反應的神獸,尤其黑麒麟十分好戰,你不快點把全身警戒的‘氣’解除的話,這傢伙可是特別兇暴,會用那只角刺穿你的屁股喲!”

“‘剛才’、‘剛才’是什麼!”

就在阿修雷大叫的同時,黑獸連主人的制止聲也不聽,往前沖了過去。

“嗚哇、哇!”

阿修雷飛到空中,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過了麒麟的利角,就這樣給巨人的手指抓住了。

地面怎麼這麼遠……。

“王八蛋!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別吵鬧,小不點。”

“小、小不點!?”

不只是小鬼,竟然還說自己是小不點!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自己雖小,畢竟還是武將之子,被一介士兵這樣稱呼,阿修雷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他利用腹肌,想用腳踢男人的臉,對方卻用一根手指頭就擋下了。

這麼激烈一動,阿修雷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小不點,怎麼了?忘了帶便當嗎?”

“不要叫我小不點!”

“就算是武將之子,小不點就是小不點。不甘心的話,就快點長大吧!”

男人笑著,把阿修雷拿近黑麒麟的鼻尖。

黑麒麟“遊聖!”地喘著鼻子叫道,毫不客氣地用角朝那小小的臀部頂了上去。

“好痛!”

麒麟的銳角攻擊,令阿修雷痛得差點流出淚來。

由於掙扎,他頭上的冠帽掉了下來。

男人以驚訝的表情望著在阿修雷紅發中露出的小角。

“孔明,不要再頂了。這孩子也有和你一樣的角呢,你看看。”

“住手!不要看!”

對方輕易封住阿修雷的抵抗,把他抓到麒麟的臉可以仰望得見的地方。

阿修雷氣得幾乎全身都要冒出白色鬥氣,狠狠地大叫:“你敢碰我的角看看!我一定會追到地獄深淵,把你碎屍萬段!”

“……那還是好幾百年以後的事哪!”

麒麟無視阿修雷叫囂的聲音,把鼻子潛進他的紅發當中,聞了一會兒味道,舔了一下角之後抬起臉來,然後又“遊聖!”地一叫。

“是嗎、是嗎?好乖、好乖。”

男人拍拍麒麟的頭,將阿修雷放到它的背上。由於過分吃驚,阿修雷連話都講不出來。

“它說很中意你。”

男人笑了笑,往前走去。麒麟也跟在後頭前進。

阿修雷因為剛才被刺到的臀部還在痛,只好趴在麒麟身上,把膝蓋放在它的背上。

男人回過頭來,一看到阿修雷的模樣,“噗”地大笑起來。

“沒辦法啊!屁股痛死了啊!”

“回去大家那裡的話,守天大人不也在?讓他用手光為你治療吧!”

“為什麼那傢伙會在這裡!”

阿修雷連臀部的疼痛都忘了,如此叫回去。

“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是來視察的嗎?還是你根本不是文殊學堂的學生?”

聽到視察這兩個字,阿修雷終於想到了。

這麼說來,和自己同樣是低年級的守天,昨天在午餐時間似乎和誰在交談。

高年級的遠足同時也是天主塔的視察,所以他明天也要一起去。當時守天的確是這麼說的。

雖然距離成人式還很久,但守護主天在天界是獨一無二的,他和天主塔的視察團同行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阿修雷不知道他們是來北方的領地。

真是大失敗……。

竟然和天主塔視察同行的高年級遠足碰上了。

“等一下!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不要去!”

“……山凍大人,魔族出現了嗎?”

但是,等阿修雷從麒麟背上跳下來時已經遲了。穿著橘色衣服的學堂長文殊就站在那兒。

文殊總是把頭髮一絲不苟地綰在頭上,是個脖子及肩膀都十分削瘦、眼睛細長的男人。毫無抑揚頓挫的說話語調,教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笑或是在生氣。

“……這不是阿修雷嗎?你為什麼會從這種地方冒出來?”

文殊可能很吃驚,但是從聲音一點都聽不出來。他只是靜靜地歎了口氣說:“這孩子是在那裡撿到的?”

“河岸那邊。他是老師的學生嗎?”

“是的。不過,他不是預定參加的人,是低年級的學生。”

“……難怪那麼小。”

被稱做山凍的男人,伸手摸摸蹲著的阿修雷,把他頭上的冠帽都壓扁了。

“不用急,只要你升上高年級,就可以來這裡視察了呀!”

這樣一來,阿修雷簡直就像想要一起去遠足而偷偷跟來的一樣。

就這樣被誤解令阿修雷感到不甘心,他反駁回去:“我才不是跟來的!我只是偶然剛好來到這裡而已!”

“偶然啊……”

文殊又在背後歎了一口氣。

“你是從學堂裡偷溜出來的嗎?我好像可以看見老師們慌亂的樣子呢!”

事到如今,還是毫不保留地全部說出來比較爽快。反正就算說謊,以後也一樣會被拆穿。

“老師,不是的。我今天蹺課了。”

“蹺課?你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我只是想對護衛的傢伙們試試‘隱遁之書’而已,不使用在實戰上就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教導阿修雷隱遁之術的,就是眼前的文殊。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為阿修雷的成功高興。

“……那麼就必須與學堂和你父王連絡才行,他們一定很擔心吧!光是想到護衛兵會遭到斥責,我就覺得頭痛……。山凍大人,可以麻煩你嗎?”

“我知道了。那麼,要連絡哪邊?”

男人伸手撫摸麒麟頭部的時候,文殊從懷中取出紙筆寫信。

“這封信煩請送至南領的王城,阿修雷是南國太子。”

“哦?”

山凍望著腳邊。阿修雷的身高只超過他的膝蓋一點點而已。

因為兩人歲數不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再也沒有比被看不順眼的傢伙,從上方俯視更討厭的事了,所以阿修雷想要飛到比山凍更高的地方。

“……唉呀!小不點,想逃嗎?”

“不要一直叫我小不點!你這個無禮之徒!”

山凍早一步伸手到阿修雷飛上去的地方,揪住了他的衣服。

此時一個小孩以穩重的腳步走了過來。

那是個身高與阿修雷差不多、臉蛋如少女般可愛的少年。少年看起來像白色也像金色的頭髮發出光澤,他只是站在那裡,便散發出神聖的光輝來。

只要是這個世界的居民,一眼便明白他是什麼人了。少年白皙的額頭上,以藤花色刻著與最上界的神明同樣尊貴的禦印。

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守護主天的證明。

“山凍大人,我有事想請教你……啊……阿修雷?”

看到被山賊般的男人抓在手裡拼命掙扎的少年,守天發出驚訝的聲音。

“老師,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蹺課跑到這裡玩的樣子。”

阿修雷不再理會什麼戰法,拼命地拳打腳踢,但是沒有任何一記打到山凍的身體。

守天再也看不下去,跑回來時的道路,等他回來時,已帶來一名目光好勝的黑髮少女。

“阿修雷!快點住手!”

“啊!姐姐!”

阿修雷立刻停止對山凍的攻擊。

少女在地上跪下單膝,朝山凍低頭行禮。

“舍弟做了極其失禮的舉動,做姐姐的我代他謝罪。請您原諒他。”

阿修雷的身體掉在格蘭達絲面前。

“好痛!”

剛才被麒麟角刺到的地方與地面撞擊,阿修雷痛得差點又哭了出來,但是這次他用力忍住了。

誰要在守天面前哭泣!

阿修雷瞪著一臉擔心地守在格蘭達絲身後的守護主天,這麼想著。

“……抱歉。我擅作主張……”

守天悄悄走上前來,想把右手伸向阿修雷的身體。

阿修雷陡然跳開,嘴巴張得大大地怒吼道:“我不知道守護術什麼的,不要拿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弄我!”

“……好像不會痛的。”

“不是那種問題!”

當孩子們開始爭吵時,山凍與黑麒麟離去了。

阿修雷不想向山凍低頭道謝,因此松了一口氣。

緊張感一鬆懈下來,阿修雷的肚子便開始盛大地嗚叫。即使他拼命從衣服上按住肚子,聲音也根本停不住。

“阿修雷,你還沒吃午飯是不是?”

“對啊!人家正想喝水的時候,就被那頭黑麒麟阻撓了!”

“過來這裡,我把便當分給你。”

格蘭達絲以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微笑,也朝守天微笑道謝。

守天靜靜點頭回禮,待兩人離開之後,他拉拉文殊的袖子呢喃:“老師,只有格蘭達絲的便當,我想是不夠阿修雷吃的。”

“說的也是。那孩子每次午餐時都能輕而易舉地吃掉兩人份。”

“還有一同從天主塔跟隨前來的護衛的便當,我可以說是老師的份,拿給阿修雷嗎?”

文殊輕輕撫摸守天的頭,答應他的要求。

“那孩子好像不太喜歡你,這樣也沒關係嗎?”

“為什麼?便當還有剩啊!”

少年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文殊溫柔地點點頭,對他微笑。

文殊知道,阿修雷不管什麼事都把守天當做眼中釘。雖然他好像不會趁四下無人的時候偷偷欺侮守天,但這個低年級中最頑皮的少年,與即使是休息時間也會靜靜在教室裡讀書的班長守天,個性相差了一百八十度。

文殊目送跑去要便當的守天背影,回想起兩人最初在教室相遇時的騷動。

一開始最先找碴的,當然是阿修雷。

文殊學堂是年幼孩子們的社交場所。

不只是貴族或富商的繼承人,這數年間尤其有許多天界四天王或元帥們的孩子就讀。

孩子們從這裡畢業、行完成人式之後,快的數年後便會選擇門當戶對的物件為伴侶。

而在這個學堂長大的孩子們大多彼此認識,要結婚的話也花不了什麼時間。

進入低年級的少女們,不只是否看中了這一點,所有的女學生都圍在守天桌旁愉快地談天說地。

“嘿!叫提爾蘭迪亞的是哪個傢伙?”

一個紅發少年穿著鞋子踏上黑板前的講桌,抓著點名簿高高笑著說:“有夠彆扭的名字!這要是醜女的話,可會讓人笑破肚皮了!是哪個傢伙,給我站起來!”

阿修雷從入學開始,就企圖以大膽而強勢的姿態君臨于同學之上。

入學典禮及分班一結束,他便將看起來很強的少年們一個個叫到面前,要對方‘當我的部下’,給了他們一人一拳,把人家打得臉都腫了起來。這是學堂創立以來極為有名的事件。

“是哪個!你嗎?”

一個女孩子被阿修雷隨便指中,當場就哭了起來。

“嘖!愛哭鬼。提爾蘭迪亞•費伊•吉•艾梅洛德?怪名字!”

“……是我。”

此時守天分開包圍著他的女孩子,來到阿修雷面前。

對方頭髮雖然很長,但穿的是男孩子的衣服。

這個劉海在眼上剪齊的‘少女’,令阿修雷睜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直盯著瞧。

瞬間他甚至忘了呼吸,被眼前的‘美少女’給吸引住了。

想、想不到竟然能和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同班!

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雲泥之差。看見本人長得一點都不輸名字,阿修雷高興極了,滿意地露出犬齒,微笑著說:“我叫阿修雷•洛•拉•黛。南王是我父王。幫你取這個名字的是你父親嗎?”

“是的。幫我取這個又臭又長的名字的,正是家父。我自己也覺得這是個怪名字。”

“我倒覺得……”

阿修雷想要接著說“很適合你”的時候,被美少女的聲音打斷了。

“不過,因為我是男的,所以你用‘醜女’這個字就錯了。至少也該說是‘醜男’才是……”

說到這裡的時候,女孩子們“哇”地朝講臺一擁而上。

所有的人都用背護著提爾蘭迪亞,口口聲聲地嚷著:“守天大人才不是醜男!”

“對啊!守天大人是這麼樣地美麗!”

“這個人是怎麼搞的啊!連這個天界裡姓‘艾梅洛德’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嗎?笨死了!”

最後叫道“笨死了”的女孩子,被阿修雷一怒之下拿起粉筆丟了過去。

但是,粉筆卻被他一直以為是美少女的少年,以手中的光芒彈了回去。

“臭傢伙!要是敢阻撓,我連你一起揍!”

阿修雷這麼說完,從講桌跳了下來。

當他用腳踢開桌子,辟出互毆的場地時,一個偷偷溜出教室的女孩子把文殊拉了過來。

阿修雷從入學當天就被取了個‘愚笨的壞孩子’的綽號,而守天因為保護女孩子而成為全班女學生的‘王子’,他們兩人從此就再也沒有好好交談過了。

天主塔每年一度的北方視察,在調查過土地的土壤、確定結界平安無事,以及向君王致意後結束了。

當然,一同前來遠足的高年級學生不能一起進城,這段時間就成了自由活動時間。

“哦?就是你啊,跟姐姐一起來遠足的小鬼頭。”

俯望吃飽喝足躺在草地上的阿修雷,以譏諷聲音嘲笑他的,是高年級中劍術、武術、反射神經及打架都名列前茅的柢王。

他是東方蒼龍王的第三太子,關於他身手高強的傳聞,阿修雷也早有耳聞。

“聽說低年級有個沒人管得住的粗暴孩子,我抱著期待前來一看,什麼啊!不過是個‘戀姐情結’的小鬼啊!”

“……你說什麼!”

“哼!要和我幹一架嗎?”

柢王放開環在胸前的手臂,以一根手指指向阿修雷。

他手指旋轉的地方,形成一道小小的龍捲風,然後柢王將之“呼”地一吹。

阿修雷趕忙護住臉部,但手掌登時佈滿傷痕。雖然傷口不深,但卻隱隱作痛,而且手掌一開合就會滲出血來。

這是柢王最近才學會的‘真空鐮刀’之技。

他還沒有多大的靈力,但還能完全操控這種程度的風。

“……可惡的東西!那我也用靈力來回報你!”

阿修雷左手叫出斬妖槍,快速唱完咒文後,在柢王以風作出屏障之前揮了出去。

對方是高年級的,所以不用客氣。

“裂燃波——!”

草地下的泥土,有些已卷上柢王頭部的高度。

等到將來靈力磨練得更上一層樓的話,阿修雷就能操縱覆蓋浮在半空中的城池這般巨大的火龍了。那一定會成為不得了的武器。

但是現在的阿修雷,只有讓泥土飛到柢王臉上的程度而已。

不過,因為對方眼睛飛進沙子而有了可乘之機。阿修雷當然不會放掉這個機會。

他丟下斬妖槍,撲抱住柢王的腳。

“嗚哇!”

“嘿!你說你是高年級最強的?就憑這種程度?”

阿修雷一邊感謝教導自己擒拿術的父親部下,一邊狠狠地攻擊柢王的手腕。

就算讓他骨折也沒關係。是他先向自己挑釁的。

“……!”

“投降了嗎!”

“誰……會……!”

柢王臉上汗水涔涔地忍耐著,他的手腕恐怕只要再用力一扭,整個肩骨都會脫落也說不定。

就在阿修雷心中感歎著擒拿術真了不起的瞬間,對方反彈的身體將阿修雷壓在下方,把他按倒在地面。

情勢逆轉了。

“……!這小不點還挺厲害的!”

“可……惡……!”

柢王按著肩膀喘著氣,左右連續打向阿修雷的臉頰。

轉眼間阿修雷的嘴巴被咬破,血從咬緊牙關的唇間流出來。

“投不投降?”

“……嗚…呃……”

因為這是一對一的對決,在一旁看著的柢王朋友們都沒有阻止。

可以用靈氣把斬妖槍召喚回來嗎?

雖然不明白,但阿修雷還是把手放在地上拼命默念。

(你要是我的武器的話、你若是吸取我的靈力成長的話,現在就照我想的動作!)柢王的臀部不錯。就像剛才麒麟刺自己一樣,去刺他的屁股吧!

當阿修雷用力默念的瞬間,柢王大叫“好痛!”

趁著壓在自己腹部的體重變得輕了一些時,阿修雷試著讓自己的身體浮上空中。

“怎麼啦?柢王!別輸給小不點啦!”

“會被打敗喲!”

聽到外面看熱鬧的起哄聲,鬥爭本能就會不由自主地被煽起。

兩人弄得渾身是泥,在草地上滾來滾去。

雙方都是第一次遇到讓自己感到如此棘手的勁敵。

柢王毆打阿修雷的臉,阿修雷則以膝蓋攻擊他的腹部。

即使想壓制對方,但兩人的武術成績同樣都是‘特優’,他們的身體已經完全記住該怎樣推開壓住自己的人了。

“還沒!還沒!”

“……可惡!這纏人的小鬼!”

兩人一度放開彼此,拉開距離後,肩膀起伏喘息著瞪視對方。

這場纏鬥,若非文殊前來阻止,或哪一方獲勝的話,是不會結束的。

但是,與那些連認真交鋒都辦不到的同學相比,能夠像這樣全力纏鬥,讓兩人都感到盡興得不得了。

以殺不死對方程度的技巧搏擊,實在太無趣了。

他們想要的是能夠保住自己性命地躲過對手的攻擊。

“……真難看的臉!”

柢王吸了一下鼻血,“呸”地吐到地上。

阿修雷也得意地笑,揚起破裂的唇浮現好戰的笑容。

“不管誰輸了,都不會找爸媽來吧?”

“這是當然的!”

柢王乾脆地回答,態度令人覺得爽快。

但是,這場戰鬥因為從樹叢中傳來的數聲悲鳴而不得不中斷。

“……怎麼了?”

柢王望向同伴這麼咋舌問道,他手下的傳令官奔了過來。

“不、不好了!聽說魔族出現了!”

“你說什麼!!”

阿修雷也聽見了,但是他想姐姐應該不會笨手笨腳地逃不掉吧!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另一個傳令官帶來了新的情報。

“河中有個沙洲小島,聽說女孩子們到那裡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老師叫大家全部集合!”

柢王叫著“可惡!”望向阿修雷,但阿修雷已經飛向河川那裡去了。

“住手!小不點,快點回來!”

“吵死了!姐姐在那裡呀!”

柢王也飛上天去想拉下阿修雷的時候,毫不知情的守天一行人正好回來。

他們好像配合阿修雷等人的自由活動時間,才剛結束城裡的拜會。

看見阿修雷與柢王那身破破爛爛的模樣,乘在中央轎子上的守天霎時變了臉色。

但是,在說明之前,護衛守天的士兵們便察覺了魔族的氣息。

“保護守天大人!快點回暉蚩城!”

魔族又不會在天上飛,但是比起眼前的事,士兵們滿腦子只考慮著保護幼主的安全。

“不能依賴這種人!”

阿修雷揮開一直嚷著要交給大人處理的柢王,獨自跑了出去。

但是,就在他硬是掙脫柢王的時候,頭上的冠帽飛了下來。

“啊!”

發出驚叫聲的是柢王或守天?但是,阿修雷根本無暇去確認這件事。

天界當中沒有任何人擁有的角,出現在阿修雷的紅發當中。

他極少在人前露出這只角。在文殊學堂裡,阿修雷也總是戴著帽子。

“……真是不吉利……”

護衛突然這麼說道,守天回過頭去望著那個人。

為什麼?

那不是很適合他……是他強大的證明嗎?

“啊!真是,小不點會死掉的!可惡!”

柢王也無視飛來叫他們回去的老師,追著阿修雷而去。

“我也去!”

守天不由得想沖出轎子,但他的身子卻被數隻手臂緊緊按住。

“不可以!您的身體是尊貴無比的!”

“可是,柢王和阿修雷……!”

此時他們看見山凍騎著黑麒麟從暉蚩城飛奔而來,轉瞬之間便趕到守天一行人所在的地方。

確認守天平安無事後,山凍松了一口氣。然而,守天卻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山凍大人!請到河川的沙洲去!”

“守天大人!不可以!”

這次守天再也沒有被伸過來的任何一隻手抓住了。

他自己張開結界,抱住跨在黑麒麟上的山凍脖子。

“請下去!我一定會救他們出來的!”

“不行!我會保護自己的!”

山凍沒辦法甩下守天,也不能在這裡坐視孩子們被殺。

“孔明!快!”

因為麒麟厭惡受縛,因此山凍只是緊抓住它的頸子而已。

守天雖然覺得害怕,但是他更在意大家的安危。

他一直聽著大家告誡這是不能打鬥的身體、守護主天是‘看守’的神這種話成長,也注意到自己的身體不知為何,不能像阿修雷他們那樣舉拳毆打任何人。

雖然不甘心,卻不能出手打任何人。

即使腦袋想舉起手來,身體卻絕對不允許。

這就是自己的身體。

無法想像的壓力,從一開始就緊緊揪住守天小小的胸口。

尤其是離開天主塔,和許多同齡的孩子們接觸後更是如此。

他不是因為喜歡才對班上的女孩子們溫柔的,而是因為他只能這麼做。

所以,守天總是羡慕著阿修雷。

他那自由奔放的個性,惡作劇後被文殊懲罰、站在走廊上的模樣,在在令守天憧憬。

“這次的守天大人是個魯莽的人……”

“咦?”

守天這麼一反問,山凍便“不……”地噤聲了。

守天以聰敏的眼神微笑道:“……是嗎……?山凍大人似乎對前任守護主天十分瞭解呢!你和他感情很好嗎?”

“這件事請您保密。等到您行成人式之後,應該就會瞭解了。事實上,我們是不被允許擁有前任守天大人的記憶的。”

“是這樣的嗎?”

幼小的守天發出吃驚的聲音。

“……但是,我不會忘記。即使我會因此受到三界主天大人的責罰……”

覺得那似乎是非常重大的事,守天發誓絕不會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不管再怎麼神通廣大,三界主天也聽不見剛才的對話吧?山凍這麼說道,有些寂寞地微笑了。

總之,先依賴麒麟的嗅覺,確認魔族究竟有多少才是首要之務。

“若是沙洲上沒有魔族的話,我來張下結界。”

“說的也是,孔明再怎麼能幹也沒辦法把他們一次都載回來。”

但是,如果有魔族的話呢?

“……就算是這樣,也請山凍大人將學生們分批地載走吧!我只要待在結界當中的話,至少不會有危險。”

“但是,守護多人與只守護您自己,釋放的靈力差距太大了!您的年紀還太小!我無法贊同這麼危險的計畫!”

山凍似乎真的相當瞭解守護主天。

沒錯。至今為止,守天從來沒有成功地張下支持二十人以上的結界過。

但是,現在說這種話也無濟於事。突然間,麒麟盯住了腳下的地方。

“阿修雷!柢王殿下!格蘭達絲殿下!”

三個孩子正與全身黏滑如魚、有著雙腿的魔物戰鬥。

“孔明、快!”

山凍的右手不知不覺間握著一把巨斧,那可能是以靈力從體內召喚出來的。

“請抓牢!絕對不要解開結界!”

山凍如此叫道,瞬間黑麒麟猛速下降。孔明從低空飛掠,朝魔族所在之處賓士而過之後,山凍的巨斧上立即沾附了許多全身被砍殺得支離破碎的魔族屍體。

然而,島上仍有好幾個魔族。或許是知道了獵物的數目後,其他類型的魔族也出現了。

“還是請你快點將孩子們送走!”

守天以目光調查孩子們的數目。加上自己,正好二十四人……。

“但是一次最多只能載四個!”

“沒關係!我不要緊的!”

守天從來不知道,保護他人……為自己以外的人而戰,竟然會如此令人勇氣大增。

或許這是因為自己是個期待戰鬥、有些不良的守護主天吧?

“各位!絕對不要離開守天大人的結界,我會將你們依序載回去的!”

山凍打倒了正與阿修雷及柢王纏鬥的魔族,立刻飛上空中。

“……不要緊嗎?”

在放出圓體光芒的結界膜中心,守天跪坐著緊緊閉住眼睛。

他因為額頭上不斷地流下汗水而視線不明。阿修雷用自己的衣服為他拭汗。

守天忽然抬起頭來說:“你真是溫柔……”

“汗跑到眼睛裡,不是很痛嗎?要是不能集中精神,結界啪地破掉的話,我們就得和你一起死翹翹了。”

阿修雷望著姐姐四處安慰女孩子,焦躁地咬著手指。

女孩子的哭聲一變大,守天交握在膝上的拳頭便握得更緊了。

同時魔族也“啪啪啪”地在結界膜外激烈敲打。

“……嗚!”

守天的額頭又浮現汗珠。

阿修雷為他拭汗水,伸手戳戳柢王的背,以不會打擾到守天的聲音朝他怒吼:“那是你們班上的人吧?叫她們安靜一點啦!上課的時候學過,張結界需要很大的集中力不是嗎?”

“說的也是。抱歉。”

明明事不關己,柢王還是爽快地向阿修雷道歉了。

柢王環視哭泣著的女孩,走到聚在一團哭泣的人群當中,緊緊抱住其中一個。

“……這個不要臉的傢伙!”

阿修雷咋舌,但也察覺柢王的行動似乎發揮了相當的效果。

“柢王大人,我也要……!”

“也保護我!”

“不要緊的,我會一起照顧大家的。”

柢王用力地拍著胸膛,得意地笑著,朝阿修雷眨了眨眼。

阿修雷把女孩子們交給柢王,用雙手支撐不住搖晃的守天肩膀。

“要是不夠的話,就用我的靈力吧!”

阿修雷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將靈力分給別人,但是他覺得博學的守天應該知道方法。

“……還不要緊的。”

守天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說的那樣,一張臉蒼白得像紙,卻還是露出笑容。

他好強——!

阿修雷的胸口猛然一震。

守天不管怎樣受人挑釁,都不會打人、罵人,在阿修雷眼中,他只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傢伙罷了。

不管再怎樣尊貴的生命,阿修雷還是比較喜歡、也比較能夠信任那種,能清楚說出內心悔恨及憎惡心情的人。

他覺得愈是像守天那樣無法傷害任何人的人,就愈不瞭解他人傷痛的真正意義。

所以,阿修雷討厭守天。

他想要討厭守天。

不過,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在意守天。

要是討厭的話別理他就行了,但是阿修雷的眼角總是不經意地有著守天的身影,無法完全撇下他不管。

並不是阿修雷自作多情。這個同班同學,也經常會在遠處一直望著阿修雷。

事實上,比起那種非要叫他們看才會注目自己的部下,阿修雷更想要守天這樣的朋友。

阿修雷一直這麼想,但他覺得這是自己辦不到的事而放棄了。

——只要自己頭上有這個角。

“……你……看到我的角了吧?”

阿修雷現在沒有戴冠帽的發間,清楚地露出可愛的尖角。

守天“嗯”地點頭,流下一串汗水後微笑道:“看起來很棒。”

那一瞬間,垂著頭的阿修雷不由得抬起頭來。

“為什麼!?”

“因為……就像麒麟一樣呀!你要是長大的話,一定會跑得比天界裡的任何人都快吧……”

守天是第一個對自己說這種話的人。阿修雷吃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就在交談的時候,結界外的魔族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天主塔的士兵們終於趕到了。

但是,阿修雷還想待在這個結界裡聽守天多說點話。

由於不想因頭上的角被學堂裡的人輕視,阿修雷覺得只要一開始就誇示自己的力量,就不會遭遇悲慘的對待。

如果自己真的擁有如麒麟那般、天界中任何猛獸都不及的力量,自己是否會用更不一樣的態度去對待他人?

“為什麼要藏起來?露出來比較好看呀!”

“會這樣說的只有你一個。”

好想哭。

高興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或許哭出來也沒關係。因為他……守天真的很強。

但是,阿修雷沒有哭。因為前來迎接的人已經到了。

“守天大人,為何做出這樣胡來的事!”

“來,已經不要緊了!”

守天解開結界的瞬間,當場失去了意識。

阿修雷拂開士兵們的手,戰戰兢兢地抱緊守天的身體。

纖瘦的肩膀、冰冷的手指……。眼角似乎因為安心而浮現小小的淚珠。

這樣纖弱的身體當中,到底哪裡藏有集中所有靈力戰鬥的力量?

阿修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孩子與老師們暫時先在暉蚩城安頓了下來。

現在柢王的雙臂也抱著成串的女孩子,阿修雷朝他送出“你也差不多一點”的視線。

“嗯……。這是我的想法……或許……是因為我和你……”

柢王說到這裡,突然支吾其詞起來,阿修雷用雙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女孩子們嚇得全都發出尖叫逃跑了。

“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我和你不是爆發靈氣戰鬥嗎?那些魔族會不會是聞到那個味道才聚集過來的?因為生氣的時候就會釋放靈力嘛!”

魔族喜歡吸食天人的靈氣,不過這是天人任意揣測的,並沒有確實的證據。

“今天這場架就當平手,不過我一定會再找你分個高下的。”

“當然!”

兩人全身都紮滿了繃帶。

與魔族戰鬥的事正好成為掩飾,兩人互毆的事也因此沒被文殊發覺。

“要是傳到父王耳裡就麻煩了哪!”

阿修雷摸摸擦破的鼻子這麼說,柢王也深思熟慮地環臂點頭。

“沒錯、沒錯。”

兩人互望,不覺笑了起來。

與在文殊學堂認識的同學像這樣愉快地大笑,兩人都是頭一遭。

此時躺在裡面房間的守天醒來了。

“真是丟臉。才加油了那麼一下子而已,竟然就昏倒了。”

守天害羞地搔搔頭,阿修雷拍著他的肩說道:“才沒那回事呢!”

“你很厲害啊!對不對?柢王。”

“是啊,守天大人……噢、幹嘛只有我用敬語?”

“沒關係的,像普通那樣說話就行了。”

文殊和其他孩子們早一步回去了。

兩人吵著要待在這裡等守天恢復意識,而守天也才剛醒來,此時山凍拿著點心和茶來到房間裡。

在房中待命的侍女們全都慌忙趕了上來。

“山凍大人!這種事讓我們來就行了!”

“王太子不需要做這種事的!”

聽到侍女們稍縱即逝的言詞,阿修雷大叫起來:“騙人!你是北方太子!?”

“什麼!你不知道嗎?”

柢王和守天都一臉“現在才在說什麼”的表情,同時開口了。

“山凍大人是擁有數個神勇傳奇的優秀武將,也是在北方領地,唯一能輕易馴服黑麒麟的人呢!”

“咦咦咦!”

阿修雷驚于黑麒麟竟是如此難纏的生物時,守天和柢王都笑了。

阿修雷不悅地反駁道:“可是,孔明好像很喜歡我呢!對不對,山凍?”

“還好啦!”

這次換成柢王羡慕地“咦咦!”大叫:“那是怎麼回事?那,難道它讓你騎了嗎?!”

“騎了……一下子而已。”

雖然不是可以堂堂說出口的情形,但也的確算是騎過了才是。

聽到阿修雷那有待澄清的自傲,山凍只是眯起眼睛。什麼話也沒說。

“大家都是好孩子,我很期待你們成長,快點到能夠和我一起喝酒的年紀呢!”

“那時候,就只有你一個人變成老頭啦!”

阿修雷這麼一說,山凍便以手指將他提到自己的眼睛高度。

“說這種話的臭小鬼,就讓他嘗嘗孔明的刺角之刑怎麼樣?”

柢王眼神閃爍,將茶器放到桌上。

他拍拍守天的肩膀,用拇指比比山凍。

“咦?”

“去救阿修雷啦!來,快點過來!”

柢王示範似地踢飛椅子,跳上山凍的手臂。守天也有樣學樣地從山凍背後撲上他的脖子。

“柢王,你幹嘛!?”

“笨蛋!來助你一臂之力啊!”

“我才不要你救!”

阿修雷作勢要踢開他,但柢王以山凍的手臂當盾牌,巧妙地躲了過去。

三個人簡直就把山凍當保父一樣,和他變得親密的不得了。

“你們這些小不點,給我節制一點!”

體格壯碩的北國第一勇士,在小孩子面前似乎也只有狼狽的份。

真正的強——。

得到它的時候,究竟會是自己多大的時候了?

夜裡,阿修雷用自己房間的鏡子照著頭上的角,再一次輕輕複誦守天在白天裡說過的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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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配對~~

好亂阿~~
吾願用十年,換你一生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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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是看漫畫
有點看不懂
反而看小說還比較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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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說比漫畫詳細多啦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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