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路飛行，鬼車順著羊腸小道快速向前。狼牙周身恆久的發散的冷氣，隨一直向前更加冷冽。鋼牙則無聊的抱起雙臂假寐，這種動都不能動的情況實在難為了他。
不知飛了多久，狼牙周身的冷氣越來越冰，甚至幾乎實體化。
鬼車奇怪的以余光掃了一眼狼牙，猶豫幾次還是耐不住狼牙周身的冷氣，問出了聲。一開口，便是那偏向於少年的磁性沙啞聲調：“怎麼了，難道你覺得周圍太單調，要將死國變成西伯利亞嚴寒氣候？”
狼牙緩緩動了一下脖頸，抬手握住了鬼車一撮狼毫，冷冽的氣息淡去了幾分。狼牙雖平日也是沉默的，鬼車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什麼，只覺得狼牙此時此刻的沉默，似乎多了什麼又少了什麼。
一種純粹是直覺上的感受，讓鬼車多有不屑的咧咧嘴角，暗自翻了個白眼。黑暗的確會讓人胡思亂想產生心裡壓抑，不過對於到了她這種實力的，居然還產生了幻覺，說出來會被別人用白眼夾死的。
“鬼車。”
蜿蜒的羊腸小道已經轉了幾轉，彎彎曲曲的永遠看不見盡頭。如珠落在盤上的冷冽聲調，毫無疑問的是出自狼牙。
這個從小就毒舌又沉默的同胞，突然不知為何煩躁起來，“一直下去，你不會認為這是無盡無聲感情交流的好時機吧。”
他將雙爪套在手上，瞥了一眼身後的鋼牙，淡淡的半閉了雙眼，“一段不見，你軟弱也天真了。”
狼牙冰凌落地般的語調裡，怎麼也掩飾不住冷淡的距離感和所謂的失望。語氣和聲調皆是悅耳的，但含義卻比冬日的寒意更為傷人刺耳。
鬼車在空中奔跑的動作頓了片刻，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了一顫。
“那還真是抱歉，我也早就厭煩了在這條道上奔跑。”鬼車咧咧嘴，懶洋洋的語調即便是沙啞的聲音也壓不住，“但是，不得不跑。”
和狼老爹一樣，越是懶散的背後就壓抑著越是激烈的情感。
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鬼車最近也越來越像是那個放蕩形骸的老爹了。
似乎是碰見了極端厭惡的事情般，狼牙冷氣大盛，平日不動聲色的他一瞬間皺了眉，拳頭嘎■一聲脆響。鋼牙似乎感受了什麼，弓起身敵對的看向前方的狼牙，神色凝重多於張狂。
“我知道了。抱歉抱歉，出去再請你一起洗澡好了。”鬼車仿佛沒感覺到背上緊張的氣氛，頑劣十足的敷衍：“到時候別將湖都凍成冰啊，你。”
“你說什麼？！”
狼牙只是冷冷的應了一聲，倒是鋼牙反應過激的差點跳下去。鋼牙片刻的失神，狼牙竟猛然一爪刺了過去，短促的一聲慘叫，鋼牙向下墜落。
始料未及，鋼牙甚至來不及自救。幸好鬼車是在羊腸小道上空飛行，鋼牙撞落在小道上……小道被撞矮了三四米。呻吟一聲，鋼牙就再無聲息。
鬼車瞳孔緊縮又放大，無暇顧及一切，迅速變為人形躍了下去。
狼牙在空中一翻，毫無問題的凌空而站，冷眼看向落在了鋼牙身邊的鬼車，冷淡的絲毫沒有情緒：“想救灰毛，憑優柔寡斷？”
鬼車沒有應聲，也無暇應聲。
小心翼翼的扶起已然失去了神智的鋼牙，撫過他肩膀到腹部撕裂的三道傷口。翻起的暗紅色傷口，隔著殘破的盔甲也能清晰的看出它的嚴重。
張了張嘴，鬼車第一次覺得其實玩笑也是一種很難受的東西，隨意不羈的態度也會令人厭惡。
閉眼俯身，鬼車鬼使神差的低頭，動了動嘴脣，凝視近在咫尺的臉不知道說什麼。張狂和飛揚全數不在的鋼牙，看起來安靜而平和。
垂眸觀看著這張臉，鬼車攥住拳頭青筋迭起，才知道有時候名詞是不誇張的。
原來。
對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後，的確是會心痛的。哪怕只是一個假設，也會令人呼吸不暢。
“……陷進去了，呢。”
鬼車扯了扯嘴角，帶上苦笑碰上了鋼牙的嘴脣。觸碰時感覺最清晰的，倒是那■亮的獠牙。淺淺一啄，鬼車用手臂支撐起身體，又掛上了若有若無的笑意，垂眸揚頭盯住了半空的狼牙：“還真是，了不得，不得了。”
“所謂幻術。”
鬼車囂張傲然的一咧嘴，斷然放開鋼牙，站起身：“多半是在運用被施術者內心的執念，讓其掙脫不出，最終身體無傷，卻硬生生的被困死或者被人捅死。”
狼牙的形象扭曲起來，空間也不穩定的發出嗡嗡的鳴叫。
鬼車一攤手，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咧嘴笑得更為愉快：“相反來說，當事人看破了這種執念，或者是徹底消除了心中的游移不定的時候，就會……”
啪。
空間破碎了，分出無數的碎片。鬼車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狼爪，當然，不是別人的，是她自己的。用爪子蹭蹭臉，鬼車懶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嗷嗚的打了個哈欠，又變成了低沉少年的嗓音：“啪的一聲，像是氣泡一樣破碎掉。”
鬼車脖頸的鬃毛被扯動了幾下，狼牙正面無表情的被吊在半空中，一手抓著鬼車的毛髮，一手扯著閉眼皺眉的鋼牙，平靜凝視鬼車。古井無波的眼神，不難想象他輕易解決了才醒來就在和鬼車一同向下砸落、鋼牙乾脆一歪頭掉了下去，這種窘境。
狼牙比鬼車醒的稍微早點，幾乎是他剛抓出鋼牙，清醒了的鬼車就穩定了身形，重新騰空而起。順勢一抓手邊的狼毫，狼牙周身的冷氣似乎在控訴救援鋼牙的麻煩，一甩手將鋼牙拋上了鬼車的背，他一扯狼毫也跳了上去。
“有一天如果我變成禿子。”鬼車凝望前方，狼臉上不符合形象的感嘆：“一定都是被你扯的。”
狼牙冷冷的哼了一聲，十分榮幸的認可了這個結論。蠢蠢欲動的他，似乎有種再接再厲的勁頭。壓下將鬼車扯成禿狼的衝動，狼牙面癱的看向前方，饒是他也不由得跳了下眼皮。
三個可疑生物正浮動在半空，周身環繞的黑氣也黑不過它們身上穿的斗篷。顯然只是如此也難以吸引鬼車和狼牙的眼球，但它們嘰裡咕嚕的急促語調間，讓鋼牙這個昏迷的三好童鞋行動起來，直接漂浮在空中……就有點引人矚目了。
半空中，雷光大盛。
鋼牙右手上浮出了流光閃耀的利爪，白銀色的指套護住了手指，被五條細小的鎖鏈連接起來，纏繞在鋼牙手上。
流竄的雷光劈啪作響，照耀的漆黑的空間都明媚了許多。
妖狼族的寶物——五雷指。
“啊呀啊呀，還真是麻煩了。”
鬼車的語調聽不出任何麻煩的情緒，反而向狼牙咧嘴聳肩。天知道一隻狼聳肩是多麼詭異的場面，至少那三個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下的未知生物動作就頓了頓。絲毫沒有帶給別人尋常認知困惑的自覺，鬼車又作了個不屬於尋常狼會做的動作——
爪子頗有人性的，一抹脖子。
“那黑袍不錯，狼牙你呆會記得留下來。小狼王交給我對付了。”的確，操控雷光的鬼車對付鋼牙的五雷指，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陰沉沉的黑袍，讓狼牙瞬間懷疑了一下鬼車的審美觀。躍下鬼車背時猛然一扯脖頸的狼毫，狼牙順勢一蕩，衝向了三個黑霧濛濛的未知生物。短距離的飛行，雖耗費有點大，他也不是辦不到。至於扯狼毫，純粹是狼牙在沉思，是否該替狼老媽給鬼車重新進行一下關於藝術的“胎教”時，下意識的反應。
以後少接觸狼牙。
鬼車目送人形冰山逐漸遠去，也恢復成了人形。揉了揉脖子，她一臉決意的下了決定——為了不變成禿毛尼姑，一定要遠離狼牙！
不知道鋼牙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飛天小狼王，但不能否認的，就算鋼牙突擊的學會了飛行，也比不過鬼車和狼牙的速度。
三個未知生物倒也想讓鋼牙回防，可惜鬼車早就先一步纏住了他。仗著自身不怕輕度的雷電攻擊，鬼車一縛鋼牙的右臂，向他身後扯去。也虧得那三個未知生物操控的鋼牙，攻擊方式僵化了。
速度更快的鬼車，束縛住他一時也不算什麼誇張的挑戰。
鬼車提著自三個未知生物死亡後就昏迷的鋼牙，落上了羊腸小道。狼牙也隨後落下，一伸手將三個黑霧繚繞的衣袍向鬼車一遞。
“還真是完整。”鬼車踢開腳下的石子，心情不錯的調笑，“狼牙你突然身具同胞愛了？我還以為你會故意砍壞了再說。”
“原本打算。”不可置否的承認，狼牙絲毫沒有羞愧歉疚的態度。冷淡的看向被鬼車扶住的鋼牙。
鋼牙緊緊咬住牙，冷汗簇簇，倒也硬氣的沒發出半聲。也不知道，是陷入了怎樣的幻覺中。
“夢做完了就會醒來吧，不必擔心。”鬼車扯扯嘴角，說不出的不確定，“說起來，你遇到的幻覺是什麼。”本以為殺了施術者就沒問題了，這種結果……自覺現在這種情緒有點不適合她，鬼車很是迅速的轉移了話題。
狼牙一臉“我沒聽到，聽錯了”的冷淡漠然，冷氣大盛的扭開頭。
“你在，害羞？”
不知是誠然還是故意，鬼車愕然將嘴巴張到了最大限度。
狼牙猛然轉過頭，眼神在鬼車和她扶著的鋼牙身上一個循環，默默的看向鬼車。媲美西伯利亞寒流的冷氣一收一發，那直白的眼神所表達的含義再清楚不過了——你不是也沒承認的在鬧彆扭，十步少來笑百步。
“其實狼牙，我一直覺得冰山的你果然是要熱情如火的男人或女人來融化。”鬼車扯了扯嘴角，偏頭看鋼牙，懶散的神色被抿起飛揚三十度的嘴角破壞，顯得溫和了許多：“最初看起來是笨蛋又偏執認真的傢伙，正是會把開玩笑當真的類型……不過沒想到，我會栽在他身上。”
“嗯，沒意外的話，大概我……”
垂下眼時，鬼車不似平日沒精神的懶散，倒立刻睜開將視線轉向上空，慨然嘆道：“恐怕下次四處跑的時候，要多一個成員了。希望他能忍受我這種靜不下來的傢伙。”
“……我喜歡他。”
平靜無常的突兀吐出四個字，鬼車感嘆化的輕柔平靜仿佛穿越了的消失無影，臉頰略微飛紅，並有越來越紅的趨勢，倒是慌亂解釋起來。
“我是說大概、大概。這種資源放著不逗弄可惜了，多一個鬥嘴對象也挺有趣的……好吧，其實只是被他的固執給激發了……”
激發了，除了變回人之外的夢想。
狼牙頗為認真的傾聽鬼車自說自話的辯駁，興致十足，連帶周身冰冷的空氣也輕快、涼爽了許多。
“你那是什麼眼神，等下。”
“不。”狼牙頷首，冷靜無常，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的公式化冰山癱：“恭喜。”
“……你那語調，是在笑吧。”鬼車無力耷下肩膀，仿佛全身力氣的一拳打空了，“我說你，這種借冰山為名的笑意，更讓人覺得丟臉了。”
狼牙搖搖頭，伸手一摸鬼車的頭。頓了一會，他近乎自暴自棄的道：“剛才，吃奶……被你們三個搶了。”
“什……難道，你的幻覺是這個？”腦海里詭異的浮現出一個長著狼牙腦袋的小狼崽，哀怨抽動粉紅色的小鼻頭，怨念十足的對著搶占所有□的三個小狼崽，鬼車帶入了一下自己和另外兩個同胞……
“噗——噗——噗——”
鬼車連續漏氣，幾乎快要直不了腰，笑得磕巴，“放心，我一輩子……一輩子忘不了……這種另類的……鼓勵方式……噗哈哈哈哈——娘的，笑死我了……”
所以，鋼牙。
即便是被你不爽要被一隻母狼保護，也會變成沒辦法的事了。這種，迫使旁觀者全神投入的霸道感覺，大概叫做，喜歡。
但，並不算太討厭。
“可惡可惡可惡。”
一口氣不停歇的一聲比一聲大，鋼牙滿臉不情願的扯著身上的黑袍，“這東西身上的味道簡直比臭狗還要難聞的多！”
“……果然你已經將討厭狗印到了骨子裡了。”
好笑的扯扯嘴角，鬼車同樣一身鬼氣朦朧的黑灰色全身袍，除了若隱若現的下巴，全身再沒露出半點皮膚。無論是活著的生氣，還是自身的妖氣，都不可察覺。
狼牙掃了兩人一眼，黑袍上濃重的鬼氣也不能掩蓋他的寒氣。周身的寒冷，倒讓他比另外兩個妖狼更像是地獄的惡鬼。幹掉那三個不知名鬼怪的收穫異常大，至少三件黑袍讓三妖狼可以輕易的在死國中活動，不必時時擔心被發現是活著的生物，而非防備襲擊。
死國的景色，並不好。
天空灰濛濛的，永遠沒有陽光照射的死氣沉沉。沒有鳥鳴，也沒有樹葉的沙沙聲；風掠過低空的聲音，猶如幽靈鳴叫的刺耳；水浪排擠岸邊的聲調，像是野獸復仇的咆哮。
凝視遙遠的天空，鬼車倒也樂此不疲。
死國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鬼車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她已經最起碼在死國呆了一周以上。即便是一周，鬼車也並不喜歡這裡的景色，除了……
天空逐漸壓了下來，灰濛濛的霧氣也稀薄了許多。
赤紅色的電流從雲層中一閃而過，近的能感覺到它暴虐的力量。鬼車舒暢的聳聳肩，流竄在墨黑雲團間的赤色閃電只要不劈到自己，倒是不錯的視覺享受。
黑袍腐朽的味道，順了不太清新的風飄進了鼻翼，鬼車甩甩頭，用手指一挑耷下擋住雙眼的帽檐，“不過，鋼牙。”
“怎麼？”
“我難得贊同你的觀點。”鬼車蹭蹭鼻子，忍住打噴嚏的慾望，“這味道也只有那邊那個面癱能承受了。是吧。”
“我覺得。”鋼牙原本是蹲在岩石上的，回過頭說話，灰黑色的腐敗帽檐就滑了下來，“你和他彼此彼此。都是……妖狼的怪胎。”
“你那句充滿笑意的‘妖狼怪胎’，我當成誇獎了。”
習以為常的應個聲，鋼牙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抬抬手示意隨便鬼車，“總覺得，自從認識了你這個傢伙，真是被迫使的成熟再成熟了。”
“我沒找你要學費對吧。”鬼車拉了拉帽檐，重新將臉埋進了黑暗朦朧中，連聲音都沙啞低沉的變了個人：“休息時間結束。我順上次的線索找著看，你們隨意。”
狼牙應了個單音，轉身就要走。
“盡量別動武器。”鬼車想到了什麼，突然對狼牙的背影就是一句，“剛才我動用武器，差點被發現。”
“嗯。”狼牙回過頭平淡點頭，額前半長的黑髮飄揚，他來回掃視鬼車鋼牙，突然冷淡吐出一句，“……專心點。”
專心點，別擅自跑去約會。
鋼牙聽不懂，不代表鬼車不明白。黑了臉鬼車對準明顯存在調侃之意的狼牙一揮手，筷子粗細的電光奔走而去。狼牙抬起雙爪一擋一撕，面無表情的對兩人一點頭，向後躍了數米，口氣冷淡到事不關己：“為防殺人滅口，下下次再見。”
眼看狼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鬼車轉回頭來，抬手將鋼牙的帽檐扣上，向後退了兩步點點頭：“那麼，也明日再見了。”
“等下母狼。”
即便身披一身陰冷的黑袍，鋼牙還改不了他的作風。雙手一抓鬼車手掌，他認真而坦然：“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事事留神，自己注意。如果撐不下去的話，來找我也可以。”那凝視鬼車的雙眸，簡直比陽光還刺眼。
殺人於無形，指的就是這種目光。
鬼車僵硬的點了個頭，抽出手掌，“啊，我知道了。行動吧。”
“那好，我走了。”鋼牙話音剛落，已經奔出數百米，回頭對鬼車揮手咧嘴，道：“別忘記了你是我的人，所以不要……”
“喂。鋼牙。”鬼車突然打斷鋼牙，扭開臉，將融了狼老媽牙齒的武器扔去一隻，“發散妖氣的話，不要太遠我就能感覺到。”
“你終於發現我比那臭狗那邊的人強了嗎，母狼。”鋼牙單手抓過，隨意一塞進了懷。
鬼車肯定，犬夜叉以及那邊的人一定得罪鋼牙了。不然為什麼這隻小狼王成天將臭狗臭狗的掛在嘴上，除了JQ就是不服氣。真是吐槽的好題材。
不過。
“……不。只是有點擔心罷了。”
剛想損人的鬼車，話到嘴邊就變得不成樣子。鬼車埋在黑袍下的碎銀雙眼閉起來，壓不住笑意的揚起嘴角，輕快的嘟囔：“……奇怪的傢伙。”
明明，不能理解的奇怪妖狼，是你，才對。
第九十六章
最近，外面來的怪胎很多，豹司令覺得很憂鬱。
他只是個守著死國眾多通道的其中一個，想尋點額外的食兒吃。死國雖然是死者的國度，但也並不太平，一來所有靈魂都需要一點鬼氣維持形體；二來大半的土地被瓜分乾淨，像他這種後來弱者只能依附在其他勢力上，苟延殘喘。
豹司令很開朗，但是他還沒開朗到原諒第一天他到死國就被拼命攻擊這種事。
但，親眼看見一個靈魂被抓成碎片，散去了全身鬼氣，轉生的時候；還處於青年期豹司令童鞋告訴自己：死並不可怕，但是被抓成碎片，記憶全無的轉生，他做不到。
他有不能忘記的東西。
於是，在原野咆哮的豹子，低下了它高傲的頭，屈服的蜷縮在大勢力的籠罩下，去守著一個不大的入口，攻擊像是原來的他一樣的新人。
“最近鐵板好多啊——”
摸摸下巴的一小撮皮毛，豹司令很是憂鬱的感嘆，“很好很強大。先是妖氣彪悍的單身中年男，又是三個黑衣怪人……莫非，是因為我沒拜菩薩？”
大妖怪是不可能進入死國的，他們死後通常有自己開闢的空間。當然，死前如果你妖力用盡，死後你也不可能恢復妖力了。只能如同豹司令一樣，成為比普通人體質強不了多少的妖怪。在死國這一屆，人類還是占很大優勢的。
強者進不來，進來的全部是弱者。
“你說，很強的中年男人？”
一個陰沉而沙啞的聲音，刺激的豹司令一個打滾坐起來，驚疑不定的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到身後的黑袍人，甚至連說話都不敢了。
“是是是是……是那樣。”
“很好很強大。先是妖氣彪悍的單身中年男，又是三個黑衣怪人……莫非，是因為我沒拜菩薩？”
鬼車路過的時候，剛巧聽到了附近鬼魂的抱怨聲。好笑的扯了扯嘴角，鬼車慨嘆一下菩薩的普及性，猛然一個剎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三個黑袍人很可能說她，那個中年男是否是狼老爹？
“小貓。”
原本的聲調，一出了黑袍，就變得男女不分的沙啞。鬼車上下打量著瑟瑟發抖的豹妖，甚至語氣有點輕鬆的笑意：“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豹司令是個不大的豹妖，已經有了些人的模樣，卻不完全。他有著人的上身和人的臉龐；後腿則是豹的樣子；耳朵依舊還是花斑豹的耳朵；下巴甚至還有一小塊沒褪去的豹皮。正是這樣，他並不強大的妖氣化為鬼氣後，依舊算是弱者。
“知道……的什麼？”
鬼車口中的小貓顫抖不止，多半是被鬼車被黑袍扭曲的聲音嚇得。他甚至開始想象，對方是不是□中人，會不會拿他可憐的小菊花撒氣。
要知道，他還是個處豹子。
“關於那個中年人的樣貌、形態、下落。一切。”
陰沉的聲調，在豹司令耳中就變成了不耐煩的沙啞，鬆口氣之餘，他也多少恢復了幾分心情——既然這個陰沉大叔打聽別人下落的話，應該算是求人吧？求人的話應該不會為難他吧？
於是，豹司令這隻大貓，活蹦亂跳了。
“喔哦，也許你需要幫助，你要知道我們豹子是最忠誠的生物了——”豹司令拍拍胸脯，所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你找我就找對人了”，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通，那個上揚的語調和鋼牙頗有相似點。
忠誠的生物，那不是形容狗的嗎。
鬼車聳聳肩，倒是耐心的聽了下去。抱臂聳肩的動作，以身披黑袍的形象做出來，依舊是陰沉沉的壓抑。
心有餘悸的掃了一眼，豹司令黃金的瞳孔一縮，語速更快。
“所以說，那個人可能是生者嗎。”鬼車抬手拍了拍毛茸茸的豹耳，沙啞的笑了一聲：“是嗎，我知道了。多謝你的配合啊，大貓。”
菊花感到威脅、遍體生寒的豹司令，又打了個寒戰。
“所以說，不用費力找，只要去問問這裡有勢力的人就可以了。”鬼車揉了揉眼角，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被掀開的黑袍，依舊是不正經的很，“我想，這裡的人還廢物不到連個活體的行蹤都掌握不住吧。”
“為了吸引，母親嗎。”
狼牙托起下巴冷淡的沉思了片刻，抬手將帽檐一拉，陰沉冰冷的頓時化為死國中的鬼魅，淡淡的嘲諷道：“高調。”
“啊，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大概也會那麼做。”鬼車理解的咧嘴笑笑，也重新將黑袍帽檐一戴，失去了活著的氣息：“藝高膽大就是這樣。還多虧在現代查到這東西的公用了。去威脅這種事拜託你了，我去找鋼牙。”
狼牙抬起頭看向鬼車，漆黑的帽檐下的雙眼仿佛兩團幽藍的鬼火，飄移不定。
“嗯，不找鋼牙，他一個人在死國裡我不太放心。”鬼車撇開臉看向陰翳的天空，對疑問的狼牙解釋。道：“不太想……後悔吧。來了就要回去，他還是在身邊這樣……放心一點。”
狼牙偏偏頭，幽藍色的鬼火凝神鎖定在鬼車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將鬼車當成了獵物。陰霾的冷息，倒似乎溫暖了不少。
“所以我說……”鬼車不自在的揉揉頭，呲牙咧嘴：“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灰毛。”狼牙沉思了一下，突然吐出一句：“那個叫……骨？”
“蛇骨啦蛇骨。”鬼車反射的替狼牙補上了一句，揉揉頭一臉無可奈何，“好歹我說，你要記住我們妹夫的名字吧。所以，狼牙老哥，是時間找個女人融化你了……啊，對了我想起來找老爹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趁狼牙還沒反應，鬼車很是迅捷的逃之夭夭。
總之，傳說中的冰凍巫妖，恐怕也沒現在的狼牙可怕。冷氣大馬力輸出，周圍已經快稱為冰雹天氣了。
“一樣一樣，到處的男人都是一樣的無聊。”
披著皮鱗甲的少年懶洋洋的扛著一把彎曲的刀，站在血泊中，發牢騷的抱怨。刀尖滴著血，他的神情卻是甚為無辜。
“誒誒，只有這麼一小點嗎，這裡的品質要比活著還要差勁多了。”
他周遭的屍體化為了無數鬼哭狼嚎的殘魂，飄飄蕩蕩的升入了陰沉壓抑的烏雲中。一小團灰色的氣體和殘魂分離開，在原地繞了幾圈，飛到了少年的手上。少年上下拋了幾次，充滿失望的誒誒大叫，抓了抓被發簪扎起的長髮，嘆了口氣。
僅僅不到乒乓球大小的灰色氣團，稀薄的可以。
鬼車腳步頓了一下，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灰濛濛的霧氣嚴重的阻礙了視線，像是隔了兩個世界。
■的一聲，鬼車直接撞在了鋼牙的身上。
“突然停下來很讓人為……”鬼車揉揉鼻子，懶洋洋的抬頭，鋼牙的下巴鼻子眼睛近在咫尺。以瞬移的效率後退三步，鬼車稍息立正，斷然改口，“什麼事都沒了，走吧！”
“……你那個看見瘟疫的反應。”鋼牙嘴角抽動了幾下，露出潔白■亮的虎牙，懷疑：“真的，能像沒問題的樣子嗎。”
“聽見了個挺熟悉的語調。”
鬼車以手背一蹭尷尬到沒多大直覺的臉頰，扭開頭看向一旁。鬼車和鋼牙本來就差不多高，撞起來無關當然也是距離的差不多。
“喲！鬼骨！？”
對面的皮甲少年眨眨眼，很是驚奇的一抬手，舉得高高的搖晃。紫藍色的塗料從下睫毛拉下來，秀氣的男女不分。正是，總是喜歡穿著女式和服的蛇骨。
鬼車反射性的抬手打招呼，隨即困惑的拉下帽檐。
“哎呀呀，原來你也死了。鬼骨。”
蛇骨興高采烈的一拍鬼車肩膀，笑意盈然的盯了會鬼車的黑袍，不滿的陰沉下臉色：“什麼嘛，死了居然不是女式和服，還想要你脫下來給我呢。”
“我還沒死。”鬼車徹底將黑袍拉下來，露出銀色的雙眸和黑色的馬尾，生者的氣息，自然而然的也流露了出來，“不要說你打算讓我穿件和服死一次，再給你。”
“不要了。”蛇骨誇張的嘆口氣，失望之色顯而易見，“出去的時候搶幾件，給我燒過來吧。那個……”數了數手指，蛇骨計算著：“最起碼一天一件，一周要用六件；一個月四周，最起碼要用二十七件……差不多就這樣。”
“一周七天，一月起碼二十八天。”鬼車糾正。
不知是否是錯覺，蛇骨的嘆息，有種無可奈何的味道。鬼車看了眼怠惰扛著刀的蛇骨，頗有懷疑的低頭皺眉思考。
“喂。”鋼牙突兀一把拉過鬼車，攬住她的腰：“你是來找灰毛的，親親熱熱看起來煩死了。”
“……”
鬼車嘴角撇了撇，忍住爆笑出聲的衝動，沉默了半天才故作深沉的道：“下次親親熱熱，我會採取你看不出來的方式的。”
“哦？母狼，你想我幹掉幹掉一個練練手嗎？”鋼牙獠牙畢露，手掌成爪，激動的情緒盡數化為一句風輕雲淡的挑釁。
那聲音，那叫一個壓抑婉轉、低沉滲人。
“噗——”
鬼車當時就忍不住了，顫抖的猶如風中麥子的鼻祖芙蓉夫人，就差當即臥倒扛槍匍匐前進了。
“認輸了認輸。蛇骨，你應該是和灰毛在一起的吧。沒迷路的話，就靠你了。”
“誒？！我還想尋找更可愛更強壯一些的男人呢！”
“……這傢伙，搞什……”
“我來的路上看見個大貓，可能是你喜歡的類型，要不要我介紹給你。”
“……”
死國的天空，是陰沉無比的。靈魂失去記憶破碎後，散出來的灰霧，會源源不斷的補充到流竄赤色閃電的雲層中。
死國是沒有房屋的，蛇骨上下跳躍，攀上了個不算高的山崖。既便如此，還是覺得天上的烏雲又壓近了幾分，抬手就能接觸雲層中流竄的電流。空氣陰沉沉的，鬼車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鋼牙，擔心他抵禦不了這兒不暢順又污濁的空氣。
鋼牙回以疑問的眼神。
前面的蛇骨已經敏捷的一低頭，鑽入了岩石中的洞穴。鬼車一搖頭，突然加速低頭一鑽，也跟了進去。
洞穴很黑，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但對於蛇骨還是對於鬼車鋼牙都沒什麼問題，前者已經是靈魂，後者更是在黑暗中照常生活的妖狼族。洞穴雖然凹凸不平，連兩個人並肩行的寬度都不夠，但對於他們，還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的。
“小狼王。一會……沒，算了。”
伸手握住才進洞的鋼牙的手，鬼車連頭也不轉就向前一通猛走。洞也不深，鬼車猶豫了剎那，連話都沒說出來，就到了盡頭。
“搞不明白的舉動。”鋼牙嘟囔了一句，也跟著出了洞穴。
不到十米的通道連接的是一個有三四十米大小的石洞，簡陋到連地面都不算平整。比較平整的三四米，躺著一個看上去有種透明感覺的女子，和身上披著的女式和服比起來，她的皮膚顯得蒼白而透明。
看不見女子身下，但從周圍的嶄新劃痕看來，僅有三四米的平整完全是後來砍出來的。
鬼車看了眼打哈欠的蛇骨，走進了那個蓋著和服的女人，“……灰毛？”
眉目依稀還是灰毛的樣子，卻顯得脆弱了許多。鬼車記得，她傲然的同胞應該是一顰一笑都帶有卓然距離感的腹黑女，現在轉型成了脆弱天然呆大小姐，真是、真是……
“真是，太不適應了。”
鬼車揉了揉灰毛的臉頰，沒反應；加大了幾分力氣，依舊沒反應。戳戳灰毛蒼白的臉頰，鬼車無奈的向後揚了揚頭，骨頭嘎巴嘎巴直響。
“少在意了，帶回去就沒問題了。”
鋼牙突然的插話，讓鬼車猛然轉頭看向他。而蛇骨也懶洋洋的轉過頭，看向他們兩個。片刻，蛇骨就收回了目光，將那團灰濛濛的小球放在了灰毛身上：“蠻骨大哥說過，進了死國就出不去了。”
光球順利的融進了灰毛的身體，灰毛的臉色也好了幾分。
那種光球，就是死國鬼魂賴以生存，不會因為鬼氣盡失而變成靈魂碎片的，秘密。
“灰毛不是在你們到死國旅遊前做了點小動作。”鬼車聳聳肩，笑容也放鬆憊懶了許多，“我差點把你們沒壞的身體埋了。……睡骨他們，四魂之玉被拿出後就變成枯骨了，不是嗎。”所以蛇骨的屍體才沒變回白骨，所以灰毛才會昏迷不醒。
她，可以這麼推論嗎。
“也就是說，我可以再見到那個可愛的狗耳朵犬夜叉了？好棒！蠻骨大哥呢，蠻骨大哥也要不要找到了帶走？還是說鬼骨你打算打暈了帶走蠻骨大哥？”
“……不是那個情況吧，蛇骨，我進來之前蠻骨還沒死，你這樣純粹是詛咒啊詛咒。總之，先和同來的狼牙會合再說。”
“哼。”
“哎呀，是那個看上去很性感的皮裙君！”
“哦，你一次次一次次的說，也就是想要這個嗎。真不好意思啊瘦弱小鬼，我也沒有第二條。”
“……噗。”
鬼車決定，在找狼牙和狼老爹之前，還是找個地方眯著看戲先。
第九十七章
死國岩石多有龜裂，形成一個個不見底的深淵。許是一啄一飲皆有定數，故此無底深淵旁多存似斷非斷的石橋。多則五六條，少則一兩條。
石橋呈拱橋狀，略有凹跡，風吹雨打、飛雪落霜均不能影響。
鬼車沒想到，攜蛇骨與灰毛，尋著狼牙氣味找來的時候，居然見面的地點是個斷崖拱橋。長有百米多的龜裂，依舊看不到底端，黑漆漆的一片；連接的兩條石橋先後向對面岩上連去，但也只有一橋可通行。
另一個，則有老化和被自然界的閃電劈碎的痕跡。
狼牙身邊跟著的一人一狼，一個是放蕩不羈的狼老爹，一個居然是原形的狼老媽。鬼車也想過重逢的時候怎麼對付那個放浪形骸的狼老爹，也想過怎麼對狼老媽深情款款、故作惡劣的說一句“歡迎回來”，就是沒想到——
還沒出這個死國，她家的人就被當成點心圍攻起來。
圍著的鬼魂有許多，人形獸形還是半人半獸全部都有，最薄弱的地方也有幾十個鬼魂在那裡圍繞，連拱橋對面也有些，只是比鬼車這一面少得多。狼牙早就放棄了黑袍的偽裝，冰冷的妖氣沖天而起，自然未來得及脫下來的黑袍再也擋不住狼牙生者的氣息了。狼老爹和狼牙的生者之氣，簡直像是黑夜裡的燈籠般明顯。
“哎呀呀，那個大哥哥真不錯。”
蛇骨舔了舔嘴角，笑吟吟的扶著昏迷的灰毛，“是在等我們嗎，可惜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隨即，不到半秒，蛇骨的笑顏就冷冽陰沉了許多，一抽背後的蛇骨刀，殺氣四溢：“蛇骨不爽呢，都不是喜歡的類型。雜碎就有點雜碎的覺悟，給我發泄一下。”
變臉，還真快啊。
鬼車嘴角抽動了幾下，不知道想起了誰。轉頭看了眼那個僅有三四十鬼魂的薄弱點，掀起了黑袍的帽檐，“鋼牙居後，我先鋒。來來，一起搶了蛇骨發泄的機會。”
上了。
鬼車猛然爆發出一團和狼牙相似的妖氣，加上狼老爹，三團巨大的妖氣和生者氣息，讓整個包圍紛紛騷動。腳下一蹬，鬼車一翻手變出一隻爪子，向裡衝去。刺擊撕裂、掃腿擺尾、衝拳側拋，幾個簡單的動作，以極快的速度使出，只讓人覺得眼花繚亂。
一團團灰霧圍繞著鬼車快速前進，灰霧中不時被拋出許多鬼怪，蛇骨鋼牙緊隨其後，倒是蛇骨的傷害輸出比鋼牙還要大一些。
鬼車也只有刺擊才能傷害鬼魂，將其化為灰霧。手腳並用，也多半是擊退，不能殺死。刺擊有用，還多虧了只要有濃厚殺意就能撕裂一切的武器。
鋼牙所面臨的尷尬，要比鬼車還要強烈許多。
他和鬼車，畢竟不是鬼物。
不多時，鬼車就清出一條小道。
圍在狼牙面前的鬼怪剛要撲來，就見狼牙刷刷刷幾刺，鬼怪們分別另尋對手去了。那對手，正是追擊在鬼車一行身後的鬼魂。
“呼——”
還沒等鋼牙鬆口氣，鬼車順勢一推，將蛇骨和灰毛推進了狼牙和狼老爹身後。對鋼牙丟了個“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的挑釁，鬼車從鋼牙懷裡扯出另一個手套，一轉身又衝進了追來的鬼魂中。片刻，又是灰霧濛濛。
被大肆屠殺，饒是極貪圖生者氣息的鬼魂們，也要思量思量了。
鬼車的武器，在這種情況下，的確是得天獨厚。狼牙的雙爪除了尋常的鋒利之外，所能做到的，不過是誤導別人的記憶；或者是將神經切斷，害對手變成傻子。通常在這種物理攻擊不怎麼管用的情況下，效率直線下降。
他戰鬥一小時，還不及鬼車全力屠殺五分鐘。
狼老爹見鬼車歸來，正經的嚴肅立刻化為了懶洋洋的笑意，對準鬼車就張開雙臂，一步步走來：“我心愛的小鬼車，在見了狼牙小子之後，見到你和小灰毛真開心呢——原來小灰毛已經到了那個年齡了，還是小鬼車好些——”
狼老爹放棄了攻擊，狼牙頓時壓力大了許多。
仿佛感受不到狼牙的冰空氣，不知道某個放蕩男人是鬼車老爹的小狼王，覺得一股熱流衝進腦中，要不是還要抵禦另一面的鬼魂，早就一個標槍扔過去了。站在狼牙鋼牙兩顆牙中間、被保護的三個也很苦惱。
無論誰碰見了冰火九重天都會苦惱的很。
“……”面對仿佛鬥志昂揚的怪叔叔的狼老爹，鬼車默然後退三步。即便是那俊逸的臉蛋和奇妙的金銀雙瞳，也絕對遮不住一個鬍子拉碴的怪大叔的猥瑣的。
“我親愛的小鬼車，怎麼了，是不是特感動老爹的熱情？”
狼老爹腳下一閃，瞬間抱住了鬼車，甚至差點將她壓倒。零星的鬍子在鬼車臉上磨蹭磨蹭，狼老爹一點沒有長輩模樣，興致勃勃的無賴偷懶。
狼牙的壓力又大了些，空氣自然也又冷了些。
鋼牙……卡殼了。
“惋惜的是，沒有絲毫感動的傾向。”鬼車惡狠狠咬牙，一把扯起狼老爹隨意一綁的銀發，向一旁甩去。
狼老爹空中一翻就穩住了身形，手掌摩擦摩擦下巴，突然變得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簡直聞著傷心見者落淚，“原來……原來老爹我已經老了，不管是小鬼車還是小灰毛，小狼牙還是小白冠都，都……你們都嫌棄我這個老頭子！”
“……等你外表不是二三十歲再用這腔調表演吧。”眼角抽搐幾下，鬼車大嘆“家門不幸、敗壞家風”，一甩袖轉身拋了孤零零落淚的狼老爹，“抱也抱了，玩也玩了，老爹麻煩你趕緊去幫狼牙分擔一下。”
“是呢，親愛的。”亮灰色長毛的巨狼單憑聲音，也給人如沐春風的溫存，“小二頂的很辛苦了。還有，我覺得你帶壞我們的小三，不太好呢。”
“……”老媽，你叫老三也比小三強多了。
鬼車向狼老媽走去的腳步頓了頓，差點栽到在地。幾十年未見的稱呼嚴格檢驗了她的承受力和平衡力。以式神小三為論，便可確認，鬼車和狼老媽絕對存在不可割捨的血緣。
交談的時間不多，狼老媽還是依稀小時那種溫柔的酥美的聲調。狼族捕獵的肌肉，在她身上柔美而流暢，獠牙也顯得小巧許多。狼老爹在她開口的時候，就安靜的聽，仿佛要將五十年離別虧欠的私語，都彌補回來。
一個嘮叨，一家傾聽。
“鬼車……”狼老媽環視一周落在鋼牙身上，也知道時機不足：“孩子們，現在說有點早，但是我相信我優秀的孩子們一定能夠一起回去的——我回來了。”
“啊，老媽，歡迎回歸。”
“嗯。”
鬼車狼牙先後柔和了冷色調的雙眸，瞥瞥昏睡中卻柔美微笑的灰毛，出聲示意。能相信的，一定能夠辦到。所以，就等著某個溫柔的睡美人公主醒來，和狼老媽一樣跟全家說一聲——我回來了。
所以。
鬼車仰頭，頭頂的烏雲仿佛伸手就能掌握在手心，“老爹，你可以完全發揮嗎？”
“親愛的小鬼車難道不知道我的眼睛，專門克制鬼怪？了解不夠我可是要打屁屁的。”往日放蕩的男人憊懶的一抿脣，雙眸熠熠生輝：“……放心做吧。”
“哼。”鋼牙冷冷的哼了聲，冰藍色的雙眸充滿了挑釁：“真是讓人不爽的老頭子，也讓人不爽的態度。”
“老爹，前面突破。”鬼車伸手搭在鋼牙的肩膀，扯住蠢蠢欲動的妖狼，“老媽蛇骨，我們的睡美人就交給你們了。狼牙鋼牙，跟上應策。最後面交給……”
“另一個能發揮實力大肆屠殺的，我！”
“了解了解，逞強的母狼。”
上山容易，下山難。
衝出包圍也是如此道理。以能完全展現戰力的狼老爹為矛，一行硬生生的在包圍圈裡鑽出個孔。但，四個生者氣息猶如燈泡一般明亮。數量，有時也能戰勝質量。數量太多了，饒是狼老爹開路，也遲緩了許多。
畢竟，每次衝開，被零星的鬼魂阻攔一會，就又被包圍上了。
“我留下來斷後。”
再次衝破了一波阻攔，遙望又貼近了許多的鬼魂大軍，鬼車嘴脣蠕動了幾下，終於說出了她的打算。
“不行。”狼老爹也失了輕浮，回頭望了一眼最末端的鬼車，也有了幾分喘息：“你實力太弱了，小鬼車。所以在美人們面前表現的機會，還是交給你老爹我了。”
“……首先老爹，超越聲音速度的我，比你快得多。其次，你比我在這邊呆的久，和狼老媽引到出去的路，快了許多。”語調逐漸平穩、沙啞，鬼車甩甩頸部的狼毫，桀驁的抬頭嘶嚎，“兩條就夠了。這樣的決定，正好。”
利爪彈出，死死抓地；鬼車作勢欲撲。刀刀齋所打造的武器，也融進了前爪。
“真是，拿這種脾氣的小鬼車沒辦法，不愧是最像你老爹我的。”狼老爹頓了一下，笑吟吟的一抬手，笑眯眯的招呼道：“走了，繼續出發。讓我們又愛逞強又想做棄子的小鬼車去斷後吧。十分鐘之後，你就可以自己衝出來了。”
“照顧好自己，小三。”狼老媽點點頭，腳下一蹬就帶著蛇骨和灰毛衝了出去。
蛇骨絲毫沒有異色的大力揮手，仿佛在七人隊那時。
“……小心點。”狼牙拍了拍鬼車，一揉鬼車毛茸茸的狼腦袋，猛然轉身，快得黑髮都飛揚而起，“輸了，就別回來了。”
那也要她，輸了能回得去啊，狼牙。
視線移開狼牙的背影，鬼車對準了半晌沒說話的鋼牙，“他們已經跑出百米了。”
“囉嗦，我知道了我知道。”鋼牙一撇嘴，翻身跳上鬼車的背，輕扯了扯她的耳朵，“母狼，都快要分別了，也不給個離別的吻也太小氣點了。”
鬼車咧咧巨大的狼嘴，鬆氣中又有種好笑，白森森的牙張開大半，露出猩紅的舌：“你不怕我一口將你的頭吞進去？”
“你說呢，母狼。”鋼牙揉揉鬼車的狼耳,“不過，你這麼大個養起來一定比那一洞的小狼崽還能吃。一個一個真是的。”
“回去再說算了，再不走的話就被落下太遠了。鋼牙。”
“少有的遲鈍哦，母狼。”鋼牙的聲調上揚，天生就充滿了一種調侃，他伸手一抱鬼車的脖子，垂下眼看向身下的白毛狼：“我說過，我要拋棄你一個人走了嗎，遲鈍到遲鈍死了。呿，也不知道當年那個聰明的鬼車跑到哪去了。”
“……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鬼車閉上白森森的獠牙，甩動狼頭意欲將鋼牙丟下去。鋼牙順勢一滑，穩穩的落在了鬼車的狼首前，距白森森的牙齒不到一臂。
“就算不是驚慌失措，我也沒可能只丟下獨自堅定斷後的母狼你。我的堅定，可不一定會輸給一隻愚笨的母狼啊。”鋼牙咧嘴囂張一笑，伸手毫不顧忌的搭上鬼車的脖頸，將狼首拉的更近，“要留下就一起，鬼車。”
不舒服的動動脖頸，避免獠牙挨到鋼牙。即便是尋常四爪落地，也足比一人還高的鬼車，面對正常人高的鋼牙，突然就失去了巨大力氣的優勢。
一個人制著一匹巨狼，畫面一定很怪異。
更怪異的是，那匹巨狼對近在咫尺的野人裝，根本沒有張開獠牙，咬掉他半個身子的意願。
“小狼王，我現在後悔帶你穿越食骨井了，你從哪抄來的感慨煽情的句子……算了，上來。”鬼車屈了前肢，緩緩臥在地上，扭頭看向越發近的鬼魂大軍，聲音悶悶的：“你難道不知道，我開始厭煩你看到現在的模樣了。”
“說不定是鬼車你愛上我的證明。”鋼牙聳聳肩，自信滿滿，“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喂，我、說、你！小狼王！”
“鬼車，你是怎麼了？”
“算了，我決定討厭你。……我討厭這句不該從我嘴裡說的話。”
一直一直，討厭到，活著完成斷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