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然後不然後的。還沒形成事件哪。只是……增加了而已。」
「什麼增加了?」
「這兩個月之間,『覺醒障礙症候群』 和小鬼的朋友一樣,突然陷入昏睡狀態然後死亡的患者,以大都市為中心正急速增加中。」
草一面說著,一面叼起新的煙。
「從上個月起,光是這間醫院,就住進了十個這樣的患者。患者的年齡、性別和生活環境都不同。共通點只有身體健康、無藥物反應、無患病原因而已。也有人提出這可能是重度發作性嗜睡症的說法。」
「發作性……?什麼?」
「發作性嗜睡症。就算像我們這樣交談著,也會突然像開關切掉一樣倒下去睡著的痛。思春期發作的病例比較多。通常成人之後就會自然痊癒,可是原因至今不明。」
「那齊藤得的就是那個發作性嗜睡症嘍?」
「只是有這種看法而已。目前最有力的是壓力說……可是結果還是原因不明。」
草裝模作樣地攤開雙手。 露出沉思的表情,用手指撫著嘴唇。
「……會不會是新種病毒之類的?」
「不可能。沒發現那種東西。」
「使用安眠藥……沒有不會出現藥物反應的藥嗎?」
「沒聽說過那種東西。剩下的,就只有研究所或企業開發中未經認可的藥物了。」
「那……!」
「可惜的是,小鬼想到的事,醫生一開始就先懷疑了。不過,完全沒有使用藥物的可能性。家人證明患者在就寢前沒有喝水的案例居多。類似那樣的藥物,也沒有從任何人的房間被發現。 而且,要是有奇妙的藥物流通,我一定會馬上知道。目前還沒有聽說任何類似的情報。」
「……裝得一副情報通的樣子,會不會只有你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啊?」
真是,死鴨子嘴硬的臭小鬼。」
草饒富興味地揚了揚眉毛。
「你那個同班同學,在學校表現如何?」
「不引人注目。成績和運動神經都很普通。也從來不會逃課什麼的……算是比較沉默寡言的……好象沒見過他大聲喧鬧的樣子哪。」
齊藤學是高中時才進入東鬥學園的 也就是所謂的『外來者』。
二年級時才和他同班的。身材中等、長相平凡,至於性格也相當樸素,不是會引人注目的類型。
「在班上也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居多……會和他在一起的,只有電研的人吧!」
「電研?」
「電玩研究會。我們學校的同好會。他們在學校的電腦教室打電玩,或是自己設計遊戲。」
「OTAKU啊!」
「可以算是吧! 你就像這樣一個一個地去問關於患者的事嗎?」
「對。自由記者是腳踏實地的買賣啊!」
「哦……?很辛苦嘛!自己一個人的話,還是會忙不過來吧?」
「……我事先聲明,人力已經夠充足了。」
聽到冷淡的搶先拒絕, 嘟起了嘴巴。
「我什麼都還沒說啊!」
「還沒說……是嗎?」
「我的打工丟了,正在傷腦筋哪。因為正在放寒假,從早到晚都能夠自由行動。要我做雜事跑腿什麼的都行,我會算你便宜一點!」
「自由行動啊……你的脖子上掛著貴之的鈴鐺耶?」
「這和貴之無關吧!到底怎樣嘛?要不要僱用我?」
「我人手充足。」
「拜託!求求你嘛!我真的很傷腦筋耶!對年輕人伸出援手,不是大人的責任嗎?」
「我對慈善活動沒興趣。無論如何都要我用你的話,說的也是哪……我正在招募床伴喲!」
「你的腦袋裡就只有那個嗎?好色呆老頭!」
「欸呀呀……竟然在院內情人吵架,這可非比尋常呢!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們音量再小聲一點嗎?」
一個穿著白衣的苗條男性,不知不覺中站到草的背後。
無邊眼鏡底下,是一雙細長內雙的銳利雙眸。後梳的長髮在後頸部綁成一束,是不適合醫生的髮型。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吧?別在白衣胸袋上的小名牌寫著 外科.高槻。
「還屁老樣子,手腳速度是天下第一呢!這麼可愛的孩子,你是在哪裡泡上的呀?」
高槻異樣親暱地將細長的雙手放到草肩上。草滿不在乎地仰望他。
「來吃午飯的?」
「不,來找你的。那麼久不兒,今天晚上怎麼樣?」
「我今天不知道會忙到幾點哪!」
「我會等你的。放過這次機會,下次不知還要等到何時,對吧?要是不發生這種事,你就根本不露臉呢!」
「要比忙碌的話,咱們是彼此彼此吧?我會把房間的鑰匙給你啦!」
草從鑰匙圈解下鑰匙,高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朝 微笑。
「你是高中生嗎?」
「啊……是。」
說他們情人吵架這種無禮發言,等會兒一定要草向自己道歉! 在心裡這麼決定,乖乖點頭。
於是高槻眼鐐底下的眼睛閃爍出膩人的目光,微笑地說了。
「是嗎?冬季的白天很短的,在還沒被大野狼襲擊之前,早點回家吧。小紅帽。」
「誰、誰是小紅帽!那個……王八醫生!」
氣得全身汗毛倒豎,分開候診的人群。他單薄的肩膀散發出憤怒的氣息,踩著大步橫越大廳,卻被抱著病歷表經過的護士狠狠瞪了一眼。
「請安靜一點!」
赫然注意到候診的人們不悅的表情,內疚地縮起了肩膀。
(……可惡!都是他害的!)說得好,就像小紅帽一樣哪……。這麼說著哈哈大笑的草特寫又浮現眼前,新的憤怒重新湧上心頭。
忍住想用雙手撬開反應遲鈍的自動門的衝動, 跑到外頭的寒風中時,在眼前的巴士站被叫住了。
「你是剛才來給學探病的……」
是齊藤的母親。駱駝色的大衣上圍著披肩,手上提若一個大紙袋。
向她低頭致意。
「您要回家了嗎?」
「嗯。剛才我先生來了,我和他交換看護。這裡是完全看護製的,所以晚上不能陪著學。」
「是嗎……?我們還會再來探病的。寒假的時候預定和同學輪流過來。」
「謝謝。可是請不用那麼費心。學校也很忙吧?」
「不要緊的。昨天就開始放寒假了。」
「啊……這樣啊。說的也是呢。我都忘了……」
她悄悄嘆了一口氣,仰望病房。 也跟著望向四樓,可是他完全搞不清楚齊藤的病房是哪一間……他覺得,學校的校舍和醫院有些相似。
「那麼,我告辭了。」
「你不坐公車嗎?」
「嗯。用走的比較快。」
因為要省公車錢……。沒辦法老實說出口,這完全是出於年輕的虛榮。
「天氣這麼冷,真有精神呢!」
齊藤的母親微笑, 向她低頭道別。
「要小心喲!」
伴隨吹來的風,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一面走著一面回頭,她彷彿精疲力盡地坐在長椅上。
原因不明的昏睡……她一定很擔心吧!要是齊藤能早點醒來就好了。
(壓力啊 )迎面吹來強烈的風。 拉起連帽大衣的前襟。
齊藤的母親淚眼盈眶地說是她逼齊藤唸書逼得太緊了,可是人真的會因為壓力而陷入昏睡狀態嗎?
而且,不只齊藤一個人 如果相同症狀的患者正在急速增加的話,應該有其它原因吧?
(什麼叫『要是有那種情報的話,我一定會知道』。說得那麼神氣!)什麼藥都沒吃?家人的證詞哪裡能相信。或許剩下的藥之所以找不到,是因為被藏起來了。
(對了,大家都把藥藏起來了!)可是為什麼? 又陷入沮喪。
(……還足不行嗎?用不著藏嘛!就算是未經認可的藥,也不過是安眠藥……又不是麻藥。) 忽地靈機一動。
(麻藥!)對啊,如果本來不是為了讓人沉睡的藥的話?
覺醒障礙,如果是因為吃藥享樂之後帶來的副作用呢?
毒品的話,他們當然會隱瞞家人,而且也不一定在就寢前吃的。如果是使用後經過數小時才會慢慢出現的副作用……如果是它引起覺醒障礙的話。
不會殘留在體內的毒品 草雖然誇下海口,不過可能性也並非完全沒有……應該是這樣的。
要是齊藤從哪裡得到那種毒品的話。
回頭一看,前往車站的公車正減速接近公車站。
奔回坡道,扳開就要關上的車門,衝上車子。
「呃……對不起!這種時候提這種事,真的很過意不去……」
齊藤的母親坐在後面座位。看到喘著氣跑來的 ,她睜圓眼瞄往後退了一步。
「什……什麼事?」
大聲開口問道:「我藉了一巷錄影帶給齊藤!我想拿回來,可不可以到府上叨擾一下!?」
「亂七八糟的,真對不起哪。這陣子一直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時間好好打掃……」
齊藤的家位在郊外的住宅區。從採光良好的二樓四疊半房間窗口,可以看見夕陽下的連綿屋頂。
窗邊有張用舊的書桌,旁邊放著疊好的被子。角落是十八吋電視及迷你音響組合。雜誌、CD及錄影帶等等,整齊地收在彩色收納盒裡。
這樣就叫做亂七八糟的話,那 的房間該叫做什麼……?CD和錄影帶在地板形成山脈,女傭三代總是一面抱怨一面避開它們吸地板。
要是自己拿到毒品的話,會把它藏在這個房間的哪裡?不會讓家人發現的、可以藏得天衣無縫的場所……。
(桌子的抽屜……衣櫥。彩色收納盒……也可能貼在月曆後面哪!)齊藤的母親打開電暖器,望向收著CD和錄影帶的彩色收納盒。
「呃……我想錄影帶全部都收在這裡了……是什麼錄影帶呢?」
「呃……鯨魚觀察的錄影帶。」
「那孩子,真是有夠邋遢的……前陣子也有人來拿錄影帶,是同一個社團的……叫立花的吧?人家特地跑來,可是因為急著想拿出來,結果卡在錄放機裡面……好象是磁帶斷了,卡在裡頭了。」
打開錄放機電源,按下退帶,可是只有帶子的前端露出來而已。
「學跟對方說會馬上送去修理,再把帶子還他,可是後來因為學入院什麼的,結果就一直這樣了。」
「會不會是帶子卡住了……?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咦?你嗎?」
「有沒有螺絲起子?」
「呃……有,等我一下。」
用十字起子轉開兩邊的螺絲,打開上蓋之後,抬起基盤的防護板,磁頭便露了出來。
正如他所想的,磁帶並沒有斷,只是卡在磁頭上而已。磁帶若是受到損傷或有了折痕,就很容易卡在磁頭上。
在 打工的錄影帶出租店,也常常有客人弄傷了磁帶再送回來,錄放機老是被卡住。
用螺絲起子前端輕輕拉起磁帶,再按下電源,轉盤便發出嗡嗡聲,開始動作了。接下來只要照原來的樣子蓋上蓋子,按下退帶鍵,錄影帶便出來了。
「欸呀,好厲害!」
「我打工的錄影帶店也常常有錄影帶卡住。要是送去修理,會浪費很多修理費,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們自己修。」
像帶是家庭用VHS的120分鐘帶子,卷標上寫著『9X年9月蓋亞奧多摩露營』。
「謝謝你,幫了我大忙。」
此時樓下傳來電話聲。
「欸呀……失禮一下。」
「嗯。」
機會來了!確認跑到樓下的腳步聲聽不見了以後, 悄悄靠近窗邊的書桌。
桌上有放著參考書的書架、筆記型電腦,還有和剛才從錄放機裡救出來的錄影帶相同卷標的錄影帶盒。
輕輕打開最下面的抽屜。
教科書和筆記本。中間的抽屜足講義和問題集,最上面則收著零星的文具和存款簿等等。
(好象沒有……類似的東西哪。)他以為毒品一定還留在房間裡的……。
說是毒品,形狀也有許多種。古柯鹼的話,是純白色粉末;迷幻藥多為冰糖般的塊狀物;LSD則更多彩多姿,從錠劑到溶進方糖的型態、還有被稱為PAPERACID的郵票形物體,範圍非常廣闊。
齊藤學得手的毒品 若 的假設正確 是新藥的話,那麼它的形態就是個謎了。
一面偷聽在走廊上長談的齊藤母親聲音, 這次拉長身體,尋找衣櫥上面,可是摸到的只有灰塵而已。抽屜裡面、月曆裡側、連書包里都順便偷看了,但是找到的只有筆記本和筆盒而已。
(沒有哪!是我推測錯誤嗎?)要是能比草早一步抓到證據向他炫耀的話,一定很痛快吧!本來還這麼打算的說。嘖!白跑一趟了……交通費五百八十圓,好讓人心痛哪。
(……可是,這個房間真的是空蕩蕩的。)簡直就像樣品屋一樣。家俱姑且不論,東西少得異樣。桌了裡只有教科書,他擁有的東西裡完全沒有『玩』的要素。雖然有電腦,可是沒看見軟體。既沒有漫畫也沒有雜誌……而且,不管是遊戲硬體或軟體都遍尋不著。
(真奇怪。他不是電研的嗎……?) 漫不經心地把手伸進掛在衣櫃裡的制服口袋。摸到了什麼皺巴巴的東西。
(入場券……?)俱樂部『DOORS』……底下畫著簡單的地圖。在西新宿。
(那傢伙有在出入俱樂部啊……)此時 注意到腳步聲上樓來了。他趕忙把入場券塞進牛仔褲口袋裡,往彩色收納盒前撲滑壘。
「怎麼樣?找到錄影帶了嗎?」
「現……現在正在找!」
打開和室門的齊藤母親看見在榻榻米上仰躺笑著的 ,露出詫異的表情。
(網咖的話也就算了,可是是俱樂部耶。再也沒有比這個和那個不起眼的電玩OTAKU更不相襯的組合了。)這樣就幾乎可以確信了。齊藤是在這個俱樂部拿到毒品的。
花了電車錢五百八十圓,有了相對的收穫哪。回去的時候,齊藤的母親說「不好意思,能不能幫學把錄影帶還給立花……?」把那卷錄影帶也交給 了,扣一扣還有找哩。而且,也取回了悠一的錄影帶。
(呼呼呼……。若著吧草,這次我一定要搶先一步,讓你大吃一驚!)混在黃昏的購物客中, 站在車站大廈的拱廊下,緊握著入場券詭異地笑著。
「咦?這不是阿岡嗎?」
出聲叫他的,是去年的同班同學 田島。他在西裝制服上穿著NIKE的外套,正從電梯大步走下來。
「你在這裡幹嘛啊?你家不是走這條路線的吧?」
「嗯,有點事。你才是,怎麼那島打扮?去補課?」
「社團活動啦!吶,要不要去麥當勞?我請客。」
免費的話, 當然沒有異議。兩人在車站大廈裡的快餐店坐了下來。
「你去給齊藤探病?我和社團的人上個禮拜也去了,可是他還在加護病房裡,謝絕訪客。那傢伙怎麼樣了?見到他了嗎?」
「啊,你也是電研的嘛、……嗯,見是見到了,可是意識還沒恢復。」
「真可怕哪,聽說原因是壓力吧?他的爸媽很嚴的嘛!」
喜歡三姑六婆的,事實上並不限於女性。田島雖然一副同情的口吻,卻相當高興地說個不停。
「齊藤他啊,一年級的時候成績還滿好的……因瑪他不足外來的嗎?外來的人啊,死命唸書進來之後,一開始名列前茅,中途成績開始往下掉的人很多吧?齊藤也是那種型的,上了二年級以後,成績就突然退步了。結果他爸媽說『就是老玩這種東西成績才會退步』,氣得把他的電腦和遊戲全部都丟掉了耶!」
「真的?」
「真的、真的。聽說他祖父慶祝他入學買給他的PO!ERMAC,在他放學回家的時候,已經被當成大型垃圾丟掉了。」
所以,房間裡才會找不到遊戲或軟體啊……
「……咦?可是,他房間裡有電腦耶?I,APTOP的。」
「咦 ?那會不會是又買了新的?總之,齊藤的電腦被丟掉時,他氣得要死。不但這樣,他還被逼著每天去補習班呢!每天耶?要是我的話,早就瘋掉了。」
「那他也退出電研了?」
「嗯。每天放學以後就去補習班,回家以後都十點十一點了。一定累積了很多壓力吧!唸書念太多,果然對身體不好哪。嗯。」
大口咬著雙層漢堡,田島一個人自問自答。
(這可不是因為壓力什麼的。) 用力吞下就要滑出喉嚨的台詞。
(哪天到俱樂部去看看吧?貴之不在的日子……還是晚回家的日子……。乾脆今天順便繞過去……啊,不行。錢包裡只剩五百圓了。)為了不亂花錢, 從來不帶信用卡出門。貴之交給他的信用卡,一直收在書桌的抽屜裡。
「吶,別管那件事了,你看這個,鏘鏘 !」
田島說道,誇張地亮出一樣東西 睜圓了眼睛大叫:「啊 !天大IV!?」
「這是測試版。很棒吧?」
田島驕傲地將天大IV 戰略RLG『天使大戰ANGEL!ARS』的遊戲軟體在 的眼前甩了甩。
「你從哪裡拿到的?」
「這是商業機密 !我剛才在學校試玩了一下,真的棒呆了。雖然只是測試版,可是不但音效好,3D也超正點的。然後,最後加百列天使啊……啊,這個好象不能說耶,說了玩起來就沒意思了。怎麼樣?即使這樣還是想聽嗎?啊,可是我不能藉你喲,」
……這傢伙,就是想炫耀這個才叫住我的吧?我就覺得奇怪,怎麼會突然說要請我吃麥當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