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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到了這一刻,亞契才確定是她。他感到脊椎隱約有股暖意散開來,視線逐漸模糊,於是他明白了,葛蕾茜•羅威爾就是兇手。他知道自己被下了藥,但為時已晚。想要摸找他的槍,手卻不聽使喚,只能笨拙地把槍從腰帶上的槍套取下,伸出去,彷彿是送給她的禮物。她收下槍微微一笑,溫柔地親吻他的額頭。然後伸手到他的外套裡拿出手機,關掉電源,塞進她的皮包。他現在幾乎動彈不得,癱倒在她家庭辦公室的皮椅上,可是思緒仍然清明。她跪在他的身旁,宛如對待孩子一樣,嘴唇靠近他的唇邊,近到幾乎像在接吻。他的頸動脈狂跳,無法吞嚥。她身上的氣息聞起來像紫丁香。
「親愛的,我們該走了。」她低聲說完,旋即起身。有人從後面把手肘撐在他的腋下,將他抬起來。在他面前有個紅臉、粗壯的男人抓住他的雙腿,將他抬到車庫,放進綠色休旅車航海家的後座,亞契和他的專案小組花了好幾個月追查這輛車子。她接著爬進來緊靠在他身上。此時他瞭解到應該還有另一個人在車裡,因為她不是他身後的那個人,但他沒時間去思考這件事,因為她跨坐在他的軀幹上,膝蓋頂著他的腰側。他無法再轉動眼睛,所以她開口為他解說。
「我現在要捲起你右邊的袖子,用止血帶把血管束起來。」說著,舉起皮下注射針到他視線所及之處。他心想,她受過醫學訓練。百分之十八的女性連續殺人犯是護士。他盯著休旅車的車頂。灰色的金屬。他想,保持清醒!記下這一切,記住每個細節;這將會很重要。他想,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
「現在要讓你休息一下下。」她笑著將光滑的漂亮臉蛋靠近他面前,靠到他看得見的地方。她的金髮拂過他的臉頰,雖然他已沒有感覺。「我們待會有很多時間可以玩樂。」
他無法反應,甚至無法眨眼。呼吸又長又淺,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看不見她把針刺進他的手臂,但他認為她已經打下去了,因為之後就只剩下黑暗。
他醒過來,發現自己躺著。整個人還昏昏沉沉的,過了半晌才發覺紅臉的男人站在他上頭。正當此時,就在亞契剛察覺到那個人的時候,那人的頭爆裂開來,血和腦漿往前噴。一股凝結成塊、暖暖的液體飛濺到亞契的臉和胸膛,他猛然抽動了一下,想要挪動身體,但手腳都被綁在桌子上。他感覺到一塊熱呼呼的東西從臉上滑下,滴到地板上,他努力想掙脫束縛,但即使磨破了皮還是動彈不得。他吐了,可是因為嘴巴被膠帶貼起來,逼得他把膽汁又吞回喉嚨裡去,使得他再度作嘔。他的眼睛灼痛不已。接著他看見她了,她站在那人身體倒下的位置後面,手裡握著剛剛用來殺人的那把槍。
「我希望你立即明白我對你是多麼的全心全意。」她說:「你是唯一的。」說完,轉身走開。
他被留下來回想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痛苦地吞了一口口水,想辦法保持冷靜。環顧四周,只有他一個人。那人死了,躺在地板上。葛蕾茜離開了,貨車司機也走了。亞契唯一能感覺到的是,自己的脈搏猛烈地跳動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一開始,他認為自己是在手術室裡。這地方很寬敞,牆上貼著跟地下道一樣的白色瓷磚,日光燈照亮四周。他轉頭四處張望,看見幾個放工具的盤子,以及看起來像醫療器材的機器,水泥地上有個排水口。他再次使勁掙扎,發現自己是被綁在輪床上。身上有兩條管子一進一出,一條是導尿管,另一條是點滴。房間裡沒有窗戶,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淡淡的土味。是霉味!這是間地下室。
他馬上開始思考,像個警察那樣運轉思路。其他屍體在被她丟棄前,曾經受過幾天的折磨。表示他還有時間。有兩天的時間,也許三天。在這段期間內,他們可能找得到他。他告訴過亨利他要去哪裡,說要去見一位精神科醫生,討論最新發現的屍體。他之前很想見她,想要聽聽她的意見,卻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可是他們應該可以聯想到。亨利應該想得到,若有人要追查自己的下落,最後就會查到這裡。他在途中打了通電話給他老婆,那是最後一通聯絡電話。他被綁架到現在究竟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