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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想得山莊長夏裡》作者:南枝【完結+番外】(第一~四卷)

《想得山莊長夏裡》作者:南枝【完結+番外】(第一~四卷)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小貓貓 您是第32992個瀏覽者
  文案

  想得山莊長夏裡,石床眠看度牆雲。

  林小齊是周驥的私生子,從小和母親生活在長夏山莊裡,這裡是周家的私家茶園,林小齊本和母親生活美滿,沒想到卻在四歲生日時母親遭槍殺離去,從此,他就只剩下了父親。

  也許,孽緣從第一次對他心軟開始就注定了。周驥後來時常會想到為何會發生之後無法控制的事情,但是,就像注定的命運,即使是他,也無從改變,也不想改變。


  楔子

  夏天在S市清名畫廊舉辦的一場畫展在畫界引起了轟動。

  這次畫展是個人作品展,作畫者署名曾經,在畫界從沒有出現過,此次嶄露頭角便一獲成功。

  有油畫,也有水墨作品。

  畫風清麗,多是山川風物,若是人物畫便是抽像模糊的,只能看到意象。

  只是,讓人不解的是,幾乎所有作品都是在同一個地方作畫,僅僅是根據作畫的季節,以及晨昏變化,畫出不同的景色,於是,人們能夠看到一個地方的春夏秋冬的不同,能夠看到早晨的朝霞和黃昏的晚霞的變化,看到朗朗晴日和陰雨天氣的光影的對比。

  即使是同一棵樹同一個山坡,你也能夠感受到她每日的不同。

  這些作品,總能抓住人心,就像署名曾經一樣,她們讓人覺得悵然,總帶著隱隱悲傷,在畫展中,甚至有很多人受畫的感染當場啜泣。

  這些畫只展覽了三天,第一天請的是畫界的巨擘們和一些評論家。

  此次畫展贊助者是周家二爺周驥,給許多畫界名人發了請帖。

  只是,藝術家清高,一個不知名的小畫家依靠錢財開畫展,他們是不屑去看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前往,但也大多是曾受過周家恩惠,或是震懾於周家勢利,還有就是想巴結週二爺的人。

  看完之後,所有人都覺得這次的畫展讓人不虛此行,對她讚歎有加。不僅第一天到場,後面兩天甚至還有人不眠不休觀看的。

  畫展第二天第三天,便對一般畫界人士開放,因為最開始就沒有做宣傳,所以,來參觀的人並不是特別多,但是,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對畫讚歎,對畫者充滿了好奇,並且想瞭解畫中的地方是何處。

  只是,作畫者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透露真實身份姓名,週二對此事一直諱莫如深,不回答關於這方面的任何問題。

  有人想買其中的作品,也說是一幅都不賣,展覽結束便會帶回去。

  三天時間到了,許多人慕名從遠方甚至海外趕來,想一慕畫作,週二爺斷然拒絕,說這些畫都再不會展出,讓人嗟歎不已。

  一場神秘的畫展結束,勾起了許多人的好奇和探尋欲。

  人們將有些名氣或是沒有名氣,但是有畫展出的畫家都猜遍對比遍,始終是沒有一人符合。

  這神秘的畫者是誰,是誰十年如一日的在同一個地方作畫,畫同樣的景物,但畫出了各種色彩與風格,一時間在畫界成為人人談論的話題。

  只是,時間過去了,仍沒有一人得知真相。

  唯一知道這件事的週二對此事不再提起,即使有人相求,他也諱莫如深。

  作為一個傳奇,這件事就擱置於此了。

  週二也不會想到有人有這麼大的探求欲,不將此事查出來不罷休。

  柳意是第三天才去看畫展,看後便對畫念念不忘,只是,再一天,畫便被收起來了,他悵然若失,好不容易聯繫上週二,想買其中作品,但是,週二一句一幅都不賣,讓他的願望落空。他因此失魂落魄了好些日子。

  讓他振作起來的是他想到畫中既然畫的是風景,那麼那風景一定是在某個地方,一個人所畫景物幾乎都在一處,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在屋子裡看著外面作畫,只要找到畫中的地方,就能找到作畫的人,什麼事情都可以解開了。

  從此,他踏上了找畫中景物的路途。

  只是,世界之大,要找到幾個種茶的小小山頭,談何容易。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一次在網上看到了一個地方的照片,雖然和畫中景物有差異之處,但是,也有一些小小的相同,照片上面留有地址,他懷著激動的心情,開始前往那個他做夢也想找到的地方。

  第一卷 青陽

  第一章

  「爸爸!」林小齊規規矩矩地站著,怯怯地叫了一聲,聲音嫩嫩水水的,聽到的人都會頓生喜愛之心。

  他此時已經四歲了,長得和他的媽媽美人很像,都是一雙大而多情的桃花眼,白白嫩嫩的皮膚能掐出水來,黑黑的眼瞳像是最澄澈的寶石,帶著點羞怯,閃耀著光芒。

  輕輕抿著水紅的唇瓣,將他爸爸看著,動作有些扭捏,今天是他的四歲生日,爸爸是來陪他過生日的。

  無論是誰家的孩子,這般可愛逗人喜歡,估計叫那一聲「爸爸」的時候,大人就該把他抱過去親親啃啃盡享天倫之樂去了。

  只是,他爸爸不是一個知道享受這方面樂趣的人,僅僅是淡漠地輕輕點了一下頭,說了一句,「你的生日禮物給你媽媽了,去拿吧!」

  甚至連一個笑容都欠奉,聲音也挺冷漠的,根本不像在和四歲的兒子說話,好像是在和他的下屬吩咐事情一般。

  「嗯!謝謝爸爸!」對於父親的冷漠,林小齊倒沒有太介意,因為在他能有的所有記憶裡,父親都是這個樣子的,他現在還沒有上學,一直由媽媽養著,不知道別的小朋友的父親是怎樣和孩子相處的,沒有對比,當然也就不存在傷心。

  紅著一張小臉怯怯說了謝之後就轉身去找媽媽去了,在父親視線範圍之內時還是好好的一步一步走路,繞過一邊的房中景觀樹之後就蹬蹬朝廚房的方向跑去了,腳步歡快,臉上紅通通的帶著笑。

  林婕是一個傳統式的美人,精緻漂亮的五官,性格溫柔,賢惠大度,識時務,知道怎麼不惹周驥厭煩,又能得到他的關注,保持他的新鮮感,最主要的,周驥知道她是真的愛自己,所以,對於周驥這個花花公子來說,情人的忍受限度最多是兩三個月,他卻和林婕保持情人關係六年了。

  並且,林婕完全替代了他家中妻子在他心中的位置,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讓他覺得,這裡才更像一個家。

  林小齊比他的長子周延小兩歲,是個性格乖巧的孩子,長相和性格都像林婕。

  對於自己的孩子,周驥當然是喜歡的,只是,他的父愛一般不怎麼能夠看得出來。

  給林小齊的生日禮物是一個玩具小汽車,只供五歲以下的孩子開著玩。設計安全,速度不快,即使撞上東西,坐在裡面的孩子也有保護,不會受傷。

  於是,看到禮物之後,林小齊就幾乎忘了所有他媽媽交代他的,在父親面前應該有的注意事項,全身心投入到新的遊戲裡。

  開著車在大廳裡撞來撞去,邊開邊笑邊叫,即使林婕擺了臉色讓他不要這麼皮,他也不以為意。

  時常看到爸爸開的大車子,他現在終於有了一輛小的,怎麼能夠不讓他欣喜若狂。

  玩小車子不亦樂乎,甚至連晚飯也不想吃了。

  林婕一邊呵斥他,一邊溫柔地嗔怪情人周驥,「看吧!你說這孩子像我,哪裡像我了,該像你才對,皮成這樣,以後不要給他買這些玩具了。」

  聽到媽媽說不要給自己買這種玩具了,林小齊停下車來,嘟著嘴巴裝委屈,出來後又蹭到媽媽面前去抱著她的腿,「媽媽,媽媽,小齊很乖!」

  林婕寵溺地揉他頭髮,甚至一向冷著臉沒有多少表情的周驥都扯了嘴角笑了一下。

  國內現在還沒有這種玩具,林小齊的車子是他讓從國外特地買回來的。看來,這個孩子喜歡,花那麼多功夫也算值了。

  吃了生日蛋糕,林小齊奶油吃多了,晚上精神亢奮,一直玩著小車都不睡覺,要不是他媽媽威脅著說明天要將車拿去賣了再不讓他玩,他都會一直賴在玩具車裡不出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的臉上一直帶著童真無邪的笑,他最喜歡過生日了,這天爸爸一定會回來,媽媽會親自下廚做好吃的,他還可以得到好玩的玩具。

  以後很多年,他常想到這天的事情,這是他能記事的第一件事,深刻非常,他記得這天裡媽媽的笑容,爸爸坐在沙發上,他在自己的小小車裡的歡快和自豪,他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了,媽媽也是最好的。

  要是知道這次的生日之後將給他帶來什麼,他不知道,他在這一天是否還會那樣快樂。

  第二天,爸爸和他還有媽媽一起出去。

  在他小小腦瓜能夠裝下的事情裡,他記得只有媽媽抱著他在商場裡走著買東西,爸爸和他們一起,還是第一次。

  林小齊和媽媽住在一個莊園裡,叫長夏山莊。

  想得山莊長夏裡,石床眠看度牆雲。

  這是一座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別墅,在當時,算是修建得非常精美華麗,別墅外觀白色,採用歐式風格。

  前庭後院裡種著長青樹木,還有名貴花種,甚至有一塊從德國那邊運來的草坪,小齊喜歡在上面玩耍打滾。

  這裡適宜茶樹生長,從別墅目力所及的幾座山頭上都是茶園,然後就是山下村子裡的情景,還有一條河從村子邊上流過,村莊裡種了桃樹櫻桃樹還有李樹,春天開花的時候非常漂亮。

  這些茶園都是周家所有,山下村子的人大多依靠為周家茶園工作生活,其實相當於依附於長夏山莊過日子。

  從這裡產出的茶,高級的都用來作為禮品送人,只有次品才用來販賣。

  從下面的縣城裡到長夏山莊修著寬闊的泊油路,開汽車半小時就可以到,而要從縣城到大都市還需要再開兩個小時左右的車。

  媽媽喜歡在長夏的生活,並不願意到大都市裡去,小齊從小便在這裡長大,雖對大都市感到好奇,但也更喜歡長夏的山清水秀和寧靜舒適的生活。

  爸爸每個月都會來看他和媽媽,媽媽會很高興,這便讓他滿足。

  因為是生日,媽媽給林小齊買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林小齊看著櫥窗裡各種漂亮精緻的東西都想要,最後讓媽媽好好拍了一頓屁股,他才安靜下來。

  在準備上車回家的時候,發生了槍擊案,林小齊那時候還太小,被槍聲嚇傻了,那時候的情景在他腦子裡是一片空白,後來無論他怎麼回想也回想不起。

  他記住了的,並且後來一再回憶起的情景,已經是他最愛的媽媽倒在地上,地上好大一灘紅色,媽媽最愛的白色連衣裙也弄髒了,到處都是紅色。

  他大哭大叫起來,撲到媽媽身上去叫她,不斷嚷著,「媽媽,媽媽,好怕,好怕,小齊怕怕……」

  林婕的死,這是一件讓周驥痛心疾首的事情。

  那時候周家的勢力還不若後來穩固,仇人不少,周驥出門都會帶上保鏢,只是,沒想到對方在他陪著兒子過生日時候來襲擊。

  保鏢反應慢了一步,林婕最先發現問題,將兒子一把推到車後面去,然後替周驥擋了一槍。

  一槍斃命,林婕去時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兒子的方向就倒下了。

  他的女人替他擋了第一槍,他有了時間避開,後來便是保鏢解決了殺手。

  林小齊撲在林婕身上,又哭又叫,臉上糊著眼淚和鼻涕,身上的白底藍格子衣服上蹭上了林婕胸前的血,身上糊成一片紅色。

  考慮到對方可能還有後手,沉著臉,周驥上前將兒子從林婕身上一把拽起來,抱著上了車,而林婕被保鏢抱著放進了後面的車裡。

  林小齊在他身上又打又叫,不斷叫著「媽媽,媽媽……」,讓周驥心煩不已,這是他第一次打林小齊,以前,他都不管教這個孩子的。

  一巴掌拍在才剛剛滿四歲的林小齊臉上,吼道,「給我安靜下來。」

  林小齊瞪著嚇到的又大又驚恐的眼睛把他看著,一動再不敢動,其實,林小齊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媽媽是死了,再不會回來了,他只是看到到處是紅色,媽媽又瞪著眼睛不動,和平時的樣子不一樣,加上剛才砰砰的槍聲讓他覺得害怕,所以才有這樣的反應,他想要媽媽來安慰安慰他,把他抱在懷裡好好親親他,讓他不要害怕。

  但是媽媽不在,爸爸又這麼凶這麼怕人,還打他,他更加驚恐了,以至於傻傻地沒有了反應。

  終於安靜下來了,周驥這才鬆了口氣。

  沒有追擊過來的人,證明對方只派了兩個殺手前來,沒有後續了。

  周驥放了心,才來安頓後面的事情。

  下了車後,周驥將林小齊交給保鏢,林小齊又開始鬧起來,叫喚著要媽媽。

  周驥不想管他,但是,保鏢拿老闆的兒子沒辦法,看到他哭叫地上氣不接下氣,又不敢打不敢吼,只能勸,這是個苦差事,最後只好去給老闆報告情況,將林小齊交還給周驥。

  第二章

  林婕的葬禮沒有在長夏山莊舉行,而是就在S城裡辦了,火化之後葬在西山墓園裡,葬禮也沒有特別隆重,簡簡單單的,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

  林小齊後來就再沒有見過他媽媽,周驥怕他看到林婕的屍體又亂叫,就讓長夏山莊裡照顧林小齊的奶媽來帶他。

  周驥雖然心狠,但是林婕畢竟是一個跟了他六年又給他生了兒子的女人,最後又是為了保護他而死,再怎麼,他也感到了難過,發誓為她好好報仇,並且,會好好教養兒子。

  骨灰盒下葬的時候,周驥讓呆呆傻傻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林小齊抱了林婕的遺像往墓園裡去。

  哀樂響起,林小齊依然懵懂,沒有人告訴他媽媽死了,他以為媽媽是像他奶媽說的那樣去給他買好玩的玩具去了,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抱著媽媽的大大的照片,他還是很高興的,穿著一身黑色的小禮服,走在爸爸的身邊,姿態頗為莊重,看起來像個小王子。

  林婕下葬之後,周驥調查事情很忙,沒有多少精力管林小齊,便將林小齊交給他奶媽全全管理照顧,只是,媽媽過了很久還沒回來,林小齊不幹了,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一個勁地鬧騰要媽媽,他是小少爺,誰敢打他呵斥他,只能一個勁勸著哄著,不過,這也不是個辦法,最後只能將林小齊又交回給周驥去。

  周驥剛調查出來了上次的槍殺事件始末,開始布網準備還擊,林小齊這個大麻煩就纏上了他。

  林小齊一個四歲的孩子,哭起來就沒完沒了,眼睛又紅又腫,鼻子也是紅紅的,臉蛋比前一段時間瘦了一些,顯得特別傷心憔悴,聲音也是撕破嗓子的啞,撲在他懷裡就一個勁地說,「媽媽還沒回來,小齊要媽媽,要媽媽,爸爸快讓她回來。小齊不要玩具了,要媽媽……」

  周驥被這個樣子的兒子觸動了心扉,眼睛發紅,逗著兒子說道,「媽媽有事情,過段時間就回來,小齊乖,爸爸陪你。」

  「不要爸爸,要媽媽,要媽媽……」林小齊一點不給周驥面子,還是一個勁叫,又哭又叫直打嗝,一張小臉通紅,眼淚鼻涕全蹭在周驥的西服上。

  逗了一會兒,發現這個孩子根本不聽說,周驥也發毛了,一把將他狠狠放在地上,林小齊屁股著地,被摔得痛了,於是哭得更凶。

  周驥拿著桌案上一疊紙捲起來就要打他,林小齊看他要打,哭聲小了一些,只是依然抽抽嗒嗒地。

  周驥被他氣得沒辦法,吼道,「以後沒有媽媽了,你和奶媽過,知道沒有。」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林小齊不吃他那一套,依然哭喊。

  「給我閉嘴,你媽媽死了,你不是看到了嗎,被裝在那個小盒子裡埋到土裡面去了。」周驥也不管林小齊聽不聽得懂,冷冷說給他聽。

  聽到「你媽媽死了」幾個字,林小齊停了哭,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大將周驥盯著,有些反應不過來。

  關於「死」這個字,林小齊是有很深的感覺的,他討厭這個字,並且害怕這個字,這個字眼讓他晚上做噩夢,害怕地睡不著。

  第一次知道死字,是半年前,他養的小狗被他用鏈子拴起來然後拴在樓上的窗戶欄杆上,後來,他玩累了就睡了,忘了將小狗放下來,小狗餓了,要掙脫鏈子,就掉了下去,在樓上的外牆上吊了一個晚上,被勒死了。

  原來柔軟溫暖會叫喚會跑的小狗變成一個僵硬冰冷讓人害怕的東西,他當時就害怕地叫了,保姆小梅告訴他那狗死了,要拿去埋掉,當場就是用一個小小的黑色的紙盒子將狗裝了進去,他看到小梅將盒子埋到了後面山上的一顆櫻桃樹下,後來他再不敢去爬那顆櫻桃樹。

  第二次知道死,是他和媽媽坐車去山下的村子裡,看到有人抬著一個黑色的大盒子,那些人都穿著白色的衣服,頭上還戴著白色會飄起來的布,有白色的紙被撒在路上,跟著的人還舉著大大的白色的花圈,有人在哭,哭的聲音讓他覺得害怕。

  他問那是在做什麼,媽媽說,那是人死了,死去的人的家人在送行。

  他問那黑色的大盒子是什麼,媽媽說,死去的人會裝在裡面,然後埋到土裡面去。

  當時,他就一陣驚恐,撲到媽媽的懷裡去再不敢看。

  媽媽拍他的背,說道,「以後,媽媽也會被裝進那黑盒子裡,到時候你會傷心嗎?」

  「媽媽不會,不會裝進黑盒子裡。小齊不要把媽媽裝進黑盒子裡。」小齊還記得當時自己是多麼地害怕媽媽被裝進去。

  看到別人抬著黑色棺木的情景浮現在林小齊小小腦瓜裡,他驚恐地睜大眼睛愣了一會兒,然後哭得更厲害了,在地上打滾,哭得抽搐起來,「媽媽不要,不要把媽媽裝進黑盒子裡。不要把媽媽裝進去,媽媽沒死,媽媽沒死……」

  又驚恐又哭鬧,林小齊很快就累了,趴在地上沒有力氣,像是要昏死過去。

  周驥對這個兒子實在沒辦法了,最後甚至連心煩生氣都被他磨光,只剩下疲憊,還有一些心酸和心痛,把兒子從地上抱起來,拍著他背,抱他去洗澡,又餵他喝牛奶,對他好言安慰道,「以後爸爸在,爸爸陪著小齊,小齊乖,不哭不哭了……」

  大男人周驥,對著情人都不會有太多的甜言蜜語,此時哄起兒子來還頗得法。

  林小齊累了,加上有爸爸的寬闊安全的懷抱,雖然這個懷抱沒有媽媽的柔軟,但還是可以將就的,於是就在周驥的懷抱裡睡了過去。

  這天晚上,周驥懷裡抱著個孩子,呼吸間全是兒子身上的奶香,睡得也頗安穩。

  這天晚上就這樣過去了,周驥第二天要將林小齊交給奶媽,林小齊一離開他便又叫又鬧,原來是一直叫要媽媽,現在不僅叫要媽媽,又叫要爸爸,所有人都被他鬧得沒辦法。

  周驥之後做事便只好把他抱在懷裡,甚至連開會討論事情,林小齊也坐在他腿上,或是在睡覺,或是在玩玩具,有的時候還會拿本小人書讀得起勁。

  最開始周驥不習慣,過了幾天也就好了,甚至他那些下屬也都習以為常了,只要林小齊不要在他們討論事情到緊要處的時候聽到他那稚嫩的讀書聲,或是叫爸爸的聲音。

  周驥脾氣不太好,有些時候,他的屬下便覺得林小齊在也好,至少周驥不會無緣無故亂發火,因為那樣,林小齊就會嫩聲嫩氣喚道「爸爸不氣,爸爸不氣……」搞得周驥根本沒辦法發火。

  孩子記性差,沒幾個月,在周驥將上次的槍殺事件徹底解決之後,林小齊差不多就從失去媽媽的恐懼和傷痛裡解脫出來了,因為,只要不看到媽媽的照片,他差不多都要將媽媽的樣子忘了,而爸爸又對他特別好,完全替代了以前媽媽的位置,於是,他再不叫著鬧著喚要媽媽了,只是有些時候,比如看到一個母親抱著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會露出寂寥傷心的表情,嘴裡喃喃喚幾聲「媽媽」。

  這樣的孩子是惹人愛的,周驥別墅裡的人都喜歡這孩子,周驥自己也對這個孩子不同一般。

  在林小齊四歲半的時候,被送回了長夏山莊,主要是周驥和他老婆的矛盾升級了,加上他要去國外一段時間,估計幾個月不會回來,將林小齊放在S城不安全。

  林小齊被送進了長夏城裡的幼兒園讀書,每天奶媽司機接送。

  離開爸爸的最初一段時間,林小齊每天又哭又鬧,根本不去上學,到了幼兒園也哭,最後知道爸爸的確不會來了,而且奶媽說,要是他不聽話,爸爸以後都不來看他,他只好乖乖聽話。

  幼兒園裡有很多別的同齡小朋友,老師也很好,他雖然時常想著爸爸,但別的小朋友和幼兒園裡的老師分開了他一些注意力,漸漸就適應了。

  幼兒園裡有鋼琴,是老師彈來給小朋友們伴奏的,林小齊喜歡和小夥伴們搗亂,他甚至爬到鋼琴上面去踩著琴鍵玩,最後將琴弄壞了,讓他爸爸來賠償。

  他每天盼著爸爸能夠來看他,開始是搗亂引起注意,後來老師說不好好學習的小朋友爸爸媽媽不喜歡,於是在學校裡就做乖娃娃好好學習,還得了大紅花,可爸爸依然沒有來,他甚至夢到爸爸也被裝進那個黑色的大盒子裡去了,以至於哭了一天,差點哭斷了氣,都沒有去學校,奶媽只好打了電話給周驥,周驥又給林小齊打電話來,聽到爸爸的聲音,林小齊才放下心,第二天才放心去幼兒園上學。

  天氣非常冷的時候,林小齊他們放寒假了,他請了班上的同學來家裡玩。玩得正起勁,奶媽來抱他說,「小齊,你爸爸回來了!」

  林小齊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看著奶媽,之後才扔下手中的玩具,風一般跑出去,爸爸正在前院裡剛下車來。

  房子裡有空調,室外寒冷,林小齊就穿一件小襯衫,外面套著一件小背心,衝出門去,喊道,「爸爸!爸爸!」

  周驥才剛下車,就見兒子撲了上來,一把將兒子抱住,像個平常的父親一樣,在他額頭上狠親了一口,「想爸爸沒有!」

  「爸爸壞壞,這麼久不在,你是不是不要小齊了!」林小齊一副要哭的表情,嘟著嘴撒嬌。

  周驥看他穿得少,趕緊將他抱進屋裡去。

  因為周驥回來,那兩個被接來和林小齊玩的孩子就被送回去了。

  第三章

  也許,從對這個孩子最開始的不忍與親近縱容以來,就注定了後來的孽緣。

  周驥時常想起林婕死後和林小齊的相處,他想起這些的時候,便會更加心悸心動,那種無法遏制的彷彿要撐破胸膛的戀情,讓他無法自拔,他有時甚至會感傷失神,但他從不認為自己後悔。

  周家人都有一種掠奪的天性,他不能容忍林小齊是屬於別人的,他只能掠奪,即使他心中的寶貝小齊痛也好恨也好,一切早已不能回頭。

  這時候的林小齊還是一個沒有什麼煩惱的小孩子,昨晚上纏著爸爸一定要和他睡一張床,因為精神亢奮又有牽掛,林小齊比平時醒得早很多。

  他從爸爸的懷裡像只蠶一樣的拱出來,大大的眼睛望著周驥的臉,一個晚上過去了,爸爸臉上長了東西,便用手去摸,挺扎手的,於是就用一雙肉肉的小手,去拔周驥下巴上的淺淺的青青胡茬。

  周驥知道林小齊醒了,可他不想管這小傢伙,於是繼續睡,任由他在被子裡拱著玩。

  林小齊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摸在他的下巴兩腮上挺舒服,像是柔軟的親吻一樣,周驥在這樣柔軟舒服裡要迷糊過去,就被下巴上突然的刺痛弄醒了。

  林小齊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沒有留一點,但是,在他的小心翼翼和專注努力之下,仍然將周驥給拔疼了。

  周驥一隻大手一把將林小齊睡衣的後領抓住,將他向後拉了一把把他拉開,睜開眼睛看著瞪著一雙大大黑黑眼睛的林小齊,聲音有些含糊,沒有平時的氣勢逼人,「小齊,醒了就去找奶媽,讓爸爸再睡會兒。」

  周驥不分晝夜忙了幾天,又坐車到長夏來,來了也沒好好休息就陪兒子了,晚上雖然睡得較早,但是,這裡安靜的環境,清新的空氣,還有一個肉乎乎香噴噴的兒子,他只想再好好睡一會兒。

  不過,他的兒子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雖被提開了,又巴上去,聲音嫩嫩地喚道,「爸爸,老師說要早睡早起身體好,爸爸該起床了,要聽老師的話。」

  周驥瞪了林小齊一會兒,不過林小齊根本無法理解他那帶著威脅的冷眼,只是掙動著小身子往周驥身上撲。

  周驥被他煩得沒辦法,坐起身,拿過一邊的睡袍穿上,林小齊坐在床上,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把周驥盯著,純真無暇的心裡想著爸爸是他見過的最高大的人,讓他崇拜不已。

  周驥才不管林小齊崇拜的眼神,用一個小毯子將他裹了抱起來就往外走。

  林小齊被爸爸抱著,開心地笑,還硬湊在爸爸臉上去親了又親。

  周驥開門,將林小齊一把遞給被他叫來的奶媽,回身就回房睡覺去。

  沒有兒子搗亂了,重新回到床上的周驥卻發現怎麼也睡不著,只好起床。

  林小齊已經在奶媽的侍弄下穿好衣服,梳順頭髮,規規矩矩刷牙洗臉,抹上寶寶霜。

  周驥刮臉的時候,兒子穿戴整齊的兒子又跑來了,笑著指自己的臉,「爸爸,香香,香香!」

  周驥不理他,他就上前去扒周驥的腿,周驥沒有辦法,一腳將兒子踢走的事情他不能幹,將臉抹乾淨,只能按照林小齊的要求在他臉上親了兩下。

  林小齊這才滿足地跑下樓去找奶媽去了。

  爸爸回來了,林小齊就吵嚷著不看書不做作業,扭著周驥要和他玩,最後在周驥的威脅之下,才委委屈屈地坐到自己的小書桌前去寫作業,憤憤地聲音頗大地將書上的字母讀出來,後來做數學加法時也掰著指頭髮彆扭脾氣。

  吃過午飯,在林小齊的死賴和糾纏之下,周驥只好帶著林小齊去城裡動物園玩。

  冬天動物園裡景色蕭條,不過,這天是星期天,父母有時間帶孩子參觀,人還挺多。

  看到老虎,林小齊又叫又跳,學著電視裡老虎的樣子學虎嘯。

  開始是周驥牽著林小齊的手,看長頸鹿的時候,隔著一個花台,矮小的林小齊看不到,就叫著要周驥抱著,周驥只好將他抱起來。

  林小齊雙手帶著毛茸茸的手套,戴著兔子耳朵帽子,脖子上還圍著圍巾,雙手環著周驥的脖子在他懷裡動過去動過來地看動物,不時大呼小叫,周驥只覺得陪孩子真不是人做的事情,就想將林小齊交給身後不遠跟著的便衣保鏢,不過,林小齊扒拉著他估計是放不下來。

  林小齊沒睡午覺就出門來,鬧了一會兒就累了,原來一直吵嚷著要看大象,後來也不想看了,困頓著一雙眼睛,趴在周驥肩膀上昏昏欲睡。

  周驥覺得總算解脫了,準備帶著林小齊回去,林小齊不知道突然看到了什麼,又興奮起來,一雙小手拍著他的背引起他的注意,叫道,「爸爸,我也要像他們那樣,他們那樣!」

  周驥不知所以然,轉過身看到另一對父子,兒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

  周驥臉黑了,抱著林小齊冷言道,「回去了。」

  「爸爸,我要,我要!」林小齊扭動著身子叫叫嚷嚷。

  一路上的叔叔阿姨都目光轉過來看這兩父子,周驥沉著臉不理他。

  林小齊看自己的叫嚷沒用,嘟著嘴巴嗚嗚地開始哭叫。

  周驥只想打他屁股,不過,看到這麼多人在看,最後也沒有發作抬手。

  坐上車後,周驥沉著臉不說話,林小齊已經沒哭了,開始一抽一抽地打嗝,看到爸爸是真的生氣了,林小齊有些害怕,紅著小臉,臉上眼睫上還掛著淚珠,蹭到爸爸身邊去,搖著爸爸的腿,一抽一抽奶聲奶氣地說道,「爸爸,你不理小齊了嗎?」

  周驥依然不理他,林小齊看爸爸沒反應,抿著唇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委屈。

  周驥拿眼去瞥他,被林小齊發現了,林小齊趕忙順桿爬,裝出要哭的樣子,委屈地不得了,「爸爸不要生氣,小齊很乖!」

  周驥拿他沒辦法,只好把他抱到腿上坐好,掏出他衣服裡的小手帕給林小齊擦眼淚鼻涕。

  眼淚鼻涕被擦乾淨後,林小齊撲進周驥懷裡,剛才哭得累了,一會兒就在周驥的懷裡睡了過去。

  周驥摸摸兒子哭鬧發熱汗濕的背,拿奶媽準備的小毛巾給他墊好背,又用車上的毯子把他裹了,抱緊一些。

  周驥撫了撫林小齊發紅的小臉,肉乎乎軟綿綿的,心裡一陣感慨溫柔。為人父就該是如此吧!

  第四章

  孩子總在不知不覺中就長起來了,以前的那個好哭包再也不容易哭。

  林小齊六歲的時候開始進小學讀書,就在長夏城裡的一個普通小學裡。就是從這個時候起,他就開始學繪畫,幼兒園的時候有學電子琴,這時候,爸爸已經給他買了一架三角鋼琴,週末的時候,有老師來家裡給他上課。

  林小齊雖然還是皮,但是比起更小的時候,已經讓奶媽省了不少心。

  他也已經習慣了爸爸一個月才來看他一次,就像媽媽在的時候,爸爸也不是經常來。

  小孩子長大一些了,對大人依賴性沒有原來那麼強,他們在學校裡會接觸更能引起他們興趣的玩伴。所以,林小齊也沒有像原來那樣每次對爸爸的到來望眼欲穿,爸爸要走的時候哭得聲嘶力竭。

  現在,爸爸來看他的時候,他依然是欣喜若狂的,和爸爸滔滔不絕說學校裡的各種事情,雖然他反應冷淡;和爸爸講自己取得的好成績,要是能得到爸爸的稱讚便會很開心和自豪。

  林小齊漸漸長大,來自林婕身上的那份沉靜和溫柔就更加突出一些。只是,此時的他帶著一身嬰兒肥,臉蛋圓圓的,身子也是圓圓滾滾,距離林婕還在的時候的樣子差了不少,不過,依然非常可愛,在學校裡,得到老師的關照,得到同學們的喜愛。

  林小齊從小就是私家車接送上學,在這個還不是特別富裕的城裡,顯出些與眾不同來,常常讓小夥伴們艷羨。

  到林小齊十歲的時候,在學校的元旦晚會上一曲鋼琴曲成名,從此成了學校裡的小名人。

  得了一等獎,回到家裡就給爸爸打電話,不過,爸爸在開會,秘書讓晚一些再打,林小齊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地蔫了不少。

  晚上,林小齊置氣地不給爸爸打電話了,悶悶地在床上躺著,什麼也不想幹。

  現在,他其實已經懂了很多事,他已經從奶媽和家中傭人的一點點話裡明白,他是爸爸的私生子,是不能見人的那種孩子,而且,他的媽媽死了,他是個沒有娘,爸爸也不太關心的人。

  學校裡每次放學時候,他一點也不想坐司機開來的車,在別人艷羨他坐小轎車的時候,他最艷羨的是別人父母騎著的自行車,孩子坐在後面,緊緊摟住爸爸媽媽的腰,他多麼希望他也是這樣的。

  林小齊將自己埋在被子裡,瞪著大大的眼睛,將眼睛睜痛了,這樣眼淚才不會流出來。

  他知道他爸爸不關心他,每次一個月才來看他一次,而且每次也只在這裡住一晚,第二天就急忙走了,和他說得最多的話也是學校裡還好吧,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林小齊覺得他爸爸壞透了,為什麼不愛他,為什麼不像別人的爸爸對孩子那樣對他。

  時間有些晚了,奶媽上來叫他,說是老爺打了電話來,讓林小齊去接。

  林小齊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悶悶地說,「我不接他的電話,我討厭他,最討厭他。」

  奶媽叫不動他,只好去回了周驥的電話,說小少爺鬧脾氣不下來接,周驥歎口氣將電話掛了。

  林小齊躺在床上等著,以為一會兒奶媽又會來叫他,沒想到一點動靜都沒有。

  等了很久也沒有見奶媽來,林小齊只好翻身下床,穿好拖鞋下樓,奶媽正在給他熨衣服,見他沒有披上厚睡衣,穿得單薄地下樓來,就擔心地叫喚道,「小祖宗,你多穿點再出來,感冒了可怎麼得了。」

  林小齊不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放在櫃子上花瓶邊的電話機,聲音裡帶著怒氣地質問道,「爸爸的電話呢?」

  「你不下來接,老爺還有事就掛了。」奶媽哪裡看不出來林小齊是什麼心理,無外乎是想老爺多關心他一下,但是,老爺是個大忙人,這麼一個在外的私生子,每個月能來看一下已經不錯了,還能怎麼要求。

  林小齊氣憤地跑過去將電話拿起來就往牆上砸。

  他人小力氣小,電話機沒有摔壞,只是金屬撞擊的聲音讓奶媽駭了一大跳,馬上跑過來拉他,勸道,「小祖宗,你生哪門子氣,老爺給你打電話過來你不接,還等他三請四催不成?」

  「哼!我討厭他,最討厭他了!」林小齊亂吼一通,往樓上跑去。

  這次的文藝演出,爸爸上次回來的時候,他就興高采烈地給爸爸說了,爸爸還說有時間就一定來看,可是,他不僅沒來,在自己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居然電話都不接,而是讓秘書來接,怎麼讓人不氣憤。

  林小齊頹廢了幾天,在學校裡面對別人的誇獎也提不起精神來。

  已經要期末考試了,每個班上都在緊張的複習,林小齊平時成績就好,不怎麼在乎最後的複習,坐在位置上也不聽老師講課,望著操場上的枯黃的雜草發呆,覺得自己就像那雜草一樣,根本沒有人在乎。

  他突然間起了一個想法,他要讓不理他的爸爸後悔。

  於是,這天傍晚司機沒有接到林小齊。

  而且,到處找了也沒有找到人。

  他們以為是林小齊遇到了綁架,而沒有想過林小齊帶著身上的一點零花錢離家出走了。

  周驥每年要給這所小學捐一大筆錢,所以,他兒子失蹤是件大事情,校長主任都親自過問,幾乎所有老師都出動了,開始尋找失蹤的林小齊。

  也給周驥去了電話,說了林小齊失蹤的事情,年終的周驥最忙,此時也不得不將事情交給下屬,跑到長夏來。

  找了兩天,依然沒有找到人,也沒有人來要贖金,所有人都急瘋了。

  這樣的尋找都找不到,只能是林小齊自己躲著人。奶媽哭哭啼啼說林小齊這些天的不在狀態,說是從那天和周驥鬧彆扭開始後才出的問題。

  離家出走,後來,大家都只能這樣想。

  林小齊從小就沒有去過什麼地方,所以,當天決定要離家出走,當然也就走不了多遠,因為陌生環境讓他不適應,最後又繞回了學校,晚上太冷就躲在學校裡假山滑滑板後面的洞裡,這裡他更小的時候有和別人躲貓貓過,所以覺得異常安穩。

  穿著厚衣服,吃著奶媽讓他帶著課間可以吃的點心,不冷不餓,他倒沒覺得有多難受。

  在洞裡面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他就覺得難受了,在還沒有上早課的時候,就徒步開始往家裡走,他人小腳短,慢吞吞的步子,一路跋涉甚是辛苦,在路上有大嬸大媽看他小娃娃可愛又可憐,招待他吃了兩頓,背著小書包,他走走停停,花了一天終於走回家去了。

  家裡根本沒有人,大鐵門鎖著,他只好從後院圍牆的小洞裡鑽進去,又餓又累,在廚房裡找了東西吃,就上樓到自己房間,甚至沒有脫衣服,就滾上床睡了。

  到此時,他已經忘了自己的最初目的,也沒想過家裡為什麼沒人,完全不知道別人找他是多麼辛苦,當然也沒想過找到他後,爸爸會不會發脾氣,他只覺得好困好累,離家出走太難受了,以後都不要再做這種事情。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20 19: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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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睡了一個好覺,林小齊起床開門下樓,在樓梯口就聽到了爸爸罵人的聲音,他愣了一會兒,才咚咚咚快速往聲音傳來的客廳跑去,爸爸來看他了,怎不讓他滿懷欣喜。

  「爸爸!爸爸!」林小齊睡了一覺,精神奕奕,將自己離家出走的那事更加忘到九霄雲外,想著爸爸回來,高興起來,洋溢著喜悅之情往周驥身上撲過去,想要他的擁抱。

  一屋子人都愣了,一時間居然沒一個人反應過來。

  周驥也呆愣著,大家找得筋疲力盡,這孩子怎麼在這裡出現,難道他一直在家裡?

  被撞在身上,周驥才反應過來,卻不是將林小齊抱起來,而是冷冷地呵斥了一聲,「林小齊,站好!」

  林小齊看到大家都帶著複雜的表情看向自己,而爸爸一張臉黑得很可怖,他呆愣了一下,這時才想起了自己離家出走的事情,站住不敢動了。

  「你前天晚上和昨天到哪裡去了。」看著完好無損睡得臉頰通紅眼角還有眼屎的林小齊,周驥當然是鬆了口氣放了心,但是,隨即就是怒氣衝天,厲聲詢問。

  林小齊瑟縮了一下,不會撒謊的他囁嚅著有些害怕地回答道,「我,我前天晚上在學校假山洞裡過的,昨天走了一天路走回家來了,在冰箱裡拿了麵包吃,然後就睡覺了。」

  看到大家聽了他的回答臉色更差後,林小齊為了挽回大家的好感,很鄭重地加了一句,「我有好好照顧自己,沒有出事情!」

  看著林小齊一身衣服髒兮兮,臉上也不知道糊的什麼東西搞得像只小花貓,周驥臉色一點沒有變好,大聲呵斥道,「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找你?」

  林小齊睜著委屈的眼睛,緊抿著唇不說話了。

  屋子裡找林小齊的人都放下心,開始去做事情,打電話告訴學校那邊,人已經回了家裡讓不用找了,然後各自做自己的本職工作,打掃房子,做早飯,給小少爺準備洗澡水,準備衣服之類……

  「你那是什麼眼神,你還委屈了。」周驥被林小齊那委屈的表情氣得冷笑。

  「我不要你管!」林小齊見到爸爸後的滿腔的熱情和欣喜被周驥的冷笑質問給澆滅了,滿心委屈傷心,林小齊瞪了周驥一眼,大義凜然說了一句,一甩手就要往樓上走。

  「站住!」周驥喝道。

  林小齊根本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而且還故意發出哼哼的聲音,狠狠踏步,將路過時擋住他的一株室內小樹打了一巴掌,讓他小樹苗顫顫悠悠了好一陣。

  「還這麼小,就這麼橫啊!」周驥氣得兩步上前就將小人兒林小齊拉住了,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緊接著又是一巴掌,林小齊反應過來就開始又扭又叫,「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周驥將他一把拉著扔到沙發上,按著他跟著就又是幾巴掌,啪啪啪的聲音異常響亮,伴隨著的是林小齊的哭喊叫罵,「我討厭你,你不是我爸爸,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一直就是這麼兩句,最後喊得聲嘶力竭,被口水嗆了開始咳嗽,臉上淚水一片,把原來臉上的髒污糊得更花了些。

  周驥停下巴掌,居高臨下問道,「以後還到處亂走不?」

  「我討厭你,你不是我爸爸,你不喜歡我,我討厭你!」林小齊還是這幾句,一抽一抽地哭叫。

  傭人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敢去看周驥打林小齊,只有奶媽心疼地站在一邊要勸不敢勸。

  周驥黑著臉,想他事情忙得很,這個小鬼還來給他添亂,不過,聽林小齊哭著說討厭他,他還是挺難受的,畢竟林小齊是他花心思最多的孩子。

  林小齊哭地累了,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周驥下手量了輕重,並沒有將他打傷,只是屁股很痛,他在沙發上躺了很久,才慢吞吞爬起來,周驥坐在對面抽煙,眼睛望著窗外。

  林小齊覺得恨死了不理他不重視他還隨便打他的爸爸,但是心裡其實又真擔心爸爸會真的不理他,不重視他,所以,雖然挨了打,還是睜著一雙含淚的委屈眼睛望著周驥。

  周驥看過來,他就一雙淚光閃閃的眼睛將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含著怨懟,帶著委屈控訴。

  周驥拿這個孩子沒辦法,最後還是滅了煙,走到林小齊身邊去坐下,將他一把抱起來,林小齊以為他又要打自己,馬上雙手護住自己的屁股,叫道,「不要打我屁股了。」

  周驥原來還黑著一張臉,此時也被他這個樣子逗笑了,笑斥道,「你個小東西,不打你了。」

  又問道,「以後還這樣做不?」

  林小齊嘟著嘴巴,閃著眼睛望著周驥,委屈地說,「以後不了。」

  周驥把他抱起來將他那一身髒兮兮的外衣褲子剝了,裡面是一件藍格子毛衣,下面是一條棉褲。

  周驥抱著林小齊往樓上走,林小齊自動雙手摟上周驥的脖子,將一雙糊了眼淚鼻涕的黑糊糊的臉在周驥臉上磨蹭。

  周驥皺了眉頭,倒沒有將他拉開。

  周驥托著林小齊屁股,林小齊身子不斷往上慫,周驥罵道,「你動什麼動?」

  「爸爸,屁股痛!」林小齊委屈地說道。

  周驥笑著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以後還聽不聽話?亂不亂跑?」

  「小齊很乖!是爸爸不理小齊了!」林小齊聲音嗡嗡地在周驥肩上說道。

  「怎麼沒有理你?」

  「你說要來看我們的音樂會,你都沒來。」

  「爸爸很忙!」

  「你說話不算話!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林小齊氣勢很盛地控訴。

  「爸爸在開會!」周驥解釋。

  「你找借口!」林小齊瞪著他不轉眼。

  將浴缸裡的水調好,把林小齊身上的衣服剝光,將他放進去。

  林小齊扒著浴缸邊沿,眼裡帶著責問地望著周驥。

  周驥只好解釋道,「爸爸沒找借口,是很重要的會。晚上不是就給你打電話回來了?」

  「你沒等我就掛了!」林小齊嘟著嘴抱怨。

  「你不是睡了不接?」周驥笑著說道。

  林小齊抿著唇不說話。

  「好了,爸爸不好,下次小齊睡了,也多打幾次,這樣行了吧!」

  周驥一直認為自己是因為林婕的死,所以對林小齊要比對別的子女更特別一些,對他更加親近放縱一些,甚至,他認為,他和林小齊之間的父子關係最接近普通人,他在林小齊面前,才更加放鬆和親切,所以,願意將這種親近的關係一直持續下去。

  爸爸軟語做了保證,林小齊還是不說話,不過顯然心情好了很多。

  周驥告誡了林小齊,讓他以後要聽話,不要再到處亂跑,還答應他等他放寒假了帶他去外面玩。

  又吩咐了家裡的奶媽傭人好好照顧林小齊,就走了。

  林小齊又開始回學校上課,盼望寒假早點來。

  他即興想起並決定的第一次離家出走就這樣結束了,後來林小齊想,其實,他的離家出走算是達到了目的,爸爸來看他來了,並且還答應他寒假帶他去玩。

  反抗帶來的好處就擺在林小齊面前,讓他覺得需要反抗並且表現出來的時候,一定要這樣做,不然爸爸對他是不會上心的。

  第六章

  林小齊初中開始就在長夏城裡的私立學校裡讀書。

  此時的私立學校教育已經走上了正軌,辦學水平很高,不僅吸引了附近城市的孩子來這裡讀書,甚至連較遠處的孩子也被家長送來。

  林小齊從小學習繪畫和鋼琴,在這兩項上造詣都頗高,請的家庭教師都對他誇讚有加,老師的稱讚不排除有拍馬屁的嫌疑,但林小齊的確是在這兩樣上面是下了功夫的,畢竟,他住在長夏山莊裡,周圍沒有別的鄰居,就沒有鄰居家的孩子一起玩,除了學習之外的大多數時間都花在這兩樣上面了,即使是勤能補拙也能出不小的成績,更何況他並不是個笨小孩兒。

  從初中起,學習任務比小學時候重了很多,林小齊原來胖墩墩的身體開始瘦下來一些。

  這讓家裡奶媽擔心不已,害怕將林小齊養差了會被周驥責罵,一連給周驥打了幾個電話說這事,詢問能不能將林小齊轉到輕鬆一點的學校,不然,孩子學習太用功身體都會被拖垮。

  這所私立學校有周家的投資,周驥覺得自己的東西用起來比較有保障,才讓林小齊進去讀了,沒想到裡面學習任務太重,林小齊累得瘦了,於是給林小齊打電話詢問他的意見。

  林小齊已經十三歲,班上的女孩子們在這個年齡正好長身體,一個個亭亭玉立,大家都知道愛美了,林小齊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知道自己那麼胖會不受歡迎,所以正希望自己瘦一些變得好看一些,當然就不願意轉學。

  最後周驥只囑咐了他,讓他不用多努力讀書,好好愛護自己更重要。

  林小齊答應著,想著班上的同學父母都是一個勁地讓家裡孩子多努力,只有自己的爸爸更愛自己一些,讓自己愛護身體,於是又欣喜又驕傲,心裡甜絲絲了很長一段時間。

  林小齊雖不是太爭強好勝,但也不想落於人後,在班上成績不是太拔尖,但也在前十名,加上人親和力強,有同學傳說他家裡很有錢,便在同學中間頗受歡迎。

  林小齊在初二的時候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生,還寫了一封情書放進那女生課桌裡,後來被老師發現了,這件事被告到主任處。在禁止早戀的校園裡,林小齊受了打擊,他倒沒出什麼事情,只是那個他寫情書的女生被迫轉學了。

  這件事讓林小齊鬱鬱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此時還不知道,那女生被迫轉學全是因為他,林小齊是周驥私生子的事校長和教導主任都知道,在處理早戀事情上,當然便更偏向林小齊,林小齊沒受處分,只能處理那個女生了,可憐那小女生什麼都沒做,就被迫轉學了。

  周驥到長夏看林小齊時,林小齊很委屈地和爸爸說了這件事,說到那女生被迫轉學的事情,周驥一想就知道了事情關節所在,他其實對於林小齊早戀並不反對,只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便只能安慰。

  「以後還會有很多更好的女生,不用為了她一個就傷心成這樣。」

  爸爸的安慰之詞讓林小齊特別鄙視,恨恨地和周驥賭起氣來。

  周驥笑著揉揉林小齊柔軟的頭髮,林小齊苦著臉逃開他的手掌,頗鄭重地說道,「頭可斷,髮型不可亂,爸爸別揉了。」

  周驥看他嘟著嘴瞪著一雙大眼的樣子,身為人父的溫柔之情溢滿胸膛。

  林小齊雖然現在比以前瘦一些了,但還是矮矮胖胖的樣子,非常可愛乖巧,周驥扯著嘴角笑道,「陳媽說你要減肥,減肥做什麼,這樣就很好!」

  林小齊嘴翹得老高,顯出不高興來,悶悶地說,「他們叫我林小胖,現在我是我們班上最胖的了。」

  「別擔心,以後會變瘦的,你現在正長身體,不要故意不吃飯!」周驥強調道。

  林小齊嘴上答應著,心裡其實想著才不要聽你的,然後從沙發上起來,到鋼琴前坐下給周驥彈鋼琴聽。

  十三四歲是孩子剛剛思考人生的時候,對世界和人生充滿了疑問,愛美,嚮往大人的世界又抗拒,在別人煩惱多多的時候,林小齊倒還好,至少在周驥看來,不知比不學無術精力旺盛又喜歡惹是生非的周延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林小齊從初戀的失戀打擊中緩過來後,生活又恢復了平靜,要說他有什麼煩惱的事情,那就是體型問題,只有155公分,卻有50公斤重。

  體重問題伴隨了他的整個初一初二,而家裡周驥對他的體重不上心,奶媽又一直給他做好吃的,硬要說他瘦了。

  在體重過重的苦惱裡,林小齊迎來初三。

  班上大部分女生是初一長身體,男生初二也開始發育,一個個都突地猛長,原來和林小齊差不多高的人,一下子竄得比林小齊高了一個頭。

  林小齊在家裡每週都會稱體重量身高,稱完量完後每次都會唉聲歎氣幾次,讓奶媽看著心疼,一個勁地安慰他,說他過不了多久也該長高了,看不到的希望,林小齊一般不相信,依然頹喪,之後想到爸爸就很高,自己以後也會長成他那樣,這樣心裡才好受些了。

  十四歲的林小齊已經記不得媽媽的樣子,只有在翻舊照片的時候,才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他早逝的母親,自己的眉眼和媽媽依稀很像。

  以前那個他哭叫著要的媽媽在他腦子裡已經模糊地不成樣子了,他能記得的事情,幾乎都是和爸爸在一起的,爸爸帶他去動物園,海洋公園,還帶他去過迪斯尼樂園,給他買過很多東西,從各種書籍到各種遊戲機,很多很多……

  想到爸爸,他就希望爸爸不是每個月來看他一次,而是每週都來。

  林小齊長歎了口氣,表情做得像個小老頭一樣,將手中的籃球投進籃框裡,沒進!

  後院裡原來的花園被他要求除了一塊出來做了個小的籃球場,他時常自娛自樂投球遊戲,只是,唉,身高有限,籃球打得不怎麼樣。

  初中畢業了,爸爸原來答應他帶他去美國度假,後來卻又沒有兌現,爸爸有事情,要另外一個叔叔帶他一起去,林小齊氣憤地摔了電話,說不去了。

  於是,在和同學鬼混了幾天覺得無趣之後,林小齊回到家裡每天練琴畫畫,日子過得頗苦悶。

  暑假過了一大半,爸爸回來看他,被林小齊狠狠數落了一頓,說他從來都是說話不算話,是個騙子,根本沒有盡到做父親的義務。

  周驥被他囂張的數落說得黑了臉,林小齊本就是他最花心思的一個孩子,卻每每被他說沒盡父親義務,於是冷冷回道,「你小子倒是越長越大越囂張,我不做事情了,就陪你四處轉麼?」

  「初中畢業的暑假只有一次,你原來答應得好好的,又臨時變卦,本來就是你不對,再說,你一個月才來看我一次,有的時候還因為有事情沒有來,我什麼時候要你不做事情陪我四處轉了,別的孩子的父親是一年才看到爸爸十幾次的嗎,你本來就沒有盡到義務,把我生到世界上來了,又不管我,你最討厭了,我最討厭你!」林小齊說著說著,想到平時的孤獨,想到看到別的父母對孩子的關心,想到自己爸爸時常見不到人,就委屈心酸地哭起來,淚珠子像豆子一樣一粒一粒往外滾。

  周驥只好投降,「好,我沒有盡到義務,行了吧!」

  「哼!你根本就是敷衍我,你心裡其實就沒把我放在心上,你心裡只有你的生意,還有你的那些情人們,不知道這幾年又給我生了多少個弟弟妹妹了,你是不是越來越沒有時間看我了。你就敷衍我吧!哼!你不來看我我也不強求,反正我就是沒人要的!」林小齊一想到自己的委屈就沒完沒了,只把周驥說得臉更黑,他的威嚴還沒有人敢侵犯,即使是兒子,也不能太過縱容,臉一沉,冷言呵斥道,「是不是太縱容你了,說話都沒了分寸!」

  林小齊不愧是周老二的兒子,根本不吃威脅這一套,本來周驥說兩句好話,他也就讓事情過去了,沒想到周驥反倒呵斥他,犟脾氣一上來,將手中拿著的書一摔,狠狠道,「我就是沒分寸,你以為我是你的屬下嗎,我不是,我用不著聽你的吩咐。」

  「你倒知道耍狠了!」周驥氣得拿了手邊的煙灰缸就朝林小齊扔過去,林小齊躲閃不及,就被煙灰缸擦過臉頰,臉上一疼,瞬間起了一條血線,然後開始流血。

  在林小齊印象裡,這還是爸爸第一次這樣對他,他眼裡全是不可置信,淚水沖洗過的眸子裡含滿了傷痛,手在臉上擦過,摸了一把血,他最後掃了周驥一眼,周驥雖然也覺得後悔,但是,他卻卸不下面子,依然坐在沙發上不為所動。

  林小齊徹底失望了,飛快跑上了樓。

  周驥讓奶媽去給林小齊看傷,他以為就是一點輕微擦傷,所以當時沒有注意,奶媽去敲林小齊的門,林小齊也不理,這傷就沒有辦法處理。

  林小齊任由臉上的傷自己結痂,也不想去管,並且想著最好就破相了,以後不用見人了,看爸爸後悔不後悔。

  周驥第二天早上就要離開,奶媽來求林小齊開門下去吃早飯,然後送周驥離開,林小齊也悶在房間裡沒有動靜。

  不過,之後聽到前院裡的聲音,林小齊還是偷偷站在窗簾後面,目送著周驥黑色的寶馬離開。

  一直看到那車開出院門,消失在山路上,他還依然站在窗簾後面望著,心中酸楚難言。

  他多麼希望爸爸就是一個最普通的人,住不了好的房子沒有關係,只要能吃飽就行了,穿不了好衣服也沒有關係,只要不受凍就好了,不用有自己的汽車,騎自行車就好了……

  他只希望爸爸是他一個人的爸爸,能夠每天見著,可以和他暢談學習生活理想,可以向他述說成長的快樂和苦悶,可以在他懷裡撒嬌或是哭泣,即使吵架,爸爸可以拿鞭子抽他,但是,一定要聽他的理由,不能隨意就發火,不能對待自己用對待屬下一樣的威嚴冷漠口氣……

  林小齊坐回到床上去的時候,發現自己臉上都是淚水,昨天被爸爸隨手傷到的臉頰被淚水浸到一陣抽疼。

  這天林小齊都沒有吃飯,一直坐在鋼琴前面彈曲子,一遍一遍地彈《悲愴》,只把奶媽聽得心都糾結起來了。

  幸好在暑假結束前有同學要去桂林旅遊,林小齊就跟著一起去了,玩得非常開心,也不枉這是初中結束的具有紀念意義的閒暇暑假。

  成長中總是會有很多煩惱的,林小齊的煩惱,他總覺得在別人想人生想將來的時候,他在想他爸爸下次什麼時候來;在別的孩子在他面前說希望父母不要管自己的時候,林小齊總是一副落寂的表情,他是希望父親能夠多管管他。

  可是父親,並不明白他的心意。

  第七章

  周驥再一次見到林小齊的時候,這個他一直寵愛的孩子,居然讓他第一次有了心悸的感覺,如他一般高處上位見慣各種美色沉穩練達的人,居然會有這種感覺,他當時覺得不可思議。

  他後來想,也許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他對他有了超越倫理的感情。

  見到的十六歲的林小齊,那是一種不能不讓人悸動的美麗和魅惑,帶著青春的活潑亮麗,又有藝術陶冶起來的沉穩優雅,多情流轉的桃花眼,挺拔俊秀的身姿,笑顏明媚,很自信,有時又帶著孩童的羞澀靦腆,那是從小捧在手心裡養在城堡裡的秀雅高貴的王子……

  林小齊高中和初中是在同一所學校裡讀書,只是以前是在初中部,現在在高中部而已。

  雖是一所學校,兩者也有很大不同,他們學校的初中部是走讀,高中部卻是封閉式教學,學生都必須住校進行軍事化的管理,每週只放一天假。

  像林小齊這樣的董事私生子當然是可以有例外的,只是,林小齊因為和周驥在暑假裡發生的父子爭吵事件,在心裡下定決心再不原諒他,以後都不想見到他,所以,堅決要求住校不住家裡,只把奶媽給傷心地哭紅了眼。

  知道周驥要來長夏的時候,林小齊就堅決不回家,周驥知道林小齊在和他慪氣,並且後來知道上次煙灰缸在林小齊臉上的劃傷留了小小的一道疤,他也覺得挺內疚,只是,林小齊不願意見他,他從來不是一個會將就別人示弱的人,當然也不可能因為這事去給林小齊道歉,所以,也就不強求去見林小齊,後來又遇到事情忙,又出國了一段時間,等再回來見林小齊,已經是近年末了。

  半年的時間,讓他覺得,他和林小齊之間原來親密的父子關係,突然變得遙遠了,但,孩子總是要長大,每位父母都拿這個沒有辦法,周驥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林小齊發育得晚,初中硬是不長個,到高中才有變化。

  整個初中階段擔心的身高體重問題,在高中彷彿是瞬間解決了。

  個子竄得讓奶媽心驚,原來矮矮胖胖,感覺不過眨眼就變得瘦瘦高高,班裡的所有人都見他以可見的速度長高變瘦,從一個可愛的圓圓滾滾的小弟弟,變成一位俊秀的白馬王子一般的存在。

  幸好奶媽每天做各種營養大餐,又拿補品來給他吃,不然就要擔心他的身體被拖垮。

  知道林小齊不會回家,周驥直接來學校看他,順便考察學校事務。

  中午放學,一大群學生一起從教學樓裡走出來,餐廳在教學樓和宿舍之間,距離宿舍更近一些。

  在餐廳前面的廣場邊上有停車場,學校老師的車都停在那裡。

  林小齊雖住在學校,但從小嬌生慣養一群傭人服侍住在大別墅裡的他根本不習慣住狹小的四人間寢室,但他又不要回家去住,於是就住了一套教師公寓,兩室一廳的格局,他和奶媽住在裡面。

  他是除了能夠自己吃飯洗漱穿衣之外,別的事情都不會做的,原來他還要求不要奶媽跟著,硬氣地想自己獨立,後來才發現自己沒法自理,只能讓奶媽跟來一起住照顧自己。

  林小齊和同學一起從教學樓出來,教師公寓在學生公寓的後面,他跟著同學一起從餐廳那邊繞過去。

  走到停車場,一位穿著正式黑西裝的高大男子前來喚他,「少爺,老爺在那邊等你!」

  原來還在和同學說說笑笑一臉輕鬆的林小齊,被這黑衣男子的話說得愣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停車場的方向,臉色瞬間不大好。

  暑假和周驥吵過架之後,周驥用煙灰缸劃傷了他的臉,之後甚至都沒有向他道歉,連詢問關心都沒有,這讓林小齊失望之極,之後周驥回長夏來看他,他就不想再見他了,至少要在爸爸真心誠意地道歉之後才能原諒他恢復友好關係,但是,周驥來過一次沒見到他之後,後來便再沒有來過了,雖然打過幾個電話來,但也沒有強求他去接聽,都是和奶媽吩咐了一些事情就掛了,這也讓林小齊耿耿於懷,傷心爸爸不在乎自己的同時,又硬氣地下定決心看誰比誰更狠。半年了,爸爸才來學校看自己,而且,這麼久沒見,爸爸好像也沒有一點想念之意,穩坐在車裡當大爺,自己又不是他的屬下憑什麼要巴巴地過去。

  林小齊心裡特別不舒服,執拗起來。

  和他一起的同學都看向他,對於有人稱呼他「少爺」感覺特別新鮮,雖然聽說林小齊家裡是很有錢的,但是,這種派頭,他們還沒有想過。

  同學好奇的探尋的目光,讓林小齊覺得窘迫難堪,抿唇憋了一會兒才對那保鏢冷冷回道,「我不去!我不要見他!」

  說著就和同學一起繼續往前走。

  周驥坐在車裡,要不是聽過奶媽對林小齊現在長相的描述,加上林小齊依稀是那死去多年的林婕的樣子,他都不相信此時看到的這個就是那個矮矮胖胖天真可愛的兒子。

  短短半年沒見,沒想到林小齊就完全變了樣。

  即使大家都是穿著同樣的天藍色白色料子的運動型衣褲,沒有什麼款式可言,但林小齊穿在那一身衣服裡,好像是從身體裡發出光一樣,讓他那麼耀目,明顯地鶴立雞群,比起他的那些同學要出眾很多。

  一眼望過去,別的人都會被忽視,只會注意到他。

  對於兒子的出眾,父親都該是開心驕傲的,周驥也不例外,只是,他隱隱欣喜裡還夾雜上了他也不明白的另外一種心動一般的悸動,讓他緊盯著林小齊的身影沒有轉開半分。

  林小齊一雙帶著怨氣的眸子朝他的車看過來,車窗是關著的,周驥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卻依然心跳亂了一拍,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對於他,這是從沒有過的情況。

  林小齊的拒絕,讓傳話的保鏢非常為難,老闆的兒子,他可不敢硬來將人擄過去,只好跟上林小齊,繼續說道,「老爺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一大早就坐車過來看你,到學校後,在車裡面也等了不少時間了……」

  林小齊不吃這一套,本來不想理他,但礙於同學的目光,只好讓同學先走,停下腳步來,語氣頗沖,「他抽不出時間來就不用來了,我又不是什麼人物,哪裡配他抽時間來看了。」

  對於林小齊的譏諷的話語,保鏢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畢竟,他只是周驥的保鏢,又不是周驥的律師,再說,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自己也沒有辦法摻和,只好再勸了一句,「少爺,你好歹過去自己和老爺說吧!」

  林小齊不理他,逕直走了。

  走了一段路,回頭看,那保鏢已經回去到停車場匯報去了。

  林小齊心裡頗糾結矛盾,一來很想爸爸,但是又不想輕易原諒他,他希望是爸爸先放下面子來求得自己的原諒,那樣,自己這段時間心中集起來的怨氣才能消除。

  又走了幾步,知道周驥是個心腸很硬的人,估計指望他從車裡出來追自己是沒有多少可能的,想到自己要是不軟下態度,以後說不定就真的要和爸爸再不相見了,想到這些,林小齊心裡很亂,皺緊了眉頭,站住不動了。

  最後,還是他先妥協。

  轉過身,慢吞吞往停車場走。

  林小齊一邊在心裡埋怨自己的心軟和無原則,一邊對周驥憤慨不已,天下估計只有他一個父親是這樣的沒有責任心,這樣把兒子拋下的。

  周驥聽了保鏢的匯報,又抬頭看往他這邊走的林小齊,嘴角勾起絲笑意,將車窗搖了下來。

  林小齊走到周驥的車窗邊上,看到和腦海裡的樣子沒有一絲變化的周驥,昂著頭非常彆扭地喚了一聲,「爸爸!」

  第八章

  深冬的天氣寒冷,即使是大中午,也沒有太大的太陽,淺淺薄霧依然繚繞著校園。

  校園裡綠化做得非常好,停車場邊上種著小葉榕,在冬天依然綠葉繁茂,從停車場往學生宿舍去,有一條十米左右寬的小河穿過學校,河上兩座橋連接,河邊種著柳樹,此時,柳葉落光,樹枝光禿禿地在寒風中亂顫。

  「先進車裡來!」周驥望著彆扭站在車邊的林小齊,帶著一絲笑意吩咐道。

  林小齊有些不自在地嘟了一下嘴,周驥知道這是林小齊特有的小動作,可以表示很多東西,比如撒嬌的時候,此時倒是用來表示不滿或是不屑。

  林小齊人雖然長高了,臉變瘦了,但依然還是原來那個模子,長高了顯得冷俊了,一嘟嘴又變得可愛起來。

  周驥看到他這副彆扭的樣子,便笑著開了自己這邊的車門,自己往裡面讓讓,讓林小齊進來。

  本來司機是去給林小齊開了另一邊車門的,只是林小齊顯然不領他的情。

  看周驥向裡面移了些,給他讓出一個位置來,彆扭地「哼」了一聲,林小齊這才慢吞吞施施然大少爺模樣坐進車裡。

  車裡面暖和多了,外面冷得呼出的氣馬上就凝成了水霧,從教學樓出來才一段路就凍紅了臉,凍冰了手。

  林小齊坐好後揉了一下發冷的手,看向周驥又喚了一聲,「爸爸!」

  周驥伸手觸了一下林小齊的手,冰冷,責怪道,「怎麼不戴手套。」

  林小齊不自在地回答,「不想戴。」

  其實,奶媽是給他準備了手套的,別說手套,連耳套帽子圍巾護膝護肘一應俱全,讀初中的時候,林小胖還會將那些戴著,但是,現在的林小齊卻覺得戴那些顯得太慫了,會被笑話,總是不願意戴。

  林小齊是早產兒,身體並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樣好,從小就嬌生慣養,精心呵護著,生怕他身體出了一點問題,所以長大這麼大,才沒生什麼大病。

  周驥看林小齊那躲閃的不自在眼光,多少明白他的心思,男孩子在這個年齡是最注意樣貌的時候。

  周驥也沒說什麼,將林小齊的手攏到自己的大手裡,給他輕輕揉了揉,暖和一些了才放下。

  「爸爸帶你出去吃飯,想到哪裡去吃?」周驥問道。

  被周驥的細心動作和溫柔聲音一對待,林小齊原來還對他的怨懟就少了,想的不能簡單原諒爸爸的想法也淡了,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己和他慪氣能有什麼好處呢,於是犟脾氣放下,搖搖頭回答道,「我們今天下午要提前上課,一點半就要開始,根本來不及出去吃飯,奶媽做好飯了,回去吃吧!」

  「我來之後就給奶媽說了,讓她中午不用做你的飯。」

  周驥的回答讓林小齊撇了一下嘴,「那就在學校餐廳吃吧!我一直覺得味道很好!」

  「你說哪裡好就哪裡好!」為了順從兒子的意思,周驥便下車和兒子一起去學校餐廳吃飯。

  林小齊說的學校餐廳,其實是指教師餐廳,在學生餐廳的二三樓,這裡有套餐也有點菜,還有雅間,雖叫做教師餐廳,學生也可以來,只是,這裡的東西貴一些,並且上菜比較慢,一般學生並不喜歡在這裡來吃。

  周驥由林小齊帶著往教師餐廳走,林小齊一路上向他介紹學校的格局,比如,哪幾座樓是教學樓,哪裡是體育館,哪裡是實驗樓,哪裡是藝術活動中心,還有行政樓之類,走到橋上,還給周驥說這是玉麟橋,但是同學們都叫這橋叫小玉兒,前面那一座能過汽車的叫大玉兒之類,林小齊講得有趣,臉上淺笑盈盈,眼睛水水的帶著光亮,周驥跟著也心情非常好,還問了他幾個關於學校制度的問題。

  林小齊和周驥以及周驥的司機保鏢們一路行來,雖然已經過了下課人流的高峰期,但路上依然有不少學生,看到他們這一行人,都露出好奇的目光看過來,認識林小齊的便過來打招呼。

  「這是我爸!」林小齊向同學介紹道。

  一向冷漠威嚴面無表情的周驥為了兒子,在兒子同學面前也露出友好叔叔的溫和表情。

  男生還好,只是被周驥長期處於高位的隱含於內的威嚴氣勢和沉穩男人的魅力給折服打擊一下,卻有女生被周驥的一個淡淡淺笑點頭示意給弄紅了臉,轉身逃跑的。

  林小齊知道他爸魅力十足,情人頗多,但看他爸爸即使連自己的同學也不放過,感到非常不快,黑了一張臉。

  其實,周驥真不能算長相特別好的,僅僅是長相端正,輪廓比平常人更深一些,眼神更加深邃,人很高大身材很好而已,而他秒殺男女的魅力則來自於他身處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有就是他深沉的男性魅力,近四十的男人的沉穩練達,從小養尊處優的優雅貴氣,還有天生的如同王者的氣度。這些不能不讓人折服崇拜和愛慕。

  又一個女生不自在地叫完「叔叔好」,落荒而逃之後,林小齊拿眼瞥周驥,皺眉撇嘴,「爸爸,你能不能低調點。」

  周驥望著林小齊笑了下,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馬上就到了吧!」

  林小齊點點頭,前面就是餐廳,他帶著周驥從另一邊的側門直接上二樓去。

  在二樓的雅間裡坐定,點了菜,準備打電話叫奶媽一起來吃飯,一家人隨便吃點就好,沒想到才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來打攪了。

  是校長和主任一干學校領導趕來了,一進來就笑著和周驥握手寒暄。

  林小齊歎口氣,默默坐在一邊不說話了。

  周驥進學校來的時候是用的看望學生的家長的名義,還在門衛處讓保鏢壓了身份證。就是不想將事情弄得繁瑣,他只想看看林小齊就走,最多在學校裡轉轉看看,算是一個簡單考察,沒想到還是驚動了校方過來。

  最後,這一桌當然變成了學校的宴請,又加了很多菜,林小齊一邊算著能不能在一點半的時候吃完,一邊在心裡厭煩他爸爸總是這麼討厭,為什麼要認識什麼校長。

  林小齊對於他爸爸的生意一點不感興趣,從小就沒問過他爸爸是幹什麼的。作為私生子,他知道輪不到自己來繼承家業,所以對此也漠不關心,只求好好學習,以後不要像他爸爸這樣忙生意,他隨便做個老師什麼的就好。

  因為長夏山莊對著的幾座山的茶園是周家的,林小齊便一直以為他爸爸是做茶葉生意,所以,在這個學校裡讀了三年半的書,還不知道他爸是學校的大股東,在飯桌上,聽校長和周驥說的一些事情,才明白過來,於是,此時對於周驥還頗有些敬佩,沒想到他爸不僅是個茶商,還在做別的事情。

  林小齊低頭默默吃飯,像個見到外人的靦腆的小孩兒,其實,他心裡是對於校長和主任打擾了他和爸爸的私人時間和空間感到不快,憋了股氣在心裡才不想說話,當然,還有他的教養告訴他,大人說話,小孩兒不能插嘴的意思。

  周驥幾乎沒說什麼,就簡單問了些問題,其餘差不多都是校長在說。

  周驥臉上無甚表情,看不出來是高興滿意或是不快不滿意,於是,校長只好更加賣力說。

  周驥給林小齊夾了一塊萵筍放在他碗裡,林小齊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謝謝爸爸」,很快將菜夾著吃了。

  周驥眼神溫柔,帶著些笑意,看著他柔聲說道,「吃慢點,下午上課不會遲到,即使遲到了也沒有關係。」

  周驥知道林小齊和周延的巨大不同,周延從不願意好好讀書,在學校裡就是混日子,還儘是打架闖禍,而林小齊卻對待學習態度極其認真,從不願意遲到曠課,看書做作業也不讓人催逼,特別自覺好學,這也是周驥更喜歡林小齊的原因,畢竟好學聽話的孩子更討喜歡一些,他看林小齊吃得快,便愛憐地勸了一勸。

  看到周驥對林小齊露出這般神情,校長才知道剛才說的話或是不差,要是說拍的馬屁肯定是沒有拍到位。

  之後緊接著就誇起林小齊來,從他一表人才到學習努力成績優秀,再到全面發展素質很高尊敬師長之類,讓林小齊自己聽著都想笑,感覺把自己說成了無所不能的全面發展三好學生,而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成績根本不拔尖,全面發展也談不上啊,自己就是鋼琴還行,繪畫還行,像是體育方面在足球籃球上完全是低能,尊敬師長也說不上,對面遇上校領導,他時常是裝看不見的……

  對於校長的讚美之詞,林小齊靦腆地說了幾聲「謝謝」,用豆奶敬了學校領導一杯,周驥之後表情倒是柔和了,又給林小齊夾了些菜。

  正舀了一碗竹蓀紅螺湯放在林小齊面前,就聽一邊的教務主任說道,「今晚上是元旦節的節目演出,周先生不知道願不願意留下來看看,都是學生自己出的節目,我看了綵排,辦得不錯,裡面好像還有令郎的演出……」

  周驥看向林小齊,林小齊正端了爸爸給舀的湯在喝,對著周驥詢問的眼神,便說道,「我有兩個節目,一曲獨奏,還有和別人的四手連彈,你要留下來嗎?」

  詢問那一句「你要留下來」的時候,林小齊是充滿期待的,又有些害怕被拒絕的忐忑,畢竟,每次有他的表演,他都邀請了爸爸來看,但爸爸從沒有來過,所以,這次主任不說,他乾脆都沒有想過要邀請了,他害怕有了希望後又失望。

  「好!」周驥這般爽快回答。

  林小齊眼裡瞬間盈上了一層絢爛光彩,朝周驥燦爛一笑。

  周驥幾乎被兒子的笑臉晃花了眼。

  最後,林小齊還是上課遲到了,不過,一下午,他都很興奮。盼望著快點下課放學,晚上趕緊到來。

  只上了兩小節課,三點就放學了,晚上有演出,第二天就放元旦節的假,所有人都興高采烈,開始為晚上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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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晚上的元旦晚會在藝術活動中心的大禮堂裡舉辦。

  大禮堂已經夠大,但也只有五百來座,不是每個同學都可以進去現場觀賞晚會,每個班只有十來張票,班級按照自己的方式發放,或抽籤,或按照某次成績之類,還有就是有特殊貢獻的同學可以先得等各種方法,只要服眾就行。許多人因為想去現場而出高價從拿到票的人那裡購買,還造成不好影響,讓班主任逮住處罰的。

  雖然不能到現場,但是,學校裡有現場電視轉播,同學可以坐在教室裡看電視轉播,只是沒有現場氣氛而已。

  林小齊要去做最後排演,還應學長要求幫忙做後台的部分事情,所以,從下午下課到表演之前,他忙得休息時間都沒有,晚飯還是和工作人員一起吃的盒飯。

  周驥有自己的事情忙,他不僅答應了林小齊要觀看晚上的演出,還答應他第二天陪他去爬山,所以,下午不能回S城,他有太多事情要交代。

  晚會在七點準時開始。

  冬天的白天短,這時候已經夜幕降臨,霧氣降下來,將整個校園籠罩住,白霧中,輝煌的燈光,校園就像童話中的世界一般美好。

  大禮堂裡座無虛席,除去最開始的一陣喧囂,之後就紀律嚴明,秩序良好,非常安靜。

  周驥有校方領導陪伴,坐在前排正中嘉賓席。

  同學的紀律性讓他知道這所學校辦得不錯,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其實,很為這次來學校滿意。

  禮堂表演用的舞台做得非常好,甚至燈光效果都頗專業。

  開始是主持人的一大段開場白,男女主持人各一名,並不是一般學校裡的簡單湊合,主持人都是學校高三的學生,很正規地男生西服,女生是洋裝禮服,靚麗般配,普通話標準到位,台詞也寫得上佳。

  周驥看著就露出讚賞來,一邊的主任介紹說這兩位都是藝術生,已經參加完了大學入學的藝術考試,成績優秀。

  周驥點頭稱讚。

  這所學校之所以出名,不僅因為教學質量高,還因為它在藝術生方面的培養,以及可以方便出國。所以,即使之後便是各所學校裡晚會上的那一套,但也可以看出好壞和差異來。

  無論是唱歌小品舞蹈以及各種樂器表演,表演者的功力明顯要高一截。

  林小齊的單曲演奏是第五個節目,為了讓同學們喜愛並引起共鳴,並沒有撿難的曲子彈,而是大眾接受的一曲流行曲,周驥並不知道是什麼曲子,但是,卻有如聽仙樂醺醺然欲醉的感覺,並不是林小齊的演奏已經達到了多麼高超的水平,讓繞樑三日,而是,林小齊出現在舞台上,便讓他開始沉醉。

  林小齊一身白色燕尾禮服,化了一點舞台淡妝,臉頰有些紅,大大的眼睛帶著水潤光澤。

  在女主持人的報幕聲音裡,從幕後走上台來,出來時,周驥明顯能聽到後面座位上的同學有一陣騷動,估計是有老師在維持秩序,才能讓很快安靜下來。

  林小齊看到了周驥,朝周驥露出一個大大的明媚笑容,眼睛閃閃發光,勾著唇角,帶著驕傲的自信的光彩。

  他的微笑,讓後面有女生都站了起來,拿相機照相,被老師勒令收起來才不滿地坐下。

  因為這出,林小齊又有些靦腆地低了一下頭,坐到白色三腳架鋼琴後。

  周驥回以林小齊微笑,他知道他想要的是對兒子給予鼓勵的微笑,只是,他的笑卻超出了他以往會有的幅度,顯得過於欣喜了些。

  林小齊之後便再沒有注意台下,試音之後,伴隨著第一個音符響起,他便沉浸在了自己與鋼琴的世界裡,《菊花台》的略帶憂傷的調子,林小齊微偏著頭,半闔了眼睛,長長的眼睫掩蓋了如黑夜一般深黑的眼瞳,然後,看著他緩緩睜開眼睛,眼裡含著如同月光一般的流動的光彩,讓人心悸心動,他的嘴角分明帶著一絲笑意,這絲笑容在這憂傷的曲調裡是不合時宜的,卻又是如此地讓人離不開眼,讓人沉醉在那風華里,這絲笑容,像是夏日的清風撩人心動,是美夢裡讓人不欲打破的那陣甜蜜美好,像是看到了純之又純的天使展開潔白翅膀……

  之後,他又輕微皺了皺眉,又斂了眼神……

  大屏幕上將他的細緻表情都展現出來,或是欣喜,或是憂傷,都是如此優雅,如此高貴。

  周驥坐在第一排,距離林小齊如此近,他目不轉睛,心跳在那輕柔而憂傷的曲調裡按照他無法控制的速度增快,讓他激盪,讓他忍不住身體的顫慄。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那一向堅硬宛若岩石的心裡已經種下了一顆種子,從此,那顆種子會在每一日的澆灌下漸漸生根發芽,被滋潤漸漸長大,長得茂盛非常,讓他想剷除也無法無能,它最後會開出美麗的花朵,發出令人沉醉不願醒來的帶毒芳香,讓他永世無法逃脫,只能任由它結果,結出的果實無論是何種樣子,他都無法拋棄。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時候,卻又是一個多麼可怖的開端。

  坐在大禮堂裡的人都沉迷其中,無論是沉迷於音樂也好,無論是沉迷於那彈奏曲目的人也好,大家都有希望時間在這時候減緩,並想讓這一刻一直停頓的渴望。

  那些通過電視屏幕看到台上王子的人,周驥不知道他們對著自己兒子的影像有多麼瘋狂,癡迷的眼光,放肆的尖叫,在心裡的幻想……

  一曲彈完了,林小齊起身,在熱烈的鼓掌聲裡,有人大膽地叫喊,「林小齊,我愛你!」

  林小齊臉上現出驚愕的表情,靦腆地赧顏低頭,隨即又抬起頭來,一臉微笑,到台前給大家一躬身表示謝意。

  周驥亦在鼓掌,朝兒子露出讚賞的笑容。

  林小齊臉上的笑容加大,看著爸爸,眼光在空中交匯,有一刻,林小齊覺得時間停滯,這個熱鬧的大禮堂裡,只有他和爸爸兩個人,而他爸爸會來給他一個擁抱,讚歎道,「不愧是我周驥的兒子。」

  不過,周驥只是坐著,所謂擁抱,所謂讚歎,那是他的空想。雖然是空想,爸爸能坐在台下,已經讓他足夠高興和滿足了,今晚,是他最開心的一個晚上,最滿意的一場演出。

  周驥沒有上台去,倒是有人跑上台去了,是兩位大膽的女孩子。

  其中一個女孩子搶了禮儀小姐手中的鮮花,跑到林小齊面前去,一把將花強硬遞到林小齊懷裡,力氣大得將錯愕的林小齊都推得後退了一步。這女孩子比較害羞,送完花就跑了。

  第二個沒有花,而是將自己的圍巾要戴到林小齊脖頸上,礙於身高不夠,有些勉強,林小齊便朝女生感謝兼友好一笑,彎了腰終於達成了這女生的願望,只是人家不知足,加上大膽開放,拉著林小齊就在低下頭的他的臉上親了一口,林小齊被弄得窘得臉紅到了耳根,台下尖叫聲此起彼伏。

  林小齊抬頭正好對上周驥的目光,周驥臉上已經沒了原來的笑容,變得有些陰沉,林小齊以為爸爸是認為自己風評不好所以生氣了,於是,便有些緊張,低下頭不敢再看周驥。

  那女生放開林小齊,這才跑下台去,接受追過來的老師的教訓。

  幸好後面想上台來的人都被攔住了,林小齊才得以平安回到後台去。

  周驥臉色後來一直不太好,搞得身邊陪坐的校長主任不斷致歉,說是要好好管管學校的風紀。

  林小齊在初中的時候,在這所學校就因為彈一手好鋼琴經常參加演出頗有人氣,現在一副王子派頭,更是迷得不少人暈頭轉向,從這天起,他被評為校園鋼琴王子就沒有讓過座,成為學校裡多年之後依然被傳頌的神話般的人物。

  看著林小齊被小女孩兒強吻,周驥心裡就起了個疙瘩,陰沉的情緒讓他直想站起身走上台去將林小齊的臉好好洗洗。不過,理智告訴他不能。於是,他只能沉著臉坐在那裡,心不在焉繼續看下去。

  林小齊所說的會表演的第二首曲子——四手連彈,更是讓周驥情緒差到了極點。

  這個節目排在倒數第三個,林小齊還是原來那一身裝束,只是上衣口袋裡插上了一隻艷紅玫瑰,不知道他們後台開了林小齊什麼玩笑,出來的時候,他臉頰上顯然是被開玩笑後頗羞窘的紅暈。

  和他一起的是一位身穿粉紅抹胸禮服長裙的少女,估計和林小齊同年級,兩人十分默契。

  看到兩人搭檔,周驥想得出來林小齊到底為什麼會羞窘,估計是被開了和這個美麗女孩兒的玩笑,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能開的玩笑也就這樣。

  站在台上朝觀眾行禮之後,林小齊朝那女生粲然一笑,非常紳士地將玫瑰贈予那女生,躬身延請那女生就坐。

  那女生是非常淑女地溫柔一笑,接過玫瑰,這才走過去坐下,艷紅的玫瑰被放在白色鋼琴蓋上,周驥看來特別刺眼。

  林小齊隨後坐在她身邊。

  之後兩人彈奏中的默契微笑,還有手交叉的動作,頻頻對眼,都讓周驥聽不進他們所彈為何了,只覺得有些胸悶。

  而他能夠聽到後面有人說兩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之類,還說他們早是男女朋友關係,只是沒有公開……

  周延十三歲開始早戀,十五歲就私生活不檢點了,周驥也沒覺得有什麼,甚至連他翹自己情人也不想管,現在林小齊被人說他身邊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看到林小齊對待那女生紳士有禮溫柔淺笑的樣子,就覺得煩悶,他都不太明白自己心裡到底在打算些什麼了,難道林小齊多些這方面的經驗不好嗎?

  還是,林小齊在他心裡,就該是那個靦腆純真的小孩子,不該長大成人,不該這麼優雅迷人讓女人心儀呢?

  周驥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只是覺得禮堂裡人太多,空氣不流通,讓他覺得悶,想離開透口氣。

  沒有等到林小齊彈完,周驥就給校長說了一聲,便起身離席了。

  校長要親自陪同他,被他拒絕,於是只讓學生工作的禮儀小姐幫忙帶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第十章

  從禮堂裡出來,外面溫度低,周驥禮貌地讓那乖巧的同林小齊一般大小身穿旗袍的禮儀小姐回去了,沿著走廊下到活動中心側面的小廣場裡,這裡的路燈燈光昏黃,在夜晚的霧氣裡朦朦朧朧,栽種的茶花花朵繁茂,艷紅地讓周驥想到那架白色鋼琴上的玫瑰,心裡不太舒服。

  他心裡煩悶不僅是因為具體的事情,而是,他找不到自己煩悶的原因,這讓一向沉穩威嚴心中無波的他感覺失常,必須要好好想想,所以要出來走走。

  周驥繞著小廣場走了大半圈,他出來時匆忙,沒有穿上大衣,冰冷的空氣,呼吸中便覺得頗冷。

  正準備打電話讓還在禮堂中的手下去給校長說一聲他不回去了,然後離開,就聽見一個清亮裡帶著些擔心的聲音,「爸爸!你怎麼出來了?」

  林小齊小時候的聲音是軟軟糯糯的,即使是朝他使小性子鬧彆扭發脾氣罵人,甕聲甕氣說話,也帶著說不出的可愛乖巧,像是一隻可愛的小貓,有大大的眼睛,柔軟的皮毛,能在主人的心裡撓出柔軟的疼惜感;現在的林小齊早已經過了變聲期,聲音哪裡會再是小時候的軟糯,已經變成了少年的清亮明晰,是金玉一樣的清脆帶著明月一般的明亮柔軟,可,就是這個聲音更能撓人心扉一樣,周驥在聽到的時候,心不由得顫了顫。

  周驥轉過身,看到小跑過來的林小齊。他看著一身白色燕尾服的他,頓時舒了口氣,想著以後的林小齊還會繼續長大,聲音會變成帶上男人味,變得低沉一些,帶上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時候,他的這個孩子,又會是怎樣一種風情和魅惑,會讓更多的女人為他發狂尖叫嗎?

  林小齊看到周驥毫無表情地將他盯著,心中忐忑,眼睛躲閃了兩下,還是對上了周驥的眼睛,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說道,「爸爸,我的曲子都沒有完,就看到你出來了,害得我後來都彈錯了兩個音,幸好秦竹幫我掩蓋了下,不然,要出多大的丑啊!」

  林小齊的話說著說著不自覺就帶上了以前對周驥撒嬌的音調,這個調子像片羽毛不斷在周驥心尖上撓,讓他一時間什麼也沒有說,他像是發不出聲音來,因為他隱隱發覺了自己今晚上不對勁的原因,不過,他是不會向那方面去想的,他怎麼會往那方面去想?

  林小齊看爸爸沒所表示,以為他是在生自己的氣,上前拉住爸爸的手臂,他雖然長高些了,但還是只到爸爸的下巴,聲音裡帶著些不安,問道,「爸爸,你出來做什麼?我彈得不好,你不滿意嗎?生氣了?」

  林小齊是非常不安,因為這是他在爸爸面前第一次的台上表演,居然就讓爸爸不滿意了,那自己還自認為的驕傲自信和優點,又有哪一點能值得自己驕傲地昂起頭來了。

  林小齊是看著他爸爸起身離席的,當時就錯愕驚訝了一下,以至於彈錯了音,之後,心裡就開始忐忑起來,臉上原來是笑容滿面,後來都變得蹙眉帶上清愁了,曲子彈完,還來不及接受禮儀小姐送上來的鮮花,就慌忙下台。

  看到林小齊臉色不太好,學長學姐們都關心地詢問他出了什麼事情,林小齊什麼也沒說,就跑出了活動中心,穿著一身表演時候的衣服,沿著活動中心尋找爸爸,擔心爸爸是不是不開心回去了。

  林小齊的手觸到周驥的手,周驥才發現這孩子一雙手冰涼,在路燈下,看到他鼻子也凍得通紅,嘴唇都凍紫了。

  林小齊方才找人找錯了方向,以為爸爸是要回停車場去,所以從另一邊找的,在那邊沒有找到才來這邊,所以,其實已經在外面找了十幾分鐘了。

  他身上就只穿了燕尾服的三件套,在有空調的活動中心裡還可以,出到這夜晚溫度零下的室外就冷得發抖了。

  周驥發現了兒子的問題,將林小齊半摟到懷裡來暖著,責備道,「你穿成這樣跑出來做什麼,小心凍病了?」

  「你不是也才穿這麼點!」林小齊小聲控訴道,握著爸爸的手,又往爸爸寬闊溫暖的胸膛上靠了靠,「你出來做什麼的?難道真是我彈得太差,傷了你耳朵,讓你忍無可忍只好出來了?」

  林小齊的話語裡帶著玩笑的口氣,卻也不安,周驥摸摸兒子的頭髮,「你彈得很好,是那禮堂裡人太多,呼吸不暢,出來透口氣。」

  「裡面人的確太多了,不過,你坐前面還好啊,坐中間的才悶呢!」林小齊嘟著嘴在爸爸身邊悶悶地說道,雖然在別人面前做出一副高貴王子風度翩翩的樣子,在爸爸面前永遠是那個會撒嬌會哭泣的小孩兒。

  周驥沒有回應他,而是打電話讓屬下將大衣等東西拿來。

  林小齊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轉著看霧中的校園的美麗夜景,等爸爸打完電話了,才繼續抱怨道,「你在我的節目上離開,我都以為是我的問題,唉,你真是的,出來都不挑時間。」

  知道不是自己演奏的問題,林小齊抱怨地理直氣壯了。

  周驥笑了笑,摟著兒子的肩,帶著他往活動中心的方向走,不經意問道,「和你一起的那個女生是誰?你的同學?」

  「秦竹嗎?是高二的學姐。這是我和她第一次合作,只練習了兩個星期,還不是每天都練習,就能像這樣了,她是和我默契最好的一個,以前從沒有遇到這樣和我節奏相和的人……」說起自己的演出,林小齊喋喋不休,臉上洋溢著青春的驕傲的絢爛的光彩,音調歡樂,對著爸爸帶著些炫耀,希望得到表揚的期許。

  周驥卻沒有表揚他,甚至沒有應和他,摟在他肩上的手一用力甚至將林小齊抓痛,林小齊停下話頭,驚訝地看向爸爸,問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歡聽我說這些?」

  周驥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用力抓痛了兒子,放鬆了力道,露出安撫的笑,道,「沒有,只是,你說這些我也聽不懂,還是不要講了,我聽到有人說你和你的那個搭檔在談戀愛,是這樣嗎?」

  林小齊聽周驥問起這個,還沒有談過戀愛的純情又羞澀的男生,馬上燒紅了臉,從鼻腔裡發出有些嗔怪的聲音,「哪裡有,爸爸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怎麼能不問這個,這不是關於你的大事?」周驥看著兒子這般羞赧又躲閃的口氣,就知道兒子恐怕是對那個叫秦竹的學姐有意思。

  周驥心裡悶悶地直想抽煙發洩一番,他理所當然將這種莫名其妙從沒有遇到過的可說是吃醋嫉妒的感覺當成是兒大不中留,想著女人就不顧老爸的那種感概和傷懷。

  林小齊的確對學姐有意思,但是,無奈初中寫情書受過一次打擊,並且學校裡禁止戀愛,在戀愛的人也是地下戀情,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寫情書對學姐表明自己的心意,每次,只在別人的玩笑聲中紅臉,羞赧地不知如何是好!然後,抓住一切機會和學姐相處,為能夠見到她,和她說上話感到高興,這次四手連彈也是他在知道學姐也會彈鋼琴之後前往邀請的,兩天才有一個小時的練習時間,但是,這樣短暫的相處已經足夠他欣喜,足夠他回味,讓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在夢裡也露出笑容。

  「沒,沒有啊!學校禁止談戀愛的,我們沒有!」林小齊低頭答完,他自己就能感覺自己的臉紅得冒熱氣了。

  兒子的表現和表情這麼明顯,周驥哪裡還用懷疑,林小齊明顯是喜歡那個叫秦竹的女生。

  看兒子羞答答像個小媳婦,周驥心裡不舒服地哼了一聲,林小齊抬頭來看他,他冷淡說道,「就這麼點出息,一個女人而已。」

  林小齊不高興了,嘟嘴瞥著爸爸,帶著責難地問道,「怎麼不出息了,像你一樣情人一大堆就出息了?」

  周驥心裡本來就不爽快,被兒子這樣一責難,就更不爽快了,聲音冷得比室外的空氣溫度還低兩分,「我情人一大堆是我的事,你作為兒子就是這樣同父親說話的?」

  林小齊一下子推開周驥,站離他三步遠,緊抿著唇盯著爸爸,眼裡是明顯的深沉的傷痛,半天才艱難出口,「你自己風流你當然不知道有什麼問題,可我難過,你別的兒女也難過,你那些情人估計更不會覺得好,難道感情不應該就只是兩個人的事情麼,怎麼能夠讓那麼多人來分享,你明明當年有妻子還有兒子,還要和我媽媽在一起,還要把我生下來,你都沒想過,我長大後會怎麼想麼?我告訴你,我覺得傷心,我討厭我是別人的私生子,我討厭連告訴別人我爸爸叫周驥都不能,因為別人會問我為什麼不姓周。」

  「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多麼討厭你這一點,你總是這樣,根本不專一,女人對你是什麼,就是供你玩弄的對象麼?我是沒出息,我這一輩子就只會愛一個人,只和她一個人在一起,不會背叛她,只會和她一個人生孩子,會好好養孩子,愛孩子,才不要像你這樣,你的話讓我覺得噁心,我討厭你這樣。」

  林小齊雖然身體已經長大,可心裡依然是那個只會對爸爸不斷說「我討厭你」的彆扭傷心又執著的好哭的孩子,越說情緒越激動,盯著周驥,淚水不斷往下掉,看到周驥沉黑著臉,眼神幽深不動聲色,就讓他更加難過,爸爸就是這樣一個自私又不懂別人的人,他能夠怎麼樣呢?

  林小齊哭著有些抽搐起來,眼睛也變得紅紅的。

  周驥長歎口氣,雖被他的話侵犯了威嚴,掃光了面子,心裡畢竟心疼他,心疼他從小沒有了母親,心疼他的那些孩子氣的傷心,掏出方巾上前輕拭他臉上的眼淚,林小齊開始彆扭地把頭轉開了,看到爸爸的手頓在眼前,又將臉轉了回來,讓爸爸給他擦了眼淚。

  無論怎麼看不慣爸爸在這方面的行徑,但他永遠都是自己的爸爸,不管怎麼生氣慪氣,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爸爸雖然感情不專一,但他畢竟花錢養育自己,自己作為兒子,這樣說他讓他不堪,也不對。

  林小齊伸手拿過周驥手裡的方巾,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把方巾拿在手裡,低著頭悶悶說了一句,「爸爸,剛才我有些激動,對不起!」

  周驥黑沉的臉鬆懈下來,將低頭無助站立的兒子摟到懷裡來,拍了拍他的背,沉著聲音說道,「爸爸這樣你看不慣是應當的,可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不想改變,以後不要說這些來傷害我們父子感情了,你永遠是爸爸的好兒子,爸爸即使再忙也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比那些情人要重要很多。」

  林小齊撇著嘴靠在爸爸肩上不說話,雖然那句「你永遠是爸爸的好兒子」讓人感動,可前面那句話是什麼爛邏輯。

  林小齊強壓下心酸,不敢再哭了,一來他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隨便哭鬧;二來,眼淚把爸爸的西服弄濕了也不好,小時候好像糊花過爸爸很多套西服,都是害他以後再不能穿,想到小時候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往爸爸衣服上蹭,讓爸爸皺著眉頭拿自己沒有辦法的樣子,林小齊心裡瞬間輕鬆了,甚至有想笑出來的衝動。

  剛才還發著脾氣,此時又這樣,林小齊想,自己還真是一個情緒多變的人啊!

  保鏢早拿了衣服過來,只是站在遠處不敢過來,林小齊方才罵周驥聲音頗大,他聽到了其中幾句,那可都是大傷老闆面子的話,聽到了對自己可沒有一點好處。

  看著兩人吵架完畢,已經在上演父子情深的戲碼,保鏢才走到兩人面前,「老闆,東西都拿來了,也和校長打了招呼,說不回去了。」

  周驥點點頭,將大衣接過來,自己沒有披上,給單薄的林小齊套上,在林小齊還紅紅的帶著閃閃光芒的眼睛的注視下,牽上他的手,道,「回公寓去吧,不要回禮堂了!」

  「可我還要領獎呢?」林小齊說道。

  「領什麼獎,回去了!」周驥霸道地拉了兒子往教師宿舍走。

  他下午的時候去看過林小齊居住的公寓,奶媽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傭人,雖然公寓空間太小,東西不夠精細,別的倒是讓他滿意的,挑不出毛病。

  林小齊早產,生出來後,母乳餵養最好,林婕當時奶水不好,加上她要保持身材,也不願意用自己的奶喂孩子,便找了奶媽,叫奶媽會讓別人以為陳媽有多大年紀,其實也就才四十來歲,只是身體很胖,看不出苗條和美麗來,叫陳媽也很貼切。

  第十一章

  周驥的大衣對林小齊來說太大了,袖子將整隻手都攏住,下擺到了膝蓋以下,深黑的顏色,林小齊覺得自己穿起來一定非常怪異,說不定走起路來笨拙地像只企鵝。

  不過,他心情非常好,衣服上有淡淡的爸爸身上的味道,很淡的煙味,還有一點男香的味道,和爸爸身上特有的成年男人的味道,溫暖的,安心的,讓人沉醉……

  林小齊緊緊拉著周驥的手,周驥的手掌寬大溫暖,有力有節,乾燥不失溫潤,手指肚上有些微繭子,他輕輕磨著,在自己柔嫩的手上留下舒服的癢癢的感覺。

  周驥被林小齊這樣磨手指肚的小動作弄得心神有絲蕩漾,畢竟,這種動作比起像兒子的親近動作,更像情人之間的親暱。

  這麼冷的夜晚,周驥覺得能被兒子這樣摸起來一把火,趕緊手上一用力,將兒子的手緊緊握住,不讓他再那樣撓人心癢地動作。

  林小齊被爸爸緊緊握住了手,心裡甜蜜蜜的,剛才和周驥之間的摩擦早消弭於無形。

  他側過頭看爸爸的側臉,在夜晚校園裡的路燈下,輪廓鮮明,挺鼻薄唇,唇輕抿著,形成一種堅硬的讓人無法揣測的線條感覺,下頜幅度硬朗,讓人覺得他堅毅而沉穩,值得信賴和依靠……

  林小齊想,爸爸真的是很迷人的男人,難怪他能有那麼多情人,爸爸濫情,估計也與他這般迷人有關係吧。

  林小齊其實並不知道周驥在外有多少情人,有多少私生子,或者有多有錢,有多麼有權勢地位,他所知道的關於周驥一切,都是從奶媽處得知的一點點,然後根據周驥來看自己時和手下說的話,或是打電話時所說推斷出來的,他說周驥情人多私生子多,最開始也只是他的小孩子脾氣的生氣亂講,但是,周驥從沒有辯解過,便是默認了,根據自己就是私生子,於是,林小齊就認定了他爸爸在感情方面不專一,濫情,養很多情人,還有和自己一樣的很多的私生子……

  感受到林小齊的直勾勾的目光,周驥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林小齊慌忙將目光轉開,彆扭道,「爸爸,我覺得你長得挺帥的!」

  周驥錯愕了一刻,他想想,他好像從沒有聽別人這般說過他,因為不會有人讚揚他的外貌,也不會有人敢說到他的長相上來。

  於是,當他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低聲笑了,對於林小齊的表揚之詞,他覺得很受用,相詢,「你這麼想的!」

  甚至他說話的聲音裡帶上了掩蓋不住的欣喜,不像一個年近四十歲的商場呼風喚雨沉穩練達威嚴不容侵犯的男人,倒像年輕了二十歲的還帶著少年心性的大男孩兒;而表揚他相貌的也不是他的從小養大的兒子,是他的可愛的小情人;甚至那話也不似林小齊用彆扭的口氣說出來,而是情人捧著他的臉用了嬌聲細語。

  「是呀!很帥的!」林小齊又重複了一遍,這時看向他爸爸,眼裡帶上了盈盈笑意。開始時候彆扭是怕爸爸這樣的人不喜歡別人這麼說,現在看到爸爸聽後高興,便沒了顧忌,大聲道,「比我見過的別的男人都帥!」

  其實,他明白,他爸爸並不能用他所說的傳統意義上的帥來形容,但是,除了這個形容詞,他又想不到應該用哪一個詞語。

  被兒子稱讚,周驥只覺得胸腔裡有一股氣流,就是傳說中的那丹田盈滿一般的溫暖暢通感,他從沒有此時這麼莫名其妙的開心過,一向冷漠深黑的眼裡盈著柔軟的光,在路燈的反射下像是黑黑的帶著暖意和善意的黑曜石。

  他忍不住不將高興表現出來,甚至不由自主將林小齊的手抬起來,當拿到唇邊要親吻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起來。

  於是,林小齊被他抬起來的手就被他頓在那裡了,他的心裡突然變得複雜,他其實是如此渴望著就這樣親吻下去。此時,他像是要明白,以後他知道,並且那樣清晰明白的心情,此時他的那種感覺是朦朧的,於是,他願意用自己只是習慣成自然來解釋,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從不對他女伴做出這麼親密的行為。

  周驥不會讓林小齊或是自己覺得尷尬,很隨意自然地又把林小齊的手放下去了,還加了一句,「快回去吧,你的手很冷。」好像剛才的那不自然動作就是為了試探兒子手的溫度一般。

  林小齊也就被他轉移了注意力,他剛才根本沒有注意到爸爸的反常。

  「爸爸,你覺得我今天的衣服怎麼樣?」走上那座被同學們美化的叫做「小玉兒」的橋時候,林小齊微笑著問道。

  「很好!上次奶媽打電話來說要預約裁縫,就是這套衣服。」周驥記得奶媽打電話來說的關於林小齊的每一件事情,雖然,他的別的事情很忙。

  「嗯,就是,花了很多功夫,不過,我覺得我還要長高,再過段時間就不能穿了,唉,真浪費!」林小齊笑意盈盈地用這般故意帶著幽怨的語氣說道。

  周驥知道他是在心裡高興,應該是因為自己說的他那一句「很好」,還有就是他自己說的他還要長高,周驥順勢接了話,「長高了再做合身的就是!」

  林小齊微嘟了嘴,他為爸爸沒有猜到自己心思表示不滿,「這麼麻煩才做的一套衣服,平時又不能穿,過段時間也不能穿了,當然要好好留作紀念了,要——留——些——照——片!」

  林小齊故意把最後那幾個字加重加長,周驥因為兒子的可愛笑了,寵溺道,「好,留些照片,你要怎麼留照片?今天不是留了影像,去學校要來就行了!」

  說到這裡,周驥又想到兒子在舞台上的樣子,當然也就想到了那些還是小孩子的女娃兒,還有人跑上去強吻了一口,她們的話語和尖叫聲,還有,和林小齊四手連彈的那個所謂的學姐,林小齊那般受歡迎,這就讓他心裡瞬間又泛上了煩悶。

  林小齊依然開心,沒有注意到爸爸的神情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輕鬆,而是蒙上了一層陰沉,他高興地說道,「那個影像是影像,我要些別的,要和爸爸一起照些照片,好吧?好吧?爸爸?爸爸?」

  林小齊說到後來,就回到小孩子時候搖著爸爸的手臂或是腿,此時搖著周驥的手,這般撒嬌。

  那股煩悶在林小齊故意的嬌聲裡瞬間消失,被柔軟的蜜意與溫情代替,周驥帶著笑意鄭重答道,「好,你說了算。」

  林小齊得逞般的開心笑起來,因為爸爸並不喜歡照相,以前要和爸爸拍照片,總是被拒絕,所以,這次他能答應是多麼不容易啊!林小齊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拿了相機玩要給爸爸拍照片,爸爸拒絕了,自己依然強行拍照,被揍過屁股的,不過,那時候的事情都好遙遠了,遙遠地想起來的時候,只能用懷戀的微笑,只能在心底深處感受那個時候的即使被揍得哭叫的溫馨和溫暖……

  第十二章

  公寓裡只有兩間臥房,林小齊想著好多年沒有和爸爸擠一個被窩了,打著如意算盤,於是宣稱時間太晚堅決不願坐車回長夏山莊去,並且要爸爸也留下來住公寓。

  房間不夠,保鏢和司機去住了賓館,周驥看林小齊使渾身解數勸說他,最後也只好答應林小齊的要求,留下來和他一起睡一晚。

  奶媽做了夜宵,先兩父子坐下來好好吃了些東西,林小齊便去泡澡去了。

  林小齊回來時就打了電話讓一個關係好的學長幫忙收一下自己脫在活動中心裡的校服,然後向他詢問了演出後來的情況,他當然是被狠狠數落了一頓,之後他的獎狀也是別人幫著代領的。

  林小齊穿著一身淺藍帶著維尼熊圖案的睡衣從洗浴間裡出來,臉蛋乾淨白皙,帶著水汽,泛著淺淺紅暈,水紅色的唇緊抿著,半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帶著濕意,甚至還掛著水滴,邊走邊用毛巾擦著頭髮,雖然是擦著頭髮,頭髮上的水滴依然在往下面掉,將睡衣都滴濕了好幾塊。

  周驥正在看晚間新聞,就聽到奶媽無奈的嗔怪的聲音,「小祖宗喂,你這頭髮擦得,說多少次都沒用,你先擦乾一些再穿睡衣,不然衣服穿上又濕了。」

  周驥聽到奶媽的話,轉頭去看林小齊,。

  林小齊半闔了眼簾,正朝奶媽笑,「知道啦,知道啦!」

  周驥朝林小齊招手,「過來!」

  林小齊一把扯了頭上的毛巾,走到周驥身邊去,「爸爸,什麼事?」

  奶媽拿了另一塊乾毛巾過來,寵溺地責怪著,「你看你看,頭髮都沒擦乾又不擦了,看你明天不頭痛,說冬天要用電吹風吹頭髮,你又說傷了頭髮不用,還是小孩子,哪裡用這般注意這些,你看,老爺都是用電吹風的……」

  林小齊聽著奶媽的嘮叨,坐在爸爸身邊,咬著下唇苦著一張臉,不敢出聲。

  奶媽還要繼續叨絮,周驥看兒子那苦瓜臉,便將她手中的毛巾接了過來,吩咐道,「你先去做別的事情吧!」

  奶媽這才走開了,林小齊長鬆了口氣,把腦袋湊到爸爸面前去,讓他幫著擦。

  周驥就知道這孩子故意的,開始伺候兒子擦頭髮,林小齊享受地閉起眼睛,喃喃道,「爸爸,你的手藝真好,擦頭髮很舒服。」

  周驥看兒子像只小懶貓,閉著眼睛神情享受聲音慵懶,身上的睡衣是奶媽買的,符合了奶媽對乖寶寶林小齊的幻想,絨絨的非常可愛。

  周驥看著這樣的林小齊十分喜歡,心裡暖洋洋的,這狹隘的陋室也讓他覺得因為有兒子在,變得比富麗堂皇的宮殿來地更加讓他滿意。

  周驥等從長夏山莊裡送了睡衣及換洗衣物一應東西過來才能去洗澡,林小齊賴在爸爸身上,將自己的頭枕在他腿上,和他說明天早上去爬山的問題。

  明天是元旦節,學校放假,於是,林小齊班上就組織了不回家的同學一起出去爬山,然後在山上的農家樂裡唱歌吃午飯。

  但是,既然爸爸答應了要和自己一起爬山,林小齊就準備把這個班級活動給翹了,和爸爸兩個人去爬山,中午讓爸爸帶著他去吃大餐,下午穿上自己這一身好不容易才能穿一次的燕尾禮服和爸爸去影樓照相,留下他現在還算滿意的樣子。

  林小齊將第二天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地妥妥貼貼,說這些細枝末葉的事情時倒是精神十足,眼睛閃閃發光,帶著期待,好像現在不是晚上,而已經是新一天的開始了。

  周驥低頭撫摸兒子的頭髮,看他的臉,帶著笑意打趣道,「你時間安排地這麼妥當,事情也想得周到,以後直接去公司做我秘書好了,一定比我現在的秘書稱職!」

  林小齊為爸爸這樣的話瞪了他一眼,故意陰陽怪氣說道,「怕是長得不夠好看,爸爸不會要!」

  林小齊是知道的,爸爸有好幾位秘書,估計都是女的,因為接過他電話的兩位是女的,聲音是那種柔柔的媚媚的,林小齊想起來,心裡就不太好受,因為他想到了爸爸的不夠檢點的生活方式,以致認為他爸爸估計會吃窩邊草,和那秘書姐姐有不正當關係。其實,他這是污蔑了周驥。

  周驥為林小齊嘟著嘴,捏著聲音說話的怪樣子給逗笑了,拇指輕輕劃過兒子的臉頰,觸手光滑細膩,像是軟玉一般,吸著手指像是不讓它離開。

  對比著林婕的照片,林小齊和她長得非常像,但是,男女不同,於是,還是有些差異的。林小齊現在是少年時候最美好的年華,純淨而明媚,一雙眼睛最迷人,大大的桃花眼,略微上勾的眼尾,黑黑的眼瞳,裡面是完全乾淨而單純的色彩,像是沒有受過一點污染的從聖山上融化下來的春水一般的明淨澄澈,被它望著的時候,心被不由自主地柔軟,迷醉在那一汪春水裡。

  周驥手指撫上林小齊的眼睫,林小齊乾脆閉上了眼睛,讓爸爸帶著繭子的手指撫摸,那樣的有些粗糙的感覺撫過細膩的皮膚,麻麻癢癢的,非常舒服。

  林小齊舒服地喟歎了一聲,在爸爸腿上動了動。

  周驥看著像小貓一樣享受的林小齊,笑著說道,「小齊長得像林婕,不像我,很好看!」

  林小齊睜開眼睛看他,嘴角勾起笑意,「真的?」

  「真的!讓奶媽來說,他也會說你好看的。」周驥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怎麼這麼愛美,初中的時候時常說要減肥,嫌棄自己太矮太胖,現在甚至為了頭髮連電吹風都不用,不知道以後長大了會怎麼樣。

  想著林小齊長大後的樣子,周驥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一些,只是,手指撫摸到他的左邊臉頰,白皙柔軟細膩的皮膚上,有一條小小的凹線,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用手指摸的時候,能夠明顯地感覺出。周驥知道,這個是他夏天的時候,生氣用煙灰缸將林小齊臉劃傷的,他當時沒有太留意,離開山莊後,奶媽打電話說林小齊臉上的傷口很明顯,卻不願意上藥,之後就留了疤,十幾歲的少年,恢復能力很好,傷口長好了傷疤並不明顯,但是,周驥撫摸著,還是覺得挺愧疚,甚至是心疼,這個孩子畢竟不是像大兒子周延那般沒心沒肺到處打架闖禍,他是個文靜柔弱的孩子,以後再不能做出讓他受這般傷害的事了。

  感受到爸爸不斷撫摸左邊臉頰,林小齊知道爸爸在撫摸那道淺淺的傷疤,他想起上次和爸爸吵架的事情,想到每次和爸爸相處的時間好少,可他依然將很多時間浪費在和爸爸的爭吵上。

  十六歲,最是那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林小齊突然覺得挺憂傷。

  正黯淡了神色,閉上了眼睛,通過眼瞼感受到了光影的變化,他知道爸爸低下了頭,臉頰上突然感受到一個溫軟的觸感,他知道是爸爸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接著是爸爸略低沉帶著磁性的輕柔聲音,「爸爸那時候不是故意的,沒想過要把你砸到,爸爸向你道歉。」

  林小齊睜開眼睛來,黑漆漆的一雙流動著光彩的眸子裡帶著感動,開口道,「我已經不怪爸爸了。等以後我再長大一些,臉上的傷就會全都消下去的,現在不是就不怎麼看得到了嗎?」

  周驥摸著那痕跡,「去醫院看看用藥抹抹,是不是會好得快些?」

  林小齊在爸爸腿上又動了動,伸手自己摸著那痕跡,笑道,「不用了,才半年就要消了,等再過半年,一定看不見的。」

  周驥看著兒子這摸著臉的樣子,頓覺他這個樣子帶著些讓男人心動的媚氣,於是,一把將林小齊從他腿上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背,聲音恢復成平時的樣子,「小小年紀,就是個沒骨頭的傢伙!要把我留下來,打電話去問問,怎麼東西還沒有送來?」

  林小齊笑著去打電話詢問給周驥送的東西都到哪裡了,怎麼還沒有到。

  其實,他現在很為自己的樣貌滿意的,在這方面他很有自信,而且,頗自戀的十六歲的林小齊相信即使自己臉上有道更長的疤也掩蓋不了他的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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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自林小齊讀初中後,再沒有在周驥面前撒嬌要纏著和他一起睡,現在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和爸爸擠一張床,實在是他認為爸爸這半年來太過分了,顧著生意根本不來看他,而且,暑假的時候還把他的臉劃傷了,現在爸爸要和他擠一張床完全是要他應該的補償。

  林小齊只穿了一條小內褲,裹在被子,為了保證足夠的睡眠,不要影響身體發育,平時他是必在十一點之前睡覺的,今天因為爸爸來了,此時已經十二點過才睡,早呵欠連天,睡眼朦朧。

  林小齊的床是雙人床,奶媽也準備了兩床被子,睡在床上的兩人各蓋一床,周驥關了檯燈,林小齊眼睛撐開一條縫,這所學校在長夏城靠郊區的地方,夜深的時候,教室和學生宿舍都有關燈管制,於是,此時到處燈火俱滅,黑暗而安靜,但他覺得他能夠在黑暗裡看清爸爸的臉,知道他臉部是怎樣的輪廓,知道他的鼻子和嘴唇是怎麼樣的形狀,下巴的線條如何,他裹著被子又朝爸爸身邊靠了靠,強烈的睡意襲來,聲音含混不清,「爸爸,我想和你蓋一床被子可以嗎?」

  林小齊的房間採用天藍色的色調,頭頂的天花板上甚至有粘貼上的星空的圖案,那是一種帶著螢光的牆紙,在這樣的暗夜裡,從外面些微光線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讓她們閃現出晶瑩的溫柔的光,美麗而柔和,好像就是真正的溫柔的銀河就聚在頭頂。

  這些都讓周驥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的感覺,房間裡有插花的淡淡香味,但是,只要睡在床上,感受到的便不再是別的味道,而是林小齊身上那股讓人安心的帶著甜膩的些微奶香,這種香味讓周驥那一向堅硬的心像是軟化成了水,而且還隨著那香味在鼻端的充斥蕩漾而蕩漾著。

  林小齊含糊而朦朧的軟語響在寧靜帶著甜香的房間裡,周驥側過頭看向林小齊時,精神幾乎全部陷入睡眠的林小齊身子自動向爸爸的方向蠕動,周驥藉著些微光亮看清林小齊那孩子氣的稚嫩臉龐,嘴角勾上寵溺笑意,將自己的被子掀起來,把林小齊裹進來,林小齊滿足地靠上爸爸這個大暖爐睡覺。

  冬天的時候,能夠不用空調就不用,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周驥便把空調關了。

  林小齊身子光溜溜的,小時候是圓滾滾肉乎乎,此時卻一身排骨,沒有多少肉,周驥一模上去,就是滑不溜手的感覺,林小齊開始的時候還不適應和別人睡一起,睡夢裡亂動了一陣,之後估計是爸爸身上的味道讓他覺得安心,體溫讓他滿意,就像只八爪魚攬上了周驥。

  周驥很少和人同眠,兒子身上的奶香卻讓他睡眠質量極好,懷裡一個光溜溜暖乎乎香噴噴的身子,一大早醒來的時候,很容易就起了反應。

  周驥看著林小齊安睡的臉,紅通通的臉頰,習慣性向上翹一些的粉紅嘴唇,長長的眼睫既密且長,形狀良好,挺直的小鼻子,臉上沒有任何修飾的痕跡,乾淨美好。

  把睡得安穩的林小齊從自己身上扒下去,這才起身先去洗手間了,雖然男人早上出現這種狀況再正常不過,但和兒子一起睡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還是讓人尷尬的。

  林小齊是被奶媽搖醒的,昨晚睡得晚了,早上就要比平時醒得晚。

  空調關了,房間裡冷很多,沒有周驥這個大暖爐,些微清醒的林小齊冷得縮了縮身子,把被子裹緊一些,伸出手還要去抓另一床被子加蓋上來。

  奶媽順手將那空在一旁的被子抽過來搭在林小齊縮成一團拱起的被子上,皺著眉頭,有些猶豫地說道,「小齊,快起來,老爺說他有急事要回去處理,早飯都來不及吃,你快起來送送他。」

  奶媽知道林小齊有多麼粘他的父親,有多麼希望能和父親有更多的時間相處,這麼多年來,他每次在周驥來之前很多天就盤算著爸爸來了要和他說些什麼話,要和他一起做什麼事情,在爸爸剛走,就數著日子算下一次爸爸來是什麼時候,可是,周驥哪裡有多少時間來陪他,哪次不是下午來了,第二天一早就要離開,和兒子在一起的時間每個月就是那麼幾個小時,林小齊是奶媽帶大的孩子,在心裡,他不僅是自己伺候的少爺,已經完全等同於自己的親子,在頭天晚上,林小齊那般高興和周驥商量今天的行程事情,而一大早,又要告訴他爸爸馬上就要離開,不能陪著他去那些地方了,無論是誰都不能忍心的。

  林小齊還沒有徹底清醒,聽到奶媽的這句話,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在被子裡蠕動了一下,從鼻腔裡發出含糊的哼哼聲。

  等奶媽的話在腦子裡打了幾個轉,一遍一遍地刻畫加深,到最後終於明白其中的意思,並且一併明白奶媽為什麼不是用中氣十足的呵斥他起床而帶上安撫和憐惜的意味,用這樣的猶豫的帶著心疼的語調來叫他。

  林小齊一下子清醒,眼睛倏地睜開,帶著水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聲音有些艱澀,「爸爸,爸爸他又要走了?不是說今天會留下來的嗎?」

  「老爺有事情……」奶媽說了一句,看到林小齊那副傷心的樣子,就說不下去接下去的話,將林小齊的衣服拿過來放在床上,正要勸解他,周驥就從外面客廳進來了。

  奶媽看了周驥一眼,又看了看林小齊,沒有來得及說接下來的勸解的話,垂頭出門去了。

  周驥也知道自己馬上離開會讓林小齊傷心,但是,他也不得不走,而且,在他心裡,他一直是覺得,兒子以後什麼時候陪都可以,可有些事情是等不得或是不能耽誤的,所以,他總是撂下兒子,去處理自己認為不能耽誤或是必須去做的事情,並認為這才是男人該有的處事方式,不然,他哪裡能有現在的成就。

  林小齊躺在床上沒有動,看到周驥進來,賭氣地鑽進被子裡,將整個人都躲在裡面,甚至連呼吸都不想呼吸,只覺得此時悶死自己也好。他其實是在看到周驥那一霎那,眼裡就浮上了淚水,他討厭爸爸總是這樣,給了他希望,又將這希望隨意打破,讓他傷心失望,心裡的傷心和煩悶讓他不想見到爸爸,而且,也不想讓爸爸看到自己蓄滿淚水的軟弱的眼。

  周驥坐到床沿上,伸手要將林小齊的被子掀起來一些,「小齊,這樣不會悶著麼?」

  林小齊將被子抓得緊緊地不讓周驥抽動,咬著牙不發出聲音。

  「小齊,爸爸有重要事情要回去處理,今天不能陪你去爬山了,你原來不是定的和班上同學一起去的嗎,那今天和他們一起去也是一樣的。」周驥想到頭天晚上林小齊欣喜雀躍安排今天行程的臉,也頗愧疚,於是,放柔了聲音安慰。

  林小齊心裡難受,勉強忍住哭泣,在被子裡帶著怒氣地嗡嗡說道,「你要走走你的,我不要你管。」

  周驥知道林小齊生氣了,但是,孩子就是這樣的,怒氣來得快也會去得快,而且,他這樣的生氣多是一種使性子的賭氣,周驥並不特別在意,在林小齊拱起的被子上拍了拍,說道,「你們過不了多久就放寒假了,我派司機來接你到S城裡過寒假吧!到時候,爸爸一定陪你,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爸爸都陪著,這樣可以麼?」

  就知道爸爸又是在開空頭支票,但是,擁有這樣的空頭支票總比沒有的好,林小齊一邊傷心賭氣,一邊憤憤然地在心裡責怪總是不信守諾言的爸爸,但也只好妥協。

  林小齊在被子裡憋得難受,將頭露了出來。

  周驥看林小齊一雙紅通通的眼,裡面含著委屈責怪,清亮的淚水在眼睛裡蒙上了一層卻沒有掉出來,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周驥俯下身在兒子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心裡充滿疼惜,他甚至想,要不今天就留這裡好了,但是,性格剛毅,處事果斷的他,想到不能因為陪孩子爬山這種事情就耽誤了其他大事,不能猶猶豫豫下不了決心,於是,就狠下心將那要留下來的心思壓下去了。

  爸爸走出房門的時候,林小齊只能眼巴巴看著,心中苦澀,也只能在嘴裡一再強調,「寒假的時候,你不要忘了剛才的話。」

  林小齊沒有穿衣服去送周驥,但他還是睡不著了,在床上呆呆地躺了會兒,打個滾趴在枕上的時候,便看到了床頭櫃上那一個晶瑩潔白的千層佛手螺,伸出手去將那海螺拿到手裡來,海螺帶著空氣的冰冷的氣息,觸手冰涼,也不管那海螺是多麼冷,他將它貼到耳朵上,傾聽裡面的聲音,「呼呼呼」「轟隆隆」地是海風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地方,從海底深處傳過來一般。

  這個海螺是他小時候,爸爸帶來給他的禮物,他喜歡將這個海螺貼到耳朵上聽聲音,他還記得第一次聽的時候,那時候,他還那麼小,裡面的聲音那般巨大,轟隆隆像是驚濤巨浪,他被驚到了,趕緊跑到爸爸面前去,硬要貼在他耳朵上,讓他也來感受一番這個小小海螺裡的神奇,爸爸那時候說的是,海螺是從海裡來的,死的時候留下了眷戀,所以,就將海的聲音裝在了自己的肚子裡,當時的林小齊信以為真,覺得這是多麼神奇的事情啊。

  當然,現在已經長大的林小齊知道海螺裡面的聲音並不是它因為眷戀裝下的海的聲音,湊在耳朵上面聽到的是人體內自己的氣息通過海螺的反射和擴大,變成了海一般的悠遠深邃的聲音。

  林小齊聽著海螺裡面的聲音,想到以前和爸爸相處的一點一滴,眼裡的傷痛漸漸越聚越多。小小年紀,已經輕蹙著眉頭,彷彿是歷經世事的蒼涼般的寂寞而憂鬱。

  他輕輕呢喃:小海螺啊,要是你裡面真的能夠裝得下眷戀,那麼,你就裝我的吧,然後爸爸聽到了,下次是不是就會留下來了。

  樓上的老師家裡已經在迅速起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林小齊翻身望著天花板上的星空,那星空沒有夜晚裡的美麗,顯得空洞而沉鬱。林小齊突然想到,他這樣總是在等著盼著爸爸的到來,就像是讀過的宮怨詩裡的怨懟憂鬱的女子,唉,他可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啊!

  自怨自艾的林小齊心情好些了,這才起了床,本來賭氣不願意出門的他,後來還是在同班同學來電話的催促下和他們一起去爬山唱歌去了。

  雖然不是和爸爸一起,心裡總有些不如意,到下午回來,想想,還是玩得頗好,也沒有辜負這個新年第一天。

  第十四章

  期末考試完的當天,周驥就讓人將林小齊接到S市他自己的別墅裡來了。

  他能這麼快地讓人去接兒子,倒不是林小齊打電話提醒催促他,而是自從那天去林小齊學校看他後,他就覺得自己有些變化,變得更在乎兒子一些了,以前雖然也會想想兒子,但這一個月裡卻比以前想得更多,想到他離開那天早上,林小齊眼巴巴望著他的樣子,眼裡蒙著層水汽卻硬是沒有哭出來,估計本來是要和他吵上兩句的,最後卻只說了讓他不要忘了承諾這句話。

  周驥還記得很多年前,那時候,林小齊才幾歲,小小的一團,每次他離開的時候,車已經開出老遠了,林小齊還在奶媽懷裡撕心裂肺地哭叫,他現在腦子裡彷彿還能繞起那時候林小齊的聲音,他的哭叫,他叫著「爸爸不要走」。

  漸漸地,林小齊長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愛哭,每次,只是站在前庭裡,看著他的車開走,然後轉身回屋裡去。

  想到這些,周驥不自覺歎了口氣。

  他居然覺得他對待林小齊是不公平的,他應該更加愛他一些。想著這些的他,明明對待他的別的孩子更加漠不關心,只是付錢養人而已。

  周驥在S城裡有好些處房產,除了情人們住的,他有僅供自己住的空間。

  林小齊這還是第一次被接到S城裡來過寒假,以前寒假,他都是待在長夏山莊裡,過年的時候,爸爸會來和他一起過兩天,於是,在別的孩子喜愛過年,是因為會有壓歲錢有新衣的時候,林小齊是喜愛過年的時候爸爸有兩天是專屬於他的。

  林小齊住的地方,他小的時候就呆過,是周驥剛從周家主宅搬出去時置的別墅,那時候,正是林小齊母親離世,懵懂的他最傷心的時候,在這裡過了半年,十幾年過去了,他對這裡已經沒有了記憶,只是朦朧記得那時候是爸爸對他最好的時候,時常將他抱在懷裡哄著,可是,人越長越大,他卻和爸爸的關係越來越淺淡了,時間過去了,很多東西都產生了變化,那些美好的東西漸漸不復存在,這些讓從車裡出來看著庭院裡景致的林小齊覺得傷感。

  周驥在公司裡辦事,並沒有在別墅裡,但是已經給別墅中的人吩咐了林小齊到來的事項。

  隨著林小齊一起來的還有要照顧他一應生活的奶媽。

  別墅裡的管家親自來為林小齊開了車門,十分恭敬有禮,躬身問候,「小少爺,你來了,你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我帶你上去,你看看有什麼不習慣的,我讓人按你的喜好改。」

  林小齊被他這恭敬的態度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靦腆一笑,「麻煩你了!」

  奶媽從另一邊下車來,早有僕人提了他們的行禮送進屋裡去。長夏山莊並不算小,說起來,感覺還比這棟別墅大些,但是,畢竟是鄉下和城裡的區別,這裡僕人的素質,恭敬有禮的態度,井井有條絲毫不亂的辦事方式,每個人都非常有規矩,這些都讓奶媽感歎,並且覺得,十幾年沒有來這裡了,這裡變化挺大,至少,她被請進別墅的時候,是有些誠惶誠恐的。

  從下車,林小齊就轉著眼珠子四處打量,看到庭院裡的花草要比長夏山莊裡的修剪得好,長得茂盛一些,即使在冬季,感覺也是精神奕奕的,全然沒有長夏山莊裡的花草被霜打成蔫蔫的痕跡;那座噴泉池子裡的雕塑倒水女神像也非常乾淨,不像長夏山莊裡噴水池子長久不用,裡面的撒尿的小娃兒都髒乎乎了;別墅正面的兩根漢白玉柱子感覺也要雪白乾淨挺直一些,而長夏山莊裡的已經有磨損的痕跡……

  林小齊覺得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感覺不錯,但是,這些東西卻都是陌生的,讓他熱愛親切不起來,他還是覺得自己住的長夏山莊好,至少,那裡的空氣好,那裡的泥土都是香的。

  進了大門,裡面也不是特別富麗堂皇,歐式簡單的設計,客廳裡有一個大的壁爐,緊挨壁爐的牆上面掛著一副油畫,不過,根據林小齊專業的眼光來看,他覺得不應該將一副真品掛在那裡,因為不利於畫的保養,顯然是他爸爸那個沒有藝術細胞又暴殄天物的人裝風雅的做出來的事情。

  地板上是暗紅色繡著繁複富貴牡丹圖案的地毯,一圈沙發半圍著壁爐,壁爐對著一邊的落地大窗戶,管家帶著林小齊和奶媽上樓,從一邊的白色扶欄實木半旋轉樓梯可以上到樓上,林小齊看到樓梯下另一邊有開向後面的門,他沒有過多注意,跟著管家到了二樓,從二樓要繞到另一邊才有樓梯上三樓,裡面修得繁複,林小齊隱隱約約記得小時候在這裡的樓梯上腿短爬上爬下的情景,但是,那時候樓梯上是沒有地毯的,他被磕到過,現在卻已經鋪上了地毯。

  看著這一切,他覺得恍惚,好像可以回到當年一般,回到那時候的肆意哭鬧頑劣。但是,人長大了,無論怎樣,都是回不去的。

  林小齊的房間被安排在三樓,挺大的一個房間,甚至,臨著窗戶,還放有一架鋼琴。

  房間按照他的喜好佈置成天藍色,大大的床,大大的書桌,書桌上放著一台黑色的手提電腦,一邊的檯燈小圓桌上花瓶裡還插著他喜歡的白玫瑰。

  「小少爺,你覺得怎樣,可有哪裡不滿意?」管家恭敬問道。他這是第一次見到林小齊,卻不是第一次瞭解林小齊,在周驥讓他準備禮物,或是,周驥吩咐他讓安排去長夏山莊時,管家就瞭解了周驥這個養在長夏茶園的兒子。

  林小齊正趴在窗戶上看窗戶的視野如何,看到院子裡的草木,還有傭人從院子裡走過,然後遠一點有圍牆,上面有監視器,更遠一些就是別人家的房子,也是差不多這樣的格局。聽到管家的問話,林小齊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大大的桃花眼笑成彎彎的一彎月牙兒,裡面黑黑的眼瞳凝著快樂的光亮,瀲灩著水光,可愛非常,「很好啊,我很喜歡,沒有哪裡不滿意。」

  說完,又問道,「伯伯姓什麼,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周驥的這棟房子是周驥當成家的地方,只帶過幾個好友回來,或是有手下來報告事情,有時候周延會來,但是,最近也來得少了,這裡還是第一次有林小齊這樣的開朗可愛懂禮貌的小小少年住進來,管家也被他的笑臉感染了,笑著說道,「鄙姓嚴,小少爺稱呼我嚴管家就行。」

  「啊!你用鄙姓這種謙稱哦!我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聽到。」林小齊笑著道,好像是遇到了多麼驚奇的事情一樣。

  管家不和他囉嗦這些,道,「一路坐車過來,應該頗勞頓,小少爺休息一下,就要準備用晚餐了。」

  林小齊抿著唇看他,眼睛閃了閃,問道,「怎麼沒有見到爸爸,他什麼時候回來,會回來一起吃晚飯嗎?」

  管家答道,「老爺沒有說要回來吃晚飯,怕是不會回來用,小少爺有事嗎,有事可以打電話詢問詢問!」

  林小齊露出失望的表情,原來閃閃發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不少,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那爸爸會回來睡覺嗎?」

  他害怕管家回答的又是「不回來了」,那樣,他被接到這裡來,還這般興奮雀躍到底是為哪般,明明依然是和在長夏山莊一樣見不到人啊,僅僅是離爸爸近了一些而已。

  不過,管家這次倒沒有讓他失望,而是笑著答道,「老爺是要回來的。」像是看穿了林小齊的心思,他又加了一句讓林小齊開心放心的話,「你的房間就是老爺吩咐按照這個樣子佈置的,他還強調說要插上白玫瑰,他說你喜歡。他還說,這幾天加緊將事情幹完,空出一兩天來陪你。」

  果真如管家所想,林小齊臉上瞬間陰轉晴,原來還是一臉黯淡傷心,此時就一臉明媚快樂了,雖然高興地想大笑,依然收斂了神情,只是彎著眉眼勾著嘴角,說了一句,「爸爸是這樣說的啊!」

  奶媽住在林小齊隔壁是為了照顧他,而周驥的房間卻在樓下。

  林小齊晚飯是一個人吃的,偌大的長餐桌,僅有自己一個人坐著,雖然是他喜歡的菜色,吃得也不是很盡興,用了幾口就放下了。

  林小齊想等爸爸回來,但是,看書看得打瞌睡,又找了一本專門提神的恐怖小說來看,依然昏昏欲睡的時候,爸爸還沒有回來。

  一顆期待的心都要等涼了,林小齊終於在奶媽的催促和抱怨下上了床。

  夢裡面,林小齊夢見自己做了爸爸,老婆儼然是自己心儀的秦學姐,生了個兒子卻長成爸爸的樣子,一家人住在長夏山莊裡,林小齊知道是在做夢,他毫無顧忌,心底長久集聚的那些怨念一下子爆發,他也要爸爸嘗嘗這種等也等不到人的苦,把其實是爸爸的兒子扔在林小齊以前時常玩的那個小遊樂園裡,然後自己走了,他要讓爸爸在那黑漆漆的地方等他,而他才不會去接他,要讓他在黑暗裡等一晚上,看他以後還不守信用,還要讓他不斷等待。

  林小齊做著這個報復成功的美夢,居然給笑醒了。

  睜開眼睛,從窗簾透進來點點外面的燈光,房間裡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他好好看了看房間,記起這裡是S城,爸爸接他來這裡過寒假。

  翻個身想繼續睡,隱隱聽到樓下有聲音。他心一跳,莫非是爸爸回來了。

  開了檯燈,起身穿上睡衣,林小齊開門下樓。

  第十五章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林小齊不一定是聽到了爸爸回來的聲音,但他就是相信,是爸爸回來了,他的感覺那麼強烈,以至於讓他心情莫名激動,只快速穿了冬天的厚厚的睡衣,地上是長毛地毯,他也來不及在昏暗的檯燈光下到處去摸索拖鞋,赤腳踏在地毯上,並不覺得冷,於是就這樣一副樣子往外面跑。

  沒有看時鐘,但是,從房子外面的黑沉和寂靜的夜色中可以知道,此時一定很晚了。出了房門,果真聽到樓下有聲音,那是皮鞋踏在地毯上的輕微摩擦聲,還有說話聲,這些聲音本被壓得很低,但是,在這樣的夜裡,在精神亢奮的林小齊的耳朵裡,那些聲音卻這樣清晰。

  「爸爸!爸爸!」林小齊從樓上跑下來,下到二樓,站在樓梯口,走道裡的壁燈溫柔而沉默地照著這塊地方,林小齊望著從走道另一邊走過來的周驥,周驥原本正在和管家說話,聽到林小齊的聲音,便看過來,看到林小齊站在上三樓的樓梯口,燈光柔軟,照在他的身上,從走道照過去的燈光要比樓梯上的明亮一些,於是,能夠在他身上看到明顯的光與暗的變化,那種光影形成的映像就這樣沉積在他的身上,彷彿,那光已經在他身上照了很長很長時間,並且還將繼續照下去,以至於讓看著他的周驥腦子裡形成了一種林小齊就是凝結在時間裡永不會變化的錯覺,他一直站在那兒,身形修長瘦削,帶著少年的單薄與明亮,頭髮有些微凌亂,臉上是剛睡醒的暈紅,在光的映襯下,皮膚光潔地就像上好的薄胎瓷器,他的眼睛裡帶著光亮,盈盈笑意盛在裡面,那麼明亮與美好,周驥覺得,好像他的眼睛永遠都是那般亮,不是因為燈光,不是因為別的任何東西,他本身就是一道光。

  看著林小齊。

  這一刻,周驥的腦子裡什麼也沒有想,這一刻,這個孩子佔據了他的所有思維與感情,他突然覺得時間在這一刻有長久的停留,他在裡面似乎能夠體會到永恆。他的心彷彿也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而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一種溫暖和幸福,這種溫暖與幸福超過了他有生以來的所有感情,洶湧而來,不可控制,讓他莫名感動以至於他以為他一生都不會擁有的淚水也從身體裡、從靈魂的深處湧上來,讓他要用所有心神來控制,才沒有在兒子的面前,如此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淚。

  周驥覺得這一刻很久,其實,它只有短短的一刻,林小齊並不是一位翹首等待,默默靜立,眼中含滿深情等待著他的靠近擁抱與誓言的他的情人;林小齊是他的孩子,於是,林小齊是只在樓梯口站了不到兩秒,然後蹬蹬蹬高興地跑到周驥面前,臉上是欣喜異常的笑容,因為方才做的報復的美夢,他的臉上帶著些心虛與狡黠,笑道,「爸爸,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看看,現在什麼時間了!」

  周驥回過神來,摸了摸林小齊凌亂的頭髮,沒有回答林小齊的問題,溫言問道,「你怎麼現在還沒睡?」

  「哪裡是沒睡,我都睡一覺醒了,聽到樓下有聲音,我想是你回來了,就下來看看啦!」林小齊一覺睡醒精神正好,過去拉上周驥的胳膊,肢體接觸更能讓他感覺到踏實,並且認為這是一種他與爸爸之間父子的親密。

  周驥看著林小齊美好的臉龐,這一個月時間裡時常想他,想到他那日在台上的驚艷,想他粘著自己時的無賴,想他那期待的臉,還有帶著失望神情時候的哀傷, 他還想他是否又長高一些了,臉上那被他錯手造成的痕跡是否已經全部消失,也會想到他在學校裡很受歡迎,是否很多小女生圍著他轉……

  周驥將手從林小齊頭髮上滑下順勢摸了摸他的臉,柔軟光滑的觸感,他的臉上帶上寵溺的笑意,問道,「喜歡這裡嗎?」

  「還好啊!我對我的房間很滿意,謝謝爸爸!」林小齊一雙亮晶晶閃著光的眼睛一直望著他的爸爸就沒從他臉上移開過,少年清亮中帶著柔意的聲音裡是歡喜和撒嬌。

  周驥笑著點頭,低下頭才看到林小齊赤著一雙腳,瑩潤白皙的腳板在暗紅的地毯映襯下晶瑩如白玉雕琢而成,只是,那雙腳正因為林小齊覺得冷了,腳丫子戳過去戳過來地動。

  「怎麼不穿鞋子?」周驥聲音比方才沉了幾分,問道。

  林小齊聽到爸爸明是詢問,實則斥責的話,低下了頭,囁嚅道,「我急著下來看你,沒來得及穿。」

  林小齊其實是睡覺前上洗手間之後,撲上床兩腳將拖鞋一蹬,不知道給他蹬哪裡去了,方才下樓來時不想開大燈到處找,又覺得地毯不涼,於是就偷懶了。此時這般說雖然是實情,但多是以情動人想逃過爸爸的責罵。

  林小齊的示弱委屈的話達到了效果,周驥為他的話愣忡了,眼裡閃過溫柔,一把將已經長到他下巴的十六歲的兒子抱起來,然後吩咐身後的管家,「將他的鞋拿來!」

  被爸爸抱起來,林小齊最開始一刻不習慣,掙了一下,不過,馬上調整好姿勢,笑嘻嘻摟上爸爸的脖頸,這種讓爸爸抱的福利,他是有多久沒有享受過了?好像是從他十歲左右爸爸就再不抱他了。此時摟著爸爸的脖頸,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林小齊只覺得這一刻十分幸福,自己剛才沒有穿拖鞋是正確的。

  周驥的臥室就在前面,進了房間,將林小齊放在沙發上,林小齊不捨地將頭從爸爸肩膀上撤下來,然後把摟著爸爸脖頸的手也拿下來,為只被抱了這麼短的一段路感到不滿,唸唸不捨地將爸爸的肩膀看了兩眼。

  林小齊這些小動作,不捨的眼神,都讓周驥不覺失笑,蹲下身將林小齊一雙腳握到手心裡,已經冰涼了,周驥抬頭看了林小齊一眼,囑咐道,「以後不要光腳到處跑,病從腳底生,你身體又不好,也不知道愛惜。」

  爸爸的愛護和叮囑讓林小齊感動,腳雖然冷到了,心裡卻暖洋洋的,他看著爸爸笑,眼睛彎彎的。

  周驥將兒子的腳在手裡揉了揉,抬起來放到沙發上,從床上拿了毯子給他搭上,看他笑得開心,笑斥道,「有什麼好笑的,挨罵還笑!」

  「爸爸,你不覺得你剛才說的話和奶媽說的一樣嗎?」林小齊笑得更歡,一雙水光瀲灩的大大的桃花眼直笑瞇成了一彎月牙,能從長長的眼睫下看到裡面的歡快的光亮。

  周驥聽他這麼說,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奇怪了一刻,想到奶媽的樣子,胖胖的,在林小齊面前喜歡嘮叨,他難道在林小齊心裡已經變成了和奶媽一般的存在,周驥臉變黑了,「林小齊,你皮癢了是不是?」

  「真是的,我又沒做錯事,皮才不癢呢!」林小齊馬上笑著用身上蓋著的那床毛毯把自己裹起來,生怕爸爸會來象徵性打他兩巴掌。

  周驥看兒子那副樣子,臉上回復了笑意,正好管家拿了林小齊的鞋子來,林小齊兩隻鞋一隻踢到床底下,一隻跑到床對面沙發底下去了,勞管家找了許久才找到。

  林小齊裹在毯子裡不動,眼睛閃閃地望著周驥,滿懷希望,「爸爸!我和你一起睡吧!」

  周驥假裝嫌棄地說道,「你那雙腳在地上亂踩,弄髒了,還要和我睡!」

  「不髒不髒,要是髒,洗洗就好了。」林小齊賴皮地以你不答應我就賴這裡的姿勢躺在沙發裡不起來。

  周驥看著他,眉頭皺了一下,管家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周驥這般賴皮撒嬌,當他想著冷漠的老爺一定會拒絕時,周驥居然答應了,「用熱水把腳泡一泡吧!冷成那樣!」然後,他又讓管家去讓人送一床厚一些的被子進來,這才進了洗浴間。

  管家看著林小齊,覺得周驥對他果真是不同的,這麼大的兒子了,還要和老爸睡一張床,居然周驥還答應了。

  看來,周驥冷情冷性也是要看是對什麼人,對林小齊的時候,哪裡是那個冷漠威嚴殺伐決斷的週二,完全就是和一般人家的父親一樣,態度溫和寵溺,孩子要怎麼就怎麼,看沒穿鞋就擔心他冷了腳,十幾歲的兒子要一起睡,即使他只習慣一個人的睡眠,也要同意兒子的要求……

  第十六章

  林小齊泡了腳,高興地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了好幾滾,然後才脫了睡衣裹進被子裡。

  床上因為主人每日的睡眠,便會帶上特定的味道,林小齊一雙狗鼻子,笑瞇瞇地趴在床上,他喜歡爸爸的味道,雖然他不知道應該怎樣用詞語來形容那到底是怎麼一種感覺,但是顯然,這種味道讓他覺得安心,覺得幸福,甜蜜由心而生。

  趴了好一陣,這才翻身起來好好看房間,根據林小齊判斷,這間房就應該是在他的房間的下面,兩間房的格局差不多,只是,這間房間要比他的那間更空曠一些,主要色調是黑白。

  爸爸還沒有出來,林小齊仔細打量,在一邊的一個高幾櫃上看到一個相框,他看過去,居然是他的照片,林小齊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開始有一瞬間的吃驚,之後,眼底就蘊含上偷到蜜的熊一般的竊喜,看來爸爸是真的非常喜歡他的,這間房裡就只放了一個相框,而裡面的照片居然是自己,那能說明什麼,說明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不一般的位置唄!

  以前覺得爸爸失職,怨他陪著自己的時間太少,怨他總是說話不算話的那些怨恨和哀傷,此時全沒有了,都被心底湧上來的感動和歡喜代替。

  知道爸爸將自己的照片擺到臥室裡,雖然這是別人的父親都會幹的事情,但林小齊依然為此而欣喜若狂,以至於臉上一直保持著傻笑。

  周驥洗完澡習慣性地只繫了塊浴巾出來,出來後就對上床上林小齊一雙大大的黑黑的眼睛,周驥本是應該取了浴巾穿上睡袍的,對著林小齊那雙明亮的眼睛,卻總覺得平時的習慣性動作都做不出來。

  「怎麼還不睡?」未免尷尬,周驥沉聲呵斥了林小齊一句,這才動作優雅慢條斯理地解了浴巾,拿起管家放好的睡袍穿上。

  林小齊沒有理會爸爸呵斥的那一句話,剛才的喜悅還沒有消失,看到爸爸的好身材,和來學校看孩子的別人的父親完全不一樣,真是和雜誌上面的模特差不多,對美的喜愛,讓他直接笑著毫不保留地大方讚歎道,「爸爸,你身材真好!以後給我做人物模特吧!」

  周驥繫上睡袍帶子,回頭看,林小齊一雙羨慕又讚歎的眼毫無掩飾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活脫脫一個見色起意的小色狼樣。

  周驥原來還覺尷尬,看到林小齊這副好笑的樣子,此時倒坦然了,笑著快步走過去彎下腰拍了林小齊身上的被子兩下,聲音裡帶著笑意斥罵道,「連你老子都調戲!」

  林小齊裹著被子笑著滾了一圈滾到床的另一邊去,不讓周驥打到,聲音誇張地說道,「我是發自內心的讚賞與仰慕啊!爸爸,過於謙虛等於驕傲哦!你要好好發揚……」

  還不等他那調笑的怪話說完,周驥笑著撲上床,林小齊以為他又要來懲罰自己,剛才一邊笑一邊說一邊閃,此時上氣不接下氣,匆匆忙往後面退。只提防周驥來了,沒有注意身後,撐著身體的手一下子踏空,就要以頭朝下的姿勢掉下床去。

  周驥看他那危險的頭朝下的姿勢,被嚇了一大跳,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裡,只來得及抓住林小齊的腿,林小齊驟遇突變,頭向下就要掉下去,這是人最不習慣最沒有安全感的姿勢,嚇得驚叫連連,周驥抓住他的腿,上前將他半拖半抱了上來,幸好他解救及時,林小齊頭才沒有撞到地上。

  林小齊脫險長舒了口氣,將頭埋到爸爸的腰上,「嚇死我了,幸好被爸爸抓住了!」

  周驥剛才被林小齊這莽撞小子給嚇到了,雖然把林小齊拖了上來,心上的顫抖都還沒有停,就像低血糖了一樣,他坐在床上,任由林小齊趴在他身上,在林小齊屁股上連拍了幾巴掌,沉聲訓斥道,「以後還調皮,看下次我還來拉你!」

  「下次不了,我以為你要來抓我才退的,沒想過會摔下去!爸爸,對不起!」林小齊聽到爸爸厲聲的呵斥,十分委屈,聲音可憐兮兮的。

  周驥聽了林小齊委屈的話便沒有再訓斥他,而是撫著他的背讓他安心,自己的心也才漸漸平靜下來。

  一時間,房間裡陷入了沉默,兩父子就依著林小齊伏在周驥身前抱著他的腰的姿勢靜靜處著。

  周驥只覺得林小齊身上淡淡的奶香氤氳在他周圍,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帶上了這種清甜的奶香味,最後好像他的整個胸腔甚至於血液都被林小齊身上的奶香感染了,甜甜的,溫軟的,讓他沉醉其中。

  林小齊抱著周驥的腰,臉也埋在他的腰腹之間,呼吸就噴在周驥那敏感的位置,時間過去,當周驥覺得情 欲蠢動的時候,才發現他和林小齊到底是怎樣詭異的姿勢,這樣看著,多麼像林小齊在給他做那種事情!

  而他眼前已經浮現出林小齊平時淡粉色的唇形美好的菱唇,粉嫩的小舌,接下來的想像還沒有出現,周驥便被驚醒了。

  他是一下子特別用力將林小齊從他身上拉起來推開,他為自己的骯髒可怕的想像嚇到了。

  遇到殺手追殺都能鎮定自若指揮若定的周驥,此時被自己的想像嚇得心驚,他臉色有些發白,將目光定到一邊的窗簾上,甚至再不敢看林小齊,沉了臉,皺起眉頭,冷冷地說道,「林小齊,快上樓睡覺!已經很晚,我也要休息了!」

  林小齊伏在爸爸身上,只覺得非常安心,雖然剛才差點頭朝地掉下床有被嚇到,但是,突然這麼安靜,爸爸溫暖的身體,撫在背上的輕柔溫暖的手那樣舒服,這些都在催他欲睡,就在要睡著的時候,卻被一個大力一下子抓上他的胳膊,將他扯起來扔到一邊,林小齊為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吃驚,驚魂未定中就聽到爸爸冷冷的聲音,他看向周驥,周驥卻望著窗戶,林小齊萬分委屈,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什麼了,可憐兮兮地望著爸爸,聲音也楚楚可憐,裡面帶著委屈還有責怪「爸爸,你不是答應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睡的嗎?怎麼現在又趕我走!」

  周驥回頭看了林小齊一眼,林小齊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微撅著的嘴,眼睛裡神色黯然,看向林小齊,腦子裡就又全是他的唇形,他撒嬌說話微嘟起唇的樣子,周驥只覺得下腹的火又燒了起來,再也不敢看,冷聲訓斥道,「你多大了,還要和我睡,趕緊上樓!」

  林小齊看到爸爸黑沉著的臉,知道再撒嬌也沒用,萬分委屈,爬下床穿上拖鞋,套上睡衣,一步三回頭走出門去,那副樣子,直像一個被老婆趕下床榻的委屈老公,只是,現在沒有誰有這個閒心來想到這麼搞笑的問題。

  林小齊覺得自己每一步都是沉重的,他知道爸爸生氣了,可他卻不知道爸爸為什麼而生氣,難過之餘,這讓他覺得些許恐慌。

  明明剛才氣氛那麼好的,為什麼爸爸又生氣了呢,到底是爸爸太善變,還是自己腦子太死,發覺不了爸爸變化的原因。

  林小齊出門後,周驥下床連抽了幾根煙,煙霧迷濛裡,仍然覺得自己方才居然有那樣的想像太可怕,居然那樣想,簡直畜生不如,他想自己真是瘋了,林小齊是他最愛的孩子,而且是那般單純美好,而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晚上,樓上樓下兩個人都沒有睡好!

  周驥是在自責裡抽煙,林小齊是在忐忑裡翻來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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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林小齊好好想了自從進到爸爸的房間,發生的每一件細小的事情,然後思考到底是哪一件可能讓爸爸生氣,以致他用那樣的冷冰冰又厭惡的聲調呵斥自己,讓自己離開。

  可是,將每一個小細節都想了,仍然沒有發現有什麼地方值得爸爸生那麼大的氣!

  在擔憂與煩悶裡,林小齊一夜輾轉反側,幾次想下樓詢問爸爸原因,又擔心會更讓爸爸討厭,最後,只好一個人獨自憂心。

  林小齊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起床洗漱,用冷水敷了,發現黑眼圈根本沒有變化,只好把頭髮撥下來一些,將眼睛擋住一部分,這樣才下樓吃早飯。

  林小齊下到二樓,內心忐忑,不知道要是把爸爸遇到了應該怎麼辦,是應該和平時一樣問早安,還是先向他詢問昨天晚上的事情。

  林小齊低著頭想了一會兒,依然拿不定主意,在樓梯口探頭探腦,沒有看到爸爸,倒是奶媽上樓來,看到他,以前聲音洪亮的她此時倒捏了嗓子說話,細聲細氣地讓林小齊不習慣,以至於讓他認定爸爸就在奶媽身後,所以奶媽才如此,於是內心更加忐忑,眼神忽悠忽悠地,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擺。

  「小齊,早餐都做好了,嚴管家問你是在樓下餐廳吃,還是就在房內吃?」

  林小齊從小習慣良好,每頓飯都在餐廳裡吃,媽媽在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吃,媽媽去了,就奶媽代替了媽媽的位置,他便是和奶媽一起在飯廳裡用,於是,就形成了飯不能在臥室吃的習慣,只是,這裡和長夏山莊裡的習慣好像不一樣,飯原來是可以在臥房裡用的,那他到底要不要直接回房間去呢?

  林小齊猶豫了一下,問了一句,「爸爸呢?」

  「老爺已經走了,我起來的時候就走了,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那麼急,那時候還早得很呢?」奶媽在長夏山莊裡待慣了,並且也習慣了那裡的豪放式操作,到這裡後,發現這裡的傭人都小聲說話輕聲走路,於是,只能按照這裡的習慣來,捏著嗓子說話就讓她特別不自然,走小碎步更讓她的姿勢看起來奇怪地很,只是,林小齊滿心地擔心周驥的問題,才沒有注意到奶媽的問題。

  聽到爸爸已經走了,林小齊不知道自己是心裡放鬆的感覺強烈些,還是失望的感覺更重些,反正,他終於沒有在樓梯口探頭探腦,而是恍恍惚惚下樓去餐廳裡吃飯。

  一喝那魚粥,就知道是奶媽做的,平時他最喜歡,今天喝著卻覺得腥得厲害,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最後讓撤下粥,就著牛奶啃了兩片吐司。

  林小齊悵然失魂的樣子讓奶媽擔心,詢問原因也問不出來,林小齊失魂落魄一般地回到自己的臥室裡,寒假作業頗多,坐在書桌前,將每天應該做的作業安排好,便開始做英語,之後又有數學,還有物理化學……各科作業堆成山。

  林小齊精神不濟,學習效率可想而知,頭腦昏昏沉沉地一上午連一張英語試卷都沒有做完,數學題更是看到只覺得繁瑣難算,看都不想看。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奶媽來叫他吃飯的時候,他正撐著頭望著英語卷子發呆,腦子裡什麼也沒有裝。

  中午爸爸並不會回來,林小齊看著一桌菜,一筷子也不想吃。

  林小齊的厭食讓奶媽擔心,來摸他的額頭,才知道發了燒。

  拿了體溫計讓林小齊量了體溫,38.2度,並不是特別高,但奶媽卻著急了,管家打電話叫了家庭醫生過來。

  醫生看過之後,林小齊拒絕打針,於是只吃了退燒藥,睡了一覺起來便躺在床上看書,精神一直不大好。

  因為頭天晚上的事情,對於林小齊,周驥覺得羞愧,第一次,他居然因為一個人逃了。

  他沒想過他當時的厲聲呵斥給林小齊帶來了怎麼樣的傷害,之後接到管家的電話,說林小齊感冒發燒了,並不嚴重,已經請了醫生看過,吃過藥後睡了一覺,之後他就在床上看書。

  這時候,周驥才產生起愧疚來,想起昨晚自己的呵斥,應該讓喜歡粘他的林小齊受傷了。

  周驥這才給林小齊打電話。

  「爸爸!」林小齊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沒有平時的清亮,帶著些澀意,有些小時候的那種軟糯的感覺。

  周驥估計那是因為林小齊生病了,所以才如此。

  接到爸爸的電話,林小齊是無比感動的,以至於聲音裡都帶上了一絲哽咽,他原以為爸爸昨晚生氣了會過很久才會理他。

  「燒退了沒有,好好吃藥。」周驥想不到應該說什麼,於是只有這麼一句。

  「吃過藥了,剛才又量了體溫,燒已經退了一些,反正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沒有什麼事!爸爸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擔心我!」林小齊握著電話,聲音輕輕的,帶著一些討好。

  「注意身體,就這樣吧!」周驥聽著林小齊的聲音,心中情緒翻滾,越發覺得昨晚自己的想法太畜生,但是,此時聽著電話,眼前不自覺浮現林小齊虛弱地靠坐在床上接電話的樣子,一定是半垂了眼睫,黑黑的眼瞳裡帶著委屈,臉色有些蒼白,微撅了嘴,唇色比平時要淺淡……想著這些,周驥心裡充滿了幸福,卻又讓他警惕,以至於不能再和林小齊說下去,直接想掛電話。

  爸爸要掛電話,林小齊慌忙阻止,「爸爸,你別掛,我還有事請要和你說!」

  周驥心跳亂了一拍,警惕地問道,「什麼事?」

  「就是昨晚啊!爸爸,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林小齊眼神憂鬱,鼓起了勇氣才將這話問出口,他不希望和爸爸之間有隔閡。

  周驥握著電話的手一緊,望著落地窗玻璃外各式高樓,太陽已經要落下山去,冬日黃昏裡,世界讓他覺得蕭索,好半天,他才說道,「你沒有做錯事,我也沒有生你的氣,爸爸為昨晚的事情給你道歉!」

  爸爸的聲音沉重,雖然說的是讓林小齊安心的話,卻讓林小齊更加忐忑不安了,試探問道,「但是,但是……那你到底是為什麼事情生氣呢?」

  周驥無法回答兒子的這個問題,林小齊用純真中帶著憂心試探的語氣這般問出來,周驥握著電話的手更緊了些,「是爸爸自己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

  「可……可……」林小齊還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出來,沉默了幾秒之後,他才又問道,「爸爸,那你今晚還會回來嗎?」

  周驥想了想,要他怎麼回去面對單純可愛的孩子,只好拒絕,「這幾天都有事情,今晚不回去了,你早些睡,不要踢被子。」

  爸爸這樣的關懷的話語萬年難遇,卻並沒有讓林小齊開心起來,蹙著眉頭問道,「那爸爸你什麼時候才回來陪我呢?」

  「過幾天吧!過幾天就回去,你這幾天想去哪裡玩,可以讓阿嚴安排司機保鏢。」

  林小齊眼神黯了一下,其實,和不認識的人一起,無論到哪裡去玩都沒有多少意思,但是,既然爸爸這麼說了,要做一個聽話的孩子,讓他安心,林小齊還是回答道,「知道了。那我等爸爸閒下來。」

  掛了電話,林小齊靠在床上盯著手裡的書悶悶地發呆,他覺得爸爸是在避著他,所以,故意不回來,但是,他卻不知道爸爸為什麼要避著他,自己到底是哪裡做的不對?

  周驥望著遠處良久,之後居然歎了口氣。

  進來的秘書聽到周驥的歎息聲,只覺得心裡發毛,老總這是怎麼了,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第十八章

  林小齊從小住在長夏山莊裡,沒有鄰居,便沒有青梅竹馬的玩伴,司機每天按時送他上學放學,於是,在學校裡也沒有更多時間交朋友,所以從小到大便沒有太多好友。

  總是一個人看書做作業,彈鋼琴,畫畫,發呆,逗狗,玩耍,他倒沒有覺得有什麼難受或是難熬的,於是,知道周驥幾天不會回來之後,他每天就過得和在長夏山莊時一樣,按照安排做各種事情,忙忙碌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期末成績在考試後第四天就出來了,老師親自打來電話告訴他成績,高中比初中時候學習難很多,林小齊比不上班上同學的努力,只考了班級十一名,年級排名百名之後。

  知道成績之後,林小齊愁容滿面,憤憤難平,怎麼偏偏就是十一名,十名也好啊,那樣可以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叫爸爸回來給他慶祝他考了前十,可這十一名算什麼事?

  林小齊生氣自己考試的時候沒用心,自己找自己的茬,發了一通火,把書桌上的書本都掃到地上去了。

  站在書桌邊上看著一地的狼藉,又上前踢了書幾腳,解了氣之後,才發現難得收拾,要讓奶媽來幫著整理。

  奶媽在樓下,正好他也餓了,可以下樓吃些點心。

  林小齊從旋轉樓梯咚咚咚跑下來,這樓梯一邊正好靠著一面牆,看不到樓梯左邊房間裡的情況,一衝下來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林小齊從上面往下衝勢能大,將來人撞得向後退了兩三步,林小齊鼻子磕在來人下巴上,鼻子一陣發疼。鼻子受到刺激,眼睛就一陣發酸,眼淚幾乎都要掉出來。

  「他媽的,沒長眼睛啊!跑什麼跑?」

  林小齊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他到底是撞了誰,就被來人惡聲惡氣罵了一通。

  「對不起!」良好的教養讓林小齊馬上低頭道歉。

  周延來周驥這裡找東西,進了門急匆匆地往樓上跑,剛要上樓,就被上面下來的一個人給撞了。

  這棟房子裡的人,除了周驥,就是一干傭人,他打聽到周驥不在,才來拿東西的,要是周驥在,估計又會挨罵,他才不會沒事找罵。知道不是老爸,馬上開口大罵,罵了一句之後,才看到面前撞他的人是個消瘦的少年,他正低頭道歉說「對不起」,只看到他一個頭頂,軟軟的茶色的頭髮,上面是一件黑藍格子的毛衣,下面一條最簡單樣式的黑色褲子,腳上一雙淡藍的設計成青蛙樣的拖鞋,聲音倒是很好聽。

  林小齊的誠摯的態度,讓周延接下來罵人的話就說不出來了,而是好奇地問道,「你誰啊?」

  林小齊抬起頭來,「我叫林小齊。」待說完看清被他撞到的人的相貌,直接驚得瞪大了眼睛,這,這個人和爸爸長得好像,臉部輪廓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只是,他沒有爸爸身上沉穩威嚴的氣勢,而是滿臉寫著張狂與倨傲,帶著些稚嫩,正居高臨下打量他。林小齊心中一頓,這個人和爸爸長得這麼像,而且,態度這麼猖狂,莫非是爸爸的兒子,自己的哥哥。得出這個結論,林小齊心裡不太好受,但是,又莫名地有些親切,他雖然知道爸爸還有別的兒女,因為沒有見到過,所以,他一直就催眠自己,好像爸爸只有自己一個孩子,而且,是最愛自己的,此時看到另一個和爸爸長得如此相像的哥哥,那種美好設想被打破的難過直接刺向他的心,告訴他,他並不是爸爸的唯一,這般,他心裡怎麼能夠好受;但是,血液牽連的天性,又讓他想對這個哥哥親近,畢竟,沒有媽媽的他,又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在,一直都讓他覺得孤獨。

  周延看到林小齊的臉,很是驚艷了一把,沒想到這個撞到他的少年長這麼漂亮,白皙乾淨的臉,特別是一雙眼睛,看到他後瞪得大大的,明明是清亮的眸子,但是又讓看到它的人覺得它是蒙著水霧般的迷離,動人心魄,充滿誘惑;而他一雙水紅的菱唇更是像要人去親吻一般,微微上翹著,勾引著另一張唇的接近。

  周延好好打量了林小齊一番,就想到了周驥房間裡的那張照片,但是,照片裡的人年紀要小些,和這人輪廓雖像,但是卻胖嘟嘟的,應該是這人更小一些的時候照的。

  第一次在周驥房間裡看到那照片的時候,周延就猜想那是周驥的私生子,應該還是特別喜歡特別寵愛的那種,不然不會將他的照片放在臥室裡。

  周延當時挺嫉妒的,自己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兒子呢,怎麼不見老爸將照片放在那裡。周延當場就鄙視地說,「這小孩兒好醜,胖成這樣,小心脂肪肝高血壓!」

  周驥聽他這般說,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過來將照片拿走了,「你有他一半好再來說。」

  周延只氣得牙癢癢,卻不敢過分頂撞父親,免得沒好果子吃,又被教訓一頓。

  現在看到照片裡的胖小孩兒已經長成了俊秀標緻的翩翩美少年,周延心裡更別提有多彆扭了,望著林小齊,態度傲慢,說道,「你叫林小齊啊!怎麼沒姓周?多少歲了?」

  林小齊輕蹙眉頭,猶豫了一下,才回答,「我和媽媽姓。就快十六歲了。」

  「這樣啊!我叫周延,比你大兩歲,叫我哥!」周延態度冷淡,語氣卻強硬,居高臨下目不轉睛將林小齊盯著,林小齊被他看著頗有壓迫感,聽他說他叫周延,就知道自己所想不差,果真是爸爸另外的孩子,他讓自己叫他哥的時候,林小齊心情很複雜,將目光轉到一邊的窗戶上面去,從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常青樹在微風裡搖著自己的葉子。

  「喂,你不叫我哥嗎?真是不像話,老爸沒給你說,我是老大?」周延看林小齊用沉默反抗,心裡就有些不爽快。

  林小齊又將目光放在他身上,一雙春水翦瞳凝望著周延,直讓他吃不消,本來還要說出口的教訓這孩子兩句的話硬是出不了口。

  林小齊看周延長得這般像爸爸,還是覺得很親切的,低聲喚了一句,「哥哥!」

  林小齊第一次叫哥,聲調不免不自然,不過,他那略顯扭捏羞澀的態度,輕柔軟綿的聲音,讓聽到的周延直忡愣了好一陣,沒想到他叫哥這麼好聽,心裡激情頓生,原來還想為難林小齊的,此時,只剩下對他的好感,一個做哥哥的自豪感升起來,他馬上過去拍了拍林小齊的肩,「小弟,以後我罩著你了。」

  林小齊驚訝地看向他,他這麼豪放的姿態,以至於林小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管家過來看到周延和林小齊站在一起說話,頗驚訝,問道,「少爺,你怎麼來了?」

  周延看到嚴沁,打哈哈笑了兩聲,「嚴伯,我來拿個東西,是上次放這裡的。你可千萬別給我爸說。」

  說著,便已經快步跑上樓去了。

  林小齊看到周延上樓三步作一步的矯健姿態,愣愣地站著沒有轉身。

  嚴沁怎麼不知道周延,他雖說是來拿自己放在這裡的東西,他哪裡會將東西放這裡,估計又是周驥收繳的他的什麼,他以為時間過了周驥忘了,便來拿回去,唉,這孩子永遠都這副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學好一點呢!

  嚴沁看向林小齊,「小少爺,你有事嗎?」

  林小齊還望著樓梯,一副愣愣的呆樣,此時被管家喚過神來,才紅了臉,道,「我來找奶媽,我屋子亂了,她去幫我收拾!」

  「陳媽出去了,現在不在,我安排別的人去給你收拾,你看可以嗎?」管家態度親切地說道。

  林小齊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自己那些東西弄得那麼亂,還有一些以前的卷子,這次拿來整理錯了的題,都是一些大紅叉叉,他哪裡有臉皮讓別人去看到,趕忙拒絕了,「不了,奶媽不在,我自己去收拾好了。」

  「有什麼東西不便別人看到嗎?」管家笑著逗林小齊。

  林小齊紅著臉慌忙轉移話題,「我,我餓了,想吃些點心,可以幫忙準備一下嗎?」

  管家還沒有回答,帶著一臉笑意,從樓上風風火火跑下來的周延聽到林小齊的話,就直接過去拉他,「小弟,我帶你出去玩!」

  林小齊有些歉意地回答道,「我作業還沒做完!」這還是下午四點多,按照林小齊的安排,這時候正是下午做作業的黃金時間。

  「做什麼作業!」周延說完這一句,看林小齊皺了眉頭,便改變了說話方式,「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去玩一會兒能耽誤什麼。你是我弟我才邀你,別人我可不會叫。你真不去?」

  林小齊有些為難,看向管家。

  管家也很為難,林小齊這樣乾淨的孩子,跟著周延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裡去,於是,他為林小齊拒絕道,「少爺,你自己去吧!小少爺不想去就算了。」

  周延看向林小齊,看到他純真的眼,乾淨的氣質,邀他去玩,他居然在說作業沒有做完,沒想到週二能有這樣的兒子,周延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林小齊拐出去,「嚴伯,他又沒說不去。我們兄弟的事,你不要替他拿主意,真是,我第一次邀你,你就不給我面子?」

  林小齊還不知道周延會將他帶到哪裡去,但是看周延也才十七八歲的樣子,想想估計就是什麼遊戲廳網吧之類的地方,雖然他不喜歡打遊戲也不喜歡上網,不過,作為和這個長得像爸爸的哥哥的第一次見面,還是應該給他些面子,和他一起去培養一下感情,再說,爸爸又不在,自己每天呆在屋子裡沒出去過也實在悶了些,出門一趟也好,於是,林小齊就答應了,「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到時候哥哥多照顧我。」

  周延爽朗一笑,攬上林小齊的肩要帶他出去。

  林小齊看到自己的穿著,才說道,「你要等一下,我需要換衣服。」

  周延看了眼他腳上那雙青蛙王子的拖鞋,笑著說道,「去換吧!你多大個人了,還穿這種拖鞋,我十二歲時候就不穿了。」

  林小齊被他說得羞紅了臉,這拖鞋又不是他自己挑選的,是奶媽準備的,他難道能嫌棄不穿嗎?

  林小齊上樓了,管家才對周延說道,「少爺,小少爺第一次來,你不要帶他去什麼過分的地方,晚上八點之前要把他送回來,要是不送回來,我可要打電話給老爺,說你今天來過的事情了。」

  「知道,知道,能去什麼過分的地方?今天是同學聚會,不會多麼過分,再說,他可是週二的兒子,怎麼能一點世面都沒有呢?」周延不耐煩地回道。

  第十九章

  林小齊換好衣服下樓,周延看他穿著樣式最古板的襯衫毛衣厚外套,臂上還挽著一件風衣和一條手織的長圍巾,就無限感概,這個人還真是個循規蹈矩的中學生,爸爸那麼喜歡他,難道就是因為他在這些方面的乖巧聽話順從靦腆?

  周延拉著林小齊出門的時候,管家站在一邊十分憂心,再三給周延確定,讓他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並且要早些將林小齊送回來,周延無可無不可地答應著。

  周延的車開出了庭院大門,管家便開始後悔把林小齊交給他了,畢竟,周延可不是什麼善茬,要是又和別人打架,將林小齊牽連進去受傷,那就不好辦了。

  管家只能想等周延八點還不將林小齊送回來,他再想辦法。

  林小齊對於周延開車技術的嫻熟,感覺特別崇拜,畢竟,他自己在這方面就完全不行,司機從來不敢將車交給他開。

  「你們什麼時候放的寒假?」周延隨意和林小齊侃著話。

  「剛放幾天。」林小齊看著周延的側臉回答,周延同爸爸十分相像的長相讓他特別信賴並且有安全感。

  「那你是這幾天才來的,你原來住哪裡?」周延看到林小齊乖巧的樣子,不自覺就會將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關愛弟弟成為他的本分。

  周延態度良好,語氣親切,林小齊最開始和他出來時還有些忐忑,此時也放鬆了心情,「期末考完就來的,我在長夏讀書。」

  周延握著方向盤,點點頭,「那裡啊,聽說那裡的學校都很嚴,我有認識的人在那裡讀書,都說受不了。」

  林小齊低頭歎道,「還好吧!我不是特別喜歡到處玩,沒覺得有多嚴。」

  「你成績很好麼?」周延突然問道。

  林小齊被他問得紅了臉,羞於出口地囁嚅道,「不,不是特別好,中等偏上吧!」

  周延看林小齊那不好意思的樣子,空出右手來拍了他的肩一下,笑道,「中等偏上已經算不錯了,我一向倒數,還不是一樣過,老爸也不管這個!」

  林小齊沒有回答,現在想來,爸爸好像的確不怎麼管他的成績,每次考好了給他說,他會笑笑誇獎兩句,問要不要什麼獎勵,但是,沒有考好,爸爸也不會責罵。

  周延不問話了,林小齊就不說話,一副安靜斯文的樣子坐在副座上,臉上表情恬然,望著車窗外,周延能體會到這個弟弟和他的巨大的不同,也許就是因為這種不同造成了兩人在父親心中的地位的差距,但周延此時並沒有嫉妒,他和他的父親周驥太像,以至於,周驥喜愛的,他也會不自覺喜歡,很快便也對林小齊這種人產生好感,並且有心憐惜照顧他。

  「S城你游過沒有?」周延問道。

  「來過幾次,但沒有專程遊覽。」林小齊老實回答。

  「這些天你就跟著我吧,我帶你到處玩,保證你以後就不想回去了,怎樣?」周延爽快說道。

  「哦,謝謝!」林小齊心裡想著看爸爸的意思吧,他要是願意讓我跟著你,並且,他沒有時間陪著我,我就和你一起,於是回答地有些漫不經心。

  車停在一個小的露天停車場,外面冷,林小齊出來後就將風衣穿上了,還繫了圍巾,林小齊看周延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一件外套,既不穿風衣,也不系圍巾,便關切問道,「你不冷嗎,要不,我把我的圍巾給你。」

  周延聽他這般關切的詢問,還是挺感動地,故作豪放地擺擺手,「不用,我不冷,再說,你那是什麼圍巾啊,太土了吧!」

  「啊!是嗎!這圍巾是奶媽織的,我覺得這條還好!」林小齊被周延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窘地微紅了臉,畢竟被人評價太土,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算是一件傷自尊的事情。而他一直以為這圍巾還好,畢竟比奶媽另外織的幾條好一些,奶媽給他織了,他不能嫌棄奶媽的心意,雖然不喜歡,有時候還是要系系讓奶媽安心歡喜的。

  周延說話一般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說完也沒有注意到林小齊的不自然,便帶著他從停車場往一條街走,他走路快,看林小齊亦步亦趨費力跟著他,便放慢了腳步,說道,「沒有多遠了,那邊不好停車,才把車停在這邊。」

  林小齊不知道周延說的是哪裡,此時已經五點過,他餓了,便快步上前走到周延身邊,抬頭望著周延,聲音略委屈,問道,「我餓了,可以先吃東西嗎?」

  周延愕然,看著林小齊,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嗎,現在這麼早要東西吃,之後才答,「那裡有東西吃,先過去吧。」

  林小齊原來以為是網吧,被周延從一個雖不顯眼但還是頗氣派的門帶進去,才知道,裡面不是網吧是酒吧!

  對於過夜生活的人來說,此時還早,酒吧裡人不多。

  周延朝服務生還有調酒師點點頭,掃掃酒吧內情況沒發現自己的人,又過去向他們詢問了問題,回過頭來看林小齊正駐足看裡面的擺設,便到他身邊問道,「你沒到過酒吧嗎?」

  「未成年人不要飲酒!」

  林小齊蹙著眉一本正經的話讓周延失笑,本想嘲笑林小齊老土,看林小齊那純真乾淨的臉,便不好打擊他,最後說道,「過會兒你不喝酒就是了,可以喝果汁。」

  以為就在這裡會停下來,沒想到周延卻拉了他繼續往裡面走,還從褲袋裡拿出一張卡,在林小齊面前晃了晃,「今天就是去爸那裡拿這個,上次被他收了。」

  「是什麼?」林小齊好奇地問道。對於爸爸會沒收東西這一項,林小齊是不瞭解的,因為他的東西從沒有被沒收過。

  「裡面的貴賓卡,要包間就必須用貴賓卡才行。」周延答道。

  林小齊瞭解地點點頭,「哦,這樣!那爸爸為什麼要給你沒收了呢?」

  「上次出了點事情,這裡經理將我的卡給老爸的。」周延回答著,已經帶著林小齊穿過走廊進了裡面,「其實這卡原來是老爸的,我給他拿來了,後來又被他收了回去。」

  聽到有關周驥的事情,林小齊總是特別關心感興趣,「那其實是爸爸是這裡的貴賓客戶,他經常來嗎?」

  「不經常吧!去別的地方倒是多些,不然,卡怎麼會到我這裡呢!」

  周延的話讓林小齊有些黯然,他原來以為爸爸最在乎的孩子是自己,通過周延的話,現在才知道這就是姓周和外姓的差別,顯然,因為自己每個月只能見一次爸爸,自己對爸爸根本就不瞭解,而這個叫周延的估計是爸爸妻子生的哥哥要對爸爸瞭解多了,而且,聽他說起爸爸那般隨意的樣子,就知道他和爸爸之間關係更加親密,這讓林小齊覺得傷心難過。

  林小齊被周延帶到後面一間休息室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從黯然中回過神來。

  「延哥,你可算來了!」一個人看到周延,馬上過來招呼說道。

  「你們怎麼沒在前面?」周延帶著林小齊走進去,邊問道。

  「逸然說前面現在沒意思,就到這裡來等了。你拿到了嗎?」那人問道。

  周延將卡一晃,「怎麼會拿不到。」

  林小齊看到房間裡面有五六個人,有人在打牌,有人在抽煙,年齡都不大,和周延差不多的樣子,不過看打扮都是一副不良學生樣,林小齊心裡有些忐忑,看向周延,而周延卻沒有給予他回應。

  大家都過來和周延見禮,看到乖乖學生林小齊,一人問道,「大哥,不介紹一下這位是誰?不是說今天要讓虹妮姐來陪的嗎?」

  問的人聲音裡帶著些猥褻的笑意,林小齊雖不太明白他話裡的隱喻,但他說話的音調和看著自己的眼光讓林小齊厭惡,並且直接表現在臉上,他皺了眉頭,緊抿著唇,眼裡顯出怒氣。

  周延聽到,出手就給那人的頭一巴掌,罵道,「亂說什麼!」便將林小齊拉到身前來,大聲宣佈道,「我弟,我親弟弟——林小齊,你們不要欺負他!」

  林小齊不喜歡他們,但是被周延介紹,還是很禮貌友好地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林小齊,請多多關照!」

  林小齊的這個見面問候,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年頭誰還來這套。

  過了一陣,才有人笑著故意回道,「請多多關照!」他的語音帶著明顯調笑,後又引起一群人起哄。

  林小齊被他們搞得莫名其妙,知道自己在被嘲笑,羞憤難當,窘迫地臉都紅了,心裡後悔跟來,但骨子裡的傲氣又讓他不想示弱去要求周延馬上送他回去。

  後,另一個人又突然問道,「延哥,你什麼時候有親弟弟了,認識這麼多年都沒聽你說過。你莫不是消遣我們?」

  周延沒有答,另一個人接嘴道,「週二那麼能搞,延哥多出一個弟弟算什麼!」

  因為周延時常自己念叨他老爸的壞話,別人便以為這方面可以隨意玩笑,有一個人這般說,另外兩個就跟著笑,還跟著附和。

  林小齊聽他們帶著調笑地說到爸爸,氣得眼都紅了,就差衝過去和人家幹架。

  周家人最是護短,周延雖然能自己說他爸,但別人是不能說的,和他一起久一些的人都知道他的這一點。這人一說就犯了周延忌諱,那些沒有笑的人已經皺了眉,就聽周延冷冰冰的聲音,「你他媽的嘴巴吃了屎啊,這麼不乾淨,我爸的名字是你隨便能說的?你媽才會搞……」

  周延還想再罵,坐一邊和人打牌的曹逸然起身來拉他,「好不容易放假聚一次,莫鬧得這樣僵嘛!」拉了周延又去象徵性打了那亂說的人兩巴掌,說了他兩句,這才算是讓氣氛又好了些。

  曹逸然看向林小齊,林小齊正為他們的暴力感到吃驚,並且認為剛才周延罵人的時候挺酷的,至少算是維護了爸爸。

  曹逸然讓周延去服務台先預定房間,這才拉了林小齊坐到一邊沙發上,問道,「你真是大哥他親弟弟?」

  林小齊瞪大一雙美目,坐姿端正,點頭,「是啊!」

  「一點都不像!」曹逸然好好打量了林小齊,他當然不懷疑周延他爸會給周延多生幾個弟弟妹妹的能力,但這個顯然和周延沒有一點共通處,才讓他好奇。

  「我像媽媽,不像爸爸!」雖然曹逸然也是和這夥人一樣的奇怪打扮,但剛才看他和周延的親近的說話方式,並且周延也會聽他的勸阻,於是,他就自動認為曹逸然是和周延關係最好,是比別人更加能親近的一個人,對他更有好感一些,對於他的話也認真回答。

  「像你媽好啊!長得好看一些!要是長得像你爸,不是又一個延哥?」曹逸然笑著說。

  林小齊聽到他這明顯說笑還有讚賞的話,露出了到這裡來後的第一個笑容,原來就漂亮的臉更是璀璨生光一般,眉目舒展,眼睛彎彎,看得曹逸然直接愣了,直直看著林小齊不轉眼。

  周延正好進來,就看到曹逸然那副色狼樣子,並且所說的話,不正是調戲的開場白。周延大踏步走過去,一把將林小齊從曹逸然身邊拉開,對曹逸然警告道,「別打他的主意!」

  第二十章

  「大哥,我們可是認識十幾年,做十幾年的兄弟了,你親弟弟便是我親弟弟,我哪裡會打他主意,照顧他是應該的。」曹逸然大義凜然狀非常誠摯地保證。

  「但願如此!」周延掃了他一眼,坐到林小齊旁邊,將林小齊和曹逸然隔開。

  曹逸然看周延懷疑的眼神,馬上露出可憐兮兮的怪樣子,隔著周延對林小齊說道,「小齊,你看你哥怎麼對我,我們可是穿開襠褲就認識的,現在居然懷疑我的用心。」

  林小齊被他那故作的可憐兮兮的樣子逗笑了。

  「你他媽噁心到另一邊去,別拿泡妞的手段用在我弟身上。」周延皺眉推了曹逸然一把。

  聽到周延的話,林小齊有些愕然,什麼叫泡妞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自己不是男生麼?

  曹逸然根本不顧周延阻撓,再接再厲,帶著笑容望著林小齊,說道,「我叫曹逸然,以後你叫我曹哥哥。」

  林小齊可不會真叫他曹哥哥那麼噁心的稱呼,靦腆喊了一聲,「曹逸然,你好!」

  曹逸然聽林小齊喚他名字,露出一副可憐相,周延嘉獎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林小齊要吃東西,大夥兒便一起去到前面經營的酒吧裡,這裡有食物供應,只是,都是些蓋澆炒飯炒麵沙拉之類簡易食物,林小齊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拿著菜單研究了很久,點了份炒麵,然後是濃湯,小點,還有水果沙拉,加上飲品,一個人就擺了一張桌子,坐在那裡慢條斯理動作優雅地吃。看他這個吃東西的做派,大家才打心裡相信,他真是周延家裡的弟弟。

  周延他們則是坐在他旁邊兩桌,胡亂吃些東西算是解決。

  林小齊看到酒吧裡人漸漸多了,他原來以為,周延帶他來,就是這樣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酒吧裡的情景。他記得以前看過的一段話,大意是說城市裡的人是孤獨的,即使不喜品酒,也願意坐在酒吧裡靜靜享受,聽著音樂,看著別人笑鬧歡樂,那樣,心裡的孤寂會減淡一些,但是,好像文章最後又說,其實,這樣看著,人是越來越孤寂了,因為這裡的即使是笑鬧的一群人是比他還寂寞入骨髓的一群人。

  這般的話對於林小齊來說,他並不理解,看到那種蒼涼的寂寞的筆法的時候,他隱隱覺得傷心,但是,並不是特別有感觸,他覺得寫這個的人是心靈空虛,而他,是從不空虛的,他的心用來期盼爸爸都不夠,哪裡有剩餘的空間讓他來感慨那種空虛的寂寞呢!

  服務員收走了杯盤,周延過來問他要不要嘗嘗酒,林小齊搖頭拒絕了,於是周延便給他點了果汁,讓他坐在這裡不要亂跑,要是有事就叫他。林小齊乖乖地答應了。

  雖然酒吧已經熱鬧起來,但是,時間畢竟還早,很多節目都沒有上演,林小齊坐在那裡看著裡面形形色色的人,用一雙明亮的澄澈的眼睛靜靜的望著,光潔細膩的皮膚在酒吧裡閃爍的光下流動著美妙的光彩,他坐在那裡,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小齊發現酒吧裡雖有女性,但是卻很少,寥寥幾人,大多數為男性。

  在許多人觀望之後,已經有人躍躍欲試,端著酒杯來到林小齊的桌前。視線被擋住,光線暗了很多,發呆想到爸爸的林小齊才回過神來,抬起頭來,因為來人背光,他沒有看清來人的相貌,不過,看體型,這人挺高,身材也很好的樣子。

  林小齊穿著規矩保守,相貌乾淨清純,僅僅是坐在那裡喝果汁也姿態優雅貴氣,能判斷出他應該是某一家的小公子。

  「你好,能請你喝杯酒嗎?」來人聲音頗優美磁性。

  林小齊愣了一下說道,「謝謝,不過我有果汁喝!」說著還將果汁杯子拿起來展示了一下。

  來人笑著坐到了他的對面,林小齊看到他長相挺英俊的,不是像爸爸那樣的英俊,是長相更精緻一些的,但是,卻少了爸爸身上的那種氣質。林小齊覺得此人有些虛偽做作,但是,出於禮貌,並沒有在臉上露出不喜歡的神情,而是露出一個淺笑。

  「看樣子,你還是中學生吧!」對方笑著詢問。

  林小齊知道這種場所中學生是禁止進來的,他不想拆周延的台被趕出去,於是,只是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對方正開口要繼續搭訕下去,方才離開的周延已經回來,掃了那人一眼,臉上露出不爽的表情,語氣倒還客氣,「對不住,他不接受男人。你找別人去吧!」

  對方看到周延,再唸唸不捨地看看林小齊,端著酒杯走了。

  林小齊此時約莫明白了剛才那個來找自己的人是帶著搭訕的意思,但是卻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找在場的漂亮姐姐而找他,林小齊朝周延露出明媚的笑,他為周延對自己的維護和保護感覺欣慰。

  酒吧裡的音樂變得勁爆起來,已經有不少人下場跳舞,周延邀他去玩,林小齊靦腆地拒絕了,於是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他的身邊此時坐著周延安排的輪流陪他並且防色狼的人。

  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周延看看手錶,卻沒有要將林小齊送回去的意思。

  周延從舞池裡出來,看到林小齊身邊正好是曹逸然在陪著,不知道曹逸然又在說什麼,林小齊臉上帶著笑容。

  習慣於歐洲古典音樂的林小齊,覺得這裡的音樂吵得耳朵生疼,閃爍的舞池燈光晃得眼睛難受,見識過酒吧,並且覺得很無聊的林小齊希望回去了,此時看到周延過來就撂下了曹逸然,說道,「哥哥,時間晚了,我要回去了!」

  周延看看那個通向後面主樓的過道,想了想,過去拍了拍林小齊的肩,問道,「覺得這裡怎麼樣?」

  林小齊覺得自己不喜歡這裡,但是,既然是哥哥好不容易邀自己來,就不能傷了他的面子,違心地答道,「還好,很熱鬧!」

  周延露出笑意,「現在時間還太早,真正的節目都沒有開始呢!不過,我今天是要帶你去見另外的東西,讓你開眼界。」

  林小齊有些煩了,並不想去見周延說的開眼界的東西,但是也不好拒絕,只囁嚅地說道,「可是,時間晚了……」

  「時間哪裡晚,現在還這麼早,走,去吧!」不容林小齊反抗,周延已經拉著他從酒吧的那條通道往後面走了。

  曹逸然帶著另外的幾個人也一起跟過來。

  經過剛才的時間,周延這一起的幾個人都相信了林小齊是周延的親弟弟,並且還倍受保護,所以,對林小齊頗愛護;林小齊也沒有了最開始對他們的厭惡,覺得這些人其實有些方面是不錯的,於是,也稱呼地較親切。

  周延他們說的大部分話林小齊都覺得聽不懂,但他也沒有要求自己一定要懂,於是,只是靜靜地跟著,思維不知道已經飄蕩到什麼地方去了。

  從酒吧過來只是其中一條路,林小齊看到通向後面這棟較隱蔽安靜的建築還有別的路徑。這裡和前面的酒吧迥異得就像兩個世界,前面嘈雜,這裡安靜,前面色彩艷麗放縱,這裡卻色彩濃重,並且,最重要的是,前面給人的感覺要輕鬆很多,這裡卻讓人覺得莫名地壓抑。

  林小齊跟著周延,有些不好的預感,想問他到底是要做什麼事情,但是,卻又怕被人瞧低了所以問不出口。

  大理石的地板光可鑒人,水晶吊燈的燈光調得暗了,讓大廳裡顯得迷離,周延拿出卡刷了,有專門的兩位服務人員前來領著一行人坐電梯上樓,態度恭敬。

  林小齊一直在可說是鄉村的長夏山莊裡長大,那裡,處在大自然裡,景色秀麗迷人,和這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樣子,這裡是鋼筋混泥土構造起來的一棟棟龐大的建築物,在林小齊的心裡,這些建築物讓他覺得像是怪獸,裡面的一切都被層層掩蓋起來,無論是美好抑或是醜陋,善良或是罪惡,純淨或是淫 穢……

  他的視覺,他的聽覺,他的嗅覺,他的觸覺,他的感受,他的心原來只接觸了美好的乾淨的東西,讓他能有那樣一雙美麗澄澈的眼睛,乾淨而純潔的神情。

  從長夏山莊裡看下去,能看到銀色的腰帶一樣的一截盤山公路,而往下會是村子,村莊沿著河流而建,那裡種植著各種果樹,從河裡升騰起來的霧氣總是能繚繞整個村子,在騰騰白色霧氣裡,那裡恍若仙境,而山上的一切也會浮在一片薄霧裡面,綠油油的茶園在霧氣裡若隱若現,還會在裡面看到茶農在勞作,入鼻是帶著茶葉清香的淡淡的泥土香,入眼是清新自然的美景,彈鋼琴,繪製從長夏山莊看到的景色,在他心裡,人人都是平等的,在書裡,他會看到邪惡,但是,更多,他看到的是美麗的童話,他也只相信,那些美麗的童話。那就是他的世界,他眼見耳聞並一直生活的世界。

  但是,就是在這裡,他才第一次被震撼,被打破了原來的世界,撕裂的現實世界,開著一道口子,恰恰讓他窺見其中的最惡劣的一角,這一切又如何讓他理解,原來,人世間是擁有此般的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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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林小齊望著這一間寬大的房間,裡面裝修得富麗堂皇,濃烈厚重的顏色和飄著的淡淡的香氣帶著說不出的讓人熏然欲醉的感覺,心底甚至有隱隱的躁動,而林小齊並不知道這躁動是什麼,只是,感覺有些眩暈。

  周延攜著他坐到一邊寬大的真皮沙發上,林小齊不知道這間顏色濃烈地甚至讓人壓抑的房間會出現什麼事情,以至於讓另外的人臉上都透出期盼和甚至能稱之為神經亢奮的神情來。

  這讓林小齊在覺得壓抑眩暈之外還隱隱恐懼,好像會從這間房裡的某處或是直接破牆而入一個兇惡的怪獸,從一個清新的山野,從一個天藍色的澄淨的處所,他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如何能夠保持鎮定,他不敢四顧探尋,只端正地坐著,那樣挺直著的脊樑,好像才能夠略微減輕他心中的不安。

  「一月才一次的活動,要不是延哥有卡,想見識一番也不能。」

  說這話的叫朱墨成的人,就是最開始見面時候說爸爸壞話讓周延罵了一通的那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卻有這裡所有人中最文雅的名字,林小齊將目光轉到他身上,看到他臉上帶著明顯的亢奮色彩,還有向周延討好的意思,這幾個小時以來,林小齊算是明白,他的這位大哥周延是這群不良份子裡的老大,他們都怕他或是說仰仗他還有屈居其下討好的意味,林小齊並不知道這幾個人也都是本市裡家世很好的二世祖,但是卻要仰仗周家的一群人,他只把他們當成了所看的某些電影裡面的校園不良份子,裡面有一個武力最厲害的,於是就做了老大,這已經是林小齊想像的極限,他的世界比他們要簡單很多,除了家裡便是學校,超出之外的就是故事裡才會出現的。

  林小齊也隨著朱墨成的目光望向周延,不明白他們所說這一月裡才有的一次活動是什麼活動,難道就是大家枯坐在這裡嗎,顯然不是!

  「估計也就這一次,我可是擔了風險的,被我爸知道了,不會再有下次。」周延微皺了眉翹著腿靠在沙發上淡淡回答,其實,他心裡在想,要是被爸知道了,估計並不只是這張貴賓卡會被收回去,還會有一頓狠狠的教訓吧!唉,誰叫他打賭輸了,賭約是來這裡見識一次,錢倒是小事,主要是週二那一關不好過。

  周延習慣性伸手從衣袋裡掏煙,發現沒有了,便朝曹逸然作手勢讓他拿煙。

  「能見識一次就夠了。」另一位面色白皙但是帶著虛胖叫樊冬的人如此說,說著就看向林小齊,實在是林小齊和他們不一樣,他略有擔心地道,「林小齊,不送他回去?」

  林小齊露出疑惑神色,問道,「我怎麼了?」

  周延側過臉來,朝他神秘一笑,「讓你也看看,你以前一定沒有見過。」周延打定主意將林小齊留下來,他倒是考慮得好,要是週二追究起來,不是林小齊也在嗎,估計到時候週二是會對林小齊手下留情的吧!既然對林小齊都手下留情,也就不會太為難自己。當然,他這個算盤完全打錯,到時候,他把林小齊帶到這裡來,週二的怒火只怕會更盛。

  所有人都說得隱晦,林小齊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原來還緊張不安,此時也帶上了點點興奮。

  曹逸然將煙給周延,並且為他點煙的時候,林小齊一雙明亮大眼把周延盯著,周延將煙在他面前一晃,「你也要抽一支!」

  林小齊眨眨眼睛,擺手道,「我不要!抽煙有害健康,未成年人更加不要抽,你也不要抽。」

  林小齊嘴裡時常語出驚人,現在大家已經不大驚小怪地咋呼了,只是不以為然。周延不滿地回答,「老爸不是就抽!」

  「我也有勸他,他現在就不在我面前抽了。」林小齊一本正經。

  周延眼裡顯出些錯愕,「他會聽你的?」

  「為什麼不聽,讓孩子吸二手煙更是不對的!」林小齊的教育之言讓周延瞪大了眼,直接豎拇指,「你狠!」

  林小齊知道他又在說反話,小動作改不掉地在他面前微撅了一下嘴,周延看到直接批判他,「你還是孩子呢,撅嘴巴!」

  坐周延另一邊的曹逸然卻讚揚道,「小齊,管延哥呢,要怎麼做怎麼做!」

  林小齊不想理他們了,要求去衛生間,周延按鈴讓服務員進來,服務員在一邊看起來和別處牆壁一模一樣的牆上推了一下,那裡就開了一扇門,林小齊驚訝於這樣別緻的暗門設計,進去之後,裡面是一間臥室,他在一邊看到了另一道門,那裡是洗手間。

  林小齊再出來的時候,房間裡的光線昏暗了很多,方纔他們點的煙酒點心一應東西已經送進來,並且,房間裡的設置好像改變了一些,林小齊仔細看看,才發現有一面牆上出現了一個玻璃窗戶,沙發對著的那面牆上還出現了一個屏幕,他有些好奇地打量,坐到周延身邊去,問道,「這裡的設計好神奇,能夠隨便改變的嗎?」

  周延笑著回答,「這要問這裡面的設計師,我可不懂。」

  林小齊最開始進來時候感覺到的那種壓抑眩暈又出現了,房間裡的光線更加昏暗一些,這讓他不習慣,本能尋求保護地抓住了周延的手臂,而周延並沒有拒絕。

  屏幕自動打開了,上面開始出現畫面,看著是一個紅地毯舞台。

  「尊敬的客人,這次有六件物品拍賣,各有特色,都是難得的珍品,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下面是第一件……」

  林小齊看到一個身著黑色唐裝略顯清瘦的男子走上舞台開始介紹,房間裡此時已經只有那屏幕傳出來的光,他又向周延靠靠,湊到周延耳邊小聲說,「這是拍賣會嗎?」

  周延向他一笑,點頭。

  「那為什麼要弄成這麼神秘,我們要坐在這裡看?是黑市拍賣?」林小齊知道的黑市拍賣也是看小說看來的,他問著,覺得驚奇,將目光緊緊盯著屏幕。

  房間裡的壓抑氣氛和淡淡香味能讓人緊張亢奮,又沉迷其中,所有人都緊盯著那個屏幕,期待著第一件物品是什麼。

  周延也是,於是只側頭看了林小齊一眼,並沒有給予他回答,而林小齊就當他默認了。

  「她得來並不容易,十六歲,男性生殖系統和女性生殖系統都發育良好,而體態相貌,正如大家所見……髮質很好,漆黑柔順,皮膚質量上佳,用膚如凝脂來形容也不為過,杏核眼,深褐色瞳仁,……身體完美,沒有暇疵……」

  林小齊看著屏幕,只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為什麼那主持人介紹第一件物品,並不是某一樣貴重的東西被拿了上來,而是一個人被帶著走上來,此人原來微低著頭看不到相貌,並且身上穿著一件極輕薄的白色日式浴衣一般的東西,在主持人開始介紹他的時候,他便開始脫衣服了,林小齊只見那一件輕薄的衣物就這樣從他身上滑下去,然後就出現一具赤裸裸的白皙身體,那件絲衣就逶迤在他的腳邊,林小齊在看到他的身體的那一剎那,只覺得呼吸倏地一頓,那樣美麗以至於讓他覺得呼吸困難,周圍的一切都離開了他的感知範圍,他眼裡只有那個人的身體,而他的雙手抓著周延的胳膊是那麼用力,來緩解他心中的震撼帶來的眩暈。

  因為他的所有感知都被那屏幕中的人所吸引,所以才沒有感覺到房間裡的所有人都如他般被那具美麗的身體震撼並且呼吸粗重,眼睛像要突出來一般地死命盯著那屏幕,身體不自覺向前面探。

  林小齊太過單純,他還沒有接觸過身體的慾望這種東西,此時看到,他也有那種身體發熱腦袋發昏的感覺,而明顯,其他人已經有了男性的反應了。

  隨著主持人的介紹,站在上面的那個「物品」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龐,臉上帶著些清純又媚惑的笑,屏幕上特寫著他的臉,精緻的眉眼,眼中蕩漾著水光,瓊鼻小嘴,像在壓抑著什麼,原來抿著唇,在主持人讓他發出聲音來的時候,他說「主人,請您給我!」聲音裡帶著媚惑的喘息,讓聞者慾望勃發。

  林小齊並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卻被他的媚人的聲音勾得滿臉通紅,一直揪起來的心就像要供養不足讓他窒息而死。

  主持人開始介紹台上物品的培養過程和他的調教師等一系列東西,林小齊完全不明白他們這是在做什麼,他看著那個屏幕,像是在看著異世界裡的情景。他不明白那個人是真的嗎,還是,現在世界上已經有這樣逼真的玩偶,但是,這樣的玩偶為什麼要赤 裸裸地站在那裡被介紹呢?他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林小齊只覺呼吸不暢,閉上了眼睛再不想看。

  之後聽到主持人在說競價之類,起價要四百五十萬,然後,林小齊聽到價格一路上升,到六百六十八萬才成交。

  最後一刻,林小齊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台上那個美麗的人被帶了下去,他看到他緊抿的唇,看到他被攝像機拍攝到的眼睛,那樣朦朧的眼瞳裡,本是用來勾人心魂的,林小齊看著,裡面卻像是湧著無數的淚水,其實,也許這人什麼地方都沒有看,但林小齊覺得,他在看著自己,並且在哀求……

  林小齊張大了嘴,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他覺察到,剛才的一切,好像,那個人是真實的人,就是和他們一樣的由血肉組成的人,並不是他原先設想的什麼逼真的人偶,想到此,林小齊一瞬間極其害怕與憤怒,以至於臉上血色盡退,顫抖起來。

  林小齊抓著周延手臂的手顫抖著,他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

  好半天,他才顫抖道,「哥……哥哥……剛才,那,那是什麼?」

  林小齊的聲音在這間房間裡如此突兀,裡面的人原來都沉浸在對剛才對那位美麗的被調教好的雙性人尤物的意 淫幻想裡,此時才回過神來,呼吸急促,眼露紅光,只恨自己沒有那麼多錢來買下他將他佔為己有。

  房間裡的燈光些微明亮了一些,作為生活癲狂的熱血少年,周延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剛才那般的尤物,林小齊勒住他的手臂都讓他毫無感覺,沉浸在方纔那糜爛的設想裡無法自拔,此時被林小齊喚醒,回過頭來看他,只見林小齊面色雪白,面孔精緻美麗,雖不是方才台上那人的那般女態柔美,卻另有一種魅惑的清澈感,他額頭隱隱有些汗,身上有因為從小到大每次早晚的牛奶而帶著的奶香,身體輕輕顫抖著,一雙眼睛帶著驚恐閃著水光求助地望著自己,周延只覺得呼吸一窒,身體更熱了。

  第二十二章

  周延任由林小齊抓住他,他望著林小齊的臉,望著他在昏暗燈光下淺淡的唇色,美好的唇形誘人親吻,而他目光向下,林小齊穿著襯衣外面一件毛背心,因為房間裡太熱而將襯衫上面兩顆扣子解開了,白皙細緻的鎖骨若隱若現,皮膚細膩地彷彿上面流著一層光,加上這裡壓抑旖旎的環境,只想讓人在那樣的皮膚上面留下斑斑點點的紅痕……

  周延壓抑了自己好半天,才將目光轉開一些,調整了呼吸,聲音低啞,「你問什麼?」

  林小齊眼裡的驚恐比方才更甚,抓住周延手臂的手也更用力,「剛,剛才那是……什麼?」

  周延深吸口氣,將林小齊一把帶起來,林小齊適才太過緊張,腿麻了居然站不穩,周延拉著他將他帶到那扇玻璃窗邊。

  林小齊從玻璃窗看下去,發現外面四周是和他們這一樣的房間窗戶,圍著比這裡低了兩樓的一個舞台,上面不就正是屏幕裡顯示出來的樣子。

  林小齊驚訝得回不過神來。

  周延將林小齊半拖半拉帶回來坐好,已經在拍賣第二件了,林小齊一看走出來一對雙胞胎女孩兒,他「啊……」一聲尖叫起來。

  原來氣氛正好,林小齊的尖叫讓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昏暗裡,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到林小齊身上去,雖然不耐他這般,但也不能流露出來。

  畢竟比起看這種東西,弟弟還是要重要一些,周延扶著林小齊的手,問道,「怎麼了?」

  第一個被拍賣的人雖然全身赤 裸,是雙性人,但是胸卻沒有特別發育,又有男性外生殖器,林小齊不明白主持人那一句男性生殖系統和女性生殖系統都發育良好的意思,所以,自動將他當成男性,看到他的裸體雖覺得羞澀但還不會覺得非禮勿視,此時卻是兩個小女孩兒,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但是身體卻發育良好,一瞥到,林小齊就受不了地尖叫起來,慌忙閉緊眼睛還將頭低到了膝蓋上去。而且,他知道,心裡非常清楚,這裡的人是在犯罪,他們將人作為物品一樣的在拍賣交易,他們這是在買賣人口,他抑制不住地發抖,心提起來,大腦供氧不足,加上極度驚恐,身體不由抽搐起來。

  周延看不到林小齊臉上的神情,卻能夠感受到他的抽搐,他慌忙將林小齊抱起來,驚慌喚道,「小齊,小齊。」

  林小齊抓著周延的手,嘶喊道,「讓他們停下,讓他們停下!」

  周延明白過來林小齊是叫將那拍賣停下,但是,他哪裡有這個權利讓別人停下,只能將林小齊抱著往門外走,曹逸然擔心地跟過來開了門,陪著一起出門。

  候在外面的服務生見林小齊被周延抱出來,又見林小齊臉色慘白白,呼吸急促,額上虛汗直冒,忙詢問需要什麼幫助。

  要了一個有窗戶的休息室,裡面設計清新典雅自然,好些綠色植物還有花卉,能讓人心情舒暢,一邊的窗戶對著下面的繁華街道,都市街燈明亮,形成一個閃爍的華美若童話的世界。

  給林小齊喝了加少量鎮定藥物的水,又給他揉了胸口,林小齊這才緩過來,愣愣地坐在那裡,窗戶打開了一絲縫,處在高樓,冬日的夜風吹進來,冰涼的,帶著外面空氣裡的氣息,讓人精神放鬆。

  林小齊想到方纔的事情,將頭深深埋到膝蓋裡,喃喃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周延讓曹逸然出去了,坐到林小齊身邊,拍了拍他的背,他此時有些後悔將林小齊帶進來,但是,另一方面又覺得應該如此,林小齊那般的單純和乾淨讓他有種嗜血般的渴望想讓他被污染,讓他明白慾望與殘忍。

  他看著林小齊略微瑟縮著的背脊,心想,遇到這麼點事就能這樣,這小孩兒還是週二的兒子嗎?太懦弱了吧!

  周延看林小齊埋在那裡沒有反應,想到期盼了很久才到時間,又冒險才拿到貴賓卡訂到房間,之後恐怕還會被週二修理一頓,這樣不容易才有一次的節目,居然就讓這小孩兒給毀得沒了心思,周延心裡不太痛快,心裡有些怪林小齊沒有見過世面的大驚小怪。

  但看林小齊那樣蜷縮著身體的樣子實在可憐,這畢竟是自己的弟弟,還是開解一下比較好,便又拍了拍林小齊的背,說道,「林小齊,你抬頭看看這城市!」

  林小齊開始沒有反應,周延又說了一次,他才愣愣抬起頭來。

  他看向周延指著的窗外,這裡處在五十多樓,近處沒有比這樓更高的,可以看到下面一片低矮的樓房,遠處倒是有比這高的燈火閃亮的高樓,城市裡到處燈火輝煌,大動脈一般的城市大道上車水馬龍,車燈和路燈形成一條條光帶,這座不夜城,高處眺望,在夜晚比它白天更加有魅力。只是,這座漂亮的城市在林小齊眼中已經嚴重變形,他看著,只覺得那些高大的建築物裡都可能掩蓋著骯髒,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看。

  而周延並不允許他不看,將他拉起來拖到窗戶邊,林小齊有反抗,但在周延的力氣下卻沒辦法掙脫。

  伏在窗戶邊的欄杆上,風從窗戶開著的縫隙裡呼呼吹過來,冷得他瑟瑟發抖,俯視下面的一切,大道上的車輛就像螞蟻一般的小,而那些樓房在他的俯視下也顯得渺小……燈光迷離裡,只能看到各種燈光構成的景物,那般絢麗迷人,比起長夏山莊夜晚漆黑寧靜的一片,這裡有一種讓人熱血沸騰激情頓生的豪情,於是,其實,他知道,這座由光組成的金錢物質的城市其實是美麗的。

  只有欄杆是依靠,林小齊感受著風,俯視下面,視線所及,一切如此渺小,恍惚裡,覺得自己如同是在空中飛翔一般,這樣的本是讓人害怕的俯瞰,卻讓林小齊心平靜了下來。

  「看清楚了,這下面的一切都在你的腳下!就像你可以掌控他們!」周延這般在林小齊耳邊說道,聲音低沉,帶著將人催眠一般的惑人的力量。

  林小齊沒有回答,身體卻動了一下。

  「當你站在下面的時候,我站在這裡,你也同樣同下面的人一般渺小,像是一隻輕輕一捏就會碎掉的小蟲子。」周延繼續說。

  林小齊頭更低了下去,依然沒有發出聲音。

  「所以,人都是嚮往高處的,只有站在上面的人才能掌控想掌控的一切,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所有動物都如此,人也是動物,當然也是這樣,人的社會,從古至今皆遵循此理。」周延說著,目光堅毅,望向遠處的高樓。

  林小齊聽著,將頭抬了起來,眼光裡有些茫然。

  「你受不了剛才的事情嗎?」周延略帶嘲諷如此反問,林小齊咬著牙不予以回答,又聽周延繼續說道,「受不了你能做什麼事情嗎?你什麼都做不到,」周延說著靠近林小齊一把抬起他的下巴,「你若不是週二的兒子,你能看到這些,你還不是不知道,你會庸庸碌碌自以為是在某個角落裡活著,你的憤怒並沒有什麼用處!」

  周延盯著林小齊的臉,發現他真的非常漂亮,要是他從小也像方才台上被拍賣的人那樣被培養,估計他會比他們更加漂亮誘人,周延故意用拇指摩挲了林小齊的下巴,「像長成你這樣的,就很討人喜歡,就有人想把你拿去收藏了。你知道嗎?」

  林小齊被周延說得憤憤不平,一把將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打開,凶狠罵道,「滾開,你們沒人性!不是人!混蛋!」

  周延看林小齊憤憤然的表情,露出笑意,「人性是什麼東西?還不是那些掌控不了自己的人提出來的,毫無用處的用來謾罵的話……」

  林小齊聽到周延可笑的言論,狠狠推了他一把,林小齊發狠,周延也被他推地踉蹌了兩步。

  「我要回去了,我要和爸爸說,……」林小齊瞪著周延咬牙切齒說道,他覺得害怕,他希望爸爸能夠給他些安慰。

  周延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露出嗤笑,「你多少歲,什麼事都要和爸爸說!你也不想想,這種拍賣肯定是極度隱秘的,只有很少人會知道,這裡的服務是會員制,這種拍賣卻不是每個會員都能參加,只有高級貴賓會員才行,你想想,為什麼我們能看到,因為啊,爸爸有貴賓卡,我在這裡用的便是他的卡他的帳號,你說,你去和爸爸說,難道是要爸爸安慰你,說你今天看到的是做夢?」

  像是一道閃電閃滅了燈光,林小齊頭腦一下子黑暗,之後好久才有能重見光明,他頭腦恍惚:爸爸怎麼會是這裡的貴賓會員,周延騙自己呢?爸爸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林小齊慘白著一張臉,顫抖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只能瞪著周延,無助又惶恐,像是茫茫人海裡,失去了家人的蹤跡。

  「這世上醜惡的事情多了,你今天看到的不是可以算成一種美好的欣賞麼?你不用介意,把他當成做夢就行了。」周延看林小齊那樣無助的樣子,便有些可憐他,上前安慰了兩句,拉著他去沙發上坐會兒,摸到他的手冰冷,就又將窗戶關上。

  周延正準備出門讓伺候著的服務員給林小齊送杯牛奶來,才剛走兩步,林小齊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猛地撞開他就往外面跑,周延驚了一秒,要將林小齊拉住,吼道,「你做什麼?」

  林小齊不回答,已經開了門,在門外服務生的驚訝目光裡見路就跑,周延跟著追出來。

  第二十三章

  這棟樓裡面修得如迷宮一般繁複,通道複雜,不知道都是通向哪裡,林小齊從房間中跑出去,才轉了兩下就暈頭轉向,他想快些出去,他要離開這裡,他要去找爸爸。

  周延的話讓林小齊大受打擊,腦子裡暈乎乎的還伴隨著一陣一陣地疼痛,他認為自己是激動的,可是方才周延讓他喝的水裡卻加了東西,這讓他無法真正激動起來,至少此時心跳沒有快得讓他承受不住,他覺得壓抑,卻又無法釋放自己。

  迷宮裡的壁燈燈光昏暗迷離,前方和後方都黑黢黢地讓他覺得害怕,世界都是危險的,這裡的人都是壞人,他只想到爸爸的懷裡去,好像那裡才是世上唯一安全與安穩的所在,那裡才是他的歸宿。爸爸的身體是偉岸的,胸膛是溫暖的,手臂是有力的,眼神是溫柔的,在那裡,他才能得到安慰與憩息。

  腦子裡全是爸爸的身影,小時候,他抱著自己時,那樣溫柔的安慰——「爸爸會陪著小齊,小齊乖……」那樣溫柔低沉的聲音,即使隔了十幾年,林小齊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這些是他幼年最早的記事,跟著他的成長,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外界事物的影響而漸漸模糊或是遺忘,反而愈發清晰與深刻,並伴隨他走過這麼多年的成長歲月,在那些爸爸不在的日子裡,林小齊望著S城的方向,守望他的到來,有時候難過心酸得想要哭泣,腦子裡便會響起爸爸的溫柔安慰他的聲音,讓他相信,爸爸是愛他的,雖然現在沒有來,但過幾天他就一定會來,在自己想他的時候,他一定有想著自己。

  地上的地毯讓他覺得自己的腳步踏不到實處,好像會從地上陷下去,他看到一邊的電梯,正準備跑過去,就不知道從哪裡過來兩位身穿黑衣的高壯男人,林小齊看到他們,心裡不由得一陣發顫,轉身要跑,便被其中一人逮住了胳膊。

  「這裡不允許亂走,你是哪個房間的人,請回去。」

  高壯的男人聲音低沉雄厚也冰冷嚴肅,他的眼光讓林小齊害怕,但是,林小齊天生犟脾氣,他掙動著要掙脫男人禁錮他的手,還頗有氣勢厲聲呵斥道,「你們放開,放手,我要回去了!我要坐電梯!」

  「請你按原路返回,要離開找服務員帶你離開,這邊不允許隨便亂闖,不然,只能將你按照規矩處理了。」

  抓住林小齊的男人力氣很大,林小齊根本無法掙脫,只覺得手臂上骨頭都被捏疼了。

  他叫喚起來,「你們管不著我,放手,放開!」

  這兩位黑衣保鏢知道林小齊從哪邊過來,小孩子不講理又不能修理,只能按照林小齊方才跑的原路將他往回送。林小齊被壓制著往回帶,只氣得眼睛發紅,從沒有這般大聲喝罵,嗓子一會兒就有些啞了。

  才剛轉過一個彎,找過來的周延就出現了,他看到林小齊被一個保鏢樣的男人反剪著手勒著腰往這邊帶,心想這走道裡全是監視鏡頭,林小齊跑不到哪裡去,被送回來是一定的,只是,那是他弟弟,現在被個雄壯的男人像小雞一般的抓著,還是讓他有些生氣,跑上去就給了那保鏢一耳光,喝道,「把我弟放下來,他哪裡經得住你這樣抓。」

  那保鏢挨了一耳光,臉上倒沒有被打出一個五指印,只是,他的臉黑了一下,眼神一深,想發作,但對方是客人,只能壓下心中的怒氣,答了一聲「是!」將林小齊放了。

  林小齊被放開,雙腳沒有站穩就要倒地,保鏢看著卻沒有上前扶一把,周延自己上前扶了,對保鏢吩咐道,「我會帶他回去,你們走吧!」

  周延才剛說完,被他扶著的林小齊就用狠勁踢了他一腳,把他一推,在他的錯愕裡彎腰從他的腋下閃了過去,閃開後就開始往後面跑,他看到了那座電梯,他想從那裡下樓去,再不想看到周延了,還有周延他們那一夥人都不想看到,他們都是沒人性的惡人,居然專門來看人被拍賣,而且還那樣期待和亢奮,簡直不是人,沒人性。

  林小齊心裡單純地厲害,他還並不知道那些被拍賣的人是用來做什麼的,只是覺得拍賣人這件事讓他無法忍受,他還想不到更多,但是,即使只是這樣,已經讓他受不了,像是世界要崩潰一般地難受。

  「shit!」周延大罵一聲,馬上去拉住林小齊,被沒有抓住,眼看林小齊跑了,只好跟著追了上去。

  「林小齊,你他媽的站住,你要往哪裡去,給我站住,別怪我沒提醒你,等我抓住你,有你好看!站住……」周延邊罵邊跟著跑了上去。

  林小齊根本不理他的,目標明確,直往剛才那座電梯跑去。

  兩個保鏢愣了一下,反應慢了半拍,這才跟著追過去,雖然剛才周延讓他們不要管,但是,職責所在,不能讓人在樓道裡亂走,這裡的所有客人身份都是隱秘的,不能讓別人看到與衝撞,還有,這裡面的格局也是秘密,不能讓人查探了去……

  林小齊畢竟腳短一些跑得慢,加上耐力不夠,等兩個保鏢追上去的時候,看到兩兄弟已經在地上扭打在一起了。

  這是林小齊從小到大第一次打架,根本無章法可言,只是一味發狠,對周延是又抓又踢又咬,周延不敢將林小齊傷了,於是手下留情,便被林小齊踢了好幾腳,還差點被咬了膀子。

  「你他媽是狗啊!再咬我,看我還讓著你!」周延大罵著,卻被林小齊又跑了,只好又追上去,林小齊轉過一個轉角,心裡緊張回頭望追上來的周延,便沒有注意前方情形,周延一個猛勁撲上來,反正地上是厚地毯,也不怕將林小齊撲在地上摔壞了,林小齊看周延要將他抓住,驚叫一聲,還是被狠狠撲倒在地。

  周延壓制著林小齊,雙腿壓著他的雙腿,手緊緊按著他的手,林小齊也不是好惹的,發現身體動不了,張嘴就咬周延送上來的臉頰,周延一驚,往後一退,手上力氣鬆了,林小齊就掙開了手,朝周延身上打去,周延一讓,林小齊本就是虛招,趁他讓開的動作解放了腳,一腳踢在周延胯 下,周延痛呼一聲,雙手按到胯 下臉色發白滾到一邊,林小齊爬起來要跑,發現面前居然站了三個人擋住了他的路,三人都身材高大,黑色的西裝,黑壓壓地非常有威勢與壓力,特別是前面的人,一雙鷹隼的眼睛冰冷深邃,林小齊只被看了一眼,就瑟縮著往後面退了一步,不敢從他們身邊留出來的路上過去。

  過了最開始最激動的那一瞬,林小齊神智恢復過來一些,耳朵裡傳來周延帶著痛苦的聲音,他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哥哥狼狽地倒在地上。

  林小齊隱隱約約想起自己方才用腳踢了周延一腳,好像是踢到那裡了吧!

  林小齊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再跑了,也顧不得身前那讓人恐懼的眼神冰冷的男人,飛快跑到周延身邊去,焦急又擔心地問道,「哥哥,你怎麼樣?你怎麼樣?」

  林小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完全是他有親身經歷。那是他小學的時候,在家裡玩的時候,練習在沙發上跳馬,岔開雙腿跳過,沒想到力氣沒有用夠,一下子磕在沙發的邊沿上,就把那裡給傷到了,當時他只覺得天昏地暗,痛得死去活來,滾到地板上打滾,被奶媽過來看到,以為他犯了什麼大病,擔心地詢問,馬上讓司機準備帶他去醫院,沙發畢竟軟,林小齊並沒有被傷到多厲害,在奶媽知道他是傷哪裡後,輕撫慢摸,林小齊沒痛多久就漸漸緩過來了,去了醫院檢查,醫生說沒事。奶媽這才鬆了口氣。林小齊當時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奶媽卻是被嚇得半死,周驥給長夏山莊裡每人的工錢都非常高,但是簽的合約很嚴厲,加上周家聲名在外,周驥為人又非常厲害,林小齊是周驥喜愛的兒子,長夏山莊的人根本不敢讓林小齊出一點事情,平時連林小齊胃口差一點就要擔心,讓他變瘦了就覺得無法交代,以至於將林小齊養那麼胖,此時林小齊居然玩耍不慎傷了子孫根,奶媽怎麼可能不害怕擔憂。經過這事,奶媽害怕林小齊以後還做這方面的危險動作,便將這種事情的嚴重性加大了來說,告訴林小齊那裡是男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地方,不能受一點傷害,奶媽不能將話題向色 情的方向引,並且害怕小孩子問出什麼讓人不好回答的問題,便說那裡傷了,下半輩子是要癱瘓,更嚴重的是會死掉的,所以,要好好保護,不能再做那些危險的動作。

  林小齊當時的確是被奶媽唬得很聽話,再不敢做危險動作,甚至洗澡的時候都覺得要小心翼翼,後來長大一些了,因為他沒交多少朋友,也沒和別的男生混在一起,奶媽不可能給他講這方面,周驥也不會和他說,於是,對於這方面的知識便僅限於生理書上簡短的幾句話,加上奶媽的誇張的話,他對於這個地方的重要性和脆弱性更加清晰地認識,此時看到周延被自己踢到了命根子,馬上慌了手腳,記得小的時候奶媽摸著自己讓自己不痛了,跪在周延身邊就去解他褲子皮帶。

  估計沒有被踢實在,除了最開始一刻很痛,周延一會兒倒也緩過氣來了,林小齊沒有逃走而是回來關心他,滿臉擔憂歉意的樣子,頗讓周延感動,只是,想到罪魁禍首就是這小子,他心裡便又氣憤起來,林小齊來解他的褲子,周延邊擋他的手邊罵道,「你他媽的算你狠,這麼陰損的事也幹,你這又是幹什麼?放開!放開!」

  「哥哥,是不是很痛,我給你揉揉!會好些!」林小齊一臉單純擔憂,直看得一群人都滿臉黑線。

  周延一把將林小齊推翻在地,一下子壓到他身上去,掐住他脖子罵道,「你小子還跑不跑,居然敢踢我,讓你踢,還踢不踢?」

  周延並沒有真掐,林小齊蹬著腿掰著周延的手,剛才和周延一番你追我趕,你抓我逃,弄得滿臉通紅,額上已經起了一層汗,喘著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黑黑亮亮盈著一層水,漂亮地讓人心驚,氣喘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說話,「哥哥,你那裡沒事了嗎?不疼了?」

  林小齊知道周延不會真的傷害自己,腳也不踢了,掰著周延手的手也放鬆了,方才累了,就這樣躺在地上休息。

  他擔心而誠摯地詢問周延的身體狀況,周延壓制住林小齊,林小齊的體香還是小孩子一般的奶香,臉頰暈紅,眼睛閃閃亮亮分外勾魂,半張著唇瓣喘氣的樣子更是誘人親吻,周延正為他美色所迷,卻被他一句煞風景的話問得黑了臉,於是,惡狠狠罵道,「要是有事,看我不廢了你!」

  周延這樣說,林小齊就知道是沒有事了,精神更加放鬆起來。

  周延起身將林小齊也拉起來,押著他往回走,林小齊經過剛才一番事情,主要是將周延那種地方傷了讓他覺得愧疚,於是被他拉著回去也沒有反抗。

  周延朝方才擋住了林小齊去路的三人瞥了一眼,看到對方那種森然冰冷的氣質,便不欲招惹,拉著林小齊快速離開。能到這裡來的人都不簡單,周延覺得那人身份最好不要窺探,在林小齊回頭去看的時候,他便狠狠地批了林小齊一頓,「讓你跑,還踢我,看不教訓你!」

  林小齊撅起嘴巴,蹙了眉頭,回頭看到方纔那三人往另一邊去了,雖然是那般高大的男人,走在地上甚至連皮鞋擦在地毯上的聲音幾乎都沒有,腳步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就消失在了另一邊的轉角。林小齊看著驚歎不已。

  兩位保鏢「護著」周延林小齊過了安全線才離開消失。

  周延拉著林小齊要他回那間包間裡去,林小齊死活和他掙著不進去。兩人在走廊裡僵持著又要扭打起來。

  「你有種沒有,還是週二的兒子嗎?活像個娘們兒!進去!」周延總是能被林小齊給逼急。

  林小齊才不怕他,雖然說不出周延罵人的髒話,但是,嘴裡也不甘示弱,「是爸爸的兒子就該像你一樣嗎?我活我自己的,要你管!還有,現在男女平等,你的話已經帶有了歧視色彩,以後不能再說了。」

  周延直被他氣得想在他正氣凜然的臉上打兩拳,看他還這樣和自己回嘴。

  林小齊在大喊大叫中被周延強制性拖進了房間,進去後才發現電視屏幕和那扇小窗戶都已經不見了,房間裡光線依然昏暗,但是,氣氛已經和方才不同。

  林小齊被周延強拖進來的時候是反射性閉上眼睛的,沒聽到那個主持人的聲音,他才半開了眼縫,發現液晶屏幕不見了,才鬆了口氣,知道是那種拍賣已經完了。

  林小齊知道自己鬆口氣這樣的心態是不對的,但是,這又的確是他最真實的反應和感覺,他打心眼裡害怕人被赤 裸裸地展示在台上那種事情。

  在這個年齡,孩子們總會幻想自己是不一樣的,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在他那不明確卻又會偉大的未來,甚至能改變世界都未可知,做居里夫人或是愛因斯坦之類的偉大的科學家好像只要自己去做就能做到,做比爾蓋茨好像也並不難……孩子們的心很大,還不瞭解現實殘酷性的他們,並且被允許有各種各樣的幻想,做英雄或是平常人好像只是看他們的選擇和心情。

  但是,林小齊卻不是這樣的,他從來就知道自己的渺小:從小那樣盼著爸爸到來,爸爸也沒有來,從小不斷練習鋼琴和繪畫,才能有一定的成績,不貪玩,每天好好學習,成績也從沒有拔尖過,因為爸爸可以給他提供各種各樣的條件,他想做什麼,好像都是可以的,但是,林小齊知道,他並不可以做許多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無能為力,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萬能,改變不了世界,因為他連爸爸都改變不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小小的林小齊。

  他知道這裡的人是犯罪,他知道那些被拍賣的人的悲哀,希望被救的渴望,可是他卻並不能做任何事情,他救不了世界,那麼他就只能這般怨恨了嗎?答案也是否定的。

  最開始他能對周延說「讓停下來!」但是,他心裡何嘗不知道其實是沒有辦法讓停下來的。

  林小齊很傷心,並不是因為他發現自己不能做英雄解救受苦難的人,而是他發現,他自己是個懦夫,他在知道拍賣會完了的時候鬆了口氣,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是想要解救他們,從心底,他是覺得只要不讓自己看到不讓自己遇到就可以的吧!

  林小齊陷入對自己的剖析與責怪裡,精神萎靡,等被周延按到沙發裡過了一陣才回過神來。

  第二十四章

  林小齊如此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弱小,自己的無能,雖然從沒有接觸過外界的骯髒的大人世界,但是,他心底又何嘗不知道世界的殘酷性,只是,要原來滿眼天藍山清的他突然看到如此污濁的東西,他又如何能夠接受。

  和哥哥的一番扭打反抗喝罵發洩出了他心中對這個突然見到的殘酷污濁的世界的恐懼與壓抑,腦子雖然依然轉不過來,一陣發暈,卻已經度過了最開始的激烈抵制與恐慌。

  林小齊想到爸爸,他突然發現自己對爸爸毫無瞭解,並且,以前一味希望得到爸爸關注與關愛的自己也根本沒有想過要去好好瞭解爸爸。

  這麼多年來,他只關注爸爸什麼時候來看自己,關注他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關注他會陪著自己多久,他再不想別的,不去想爸爸在做什麼事情,沒關注過爸爸的事業到底是什麼,沒想過他到底有多忙,所以才抽不出時間來看自己,甚至沒有關心他喜歡些什麼,厭惡些什麼,也不瞭解他的世界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屬於周驥的世界,……

  對爸爸的世界的一無所知,林小齊感到茫然,繼而是一種羞愧的傷懷。

  周延對他說,爸爸是這裡的高級會員,所以,此刻他們才能在這裡,難道爸爸是喜歡觀看這些的嗎,甚至會買下拍賣的東西?林小齊對自己的種種設想感到茫然,他想問問爸爸,他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的喜好是什麼?

  林小齊從沒有想過爸爸是個好人,因為,要是爸爸要是是個非常好的人,那麼,為什麼會有人來追殺他,以至於讓媽媽慘死在槍下,但是,他一直堅信著爸爸是個好爸爸,爸爸是愛他的。

  原來帶著靦腆純淨如山泉的林小齊此時帶上了些茫然,帶上了憂鬱,他開始思考這個世界,開始思考以前被他忽視的問題,關於世界,關於人生,關於現實,關於理想,關於自己,關於他最愛的爸爸,關於太多……

  這應該就是成長的標誌了吧!

  已經十六歲的林小齊,被保護的太好,以前的世界還是一副童稚無邪的孩童世界,此時,因為周延帶他來看到的最上層的黑暗的現實,他那一個童話世界的美麗外殼才被打破了,讓他從一個孩童,硬生生邁向需要思考太多與憂慮太多的少年時代……

  女人嬌媚的笑聲,讓林小齊從沉思裡茫然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房間裡氣氛不知怎麼變了,不知何時來了幾個漂亮的女生,說是女生,其實她們年紀有些大了,林小齊覺得應該叫她們大姐姐。

  都是濃妝艷抹型,林小齊看著她們的打扮,知道應該用香艷的詞來形容她們,性感迷人或是挑逗之類……

  其實,這些女人是在林小齊進來時就在了,只是房間裡光線暗淡,當時,周延進來臉色不太對,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房間裡的人都不敢大聲出氣,沒有一點聲息,林小齊那時候又沒有太注意房間裡過於安靜的人,所以就沒有發現裡面有女人,此時,抬起頭來看到,並且聽到她們的笑聲,不免有些驚奇。

  為什麼房間裡陪酒的女人都是濃妝艷抹型的姐姐,完全是這行人都是幼嫩的孩子的原因,在學校裡見慣了清粥小菜清純女生,到這種場合來,當然是對性感豐滿又大膽富有經驗的姐姐更感興趣。

  周延摟了一個較豪爽艷麗的女人,和她說話調笑,剛才被林小齊挑起的不快總算被壓下去了一些。雖然一直在和女人調笑挑逗,但還是時時用眼角餘光瞟著林小齊,看林小齊將頭低到膝蓋上去,留出一點側臉也是滿含憂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直苦思冥想,好像感受不到外界世界一般,他們這邊是一副淫靡的紅塵俗世,林小齊一個人坐在一邊,倒像是參禪的高僧脫離凡俗的冥想靜坐。

  這時候看到林小齊抬起頭來看向他們這邊,臉上現出些茫然,一雙眼裡帶著點好奇將在座的每一個女人都掃一遍。周延看到林小齊這副樣子,像只小貓咪一般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世界,憂鬱單純與好奇同時出現在那張漂亮稚嫩的臉上,他就覺得非常想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甜蜜的微笑,還有些不以為然的想逗弄的奸笑。

  林小齊是知道陪酒小姐一說的,但是,對於真正是什麼樣子卻並不知道。因為林小齊時常在周驥面前批判他的情人問題,所以,周驥當然要認為這是養林小齊的奶媽以及家裡一干傭人嚼舌根在林小齊面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他之後便嚴禁那些人在林小齊面前說任何涉及色情方面的話題,林小齊在學校裡也沒有同學在他面前說起這些,沒有信息來源,林小齊理所當然便對這方面一知半解,此時看到一眾漂亮性感的姐姐,不免好奇。

  周延看到林小齊看著自己身邊的Sherrill不轉眼,便對他調笑著說道,「你看上她了?」

  林小齊開始有些呆愣,隨即紅了臉,眼睛眨了眨壓下心中的羞窘,他只是對周延身邊的Sherrill更感興趣一些而已,因為在座的別的女人雖然也都成熟性感屬於一路,但是,一應都穿著同樣的衣服,林小齊還不知道這是這裡設計的性感工作制服,而周延身邊的姐姐卻不一樣,是盤了頭髮,一身紅色低胸的小套裙,而且,她的眉眼之間和他暗戀的學姐有些相像,以至於林小齊一直盯著她看,想到學姐以後是不是也會是這個樣子的,幹練而且性感。

  周延調笑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把注意力投到方才毫無存在感的林小齊身上去,看見林小齊紅霞暈上臉頰,一雙勾人的迷離桃花眼裡有些窘迫,微微撅著嘴巴,在這樣的環境裡,清純脫俗中帶著艷麗誘惑,將在座的每一位女人都比了下去,朱墨成甚至暗暗對他吞了口口水。

  剛才拍賣會上,最後被拍賣的是一個倔強的少年,估計不是從小被調教的那種,被帶上台來的時候,身上還留有鞭痕,不過,那個樣子卻更能引發人的佔有慾與情 欲,拍賣起價不高,最後卻被人用一千二百多萬買走了,成了這次賣價最高的。

  看了那麼血脈噴張的情景,大夥兒多半是希望叫這裡的漂亮牛郎來陪,可周延卻說要點只能點女人,不然就回去,幾個人也不笨,一想便知道是林小齊在這裡,林小齊那個長相和純真無暇的樣子,估計會比這裡提供的牛郎更加吸引人,在他面前,周延是不會允許和男人亂搞來再刺激一次林小齊的。

  林小齊被周延問得羞窘,不想理他,便轉開了目光,繼續悶坐著。

  周延看他那抿唇羞憤的樣子,一部分心思是想逗他,一部分心思是想真看他對男女之事是否瞭解,其實,心底隱隱的也想看漂亮的林小齊脫了這童稚的單純帶上慾望的樣子到底會是怎樣一副風情。

  他笑望著林小齊,推了推身邊的Sherrill,吩咐道,「我弟看上你了,你去好好陪他吧!要是做好了,我給你翻倍的小費怎樣?他可還是個小處男,你要溫柔些哦!」

  Sherrill笑著回道,「我今天吃這一把嫩草就算是賺了,翻倍的小費姐姐也不收你的。」

  因為林小齊在,有人即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看周延沒所動作,大家也不敢提出要去開房,此時倒只有曹逸然一個人攜了女伴去了裡面房間。

  見周延讓Sherrill去陪林小齊,大家都一副看好戲特別感興趣的樣子將林小齊看著。

  林小齊聽到周延和Sherrill的對話,臉色更紅,很氣憤周延這般耍自己,但是對於這方面毫無瞭解的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原來和周延吵的時候才可以伶牙俐齒,此時倒不知道怎麼反駁回去了。

  Sherrill坐到他身邊,他才臉紅到耳根地囁嚅著拒絕道,「我,我不是,不是看上你了。」

  林小齊慌張的回答讓大家都笑了,而Sherrill卻做出略微受傷但也不太過,作為一個大姐姐包容與安慰著說道,「看來我是理解錯了你的心思,剛才你看著我的時候,我還很高興呢,能有你這樣的漂亮弟弟對我有興趣,多麼榮幸的事啊!」

  林小齊看Sherrill靠過來,馬上往後面靠了靠離她遠些,而Sherrill居然只是掏出自己的手巾遞給林小齊,聲音柔和媚惑,「腮上有些髒,擦擦!」

  林小齊警惕地伸手摸了把臉,卻沒有接Sherrill的手帕。

  Sherrill笑了笑便伸手過去給林小齊擦了擦,之後有些驚奇地說,「不是弄髒了,倒是像瘀青。」

  這是林小齊和周延打架的時候,被周延不小心蹭到的,周延極其小心了,害怕爸爸知道,一點不敢讓林小齊臉上帶傷,但誰知林小齊那張臉太嫩了,只是蹭到也青了一塊,周延臉上沒傷,身上倒是被林小齊又踢又踹瘀青一塊一塊的,手上還有被林小齊抓的幾條痕跡,要不是林小齊沒留指甲,按照他當時的力氣,估計都是會成一道道血痕。

  林小齊一再往後靠要避著Sherrill,卻仍被Sherrill越靠越近,林小齊從小極具紳士風度,尊重女性,並且甚至會做出憐惜的姿態,此時被Sherrill靠近,他除了不斷後靠之外,沒有任何辦法,甚至想推她一下,讓她離遠一些,卻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主要是Sherrill那豐滿的E的大胸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晃一晃的,讓他又羞又窘迫,紅了臉甚至閉了眼睛不敢看。

  Sherrill塗了丹蔻的手指在林小齊的臉上抹了一把,輕聲問道,「這是瘀傷吧!不痛嗎?」

  林小齊只覺入鼻全是這位姐姐身上的香水味道,他羞窘得熱氣上湧,估計自己臉就該是猴子屁股那般紅了,希望她快些離開遠點,結結巴巴說道,「不,不痛,你,你離遠點,我熱!」

  林小齊的話又引起一陣笑聲,周延看林小齊在女人面前那羞窘地紅著臉的樣子,只覺得乾渴,並且躁熱,以至於他脾氣不自覺急躁起來,卻又要硬壓下來,於是臉色不太好看。

  平時言語不多,但最會看人眼色的吳翼讓自己身邊的妞到周延身邊去,周延沒說什麼話,就和那女人挑逗深吻起來。

  林小齊自顧不暇,已經注意不到這邊。

  Sherrill笑著湊到林小齊臉上受傷的地方去親了一口,還說道,「親一口,這傷就會好了。」

  林小齊只覺得自己臉上熱氣直冒,他被逼急了伸手去推Sherrill,卻被Sherrill那軟綿綿的大胸給嚇得鬆了手,一個勁求道,「你離開一些,你這麼近我熱。」

  Sherrill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單純的小孩兒,逗弄的心思更重,已經將手伸到他領口上,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在他耳邊,聲音極媚人地低語,「將衣服脫了就不熱了。」

  林小齊被她摸得起了層雞皮疙瘩,而且,她呼吸在耳畔的氣息也讓他難受,他聲音裡甚至帶了點哭腔,「你讓開些,我不……」林小齊要說「我不要」,要說出口的時候才知道是多麼丟人,馬上把話噎了回去。

  「不什麼?」Sherrill比林小齊還高一些,她這般要靠在林小齊懷裡倒像是母雞在護著小雞的那副樣子,她一邊調笑,已經一邊拿了林小齊的手來摸自己的酥 胸,林小齊此時也顧不得這是位女性,使勁要脫開她的雙手的約束逃開。只是,這種場合的女人,在這種場合做得久了,對於近身的各種事情都極為熟悉瞭解,幾乎能對客人任何動作化解於無形,Sherrill只用巧勁就讓林小齊動不了半分。反而更加欺身上去,將林小齊壓制在沙發上一手拂了林小齊的下身,一手壓著他的肩膀,親吻他的耳朵,林小齊身上的淡淡的奶香讓她愣了愣,繼而笑了,從耳朵延下親吻他的頸項。

  柔軟溫熱濕漉漉的舌頭在林小齊的耳朵和脖子上舔過,並且下面還被這位姐姐用手抓住了,林小齊一時驚恐地想要叫出來,但是,那樣丟臉的事情,他直覺地不能做……

  周驥從外面打開房間門進來的時候,房間裡昏暗的燈光並沒有讓他看清楚狀況,但是,裡面的淫 靡的呻吟喘息,濕漉的動靜聲音卻讓他明白這裡面在做什麼,很快,當眼睛適應裡面的昏暗光線,繞是他,也驚了。

  這種混亂淫 靡的場景只能用sexparty上的群 交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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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單純美好愛膩著自己的兒子,周驥打心眼裡喜歡,像他這種在黑暗髒污裡摸爬滾打造出一片天地來的人,對純淨的東西有一種無法遏制的喜愛,特別是那還是自己的骨肉的時候,周驥知道,這是自己那般寵愛林小齊的原因,甚至,他有意限制林小齊的成長讓他保持這副純淨的樣子,並將他過度保護,讓林小齊接觸的人非常少,並對他接觸的這部分人進行限制,讓他們不得讓林小齊知道世界的黑暗面,也不得在他面前說起涉及性方面的任何東西……

  已經十六歲,別的男孩子在這個年齡該知道的事情恐怕都知道了,男女之事早已不是新鮮話題,色情場所有些人也是去過的,討論女生的時候,不少人絕對是頭頭是道,而被限制過的林小齊,到現在為止,連初次遺精都沒有出現,對情事完全是一張白紙,小孩子的心思還重,單純得厲害。

  周驥這般喜愛這個孩子,當他發現自己對這個孩子懷有一種讓人驚愕的無法遏制的性愛幻想的時候,他甚至感到恐慌。

  恐慌,周驥原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情緒,但是,對著自己的禁忌亂倫的慾望幻想,他卻恐慌了。

  他只能依靠遠離林小齊,不和他相見來遏制這種情況的繼續發展,他一段時間內決定不回家裡去,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不得不關心兒子的生活,管家和奶媽每天會給他打電話報告林小齊的一切,他聽著,那種帶著些憂慮又幸福的感覺讓他有不好的預感,給林小齊打電話的時候,也不敢和他說太久,簡單問候後就必須掛掉電話,不然,會因為戀眷兒子的聲音想起回家的心思。

  管家看八點鐘了周延還沒有將林小齊送回來,便給周延打了電話催促,打過去才發現周延關機,管家原來和周延說好,讓他聽到電話催促便不能再帶著林小齊玩了,必須將人送回來,沒想到此時周延用了關機這招。

  林小齊的手機也是關機,但是,他手機卻是有定位系統的,管家去查了林小齊的位置,發現查不到,林小齊和周延都從這座城市裡消失了一樣。

  這時候,林小齊和周延一行人已經進了包間裡,那裡所有的信號都被屏蔽,不僅從外面聯繫不到裡面,從裡面照樣聯繫不到外面。

  管家這才急了,害怕事情朝不可預知的危險的方向發展,第一時間給周驥匯報了情況。

  周驥正在放鬆情緒和友人相聚暢談,接到電話馬上黑了臉,周延的下落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周延把林小齊給拉上了。

  周驥下午的時候便接到了消息,xxx會所裡給他來電話,說周延將他的卡拿去開包間了,還對他講了這次是一月一次的拍賣活動,以前周延也曾用他這張卡去參加過那裡的一月一次的拍賣,周驥對周延的教育一向是該教育的東西不能少,別的無關緊要的可以放縱,這種活動,周驥也認為周延去看了沒有什麼關係,所以,當時就回了電話,說是自己允許的,讓他們好好照看周延。他當時根本沒有想過周延會帶著林小齊去,此時經管家這樣一說,他被周延的這種行為與管家的放縱氣得騰地站起身來,臉色黑到了低,以至於讓友人擔心是不是他遇到了什麼事情,比如被別人用什麼手段陰了搶了公司利益之類……

  周驥向朋友們道了歉,馬上帶著保鏢離開了。

  留下的一群人想到他離開時候的臉色,擔心S市是不是會出什麼風雲變幻的大事情了,S市數一數二的人物週二居然黑了臉氣得接電話的手發抖,雖從頭到尾只回答了一個「嗯」字,卻聲音冰冷陰寒,只從這一個字,大家也能聽出這可是暴風雪來臨的前兆,到底會是誰這麼大膽去撩週二的虎鬚。

  周驥陰沉著臉匆匆忙忙趕到XXX會所,他在電話裡就詢問了會所總經理,周延帶了哪些人進去,聽描述的確有林小齊的時候,周驥心中一時情緒複雜,他保護了這麼久的純淨的孩子,就讓周延帶來看這種拍賣給毀了,他一方面覺得憤怒與隱痛,另一方面,心中卻也有隱隱放鬆的感覺,是的,林小齊不可能永遠是個孩子,總是要長大的,要明白很多事情,會看清世界的規則與真相,也許會被污染,也許依然能夠保持原來的澄淨……長大了,很多東西都會改變,周驥其實是多麼希望,林小齊永遠是那個林小胖不變,不會長成現在的漂亮的樣子,讓自己對他擁有慾望幻想;那個小小的孩子也不會在他面前表現羞澀說喜歡上了某一個女人,等以後有了女人,就會對他這個父親的感情淡下來……

  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的,周驥知道自己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讓人停止生長,讓時光永遠停駐在自己希望的時候。

  所以,既然林小齊總是要長大,那麼,這樣的事情由別人帶著這個孩子去經歷,他雖然隱痛卻也是必須接受並且無法抗拒的。

  總經理迎出來親自帶著周驥上樓去。

  電梯一直往上,好像永遠沒有盡可以往上通天,因為周驥的低氣壓,一向圓滑善應付事情的總經理也不敢發出聲音來,電梯裡沉悶壓抑異常。

  出了電梯,總經理帶著周驥往周延他們的包間裡去,其實周驥是知道具體位置的,畢竟,每一個人的包間一般固定,周驥來過不少次,記得很清楚,但是,在突然要去靠近,並且見到林小齊的時候,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以致腳步都走得不夠堅決,在經理的引導下,他不得不邁步,且沒有退縮的可能,才讓他算是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首先是護著林小齊的決心。

  總經理敲了門,只是沒有得到回應。他回頭看周驥,發現周驥臉色比剛到的時候好多了,雖然面無表情森然而冷酷,但至少沒有了那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在周驥的應允下,經理開了門,退開到一邊,周驥自己推開了門,站在門口望著裡面的世界。

  看清裡面的情況,周驥甚至有一瞬間,心海像是大海嘯發作,帶著想要摧毀一切的狂怒,眼冒紅光,扶著門框的手都顫抖起來。

  他的林小齊,他的乖巧的孩子,怎麼能夠,怎麼能夠讓別人玷污!

  第二十六章

  通過半開的那扇門,周驥身後的保鏢,以及領了周驥前來已經退到一邊的經理,通過聲音,通過朦朧的光線,這些在這種場合出入習慣的人,都能夠清楚地明白房間裡在發生什麼事情。

  雖然是見慣的事情,但是,大家依然不免尷尬,只是,從他們面無表情沉著的臉上看不出來罷了。

  周驥什麼也沒說,將門開了,走了進去。

  保鏢們遲疑了兩秒,職責所在,最後還是跟著進去了。

  經理恭敬站在門口,心中想著這事到底會怎麼發展,老子抓了兒子在外面亂搞,他其實挺疑惑,以前周延也有來,就沒見周驥有任何反應,為何這次反應如此劇烈?多半是與周驥方才詢問他有哪些人隨了周延來有關,想想,自己在說到那個長相漂亮乾淨的少年的時候,他臉色有些變化,估計就是與這個少年有關了,方才在監控室裡有聽到那少年稱呼周延為哥哥,估計這少年是周驥某位情人所生的私生子……

  要是是別的父親,見到兒子的這種淫 亂情景,最可能發生的事情,只有一件——氣得臉紅脖子粗,順手隨便操起什麼,往兒子身上招呼,不打得他斷了腿進醫院不罷休,看他以後還亂搞。

  不過,周驥不是一般父親。

  房門打開,要經過兩個玻璃裝飾櫥窗架子才到房間裡面,而且房間裡裝飾繁複,色彩厚重,門外的燈光照進來,雖讓裡面的光線稍微受了一點影響,但並不明顯,裡面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一個人發現門已開,有人進來了。

  林小齊在一邊沙發的角落裡,並且被個女人給遮住了,一開始,周驥並沒有看到他。

  周驥打心眼裡希望林小齊並沒有在這堆人裡和這些人亂混,不過,他又確定自己聽到了林小齊特有的那種清亮如閃耀著陽光的溪水一般的聲音,只是此時帶著些壓抑的味道,比平時更加撩人一些。

  周驥心中澎湃,波濤暗湧,臉上卻更加沉重冷靜,一張臉像是用堅硬大理巖雕塑成的,又黑又沉,像是無論經歷什麼,它都能保持那樣的面目永不變形。

  「你別,你讓開,唔……嗯……你放開……」

  林小齊壓抑的聲音裡甚至帶上了濃重的泣音,像只被欺負慘了的小貓一般的可憐,有爪子也不能伸,想大聲求救又扒不開面子。

  他知道自己很沒用,不夠男子漢,失了全部形象氣質,竟然被一個姐姐弄得要哭了,雖然盡了全力壓抑讓自己不要哭,不要生氣,但是,他實在是覺得又難受又委屈,還有,開始在心裡怨恨周延起來,就是周延將自己害成這樣的,是他叫這個姐姐來戲弄自己的。林小齊的腦子構造讓人明白不起來,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就長成了這個樣子,對待女性,比起遙遠英國的紳士還要紳士,雖被個女人壓住要實行誘 奸了,他都不知道用力反抗一下,而且,還不將責任追究到女人身上去。估計只能用一條來解釋了,那就是紅樓夢看多了,受那憐香惜玉的賈寶玉甄寶玉影響太過。

  周驥一把將Sherrill拉開,用力之大直將Sherrill的膀子捏得劇痛,毫無防備之下,慘叫出聲,Sherrill的慘叫聲這才將房間裡沉浸在肉慾中的人驚醒過來。

  先是距離林小齊不遠的周延發現了,反射性推開懷裡癱軟成一團的女人,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不過,一會兒又恢復了一貫的吊兒郎當和梗著脖子裝強的狀態。

  另外的人也是趕緊收拾自己,有兩人認識周驥的,嚇得大氣不敢出,另外的也被鎮住的,不是周驥將他們鎮住,而是周驥的保鏢。這群畢竟還是一群孩子,另外的工作人員倒沒有他們來的驚慌,雖然跟著保持了安靜,但是收拾自己的動作還算平靜,心裡到底在怎麼怨恨辱罵就不得而知。

  周驥根本沒有理睬被他一把拉開栽倒在地袒胸露乳的女人。小小的,帶著淚光的,一副可憐樣子的林小齊在進入他眼中的那一刻起,身外的一切,包括所有光影,包括所有聲音,包括一切人物,包括一切事務……彷彿都已經離他遠去,這個小小的可憐兮兮的少年,在這一刻是他世界裡的唯一,成為了他的視覺聽覺感覺能夠感知的唯一。

  林小齊原來是緊閉著眼的,Sherrill的親吻和手在他身上的撫摸讓他覺得酥麻和害怕,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好。

  身上的重量離開,他戰戰兢兢地抬起眼來,僅隔著一米的距離,他和一個人的目光交匯,那個人的目光像是一道暖光將他罩在裡面,並且,那道暖光裡只有自己,從此,彷彿自己再不用害怕,不用擔心,不用憂愁,那裡有他的過去,有他的現在,亦有他的將來,……

  像是一本書,拿在手裡是厚重的,並且,實實在在,他想,此刻,他願意將自己和爸爸就印在書裡面,裡面記敘他和他的一切,從小時候開始,然後,一直到老去,這本書將永遠留下來,能夠成為一種永恆一般的,他覺得激動,亦在激動裡感覺平靜與安寧……

  在燈光迷離裡,爸爸的容顏冷硬,林小齊卻能在冷硬裡感覺到其中的柔和,他望著爸爸的眼睛,裡面深黑的,永遠無法洞穿其中的感情,林小齊望著,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從最開始一刻的驚訝,到後來的驚喜,到後來的平靜過,到後來的,開始如泉湧一般,後來卻如噴井一般無法阻擋堵住的複雜卻洶湧的感情噴薄出來:他明白其中帶著的委屈,那是他被人欺負了,爸爸終於來救了他,他向爸爸的訴苦;他明白其中帶上的忐忑,他知道這裡是不好的地方,爸爸知道他到這中地方來,會不會認為他是個壞孩子再不愛他了……其中的,最最濃厚,最最無法遏制的感情,他明白是對爸爸的愛,那種感情,就像隔了千山萬水彷彿他就在身邊的親切,那種感情,是他就在身邊,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一般的,有些話欲語還羞,總覺得相處不夠,總覺得有一堵牆阻隔了兩人的距離……

  林小齊再也忍不住眼淚,在爸爸面前,他也不用忍著眼淚。

  眼淚蓄滿了眼睛,再也承載不住,從眼眶裡湧出,晶瑩的,在暖黃曖昧的燈光裡閃著撩人心神如月光之淚一般驚心動魄的光亮。

  「爸爸!」林小齊向周驥伸出手去,輕輕喚了一聲。

  周驥向前邁了一步,腿觸到了林小齊的腿。

  「爸爸!爸爸!」林小齊望著周驥,那雙能說話的眼睛裡裝滿千言萬語,裝滿數種感情,聲音裡帶著欣喜帶著委屈帶著忐忑,帶著愛意。

  周驥俯下身去將林小齊攬在懷裡,他的心裡也裝著千言萬語要說,但是,他卻不明白,他如何能夠說出來,他的眼幽深的,必須是幽深的,裡面也有千言萬語,他只能讓林小齊在裡面看到,他對他的父愛——無私的,包容的,孩子,到我的懷裡來。

  爸爸的身體就像一個機關,林小齊覺得自己一接觸,自己就會變成自己也羞於說出口的一種狀態。

  彷彿他不是十六歲,而僅僅是六歲,他在爸爸的懷裡恣意哭泣耍賴,不怕爸爸的威脅,不聽他的勸慰,一味按著自己的心意作為,不在乎別的一切。因為,爸爸的懷抱裡,是一個單獨的世界,是獨闢給他的,和別的世界再無聯繫的,獨屬於他的美好與恣意,他只是爸爸的林小齊,可以沒有任何形象,可以沒有任何氣質,那些用來裝點外在的一切,都可以毫無顧忌地拋棄,因為,他知道,他就是爸爸的骨血,無論是怎樣的,他和爸爸之間的這種關係,永不會變化。

  林小齊在周驥懷裡哭得嗓子發啞,到後來打嗝痙攣,周驥只是抱著他,將他抱在自己懷裡,緊緊的,不想鬆開的,因為,看到那個女人碰他的寶貝的時候,他的心突然像被照了一道光,讓他看明白了,他的心,原來是何種樣子。

  他的懷抱,是林小齊的安全的港灣,是林小齊的依靠。

  但是,懷裡的這個孩子,何嘗又不是他的港灣,他的依靠。

  周驥抱著林小齊,雙臂微微顫抖,他的心啊,是何種的激動又忐忑,那種壓抑的,卻要跳出胸膛來的感情,洶湧地讓他心痛。

  ——我不明白愛情,我卻突然像是明白了,有一種宿命,那種逃不掉的,束縛與禁錮。

  第二十七章

  Sherrill最是有眼色,被周驥一把拉開之後,性格火辣的她本是準備罵人的,她以前沒有見過周驥,不知道這個將她拉開的人是何種人物,但是,閱歷頗豐的她只一眼就看出這人是久居上位的人物,除了最開始那聲痛呼,忍著疼痛,Sherrill再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向前爬了兩步,在保鏢的視線下,才將衣服整理好,低眉順眼坐到一邊去。

  其實,她對林小齊這種小弟弟能有多大的性趣呢,也沒有多少。只是,這孩子太乾淨太乖巧了,讓她不自覺想要好好逗逗,當然,她這種從很小就因為生計問題在這種場合混的人,對於過於乾淨純潔的東西,都有一種打心眼裡的厭惡和排斥,所以,她心底也多少有要整整林小齊,要讓他被玷污的心理。

  周驥來了,她一方面不得不作出低姿態,表現乖順的性情,來讓自己不被遷怒,另一方面,又在心裡對林小齊更加不爽,畢竟,一個男人,長那麼漂亮的一張臉,還有那樣純真的眼,善良的性格,居然還能有一個非常好的家世,有一個好爸爸!怎不讓人暗暗不爽!

  周驥可不會讓外人來看他和林小齊的父子情深,只拿出手巾擦了擦林小齊臉上的眼淚,沒有說話,又默默將林小齊臉上脖子上的口紅擦了,將他被拉開的衣服收拾了一下,這便將他抱了起來準備離開。林小齊乖巧的伏在他的懷裡,因為眼淚流多了,些微有些抽噎,緊緊抓著爸爸的衣服不放手。

  周延心理複雜,他原來就知道周驥對林小齊非常好,這個弟弟,他自己當然也很喜歡,雖然剛才林小齊和他打架在他身上踹了不少瘀青,但是,總體上來說,他還是覺得林小齊這個弟弟非常不錯的。只是,看到周驥對待林小齊這般好,這般關愛,將他摟在懷裡,給他擦眼淚,周延一邊在心裡嗤笑周驥的裝腔作勢一副柔情樣子讓人噁心,一邊又憤憤不滿,為什麼同是他的兒子,他就這樣差別對待呢!他進來後甚至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目光全部都在林小齊身上,動作那般溫柔,眼神那般柔和,他怎麼能夠這樣對待自己!

  周驥將林小齊抱起來往外走,走到那玻璃架子旁邊時,吩咐了一句,「周延,解決了這裡的事情,馬上到我那裡來!」

  周驥在這一方面一向做得很好,他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駁斥或是傷過周延的面子,對周延的處理,從來便是在家裡的書房,然而,周延卻最是怕他。只能通過在別人面前的高調的裝作無所謂的斥罵來減輕心中的這種又敬又畏的感覺。

  周驥的聲音並沒有帶著怒氣命令,甚至沒有多少起伏,但是,一向膽大妄為的周延在聽到的同時卻不自覺向後瑟縮了一下,低聲回答,「好!」

  周驥將林小齊抱出了包間,在外面較為明亮的光線裡,方纔還在周驥懷裡伏著臉,將自己當成六歲孩子來對待的林小齊,但在外面的燈光裡,在別人的驚訝的視線裡,他卻再不能坦然地享受爸爸的懷抱了,抬起頭來看了看周驥的臉,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周驥看向他,林小齊紅著臉,有些羞赧,眼睛閃了閃,小聲道,「爸爸!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周驥明白了林小齊的那點彆扭心思,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將他放了下來。

  林小齊看到爸爸眼裡的笑意,想起剛才自己在他懷裡哭得全沒有形象,此時還能看到爸爸西服上面胸前的水跡,看來,爸爸的這套衣服又會被他廢了,林小齊羞窘地抬不起頭來,眨了眨眼睛,估計自己眼睛也被哭腫了,唉,太丟人了,林小齊撅了撅嘴,紅著臉將頭低得不能再低。

  周驥最無法忍受林小齊微撅了嘴的動作,那樣的帶著羞赧的撒嬌性質的純真可愛的小動作,總讓他覺得無限誘惑,讓他想要親吻,想要感受它的柔軟與溫度,這種渴望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他真擔心,有哪一天,他會控制不住自己,以至於將這種想像付諸實現,那樣的既心動溫柔又讓人膽戰心驚的想像,讓他此時心情略帶上了不安憂鬱。

  周驥掩飾一般的輕輕攬了林小齊的肩膀,對他說道,「你先走一步,在下面等我,我要和徐先生說兩句話。」

  林小齊望了周驥兩眼,眼裡顯出一絲不安,但還是聽話地隨著一位保鏢先走一步。

  周驥停下腳步,徐經理也停了下來,這位經理和周驥年歲相當,但看起來要老一些,臉上比較有肉感,看起來,無論何時都給人帶笑和善的感覺,不過,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有七竅玲瓏心肝的人,看人看事對人對事都極有一套。

  剛才為了引路,他略走在周驥和林小齊之前,幾眼的觀察,他就覺得周驥對待這個兒子的時候,實在不像那個叱吒風雲的週二,完全是一個極度寵愛兒子的普通父親,有一句話叫做「虎毒不食子」,看來便是如此吧!只是,周驥對待這個孩子時候的溫柔勁和柔和憐惜的眼神,卻又不像對待孩子,倒像深愛中的人對待情人一般。徐潛雖然對周驥對林小齊的態度有些微疑惑,但也沒有深究,畢竟,他自己沒有孩子,又怎麼知道別人應該怎麼對待兒子呢!

  周驥對林小齊說到讓他先走一步的時候,徐潛便有預感周驥是要說什麼。

  「我希望你將方纔那位穿紅衣服的女人交給我,不知需要付多少價?」周驥聲音平和,詢問道。

  徐潛雖然早有預料,不過,聽到周驥的要求,他依然有些為難,畢竟,那女人可沒有犯什麼錯,徐潛也不裝傻,直截了當道,「周先生,我也不和您繞來繞去說話,Sherrill那女人我最清楚,在我這裡做了七年事了,實在是老人了,最懂人情世故,她今天也只是被點到了而已,實在當不起您的怒氣……」

  周驥一雙眼睛冰冷無波,將徐潛直看得冒冷汗,他之後好半天才開口道,「算了,你把她弄到我和小齊再見不到的地方去也行!只是,這樣,我可不會付你半分錢了!」

  徐潛忙不迭答是。其實,一個女人而已,送給周驥也是可以的,只是,一個人跟著自己太久了,再鐵石心腸,也是會有些感情的,能想辦法將人保下來的時候,還是想想辦法的好。

  周驥下樓來,林小齊站在大廳邊上的暗影裡等他,身形單薄,微微低著頭,有些脆弱,又有些憂愁,與以前的那位明媚的林小齊不太一樣了,他是在漸漸長大了,林小齊的長大,讓周驥期盼,卻又心痛憂慮。

  走向林小齊的每一步,周驥覺得,腳步都踏在心的節奏上一樣,每一步每一聲都和以往不一樣了,這樣的,多走一步就離他更近一步,心跳動一次,那樣的從心臟裡被壓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因為心底的愛心底的痛心底的疼惜也被帶到了全身,而將這愛這痛這疼惜帶著融入他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讓他整個人,都感受到那種感覺,那種眼裡只有對方一個人的感覺——隔著千山萬水,心心唸唸的想念與親切;近在咫尺,卻像隔了千山萬水的遙遠,總有一堵牆將兩人的心隔開,互相不能看明白對方的心意。

  他走到林小齊身邊,接過保鏢遞過來的大衣,給林小齊穿上,那是他的大衣,帶著他的溫度,他的氣息,他的味道,林小齊穿上,就像一隻小企鵝一般的可愛與乖巧。

  林小齊帶著羞赧的朝他笑,對他說,「謝謝爸爸!」

  ——爸爸!

  周驥想回他一個笑,不過,臉上的肌肉卻像僵硬了一樣展露不出來笑意,上面卻帶上了一種奇怪的表情,有些僵硬的,略顯尷尬的神情。

  他的心有些發酸,是啊,愛就是這種感覺——明明兩人近在咫尺,你被包圍在我的溫度我的氣息我的味道裡,你卻依然像離我千山萬水,要如何,才能夠抵達,讓我抵達你,或者你抵達我,不用,也不要再如此親近卻又如此遙遠!

  第二十八章

  因為爸爸表現得太溫情與和善,林小齊到這時全然忘了,自己到這種地方來,是個干了壞事的要被父母教訓的小孩兒,坐在車上,輕輕靠在爸爸身上,林小齊腦子有些暈暈乎乎的,想睡覺了。

  爸爸身上的味道他非常喜歡,覺得特別安心,在爸爸身邊,就像吃了促進睡眠的安神藥一樣,他就在這樣的醺醺然的環境裡要睡著了。

  周驥低頭看了看林小齊,看到他這副小貓樣迷濛著眼懶洋洋的樣子,眼裡現出柔和的笑意,伸手在他頭上撫了撫,向下摸了摸林小齊的耳朵。

  爸爸的指腹上帶著細細的繭,摩挲著耳朵特別舒服,林小齊迷迷糊糊像只懶貓舒服地哼了兩聲,動了動頭,在周驥手上磨蹭了兩下,周驥看他這般乖巧可愛的小動作,心中愈發柔軟,只是,將手拿起來的時候,發現手上沾了一點紅色,他看了看,便黑了臉,將林小齊拉離他一寸,在林小齊的疑惑的眼光裡,他側過頭好好檢查了一下林小齊的耳朵,發現林小齊的耳廓邊上沾上了口紅,紅艷艷的刺眼非常,他那時在房間裡面給林小齊擦口紅的時候,沒有擦過耳朵,所以現在上面還有。這讓周驥原來還溫情的心突然變得嚴厲而陰暗起來。

  林小齊不知所以然,不知道為什麼爸爸突然就沉了臉,從原來的溫柔變得嚴厲。

  周驥抽了紙巾出來將林小齊的耳朵好好擦了,用力之大,只讓林小齊覺得要被爸爸搓掉一層皮一樣,他微蹙了眉頭,倒沒有反抗或是抱怨爸爸的不夠溫柔。

  周驥把一邊耳朵擦乾淨了,又來檢查林小齊的另一邊耳朵,林小齊反射性伸手去將耳朵摀住,還說道,「爸爸!那個姐姐沒有親過這邊!」

  林小齊是想表達這邊沒有被親,便沒有沾上口紅,你不用擦了。

  周驥卻突然火了。他是有生氣的理由的,不僅嫉恨那位叫Sherrill的女人,還想打林小齊的屁股,這個小孩兒,被一個女人壓在身下居然反抗都不反抗,只會小聲求饒幾聲,哪裡像他週二的兒子了,簡直弱得可以,像只小雞。周驥在想到這點的時候,馬上就想到了林小齊的個性就是對女人特別憐香惜玉型的,別說漂亮女人,就是家裡伺候他的長相普通的女傭人,他也會有禮三分。周驥想到一個可能,林小齊不會是對那個女人有意思吧!這個想法比之前任何想法更讓他受不了,於是,嚴厲詢問,「林小齊,你就讓人弄成這副到處是口紅的樣子,不知道將那女人推開嗎?那種場合的女人,你莫不是看上了?」

  爸爸嚴厲和帶著斥責的語氣讓林小齊的什麼瞌睡都跑光了,眼裡帶著些委屈和忐忑,怯懦地望向爸爸,紅著臉,囁嚅道,「推,推不開!」

  想到自己摸到那位姐姐柔軟的胸部的時候那種觸感,林小齊臉紅得更厲害了,將頭低下去,心虛得不敢再看周驥的眼睛。不能不說,雖然他不希望被那位姐姐那樣對待,但是,少年的朦朧的情動與好奇也是讓他反抗微弱的原因。

  周驥看林小齊這副赧顏羞澀的樣子,哪裡不知道林小齊這個對情事一無所知的小孩兒是被第一次接觸的女人給觸動了少年的情懷,他心裡憋悶,卻也沒有再在這個方面追究下去,畢竟他越追究,最後只能讓他心裡更憋悶而已。

  轉移了話題,周驥有些煩躁地對林小齊告誡道,「以後不要隨便和哪個女人亂搞!」

  林小齊被爸爸的話教訓地滿臉通紅,要是換作周延,在心裡估計就會給周驥頂回去,說「子不教,父之過,你叫我不要和女人亂搞,你先正正自己的身!」

  林小齊倒想不到這方面去,一味覺得羞赧,而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還有,其實,他聽到爸爸這樣的斥責,心裡是覺得極度委屈的,因為,這個畢竟不是他自己願意去的,而且,也是那個姐姐硬要那樣,他也沒有去要求人家。

  周驥看林小齊低著頭臉紅到了耳朵尖,悶著不回答。他想到自己趕去的時候,林小齊的驚恐的眼神,看來,這個孩子,在裡面也嚇壞了,憐惜之心瞬間佔了上風,把其他的一切或嫉或恨,或煩躁或殘忍,或埋怨或強硬,全都壓了下去,只剩下柔軟的,對他的溫柔與憐惜,疼愛與戀愛。

  周驥伸手攬過林小齊的肩,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撫著他的頭髮與背脊,安撫道,「爸爸不是認為你不好,你在爸爸心裡,永遠都是好的!只是,女人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每一位都是乾淨美好,人心都是有好有壞,你不能一味對女人好,不然,你會吃虧的,以後,即使有女人投懷送抱,你最好不要接受,該拒絕的時候要堅決拒絕,不要讓她們的企圖得逞,來傷了自己。」

  林小齊明白爸爸的意思,人心的好壞,他當然也明白,只是,他認為女人是比男人來得嬌弱的,理應被愛惜,理應被更好的對待而已。

  林小齊在周驥懷裡動了動腦袋,算是點頭答應了他的話。

  周驥很滿意地低頭在林小齊頭頂親吻了一下,聲音裡含有些笑意地問道,「你這算是做錯事了,是要受罰的,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林小齊從周驥懷裡抬起頭來,眼裡帶著些委屈,蹙著眉頭嘟著嘴,聲音糯糯的明顯帶著撒嬌的意味,「我不是故意的!」

  林小齊在他懷裡仰頭專注凝視他的樣子,微張著淡粉菱唇,儼然一副索吻的情態,周驥在心裡歎一聲自作孽不可活,不敢再看,趕緊將目光轉開,必須保持聲音的冷淡,說道,「那你以後還來不來這種地方了?」

  林小齊想到方才經歷的其中種種,想到那樣的拍賣會,想到周延的話,臉色由紅轉白,爸爸突然變得冷淡的態度也讓他忐忑起來,抓緊周驥胸前的衣服,聲音黯然,「我,我再不會去了!」想了想,吞吞吐吐又說了一句,「爸爸,爸爸……也……不要去!」

  周驥愣了一瞬,才想到林小齊怕是知道自己以前是裡面客人的事情了。他心情複雜,摸了摸林小齊的後腦勺,對上林小齊期盼的目光,點點頭,「爸爸也不會再去!」

  林小齊「唔」一聲,閉上眼睛,將頭埋到周驥肩頸裡去,悶悶說道,「為什麼會那樣子,他們好可憐?」

  周驥明白林小齊所說的「那樣子」是指何事,所說的「他們好可憐」是指哪些人,他對於這種事情並沒有太大感覺,這個世界,林小齊沒有見過的黑暗太多了,他只要將這個孩子保護在他的羽翼之下懷抱之中,讓他的這個美好的孩子再不見那些黑暗的事情,他的眼裡應該裝的只該是青山綠水,只該是美好乾淨的東西,然後是自己;他的心也不用煩惱那些世俗的煩惱,用來想開心的事情,想自己就好了。林小齊就在身邊,周驥只希望他永不受到傷害,做一個快樂的心裡裝著自己的林小齊。

  周驥頓了一下,才拍了拍林小齊的背,回答道,「他們並不像你想的那般可憐,每一個人都有一個位置,有自己做的事情,那些只是他們在做的事情而已。」

  「可是,我看到他其實是傷心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是那樣被當成物品來被賣!」林小齊知道爸爸只是為了安慰自己,可是,他並不能自欺欺人。

  「每個人都不可能是沒有傷心痛苦的時候,生活的痛苦每個人都有,如果不能戰勝,便只能忍受,要是每一個人的痛苦,你都要感同身受的話,你怎麼能夠忙得過來。」周驥抬起林小齊的頭,林小齊對上爸爸的眼睛,爸爸的眼裡是幽深的,那樣的幽深彷彿就是化不開的濃郁的痛苦,他有些心驚,爸爸也是痛苦的麼?

  周驥苦笑了一下——我的孩子,你讓我如此難受與痛苦,你還去憐憫其他的世人,你倒是忍心。

  「耶穌基督也只是讓人們忍受苦難,自己去戰勝苦難,他可沒有力氣去解救每一個人,小齊,你認為你能夠解救別人嗎?」

  林小齊搖頭,他明白自己的弱小,甚至,他明白自己心的懦弱。

  「那就不要煩惱了!你的煩惱對於別人沒有任何幫助,只會讓自己壓抑難過,而且,也讓我擔心你!」

  周驥的話看似對的,林小齊只能在他的教導面前點頭,但是,打心眼裡,他明白,爸爸只是為了安慰他,並沒有給他指出一條明白的路,他也認為,爸爸的話其實不然,人都應該保持良善之心,不然,就會變得麻木不仁,那麼,這個社會該怎麼進步。

  人生短暫,要是,連一顆善良的悲憫的心都沒有了,那樣,人該多麼醜陋,即使活了一世,他想,他也是活在自己對自己的譴責與厭惡裡,那樣的人生,又有何美好!

  ——爸爸,我願意一直做你的,一個純淨的孩子。我害怕呀,害怕變成自己也陌生的麻木不仁的人,我的弱小,能讓你憐惜與保護;可我的醜陋,你是不會願意看到的。你不明白嗎?

  林小齊環緊了周驥的背,緊緊的,心在這樣的要呼吸不過來的壓迫裡,才能平靜下來!

  第二十九章

  回到家裡,林小齊便被周驥遣去好好洗澡,說是要將身上的那個女人的味道全都洗去,不然不要出來。

  林小齊心裡委屈,一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樣蹭進浴室裡去,主要是爸爸的話太難聽了,並且太過嚴厲,說什麼「那女人的味道又賤又俗,給我進去洗乾淨,不洗乾淨別出來。」

  林小齊在心裡對爸爸的話不以為然,覺得他帶有歧視色彩,並且,爸爸那樣嫌棄的表情,也讓林小齊那點小小男子漢的自尊心受了點打擊,於是神情有些蔫蔫的。

  奶媽將洗浴的東西準備好,看林小齊蔫頭耷腦神情恍惚精神懨懨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真怕這孩子在浴室裡一不小心滑倒摔跤之類,一遍遍叮囑他,他也只心不在焉地回答。

  以致奶媽一直守在浴室門外,就怕他在裡面出點什麼事情。

  周驥將林小齊帶回來時,在林小齊面前,表情倒是柔和的,不過,林小齊上樓後,便見他臉色黑沉,表情肅然,管家還被他訓斥了幾句,奶媽見識了周驥的變臉功夫,於是心情惴惴。說實話,奶媽覺得在S市的周驥和到長夏的周驥有些不一樣,在長夏的周驥明顯要柔和和善得多,而這裡的周驥則更加嚴厲與疏離。

  林小齊被帶回來時,衣服褲子揉得皺皺的,奶媽詢問他去了哪裡,出了什麼事情,林小齊也只是一味低著頭默然著不回答,加上周驥的臉色,這更讓奶媽擔心了。

  周驥當時對周延發話,說是解決了事情,馬上到他這裡來,周延卻不敢怠慢,將貴賓卡和金卡留給了曹逸然,讓他幫自己結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裝,將林小齊留在當地的東西拿上,就趕緊往周驥別墅來了。

  周延一路心情超級不爽,在路上因追尾又態度極差差點被扣車,進到別墅區後,他又慢吞吞開起車來,一輛跑車被他開得比自行車還慢。

  一來,周驥對待林小齊的那種溫柔呵護的態度讓他極其不爽,直想找人好好打一架來發洩心中的那種鬱悶之情;其次,周驥是那種越氣越冷靜的類型,當時,他那樣平靜的說話,說明他已經氣到一定程度了,恐怕自己這次不會好受,周延便惴惴不安。

  周延在路邊將車停下來,真想倒車往回開,逃了算了,轉念一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被週二親自抓回去估計下場更慘,以前他有過一次離家出走,也沒有走多遠,只是到一哥們家裡躲起來了,他想看看週二是不是到底還在乎他這個兒子,結果當然是在乎他這個兒子的,只是,找到他後,用皮帶將他打得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之後,還罰他一個月零用兼倒背如流一遍孫子兵法,經過這一次,周延再不敢搞逃跑失蹤這一套。他想起來了,那時候,他爸還說了一句,「我沒時間和你耗,你最好老實點,不然,你自己先想想結果!」

  周延苦著臉想了想,還是啟動車子往周驥的別墅開去。

  管家嚴沁看到周延時無聲歎息了好幾次,指了指樓上,不自覺帶著些憐憫地說道,「你爸在書房等你!」

  周延腳步頓了一下,將林小齊沒有帶走的那些東西,外套和圍巾手機一系列東西遞給一邊的一個女傭人,眉頭微皺了一下,便大義凜然往樓上走,心想週二你難道還能打死老子不成,打不死那麼過幾天老子照樣生龍活虎。只是,他的腳步太過沉重,心跳聲就像響在耳膜邊上一樣的「咚咚咚」,其實,他還是怕的。

  周延在書房門上敲了兩下,聽到裡面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

  周延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心顫了兩顫,之後又怒氣上湧,一副赴死就義的樣兒,心說,「老子不怕你!」推門進去了。

  周驥已經換成了一身傢俱休閒服飾,坐在書桌後面翻看一疊文件,他抬頭看了一眼周延,面無表情,指了指一邊的牆壁。

  周延心中氣憤不過,怒氣洶湧,真想衝過去和周驥理論,只是,考慮了一秒後,最後還是服從了周驥的指示,走到那一截專門留下來的牆壁面前,面對著牆壁跪了下來。

  筆直地跪在地上,整個臉部貼在壁衣上。

  這一截牆壁專門被空了出來,沒有放任何別的東西,專做懲罰周延用,牆壁一邊是牆壁轉角,另一邊是書櫃,眼睛所及範圍,讓人感覺的就是狹小的壓抑的空間,眼前的壁衣是米色,上面有繁複的花紋,周延曾經用了大把的時間來近距離觀察壁衣上的花紋,以至於每次這般研究之後,一段時間之內,睡覺做夢都是這紋路在腦子裡蔓延。他真想就將眼睛閉上不看了,但是,又怕被周驥發現,只能將眼睛睜開來研究這些該死的紋路。

  能夠聽到周驥看完文件將東西收起來的聲音,周延振奮精神將背挺得更直了一些,以為周驥會過來,周延心中憤憤,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這樣精神高度集中地期盼著接下來的懲罰,沒想到,沒有等到周驥或是一鞭子或是一腳,而是聽到周驥開門出去的聲音。

  周延有些不可置信,想到剛才的緊張白緊張了,心中更加憤恨,真想直接起身,給他把重要文件偷了逃跑,看他不著急,不過,始終是不敢這麼做,周延只能數著數,想著這一次面壁思過到底要多久,週二什麼時候回來,然後,在這樣的痛苦裡,繼續熬下去。

  周驥出門前看了周延面壁的跪姿一眼,沒說任何話,出門去了,然後又將門關上。

  周驥到三樓的時候,林小齊已經洗好澡在擦頭髮,一邊胡亂用毛巾揉著頭髮,一邊眼睛往房間門口瞄,他的預感告訴他,今晚的事,爸爸其實是很生氣的,只是沒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而已,他擔心爸爸又要走了不回來,奶媽看他心神不屬,告訴他爸爸沒走,在書房裡呢!林小齊這才有些安心。

  看到周驥進來,林小齊眼睛一亮,嘴角咧開一個笑容,聲音輕柔,周驥能在裡面聽出討好還有眷戀、安心一系列感情——「爸爸!」

  周驥喜歡林小齊的聲音,可以說是愛得一塌糊塗,只是,這聲「爸爸」卻像只利箭向他射來,讓他被一箭穿心,被牢牢釘住,即使疼痛難忍,卻只能忍受,逃不脫捨不掉。

  周驥心中雖有些疙瘩猶豫,面上卻是帶著柔和笑意,坐到林小齊身邊去,接過他手中的毛巾,給他擦起頭發來,林小齊為了便於爸爸動作,便趴在爸爸大腿上,聲音低低柔柔,帶著點忐忑地詢問道,「爸爸!你今晚不會走吧!」

  周驥手頓了一下,之後才答道,「不走!」

  林小齊聽後抬起頭來,望著爸爸的眼睛,帶著些憂心地說道,「我還以為爸爸又會離開了。」

  心中的禁忌之情在對著林小齊時昭然若揭,周驥覺得林小齊的眼睛,他已經再無法坦然直視,略微轉移了視線,周驥才反問道,「為什麼?」

  「爸爸,其實,我覺得你在生氣,你在生我的氣!不是麼?」林小齊一雙純真率直的眼截住周驥的視線,這般說道。

  周驥一直知道林小齊是個敏感的孩子,只是,沒想過他這次會這般直截了當說出來。周驥無法躲閃,只能將注意力更多放在林小齊被擦得潤潤的柔軟的頭髮上,「爸爸是生你的氣了,無論哪個父親看到孩子被女人壓在身下都會生氣。」周驥語氣淡然,卻讓林小齊臉瞬間漲紅,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爸爸,我以後……以後不會了……」

  周驥將林小齊頭髮擦乾,便讓林小齊離開一些,他靠在沙發上,感覺有些疲憊。

  林小齊覺得是自己和哥哥讓爸爸操心了,所以,爸爸才顯得這樣疲憊,他低聲道了一聲,「爸爸,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周驥輕輕撫了撫林小齊的頭髮和耳朵,目光悠遠,沒有說話。

  林小齊覺得羞愧,好半天,又說道,「爸爸,我以後不會再穿今天的那身衣服了,已經讓奶媽拿去扔掉了。我身上沒有那個姐姐的味道了,爸爸,你不要再生氣。」

  林小齊略帶憂慮又帶著討好的神情讓周驥想將他攬到懷裡來,他終是控制住了,點頭只答了一聲「嗯!」表示知道,林小齊對於他的冷淡反應略有些失望,欲言又止想問問周延哥哥的情況,但看爸爸面沉如水,便沒有問出口。

  周驥吩咐林小齊早些睡,便出去了。

  林小齊目送爸爸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小小年紀便頗惆悵的長歎了口氣。

  奶媽進來聽到,便將他說了兩句,「一個勁歎氣,是會老很快的,小齊以後不要老歎氣!」

  林小齊敷衍著回答,蹭到床上準備看會書了睡覺。

  奶媽給他鋪著床被,說道,「我剛才在樓下看到老爺正室的兒子了,和老爺真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被叫到書房裡面去了。看來,這個少爺是你的哥哥,以後啊,你要好好和他搞好關係,畢竟他是比你……」

  奶媽叨叨敘敘要和林小齊說說和周家正室兒子的相處之道,沒想到林小齊根本不聽她說完,已經一下子跳下床,趿拉了拖鞋就往房外跑,邊跑還邊說,「奶媽,我一會兒就來睡!」

  奶媽叫也叫不住,只好將床被鋪好了也跟著下樓去。

  第三十章

  長夏山莊是大氣清新而自然,而,這棟別墅則要繁複精緻很多,長夏山莊像個山野的少年,那這棟別墅就像是精緻修飾過的婉轉佳麗。

  林小齊兩步並作一步從樓上往樓下咚咚咚跑,下到走道的時候,又止住了步子。

  他是知道的,爸爸今天生氣了,估計,周延哥哥會被罰,林小齊估摸著周延也是被打打屁股,然後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事就這麼了結了。

  想到周延已經長成那樣大個人了,形象上甚至和爸爸那般相像,林小齊想像不到他被爸爸打屁股到底會是什麼情景,總覺得去看哥哥受罰不厚道,一邊又覺得哥哥就該受罰,畢竟是他帶著自己去看了那樣的情景,還讓一個姐姐來故意讓他難堪,一邊又為自己逃脫了爸爸的處罰感到慶幸。

  林小齊輕手輕腳蹭到書房門口去,門虛掩著的,能夠聽到裡面的聲音,「唰唰唰」夾雜著「啪啪啪」的聲音,林小齊覺得不像是爸爸手掌打在屁股上面的聲音,將耳朵貼在門上,又聽到了隱忍悶哼的聲音,然後,還有爸爸冰冷的話語,「等你十八歲,我也就不再教訓你了,到時候,你去嘗嘗別人的手段,就知道你這打算不上什麼事!」

  林小齊覺得爸爸的聲音很陌生,以前,自己挨打的時候,爸爸聲音雖然也是冷冷的,但是,卻和這樣的不一樣,他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但很顯然的,林小齊不喜歡此時這樣的爸爸。

  門沒有關嚴,林小齊整個人趴在門上,門一下子就被他身體的重量推開了。

  突然門開,他失了依靠,驚得叫了一聲,然後,就心虛地紅著臉望進去想道歉,不過,在看到房間裡情景的時候,他就愣了,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來。

  林小齊一張臉從原來的漲紅,血色褪盡到雪白,眼裡顯出不可置信,身體都有些顫抖,他不明白那一瞬間的想法或是感覺是什麼,只是茫然,然後,還有些不可置信的慌亂,大腦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窒息得讓他有一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爸爸!」林小齊的聲音又低又顫抖,他望著手中拿著鞭子的周驥,眼裡一片茫然,他懷疑那真的是他的父親嗎,是那個對他雖然略微冷淡,但是一定是溫柔的疼愛孩子的父親。

  周驥以為林小齊已經睡了,於是,在林小齊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他也吃了一驚,手中的鞭子頓了一下,沒有再抽下去,而周延在聽到鞭子聲,身體依然反射性地抽動了一下,後感覺到鞭子並沒有抽下來,略感奇怪,回過頭來也看到了一臉驚異茫然站在門口的林小齊。

  周延在更小的時候,每次挨打,他都是會跳腳的,因為,他覺得他的父親沒有權利管教他,所以,他會反駁周驥的教訓的話語,會反抗周驥的體罰,現在,他已經不再反抗了,或是反抗的不厲害,只是硬氣的接受,倒不是因為他覺得周驥的體罰是正確的,只是,他發現他反抗的話,每次所受的懲罰都要重一些,有時甚至會惹得周驥隨手操起什麼就用什麼招呼他,而他根本打不過周驥;但是,順著周驥的意思接受,體罰則要輕很多,一般是固定的方式,罰完了就沒事了。

  父母在教訓孩子的時候,無論他們說出的是什麼話:諄諄勸導教誨,苦口婆心的舉例勸誘,眼淚與柔情的勸慰攻勢,或是命令式的強制要求……這些所有的話,在氣頭上的孩子一般是聽不進去的,周驥好像是向來就明白這個道理,於是,每次教訓周延,也不會給他多說,先是面壁,隨後就是一頓鞭子或是皮帶,最後會是書面的懲罰,周延已經孰知受罰的程序,不過,每次依然對此深有懼意。

  周延看到林小齊,腦子裡咯噔一聲,然後,心裡的感覺就非常微妙了,第一,他的大男子主義不允許他受懲罰的時候被別人看到,第二,林小齊穿著柔軟的天藍色睡衣褲,睜得大大的眼睛,活像個漂亮的人偶,同是周驥的兒子,去了同樣的地方,一個跪在地上挨打,一個好好的被溫柔的對待,周延看到林小齊的同時,心裡有些不服氣,然後,想到將林小齊帶到那種地方去也是自己受罰加重的原因,他就更不服氣了,背上被鞭子抽得一抽一抽的痛,他頗有些咬牙切齒!

  周驥看到林小齊,又回頭看了周延一眼。林小齊望著他的那帶著些不可置信的茫然的眼讓他心痛,想過去摟他入懷好好安慰,不過,他不能那麼做。

  周驥依然保持了一個父親的威嚴,對林小齊冷淡吩咐道,「出去,把門關上!」

  林小齊很受傷,聽到爸爸的吩咐卻沒有按照他的話做事,而是腳在門口生了根一樣拔不動,看到周延裸著上身,背上全是被鞭子抽出來的一道道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原來還覺得周延哥哥就該被懲罰一下,此時看到是這種情景,他不得不被驚呆,並且,特別心痛,心裡甚至起了深深的自責,還有就是怒氣,爸爸怎麼能夠用這種方法來對待哥哥?

  「林小齊,你先出去!」周驥看林小齊站在門口不動,又說了一聲。

  「爸爸!」林小齊小聲表示反駁。

  「出去!」周驥聲音冷了幾分。

  「爸爸!你不能這樣!」林小齊緊盯著他加大聲音表示反對。

  「犯了錯就該接受處罰,這是最正常的不過的事!」

  周驥的冷眼冷語讓林小齊身體顫了幾顫,不過,犟脾氣上來的他和周延周驥的脾性如出一轍,根本就不聽周驥的話,梗著脖子衝過來將周驥手中的鞭子一把奪過去,和周驥對著幹,叫嚷道,「爸爸,你這樣的體罰是不對的,你不能這樣打哥哥!」

  周驥看著他不說話。

  林小齊知道爸爸一定是非常生氣,他縮了一下脖子,卻依然沒有退縮,「你不能這樣,要是你要處罰,就連我一起打吧!我也一起去了的!」

  林小齊帶著憤怒的雙目刺得周驥心痛,他沒有去接林小齊遞到他手中的鞭子。

  周延對於林小齊突然表現出來的兄弟有難同當的情誼感動非常,原來還覺得背上疼痛難忍,此時一股豪氣上來,只覺得那痛也消了好多,看周驥臉色愈發冷硬,害怕他發飆,便對林小齊勸道,「我應該的,我不該帶你去那種地方,你不用管我,出去吧。」

  在周延說出這種話來的時候,林小齊哪裡還有一點退路好走,既然哥哥都表現地這麼重情義了,自己怎能退縮,林小齊一言不發,將鞭子一扔,馬上行動將睡衣給脫了,裡面什麼也沒有穿,瘦削的白花花的一個胸膛後背,然後,同周延一樣跪在當地。

  林小齊挺著背脊跪在周延旁邊的時候,周驥才回過神來,氣得發抖,一把隨手將書桌上一方煙灰缸擲在地上,地上是厚厚的地毯,煙灰缸沒有被摔壞,卻在地上滾了幾滾撞到了林小齊的腿,林小齊「啊」地痛叫了一聲,隨後又一聲不吭地挺直了背脊,一雙眼睛裡是強硬的視死如歸一般的神情。

  周驥聽到林小齊的痛叫,就為自己一時的怒氣沖腦亂擲東西感到懊惱了,不過,他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冷漠,看了兄弟情誼深厚的兩人一眼,扔下一句,「那就在這裡好好反省吧!」就抬步走出門去了。

  出門就見到林小齊的奶媽站在門口不遠處轉角,一副擔心的樣子望向這邊,他也不說話,黑著臉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奶媽躬身問候了一聲「老爺」,沒有得到周驥的回答,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問出來。想上前去看看書房裡的情況,家裡卻有規矩,傭人沒有得到允許是不能靠近書房的,沒有辦法,只能在那裡急得團團轉。

  剛才林小齊大聲和周驥頂撞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真擔心老爺生氣了,以後將林小齊冷處理,那樣就慘了。

  周驥直接下樓,讓管家找酒出來喝。

  林小齊的性格有時候真是讓他又愛又恨,現在,明白自己齷齪心思的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待這個孩子的好,心中的想法和臉上的表情手上的行動總是不能表現出一致,心中也許是溫良柔和的四五十度溫泉水,有時候在湧到面上來的時候,已經經過體內的加溫變成了沸騰的沸水,他真擔心,這炙熱的溫度,就會將那個孩子傷到了。

  周驥喝著烈酒,辛辣入喉,對於林小齊,他腦子裡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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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周延身體強壯如頭牛,鍛煉出的健壯的身體,即使挨了打,依然可以面不改色。

  林小齊就和他不同了,小時候雖然胖,那是養出來的嬰兒肥的虛胖,此時,一瘦削下去,就變成了個骨架式的弱身板,跪在那裡,因為冷,一下子身上就被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沒有跪罰經歷的他,跪了一兩分鐘就覺得難受,身子也挺不直了,直接將屁股坐到腳踝上去。

  周延看他這個樣子,皺眉道,「誰讓你也跪到這裡來的,我根本就不怕,你看你這樣,真是……」

  「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挨打,要挨也該一起!」林小齊被周延一說,又挺直了背脊,一副豪氣頓生的樣子。

  周延看他這個樣直想發笑,背上挨了十幾鞭子,此時抽痛得厲害,於是,臉上表情都有些變形,還是拍了拍林小齊的肩,道,「好吧!我承你的情了!」

  林小齊點頭稱是,的確是冷得很,他向書房門口看了看,又專注聽了聽聲音,沒有發現爸爸在往這裡來,於是,飛快的起身,過去將自己剛才脫掉扔在地板上的睡衣拿過來穿上,邊穿還邊問周延,「哥哥,你的衣服呢,要穿嗎?」

  周延被林小齊這一系列動作震得張口結舌,「你,你,你……老爸看到了會更氣的。到時候說不定要重罰。」

  林小齊不以為然,「凍壞了就不好了,爸爸不會的!」在房間裡一邊沙發上看到了周延的衣服,便跑過去拿上,遞給周延道,「把衣服穿上吧!好冷的!」

  周延瞪著一雙眼睛,覺得林小齊在周驥面前真的是膽大包天,也不接那衣服,皺眉道,「背上有傷,穿衣服更痛!」

  「是哦!」林小齊看到周延背上的傷,一臉痛惜,「要先上藥才行,我去找藥!」

  周延看林小齊就要出書房,著急地喊道,「林小齊,你這是找死啊!老爸發現了,會變本加厲的!」

  「爸爸不會,真的!爸爸其實很心軟,你過會兒求一下他就好了!」林小齊一雙真誠的大大的眼睛將周延望著,周延氣他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

  周驥喝了兩杯威士忌,才想到林小齊那個小身板就那樣跪在書房裡,雖然房間裡有暖氣,但是,現在也不是可以光著上身的時節,林小齊身體本就弱,說不定一跪一冷就生病了。

  對於別人,周驥定是會想,讓他病了增些教訓也好,但是,是林小齊,他卻心憐,不能讓他生病難受。

  周驥放不下面子自己去讓孩子們起來,於是,讓管家去叫他們起來,說是不用受罰了。

  管家來到書房的時候,發現林小齊根本沒有跪著了,已經走到了房門邊鬼鬼祟祟地要出來,周延倒還是跪在地上的,不過,那一臉痛苦並不是因為身上的傷痛,而是拿林小齊沒有辦法而顯出的無奈。

  看到嚴沁,林小齊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後來,便小聲求道,「伯伯,你別告訴爸爸!哥哥背上有傷,我去找點藥來!」

  嚴沁為這個孩子的行為哭笑不得,周驥的怒氣一般沒人承受得了,就這個孩子不當回事,看來,周驥對待這個孩子的確不一般,所以,他才能這個樣子肆無忌憚。

  嚴沁笑了笑,說道,「不用擔心!你爸讓我上來,就是讓你們起來的,說不用跪了。」又對周延說,「說是你不用受罰了,讓你寫份報告就算完,起來上藥吧!」

  林小齊也跟著笑了,回頭對周延說道,「我說就是嘛,爸爸很心軟的。」

  周延張著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這是第一次,他受罰的時候被打斷,之後居然就這樣了結了。以前,周驥在氣頭上,即使遇到屬下打來電話說緊急事情,也不會中斷的啊!

  周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林小齊來攙扶他起來的時候,他站起來後又愣了好些時候,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周延當然想得到這些全是林小齊的功勞,他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爸爸這般愛護林小齊讓他覺得嫉妒,但是,這個弟弟如此護著他陪他同甘共苦又讓他覺得溫暖,最後,終是感動和溫暖佔了上風。

  他摟著林小齊的肩,感謝道,「謝謝你!」

  從周延口裡聽到「謝謝」這個詞,有多麼不一般,林小齊不會明白,周延自己倒是被自己臊得不自在,而林小齊卻是很隨意一答,「應該謝謝爸爸的寬宏大量!」

  林小齊和周延從書房裡出來,奶媽才放下心,看林小齊要去親自給周延上藥,她也不好催促林小齊快些上樓睡覺,只能跟著伺候著。

  管家拿來傷藥,林小齊手指倒是靈活,不過,第一次做上藥這種事情,好幾次戳地周延痛得想罵娘,最後還是奶媽看不過,叫林小齊一邊看著,給周延背上的鞭傷上了藥。

  奶媽看著周延背上的傷,挺疼惜他的,心裡覺得周驥太過分了,一個孩子,居然這樣打,要是孩子身子弱些,還不給打出毛病來了,於是,看向林小齊,心裡多了幾分慶幸,幸好林小齊沒事,要是被鞭子抽了,他這種瘦弱的身板,還不得進醫院。

  周驥一直沒有上樓來,林小齊覺得這件事就算過去了,邀周延到自己房裡同自己睡一張床。

  說實話,這種邀請算是他打心眼裡接受了周延,想想,從小到大,他還只和爸爸同睡過一床的。

  周延瞧了瞧林小齊,皺眉道,「你睡姿好不好,別把我背上的傷口給碰到了,不然,會很痛!」

  林小齊忙點頭,「我睡姿很好,不會出問題!」說完,看到周延懷疑的眼神,便又說道,「我們可以聊天的,說些話還能減輕疼痛感!」

  其實,夜談才是林小齊的目的。

  突然有了一個哥哥,林小齊最開始當然是不習慣,但是,經歷了今天晚上的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兄弟義氣,他覺得,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哥哥,並且,和他夜談一番也是非常好的,甚至是以往一直以來的夢想。

  周延在林小齊的星星眼下敗下陣來,勉勉強強答應了林小齊的提議。

  周延背受了傷,只能擦了身體就上床睡覺。

  奶媽已經又去拿了一床被子來鋪好。

  林小齊的眼裡帶著孩子第一次同同齡人一起同鋪的興奮和新奇,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全是笑意,濛濛水汽裡帶著惑人心魄的美麗。

  周延都不敢直視,心想林小齊的母親應該是個大美人,不然,怎麼能夠將林小齊生得這麼漂亮。

  奶媽讓兩人早點睡,不要說太久話,然後就關了燈出了門。

  兩兄弟躺在床上,周延因為背上的傷只能側趴著,林小齊也側趴著,兩人眼對眼看著,林小齊笑了,問道,「哥哥,你來說說故事吧!」

  聽到這一句,周延真想吐血,這孩子到底是十六歲還是六歲,還要聽故事呢!

  周延半瞇著眼,倦倦道,「我只會講帶色故事,要聽?」

  「帶色故事?哪種叫做帶色故事?」林小齊微微挪了挪身體靠近周延一些,一臉求知慾旺盛的樣子。

  周延哀歎一聲,林小齊到底是怎麼長到這般大的,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周延咧嘴不懷好意笑了一下,「就是色情故事!」

  「呃!」林小齊愣了愣,微紅了臉,壓低聲音說道,「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故事?」

  微弱的光裡,周延看不清林小齊的表情,不過,從他的聲音裡,卻能想像得到林小齊微赧顏的羞澀模樣,周延想逗逗他,便答道,「是啊!我們一人講一個好了,你先來吧!」

  林小齊覺得自己並不會,只好說道,「我不會,我只會講鬼故事,你要聽嗎?啊,哥哥,有一雙手從你後面要碰到你了∼∼」

  林小齊故意用了特別柔特別飄的聲音,說的時候,還悄悄將手伸出了被子,一說完,手就撓上了周延的肩膀脖頸。

  林小齊的手溫度比周延的低,涼涼滑滑的,柔軟非常,周延天不怕地不怕,卻很怕鬼怪,被林小齊裝神弄鬼一碰,「啊!」一聲大叫,嚇得身體一抖。

  林小齊看周延這番動作,笑翻了過去,直錘著枕頭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話都說不出來。

  周延發現林小齊整自己呢,也不顧背上的傷,一下子撲到他身上去壓上他,邊撓他癢邊說道,「居然敢整我,膽子不小!」

  林小齊怕別人撓他癢癢,在床上翻騰著想避開周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邊笑邊告饒,「哥哥,饒了我,饒了我,我不敢了,呵呵……啊,不要,不要了……」

  「看你還作怪!」周延壓著林小齊,笑著撓他不鬆手。

  大大的柔軟的床鋪,柔軟的清香的被子,兩人滾在裡面笑鬧。都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覺得好玩地不想收手。

  「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一個滿含怒氣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笑鬧,周延放開林小齊,兩人朝房間門口看去,爸爸的臉在昏暗裡更顯得黑如鍋底,周延和林小齊被嚇得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第三十二章

  周驥完全失了往日內斂沉穩的風度,看到周延和林小齊在床上翻滾打鬧的時候,有一瞬,他甚至是想衝上去,將周延從林小齊身上拉開,將林小齊禁錮在自己的懷裡,讓別的任何人都不能碰。

  周驥從書房出來,喝了酒,鎮靜了一些,後想到方才在書房裡煙灰缸將林小齊誤傷到了,心中掛念,便想去看看情況,於是上到三樓來,推開林小齊的房門,沒想到入眼便是周延與林小齊兄弟情深,在床上肆意玩笑打鬧,別的父母估計不會在意孩子間的這種親密的玩樂方式,即使在意也是欣慰之情,但是,周驥自己心中有了旖念,第一不想任何人碰林小齊,再者,周延和林小齊在床上打鬧的行為太過狎暱,心中有邪念的他不得不向另一方面想,看到此種情景,自然怒火上升,又焦躁又壓抑難受。

  周驥三兩步走到床前,眼中瀰漫著一股邪火,直讓床上兩人莫名其妙地恐慌起來。

  周延訥訥不能成聲,慌亂從林小齊身上爬起來,扯到後背上的傷,痛得皺緊了眉頭卻不敢痛呼出來。

  他身上穿的那件較薄的淺色睡衣剛才在和林小齊打鬧時被弄得皺皺的,背上還有星星點點血跡。

  林小齊不知道爸爸怎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心裡覺得奇怪又恐慌,眼光閃爍,盯著周驥,忐忑不安,喚了一聲,「爸爸!」說出來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周延從他身上爬起來後,他也從被褥裡爬起來,有些戰戰兢兢地坐好,好像他犯了多大的錯誤一般,不得不小心翼翼來討好父親,以挽回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形象。

  周驥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對,知道自己的行為病態,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個做父親的資格,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這麼辦,他覺得自己遇上了人生最大的難題和苦痛,並且這個難題和苦痛還不能用他以往已經習慣的處事方式來解決,他甚至覺得,他已經在膽小害怕了。

  「剛才饒了你,你倒要鬧翻天,在這裡做什麼,下去將檢討寫好交來!」周驥氣勢逼人,周延心裡雖不滿,也只能訥訥答是,從床上起身,穿上拖鞋往門外走,不敢和周驥硬碰硬。

  「爸爸!」林小齊覺得這時的爸爸很凶,但是,對於哥哥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卻是不能不指出來並且給予斥責的,「現在晚了,該睡覺了!檢討可以明天寫!」

  現在的確很晚了,過了午夜一點,周驥沉著臉,對林小齊的話聽而不聞,朝停下腳步的周延冷冷掃了一眼,周延便不敢再磨蹭,飛快走出了房間。

  「明天交也行,不過,要一次就過,不然,你就多寫幾份!」

  周延出了房門,聽到周驥算是放寬政策的話,鬆了口氣。說實話,比起挨打,他覺得寫檢討更不人道,周驥要求的檢討書,必須要引經據典來寫,要文采斐然,要求書寫工整,格式規範,不能出現錯字,甚至標點都不能錯,只要哪裡出了問題,就要一遍一遍的改,周延有一封檢討書改了二十幾次才過關的經歷,他經常寫這些,本應該是有了經驗便能簡單的,但是,周驥的要求卻是要寫出不同來,不能有兩封重樣,於是,寫檢討書對於周延來說,就是一件極其艱苦卓絕的事情,比起取消零用還來得讓他痛苦。拜寫檢討的功勞,在他其他課業一塌糊塗的時候,語文倒是好得出奇,特別是作文,還有被老師作為範文的時候,只是,周延對此不太關心,只覺得諷刺,覺得他爸就是個變態,要從他的檢討書能看出文學功底來,真是強人所難。

  周延原來想著這樣馬上下去寫,估計到早晨都完不成,現在既然周驥網開一面,那麼,就好辦多了,先睡一覺,第二天再來做吧!

  周驥關了房門,開了床頭燈,望著林小齊,問道,「有傷到沒有?痛嗎?」

  林小齊明白爸爸在問什麼,在書房的時候,周驥發火扔煙灰缸將他傷到了。

  倔強的孩子在很多時候,總會有一種自虐因子存在,比如,林小齊。上一次被周驥傷到臉頰是的,這次,被周驥傷到膝蓋也是。膝蓋側邊上被煙灰缸的角磕掉了一點皮,因為沒有管它,火辣辣得刺痛,林小齊一直忍受著這痛,那裡的傷看都沒有去看一眼。

  這種感情十分微妙,他想,要是爸爸注意不到,那麼就讓它腐爛吧,讓自己永遠記得這痛;要是爸爸注意到了,那麼,他要是疼惜自己,以後便不會再隨手傷人了。

  剛才爸爸氣勢十足,林小齊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他的怒氣,原以為自己這麼晚才睡並且還和哥哥胡亂打鬧會被爸爸教訓,沒想到爸爸不罵自己,反而因為煙灰缸誤傷的事來關心詢問。

  雖然依然能從爸爸黑沉的臉上感受到爸爸的怒氣,但是,最能順桿爬的小孩兒卻已經知道要運用時機來軟化大人的態度。

  林小齊低著頭,聲音裡頗有些委屈的味道,「很痛!」

  周驥坐到床沿上,聲音已經柔軟了,帶著些憐惜的擔心,「讓我看看!」

  林小齊將此時依然刺痛的左腿伸出來,他穿著厚睡褲,從下面往上面挽有些困難,在周驥起身將房間裡的明亮的大燈打開後,回過頭來,看到林小齊已經將睡褲脫了,光條條白嫩嫩兩條修長的腿,周驥一瞬覺得心跳都停了,眼睛幾乎無法從林小齊的腿上移開,在林小齊委屈的指著左腿膝蓋,並且控訴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膝蓋這裡傷了!」林小齊將右腿蓋到被子下,只抬了左腿出來向爸爸展示自己腿上的傷,又委屈又帶著責怪的意思。

  周驥好不容易才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坐到床上去檢查林小齊腿上的傷,看到後,便又心痛了。好像林小齊膝蓋上的這點擦傷是比以往自己在別人身上看到的槍傷還來得嚴重一樣,讓他心緒大動。

  要說嚴重也不嚴重,一般孩子在遊樂園玩,摔一跤估計也比這嚴重,但是,此時這傷是在林小齊腿上,白嫩嫩一條腿,膝蓋骨漂亮圓潤,周驥甚至覺得,這腿就該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傾國傾城般讓人憐愛,不能讓它受了一點損傷。於是,此時,在這膝蓋上的傷就特別讓周驥無法不心痛心憐。膝蓋側邊上被煙灰缸磕到的地方,擦破的一塊皮還掛在上面,一條條血絲布在上面,看起來還是頗心驚的,而林小齊剛才罰跪,膝蓋上被跪了一塊烏青,這烏青感覺比那塊擦傷還要來得顯眼。

  周驥心疼地抬起林小齊的腿檢查,眉頭都皺了起來,語氣已經柔得不能再柔,「怎麼不早說,得上藥才行!」

  看到爸爸這麼心疼自己受傷,林小齊心中感動,只覺得這痛根本不算什麼了,回答道,「其實,不怎麼痛的,不上藥過幾天也會好了!爸爸,你別擔心!」

  周驥很不滿他對此不在乎的態度,「必須上藥,你這是什麼態度,自己的身體不知道愛惜嗎?」

  林小齊小聲喃喃道,「爸爸你那麼打哥哥,又來說我不愛惜身體!」

  已經起身準備去拿藥的周驥聽到林小齊的小聲斥責,回過頭來,冷笑斥道,「你是存心這麼做的呢!認為我做錯了嗎?要是無人管教,一個人會長成什麼樣子,誰能夠控制得住!你這是怪我對周延太狠了對吧!那麼,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放縱他?」

  林小齊被周驥說得愣愣的,其實,他哪裡會想那麼多,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親近的人受到傷害而已,而更深層次的東西,他是不會去考慮的,所以,此時,對於爸爸的問題,他一邊在心裡小聲反駁他的態度不對,一邊又覺得爸爸的話正確,對自己的可以說是太過小孩子氣的思想和行為覺得羞愧難當。總之,他此時感覺非常複雜,介於小孩兒稚嫩的意氣用事感情化的思想和大人用理智的態度來對待事情的思考方式之間,而他不知道到底應該選擇哪個!

  雖然矛盾,但是,對於爸爸對他的寬容與疼惜,他卻是更覺珍貴的。人不能忘了感恩,對於這一點,他倒沒有動搖與異議。

  「對不起!」林小齊低下頭小聲說道,翕動著嘴唇還想說些別的,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以至於讓他頗苦惱。

  周驥深深地望著這個讓自己愛憐不已的孩子,過了好一陣,才出去拿藥去了。

  林小齊望著房門發呆,想到以前看過的書,說是家中長子要教導嚴格,因為他要擔起家中重任,而其他的孩子則可以放縱一些,不用過於嚴苛。

  林小齊想到了自己的私生子身份,又想到周延是爸爸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兒子。他此時才第一次明白:他的私生子身份,不僅帶給他的是他不能得到爸爸更多關注,他沒有姓周;還有他沒有資格繼承爸爸的事業,以至於他不用像周延哥哥那樣被嚴苛教導……

  想了一會兒,他明白他不能對爸爸對哥哥的教育方式提出質疑,因為,他沒有權利說那些,要是哥哥沒有辦法承擔起爸爸要給他的重擔,自己豈不是就有影響哥哥的成長的嫌疑,會讓爸爸很難做吧!

  林小齊想得混亂,一時間覺得腦子打了結,以至於周驥拿了藥回來的時候,他依然一副茫然的神情望著門口。

  第三十三章

  「怎麼了?」周驥將藥在床邊小櫃上放好,坐上床撫了撫林小齊的頭髮,看他這般愣愣發呆,柔聲詢問。

  「爸爸,我這樣是不是讓你很難做事?你生氣了嗎?」林小齊臉上帶著些憂愁,輕蹙起眉頭,一向水光瀲灩的雙眸暗暗的,周驥看了很心疼,將林小齊身上的被子給他攏得高些,聲音溫潤,已經沒有了原來的冷冽和嚴厲,「是超出了原來的預定,讓我氣惱,不過,還沒有到生氣的程度,你不用為這事苦惱,還是個小孩子,不要煩惱這些大人的事情,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林小齊感動於爸爸對自己的寬容態度,靠到他懷裡去表示親近,含糊而彆扭地道了一聲,「謝謝爸爸!」

  之後,又抬起頭來,使自己的神情盡量嚴肅一些,很鄭重地說道,「爸爸!我不是小孩兒了,已經十六歲了,就是個大人了,那些大人要想的事,我也都要想。實質上,我剛才想過了,所以,我覺得自己在對待你教育哥哥的問題上,你和我都有問題。我不該來指責你,但是,我又的確認為你的方式是錯誤的,體罰可以說是一種虐待,哥哥甚至可以上警察局去告你……」

  林小齊說著,有些激動,但看爸爸好整以暇坐在一邊目光冷靜看著自己,便覺得自己說這些是不是正確的,心裡都有些怯場了,最後只好在爸爸的暗含笑意的幽深目光裡停下了後來要出來的話,訥訥難言,低下了頭。

  周驥摸了摸林小齊的頭,不想和林小齊糾纏在這個話題上,教育孩子這個問題,周驥當然認為自己比林小齊這個單純的孩子來得有方式,但是,他又不想來打擊並且斥責林小齊,他希望林小齊能夠保持他善良美好的一面。

  「不用說這些了,先把藥搽了,處理了傷口睡覺吧!這麼晚了,你不睏嗎?」周驥略低的帶著磁性的男中音平時非常有威嚴和氣勢,而在流露溫柔的時候,便會變得柔軟蠱惑起來,性感非常。

  林小齊喜歡爸爸的溫柔的聲音,不再去想爸爸對孩子的教育問題,將腿從被子裡拿出來,讓爸爸幫著上藥。

  給傷口做消毒的時候,林小齊皺緊了眉頭,嘴裡絲絲直抽氣。

  周驥湊上前去輕輕吹在傷口上,看林小齊疼痛難忍的樣子,安慰道,「一會兒就好了!」

  林小齊點頭表示明白。

  傷口並不大,上了藥,用兩貼創可貼就貼上了。

  「早上起來再換藥!」周驥說道。

  「不要再消毒了,消毒好痛!」林小齊嘟著嘴撒嬌。

  「行!」周驥笑看著林小齊皺著臉的樣子,抬手在他臉上擰了一把。

  擰得並不痛,林小齊眉眼彎彎用臉在周驥手上蹭了蹭,嘴裡卻說道,「爸爸別擰我,我臉會被你擰胖的!」

  周驥笑著看他,並不說話。

  這時候就是最溫暖的時候,周驥覺得,這樣的父子美好是可以永遠持續下去的,而那些更加親近與親密的渴望,必須壓抑在心底,永遠不能表現出來,不然,這時候的這種美好將會不復存在。

  搽了藥水,周驥輕輕揉著林小齊膝蓋上跪出來的瘀青,邊問道,「這個疼嗎?」

  時間太晚,爸爸的動作又太溫柔,林小齊已經昏昏欲睡了,爸爸的聲音柔和低沉,他覺得就像是從遙遠的溫暖之鄉傳來,搖了搖頭,含糊道,「爸爸揉得很舒服,不疼!」

  又將另一隻腿上的瘀青也揉進了藥水,周驥才讓林小齊躺下睡了。

  周驥關了大燈,正準備離開,林小齊伸出一隻手來將他的胳膊拉住,聲音含糊不清,聽在周驥耳朵裡卻可愛無比,甚至覺得帶著曖昧與魅惑。

  「爸爸!你和我一起睡吧!」林小齊半睜開的眼睛裡帶著朦朦朧朧的光,含著眷戀,帶著期望。

  周驥心動不已,以前和兒子睡在一張床上,他會覺得這是一種父子之間的幸福,但很多時候,他也會覺得麻煩,但是,此時,他卻覺得些微激動,甚至悸動與顫抖。

  周驥看著林小齊從被子裡露出來的小臉,在昏黃的床頭燈下泛著白玉一般的光澤,這樣的,從心底的渴望,那種強烈的戀慕之情壓倒了父愛,讓他身體甚至有些顫抖,雙手撐到林小齊身體兩側,蠱惑般的低下頭去,林小齊眼裡泛上朦朧的笑意,半張的唇瓣讓人不自覺想去親吻,周驥在要碰到那雙唇瓣的時候,心驚地反應過來,幽深的眼裡甚至有一刻是慌亂的。

  爸爸的臉近在咫尺,臉上甚至感覺得到爸爸的溫熱的呼吸,迷迷糊糊的林小齊抬起頭來,就近在周驥臉上親了一口,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親的爸爸臉上的哪裡,就像只偷了腥的貓,勾著唇一臉幸福笑意蜷起來就睡了過去。

  周驥不可置信地撫上自己的唇,呼吸都有些亂了。心底的悸動像潮水般湧來,不容拒絕,無法阻擋地襲擊他築起來的防衛之堤,他顫抖地俯下身去,親吻過林小齊淡粉的微翹起來的唇瓣,柔軟溫暖,這和他親吻過的別的人的唇其實是一樣的柔軟溫暖的感覺,但是,這其中的區別又多麼巨大,那種顫抖的心,膜拜一般的緊張與鄭重,侵犯神靈一般的罪惡感與恐慌,打破禁忌的心亂又帶著狂喜……這些感情襲擊著他,讓他深深迷戀,就想永遠沉溺於此,不要將來,不要以後。

  反覆舔舐與摩挲也覺不夠,但是,更深入的探求卻並不被允許。如此渴望卻又要必須壓抑,周驥只覺得自己呼吸也快停了。

  林小齊已經迷糊著睡了過去,唇上軟軟癢癢的感覺,讓他覺得好像是在長夏的家裡,那時候,家裡養的一隻狗喜歡舔他的臉,有時候就舔到他嘴上來了,後來,那隻狗好像被送走了。他不習慣唇上被舔了又舔,便將頭偏開去了。

  林小齊避開,周驥才停下了對那張唇不斷的侵犯,然而,心情卻平靜不下來,慾念翻湧,真想……真想……

  周驥用手指撫過林小齊被他親得水光熠熠的唇瓣,想起晚間那個親吻過林小齊的女人,心中就極其陰暗殘忍,想到林小齊的唇沒有被那女人染上口紅,說明沒有被動過,這才讓他心情平復了些。

  周驥將床頭燈也關了,在黑暗裡,就這樣靜靜坐在床頭,他開始思考,並且必須思考,他要如何來斷了自己的這種無倫常的念頭。過了好久,他覺得自己呼吸都要不暢的時候,才張嘴長吸了口氣,將一直以來提起來的心放了下去,他輕手輕腳上了床,睡在林小齊身邊,將他攬在自己懷裡,鼻息間全是林小齊身上的淡淡奶香,這個孩子,好像永遠也長不大,但是,好像卻已是一瞬間就長大了,長大到讓自己對他有了那種禁忌卻渴望的戀愛。

  這種無異於飲鳩止渴的行為,周驥卻願意沉淪其中,他想,就讓這一刻這樣吧!讓它成為他以後只能依靠想念過日子的生活裡的支撐,對他來說,也是好的。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林小齊醒來得晚,想到昨晚睡夢裡身邊暖暖的身體,他不確定那是爸爸陪他睡了一晚,起身發現枕頭上有另一人睡過的痕跡,才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林小齊心情愉悅,起來洗漱吃飯都動作迅速輕快,一點不像昨晚受過懲罰的樣子,奶媽看他這個樣子,這才放了心。

  林小齊的愉快心情一直持續了很久,甚至知道周驥去公司,午飯晚飯不回來吃也沒有受到影響。

  周延在二樓自己臥室裡寫檢討書,手邊放著好幾本參考書,從《史記》到《宋史》都在,甚至還有徐志摩的詩集,一般人不知道他是在寫檢討,還以為他在做學問呢!

  林小齊對於周延的房間在爸爸房間的斜對門這件事有些耿耿於懷,雖然是自己哥哥,但是,有些時候對於某些事情,還是不能放開懷抱的,最介意的事情,當然就是在爸爸對兩人的感情這件事情上。

  他認為周延的房間在周驥的房間斜對門,而自己的房間卻在樓上,便是周驥其實是更看重周延一些的證明,於是,心裡一直在小小彆扭。在周延寫檢討的時間,他悶悶不樂地在自己房間裡做作業,然後練習鋼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下樓去。

  剛繞過樓梯,便聽到周延和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過兩天才能走,你這兩天不用找我!」

  「那行,我媽也要我去外婆家裡過幾天,到時候回來,再聚一聚!昨天的事情,我不說什麼了!」

  林小齊聽出這聲音是曹逸然,也許是環境變了,曹逸然此時的聲音比起昨天聽到的稍微清亮一點,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善意的笑意。

  「呃,你那個弟弟林小齊呢?」曹逸然問到林小齊,林小齊就從樓梯邊走到了客廳裡。

  「你好!」林小齊一雙大大的眼睛裡帶著些沉靜的拒人千里的淡漠,只向坐在壁爐前沙發上的曹逸然打了個招呼,便從他們身前走過到後面飯廳裡去了。

  曹逸然有些吃驚,林小齊為何對他態度如此冷淡,看向周延,詢問道,「他怎麼了?」

  周延搖搖頭,「估計在鬧彆扭!你要留下來吃飯嗎?先吃飯吧!」

  經過了昨晚的事情,林小齊對昨天見到的那幾個周延的朋友都有些排斥,一來認為他們和自己不是同一種人,這種內心界限就將他們排除在自己可以親近做朋友的人之外;另外,他認為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所以,打心眼裡不想和他們有關係,他對周延例外則完全是因為周延是他哥哥,可以另外考慮與處理。

  對待曹逸然冷淡,完全是理所當然的。

  曹逸然估計是時常來蹭飯,這裡的管家僕人都認識他,並且和他說話比和林小齊說話還來得親切,這一點,便又成了林小齊不欲理他的又一原因。

  飯桌上就坐了三個孩子,是較清淡的營養中餐,林小齊沉著臉一個勁喝奶媽做的煲湯,曹逸然幾次三番想和他搭訕說話,看他那個食不語的樣子就打消了念頭。

  吃完飯,周延拉住林小齊對他說,「林小齊,你下午不要彈鋼琴了,吵得我寫不出東西來!」

  林小齊臉紅了一下,覺得哥哥這樣沒有欣賞水平,居然認為自己彈奏曲子是噪音,在心裡非常不滿,但也只能點點頭,悶悶地說道,「我不彈了!」

  想到早上去周延房裡探望了一眼,看他桌上放那麼多參考書,而周延皺眉翻書,林小齊此時便關心地詢問道,「很難寫嗎?」

  周延心裡想說的是「很難寫,很難寫!」臉上卻做出無所謂的表情,輕鬆道,「還行,老爸晚上回來就能交差了!」

  雖然是這樣說,其實心裡還是很擔心的,要是檢查出來不過關,最後會要他多寫幾篇那是一定的,要一篇也不重樣也是一定的,那麼,他豈不是要在這裡還要多住幾天,這裡這麼悶,還不把他給憋死了,他只想快些回周家主宅去,那裡比這裡管得松多了!至少三叔可不會讓他寫檢討,最多嘴上罵罵他就是了。

  曹逸然過來對林小齊說道,「小齊,你哥下午不能陪你,你想去哪裡玩不,我有時間,我陪你去!」

  林小齊看了他一眼,蹙眉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用了,我還要做作業!你不是要去你外婆家裡嗎?陪我做什麼?」

  曹逸然笑笑,「明天才去外婆家,今天下午正好沒事做。你作業今天不做可以明天做嘛!下午我可以帶你去很多地方!」

  林小齊正準備拒絕,還沒說出口,周延已經快他一步幫他拒絕了,「逸然,告訴過你別打他主意!我爸知道了,你以後別想再來找我,我爸看他比看我不知道嚴到哪裡去了!」

  曹逸然有些失望地聳聳肩,看看林小齊雖然一臉冷淡,但在他眼裡依然風情十足,曹逸然雖然男女通吃,但是,對於鐵哥們的弟弟,他是不會打主意的,什麼人可以碰什麼人最好不要碰,這一點,他最清楚不過。想和林小齊多接觸完全是一種喜歡的因素,讓他想來親近親近,他自認為是完全沒有別的邪念的,只是,周延不相信他沒有邪念,這點讓他有些鬱悶!

  「我下午反正沒事做,也不想去別的地方,那就在這裡好了!延哥,我到你房間打遊戲可以吧!」曹逸然提出要求,周延也不好趕他走,就把他留了下來。

  於是,下午,林小齊坐在客廳旁邊房間裡看電視,是亂世佳人的電影重播,他看得正起勁,曹逸然便進來了,無聲無息坐到他旁邊,林小齊抱著抱枕姿勢都沒有換一個,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將電視屏幕盯著,《飄》的小說,他看過很多次,比起這個電影,他覺得小說更好看些,不過,電影裡面的漂亮的女主角成為他喜歡這部電影的最主要原因,他也百看不厭。

  林小齊看電影,曹逸然便將林小齊盯著看,越看越喜歡他那雙漂亮的帶著笑意的眼睛,還想伸手在他嫩嫩的臉上掐一把。

  林小齊換一個姿勢,側過頭來便看到了一臉色狼表情的曹逸然,林小齊嚇了一大跳,「你怎麼在這裡?」

  「打遊戲沒意思,延哥也嫌我吵,我就來看電視!」曹逸然笑著說道。

  林小齊蹙起了眉頭。

  「別趕我走!我哪裡讓你覺得不好了嗎?昨天你都沒像今天這樣冷淡!」曹逸然望著林小齊詢問道。

  林小齊知道這樣對客人冷淡是不對的,可是,曹逸然不僅是讓他喜歡不起來,此時,他對他甚至是帶有些警惕的,他自己也不明白這警惕是從何而來,反正,他是不喜歡曹逸然看他的帶著笑的又有些深的眼神,總覺得有危險。

  看了電視一眼,林小齊忍痛割愛,說道,「你看電視吧!我該去做作業了!」

  林小齊走出房門,曹逸然只能哀叫一聲,他哪裡表現的不好嗎,延哥這弟弟林小齊怎麼就是要不斷躲著他呢!

  曹逸然去周延房間將這個問題詢問了出來,周延從書堆裡抬起頭來,瞥了曹逸然一眼,說了一句,「你去照照鏡子,你看著小齊的眼裡只有一種神情,那就是飢渴,你看看你這飢渴的樣子,別說是林小齊,是個人都被嚇走了!「

  曹逸然一臉驚恐狀,「哪裡有!延哥,你看我,難道不是一副真誠的樣子麼?難道不是一副很純潔的表情麼!」

  「別噁心老子,反正,你不要打小齊的主意,外面有的是人你可以追,不要找我弟!你敢對他怎麼樣,我是饒不了你的,估計週二更會殺了你!」

  「不會吧!我沒有要打林小齊的主意呀!只是,覺得想多接觸一下罷了,畢竟,你也知道的,像他那麼清純的美人可難找了!」曹逸然頗為鄭重地想了才說道。

  周延皺眉看他了一會兒,「你自己估計沒發現,不過,你看到小齊的時候,眼神就是不對,像幾百年沒碰過葷了!你在我爸面前,最好收斂一點,免得惹我爸生氣!又會連累到我!」

  「哪裡會!」曹逸然依然不相信周延對自己的評價,並且對於周驥像母雞護雛一般護林小齊也覺得不可思議,雖然昨天聽哥們說了週二是多麼多麼溫柔憐惜地對待林小齊這個兒子,就像對待愛得死去活來的小情人一樣,曹逸然對此非常奇怪,主要是他見慣的周驥都是威嚴冷漠沉穩內斂的,特別是對待周延的時候,就像一個君主在教訓一個臣子,他因為經常和周延鬼混,也被周驥教訓過幾次,所以,對周驥也是有些忌憚的,裡面還夾雜了一些對成功的強悍的男人的些微敬畏,還有自己也作為男人的一些嫉妒心理。

  他無法想像周驥到底會怎麼做出一幅憐惜的樣子來對待小可愛林小齊,就為了這事,他就要在這個家裡熬到晚上周驥回來的時候,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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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晚飯時候,曹逸然依然在,對於和他同桌吃飯,林小齊覺得渾身不舒服,並不是他排斥這人,完全是這人的眼光看得人發麻,你夾一筷子菜的時候,他笑著看你夾,你喝口湯的時候,抬起頭發現他又在朝你笑,甚至你端著碗略微遮住了自己的臉,斜眼也能發現他在看你……

  這種人誰受得了,於是,吃完飯,林小齊就毛了,瞪著曹逸然說道,「曹逸然,你怎麼這樣?」

  曹逸然非常友好地笑著回答,「我怎麼了?」

  「吃飯的時候,你盯著我做什麼?」林小齊氣勢洶洶地討伐他。

  「啊!這事嗎?」曹逸然露出個無辜的表情,又伏低做小道,「我只是覺得你吃飯的時候特別好看,就忍不住多看兩眼!你也知道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曹逸然說的話讓林小齊臉紅了紅,又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應該怎麼駁斥他,只能憤憤地表達了一句,「你這人怎麼這樣!」

  周延過來拍了林小齊的肩一把,安慰他道,「這人老毛病犯了,你不用理他,把他當成空氣就行!」

  林小齊蹙起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開來,哥哥的話只能是個小小的開解,但是,一點沒有為他解決實質性問題,看,曹逸然又盯著他笑,又什麼好笑的嘛,林小齊嘟起嘴巴來表示不滿。不和這人計較了,看會兒電視吧,過會兒爸爸就會回來了。

  林小齊看電視的時候,曹逸然拿了一副撲克牌來,林小齊看到他來,就皺了眉頭,問道,「哥哥呢,你又來做什麼?」

  曹逸然覺得委屈,怎麼林小齊就這麼排斥自己,完全讓他理不清頭腦。坐到林小齊身邊去,答道,「延哥說他要再好好檢查檢查,讓我不要打擾他!你看,我拿了撲克來,來打牌怎麼樣?」

  林小齊看了那撲克牌一眼,有些提不起精神地回答道,「我只會最簡單的『小五張』,別的不會。」

  曹逸然笑著討好道,「不用別的,就來『小五張』好了,兩個人要打別的也不行。」

  電視節目不太好看,本來這時候是練習鋼琴的時間,但是周延哥哥嫌他彈鋼琴太吵了,他只好不彈,在樓下來看大電視,其實管家有問他要不要看家庭影院的,但林小齊看了那房間裡暗暗悶悶的,就不想一個人看電影,所以拒絕了。

  曹逸然拿著牌來找他玩,他雖然興致缺缺,卻也覺得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就答應了。

  打完了第一局,是林小齊贏了,其中不乏曹逸然放水的嫌疑,他是只要看到林小齊開心就行了,林小齊洗牌的時候,曹逸然就托著自己下巴說道,「這樣打牌沒意思,我們來點懲罰制度才行!」

  林小齊一雙大大黑黑的眼睛把他看著,詢問什麼懲罰制度。之後想起電視裡的情節,便道,「臉上貼紙條嗎?」

  「紙條太難弄了,我們來擰臉就行了,輸五塊牌算一個,沒到五的四捨五入怎麼樣?」曹逸然覬覦林小齊的臉良久,此時看著他笑得都顯得淫 蕩不堪了。

  林小齊蹙眉表示不滿,「臉都要被擰腫的。我才不要!」

  「剛剛明明是你贏了呀,贏了就不來了,沒有牌品啊,你這是!要是你輸了,我不會用力的,哈哈,你不用擔心被擰成個猴子屁股!」

  曹逸然的激將法一下子就讓林小齊怒了,鬥志昂揚的和曹逸然來第二局,林小齊贏了十六張,於是,笑呵呵向曹逸然伸出手去。

  曹逸然的臉比起一般男生來說還算細膩,並且沒有長痘,黑頭感覺都少,當然是比不上林小齊水嫩的皮膚,但也手感不錯了。

  林小齊笑得超級邪惡,兩隻手同時擰上他左右兩邊臉頰,做出大惡魔狀,嘴裡還叫道,「看我才把你擰成猴子屁股!」

  毫不留情先擰了兩下,其實也沒有多痛,並且林小齊那溫溫潤潤的手,彈鋼琴留下了細繭的指尖讓曹逸然頗心曠神怡,心裡其實挺享受,不過,臉上卻故意做出非常誇張的神情,還叫道,「你要把臉皮給擰下來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林小齊笑哈哈齜牙咧嘴又擰了一下,有種報復成功的快感,「看我撕下你的畫皮,變回妖怪去吧!」

  兩人在沙發上笑倒,後來就玩得不亦樂乎,又來一次,還是曹逸然輸,曹逸然苦著臉裝哭,還是被林小齊毫不留情地下手給擰了兩把,臉上對稱出現紅印子。

  「看你囂張到幾時,下次不贏得你屁滾尿流!」曹逸然又挽衣袖又正坐姿的,林小齊在一邊好整以暇頗有大將風度,「哼哼,只靠說可沒用!」

  開始就是曹逸然贏了好些牌過去,林小齊瞪著一雙大眼,有些心慌了,然後,摸塊牌也要先閉眼祈禱一番,拿起來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塊,則會嘟一下嘴表示不滿,曹逸然看他這可愛的樣子,笑得腸子都要打結了,心裡樂翻天,林小齊怎麼能夠這麼可愛呢!

  很顯然的,在沒有曹逸然放水的情況下,林小齊玩不過曹逸然這個老油條。

  「呵呵,看你剛才擰得那麼爽,現在遭報應了吧!看我無敵龍爪手!」曹逸然笑嘿嘿伸手去擰林小齊。

  「你那是九陰白骨爪吧!」

  林小齊一副要哭的表情,看那手伸過來,只覺得骨節有力的很,要是真擰下來,還不把臉擰腫了,慌忙往後退,嘴裡喊到,「不要,不要,我們再來一盤,再來一盤,下次我贏了就和這次抵消!」

  「不帶這麼耍賴的,剛才擰我不是很歡嗎?」曹逸然抓了他的手不讓他躲,欺上去就要向小白兔的臉下手,林小齊邊躲邊叫,被曹逸然壓在沙發上撲騰著反抗。

  曹逸然看林小齊這慌亂中閉眼撲騰四肢的樣子特別有意思,看他那暈紅的臉頰,顫抖的長長的眼睫,嘴裡還在叫「救命」呢,他正跨坐在林小齊腰上制住了他,看林小齊這個樣子,哪裡下得了手真用力擰他臉,不由得心中柔軟,一種軟綿綿的甜蜜的幸福湧上來,眼神也柔和了,臉上的笑意甚至沒有周延為他總結的那句『飢渴』,而是柔和的甜蜜的寵溺的微笑。

  曹逸然只是伸手在林小齊臉上輕輕撫摸了一把,嫩嫩的柔軟的剛才一番反抗略帶汗意的臉頰。

  曹逸然這麼輕柔的對待,剛才還慌亂反抗的林小齊停下了撲騰,睜開眼睛來看他,看到曹逸然臉上那種柔和寵溺的微笑,愣了一下,是啊,爸爸時常這樣看著他,他對此並不覺得陌生也不覺得可怕。

  他笑著道,「快起來了,下次我要贏!」

  林小齊只知道曹逸然臉上那柔和的寵溺,卻看不到那暗湧其下的愛意,曹逸然這個從來拿感情當兒戲的人也不用指望他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不過,回家換了衣服過來探看林小齊的周驥卻是看得再明白不過了。

  他沒有再像昨晚見到林小齊和周延打鬧時那般怒不可遏,他只是心情壓抑暗沉,雙手握成的拳頭緊得讓他覺得肌肉都痛了。

  昨晚那超出他預計的單方面的偷偷摸摸的親吻讓他今天一天心情說不上好壞,有些柔軟的竊喜,又深深自責和厭惡,是啊,他週二雖算不上什麼好人,但是,他還不至於是一個連兒子都不放過的淫 魔!更何況,林小齊那般單純,還什麼都不明白呢!

  周驥沉著臉站在門口,曹逸然抬起頭來就看到了,想到剛才自己欺負了他兒子,曹逸然有些訕訕的,從林小齊身上爬起來,站在一旁,恭敬喊了一聲,「周叔叔好!」

  林小齊方纔的姿勢正好背對著門口,聽曹逸然的問候,才急急爬起來,轉頭看到周驥在,雖然周驥臉色不太好,但林小齊依然開心,趿拉了拖鞋就跑過去,到周驥跟前,帶著笑容,道,「爸爸!你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周驥心情不好,只對曹逸然點了點頭示意,輕輕攬了林小齊的肩背,有些疲憊地答道,「吃過了!」又問道,「今天在家還好嗎?」

  「還好啊!今天的作業都做完了,我剛才和曹逸然打牌來著,啊,我贏了三盤,輸了一盤,你看,曹逸然臉上的紅印子都是輸了被我擰的!」

  周驥沒有辦法對於兒子這樣雀躍的敘述表示開心讚賞然後展示出笑容,他只是點點頭,便帶著林小齊從這小客廳出去了。

  爸爸回來了,林小齊就把曹逸然撇在了一邊,只回過頭對曹逸然說了一句,「我不來了,要玩就下次吧!」

  曹逸然愣愣站在那裡看兩父子走遠,看來,別人說周驥特別寵愛林小齊的話倒還是有些依據的,畢竟,這還是曹逸然第一次看到有人這般親熱的和周驥說話,而周驥對待林小齊時也是柔軟的態度,和林小齊在一起時,他身上並沒有平時見到的威嚴的氣勢和強硬的態度。

  周驥處理文件,林小齊就坐在書房裡看書,周驥抬頭就能看到他,這樣,那種又溫暖甜蜜又糾結壓抑的感情輪番上陣襲擊他,讓他處理公事都比平時慢了。

  曹逸然無事可做,和周延告了別,讓家裡來車接,便回去了。

  周延拿了寫好的檢討書去給周驥看,周驥明顯的疲倦的態度,讓他這次也對周延檢討書的檢查放鬆了很多,居然沒有重新打回去讓他修改,就這樣通過了。

  周延看看盤腿坐在一邊沙發裡全神貫注看書的林小齊,又看看周驥,沒說什麼話,就出門去了。

  他本是想向爸爸提出明天就回主宅去住了,想問一下要是把林小齊也帶去玩可不可以,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妥,害怕惹了周驥的怒氣自己遭殃,便壓下了這個問題,想著也許明天問也不遲。

  林小齊抬頭看周驥,覺得爸爸今天頗疲累精神不大好,便走到他身後去,伏在他的高背椅上,柔聲徵求道,「爸爸!我給你按摩按摩,成嗎?」

  林小齊軟軟膩膩的聲音,身上淡淡的體香,已經貼上他太陽穴的修長溫潤的手指,都讓周驥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

  不過,林小齊的聲音是那樣柔軟動聽,體香也是淡淡的奶香,手指靈活,很快就讓他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

  「爸爸,你也別這麼累了,要注意休息!你不是給我說要愛惜身體嗎,你也要愛惜身體,要是你病了,我們都會傷心難過的!」

  周驥沒有回答,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養神,感受林小齊的呼吸,與他的手指帶來的美妙感覺。

  林小齊給周驥先揉了太陽穴,然後又開始給他按摩肩膀,直到手累了才停下來。

  他將頭探到前面來觀察,看周驥閉著眼睛沒有動靜,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沙發上有他剛才用的毛毯,便走過去拿了過來,害怕將周驥吵醒了,便輕手輕腳給他蓋在膝蓋胸膛上。

  周驥沒有睡著,只是閉目養神而已,林小齊俯身在他跟前給他蓋毯子的時候,他的神志已經非常清明,林小齊沒有任何防備,跌進了周驥的懷裡。

  林小齊並沒有反抗,伏在爸爸胸膛上,坐在他的大腿上,覺得安心而溫暖,右手從爸爸的手臂慢慢往下摸,然後握住爸爸的手,寬厚的手掌,裡面有細細的繭子,溫暖的,有力的,裡面掌控著他的一片天空。

  林小齊聽著爸爸的心跳,這時候是這般溫情,他覺得無比幸福,輕輕喚道,「爸爸!我愛你!」

  周驥在聽到他的呼喚的時候,身體卻僵了一下,他知道,林小齊的這種愛並不是他心底深深渴望的那禁斷之愛,林小齊的這種愛讓他承受不起,他已經失了做父親的資格。

  周驥摟著林小齊背的手繼而將林小齊抱得更緊些,他一遍遍親吻林小齊的頭髮和額頭,深深呼吸他身體散發出來的味道。

  如果,這一刻就能永恆,那麼,他想,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

  第三十六章

  林小齊洗了澡,又要爸爸幫著擦頭髮,然後,當然是死磨硬泡要和爸爸睡一張床了。

  周驥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做好決定,在商場上殺伐決斷根本不用猶豫,對於林小齊的這種死纏爛打的要求他卻猶豫不決,想到讓助手幫助去查的歐洲一些有名的貴族學校,材料已經交到他手裡了,翻了翻,有幾所都讓他覺得不錯,想到林小齊就要離開,他心中的纏綿愛意佔了上風,點頭答應和林小齊的同床共枕。

  林小齊生來就像隻貓,睡覺的時候喜歡蜷成一團,並且有熱源就會靠過去,他這樣的睡覺習慣,窩在周驥懷裡的姿勢,讓周驥覺得,他天生就是要被人愛憐地抱在懷裡的。

  林小齊已經睡熟了,輕輕的鼻息在安靜的房間裡讓人覺得從身到心的安寧,周驥卻睡不著,輕撫著林小齊的背,能夠想起林小齊從出生到現在的各種小事情,林小齊出生的時候,周驥並沒有在林婕身邊,破腹產之後,他也是最先去看林婕的,之後,才看到小小一團皺巴巴的小孩兒,給這小孩兒取名字的時候,林婕露出些微脆弱的笑,「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享盡齊天之福,但是,也不能奢求過多了,就叫林小齊,你看成嗎?」林婕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總是能抓住周驥的心,周驥當然點頭說好,說以後會讓林小齊享齊天之福,一生無憂。

  林婕剛離開那會兒,林小齊每日叫著媽媽的聲音,周驥現在都還如在耳邊,他愛憐地撫了撫林小齊睡得發熱的暈紅臉頰,林小齊覺得癢,就習慣性地蹭了蹭。

  周驥手指撫過林小齊的唇瓣,溫軟的感覺,他又俯下頭去,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一碰即止。

  林小齊伸腿纏住了他的腿,動了動身體。

  周驥的心些微有些緊張,但很快又平靜了。

  周驥已經睡著了,林小齊在他懷裡亂動,呼吸有些急促,一向睡眠就淺的周驥被他弄醒了。

  周驥抬手開了床頭燈,林小齊在他懷裡有些焦躁,呼吸粗重急促,但是,並沒有醒過來。

  周驥擔心他是不是發燒生病了,伸手探他的額頭,體溫的確比較高,周驥想起身去拿體溫計,卻被林小齊揪住了衣服不放。

  周驥沒有辦法,依然躺回去,輕輕撫摸拍他的脊背。

  可是,林小齊這種焦躁的狀況一點都沒有好,嘴裡也開始哼哼,呼吸粗重中淺淺叫著「爸爸!爸爸!」

  「怎麼了!」周驥擔心地柔聲詢問,撫摸他的臉頰,林小齊身體亂動,拿臉在他手掌裡磨蹭,身體也動著在床上蹭過去蹭過來,又伸腿搭上周驥的腿,幾乎是全身都要趴到周驥身上去了,哼哼唧唧地嘟囔,拿身體摩擦周驥的身體,很快,周驥就明白林小齊這是出了什麼狀況,想到這事,周驥第一反應是林小齊這是在做春夢吧,夢裡面是誰?第二反應居然是些微窘迫,這種窘迫他多年沒有遇到過,他唯一想得起的一次還是他少年時候第一次和女人發生關係,那是一個嘴裡特豪放的女人,他被她說得窘迫了,之後,再也沒有遇到過此種情景。

  「爸爸!唔,難受……嗯,爸爸,爸爸!」林小齊在周驥身上又摸又抓,下身不斷在他身上磨蹭,直讓周驥身上也起了火,林小齊毫無自知,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即使是在夢裡也讓他害怕與焦躁,嗚嗚咽咽地要哭出來。

  林小齊往上聳動,他那根小寶貝就在周驥腰間擦啊擦,周驥覺得自己是如來佛祖估計也被會被他擦走火了,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凡人,並且,還有著覬覦這寶貝的心思。

  周驥想著等林小齊自己磨蹭出來,自己估計也被他蹭出來了,正想伸手去幫林小齊解決,手還沒有伸進林小齊褲子,林小齊已經嗚嗚咽咽地醒了,滿臉通紅,額頭鼻頭些微細汗,他有些迷茫疑惑,又帶著痛苦和委屈,當發現自己趴在爸爸身上,愣了一下,便慌慌張張從周驥身上爬起來,也顧不得穿鞋子,從床上下去就往洗手間跑。

  周驥被林小齊這一系列動作也搞得紅了臉,就像自己那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心思被人發現了一樣,心中還有些緊張。

  他從床上坐起來,調整了一番氣息,覺得那慾火被壓下去了不少,這才起身穿了拖鞋,又將林小齊的鞋子拿了,才往洗手間走去。

  他並不知道這次才是林小齊的初次遺精,又從夢裡面醒了,以至於驚慌失措,他以為林小齊會自己在洗手間裡解決了然後出來,沒想到卻聽到林小齊在洗手間裡嗚嗚的哭。

  周驥大駭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林小齊沒有關門,他推門進去就見到林小齊蹲在地上,臉埋在膝蓋裡嗚嗚哭泣,聲音裡帶著些害怕驚恐,還有不知所措……

  周驥過去將拖鞋放在林小齊腳邊,撫摸他的頭髮,柔聲詢問,「小齊,怎麼了?」

  林小齊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撲到他懷裡,「爸爸,我難受,我生病了!」

  周驥一愣,也露出些不可置信,難道這孩子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一邊將林小齊抱起來,一邊柔聲安慰,「怎麼難受了,沒事,不是病!」

  林小齊想說他尿尿不出來,又漲又難受,但是,即使是對著爸爸,也太難堪,他說不出來,只能將臉埋到周驥懷裡,閉著眼睛喘氣嗚咽。

  昨天晚上被那個姐姐摸著的時候,其實,他也是有這種感覺,只是當時太恐慌,這種感覺被壓了下去,後來爸爸來了,又被打斷,他就沒有太注意。這天晚上,他夢裡又覺得在被摸,然後,就開始又熱又漲又難受了,生生被憋醒了,起來往洗手間跑,發現也沒有什麼作用,怎麼能夠不讓他害怕驚慌。

  周驥一邊安慰他,一邊抱了他放在床上去,用被子裹起來,關了床頭燈,自己也上床,將林小齊摟在自己懷裡,柔聲道,「沒事,你把眼睛閉著,一會兒就好了!」

  林小齊害怕,一雙眼睛裡含著驚慌和委屈將周驥望著,即使在黑暗裡,周驥依然覺得受不了他這純真的眼睛,看林小齊聽話地將眼睛閉上了,他才伸手拉開林小齊的褲子,林小齊反應慢了一步,但是,依然還是在他輕碰了那昂揚著的小東西的時候截住了他的手,驚惶道,「爸爸!你要做什麼?」

  周驥將林小齊的頭壓在自己肩膀上,低聲在他耳邊道,「一會兒就好了!乖!」

  林小齊雖然覺得害怕又害羞,又壓抑又難忍,還是聽了爸爸的話,手指絞著周驥胸前的衣服,靠在他肩頸上喘氣,感受爸爸的手指帶給他的感覺。

  林小齊的男性象徵還是剛發育的樣子,少年的那種形狀優美與觸感熱燙,精精巧巧的一根,周驥就這樣聽著林小齊的小聲壓抑的嗚咽與喘息,右手為他手 淫,那種壓抑在胸膛裡面的禁忌又罪惡的感情兇猛地滋生,他多麼想這孩子不是他的兒子,他和他一起在兩情相悅的歡愛裡達到高 潮,但是,他不能啊,他不能!

  他知道,他自己的呼吸比林小齊還來的粗重,林小齊一手揪著床褥,一手揪著他胸前的衣服,呼吸的熱氣全噴在他的肩頸之間,那樣的曖昧溫暖又動情的呼吸,讓他有種眩暈的感覺。

  周驥的左手攬著林小齊的腰,能夠感受到他隨著自己右手的動作,腰桿輕輕地顫動,揪著他衣服的手指一時緊一時松的握緊曲張著,腿緊緊地挨著他的。林小齊就像剛出生沒多久的雛鳥依戀母親一般地緊緊攀附著周驥,並且,在他的世界裡托付全部的信任與仰慕!

  林小齊顫抖著、壓抑著哭泣地在周驥手裡達到了頂點,熱燙的液體撒在他的手上他的衣服上,那種滾燙的感覺,像是燙在了他的心上,讓他心也痛了。

  林小齊些微失神,身體還抽搐了一下,然後,他靠在爸爸的懷裡,嗚嗚咽咽放開哭起來。

  周驥從床頭櫃上抽了紙來擦了手,又在被子裡給林小齊擦了,林小齊哭得有些哽咽,周驥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道,「是你長大了,不是生病,你沒事!」

  林小齊抓著周驥的肩膀,他其實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雖然一直沒有出現過,但是,他知道這是書裡面寫的——少男的第一次。

  有些讓人面紅耳赤的書中的文字映到他的腦海裡,他覺得下面有些刺痛,但是,在爸爸溫柔的撫慰裡,漸漸地,他也就緩過氣來了。

  林小齊非常不好意思,雖然是爸爸,但是,這樣的事情也太過私密了,不知道爸爸會不會介意。

  林小齊再不敢看周驥,慢慢從周驥身上離開,將臉埋在枕頭裡,裝鴕鳥地開始不理人了。

  周驥心情複雜,看了林小齊一刻,看他一直埋在枕頭裡沒動靜,便給他掖好被子下了床。

  他直接披了睡袍,開門出去了。

  林小齊聽到聲響,將頭從枕頭裡探出來一些,對於爸爸的離開,他覺得有些難過還有失望,想叫住他,但畢竟剛才太羞窘,這種羞澀的感覺太強烈了,於是,只能又將頭埋下去了。

  林小齊羞得滿臉通紅,感覺耳朵都在冒熱氣,等了很久,爸爸再也沒有回來,他有些失望,想爸爸是不是生氣了,但是,想到方纔的事情,又覺得現在不要面對的好,畢竟太窘迫,這樣想著,困得厲害,過一陣子便又睡過去了。

  周驥回到自己的臥室,腦子裡全是林小齊剛才的樣子,林小齊的粗重的喘息,他的帶著壓抑的嗚咽,在他手裡輕輕的顫抖,高潮時候的失神與顫動……這些都像是世間最烈的催情劑,讓周驥沉迷其中,慾望勃發,但是,想著林小齊剛才的樣子意淫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身體裡洶湧的慾望讓他對自己些微自厭,於是直接沖了冷水澡,冰冷的冷水澆在身上,那種讓人瞬間清醒的冷意才讓他清醒了一些,等慾火徹底被澆滅,他才出來,坐在窗前椅子上抽了好幾根煙,依然毫無睡意,最後起身去了書房,將助理為他準備的那疊學校資料拿出來好好研究,他希望林小齊能去一個他放心的學校,即使不在他眼前,他也能夠放心。

  不過,雖然這些學校看介紹都很不錯,周驥翻來覆去考慮,卻又總覺得不理想,以至於過了幾個小時,天都亮了,他都還拿不定主意。

  第三十七章

  林小齊早上醒來,開始還朦朦朧朧,在被子裡伸個懶腰,坐起來後,才想起頭天晚上的事情,於是,以比川劇裡變臉還快的速度,瞬間臉紅成了猴子屁股,只覺得臉上熱氣直冒,羞赧地又倒回被褥裡去,將整張臉埋了起來。

  「爸爸!」林小齊埋在被子裡低聲喃喃,軟糯地帶著嬌意。說實話,其實,昨晚的事情,在林小齊的記憶裡並不特別清晰,恍恍惚惚如在夢裡,但是,他知道那是真的,爸爸還對他說他長大了。

  那是一種羞澀的甜蜜,林小齊在床上鴕鳥了一陣,在奶媽來叫他之前,期期艾艾地爬起床來,起來後,還做賊一般地偷偷摸摸將床上好好檢查了一遍,發現上面並沒有染髒,這才鬆了口氣,畢竟,讓來給他收拾床鋪的奶媽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這第一次,林小齊並不覺得有什麼快感,只是覺得羞臊地慌,還很害怕,爸爸摟著他讓他安心很多,後來還有些刺痛感,所以,他倒不覺得這是什麼特別讓人喜歡迷戀的事情。

  林小齊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在房門口磨磨蹭蹭了一陣,想著是不是應該向爸爸道謝,或是就裝成沒發生過一樣,林小齊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他覺得這實在是太羞人了。

  從樓上下去,在二樓樓道上也磨蹭了一段時間,直到遇到從臥室裡出來的周延,他才結束了在樓道裡的徘徊。

  周延還穿著睡袍,他長得和爸爸相像,只是體格還差一點,林小齊看到他,臉不自覺紅了起來,早晨起來,一雙眼睛濕濕漉漉的,眼裡帶著點羞澀還有慌張。

  周延看到他本想豪放地過去拍一下他肩膀算是打個招呼,卻被他這羞答答的樣子弄得愣了神,畢竟大早上起來就見到一個羞澀美人含情脈脈看著你,誰都會先愣愣的。好半天,周延才反應過來,清了嗓子,說道,「小齊,你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爸爸呢?」林小齊又向周驥的房門口看看。

  周延也回過頭去看了眼,說道,「我沒見他,你問問傭人,要是沒起就還在睡唄,你有事?」

  林小齊慌忙搖頭,「沒什麼事?」

  周延上挑了眉,笑道,「你這個樣子可像是做了壞事喲,說,你做什麼壞事了?」

  「什麼哦,沒有啊!」林小齊對著周延這張和爸爸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臉,心慌慌地趕緊跑下樓去了。

  下樓才知道爸爸比他們更早地起床,都已經出門了。

  對於爸爸的早出晚歸繁忙勞碌,周延是不以為意,林小齊卻心疼地不得了,對家世對金錢以及對金錢堆積而來的一切物質上的奢侈享受,林小齊一向沒什麼直觀感受,因為他從一生下來就這樣了,和同學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優勢,所以,他就是那種享受著少爺的待遇卻不知道這就是少爺的待遇的遲鈍人士。

  這時坐在飯桌上,喜好中餐的他,面前有墨魚粥,有水晶蝦餃,有小小奶黃包,還有小蔬菜……他吃不了多少東西,花樣卻多,每樣沾一點,最後還要喝牛奶。

  以前倒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甚至哪樣不合胃口還會再要求上別的來,此時看著,他卻有些異樣的感覺,想到他所吃所用所居所行上學請家庭教師都是用爸爸的錢,並且家裡這麼多人也要爸爸養。

  勺了勺墨魚粥,林小齊覺得吃不下了,看著吃得很香的周延問道,「哥哥,一餐早餐要用多少錢啊!」

  周延抬眼起來瞧他,和林小齊一起用餐這兩天來,知道林小齊食不語的習慣,沒想到他這時倒來打攪自己吃飯了。周延用餐巾擦擦嘴,理所當然答道,「不知道!」

  林小齊露出略微失望的神色,周延見了,不想他這般苦惱失望,於是,又好好想了想,便又說道,「有些餐廳提供早餐,你這裡估計在四五百左右吧!」

  林小齊聽了,蹙眉想了一會兒,對於四五百他也沒有什麼概念,到現在為止,好像他還從沒有自己親自去買過什麼東西,所以,金錢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甚至這個數字都沒有參考標準。

  「我長大了要養爸爸!」

  周延正吃得歡,突然聽到林小齊這麼鄭重卻又這麼搞笑的一句話,一口粥嗆進呼吸道裡,扶著桌子,餐巾捂著嘴咳得滿臉緋紅,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擦了嘴,又端正了坐姿,周延才笑著道,「你要養老爸?」

  「是啊!我要好好讀書,以後爸爸我來養好了。」林小齊一臉嚴肅說完,看到周延在一邊大笑不止,不知道他到底笑什麼,林小齊有些窘迫,便蹙了眉頭,問道,「你是不是不想養他?有什麼好笑的!」

  周延扶著桌子差點就要笑到桌子下面去,好不容易止住了,爬起來,擺擺手,說道,「要是他需要我養,做兒子的當然……當然……噗……」

  周延說著又憋不住了,扶著桌子又笑起來,只讓林小齊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瞪著眼睛不說話。

  周延看林小齊生氣了,便強迫自己憋住笑意,做出一臉莊重肅穆的神情,把剛才的話繼續說完,「我是說,他要是願意,願意要我養,我當然不會推辭!只怕老爸不會要!你也知道的,他那個人,即使老了,估計……估計也不會示弱,可能就去找個莊園避人養老去了吧!」

  過程中,周延幾次差點破功要笑出來,總算把話說完了,發現自己剛才笑得胃都痛了再也吃不下飯。

  林小齊蹙眉細想,覺得周延的話也挺有道理,但是,贍養父母是子女的責任,不能因為爸爸不要他們養就不養了。

  林小齊為自己定下了宏大的目標,這倒成了激勵他努力學習的動力,只喝了牛奶,就上樓學習去了。

  周延不想再待在這裡,想了想,給周驥打了電話過去,周延能聽到周驥和秘書說事情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和他說話。

  「爸爸!我今天想回去了,三叔有事情找我呢!」周延找了個借口,但也算不上借口,因為周家老三周杉時常有事情找他,但大多數是為他撿爛攤子搞毛了想揍他。

  周驥頓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也不小了,別老是出問題!」

  周驥聲音比起以往還算是溫和,聲音略微沙啞,周延聽出來他是煙抽多了的感覺,想到剛才林小齊說養老爸的事情,周延又在一邊竊笑,關心了周驥兩句,「爸,你少抽些煙,注意身體!」

  周驥沒有回答,周延也沒有期待他的回答,因為他知道回答了他的周驥那肯定不太正常。

  周驥聽周延語氣歡快還帶著笑意,並且知道他是從他家打過來,知道這歡快多半來自林小齊,不由自主詢問道,「有什麼好笑的事情?」

  周延這時候笑出聲來,歡快說道,「爸,你不知道,剛才林小齊在飯桌上說什麼?」

  「嗯?」周驥低聲應了一聲,彷彿是並不關心,實質上,他卻是提起了心,手中雖然翻著文件,卻已經沒有注意上面的文字了。

  周延在電話裡其實並不怎麼怕周驥,帶著笑差不多算是侃侃而談,「林小齊早餐桌上問我一頓早餐多少錢?」

  周驥沒出聲,嘴角卻出現了一個笑的幅度,能夠想像得出林小齊問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輕蹙眉頭苦思冥想的樣子。

  「呵呵,他之後說要好好讀書,以後要給你養老!」周延笑著將這句話說出來,原來以為會聽到老爸附和的些微笑意,沒想到那邊卻是長久的沉默,即使通過電話,周延也覺得周驥那邊肯定氛圍有些僵、氣氛壓抑,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的話哪裡將周驥惹到了。

  為了轉換話題,周延清清嗓子說道,「林小齊在這裡也沒什麼事情做,我把他帶回主屋裡去住幾天,爸,可以吧?」

  周驥這才找回自己的神志,幾乎沒有考慮地就拒絕了,「不用,你不要將他帶到到處走!你要走,自己回去!」

  掐了電話,周延有些莫名其妙,林小齊的那句要給他養老,周驥聽了,即使不感動,也該有所表示吧,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未免太無趣了。

  周延去給林小齊告別,來到三樓上發現沒人,問了林小齊他奶媽,說是去書房了。

  周驥的書房門一般不會鎖,他的機密資料一般都鎖進保險櫃,所以,書房門開著也無妨。

  周驥的書房很大,裡面有好幾個書櫥,林小齊便在裡面看書,看到一邊的書櫥門半掩著,林小齊想爸爸估計剛看過裡面的書,便好奇地去開了書櫥門,在中間一格看到幾個夾子,他順手抽了出來,翻了翻,發現裡面都是學校介紹,從學校地理位置,學校歷史,出過的名人,到教學方式等等,介紹詳盡。

  林小齊本對此沒什麼興趣,但上面還附了很多圖片,圖片精美,林小齊便抱著看了起來。

  周延進來看到林小齊坐在沙發裡翻文件夾,有些好奇,過去看到是學校簡介,便問道,「你在哪裡拿的?」

  「那裡!」林小齊指指書櫥。

  周延點點頭,也看起來,看到上面有標記,便說道,「高中這裡都做了標記,爸爸要送誰去讀嗎?看得這麼仔細!」

  林小齊搖搖頭,心裡其實已經有些鬱鬱寡歡了,他此時還想不到是周驥是要送他出國讀書,只想到估計是爸爸的另外某個兒子,爸爸很喜歡那個孩子要送他出國培養,想到爸爸愛另一個人比自己深,林小齊心情就抑鬱地厲害。關於為什麼林小齊想到的是爸爸另外的兒子而不是女兒,原因在於他們手中的資料裡的學校差不多都是男校,還有幾所男女混合高中,裡面沒有一所學校是女校的。

  林小齊將資料放回去了,之後就神情懨懨,周延向他告別的時候,他心裡雖然些微不捨,但也只是愣愣地點頭算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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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他之後說要好好讀書,以後要給你養老!」

  周延將林小齊的這句話轉達的時候,語氣裡帶著笑意,並不是戲謔的笑意,也並沒有嘲笑看不起的意思,他是真的發自內心在笑,大概是覺得林小齊的這種想法很幼稚,但是又不得不感動,那種笑裡還帶著兄長的驕傲……

  聽周延這般說的時候,周驥最開始的一瞬間是極其幸福的,一個養了十幾年的孩子,他說要養他,周驥那為人父的驕傲與滿足瞬間浮出了頭,但是,這種驕傲與滿足的幸福與欣喜還沒有在臉上凝結成一個淺淺笑意,苦澀與酸痛就如同後浪追前浪一般地以磅礡之勢將那驕傲與滿足追上,然後掀翻,然後壓制其下……

  在他們這種富貴之家裡,周驥還真從沒有想過兒子為他養老的問題。

  周延其實是瞭解他的,他所想過的年老之後的生活:即使老了,他也或者是死在繁忙的工作裡,或者,他會找一個遠離繁華之世的安靜地方慢慢老去死去,不要別人看到知道。有的時候,英雄梟雄同美人的想法何其相似,落魄年老之時都是不想有人見到的。

  ——「以後要給你養老!」

  周驥閉上眼睛,彷彿林小齊說這一句的時候,他就在他身邊一樣,他看到林小齊說這一句時候的嚴肅的神情,下定決心的毅然,還有對未來的遙遙的憧憬……

  周驥覺得心揪起來有些疼痛。

  這種疼痛甚至帶動得他眼睛乾澀。

  周驥以前信奉只要去爭取就會有所得,他現在才明白,世上也有種東西叫求不得。

  ——求不得!

  一種由內心深處帶出來的日日的思念,時時的想念,滿滿的愛戀,自從明白心意之後的那種神往與憧憬,他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突然擁有了那纖細的心靈,並且,也許是因為這種愛戀的心情來得太遲了,所以,還愈加纖細。

  他明白,這種愛情沒有任何結果可言,沒有任何未來可言,並且,他又如何來讓它開花結果,來期待未來。他被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這種上帝開玩笑降臨於他身上的愛情弄得措手不及,甚至還滿心是傷,在對孩子更加憐愛與戀愛的時候,在林小齊的純真無暇與仰慕信任的眼光裡,他甚至對自己產生了厭惡。他只盼望著將林小齊送走,讓空間的距離與時間的流逝隔離來減淡他的這種感情,來阻斷可能來的襲擊他的更深的愛戀,並且減淡他現在已有的心意,讓他回歸正常。

  周延走了,整棟別墅裡又只剩下了林小齊一個小孩兒,望著窗外的綠樹,還有綠樹掩映裡的房子,安靜的,孤伶伶的,林小齊覺得寂寞了。

  吃過下午茶後,他鼓起勇氣給爸爸打了電話。

  林小齊其實是很少給周驥打電話的,他在讀的學校禁止學生在學校使用手機,所以,林小齊並沒有多少機會給周驥打電話,並且周驥時常繁忙,打過去電話了或者是周驥不接或者就是秘書的禮節性回話,即使周驥接了,也說不了幾句就會掛,這種次數多了,林小齊便對給周驥打電話沒了熱情。

  林小齊想對昨晚的事情向爸爸道歉還要道謝,並且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林小齊心中失望。

  周驥是看著自己的手機不斷閃著指示燈,只是,上面閃著的「小齊」的名字讓他不想接起來。

  林小齊在自己房裡坐了一會兒,想到一種可能性,便飛快跑下了樓,用別墅裡的座機撥了周驥辦公的電話。

  響了兩下,秘書小姐就接起來了。

  「我找我爸爸,你可以轉給他嗎?」林小齊試探著詢問。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答,「董事長不在,你稍晚再打來吧!」

  秘書小姐並不及時的回答讓林小齊確定爸爸是不想接他電話,難過之情如洪水毫不留情襲來,林小齊握著電話的手都有些顫抖,最後還是勉勉強強發出聲音說了一句,「如果他回去了,請你幫忙轉告他,說我想向他道歉,你看成嗎?」

  對方順口回答,「好的!」

  「還有,你幫忙問一下,他今天會回家來嗎?我過會兒再給你打電話,詢問結果,好嗎?」林小齊聲音動聽,態度非常禮貌客氣,秘書小姐覺得這個孩子太有禮貌太乖巧了,只是,她從這孩子的聲音裡聽到好像他是在些微哽咽。她不知道這兩父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需要道歉;並且董事長還不接他這兒子的電話。

  秘書接完林小齊的電話,就向周驥匯報,周驥聽了之後沒有任何表示就讓她出去了。

  林小齊坐在客廳裡雙目無神,他覺得自己是被爸爸厭惡了。這種認知讓他難受,心裡悶得要呼吸不過來。

  女傭過來說有他的電話,他沒想過是爸爸打來,所以,精神懨懨慢吞吞過去接了。

  「小齊?」

  周驥的聲音平淡,並不能聽出異常。

  林小齊受寵若驚,軟軟糯糯,又委屈又傷心喚了一聲,「爸爸!」

  「秘書說你剛才打電話找我,有事嗎?」

  「爸爸!」林小齊咬著唇,「我以為你不想理我了!」

  周驥聽到林小齊這可憐巴巴的聲音,原來建起來的堅硬外殼又開始軟化了,林小齊真是作為他的剋星的存在。周驥軟了聲音,「剛才有事出去了,現在才回來!」

  「這樣嗎?」林小齊雖然不信,但也只能這樣了。

  「秘書說你要道歉,道歉做什麼?」

  「那,那個,」林小齊臉瞬間紅了,他是在用別墅小廳裡的電話,說不定某個時候就有傭人路過,他朝外面望了望確定沒人,才吞吞吐吐道,「昨晚……昨晚的事情啊!」

  周驥心中有鬼,聽林小齊這麼一說,同樣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幾乎是瞬間熱度襲遍全身,他握緊了右手上的筆,保持聲音的平穩,「不用道歉,這些事情本該是爸爸告訴你,我以前沒有盡到責任而已。」

  林小齊聽得面紅耳赤,之後慌慌張張不知道又嗯了些什麼話,爸爸要掛電話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要問周驥今天是否回來,聽到爸爸肯定的答案後,林小齊才鬆了口氣。

  對孩子滿懷愛意是一種好事,但是,當這種愛意會帶來身體的情 欲反應的時候,這就是一種罪了,周驥不怕罪孽,但是,他害怕林小齊從此和他陌路。

  晚間回到家裡,用完飯,周驥將林小齊叫到書房。

  當那疊學校介紹的資料擺在面前的時候,林小齊才明白,原來,爸爸不是要他別的孩子去國外讀書,而是要將自己送走。

  願以為是別人的時候,林小齊還有嫉妒心理,此時,知道是自己,他只覺得手腳冰涼。

  ——被流放!

  林小齊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詞,繼而就是覺得自己要被拋棄了,自己不被爸爸所喜歡了,黑暗瞬間沒頂,林小齊覺得,這個時候就像是他的世界末日!

  第三十九章

  要是可以,周驥不會想將林小齊送走,讓他遠離自己的視線與自己的守護,但是,要是不送走,自己的齷齪的心思遲早會被人看出來,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那疊資料裡面的許多學校都做了標記,周驥仔細考慮,在原來確定下來的幾所學校裡,將男校給劃去了,現在只剩下三所男女混合公學,讓林小齊自己從裡面選一所喜歡的就好了。

  「爸爸希望你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到國外去讀書要好很多。」周驥這般說完,林小齊那不可置信與哀傷沒頂的神情讓他心中不忍,於是,他只能將目光死死定在書桌上的學校簡介上,而不敢看林小齊。

  林小齊只覺得恍恍惚惚,坐在椅子裡卻像是漂在水上的沒有安全感。

  「不去不行嗎?現在這樣就很好啊!」聲音輕輕地試探詢問。

  「你不是喜歡鋼琴和繪畫,以後,專門走這個路子也不是不可,你在國內不會有好的發展,在國外去學習會更好!」周驥聲音平靜卻堅定。

  林小齊瞪著眼睛,到現在為止,他都以為自己是可以隨便改變爸爸意志的,於是,聲音有些強硬地表示反對,「我隨便做別的也行,不學鋼琴和繪畫也行。我不想到國外去。」

  周驥只覺得要被林小齊傷心的眼和哀求的聲音弄得心軟,於是,一轉剛才的勸誘口吻,變得嚴厲起來,「作為一個周家子孫,一點上進心思都沒有,像什麼話!讓你出國,是我考慮了很久的事情,本在你初中畢業就考慮過,只是當時有事情耽擱了,現在送你出去也不晚,就這樣定下了,你在這三所學校裡選擇一所就行。準備一番,在他們春季開學的時候,就可以入學了!」

  林小齊被爸爸的強硬態度弄得不知所措,他不想離開家裡,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不想很久很久再也見不到爸爸,在那種地方,還會因為語言的問題出現麻煩,林小齊從小其實就是個頗保守的人,不願意離開自己認定的範圍,甚至心底深處還有些小小自卑,畢竟他是個私生子,而不是父母名正言順的孩子,讓他遠離故土去到遠方適應遠方生活,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是將他流放。

  周驥說完,林小齊眼中含著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一滴滴往外冒,一下子就將一張臉染濕了。

  他的聲音顫抖,哀哀求道,「爸爸,爸爸!你別把我送走,我不想出國去,我討厭出國去,我不要出去。」

  周驥瞥了他一眼,林小齊覺得爸爸的眼深黑的,像個無底洞一樣地讓他害怕。

  周驥沉默著沒有說話,這讓林小齊更加慌張,「我不想去啊,爸爸!你別把我送走!」

  聽著林小齊的聲聲哀求,周驥只覺得自己心也碎了,他比林小齊還痛苦,可是,他卻只能將這種痛苦壓抑在最最幽深的心底,強作冷漠與強硬,「求我也沒有用,為了你的將來,必須這麼幹!」

  「可是,哥哥不是也沒有出去讀書!你不是就沒有送他出去嗎,為什麼要送我出去。」林小齊淚眼模糊,嘴裡全是淚水的鹹澀味道。

  周驥忍痛道,「周延他沒有你的天分,你正好有,為什麼不好好去深造呢,守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我沒有天分,我很笨的,學不好,你不要送我走,去了我還是學不好!」林小齊以往總是以自己的鋼琴和繪畫在周驥驕傲地提起,希望得到他的讚揚,此時,他卻只希望自己就是個沒有一點特長的孩子,可以庸庸碌碌地活在爸爸身邊就行了。

  周驥不想和他繼續扯,那樣只會讓自己的決定動搖,「別和我犟,決定好的事情你去做就行了!又不是不回來,你學得好,過幾年就回來不就是了!」

  「我不,爸爸,我學不好的,去了要受歧視,我也不會說外語,我英語很差的,根本沒有辦法在國外過下去……我不去呀……,爸爸,你別趕我走,我不要離開你……」林小齊淚水將臉整個糊花了,之後幾乎抽噎地要說不出話來。

  「別調皮,爸爸難道會害你嗎,是為你好!你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裡,呆在爸爸身邊吧!」周驥只覺得自己聲音都哽咽了,要不是硬撐著,他都想過去將林小齊摟到懷裡來安慰——「不去就不去,永遠都呆在爸爸身邊就行!」

  「我寧願永遠呆在這裡哪裡也不去,我不要出國去!我不要去呀!」林小齊哭得有些接不上氣,眼裡全是淚水,模糊了視線,「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你要把我趕走,我哪裡做得不好嗎?讓你討厭了,你告訴我啊,我能改的,我都可以改的呀,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送走呢!」

  林小齊紅腫了雙眼,聲音啞啞的,周驥聽著,眼睛酸澀,只覺得有水汽漫上來,他慌忙將眼光轉到了窗戶外去。

  外面寒風瑟瑟,雖然是長青綠樹,有濃郁的綠葉,看似很堅強,但此時,那樹也在風中顫抖著,像是找不到方向一般地彷徨在風中,在這茫茫夜裡。

  周驥望著窗外的神情,蒼涼的,悲哀的,林小齊模糊的視線裡,他卻覺得那是一種沉默的決絕。

  林小齊心痛地難以忍受,只覺得要換不過氣來。世界彷彿在搖晃,他走到爸爸身邊去,在模糊裡,他跪在周驥腳邊,「爸爸,求你了,求你,別,別把我送走,我不要走,你要我做別的事情都行,要我怎麼樣都行,別把我送走!」

  林小齊抽噎著斷斷續續說完,世界晃得更厲害了,在那種像是要失去整個世界的恐慌與悲傷裡,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沒有了感覺。

  林小齊跪在他的腳邊的時候,周驥身體無法抑制地發抖,他心痛,心軟,心酸,心焦,心顫……

  他要呼吸不過來,林小齊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子,一遍遍刺在他的心上,讓他的心出血,染紅了他的整個世界,向他喧囂,你不要這樣對這個孩子,他還這麼小,還這麼單純,他是你的命啊,你別這麼對他……

  周驥不敢去看林小齊,在林小齊昏迷過去「彭」一聲倒在地上,他才反應過來。

  「小齊,小齊!」周驥慌忙將林小齊抱起來,去掐人中,去探心跳……

  一時間,世界上就像只剩下懷裡的這個人,而這個人又要離他而去一樣,周驥心中的恐慌與哀痛鋪天蓋地而來,從未有過的慌亂讓他大聲叫起來,「來人啊!叫醫生!來人!」

  第四十章

  別墅裡沒有需要照顧的長駐病人,怎麼會有醫生在,周驥一時恐慌亂了方寸,當奶媽,和一位路過的女傭人過來時,周驥看到她們,才鎮定幾分,緊急中給林小齊暢通呼吸,舒緩心臟。

  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又開車送林小齊前去和救護車接應。

  在車上,周驥抱著林小齊不敢放手,身體輕輕顫抖著,只覺得一放手這個孩子就要離開一樣,讓他恐慌又空茫。

  林小齊三四分鐘後才從昏厥中醒過來,只是整個人神志仍然不清醒,在周驥懷裡聲音低啞喚著「爸爸!」

  周驥悲傷自責過度,聽到林小齊的呼喚,托著他的頭喜極而泣,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奶媽坐在後排看著這個情形憂慮不已。當時林小齊在書房和周驥哭鬧不要出國讀書時,她就在外面不遠處聽著,她當然也是不希望林小齊被送出國去的,要是林小齊被送走,首先是她的工作受到影響,其次,林小齊是個脆弱敏感又靦腆的孩子,並不適合到國外去讀書,現在,林小齊都有些微的自閉傾向,只對周驥會敞開些心胸,要是送到國外,交流不便,加上會遇到的可能的歧視或是欺負,估計林小齊的自閉抑鬱傾向會更嚴重,根本對他的成長沒有一點益處,從這些方面來看,林小齊都不應該被送出國去。

  奶媽其實是想去和周驥談談這個問題,但是,作為一個下人,她實在沒有權利突然闖進書房去要求和周驥說這些,原來想著等周驥和林小齊談完了,她再去敲門說些自己的想法,沒想到還沒過多久,就聽到周驥慌亂的叫喊。

  她是第一個衝進書房的人,隔著書桌,第一眼並不能看到到底出了什麼事,繞過去,便見林小齊蒼白著臉昏迷在地上,一向鎮定自若威嚴沉穩的周驥正摟著他,眼神淒楚,不知所措。

  周驥當時的表現讓給他做了十幾年傭人的奶媽頗震憾,她只想到虎毒不食子這個詞,林小齊真的可以算是周驥的致命弱點了。

  林小齊清醒過來,周驥緩過最開始的那陣情難自抑,精神和理智回復,托著林小齊的頭,撫著他胸口的手沒有停,柔聲問道,「好些了嗎?哪裡難受?」

  林小齊看到爸爸擔心憂慮的臉近在咫尺,又要淚水漣漣,心臟起伏不定,周驥發現他的異常,馬上連聲安慰,「別急,不要急,慢慢來,不用說話也沒關係。安安心心的,爸爸什麼都聽你的,爸爸都聽你的,不要急……」

  林小齊好一會兒心跳又才正常起來,將手抬起來,慢慢移到周驥放在他胸前撫慰的手上,周驥反手輕輕握住,林小齊的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只是此時白慘慘的,看著讓人心痛,周驥輕輕用拇指撫摸他的手背,輕聲相問,「怎麼了?」

  「爸爸!」林小齊一雙含淚的雙眼望著周驥,輕喚出聲,聲音低低啞啞的,張嘴即發的這種音調,同『媽媽』一樣,彷彿孩子生來便會一般地,帶著血肉相連的深深依戀,含著無限深情,這種深情,彷彿是從孕育於母體便已經開始,經過牙牙學語的嬰孩時期,經過識數讀詩調皮玩鬧的童年,來到這情愛萌動的花季雨季的少年時期,婉轉的音調,彎彎繞繞彷彿包含了十幾年來的一切歡喜守望與離別哀傷,從他的嘴裡發出來。

  周驥在他這輕輕的呼喊裡,原來堅定的心志已經失去了繼續堅定下去的方向,他低頭親吻林小齊含淚的眼睛,像是十幾年前哄著四五歲的小小林小齊一般地,哄著懷裡已經長大的少年,「爸爸在,爸爸一直都在,爸爸不讓你走了,你不想去就不去,爸爸不強迫你!」

  「爸爸!」林小齊聲音因為方纔的哭喊破了音,此時發出的聲音乾澀沙啞,「我不想去呀!」

  「不去,不去,不想去就不去,你想去哪就去哪?別再嚇我了,你好好的,別再嚇我!」周驥幾乎要不成聲,想到剛才林小齊突然昏倒,探呼吸有片刻的停止,想到林小齊要是死過去了,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辦?他是真的被這孩子給嚇到了。

  風流生活了二十多年,周驥第一次把心栽進去了,父愛與情愛交錯,織成一張網,將他網在裡面,讓他根本無法逃脫,他甚至也是甘願被束縛其中,只是,另一個人,他卻不明白,並且也害怕去探尋,他是否也同樣甘願被束縛在裡面,還是會在知曉後奮力逃脫。

  被送到醫院好好做了檢查,林小齊那時候是突然悲傷恐慌緊張過度,心律不齊,導致昏厥,以後只要注意不要太緊張悲痛就行。

  奶媽陪著林小齊在病房裡,剛才檢查的主治醫生建議周驥要給林小齊做更全面的檢查,特別是心臟,擔心林小齊是有輕微心臟病,不然,他還這麼小,沒有高血壓,也不貧血,緊張過度就昏厥太不正常。

  林小齊早產導致的毛病,他比平常孩子身體要虛弱一些,每半年的全身身體檢查到現在,顯示他的身體並沒有問題。

  但是,這次的事情實在令周驥太在意並且憂慮,擔心林小齊身體出問題,一向沉穩鎮定的他,在林小齊做心臟檢查的時候,都坐立不安,實在害怕林小齊心臟有問題,雖然現在醫學發達,即使有心臟病也不一定就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生病對身體帶來的痛楚,他實在不想讓林小齊來承受。

  醫院裡心臟方面的幾位權威醫生來給分析,結論是沒有問題,這才讓周驥提到嗓子眼裡的心放了下去。

  最後對林小齊這次昏厥的診斷結果是他當時血糖過低,加上太緊張激動,所以出現昏厥。讓大人小孩兒都不用太在意,以後注意一些就行了。

  雖然醫生說沒事,但是,這次事情還是成了周驥心中的一個隱憂,讓他不得不更加在意林小齊的身體,不能讓這孩子受到刺激,他真的非常害怕林小齊受到傷害突然生病之類的事情,他害怕林小齊突然離他而去。

  這種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那種淒苦,實在是有對方離開,他便覺得生活了無生氣的斷魂之痛。

  坐在車裡回家的時候,林小齊靠在爸爸的懷裡昏昏欲睡,剛才的一番折騰,他自己也累慘了。

  對於昏厥過去,他只是有段時間覺得氣悶難受,倒也沒有特別痛苦,所以,他並不怎麼在意這次昏過去的事情,他想,只要爸爸不送他出國去,別的什麼都好,即使再昏一次又何妨呢。

  孩子就是這麼沒心沒肺,完全不知道大人的擔憂和心痛。

  回到別墅,林小齊說身上在醫院裡染上了味道,非要洗澡不可,奶媽拿他沒有辦法,只能放水讓他洗,但是,又害怕他出問題,剛才他的昏厥已經讓周驥和奶媽都成了驚弓之鳥,擔心他在浴缸裡昏過去出問題,奶媽便堅持要在旁邊守著,小時候,林小齊洗澡倒是奶媽幫著洗,可自從讀初中了,他就不再要奶媽在一旁了,林小齊彆扭地要奶媽出去,奶媽沒有辦法,只好去叫周驥來!

  第四十一章

  林小齊雖然身體比一般孩子虛弱,但因為從小照顧得好,衣食住行都極其妥帖與精細,生活習慣保持良好,學習上也沒有對他過多要求和壓力,所以,長這麼大,雖有幾次小感冒,他身體卻從沒有出過大問題。

  突然來這麼一次蒼白了臉色,昏厥過去,實在將周驥嚇到了。

  本來這個孩子在他心中就是脆弱的,需要小心呵護的,何曾想過會讓他傷心緊張過度而昏厥過去,周驥一邊在心裡自責,一邊越發覺得應該小心謹慎對待林小齊,原來設想的要把林小齊送到國外去讀書,此時是提也不敢再去林小齊面前提,只盼望著林小齊能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這就比什麼都好了。

  周驥靜坐於書房,目光蒼涼哀痛,想到林小齊的事情,他就像散了身周的堅硬的外殼,逼人的氣勢,只得露出柔軟的心,於是,這一刻,他甚至是帶著脆弱。

  奶媽拗不過非要洗澡的林小齊,只好來向周驥報告。

  書房門被敲響時,周驥正看著林小齊新近照的那張照片,輕輕摩挲照片上林小齊帶著雖笑容卻略顯憂傷的眼,眼睛大大的,眼瞳黑黑的,卻略帶著朦朧,那種朦朧裡帶著的無論是什麼感情,周驥想,那都是如一種迷幻劑一般的,讓人無法控制地沉迷其中,那雙眼睛,周驥認為,它已經勾走了自己的魂魄。

  這張照片是林小齊上次元旦晚會上表演時學校照的照片,周驥還向學校將那次林小齊整個演奏過程的拍攝錄像帶要來了。

  他想,那次去看林小齊的表演,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他要在那裡,看到滿身風華的這個孩子,然後,他時常想起時,他知道,就是從那時候起,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奶媽皺著眉頭,非常擔心與無奈,「您不是把他放在床上讓他睡了嗎,臉手都是用熱帕子好好擦過了的,可是,您一走,他就爬起來,非要洗澡,說是身上有醫院裡的味道,他受不了。您看這孩子,說也說不動,他非要洗澡的,我要在旁邊守著,他也不讓,還非要把門給關起來。這怎麼讓人放心,老爺,您去看看吧!您說的話,他才聽呀!」

  奶媽說得語氣憂心得很,周驥知道林小齊平時雖然特別乖巧聽話,但是脾氣一執拗起來,根本沒人勸得住,於是,讓奶媽不要擔心,自己上樓來林小齊房間看他到底又要搞什麼。

  林小齊裹著個毯子賭氣坐在沙發裡,房門開了,周驥走進來,林小齊抬頭看到爸爸,略帶委屈出聲,「爸爸,我想洗澡啊,渾身難受!」

  周驥過去傾身在林小齊身上聞了聞,他又不是狗鼻子,在林小齊擦了身,又換了所有衣服的時候,哪裡能夠聞得到醫院裡的味道。入鼻全是林小齊身上淡淡的體香味,略微甜膩的奶香,還有混合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引人如醉的每個人特有的肉體的味道。近距離的,側頭看到林小齊微嘟著的嘴巴;瑩瑩若玉,光潔細膩在燈下泛著瑩潤光澤的臉頰。

  愛一個人的時候,男人總是控制不住慾望想擁有他,一天到晚的想親吻他。周驥眼神複雜,將身體直起來,鼻息和眼睛都遠離了林小齊的臉,聲音略微低啞,但還算溫潤,「聞了,哪裡有什麼醫院裡的味道,你亂想呢!快睡吧!這麼晚了!早些睡才長得高,你不是還想長高的嗎?」

  林小齊嘴巴翹地老高,眉頭蹙起來,兩汪水霧迷濛的眼像要哭出來,「爸爸!我要洗澡啊,洗澡又不是什麼難事,怎麼就不讓了?」

  「睡吧!明天起來洗!」周驥看林小齊不聽話,眉頭豎了起來,林小齊看到心裡覺得有些害怕,但還是不甘心,繼續裝可憐說道,「總覺得肺裡全是那個味道,反正一點不舒服,根本睡不著,犯噁心,即使你說是心理作用,但你也要讓我解除這種心理暗示嘛!好吧,好吧,爸爸,爸爸!」

  林小齊拉上周驥的手,一雙眼睛帶著祈求地望著周驥,周驥被他看得心跳加劇,又被林小齊軟語求了幾句,沒辦法拒絕,便只好答應了。

  林小齊從沙發上跳起來,摟上周驥脖子,「啵」一聲在周驥臉上親了一口,還眉開眼笑,說道,「爸爸最好了!」

  奶媽去給林小齊將沐浴的一應準備做好,周驥看著林小齊,眼中滿滿寵溺,又夾雜著那種複雜的深邃的愛意與憂思。

  ——最好了!

  這一句,聽在周驥耳裡,他已覺得那是一道暖流,流遍全身,然後匯聚心臟,讓心臟更加有力地跳動起來。

  這彷彿就是一種支持,支持他的生命完滿的那種力量。

  不放心林小齊一個人洗澡,林小齊又不要奶媽伺候,並且,周驥打心眼裡也不希望奶媽給林小齊洗澡,所以,只能自己在林小齊身邊守著。

  林小齊因為身體長得快,身上沒幾兩肉,感覺只剩下一個清瘦的骨架子一般,既沒有男人的那種身材健美之美,也沒有歡場少年的那種瘦不露骨的柔韌之美。

  不過,應對一句情人眼裡出西施,周驥看著就覺得這是他心目中最美麗的身體,甚至,那種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想法,在他以後的生命裡都一直伴隨,別人再好,也是不及此之十一。

  周驥看得有些口乾,不敢再看,將目光定在一邊薔薇圖案的裝飾架上。

  林小齊渾身泡泡,臉蛋被熱水熏得紅撲撲的,原來洗澡動作還快,漸漸就慢了下來,被熱水熏得暈暈乎乎,他覺得自己都要睡著了。

  看爸爸沒有注意,就伸手去拉浴缸外接著窗戶那邊的窗簾,浴室裡熱氣太盛,他覺得悶了,想吹點冷風估計會好一些。

  拉開簾子,窗戶玻璃外面是黑漆漆的,他正準備開窗戶了,周驥沒有聽到水聲就轉過頭來,正好看到林小齊撥窗玻璃。

  「小齊,你又在幹什麼?」周驥皺眉呵斥。

  「沒什麼?」林小齊委委屈屈縮回手來,「爸爸,你不覺得悶嗎?」

  周驥當然覺得悶了,還覺得熱,只是,可不能這般回答林小齊,「快點洗,要是不洗了,沖乾淨了睡覺去。」

  林小齊只好從滿是泡沫的浴缸裡走出來,沒有注意,加上腦子暈乎,「啊!」一聲差點就摔倒了,周驥正好在跟前,上去將他扶住,因為衝力,就直接將身上全是浴液泡沫的林小齊抱了個滿懷,光溜溜的身子,讓周驥呼吸一窒。

  「爸爸,對不起!」林小齊看周驥身上被自己打濕且弄上了泡沫,非常歉意。

  周驥不知道自己是怒火更甚,還是慾火更甚,只能冷冷斥他一句,「你不知道小心點嗎,要是我不在,你摔倒了能不撞傷。」

  看到他左腿膝蓋上前天弄傷的傷在水裡泡的發白,就更加皺緊了眉頭,但是,他又實在沒有權利訓斥他不注意傷口,只因那傷口是他造成的。

  林小齊在爸爸的呵斥聲裡,不好意思地笑。

  周驥只能拿他沒有辦法,開了淋浴,讓他好好洗,雖然自己身上濕了,卻不敢在林小齊面前和他裸裎相對,只能穿著潤潤的浴袍站在一邊,甚至也不敢過於看林小齊的裸體,他怕自己的骯 髒的心思會被林小齊發現。

  和林小齊這個小孩兒在一起就是一種煎熬,他卻偏偏喜歡受這種虐待,既痛苦又甜蜜著。

  林小齊出去了,能夠聽到奶媽在嘮叨著給林小齊擦頭髮,然後不顧林小齊反對,硬是用了電吹風,之後又有上藥時候林小齊抱怨的聲音,隨後,林小齊應該是上床去了。

  也許是真的太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也許,是這個浴室裡到處都瀰漫著林小齊的味道讓人無法抵抗,也許,是剛才的景象對於他來說太過綺麗……這是第一次,周驥在瀰漫著林小齊沐浴的浴液的香味裡,在水霧瀰漫裡,在禁忌之情填滿胸膛的悖德與刺激裡,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林小齊方才光溜溜的帶著粉色的瘦削的身體,還有他半斂的眼,他的臉上略帶羞澀的笑。在這種幻想裡,在令人戰慄的快感中,周驥在粗重喘息中釋放了自己的慾望。

  他洗完澡出來,只在腰間圍了浴巾,傭人將他的睡袍放在外面的沙發上。

  房間裡很安靜,林小齊已經睡了,整個人陷在床褥裡,身上蓋著天藍色的被子,微弱的燈光裡,他從被子裡露出來的小臉是模糊的,但那上面卻帶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既讓人在柔和裡安心平靜,又讓人在激烈裡煎熬受罪。

  周驥穿上睡袍,走到林小齊的床邊去。

  他知道,林小齊睡著了很少會醒,這是少年人的特有的讓人嫉妒的福利,也正是這樣,周驥知道自己能夠在這樣的林小齊沉睡的夜裡,表現自己的心跡。

  在對這個孩子的幻想裡釋放自己,就像是在他面前打開了一道門。原來那道門一直都在,看著是沉重的不可褻瀆與侵犯的,美好且禁忌,他以為,他永遠都無法伸手去感受它,去觸摸它,去探視它,最後,去推開!

  但是,其實,只要伸手,只要觸及了那扇門,要推開它是如此輕而易舉,只是,推開之後,伴隨而來的快樂與痛苦同步,幸福與罪孽相伴,它們同樣沉重,同樣令人戰慄……

  不過,當打開那扇門,無論是快樂地痛了,還是痛地讓人麻木了,這扇門就再不能反悔地關上。

  周驥坐上了床沿,溫熱的帶著細繭的手指輕撫林小齊帶著滿足笑意的粉紅的臉頰,林小齊在夢裡的確是滿足的,他不用去國外了,並且,因為他的昏厥,爸爸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驚慌與後來的順從寵溺,都讓他覺得滿足——爸爸還是愛著他的,而且,應該是比愛著別人更深的吧!

  周驥俯下身親吻林小齊的唇瓣,嫩嫩的,軟軟的,彷彿還帶著絲絲甜味,這像是世上最美好的佳品,周驥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一遍一遍的舔弄,撐著身體的手緊握成了拳,呼吸粗重,剛才解決的慾望又有了勃 起的跡象。

  奶媽進來的時候,愣了一下,周驥俯身在林小齊身上讓她有一瞬覺得不安,但是,父親留給孩子一個晚安吻,實在是再平常不過了,她將這種不安隨意趕走,沒有再介意。

  周驥撥弄林小齊的頭髮,正想再親吻他的耳朵,就聽到房門輕開,他一瞬間將心提了起來,但他確定從門口看向床的確看不到什麼,這才調整了呼吸,若無其事直起身體來。

  回過頭來,看到果真如他所料是林小齊的奶媽,他神色間看不出任何不妥,只是比平時更沉一些。

  他看向奶媽,奶媽臉上露出個溫和的笑,小聲說道,「明天小齊要穿的衣服給他放在這裡!」

  周驥點點頭,示意她做完就出去。

  周驥坐在床沿上沒有動,林小齊的唇被他吻得有點紅腫,細心的人是看得出來異樣的。他擋住奶媽看向林小齊的目光,並且給林小齊好好壓了壓被子,在奶媽出門的時候,跟在奶媽之後出了門,又在奶媽的目光裡將門好好關了。

  奶媽並沒有走,而是看著周驥說道,「老爺,我有事情要和你說說!」

  周驥以為她看出了什麼,眼神幽深了幾分,點頭沉聲道,「到書房裡來說吧!」

  第四十二章

  周驥示意奶媽坐,這才問道,「陳媽,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談,就直接說吧,現在也晚了,談完早些休息!」

  陳媽坐下後,想想也頗忐忑的。

  周驥只在對著林小齊這個寶貝兒子的時候,有溫柔隨意的一面,對著其他人,即使是臉上帶著笑容,也是頗有威勢氣度的笑,所以,奶媽其實並不喜歡對著周驥。

  周驥既然說了讓她直接說,她便也只能直接地長話短說了,「老爺,我想和你說說小齊的事。」

  周驥點點頭,晚上因為林小齊的昏厥廢了心力,之後又經過林小齊洗澡一番折騰,他心情沉重,此時對著奶媽覺得有些疲憊,並且,他還必須警惕這個人,擔心她看出了什麼事情來。

  「小齊是你一手養大的,你盡的心力我都看在眼裡,想說他的什麼事,你就說吧!」

  「小齊是個好孩子,您知道的,我自己的孩子生下來是死胎,我之後就一直將小齊當成親生兒子帶了。小齊這孩子,從他出生到現在,還差三個多月就十六歲了,我也就養了他這麼久。都說知子莫若母,我想,我也算他半個媽,對他的瞭解,想必比老爺您還多些!」

  奶媽話說得懇切,回想林小齊成長的故事,她便是欣慰的,因為這個孩子是她一手帶大,這麼多年的養育,感情早已超越了對待一個小主子的尊卑分別,同自己的孩子毫無區別。

  周驥頷首,「是這樣!」

  「我想說一下小齊這孩子的性子!」奶媽繼續說道,「很早就想和您說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和您講!」

  「小齊吧!這孩子看著開朗,時時就笑著,對人貼心,讓人覺得他乖巧聽話,這麼多年,我養他也沒費什麼勁,比別人一般家庭裡的孩子都省事多了。

  「可實際上,估計您也看得出來,他那心裡基本上是最認人的,一般人,根本進不了他的心,他看不上,對於親疏關係認得很。到現在,他估計也只認老爺您一個。」

  奶媽的話,讓周驥心緒複雜,他怎麼會看不出來,林小齊對他的依賴,並且只對他依賴,這種認死理,心中只裝一個人的人最容易受傷,特別是被他認定的人傷害,那麼,就相當於是打破了他從出生到現在所建立的整個世界。

  周驥疼愛林小齊,並且不願意傷害他,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周驥知道,要是他出手傷害了林小齊,那是比全世界都孤立他傷害他還令他受傷與無法忍受的事情。

  林小齊將全部的依賴與感情都投入到自己身上,這讓周驥感覺滿足,也讓周驥覺得沉重,這種沉重,並不是他認為自己無法承擔起與負載起林小齊的這種依賴與所有感情,而是,他擔心自己終有一日會親手打破林小齊的這種依賴與全世界的重量都給予他一人的這種信賴與愛。

  「我知道,他這樣並不是好現象!」周驥面色沉重,他其實希望林小齊不要將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這樣,在他傷害了林小齊之後,林小齊可以有緩過來的可能,那麼,他便也不會如現今一般的顧忌。

  奶媽歎口氣,眼裡滿是擔憂,緩緩出口,「這麼多年,我都在旁邊看著,無論什麼事情,他其實很少和我說,小時候,他還喜歡給你說,後來,他對你也很少說了,便把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這樣,讓他這些年來越來越安靜,越來越不想和外人接觸,把自己關在他一個人的世界裡。他性子,小時候還沒現在這麼靦腆自閉,長大了卻越來越自閉壓抑了,我時常看他一個人坐著發呆,問他在想什麼,他也不說。」

  「他這樣下去不行!」奶媽憂心地說出口,「他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奶媽抬頭直視周驥,非常懇切,「老爺,小齊他就只認定你,你有時間就多關心他,多和他說些話吧!我一個下人,這麼多年在一邊看著,都心痛了,小齊他哪天不是在想著你呢,小時候就叫著『爸爸怎麼還不來』,長大了雖不說了,但也時常是望著你送的一些東西發呆,平時雖然也是笑著的,但哪裡有你在的時候放得開。」

  「我一個下人,也沒有什麼資格來說老爺你,並且你忙大家都知道,但是,你有時間的時候,還是多放些在他身上吧!他是真的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

  奶媽說到後來,已經哽咽,哪有娘不心疼孩子的理。

  奶媽說完,周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好半天,他才擺手示意奶媽離開。

  書房陷入了沉寂,這種沉寂將它帶入了彷彿是一個單獨的世界,周驥神情些微痛苦,還有些茫然。

  他現在所陷入的禁忌的悖德的感情,彷彿就是對他的一種懲罰,懲罰他的以往的濫情,懲罰他以往對待林小齊的不上心,所以,現在,老天像是要讓他把這些都還回來,所以,他不得不承受這些痛苦。

  因為愛,所以才擔心,所以才覺得對方異常脆弱,所以才始終不敢出手,所以才畏首畏尾……

  周驥原來還想著要誘使林小齊一步一步同樣甘願被束縛在網中央,奶媽的一番話,又讓他踟躇了,他害怕將林小齊傷地體無完膚,失去整個可供依賴的世界。

  抽著煙,煙霧迷濛裡,看著林小齊的照片,周驥陷入一種恍惚裡。林小齊對他笑著,靦腆而羞澀,張嘴說道,「爸爸,我愛你呀,你愛我嗎?」

  周驥伸手撫摸林小齊的臉頰,繼而摩挲他的唇瓣,「我也愛你!」

  林小齊靠到他懷裡來,聲音如斯魅惑,「那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

  ——我不要和爸爸分開,我要和爸爸永遠在一起。

  周驥是記得的,林小齊小時候時常這麼說。不過,都會被周驥一笑帶過,然後依然將林小齊交給奶媽,自己走了。

  時間過得太快,彷彿沒有一點意識,林小齊就已經從小時候鬼哭狼嚎一般地哭叫『爸爸你不要走,不要扔下小齊。』變成了後來安安靜靜地佇立遠眺送別,從小時候一丁點的小人,變成了現在長身玉立的少年。

  也許,沒有變化的,只有林小齊對他的依賴。這正是周驥幸福與痛苦的泉源。

  周驥的手指撫摸過林小齊照片的全身,說道,「我們在一起吧!」

  林小齊早上起來後,第一次發現爸爸居然在,然後,他還和自己一起吃早餐。

  受寵若驚不足以形容林小齊的欣喜與興奮,他心裡想著昨天的昏倒果真有用,爸爸今天比以前對他在意多了。

  坐在餐桌前,林小齊不斷瞟著周驥,周驥被他看得奇怪,詢問道,「怎麼了?」

  林小齊擔憂出口,「爸爸,你昨晚沒睡好嗎?感覺臉色不太好!」

  周驥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面上還是一副沉著的神情,「你昨天那麼折騰,哪裡能睡好!」

  林小齊很愧疚,剛才還想著要是昏倒能讓爸爸多關心自己,這一招多用也沒有關係,此時就覺得不妥了,向周驥道歉道,「爸爸,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那麼容易生病了!」

  林小齊就坐在身邊,周驥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髮,寵溺笑道,「生病是能夠控制的嗎?犯傻啊!好好注意身體倒是應該!」

  林小齊也跟著笑。

  林小齊先吃完,用餐巾擦著嘴,想到了什麼事情,露出一臉困惑,說道,「爸爸,好奇怪呀!」

  周驥轉過頭來看他,「什麼?」

  「我總做夢以前家裡養的那條薩摩耶來舔我,那條狗明明是初一下學期就被送走了的,現在才夢到好奇怪呀!」林小齊蹙著眉頭,一副非常認真思考的樣子。

  周驥放下筷子,眼神深了幾分,但還算是不動聲色,問道,「還做別的夢嗎?」

  林小齊想了想,臉有些紅,水光瀲灩的眼睛躲躲閃閃轉開,對周驥嗔怪道,「記得這個夢已經不錯了,哪裡還能記得別的。」

  周驥看林小齊臉上暈上紅霞,粉嫩誘人,眼睛更是美得讓人轉不開眼,他在心裡歎道,林小齊果真已經長大了。

  林小齊看爸爸對此沒有反應,倒鬆了口氣。之後摸了摸嘴角,又說道,「說來也奇怪,嘴角上破了點皮,剛才喝粥都還有點痛呢!不知道怎麼就能咬到這裡來,我睡覺以前都不磨牙的!」

  周驥望著林小齊的唇,左邊嘴角處的確顏色比旁的地方要深一點,想到昨晚實在是情緒激動了一些,沒想到居然將他嘴角磕破了。

  奶媽給林小齊端了牛奶來,聽林小齊這麼說,笑著接道,「磨牙能磨到嘴角上去,你在哪裡磕的吧!」

  林小齊想不通就不想了,看周驥已經起身,便也起身道,「爸爸,你今天是不是不用去公司呀!」

  周驥笑了一下,「有事?」

  林小齊嘟嘴,「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了!你要忙到大年初一嗎?」

  周驥看了看一邊櫃子上的日曆,已經不知不覺臘月二十八了,公司裡其實並沒有什麼事,只是,他一直躲著和林小齊的正面接觸,所以,一直不願意配他而已。

  「今天沒有事,你要去哪裡,爸爸陪你!」

  林小齊歡呼一聲,「我要去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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