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與從的交手
第二天一大早，阿德麗娜就拿著雲之戒和門外組織首領徽章找到了正一個人在城堡休息廳喝早茶的阿諾德。據說阿諾德喝完早茶沒有大事基本就不下高塔了，如果阿德麗娜不想爬樓爬到死就得抓住時機。
“先生這是您的東西。”她把雲之戒和徽章攤在手心裡，伸到阿諾德面前。阿諾德抬起眼睛往她手心的東西一瞥，直接拿起了雲之戒戴回手上。剔透的不知名紫色寶石襯得阿諾德皮膚更加白皙，那種令女人都羡慕不已的膚色就像東方的羊脂玉一樣溫潤。
他的指尖微涼，但是接觸起來異常舒服。
不過阿德麗娜沒空去文藝地為阿諾德謳歌一曲了，阿諾德遺忘在自己手心的徽章差點讓她把舌頭咬了：“先，先……先生您忘了東西了。”
這樣的話如果在平時看一定是技巧低劣的搭訕，那個時候阿德麗娜真心希望手裡是個板磚而不是個首領徽章。她看著阿諾德怡然自得的神態也不像是眼睛裡進徽章了，所以她又湊過去把手攤開。
“收好，阿德麗娜。”阿諾德啜飲了一口紅茶，用眼角的余光看看阿德麗娜，“還有別露出那種失禮的表情。”
阿德麗娜把快要瞪出來的眼球塞回去，驚訝著結結巴巴跟阿諾德確認道：“阿諾德先生，您不會要把這個交我保管吧？”
“這是你的工作。”阿諾德面不改色。
“上帝，我可沒見過哪個替補把首領的權力象徵保管著。”說完這句話阿德麗娜就遲疑了，她想起昨天晚上戴蒙交給自己的印章，現在都還在貼身口袋裡放著。
咦，這兩個人不會是約好了打什麼賭吧，比如：看阿德麗娜先玩壞哪一個？
阿諾德往茶杯裡放了點糖，拿起銀匙在紅褐色的液體裡攪動了三圈，最後把銀匙在杯沿敲了兩下，還是那麼雲淡風輕地應：“我的規矩。”
□就是這麼煉成的。
阿德麗娜抗議無望，只能把徽章也收到了口袋裡。
“阿德麗娜，你對在我手下工作有什麼想法嗎？”
“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隨叫隨到，物美價廉。”
阿諾德眉間微顰，他不客氣說：“我不是斯佩多，跟我耍嘴皮子是沒用的。”
“哦，先生，”阿德麗娜攤手答，“我是您用來牽制老師的，其實您也沒考慮我這麼多。既然買家都沒這個心，我們當商品的怎麼好自己額外增加屬性呢，是吧？”
“你很聰明，”阿諾德饒有興趣地勾起嘴角，“過於聰明會壞事，我希望你記住，阿德麗娜。”
阿德麗娜對阿諾德的話感到了一絲熟悉，她記起他的第一句話昨天晚上戴蒙對她說過；後一句被溫斯利囚禁的時候，安德烈亞也說過。前一個是因為戳穿了戴蒙的陰謀；後一個是因為冒犯了巴利安。
總的來說，其實自己的評價已經眾口一致了，並且把能惹的都惹了。
“我並不是出於一時衝動才找到你的，你在前期得到了彭格列精英的訓練已經成為一個勉強可以靈活指揮的成員，各項技能湊合著符合標準。雖然你的目標在斯佩多的糟糕引導下偏離了軌道，不過成為我的下屬差不多夠格。”阿諾德的理由比阿德麗娜想得更全面，他不僅壓製了戴蒙，還撿了一個基本打磨成型的棋子。
“我可沒打算那麼遠，如果沒記錯，我接受家族教導的含義已經在麗格納瑙跟您講透了的。”
明知道阿諾德在工作上的要求刻薄嚴厲，但是那一句句“勉強”“湊合”“差不多”還是把她脆弱的小心肝一下下打到地裡，挖坑埋了。
“特別是禮儀，在我喝早茶的時候沒人提醒你：冒失衝進來叫嚷是非常討厭的嗎？”阿諾德又補了一槍。
阿德麗娜有理由理解他和戴蒙的糾葛了，兩個人就是用這種風格迥異的明爭暗鬥、暗度陳倉、禮尚往來，對對方施以各種挑釁、嘲笑、諷刺和挖苦。
她仿佛能夠預想到百年後這兩位的繼承者將以何種微妙的關係繼續禍害人間。
“蘇格蘭威聖丁伯爵奧德裡奇已經往彭格列送了邀請函，邀請你幾日和協同一起參觀附近新建的一個公園。”
“我記得我基本和他沒關係了。”阿德麗娜一頭大就想起了喬托給她指的那束花。
“別把戴蒙愚蠢的計劃摻雜到工作裡，你在他那的任務已經終止。奧德裡奇伯爵掌握有英吉利下季度購置武器批量的情報，雖然情報不是很重要，但我需要提前知道訂購武器的大致型號和數量。”
阿德麗娜往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那個無辜的伯爵是多招你們喜歡啊。”
“聽明白了嗎，阿德麗娜。”阿諾德加重了口氣，他對她工作時候的散漫態度很反感。
“先生，我的職務是‘助手’吧，不是間諜。”
“後天上午十點，伯爵會帶人來彭格列接你。那時候我希望你能表現得像一個上流社會的人士，而不是一個思想卑鄙的小人。”
得，他又把老師含沙射影一次。
阿德麗娜已經不想再強調自己的職務其實就是後勤，負責在城堡辦公室裡打打雜、倒倒茶，而不是在外面戴著面具竊取情報。
她發現跟阿諾德糾纏著“職業問題”不放手是件很折磨自己的事，因為阿諾德永遠會用“我的地盤我做主”一類的言論以自己嫻熟的高傲首領姿態擊敗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嘍囉。
“那麼，你用劍技術怎麼樣呢？從現在開始，你的劍術和其他搏鬥類課我負責。”阿諾德沒有再管那杯早就涼透了的茶，走到墻邊取下墻上交叉放置、用來裝飾的劍，放在手裡掂量了一下，“斯佩多是有多期待你的力量，讓我提前欣賞下吧。”
“先生我的課程已經全結束了！力量什麼的那是個啥啊！”
“哦，這是補修。”
哪個補修大半年才姍姍來遲，而且您又忽視了下一句。
阿德麗娜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不，先生我是個間諜，不是個殺手。”
“沒人會在你暴露的時候救你的，上帝只救自救之人。”阿諾德把其中一把劍丟給阿德麗娜，臉上掛著玩弄瀕死獵物的鋒利笑意，一邊解開風衣的扣子，隨後乾脆果斷地脫下風衣搭在門口的衣架上。
阿德麗娜手足無措地接住阿諾德扔來的劍，拿手裡調整握姿，觀察著阿諾德的步法苦笑搖搖頭：“您的意圖一開始就很明了了，前面吧唧的全都是廢話其實您早就想動手了吧。這裡是休息室，請注意下影響。”
“我可沒想那麼多。”僅著白色襯衫的阿諾德舞動起劍來英姿颯爽，帥氣逼人，那隻手好像天生為持劍而生。銳利的眼神和刀刃相得益彰，腳步即使在阿德麗娜進攻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混亂。
“先生這可太不公平了。”阿德麗娜一邊擋住阿諾德的進攻，一面為劣勢找理由。阿諾德的劍法招招狠辣，都是衝著要害來的，如果阿德麗娜有大意就正中他的下懷。
雙劍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晨間時光擊出火花。
阿諾德一劍逼來，阿德麗娜俯下身體虛晃一劍打散他的注意力，同時一隻手反掌抓住阿諾德持劍的手，右手將自己的劍往他臉劃過。阿諾德側臉避開劍刃，但是仍有一些鉑金色的碎發還是在他推開阿德麗娜後滑落到肩膀上。
“哇哦。”
他瞥一眼落下的頭髮，臉上出現阿德麗娜從來沒見過的興奮表情，好似旁觀獵物最後的垂死掙扎的獵人必勝地站在一邊蔑視它的無用努力。阿德麗娜能聽出他感慨詞裡壓抑的激動和亢奮，而隨後便是一股凜冽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
阿諾德再次持劍向阿德麗娜刺去，而且動作一次比一次靈巧，阿德麗娜漸漸招架不住他的進攻。“看來你似乎沒我想象的那麼無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諾德的聲音沒有平時那麼冰冷和拒人千里，戰鬥的火焰讓他的聲音也有的輕微熔解。
“您也很強，先生。”阿德麗娜發自肺腑對阿諾德產生了敬佩之情。阿諾德並不是浪得虛名，他的一招一式都透露著“彭格列最強守護者”的危險訊息，臨危不懼的從容和理智長遠的規劃也不是僅僅訓練精良就可以獲得的。
這個男人接受了多少考驗和實戰才能成長到這個地步，僅僅二十多歲就能站在頂峰本身就是個驚人的存在。
阿德麗娜的手腕在注意力渙散時被他鉗住，因大力的束縛突然一麻，阿諾德狠拍她一瞬間失去了行動力的手腕，阿德麗娜手裡的劍應聲而落。劍還沒有和地面接觸的時候，阿諾德手裡的刀鋒便抵上了阿德麗娜的脖子，
之後清脆的金屬落地聲才在室內響起。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阿諾德，能感覺阿諾德故意將冰冷的刃在她頸部摩挲。
晶藍色的眼睛裡不僅是警告，還有絕對的控制權。歐洲難得一見的鳳眼打破阿諾德的五官輪廓給人帶來的生硬。那雙眼睛並沒有顯露出一點媚氣，相反每當他認真地眯起眼睛，都會帶來很強的壓迫感。
要是戴蒙武裝上這種眼睛還不逆天了。
“我可以隨時殺了你。”他的劍刃再靠近一步。
“那從這句話以上您就全白說了。”
兩個人目前的對決關係很糟糕，而且無人主動退縮。
休息廳的門被推開，喬托、納克爾和藍寶幾個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來，目測也是來吃早點的。而他們很不幸一大早就看到了這麼具有衝擊力的畫面：阿諾德動作優雅地持劍對準阿德麗娜的喉嚨，目光像頭豹子一樣筆直；阿德麗娜微微舉著雙手臉上是無奈的笑，腳下還有一把劍。
“阿……”喬托目瞪口呆的張嘴半天喊不出了名字，大概是在苦惱先叫誰，不過他之後直接跳過名字環節就驚呼道：“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阿諾德不滿地看了幾個打斷他的不速之客，面色陰沉地不爽放過阿德麗娜，手腕靈活一轉就收了劍，把劍往她手裡一丟。阿德麗娜眼疾手快結果阿諾德丟過來的劍，這才敢長出一口氣扭頭對進門的幾個人一字一頓道：“做，早，操。”
“阿德麗娜，記住我的話和你的任務。”阿諾德取下自己掛在衣架上的風衣後，從喬託身邊擦身而出。
“阿德麗娜，你真的到阿諾德手下工作了啊？”藍寶看到阿諾德走遠了，才不敢相信地問道。
“沒錯，後來我發現純屬自我找虐，”阿德麗娜從地上撿起另一把劍走到原來掛劍的地方，估計自己身高不夠的她對著那幾個人喊：“麻煩納克爾神父過來幫下忙……喬托你就不用了，你也夠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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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阿德麗娜被伯爵邀請這件事，喬托試想過說服她放棄，但是阿德麗娜以“這是阿諾德先生的任務要解除找他去”的理由回應了。沒想到他後來真的要去阿諾德辦公室商量其他的解決辦法，還是阿德麗娜把他攔下來，她說：“喬托，這是我的工作。”
喬托見無法改變阿德麗娜的念頭，沉悶了兩天不見人影。直到阿德麗娜在第三天坐上伯爵來接她的馬車，喬托都沒有露面，只是委託了朝利雨月去迎接。
於是一路上，坐在馬車裡的阿德麗娜也不知怎麼提不起精神，老是想著喬托的事和他幾日前的表情，神情恍惚地對著伯爵的問題有一句每一句隨便應著。
奧德裡奇伯爵並不是一個因為身份高貴而自傲的人，他良好的修養和文雅的舉止並不會使人緊張。有的時候他的表現讓阿德麗娜有種看到了情竇初開少女的感覺，這一點她埋在心裡不敢說，這個伯爵偶爾會臉紅和不安揉手套的行為讓她覺得眼前的伯爵就像他之前自我介紹的那樣，是“第一次單獨約異性出來”。
阿德麗娜抑鬱的心情是來到郊外才稍微變好的，今天是有冬日難得的暖陽，地中海氣候本身又不會太寒冷。湖邊的草地上已經支起了不少傘，身穿便裝的男男女女或在散步聊天，或品嘗著僕人遞上來的茶點，穿著可愛的孩童在追逐打鬧，有幾個還茶點撞到了阿德麗娜的身上，阿德麗娜看到有朝氣的小孩子總是高興得一驚一乍。
湖水清澈的一邊有數只乘坐著男女的小船，奧德裡奇伯爵預訂了一隻，自己先跨上船，然後彬彬有禮地牽著輓著裙子的阿德麗娜下去。
坐在船上離岸的阿德麗娜乾脆把頭上的遮陽帽解了下來，放在腿上享受迎面吹來的風。這時候的風帶著湖水特有的清涼感和陽光的溫暖，讓她不禁舒服得閉上了眼睛。奧德裡奇和她面對面坐著，盡職地劃著船。
阿德麗娜覺得心裡怪怪的，是哪個地方出了錯嗎？
“阿德麗娜小姐，你知道我雖然參加的交際活動比較多，但這樣出來的次數還是屈指可數的。”奧德裡奇難為情地努力劃動船槳。
“我理解，伯爵大人，”阿德麗娜充滿安撫意味地拍拍他的手背，“您的身份不允許過多參加沒價值的休閒活動。”
伯爵果然臉上有紅暈，他說：“也不是完全沒價值，如果可以和你一樣的可愛小姐泛舟湖上，不管是大晴天，是暴雨天、大霧天我都會樂意前往。”
你直接說天氣不好我都出來就可以了，敢情彭格列幾個守護者全被你說完了。
阿德麗娜暗自想著，只有這樣她才能稍微笑出來，不會一直板著臉顯得太無禮。
“那麼，我們來聊點其他的？……比如，武器？”
“抱歉你說什麼？”奧德裡奇疑惑地加重音。
“……天氣。”
“哦哦，今天天氣確實很不錯呢。”
“啊，是啊~……”阿德麗娜堆起笑開始佯裝有興趣地環視周圍的湖光山色，一面興致勃勃地應付著奧德裡奇，最後還得適當考慮阿諾德給她的計劃。
還是讓她死了吧，阿德麗娜快要無力地趴在船檐上了。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瞄到不遠處一艘遮遮掩掩的小船，船上的那個男人有著醒目的紅色頭髮，而他對面看不清楚臉的女人帶著寬大的遮陽帽。在自己視線掃過的時候，那個紅發的男子人總會若無其事地鬼鬼祟祟把頭轉過去。
G……約瑟芬……
她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
阿德麗娜一下子撞在船邊上，讓小船搖晃了一下。奧德裡奇急忙暫時放了船槳，湊過上半身扶住她的肩膀，擔憂地問：“阿德麗娜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暈船啊？”
她示意自己沒事讓伯爵回到原位，同時也猜到喬托在消失的兩天裡也給G安排了一個多麼嚴峻的任務啊。
虔誠我的所愛
奧德裡奇忐忑地一直不敢看阿德麗娜，肯定沒有注意到阿德麗娜的古怪神態，阿德麗娜的神情就像吃壞了肚子，她眉頭深鎖地一個勁往G的方向瞄，G則手忙腳亂奮力往遠處劃。很不湊巧，在他的折騰下阿德麗娜老覺得他們的船在原地打轉轉。
也可以理解，嵐守的職責是以波濤一般洶涌的怒氣為家族掃開一條平坦大道，而不是為了首領個人的私事來這裡苦命盯梢。
總是成為攻擊的核心，無休怒濤般的暴風雨目前風平浪靜、情調小資地劃著船。
一個頭兩個大不僅僅指的是G，還有阿德麗娜。
“對不起，伯爵大人，”她用一直手扶住額顯示出虛弱的樣子，“我可能是中暑了。”
“中，中暑？！”奧德裡奇震驚地重複了一遍，“在冬天中暑？”
“啊啊不是，暈，暈船……不過沒什麼大不了，馬上就習慣了，我不常坐船的。”阿德麗娜本來想順勢就讓奧德裡奇放棄這次約會送她回去，不過一想到阿諾德那張南極冰山臉渾身上下就一個激靈。
奧德裡奇露出矛盾的神色，一雙無辜的眼睛讓阿德麗娜覺得特對不起他。他小聲道：“雖然我很擔心小姐的身體，也想快點把小姐送到岸上，但是有話必須私下和阿德麗娜你說。二月份我要回英吉利處理家族事務，我怕再不跟阿德麗娜小姐說就來不及了。”
很好，購置武器的時間是明年二月份。
不，不過，接下來的是告白嗎……？效率也太快了一點吧！阿德麗娜呆愣住，目不轉睛地看著奧德裡奇，倒把他看得羞澀低下頭。
不，不不對吧，角色分配有問題啊伯爵大人。
奧德裡奇說完上一句後就窘迫地在船那頭坐著，連槳也不劃了。阿德麗娜原先還是一副吃驚的神色把他盯住，後來覺得自己這樣其實也挺難為情的，於是也低頭不說話。
她依稀能感覺到這邊涌動著粉紅泡泡的微妙氣氛導致G那頭投射過來的視線在背上戳了倆窟窿。
阿德麗娜不是不明白奧德裡奇伯爵的心理情況，她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棘手情況就是如何委婉地和伯爵保持親密聯繫的關係，從而套取更多情報；而且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怕耽誤了伯爵自己的未來；必要時候還得低調不能讓伯爵身邊的人發現自己的存在，否則撤退不幹淨引火上身。
情報部門人員都是大神，這種貢獻都不漲工資真是天理難容。
最後還是奧德裡奇忍不住先說話了：“我，我一直都不擅長如何表達感情，我現在好不容易能夠確認……”
阿德麗娜思考現在自己是不是應該露出點含情脈脈的表情來回應伯爵的話呢，但是不管她怎麼調整心態都沒有那天和喬托跳舞的臉紅不安來得更加真實。
她覺得自己當演員是很不稱職的，特別是在欺騙純情少男的感情這一點上，阿德麗娜覺得良心有愧。
“阿德麗娜小姐，你，你……你能好好聽我說話嗎？”奧德裡奇憋紅了臉，連說話都結巴了。
阿德麗娜心裡猝然冰冷，她覺得聽奧德裡奇這樣的話有種難以下咽的痛苦感。她也不能保證自己聽到他接下來的話能不能擺出合適的表情，是期待，是欣喜，是感動，還是意外，阿德麗娜不知道。
因為她並不喜歡伯爵，她的任務只是接近他，而不是喜歡他。
戴蒙為她安排了那麼多竭盡周全的課程，教會她所有周旋於社交場合必需的技能。
就是忘了教她如何去愛一個人。
她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突然想要找一個人抱住哭一下。
對面的伯爵紅了的臉真是難得一見，並且還在“要不要說”和“怎麼說”的問題裡苦惱著；阿德麗娜坐在這邊黯然神傷，那副偽裝的少女表情就一直擺在面上。
奧德裡奇最後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氣雙手握拳，從嗓子眼裡憋出一句話：“阿德麗娜小姐，我一直當你是我妹妹……！”
哦，他當我……嘎！妹妹？！
你妹。
阿德麗娜瞠目結舌地將臉上的少女表情“唰——”地一下褪下去，變臉比變天還快，如果說她之前還在苦思如果伯爵表達了感情，如何妥當回應處理關係的話。那麼現在一張凝固的臉表示阿德麗娜現在的心理活動是：保持你妹個關係！耽誤你妹個未來！低調你妹個撤退！
但是情報人員的工資必須加！
奧德裡奇發覺有勇氣說出第一句後，接下來的話就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了。他真誠對目光呆滯的阿德麗娜念叨：“其實，其實我在半年前第一次見過約瑟芬?羅斯切爾德小姐的時候，我的視線再也無法從她美麗的深棕色眼睛上拿開了……”
“我覺得我喜歡上她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表達……你知道我們雙方都是大家族，家族間牽扯的勢力很多，要顧及的也很多。”
阿德麗娜扯動了兩下嘴角，木然道：“呵呵，我知道。”
最近一直在戴蒙和阿諾德之間被扯著，往那邊靠都不是人。
“當我知道阿德麗娜小姐你邀請約瑟芬到彭格列做客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我有機會和約瑟芬小姐單獨談談了，”奧德裡奇充滿愛的希冀眼神在阿德麗娜的眼裡閃啊閃，差點閃爆了她缺愛的眼睛，“我才敢大膽地請求你的幫忙，請求被我看作親妹妹的你的幫忙……能找機會讓我和約瑟芬見個面嗎……哦抱歉，一個小時，不不幾分鐘！幾分鐘就可以了。”
你親妹。
我才跟你見幾次面啊，托約瑟芬的福我都成伯爵親妹了。
這層親戚關係比伯爵夫人還濃。
阿德麗娜保持神遊狀態聽自己面前的伯爵大人抒發了五分鐘對約瑟芬痛苦的相思，也明白了不能接近的愛對一個處於風華正茂年齡的有志青年是多麼影響生活質量。
她將哀怨的表情調整至正常波段，以免讓奧德裡奇察覺有損形象。阿德麗娜決心暫時還是把阿諾德的目的放一邊吧，耽擱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會被驢踢的。
她嘆口氣對伯爵說一聲：“請稍等。”站起身來，將放在膝上的遮陽帽，掄圓了胳膊往G的方向扔出去。用力的動作讓小船劇烈地搖晃起來，奧德裡奇扶住了船檐詫異地抬頭看她。
帽子被扔到G所在船附近的水面上，G這下不遮遮掩掩了，而是對阿德麗娜怒目而視。
在周圍貴族們的交頭接耳議論中，阿德麗娜嫣然一笑，對伯爵露出甜美到不行的表情：“不好意思手滑。我們去撿回來吧。”
接下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伯爵在阿德麗娜的要求下加快了速度把船往G的方向劃。G早已撿起了阿德麗娜故意扔過去的帽子，索性不逃了，一張臉板得跟彭格列大門一樣死。
於是兩條船在湖面上成功會師，四個人各懷目的。
一個間諜，出來欺騙少男感情；一個伯爵，出來認妹妹；一個嵐守，出來幫首領盯梢，一個千金，出來正常郊遊。
八隻眼睛互相“■裡啪啦”無聲交流著。
“GGGG……G先生？！你也在這裡啊，還有那位是……約約約瑟芬小姐，你也……你，你好。”奧德裡奇喜出望外地喊道，他沒做好在這裡見到約瑟芬的準備。
“阿德麗娜，真巧啊！”約瑟芬激動地握住阿德麗娜的雙手。
阿德麗娜再次裝作渾身無力，差不多把整個身子都靠在約瑟芬肩上了：“約瑟芬，我好像中暑了得快點回彭格列休息。能把船夫借我一下，你留在這裡幫我給伯爵大人解釋下嗎？”
“阿德麗娜，現在可是冬天。”
原來你們所有的重點都是“冬天會不會中暑”而不是“你們親愛的阿德麗娜難過得快要死了”嗎？！
雖然有疑慮，約瑟芬還是起身往阿德麗娜的船上跨來，跟G交代了幾句讓他送阿德麗娜回去休息。
“約瑟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阿德麗娜跨坐到G的船上，跟伯爵和約瑟芬道別後，讓G用船槳一點，兩隻船又分開往不同的地方飄去。
“這次又是玩什麼？”G一邊把船往岸邊劃，一邊沒好氣質問道。
“G，你喜歡約瑟芬嗎？”
“嘖，突然問這個幹什麼？”G皺起了眉。
阿德麗娜看著離他們越來越遠的約瑟芬和奧德裡奇頓了下神，奧德裡奇的表情很慌張，但是透著幸運的喜悅；約瑟芬對他的印象也不壞，笑得還是那麼可愛。
好吧，現在我們來看看兩個被拋棄的男女能聊些什麼心酸的問題。
阿德麗娜托著腮坐在G的對面一本正經地對他說：“如果你說‘喜歡’，現在我還有辦法把約瑟芬追回來。”
G也被阿德麗娜的問題怔住，沉默了幾秒後他嚴肅回答：“我跟她說過，只當她是我妹妹。”
“我怎麼不是你妹妹？”
“你不是男的嗎？”G嫌棄地把身子往後一縮。
阿德麗娜奪過濕淋淋的帽子就砸在G的頭上，恨不得搶過船槳把他拍死在湖裡。
這輩子再有男人對她說妹妹她就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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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阿德麗娜發現自己不僅被接近對象拋棄了，還被G拋棄了。
G本著“我要照顧好我妹妹”的原則留在湖邊不遠的馬車裡坐等約瑟芬和奧德裡奇伯爵，只隨手給阿德麗娜招了另一輛馬車，吩咐車夫送她回去。阿德麗娜對於G喜新厭舊的做法表示了強烈的鄙視：你這麼喜歡盯梢為什麼不來情報部啊。
G沒搭理阿德麗娜的埋怨，一扭頭就把她送走了。
阿德麗娜心裡那個氣頓時就不打一處來，她今天算是各種受夠了。本來以為接近對象終於有進展了，人家還只把你當妹看；好心撮合約瑟芬和G，結果那邊也是一對失散多年的偽兄妹；現在打散了牌咱們重組剩下倆單身青年漂泊在湖面上，最後一個最沒良心的人出現了：你自個回去吧，我妹在這裡我不放心。
她現在多想對著派他出去的阿諾德的俊臉，幽怨道一句：計劃因為“你妹”失敗了。
或者當佐法拉利再向她暗示什麼的時候，她也可以對他說：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妹妹。
作者！角色又錯了吧？！
阿德麗娜現在的心情非常陰沉，一聲不響地窩在馬車車廂裡使勁對著車墊砸拳，車廂外傳過來的聲音表示現在已經進入鬧市。
不知怎麼的，走得好好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面也嘈雜起來。阿德麗娜通過隔板的窗口詢問車夫出了什麼事，得到的回答是：“小姐，前面有人聚眾群毆，堵住了過不去。”
阿德麗娜好奇心和看熱鬧的心情一下子就把之前的鬱郁寡歡驅散了大半，她打開車門不顧車夫的阻攔，輓起裙邊“蹭蹭”下了馬車，往路邊人群聚集的地方靠過去。
如果說是鬥毆的話，阿德麗娜覺得眼前的實力對比也太明顯了，分明是五六個人對著靠墻坐著的一個人拳打腳踢。她沒有看錯，即使被圍毆，被擠在中間毆打的那個人也沒有癱倒下去，更沒有開口求饒或者奮力放抗，這一點讓阿德麗娜深為不解，但是產生了一點敬佩。
她看到那個穿著單薄衣服的男人抱著懷裡的什麼東西，用血肉之軀在保護它不被這幾個暴徒搶走，更多的圍觀群眾也只是站在一邊議論紛紛。
這就是喬托要改變的世界嗎，依然那麼冷漠、麻木，事不關己。這個世界已經被幾千年的黑歷史渲染過，它就如同一汪深邃的泥潭，喬托的理想就是讓淤泥裡開出聖潔的花朵。
阿諾德說得沒錯：那個金髮彌賽亞過於天真，他不知道殘忍的現實會如何打敗他毅然決然的烏托邦。
阿德麗娜覺得，阿諾德之所以加入彭格列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他想看看喬托最後失望的表情，或者他也想看到他的理想鄉。
想到這裡，心中就不禁生出了心酸和悵然感，她忍不住上前恐嚇幾個群聚者說“已經通知了警員”。幾個混混大眼瞪小眼了幾秒就相互催促地逃跑，想必那群人也是順手想搶點東西的無能之輩，阿德麗娜就這樣驅散了圍毆的人群。
哦，真是有夠俗氣的開場。她嘆了一口氣，在圍觀人群覺得沒啥看頭也都散去後，她上前看看那位被毆打的青年。看起來這是個身材高挑的男人，穿著破爛不堪的單衣，臉上和身上有狼狽的泥點和草沫，垂頭靠坐在墻邊，明知道毆打自己的人已經逃走缺還牢牢護著懷裡的盒子。
最顯眼的還是這個男人一頭長及腰身的黑髮，在他如此落魄的時候也柔順散髮著光澤，披散出一種凌亂美。
阿德麗娜打心眼已經認定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流浪者。
她探身過去問：“你還好嗎？”
那個男子的頭一下子就抬了起來，並且準確地抓住了阿德麗娜的目光。把阿德麗娜嚇了一跳的是他那雙眼睛，深紅褐色一點也不招搖，更談不上詭異或者恐怖。沒有一點逃難者應有的卑微，這雙眼睛從容映著不屈。
這個男人直視阿德麗娜，臉上沒有一絲淡薄的表情。
“我叫阿德麗娜，你沒事吧？”阿德麗娜被看得有些失神，等她回過神來立馬露出慰藉的笑意對著這位長髮男子說，“那些人已經跑了，你暫時不用擔心他們搶你的東西，不過還是最好快離開。”
“蘭斯洛特。”長髮男人在阿德麗娜說話後很久才開口，他動了動喉結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我主君的骸骨，遵守誓言將他帶回故土。”
阿德麗娜在他說出名字的一瞬間就驚愕地呆住了，更別說他之後的一句話讓她產生了多大的敬意。
蘭斯洛特，騎士王亞瑟手下十二圓桌騎士之一，被稱為“第一騎士”，是勇敢強大且樂於助人的代名詞，也是騎士榮譽和永不屈服的傳說。而這位自稱名叫“蘭斯洛特”，和傳說中第一騎士同名的長髮男人現在帶著他逝去主君的骸骨回鄉安葬。
阿德麗娜可以理解他剛才的表現了：一個真正的騎士是不會對手無寸鐵的貧民宣戰，也不會在劣勢中輕易投降；他拼死保護主君屍骨的行為，則更讓阿德麗娜肅然起敬，即使這是騎士對主君基本的責任。
可惜他主君已逝，這位騎士大概飽受了長時間未能盡忠的煎熬和自責。
阿德麗娜為他的不幸頗感傷心，她取下耳朵上一雙水藍寶石的耳環，拿在手裡遞到蘭斯洛特的面前，輕聲說：“將這耳環拿去換些錢，安葬了你主人後就謀條生路吧。”
蘭斯洛特並沒有馬上就接過阿德麗娜的耳環，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在寶石上停留。他表情波瀾不驚，那雙眼睛一暗就傳遞出不屑和高傲。隨後蘭斯洛特右手覆在心臟的位置對阿德麗娜點頭謝恩，聲音凜然：“您的恩惠，恕我難從。”
“你錯了，騎士。這不是施捨。”阿德麗娜俯身拾起他的右手，將耳環放在了她的手裡，“這是對騎士精神崇高的讚美。”
四目相對，蘭斯洛特的眼睛裡倒映出阿德麗娜藍灰色眸子波光流溢的景象，霎時一片煙波浩渺。
他臉色一變，突然起身，左手將放置骸骨的盒子摟在腰間，單膝跪在阿德麗娜的面前。他右手輕握住阿德麗娜手指前端，將她的手背貼著自己的額心，在阿德麗娜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低頭閉眼靜靜吟誦：“受您厚恩，必不辱名。遵命，我的殿下。”
呃……？！
他叫我啥來著？
阿德麗娜“啪嗒”一下思維斷線。
作者有話要說： ORZ 所以...我們這篇文的題目應該是《伯爵親妹》？
另外恭喜蘭斯洛特霸占配角過大半了才被作者拖出來囧
第一騎士
“腫麼辦……腫麼辦啊啊啊……”
天已經完全黑了，戴蒙的辦公室裡亮著燈，他沒有一點疲憊地坐在辦公桌前審批部下呈上來的計劃表和零碎的文件。每一次這種悶聲在面前的長沙發上響起時，戴蒙淡定的神色就會顫一下，總有想把發聲者從三樓丟出去的念頭。
“吾王，請好好說話。別把頭悶在沙發墊子裡，會憋死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一開始就錯了……但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忍不住上去的啊啊啊啊……”這個聲音馬上就明朗敞亮起來，其中還有墊子被蹂躪的聲音。
戴蒙漫不經心地把簽署好的文件放到一邊，再打開了馬上要看的牛皮紙文件夾，端起咖啡對在沙發上躺著的阿德麗娜說：“一般來說，這個時候跨上馬車讓車夫趕緊走不就得了。”
阿德麗娜又無奈哼哼了幾聲，“不行不行……那個人說我不要他就代表著他被主君拋棄了，這樣的結果對於剛剛‘因大意導致主君被害’的騎士來說等於奇恥大辱，他說要去跳河啊。”
“別讓他跳，”戴蒙喝一口咖啡，眼神一冷，“飲用水源污染可惜，讓他自掛東南枝。”
“怎麼可能讓他尋死呢，好歹我也是亞瑟王的崇拜者，不可能讓他的第一騎士在我面前死去。況且我還挺喜歡那個騎士的忠誠和他對騎士精神的貫徹，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也曾經在埃琳娜面前立下誓言。
她不想讓另一個跟自己面臨相同處境的騎士走向撒旦。
“既然喜歡就留下，別那麼優柔寡斷。”戴蒙清楚阿德麗娜口中“喜歡”的意思，不關乎任何男女感情，這是阿德麗娜對崇敬之人表達認同的方式。
“這個也不行……下午本來我不得已帶他回彭格列打算再幫他找一個主君，但他明確跟我表示‘既然已經確定了主僕關係就不會毀約’……你知道嗎，瑪莎看他的樣子就好像我帶了姦夫回來。”阿德麗娜一翻身又把臉朝下，最後一句難以啟齒的話是悶在沙發裡說的。
“不不吾王，”戴蒙似乎嗤笑了一聲，“加布裡埃列跟我說的時候，他的表情像是你帶了個私生子回來。”
“別開我玩笑，老師，”阿德麗娜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快要惱羞成怒了，“等他穿戴整齊後我還帶他去見了喬托，想讓喬托勸一下，或者幫他找個熟識的貴族當主君。”
“然後？”
阿德麗娜爬起來，抬起頭看著喬托道：“喬托的臉色不太好，我看得出來笑得很勉強，並且他竭力反對蘭斯洛特說要守護在我身邊這件事。哦你不知道老師，喬托似乎是冷笑著說‘彭格列不會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的時候那種表情。”
“我的傻姑娘啊……”戴蒙拿著筆給文件簽了名字，用手指閉眼揉揉鼻梁，搖搖頭低聲說道。阿德麗娜只聽到了他接下來的一句話，“你要是撿只小貓小狗倒還好……現在那個被你撿回來，叫‘蘭斯洛特’的男人呢？”
“G差點把他丟出去後，被我暫時安排在一間閒置的客房裡。”
“那麼你認真回答我，你收留他到底是因為他執意去尋死，還是他那個惹禍的名字？”
“老師，我雖然仰慕亞瑟王，但是我對他的圓桌騎士團真沒這麼大的執念，也不必為了他湊足十二個騎士。”
戴蒙往後一靠，吐出一口氣再把文件夾都蓋上，最後收拾好筆對阿德麗娜攤攤手：“好吧，讓我去一世那裡看看情況，讓他留下來隨時隨地保護你的安全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老師，你的決定真讓我意外，”阿德麗娜驚訝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我剛剛在阿諾德先生辦公室的沙發上滾，他二話沒說就把我趕出來了。”
“Nufufufu……在找我之前居然想到的還是阿諾德，你故意要激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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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德麗娜的好說歹說下，戴蒙還是去喬托的辦公室找他詢問了一些情況，打聽了一下喬托的顧忌，也從喬托的話裡了解了一下阿德麗娜撿回來的騎士。在那天的談話裡，戴蒙為數不多幾次看到喬托整個過程沒有露出一絲笑容，連虛偽的假笑他都沒有露給戴蒙看一次。
喬托給戴蒙的理由是：蘭斯洛特平白無故出現，拿不準他是不是居心不良打算混進彭格列。不能讓這種來歷不明的人留在阿德麗娜身邊，太令人不放心了。
戴蒙聽著喬托的解答，表情詭譎地保持著淡淡笑容。直到喬托說完，他的眼角意味深長地調高到最令人不安的幅度：“關於那個人身份的問題我想阿諾德一定給了您一份很好的報告。”
他手中的烏木象牙雕手杖在矮機上一疊文件敲了兩下，撥弄出寫有“情報部”的那份文件，把喬托的眼睛心虛地逼了下去，這還是他第一次凌駕於喬托的威嚴之上，原因是因為阿德麗娜。
“阿諾德大概已經叫人打探了那個騎士的背景，既然他都同意的事，一世您不同意就太令人懷疑了……哦請別問我怎麼知道阿諾德給出的報告說‘蘭斯洛特無害’，要他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現在大門口估計出現的就是他的屍首了。”
喬托煩惱地絞著雙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整個人抑鬱在不知名的情緒裡，提不起反駁的興趣，像顆醃白菜，而戴蒙在他黯淡的對比下就像顆意氣風發的菠蘿。
“彭格列的大空，具有絕對的包容力，在彭格列的陣營裡有國王、將軍，有神職人員，有地主和敵方黑手黨。但是一世，您為什麼容不下一個落魄騎士呢？”戴蒙危險地眯起了眼睛，聲音也降了不少。
“理由很簡單：在自己成為阿德麗娜的騎士之前是不允許讓別人搶了位置的。想做騎士的不是蘭斯洛特，而是喬托?彭格列。”
“戴蒙……！”喬托一下子把頭抬起來叫住他，驚慌失措地想要說些什麼，那雙微微顫動的金色的眼睛在戴蒙看來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
戴蒙舉起手示意喬托什麼都不用說，他則繼續闡述自己的看法：“一世我也不希望吾王受到威脅，所以認為蘭斯洛特在她身邊並不是百害無一利。至少能夠保證她在遭受上次那種情況的時候，我們這方會有一個人為之拼命。”
喬託身上的陰霾並沒有為此消減多少，相反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不過戴蒙的話天生有迷惑外人的能力，他似乎被說動了幾分，很快他臉上又出現複雜神情。他低著頭試探著問戴蒙：“阿德麗娜的意思呢？”
“這個你可以親自問問她，”戴蒙曖昧一笑，跺了手杖大聲喊道：“吾王，進來吧。”隨後他站了起來。
喬托也站了起來，不過和戴蒙怡然自得的神色不同，喬托沒想到阿德麗娜站在門外，也沒想到他對蘭斯洛特的事如此上心。他因為愕然而不自覺微微握了拳站起來，尷尬地想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掩飾自己的情緒。
他心中並沒有阿德麗娜不經允許擅自帶人員進入彭格列，或者權威被挑戰的怒氣，只是有那麼一點點不甘，在心中醞釀發酵。
當阿德麗娜推門而入，喬托依舊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讓她一愣，在進門還是不進門中進退為難。
“過來吧，將你的意思和一世好好談談，我相信一世會認真做決定的。”戴蒙說著走到阿德麗娜身邊，拍拍她的肩後就關門離開了。
屋裡就剩下了喬托和行為不自然的阿德麗娜，兩個人的會面意外地沉默了下來，就像空曠的原野激盪不起回聲。
“坐吧，阿德麗娜，”喬托支吾了半天，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對著沙發道。
“喬托，你的表情讓我可不敢坐。”阿德麗娜搖搖頭，嚴肅地注視著喬托的臉。她往他身邊靠了靠卻還是沒有坐下來，“如果你覺得這樣會讓你處於眾人指責的境地，那我現在就讓蘭斯洛特離開吧，不管是給他點錢還是什麼。”
“不不，別這樣，”喬托發覺是自己的神色讓阿德麗娜過於緊張了，於是盡可能讓僵硬的笑容緩緩，先坐下來後對她繼續道：“如果你趕那個騎士走，才會將我陷入不義的境地。”
“真對不起。”阿德麗娜慢慢坐下來，眼睛一直看著喬托，他的任何細微神態的變化都讓她提心吊膽。她不想惹出麻煩讓喬托感到不滿，也不喜歡喬托把什麼都悶在心裡藏著不說。
“阿德麗娜沒有做錯什麼，”喬托思考著，“那麼，你的決定呢？”
“蘭斯洛特是沒有主君的騎士，如果我遺棄他，他肯定會跟自己過不去……不過如果是喬托有讓他走的意思話，我也會毫不猶豫讓他離開的。”阿德麗娜的承諾並沒有她平常那種堅定不移的口吻，這一點讓她自己也惶惶難安。
“蘭斯洛特除了我還會有其他主君，但是我只有彭格列。”
“既然戴蒙過來建議，阿諾德也鑒定他不會對你有害，我已經沒理由再拒絕他的存在了。”喬托顯然已經松了口，即使心中千般不適，還是對阿德麗娜的決定投了贊同一票。
“不過，發現他任何不軌行為後，阿德麗娜你要自己明白該怎麼做。”他思忖道。
僅僅是她而已，喬托無能為力。
“謝謝你。”阿德麗娜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如果他能在我不能企及的境況裡保護你我就滿足了，G那邊我會去打招呼的，”喬托對著她報以期待笑意，突然遺憾地補充：“戴蒙也許說的沒錯，我一直都在放棄機會。如果有可能，下次缺騎士時通知我一聲吧。”
“我喬托?彭格列，也將會是一個出色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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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洛特敲響門，在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
阿德麗娜坐在椅子上，右手持著一把劍，用一塊細膩的布料擦拭手中的劍身。那把劍細長而斂著低調的銀色光澤，駭人而冰冷。劍鞘被放置在膝蓋上，沒有太多的紋飾，跟它的主人一樣簡單。
阿德麗娜把劍柄和刀身的分界處放在手指上，劍保持了絕對的平衡。她就這樣用一根手指抬著劍，頭也不回地問被自己叫來的蘭斯洛特：“你覺得怎麼樣？”
蘭斯洛特不明阿德麗娜的真正意思，只能老老實實回答：“製作精良，分割完美，是一把難得的劍。”
“你錯了，”她笑著否決了他的評價，“這把劍被我買來的時候價格極其低廉，後天將它打磨得近乎於傑出的是鮮血和實戰。如你所見，它被我放置在墻上已經大半年了，不過刀鋒還是那麼漂亮，不是嗎？”
她把劍往上一挑，準確地接住下落的劍柄，再次用絨布仔細摩挲。
“蘭斯洛特，我也曾經並且到現在為止都將騎士精神定為行動準則。我不是一個正統的騎士，但是我也曾經有誓言盡忠的公主，不過如你所見我現在碌碌終日，我的公主早離我而去。”
蘭斯洛特保持著阿德麗娜第一次見他的態度，不卑不亢地站在門口，之後一句話都沒有和她對答。他長長的頭髮在尾端被一根灰色的細繩綁住，穿著簡單的衣物但俊朗非凡。
“她曾說‘如果阿德麗娜是個騎士，一定不會輸給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哦蘭斯洛特，”阿德麗娜衝他溫存笑著，那抹溫和的笑容竟看不到明亮的地方，“不過我卻違背諾言把她丟了……”
她的手握在劍柄一點點收緊，連同聲調也變得近乎咬牙切齒。
“殿下。”蘭斯洛特把她的注意力喚回來，阿德麗娜身體一震，淡然地聳聳肩膀。
她靜靜撫摸小指上的銀戒，將劍筆直地舉在自己面前：“我救你回來並不是打算你為我拼殺效忠什麼，我僅是認為一個忠義騎士不能在困苦中了結殘生。既然你認同我作為你的新主君我就必然對你的行為負責，如果你認為我有辱你的名聲你大可隨時提出來，我們解除關係。”
“但是，你絕對不可以做出有損彭格列利益的事情。等到那一天，我將用這把劍親手血刃你。”她目光銳利，毫不留情。
蘭斯洛特不敢怠慢，依舊右手撫胸低頭立誓：“臣下明白。”
“本來正規儀式需要授與者放平騎士的劍，按在騎士右肩上進行儀式，施以祝福，”阿德麗娜把劍一下子收回劍鞘裡，恢復平常隨意的表情從座位上站起來，“不過我們也不是嚴格的主僕關係就不要介意了。你說你的劍在最後一戰裡被敵人斬斷了，那麼我這把劍就送給你。”
蘭斯洛特不敢接阿德麗娜的劍，他惶恐地搖搖頭，用平靜漠然的音調婉拒：“臣下不能接。”
阿德麗娜將帶著銀戒的手手心向下平攤至蘭斯洛特面前，厲聲道：“以主君之名，令你接受。”
他將眼睛抬起來，似乎等待確認什麼，阿德麗娜卻一點悔意都沒有顯露給他，讓他找不到任何破綻。
“遵命，殿下。”蘭斯洛特又將頭深深低下去，聲音也舒緩了很多。
騎士不能拒絕主人的任何要求，這是亙古不變的禮數。
阿德麗娜不由分說把劍塞他手裡。
“我的‘誓約勝利之劍’永存心中，”她舉起帶著銀戒的手對著蘭斯洛特一字一頓，“一旦你決心為我而戰，即使我手中無劍，達摩克利斯之劍?將永遠懸在你的頭頂。”
作者有話要說：?達摩克利斯之劍：用來表示時刻存在的危險。
你我的朝聖路
身為寸步不能遠離主君的騎士，除非被主君叮囑之外絕對不允許視野裡沒有主君的身影。但這個中午，蘭斯洛特卻被阿德麗娜要求守在城堡三樓的一個房間外，房間裡面傳來的聲音隔著門依稀可以聽見。
“阿阿，阿諾德先生，我現在可，可是在送文件期間！哎喲我的上帝……不，我的肋骨。”
“阿德麗娜，手邊有破綻。”
“先生，我手邊是個中國元青花瓷罐，我要是沒破綻它就破了……您把我賣了我都還不起十分之一。話說我一直很奇怪我這是做著情報部和門外兩份差事請問我的另一份工資呢？”
“你的任務已經失敗。”
“您的意思是為了情報我得去奧德裡奇伯爵和約瑟芬小姐中間插一腳當小三鬧現場嗎？”
“過多的廢話會導致你戰局中的失誤。”
一個銀光閃閃的手銬就衝著阿德麗娜的腦門飛去。
“切換主題太生硬了，這就是在拖欠我工資您就承認了吧，喬托有政策不能拖欠農民工工資。”她在房間中周旋躲避阿諾德的進攻，一劍將飛來的手銬輕輕一挑又擋了回去。
“不敢跟我正面交鋒何時才能打敗我呢？”阿諾德嘲諷地抿脣，將被挑回來的手銬用手指接住在她面前晃了幾圈，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阿德麗娜毛骨悚然。
“您還不如說‘何時殺了我’更能顯示你對下屬的殷切關懷。”
阿諾德聞言，一雙鳳眼犀利地往旁邊一瞥，用手臂把門口矮茶几上阿德麗娜剛剛保護下來的元青花罐子掃向她：“那你就試試吧。”
“罐子，罐子！”阿德麗娜看著仿佛周圍圍繞著帶翅膀飛翔大面額裡拉的罐子，看到所謂賣身還債的窘境。更措手不及的是阿諾德抓住她戰鬥專注力渙散的絕佳機會，用腳尖把地上的劍一踢，隨後準確地抓住了凌空的劍柄，順勢向她劈來。
只覺得腦後一道寒氣，阿德麗娜下意識大喊一聲：“蘭斯洛特！”
話音未落，門“砰”地一下被踢開，風逆卷而來。與此同時她跪下的身體在暗紅色地毯上一滑，安全上壘接住了天價罐子，長出一口貧苦人民的窩囊氣。
阿德麗娜的頭頂上方傳來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音，接著就是大片的沉默。
她緩緩抬頭，看到了讓手裡罐子差點又掉下去的一幕：
阿諾德站在她身後，游刃有餘地保持優雅姿態用一把鋒利的劍砍向她的後腦勺，破門而入站在她身前的長髮男子用另一把劍穩穩將阿諾德的攻勢擋在阿德麗娜腦後一寸。兩方面的力量勢均力敵，劍身在微微顫抖發出鳴響。
“哇哦，你新來的忠犬嗎？”
“殿下請退後。”蘭斯洛特空出一隻手將跪在地上的阿德麗娜扶起來，推至身後用手臂擋護，稍起了一些漣漪的紅褐色眼睛死死盯著阿諾德不敢放鬆，“他很強。”
我當然知道他很強，彭格列最強守護者，強到非人。目前在擔任我的劍術導師時常虐著玩，另外還拖欠我工資把我玩到死。
阿諾德把眼角的余光分了一些給她：“阿德麗娜，你今天的課程結束，可以走了。不過你的忠犬倒是個劍術過得去的人，我得檢驗一下他是否有實力留在彭格列。”
“啊？先生這不太好吧。”阿德麗娜苦著臉。
“那麼你想繼續和我打嗎？”阿諾德傲然地俯視過來，臉上的溫度又降了幾分，“你是他的主人你自己有自知之明。”
阿諾德的威脅具有極大的效果，阿德麗娜又往身前的長髮騎士那探了探：“……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的聲音鎮靜但透著警惕：“請迴避，稍後臣下怕驚擾到您。”
“我我……我，”阿德麗娜一跺腳連白眼都懶得翻，抱著罐子就往門外走，“蘭斯洛特，出去打，毀了房間到頭收拾的還是我最主要居然是單邊工資。我先走了，玩完了叫我。”
蘭斯洛特找準時機把伸出的劍往身側一偏，身姿敏捷地就從阿諾德的辦公長桌上翻到了窗台邊。阿諾德也迅速做出了回應，他在蘭斯洛特動作發出的第一秒就猜到了他接下來的想法，狠狠把劍擲向他躲避的軌跡。
劍釘在桌上，只劃破了蘭斯洛的衣角。他躍身抓住窗框，黑髮飄舞地就從窗台翻了出去。
阿諾德興致斐然地一個箭步把桌上還在左右搖晃的劍拔起來，同樣翻窗追了出去。
好吧你們都是大神都是主角，三樓飛出去也會安然無恙我懂的，所以我絕對不會擔心你們慢慢打。阿德麗娜暗想著，抱了元青花瓷罐出了阿諾德門外組織首領辦公室的大門。
結果轉身一頭撞入了一只有著34D規模的胸器懷裡，沒被戴蒙的沙發憋死差點被這玩意憋死了，特別是後者熱情地抱著你不撒手的時候。
“好久不見~想死姐姐了，嗯~~親愛的你現在是要到哪裡去呢？怎麼還抱著個罐子……”安德烈亞扒著阿德麗娜的雙肩，終於在她要死不死的關鍵時候鬆手。雙手抱著罐子無法掙扎的阿德麗娜，任憑帶著墨鏡的安德烈亞挑起自己下巴心疼地直嘆息：“喲小寶貝，瘦了。”
哦哦，安德烈亞你這句話可真動聽。
激動完之後阿德麗娜只想快點脫身，她公事化機械道：“閑在這裡沒工作嗎，安德烈亞女士？”
“人家哪裡像女士討厭~~~~~最近不管是葛羅姆還是菲尼克斯都跟著我們巴利安首領Sivnora跑去度假了，就我一人留守總部。你又不常來找姐姐我，人家寂寞嘛~~~~誒！聽說你最近收了一個帥哥~是覺得喬托啊G啊斯佩多啊阿諾德啊一群人滿足不了你了嗎？吶吶，小帥哥在哪呢，姐姐我喜歡快給我看看。”安德烈亞少有幾次注意力不是在料理西點或者阿德麗娜身上,那雙餓狼一般的眼神隔著墨鏡都射出耀眼的光。
“喏，被阿諾德先生逼著跳樓了。”
“那阿諾德呢？”
“奉陪到底中。”
安德烈亞火紅的性感嘴脣一裂，笑得極其嫵媚：“這麼快就殉情啊~哎喲討厭給我留個位置圍觀嘛。”
說完長腿的安德烈亞心急火燎地推開阿德麗娜就往阿諾德的辦公室裡衝，在阿德麗娜視線能夠看到的範圍裡，似乎又有一枚女子翻窗戶跳出去了。
阿德麗娜真想把那群人挖個坑埋花園裡，來年的薔薇一定開得格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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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幾層樓，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阿德麗娜徑直就推門進了喬托的辦公室，把元青花罐子“康■”一聲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辦公桌上還有一個半滿的粗布錢袋，辦公室裡卻一個人也沒有。等了好大一半天，喬托才一邊扣襯衫的扣子一邊從辦公室側邊臨時首領臥房裡走出來，一瞥到阿德麗娜就開始了單方面大眼瞪小眼。
阿德麗娜將身子靠在桌邊，歪著頭對著喬托笑眯眯。
“喬托，你準備到哪去啊？”阿德麗娜一時間忘了和他談論下自己到這裡的原因，就直接忽視了原先的話題，追究喬托現在的動向。
一身平民衣服的彭格列首領頂著萬年娃娃臉，純良無害得就是個小鎮街口拉手風琴賣藝的少年。渾身散髮著阿德麗娜熟悉的西西裡陽光氣味，特別是他從意外看到阿德麗娜的詫異中掙脫出來，對她溫和一笑，整張臉燦爛得就像一朵金色太陽花。
除了看到阿德麗娜稍有錯愕，完全看不出他幾天前那副暗沉的面容。
“納克爾去隔壁鎮上布道，我正好有空就幫他照顧下他平時照顧的孩子們。”喬托說著走過來，把桌子上的錢袋放到自己口袋裡，收拾了一下注意到阿德麗娜扒著的罐子：“這是？”
“別管這個了……帶我也去好不好？”
“這，這可不行，阿德麗娜這不是出去玩，”喬托微笑擺擺手婉拒，“帶一個陌生人去貧民區不方便。”
阿德麗娜立馬就拉下臉：“我是陌生人？”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喬托語結，往後縮了縮。
阿德麗娜不甘示弱地壞笑著眯起眼睛：“哦哦~我知道了，如果首領大人要出去，G這樣的護衛肯定第一個義不容辭就要跟著，既然你這次身邊沒有出現他的話……”
“喬托你果然是瞞著G偷偷要出去吧。”
“阿……阿德麗……”喬托窘迫地賠笑。
“好吧，”阿德麗娜無奈一聳肩膀，轉身作勢就要走，“突然好想G啊，我去嵐守房間逛逛。”
“別，別，”喬托一把拖著阿德麗娜的手阻止她繼續走。當阿德麗娜強忍心中的得手笑意轉過頭來對喬托苦大仇深付之疑惑表情後，喬托終於敗下陣來，他思忖了一會道：“好吧，但是你得聽我的別亂跑。”
“哦呵呵呵，”阿德麗娜扭頭就給喬托一個大笑臉，外加一個擁抱，“那麼首領大人我換個衣服在後門等你小心別被G發現了。”
這就是一身輕鬆出去放風的執著，你們都懂。
喬托冷不丁被阿德麗娜抱了一下，神情有些渙散地僵直了動作看著她飛快離開自己房間，仿佛她的愜意心情也被傳染了，他的心裡一陣連綿不斷的悸動。
不久兩個人躡手躡腳從後門溜到後院，坐上提前安排好的馬車就往小鎮裡趕去。雖然路程不遠但是兩個人的旅途總不能無話可說，特別是心情一舒暢就特想找個人一起舒暢的阿德麗娜。她主動放棄了坐在密不透風、一般來說只能掀簾子作遊街狀的車廂裡，走到馬車前跟喬托一起擠在了駕駛席上，還一把奪過了馬韁自己駕駛。
“吶吶喬托，別一直低頭不說話，聊點什麼？”她將馬車駕駛得很穩，把帽檐理正不緊不慢地就放鬆了。
“我可沒什麼話題啊。”喬托歉意一笑繼續看著路邊的風景。
“那你那天晚上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最後一句話……？”喬托冥思苦想回憶。
「我喬托?彭格列，也將會是一個出色的騎士。」
喬托的面色一下子就驚慌失措地泛上紅暈，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意思就是……阿德麗娜，你，你……我，其實……怎麼說呢，可能那天晚上時機有點不對……當時是有些倉促……你確定你要聽？”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她的眼睛，而阿德麗娜的目光一直含笑注視著前面的道路，讓喬托的緊張無處安放。
“只要喬托你決定說。”阿德麗娜轉過頭安靜看著他，她意外的從容和他的些許慌亂形成鮮明的對比，“不過，我能不能回答確實是個問題啊。”
大概是喬托半天都說不出個什麼，她先開口問：“那麼，喬托你印象裡的騎士需要做些什麼呢？”
短暫的緘默，馬蹄嘀嗒繞出森林，眼前一片開闊，鱗次櫛比都是遠處小鎮的屋舍。
“忠誠，信仰，榮耀，勇氣，守護心中重要的事物至死不渝。”她給了喬托可貴的時間，讓他恢復了一些平靜。金髮彌賽亞對著阿德麗娜認真地說道，雙目中滿是虔誠和信仰的摯意。
“正確，”阿德麗娜調整馬韁，揚了一下頭回答：“除此之外還需要有熱愛家園，保護老弱婦孺為公義而戰以對抗不平與邪惡的決心。即使遭遇自己不能控制戰勝的敵人，騎士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自己的家園，騎士們永遠不會背棄自己的理想，即使代價是死亡。”
“為理想和榮譽拼到最後一口氣，這就是騎士。”
“喬托，為什麼你選擇成為我的騎士？”她語氣堅定，目光灼灼。在說完自己心中騎士的定義後這樣問他，將最難的問題又扔了回去。
喬托停下不斷攪動的雙手，臉上不自然的惴惴不安散去了一些。仿佛受到了某種強有的鼓舞，他的臉上洋溢起孩童般毫無城府的笑容：“大概，大概因為我喜歡阿德麗娜吧。”
阿德麗娜握韁的手猛然一顫，頭上的帽子隨之一歪遮擋了小半張臉，於是她整個人都凝固在剛才的文藝表情上了。
把她驚嚇成這樣的罪魁禍首無辜地笑了，笑得極其明媚和溫和：“我也覺得現在說出來可能很不負責任，也沒立場對阿德麗娜你說這樣的話。不過第一騎士的出現確實給了我不少威脅啊，現在說不會晚吧？”
“笨笨笨……笨蛋你，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啊？！”她急忙用手把帽子扶正。這次換阿德麗娜語無倫次，張皇失措了。
金髮笨蛋一愣，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之後看到阿德麗娜的神情後喬托覺得格外有趣，特別是悶在心裡老久的想法被戴蒙刺激後一下子說出口，覺得心裡非常舒坦。
在阿德麗娜吞吞吐吐掩飾自己的窘態失敗後，他委屈地苦笑：“你的意思不是讓我說這個嗎？我還覺得由女孩子來說會有些不好意思才鼓起勇氣跟你攤牌的。”
天地良心，阿德麗娜只是認為喬托可能對作為騎士的蘭斯洛特有偏見，才想趁此機會糾正他對於騎士的認識觀。
結果把喬托的告白逼出來了，純屬意外收穫。
……
意外，意外收穫個毛啊？！
阿德麗娜都驚悸到手都不知道放哪了，她胡亂把韁繩往喬託身上一丟，拔腿就往後面逃：“那，那你先駕著，我有點暈車。”
“你可是駕車的好手，說暈車我是絕對不信的。”喬托一把拉住阿德麗娜的手就不放，“那麼請你先回答這個問題吧。”
“哪，哪個問題？啊不是，你放手啊混蛋！”
“誒，就是我喜歡你這個問題啊。”
“你這個句子根本就不是問號結尾好吧？！”阿德麗娜紅著臉對著喬托吼道，但就是不知為什麼一點震懾他的怒氣都沒有，在喬托看來更像是因為難為情要逃走。
喬托根本就沒有放手的意思，笑容滿面感覺像是在報之前阿德麗娜嚇唬自己的仇。不過阿德麗娜這樣的表情真難得啊，從上次溫斯利的酒會回來喬托就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果然是再沒有看到阿德麗娜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那重來一遍，阿德麗娜你喜歡我嗎？”
阿德麗娜臉上的顏色一點都沒有褪去，如此說著義正言辭的台詞各種違和：“目前我拒絕回答。”
“目前……那麼說我還是有機會的吧。”喬托看起來很高興。
“有個什麼機會啊喂！”
“阿德麗娜就是說一點都不喜歡我？”
“也倒不是……嘖！你怎麼這麼鑽牛角尖呢！”
“嗯嗯，那就是喜歡我了，”喬托笑眯眯心滿意足點點頭：“好吧你去車廂裡休息著。”
我，我我……阿德麗娜狠狠把拳握著，直到握出根根顫抖的青筋。
我可以揍這個混蛋嗎？
喬托笑著讓阿德麗娜無從下手，那是她最想看的喬托的笑容。
但是情況有點複雜，讓我們給她點時間。
她又不甘心放下了拳頭。
我，我我該怎麼生你的氣啊，笨，笨蛋。適得其反的逃避其實會讓這個混蛋更得意吧。
阿德麗娜在喬托莫名微妙的氣氛裡索性把額前的帽檐往下一壓，用雙手托著緋紅的臉頰繼續坐在車前，一言不發聽著馬蹄單調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