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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恐)這不科學》作者:城裡老鼠【完結】

第四十六章

    這些人可能是被她的勇氣震驚了,看她的樣子就像在看白癡。良久,凱特才說:「這太危險。」

    「我知道危險,但是比起跟著它跑到飛船那兒,」蘇緲誠懇地回答道,「我還是希望能在這裡結束戰鬥,至少這邊還有主場優勢。」

    電影中,那艘飛船體積極大,裡面的結構錯綜複雜,科技水準大大超過人類的理解能力。連主角光環都沒發揮多少作用,凱特和卡特兩人在飛船中失散,分別遭到怪形追殺。卡特更是因此被寄生,最終死在凱特的噴火器下。蘇緲一想那種陌生又複雜的環境,就恨不得永遠別過去。為此,她寧可在圖爾站裡冒險。

    「它應該有在黑暗中行動的能力。」

    「我知道,其實我也有這種能力,雖然很弱小吧……」

    卡特也算是思維敏捷的人,問道:「你說它具有智力,萬一它看到你身上背著噴火器,不肯出來怎麼辦?」

    「……它還沒聰明到這種地步。」

    不過仔細想想,卡特的疑問也有道理。怪形完全現身前,還懂得用謊話欺騙獵物,誘導到僻靜處再下手。但現出原形之後,它就笨多了,既不知道躲避火焰,也不知道優先除去有威脅的敵人,只顧亂衝亂咬,經常落得咬人途中被噴一身火的下場。

    當然,對他們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蘇緲的想法也很簡單。她會獨自坐到那個凌亂不堪的餐廳裡,在裡面靜靜等待,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那地方可能冷了些,但既空曠,又能監視外界。如果怪形想開車離開,前往放著飛船的冰窟,那麼引擎啟動時,她必定能在餐廳裡聽到聲音。

    拉斯一向只服從命令,很少提出建議,弄懂了她在說什麼,就點了點頭,問出一個問題。喬納斯翻譯道:「我們埋伏在什麼地方?」

    「你們看著辦吧,隨便哪個房間都行,」蘇緲說,「房間最好沒有窗戶,否則可能我沒被襲擊,你們先出事。等聽到我尖叫,你們再過來。」

    這個方法樸素粗糙,毫無技術含量,卻也沒有更好的代替方案。期間,曾有兩位先生主動請纓代替,都被她拒絕了,畢竟她有娜娜的第二視角,他們沒有。然而,凱特要求陪她一起去餐廳的時候,她想了想,便答應了。她一直都覺得,這位女主角是片中少數神隊友之一,肯定能發揮大作用,絕對不會拖她後腿。

    於是,一群人架起德瑞克,匆忙轉移回餐廳那裡,彷彿一個在玩求生遊戲的團隊。

    無論是飄雪的冰原,還是黑洞洞的科考站,都沒有任何怪異聲音出現,這反而增加了環境的恐怖程度。他們行動的時候,全都豎起耳朵,防止怪形突然撲出來,卻一直平安無事。

    蘇緲穿著厚厚的大衣,走進餐廳,找了把還算完整的椅子坐下。她先派娜娜出去偵查情況,然後閉上眼睛,準備賭一賭運氣,看它能不能發現怪形。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兩盞探照燈,足夠她們發現房間裡的任何異狀。

    等所有人各歸其位,凱特才長長吐了口氣,說:「我很擔心它已經去了飛船,可惜擔心也沒用。話說回來,它轉換成怪形之後,還能再變回人類的形體嗎?」

    蘇緲搖頭道:「這我還真不知道,大概不行吧。」

    「你是從哪裡來的?」

    「準確地說,是中國南海,但這種說法沒人會信,所以就當我來自美國好了。我在那裡讀大學,至於為什麼突然出現在南極,你就不要問了,我也說不清楚。這就像是……為什麼飛船恰好墜落在這裡?為什麼恰好被你們發現?為什麼會出現第二隻怪形?都是不解之謎啊。」

    「好吧,不管你是誰,我必須得感謝你的提醒,」凱特說,「要不是你,我們的傷亡只會更慘重。就我看來,它的攻擊力其實也不算特別強,潛伏能力就太可怕了。如果沒想出檢驗身份的方法,科考站裡的人很可能會自相殘殺。」

    蘇緲不住點頭,表示她想的沒錯。

    其實她願意這麼賣命,很重要的原因是害怕怪形逃出南極。誰知道怎麼才算完成手機的要求?萬一它進入紐約、華盛頓等大城市,仍需要她清除所有怪形,那她還不如直接拔槍自盡。這個時候的孤注一擲,幾乎都是為了避免未來的傻眼。

    凱特正要問「克裡斯是誰」,忽見蘇緲抄起了噴槍,冷靜地說:「它來了,它果然還在這裡。把它當做野獸吧,一條鍥而不捨追蹤獵物的野獸。」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一隻逗比的蟲子……」

    「……」

    凱特也就是順口問問,沒打算知道答案,跟著拿起噴槍。蘇緲向窗戶一指,示意怪形將從窗口進來。它也是運氣不好,剛剛撤出旁邊的小木屋,跑向有燈光亮起的餐廳,就被娜娜撞個正著。蘇緲的戰鬥經驗也算豐富,自然笑納了這個機會,確認噴火器工作正常後,便將它對準了窗口。

    果然,幾秒鐘過後,一個黑影直直撞在窗上,玻璃粉碎的同時,也把窗框直接撞了下來。無數飛濺的玻璃碴之中,面目猙獰的怪形輕輕鬆鬆地跳進屋裡,下肢在地下一蹬,凌空撲向蘇緲。它的頭部原來還是人形,這時候也變異了,成為一張不斷開合的大嘴。這張嘴裡彈出細長的舌頭,直擊她額頭正中。

    蘇緲端著噴槍,學著其他人那樣,果斷拉動了觸發器。然而,令她驚呆了的是,槍口噴出一簇微弱的小火苗,徒勞地在空氣中閃動一下,就此消失不見。

    「我靠!」

    此時抱怨命運女神已太晚了,換槍也肯定來不及。她慘叫一聲,立即仆倒在地,用自己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飛快地向旁翻滾。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那條舌頭擊打在地板上,瞬間打碎了一整塊木板。

    蘇緲還是第一次離怪形這麼近,心知肉搏不是它的對手,連看都不向後看一眼,一邊翻滾,一邊將身邊的所有東西往後推,堵在它和自己之間。就在此時,一股灼熱的巨浪當頭湧到,近在咫尺之處,怪形尖利的嘯叫聲鼓滿了她的耳膜。

    這正是凱特的傑作。她見勢不妙,衝上前來,對準怪形啟動了噴火器。她的噴火器工作正常,卻因距離太近,即使努力避免傷及蘇緲,也還是燒焦了她外側的頭髮。

    蘇緲連滾帶爬,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一口氣逃到某張餐桌底下,才敢回頭去看。那只怪形正在火光裡無助地掙扎,可火是它的天敵,再怎麼試圖撲滅火焰,也是徒勞無功。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拉斯和喬納斯衝了進來,見到餐廳裡的情形,都愣了一下。

    縱使有援軍,凱特也絲毫不敢放鬆,直到怪形停止掙扎,才把噴火器拿開,心有餘悸地看著它,喘著氣說:「好險。」

    眾目睽睽之下,蘇緲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尷尬地解釋道:「噴火器壞了……」

    她千算萬算,沒想到是自己的裝備出了問題。若非她能不逞英雄,就不逞英雄,痛快答應了凱特的陪同,說不定已經變成一縷冤魂。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怪形都被燒死,隱藏的威脅也得到了解除。

    繼這兩個挪威人之後,其他人也陸續跑了進來。儘管有數名同伴喪生,但倖存者面面相覷了一段時間,明顯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臉上也泛上了笑容。

    他們又商量了幾句,決定在外面挖個大坑,把屍體收集到一起,填進坑裡,再澆上汽油,焚燒第二遍,以此確保怪形不會復活。此時已是凌晨時分,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正是常人最困的時候。但經過了幾次驚魂,沒有人敢去睡覺,紛紛表示要等到天亮雪停,聯絡上外界再說。

    唯一的例外是朱麗葉特,她體質本就不好,先是驚嚇,又是悲傷,已經出現了頭暈目眩的症狀。這些人怕她病倒了沒醫生,遂讓科林帶她和德瑞克回無線電室,讓她在比較溫暖的地方休息,順便看著電台的情況。其他人則走出大門外,取出鐵鏟,開始在附近挖雪坑。

    神經繃緊後驟然放鬆,極易令人睏倦。好不容易挖好坑,從各處拖來屍體扔進去,連幾個男人都露出了疲憊的神色。他們點了火,看著坑裡的熊熊火光,安靜地等著火焰熄滅,才動手往裡面填積雪和冰塊,將屍體結結實實地埋住。

    卡特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事情總算過去了,放心吧,就算電台壞掉,直升機不還在嗎,雪一停,我就帶你們去美國站。」

    凱特說:「那現在怎麼辦?回無線電室休息?我看大家還是待在一起吧,就算要睡,最好也在同伴的監視下。」

    通常來說,這就是劇情的結尾,而且算是還不錯的結局。但蘇緲始終無法驅散心中的不安感覺。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忽視了什麼,這件事並沒有真的完結,在那無邊的黑暗中,仍然潛伏著不輸過去的危險。

    「也許我們不該分開。」她忽然說。

    「什麼?」

    她沒有立即回答這句話,站在那個冰雪墳墓旁邊,不斷回想著兩部電影的劇情。忽然之間,她臉上出現了一絲懊惱的神情,大叫道:「我想起來了!是狗!我們忘了檢查狗!」

    血液檢查開始之前,他們曾提過狗的問題,只等檢查結束,就去狗捨查看。然而檢查期間,兩次被怪形打斷,人心惶惶,連蘇緲都忘了還有這回事。這時,一切終結,蘇緲的注意力也跟著恢復正常,才想起了他們忘記了狗。

    狗捨由拉斯負責,裡面有一群雪橇犬,算是極地的標配設施。如果狗捨沒被破壞還好,萬一柵欄被撞斷或扭斷,那就證明怪形曾經出來過,待在無線電室裡的三個人有被寄生的可能。

    以拉斯為首,一行人拔腿就往狗捨跑,速度猶如雪地上的百米衝刺比賽。幸虧為了飼喂方便,狗捨就在隊員的宿舍旁邊,距離不遠。

    蘇緲跑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背著一個壞掉的噴火器,無奈之下,只好躲在拉斯背後,和凱特等人跑在一起。

    幸運的是,自她進入這個遊戲以來,情況一直是能怎麼壞,就怎麼壞,這次卻是例外。也許手機終於厭倦了折騰她,他們趕到狗捨前面時,發現雪橇犬們倒是還在,卻已經合體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巨大臃腫的怪物,正在彭彭彭地撞著鐵柵欄。

    每根鐵條都有兩三厘米粗細。就算這樣,在它的奮力碰撞下,也彎成了九十度直角,隨時都會折斷。有些狗還沒被它完全轉化,半身露在外面,無望地掙扎著。

    事實上,它們才是拉斯最熟悉也最親近的生物。他的眼睛裡頓時泛上了淚光,念叨了一句誰都沒聽清的話,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噴槍。喬納斯、卡特、凱特緊隨其後,四隻噴槍同時噴出火焰,瞬間把這隻怪物燒成了巨大的火球。

    長久的沉默後,凱特苦笑道:「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我們必須要考慮最壞的情況。現在去找他們吧,得再檢查一次。」

第四十七章

    一天之內被連抽兩次血,任誰也不會開心。但在見識了怪形的實力後,任誰都沒有反對,乖乖伸出手,再次把自己的血液滴入培養皿裡,接受火焰的燒灼。

    幸運的是,檢測結果一切正常。無論是在外面幹活的人,還是等在無線電室裡的人,都是純種人類。他們的血液碰到火焰,紛紛冒起煙來,沒有任何劇烈反應。直到這個時候,這些人才徹底放了心,也可以比較輕鬆地交談了。

    經過幾場戰鬥,每個人身上落滿了塵土,還濺上了不少鮮血,都有想去清理自己的想法。怎奈之前的心理陰影太重,沒人敢獨自進入淋浴間,又因為發電機沒修好,沒有熱水和燈光,只能在房間裡呆呆坐著,不停說著無聊的話,借此保持清醒。

    他們就這麼苦熬到了第二天黎明。

    從蘇緲醒來,到危機過去,其實也就一夜時間,卻像經過了好幾天,有著恍若隔世的感覺。漫天飛舞的大雪也漸漸停歇,變成毛茸茸的細雪,最後停了下來,露出晴朗高曠的碧空,讓整個圖爾站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下。蘇緲不得不承認,除了環境惡劣,天氣太冷之外,這裡還真是個景色壯美的地方。

    「我們需要作出許多交待。」凱特說。她雙手抄在大衣口袋裡,站在那個雪坑旁邊,靜靜看著遠處起伏的雪山。

    蘇緲倒不怎麼擔心,「你們有證據。冰縫裡有超越人類科技的飛船,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把屍體挖出來。只是家屬那邊不好交待而已。」

    凱特長長歎了口氣,「沒錯。首先得離開這裡,愛德華他們是美國人,其他死者是挪威人,必須得向兩國政府匯報。」

    德瑞克背部的灼傷當然沒能痊癒,還好南極寒冷,少有常見的細菌存活。就算沒醫生,傷口被感染的幾率也很小。而卡特是老練的飛機駕駛員,並不是非要副駕駛不可。

    他們將乘坐來時的那架直升機。那直升機本就是用來運輸的,內部空間很大,又因為事出緊急,不會攜帶任何輜重,這些人擠一擠就能坐下。如今天氣晴朗,可見度相當高,卡特的駕駛肯定會非常順利,應該只用三四個小時,便能到達圖爾站附近的美國站。

    蘇緲說:「他們大概已經把發電機修好了。」

    在幾個人的合力奮鬥下,被桑德爾博士弄壞的發電機恢復正常,照明和供暖也回來了。但條件再好,他們也不能留在這裡,必須先去美國站,再想辦法聯絡外界,盡快離開南極。蘇緲想起美國站就是正傳發生的地方,不禁也感慨地歎了口氣。

    她正要說點什麼,卻聽到不知是誰大聲招呼道:「吃飯啦!」

    一夜驚魂後,每個人都飽受驚嚇,極度疲憊。白晝驅散了他們的恐懼,但是,濃濃的睏倦感也取代了一切。他們盡可能多的吃了點東西,卡特首先表態道:「我知道你們都很想盡早離開,但我要先休息一下。在疲憊中駕駛直升機,你們不會想要冒這種險。」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是強忍著疲倦在說話。在吃飯的時候,桌子上的哈欠此起彼伏,就像一場小型交響樂。而且,其他人也就算了,蘇緲深知手機會在合適的時候發佈任務,轉換世界,當然也想要盡可能地休息。

    「那就休息吧,不太困的人可以不睡,」凱特說,她和蘇緲儼然成了這群人的領袖,「不過就算怪物死了,也盡量別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裡。」

    朱麗葉特冷冷說:「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和人單獨相處了。」

    大部分人的反應沒這麼劇烈,卻也露出心有慼慼然的表情。凱特無奈地說:「快吃吧,吃完了還可以去洗個澡,然後再回自己房間。」

    事實上,他們很難一兩個人待在一起。科考站條件有限,都是集體宿舍,上下鋪樣式的床鋪,總得幾個人擠一個房間。凱特和朱麗葉特是唯二的女成員,才有兩人共用一房的待遇。

    蘇緲先跑去浴室,飛快地清理了一趟,把身上的硝煙血腥味道洗掉,吹乾頭髮,就癱在了床上。

    她本以為會很難入睡,或者夢見怪形,或者夢見其他怪物。然而,她太低估了自己,基本是腦袋剛沾到枕頭,便睡著了。由於凱特答應她,肯定會有人過來叫她起床,所以她睡得極為踏實,簡直有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可是,沒有人叫醒她,沒有人讓她登上直升機。一覺醒來,她睡眼惺忪,發現房間裡燈火通明,偌大一個圖爾站卻寂靜無聲。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竟然又到了晚上。

    她愣了好一會兒,用一個詞精準地表現了心情,「我靠?」

    這不是她的錯覺,屋子裡沒有人。凱特、卡特、拉斯等人全都不見了,連停在外面的直升機都不知所蹤。她裹上大衣,穿上雪地靴,挨個木屋跑了一遍,只見所有物品上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一摸就是一個手印,連地上都覆蓋著灰和雪。

    這個科考站在幾個小時之內,變成了廢棄已久的模樣。

    最可怕的是,只有餐廳所在的主屋有電力和供暖,其他房間都冰冷而黑暗,彷彿許多年沒人動過了。打翻的東西、破損的桌椅都無人收拾。一看就知道,科考隊員們離去得極為匆忙,把它們扔在原處就走了。

    身處此情此景,蘇緲只想罵娘。其實《怪形》是八十年代的電影,離現代足有幾十年。這明顯是把她扔回了現代,還稱職地變化了佈景。她甚至找到了熟悉的噴火器,還有遺落在倉庫箱子上的手槍。宿舍裡有沒來得及帶走的子彈,也被灰塵黏在了一起。

    她想了想,決定不去糾結凱特等人的去向,先把子彈和極地用探照燈放進背包,再確認娜娜還活著,沒有老死,才拿出手機。

    屏幕上,果然顯示出兩條新來的信息。一條是,「恭喜進入第六層,你獲得不科學的擬態。在緊急情況下,你和你的衣物可以變成尺蠖,藏在陰暗角落裡,躲過怪物的耳目。覺得尺蠖很噁心是不是?其實這是個很有用的能力哦。」

    「……尺,尺蠖?」

    事實上,蘇緲對擬態的瞭解僅限於寥寥幾種動物,其中就有尺蠖。這是一種身體細長的蟲子,攀援在樹枝上時,有以假亂真的效果。由於它長得像樹枝,外形反倒不太噁心。可再怎麼不噁心,它仍然是蟲子。

    第二條則是,「殺死異形皇后,不然你將永遠活在一個充滿異形的世界。」

    「……」

    蘇緲驚愕地看著這句話,然後就像被觸動了機關,閃電般抬起頭,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唯恐旁邊突然跳出一隻異形。但她唯一能聽到的,是雪原上的風聲,沒有半點可疑聲音。

    極地環境搭配異形皇后,標示極為鮮明,使她立刻明白了這裡是什麼世界。

    可是,異形皇后出沒的地方,應該是廢棄的捕鯨站附近,不是廢棄的圖爾站。所謂捕鯨站,自然是在南極大陸的邊緣,靠近冰海之處。圖爾站卻在大陸腹地,和其他科考站相距不遠。兩者之間可能相距數百公里。

    就算給她直升機,她也不會開,何況連直升機都沒有。外面倒是停著幾台雪地車,她試著上去看了看,發現根本無法發動,儘管鑰匙就插在上面,擰動的時候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種天氣,這種環境,南極企鵝才敢孤身步行。也就是說,她被困在了圖爾站,如果不想在雪原裡活活凍死,就只能接受上帝,不,手機的安排。她也顧不得寒冷,又在外面繞了一圈,終究還是不敢走出太遠,悻悻回到了主屋。

    每過一個世界,手機的時間顯示便會自動調整,一直跟著當地時間。她又拿出它看了看,發現正是晚上八點左右。她膽子再大,也只能等白天再說,呆坐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便拿出了那三個罐頭,對它們默念了幾句「回鍋肉,白米飯,純淨水」,然後拉開拉環。

    這實在是三個神奇的罐頭,不但給出了她想要的東西,還都是熱氣騰騰,好像剛出鍋。蘇緲也沒什麼高興的感覺,呆呆地看著它們,從廚房裡拿回刀叉,就這麼吃了起來。

    其實她不怎麼餓,不想吃東西。但既然不知道何時才能獲救,那最好先確認補給是否充足,罐頭是否正常工作。事實證明,它們不但容量正常,而且口味不錯,讓不餓的人也願意多吃兩口。

    然而,就在她吃到一半的時候,外面忽然爆發了一陣強烈至極的光芒,然後是驚天動地的巨響。

    蘇緲大驚之下,啪的一聲把刀叉放回桌上,迅速蹲下,忐忑不安地望著窗口。從這個角度看,強光是一條極為粗大明亮的光柱,自天空直射地面。它持續了好一陣,等蘇緲跑到窗前看的時候,又瞬間消失了。

    她忽然明白了這是什麼,不再擔心,逕直跑出門外,跑向強光落下的位置。那地方是一個矮矮的山崖,離圖爾站很近,但又不在建築群之內。湊近了一看,果然如她所料,山崖上多了一個傾斜向下的橢圓洞口。通道光滑結實,一路延伸,伸向她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她站在洞口前,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覺得冷,才意識到自己在外面站了很久,只得返身回到室內。

    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是什麼。這條通道通往南極地底的某個巨大金字塔。金字塔裡囚禁著一隻異形皇后,從遠古時代起,它就被關在這裡,進入睡眠狀態,到今天才再次被喚醒。

    喚醒它的生物當然不是人類,和它是同一個力量等級。人類身處它們的爭鬥中,就像看著兩隻獵豹打架,拚命想要逃生的兔子,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第四十八章

    蘇緲剛剛才醒,再加上旁邊被外星人轟了一炮,自然沒有任何睡意。她坐在漏風的餐廳裡,守著探照燈,堪稱無聊至極,便開始玩手機遊戲。她發現,這手機充滿電後,電池格數永不減少,隨她玩多長時間都沒問題。

    可惜沒有網絡,遊戲也都是舊遊戲,不過一會兒,她就失去了興趣,繼續無聊地看起小說來。

    她知道,情節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那個通道的開啟,預示著正式劇情啟動,電影主角團隊即將到來,外星人團隊也是一樣。他們的到達時間應該相差不遠,就算今天晚上不來,明天也一定會來。

    「他們發現這裡有人的時候,臉色應該很精彩吧。」蘇緲默默想著。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震驚的不僅是主角團隊,還有她自己。

    大概在十點左右,外面忽然傳來直升機降落的聲音,聽上去還不止一架。它們落地後,引擎尚未關閉,就又多了車輛的行駛聲音,男性的叫嚷聲音。其中,果然有人大喊道:「你們看!科考站裡真的有燈光!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這裡已經廢棄二十年了嗎?」

    另外一個聲音冷冷說:「退後,米勒。」

    蘇緲不由一笑,覺得自己出場的時間到了,整理一下衣領,從容提著燈走了出去。

    她邁出大門一瞬間,外面立刻靜了下來。除了各種機械發動的聲音,真是萬籟俱寂。雙方都目瞪口呆,盯著彼此,就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樣。蘇緲保持著和藹的微笑,目光從每張臉上掠過,一一辨認著他們的容貌,回憶著他們的身份。

    可她看到某個人時,忽然愣住,露出了極為驚喜的表情,歡呼道:「克裡斯?你怎麼在這裡?」

    她也不顧其他人何等詫異,高興到在門口蹦了一下,匆匆走下積滿雪的台階。

    外面的雪地裡,多了四架巨大的運輸直升機。它們和圖爾站的挫貨直升機完全不一樣,光看體型和外表,就知道是更靠近二十一世紀的產物。七八個穿著厚外套的人正在忙碌,從直升機往下卸貨。那些東西是各種大型設備,看起來像是用來挖掘地面的工具。

    帶頭的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頭髮稀疏,面容瘦削,精神倒是很矍鑠。他身邊跟著兩個持槍的安全人員,一個是身材高大的黑人,另一個正是蘇緲掛念已久的克裡斯。

    她早就知道,克裡斯不會隨便消失,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簡直高興到忘乎所以。老人身邊的保鏢見她跑過來,立即持槍警戒,卻被克裡斯攔住了。

    他說:「她是我的朋友,我跟你們來南極,就是為了找她。」

    蘇緲本來還在笑,先喜後驚,奇道:「找我?你怎麼知道在這裡能找到我?」

    克裡斯看了看她,又看向那老人,平靜地說:「威蘭德,我需要一點時間。你們該做什麼就去做吧,之後,我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這行人正是電影主角團隊,被威蘭德財團僱傭而來的探險隊,也可以叫考察隊。那位老人正是威蘭德本人,本次行動的贊助者,一切開銷由他支付。而女主角是個漂亮的黑人女性,名叫阿萊克莎,是一位知名的探險家,也是這支隊伍的領隊。

    威蘭德坐擁億萬財產,自然非常注重自己的生命安全。黑人大漢便是他的助手麥克斯,也算是保鏢隊長。這些都是蘇緲認得的角色,但克裡斯竟會和這群人混在一起,還一副深得威蘭德信任的樣子,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進屋說話吧,有燈光的地方還算乾淨,」她說,「你們要想進來也可以,不過請別打擾我們。」

    既然她這麼說了,那些人也不和她客氣。負責安裝機械設備的人繼續工作,其他人則四處亂逛亂看,有的當真進了圖爾站,想要找到一些新發現。

    蘇緲重新回到餐廳,在椅子上坐下,還沒說話,便聽克裡斯說:「雖然見到你肯定沒好事,但我仍然很高興。在敘述來龍去脈之前,我必須要先問一個問題。」

    「什麼?」

    「離這地方的危機爆發還有多久?」

    「……」

    蘇緲啞口無言,心算了一下時間,說:「他們得先找到目標地點,弄好進入的繩索,然後進到地底的建築物裡。在此之前,我們應該是安全的,也還有充足的時間。現在請你告訴我,在南海那裡,另一隻章魚忽然出現,我用裡世界逃了,那你們呢?」

    克裡斯一邊回憶,一邊說:「那時候快艇被掀翻,僱傭兵一個個被觸鬚吞掉。我本以為自己也在劫難逃,卻被海浪越推越遠,最終離開了那片區域。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一切都很正常,那章魚卻突然消失不見,海面也恢復了平靜。」

    他的經歷其實很簡單,在海上漂流了一段時間後,便被另一艘船救起。可無論怎麼打聽,他都無法得到蘇緲的消息。後來幾經輾轉,他回到了美國洛杉磯,繼續查找她的下落,仍然一無所獲。但是,就在一個月前,威蘭德公司忽然找上他,要求他加入他們的探險隊,去南極探查某個目標地點。

    克裡斯尚未想過找工作,見他們主動上門,頓時疑竇叢生。他旁敲側擊,得知這個國際財團也不知道蘇緲是誰,差點就要拒絕。還好在拒絕之前,他意識到這可能是另一個任務,遂改變主意,與威蘭德先生親自面談,表示自己要找一個年輕的華裔女性。

    威蘭德當然不會說不,因此,克裡斯便跟著他們來了南極。

    蘇緲想了一會兒,發覺沒什麼好說的,只好重申了一遍「我也很高興見到你」。說實話,克裡斯和她的時間流逝並不相同,但既然最終可以湊到一起,她決定不再大罵手機了。

    她稍微提了提怪形的事,由於已經是歷史問題,說得很簡略,最後苦笑道:「高興勁兒一過,想起又拖累你一次,我真是慚愧。」

    克裡斯微微一笑,說:「迄今為止,我們都有驚無險,所以不用再抱怨。根據過往經驗,你應該知道這裡將發生什麼事吧?是要先和我說一遍,還是直接告訴他們?」

    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但是,如果一個人長相真的很不錯,那麼,它穿麻袋出門,也會被讚美為「穿什麼都好看」。克裡斯就是這種人,穿著鼓鼓囊囊的極地防寒服,卻還是那麼精悍利落,絕對沒有那幫科學家的熱水袋模樣。

    面對一個賞心悅目的談話對象,蘇緲的語氣也變的輕快。

    她問:「威蘭德的年紀已經大了,身體又很不好,這樣還堅持親自趕來南極,你應該知道原因吧。」

    克裡斯說:「當然知道,否則沒人會接下這個任務。我們乘破冰船到達大陸邊緣,又換乘直升機趕來這裡。在船上的時候,他們又講了一些更詳細的情況。據他們說,威蘭德公司的衛星探測到劇烈能量反應,就在這個區域的地底。威蘭德本人認為是世紀重大發現,說什麼也要親自走一趟。」

    說到這裡,他聳了聳肩,「他就是那種嫌棄生活太平淡,恨不得今天馬上世界末日的冒險者。」

    「我深切地同意這個說法,事實上我對他很有好感,」蘇緲回答道,「但我可以告訴你,地底的能量反應來自於一座巨大的金字塔。」

    「……埃及的那種?」

    蘇緲點了點頭,「還要更大,設置著精巧的機關,每隔一段時間,金字塔裡的通道和房間就會變化一次。這是出自古老人類之手的建築,但技術並非人類自行研發。」

    克裡斯靜靜看著她,忽然問道:「讓我猜猜,金字塔裡有怪物?比深海巨獸還可怕的怪物?」

    蘇緲沒想到他會這麼問,頓時一愣,迅速比較著巨型章魚和異形皇后,然後說:「是的,比深海巨獸還可怕。章魚能在三萬米的深海生存,它能在太空存活。準確地說,它不是一種怪物,而是外星生物。」

    「古人類建造金字塔的目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某個擁有高端科技的外星種族。這個種族名叫鐵血戰士,長的非常醜,但這不是重點。古人類和它們有過接觸,把它們當成神靈膜拜。它們也傳授了人類不少知識,包括金字塔裡使用的技術。」

    「這金字塔裡,囚禁著名叫異形的外星生物,是鐵血戰士的試煉對象。」

    克裡斯皺眉道:「試煉?」

    「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對了,成人禮!」蘇緲說,「它們的青少年即將成年時,要到這裡取得武器,獵殺異形,以此獲得正式戰士的頭銜。為了保持異形的新鮮程度,塔底鎖著一隻異形皇后。每到成人禮時,金字塔自動開啟,皇后產下異型卵,古人類獻出活人為犧牲品,讓異形幼蟲寄生,誕育成熟的異形,供給鐵血戰士使用。」

    如果換個人來,說不定已經聽糊塗了,但克裡斯從來沒有這樣。他緊鎖著眉頭,仔細咀嚼著她言下之意,然後說:「你是說……威蘭德公司探測到的異動,就是金字塔啟動的產物?」

    「沒錯。」

    「因此,鐵血戰士將再度降臨地球,進入金字塔,獵取異形?」

    「沒錯。」

    「但古人類滅絕已久,沒有人願意被外星生物寄生。我們只要不進去,不就可以袖手旁觀,等來試煉的外星人殺死外星怪物了嗎?」

    他的推測實在非常合理,蘇緲心裡暗暗讚歎,卻只能苦笑道:「你這麼說,是因為不知道異形的可怕之處。我們不能冒險,必須要進入金字塔,確認皇后死去才行。否則,哪怕只有一隻異形逃出地底,渡海而去,跑到人煙密集的地方,人類都會面臨巨大的危險。」

第四十九章

    蘇緲覺得,自己很能體會系列遊戲中主角的心情。很多時候,他們與失散多年的隊友重聚,卻連敘舊的時間都沒有,便馬上要面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現在她和克裡斯就是這樣,就算是吉爾,和克裡斯的重逢也沒這麼緊迫。

    「通常情況下,我們沒必要理解怪物的背景來歷,」她說,「不過這兩種生物不一樣,明白它們的行事風格,有助於我們對付它們。」

    威蘭德對克裡斯十分信任,並不是她的錯覺。短短一段時間裡,他已經一躍成為威蘭德身邊的重要人物,地位和麥克斯差不多。尤其他不會因此自傲自大,仍然以正常的態度對待所有人,也贏得了其他人的敬重。

    在聽取了蘇緲的短暫介紹後,他不想耽擱時間,直接叫來了威蘭德、麥克斯和阿萊克莎三人。這是個非常聰明的選擇,因為他們三個是探險隊的靈魂人物,剩下的不過是聽從命令的隊員。只要這三位聽信了蘇緲的解釋,那麼隊伍成員大概也沒有什麼話說。

    他們進入圖爾站的餐廳,分四邊坐下,中間是一張被打穿幾個大洞的餐桌。這些大洞都來自於怪形的攻擊,蘇緲對它們熟視無睹,自顧自拿出素描本和鉛筆,正聚精會神地進行速寫。

    直到克裡斯盡可能地轉述了她說過的內容,她才暫時停筆,說了之前的那句話。

    蒼老的威蘭德、健壯的麥克斯,還有外表漂亮,卻精通在任何環境下探險的阿萊克莎,這三個人性別不一,年齡不一,出身背景和性格更不一樣,卻都露出了「你們在逗我」的表情。麥克斯微微冷笑,卻不說話。阿萊克莎更傾向於狐疑。其中唯一一個有興趣的人,便是威蘭德。

    「你怎麼知道這是個金字塔?你怎麼知道金字塔的來歷?」他問。

    經過怪形一役,蘇緲真是很討厭聽到這個問題。她持續在紙上畫著圖像,嘴裡說:「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們。事情的關鍵僅在於,你們相不相信我的話。」

    阿萊克莎說:「我們已經找到科考站附近的洞口。昨天的同一時間,那地方還沒有這個通道,今天上午也一樣,這時卻突然出現了。它呈三十度角傾斜,內壁光滑完美,據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勘探公司能做出這麼漂亮的活,給多長時間都不行。」

    威蘭德不惜投入重金,帶來那麼多設備和工作人員,正是為了打通前往能量反應處的通道。因此,通道的發現,讓每個人都感到困惑,更想親自下去看一看。由於普通人無法直接下去,他們正在外面安裝繩索,準備用繩子慢慢攀登而下。

    無論是誰都以為,這條通道已經是怪事的極限,卻沒想到克裡斯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外星人!而且是兩種外星人!金字塔是它們交戰的地點,也是古人類的遺址。這支探險隊必定青史留名,如果他們能夠活著回去的話。

    蘇緲看了她一眼,問道:「所以呢?你在想什麼?」

    阿萊克莎輕輕歎了口氣,像是回想著過去,若有所思地說:「路上,我曾對查爾斯說,這支隊伍的準備時間不夠,行動的太倉促了。查爾斯告訴我,他的競爭對手也有衛星,也會發現這個能量反應,我們必須要搶時間。」

    她見蘇緲認真聽著,才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缺乏應急手段和訓練。」

    「其實吧,就算你訓練一年,結果也差不多,」蘇緲冷冷回答道,「而且,現在真的沒有時間了。如果今夜我們撤退,或者呼叫更多的援助,那麼皇后將脫離金字塔,也許會跑到人更多的地方去。」

    麥克斯略帶嘲諷地說:「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克裡斯遲遲不曾說話。在他看來,蘇緲當然值得無條件相信,但她還沒說敵人的特性,他並不知道如何才能勸服他們,或者說,他們有沒有被勸服的可能。就他對威蘭德的瞭解,這位老人不會放棄和外星生命接觸的機會。

    果然,威蘭德見事態有升級的跡象,兩邊好像要把重心移向吵架,才咳嗽了幾聲,有些虛弱地說:「你們先停下。小姐,克裡斯預料你會在南極出現,卻不肯告訴我為什麼。如今他的話成真了,所以我也願意暫時相信你。麥克斯,不要多說,先聽我說幾句話。」

    「假定我們對你完全信任,樂意聽從你的吩咐和安排,請你繼續說下去吧。」

    蘇緲又看了看他們,把手裡的素描本舉了起來,展示給他們看。幸運的是,她看過這兩個系列的所有電影,曾把它們當成自己練習的素材,畫起來又快又準。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那張紙上已多出了好幾個生物。

    「這邊的,長的很科幻,有著利爪長尾巴的生物,叫做異形。它們就長這樣,這個是它們的蛋。」

    克裡斯說:「……」

    「而這邊的,體型像人類,帶著鋼鐵面具,身材粗壯,腳掌像蜥蜴的,叫做鐵血戰士。」

    大家說:「……」

    麥克斯嗤笑道:「畫技不錯,想像力也不錯啊,去做電影的角色設計,說不定能賺大錢。克裡斯,你是因為這個才看上她的嗎?」

    蘇緲說:「……」

    在威蘭德的調解下,麥克斯暫且放棄了對她的吐槽,可他臉上仍寫滿了不相信。蘇緲也不去理他,只說:「鐵血戰士也就算了,異形卻極為可怕。它們算是卵生的生物,一切異型卵由繁殖期的皇后誕出。遇到可以寄生的獵物時——不用看我,就是指你,麥克斯先生——卵的上部會自動打開,異形幼蟲從中撲出,撲向宿主的臉,緊緊抱在上面。真正的幼蟲爬進宿主嘴裡,吃空他們的內臟,然後破胸而出。出來之後,它們才會把屍體吃光,迅速轉換能量,變成成熟的大異形。」

    「所以你們明白了嗎?它們有強大的攻擊力,還有逆天的繁殖能力,」她語氣嚴肅地說,「為什麼我明知極為危險,卻要下到金字塔那裡,為的就是確認皇后死亡。我不敢承受皇后脫逃的後果。」

    阿萊克莎喃喃道:「我真不敢相信……」

    威蘭德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像在聽一個荒謬的故事。但他不愧是見多識廣的財團掌門人,立即恢復了正常,說:「我可以接受你的解釋,那麼另一種生物呢?就是被你稱呼為鐵血戰士的那些。」

    蘇緲用筆指向那個面具怪人,解釋道:「你看它們身上披著的護甲,這代表它們是個具有高科技的種族。那條直接通往金字塔的通道,就是它們用飛船轟出來的。異形是它們的試煉對象,所以我們要殺死皇后,必須得借助它們的力量。」

    「鐵血戰士有著非常奇怪的原則,明明是高科技種族,卻極為看重個人的單兵作戰能力,也極為喜歡挑戰宇宙中各種強大生物。它們默認一切異族都是敵人,但不會對沒有武器的、太弱小的存在動手,比如說小孩、孕婦,或者病重的人。」

    「就算它們不把我們當成同伴,也可以避免正面交戰。面對它們的時候,請放下武器,不要有任何過激舉動,說不定就會被它們放過了。」

    克裡斯終於忍耐不住,吐槽道:「說不定?如果只是說不定,那我寧可把武器藏在身上。」

    「它們可以掃瞄出來。」蘇緲說。

    談話期間,有好幾個人跑進來,向他們咨詢問題,都被威蘭德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這個老人把素描本拿到手裡,聚精會神地看著,眼中漸漸露出熾熱的神采。

    麥克斯搖了搖頭,說:「先生,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她吧。老實說這是個好故事,但我還是無法相信。」

    蘇緲說:「如果不相信,那你肯定會去地底看看?」

    麥克斯又是一聲冷笑,說:「那是自然,這就是我們來的目的。」

    「你們的武器裝備夠嗎?」

    「是克裡斯和我一起準備的,花了很多錢,都是軍隊用的武裝。怎麼,難道你不信任他?」

    蘇緲忽然笑了笑,「所以就覺得自己能橫著走了吧?不怕告訴你,異形可以滅掉一整支海軍陸戰隊小隊,都不用皇后出手。迄今為止,沒有皇后是被人類消滅的,都是使用種種手段,要麼拋到太空,要麼拋入深海。」

    「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怪物,」麥克斯沉下了臉,「我再問一遍,你怎麼知道?」

    「我也再說一遍,無可奉告。威蘭德先生,我說這麼多,是想告訴你。你的人設置好進洞裝置之後,就乘坐直升機離開吧。我和克裡斯會進入金字塔,嘗試與鐵血戰士接觸。運氣好的話,殺幾隻異形,說不定會取得它們的認同。」

    阿萊克莎聽到現在,才再次開口問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不想讓我們進去?」

    威蘭德又咳嗽一聲,緩緩說:「小姐,相信我,這是不可能的。我這一生都在等這個機會,不管裡面有怎樣的怪物,我都要下去。不然你以為,我帶著氧氣袋跑來南極,是為了什麼?」

    這一次,連克裡斯都露出了不贊同的意思,麥克斯卻恰好相反。蘇緲無語了幾秒鐘,想想電影裡的威蘭德的確是這種人,便說:「我相信你,我知道只憑言語,很難取信於人。但是我希望你把危險說清楚,給他們提供選擇,讓想離開的人離開,其餘的人做好準備再進。」

    想也知道,這幫人像怪形裡的科考隊一樣,興沖沖跑來南極,準備搞個世紀大發現。結果半路殺出一個神秘女人,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打道回府?這事怎麼想怎麼不可能。但蘇緲覺得,其中也會有願意相信她的人,願意回去的人,不能讓他們白白送死。

    威蘭德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這是個公平的做法。好吧,我馬上就召開全體會議。我也在這裡向你保證,一旦你的說法得到了證實,我將帶著所有人撤出金字塔,立刻向有關部門匯報,要他們帶大批軍隊來。」

    「……他們不會認為你在胡說八道?」

    威蘭德說:「這點影響力,我還是有的。不過相反,如果我們決定要進入金字塔,也請你不要再阻攔了。事實上,我馬上就想下去看看。你不也說越快越好嗎?」

    蘇緲覺得多說無益,便表示沒有意見,只說:「那在下去之前,千萬要告誡他們,小心……」

    忽然之間,窗外細雪漸起的冰原上,傳來一陣騷動。麥克斯皺了皺眉,跳起身來,大踏步走向窗口,同時大喊道:「發生什麼事了?」

    可根本沒等他喊完,騷動便一刻比一刻大,最終一片慌亂中,傳來了數聲慘叫,人類的慘叫。

第五十章

    慘叫聲微弱而清晰,驚的蘇緲一個激靈。她跟著麥克斯跳了起來,伸手到外套口袋裡摸槍。但剛掏出一半,她又把槍塞了回去,急匆匆地直奔門外。克裡斯緊緊跟在她身後,其次是一臉緊張,手裡拖著威蘭德的阿萊克莎。

    「你的槍在我這裡!」克裡斯說。

    他猛地加快速度,跑在了她旁邊,從衣袋中取出兩把手槍,遞給了她。那正是蘇緲在海中遺失的物品,不必裝彈卻不能長期使用的獎勵。克里斯本人則解下背後的盒子,右手一抖,盒子便順利地打開了。裡面露出了一把烏黑的突擊步槍,還有數只彈匣。

    在幾秒鐘內,克裡斯便完成了扔盒、裝彈、調校的過程。他的隨身行李不只這個盒子,還有一個軍用背包,不知裡面裝著什麼精良的槍械。

    蘇渺茫然地接過那對槍,看了看它們。現在她身上有三把手槍,卻是哭笑不得,因為那兩個強敵實力非凡,面對它們時,手槍的威力只是聊勝於無。

    她先道了聲謝,才說:「我覺得這不是好主意。」

    「為什麼?」

    麥克斯說探險隊武器準備的很充足,的確是真話。從傭兵到科學家,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手槍。傭兵隊伍還裝備著突擊步槍、衝鋒鎗,以及榴彈發射器。照明彈、燃燒彈、煙霧彈等配置更是應有盡有。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若想要更高級的武器,得經過將官的批准,即使威蘭德也很難弄到了。

    但是蘇緲深知對方的厲害,並不認為有這麼多槍就能取勝。在電影世界中,異形蜂擁而上,幹掉了未來的海軍陸戰隊。而孤身行動的鐵血戰士也非同小可,屢次殺死叢林中的特種小隊成員。這群人就算武裝到牙齒,也比不上正式服役的士兵。

    「因為,可能是鐵血戰士來了,就是那三個要進行試煉的青少年,」她急匆匆喊道,「比我想像中快很多啊。最好別拿槍指著它們,會被判斷為敵人。它們對敵人可不會手下留情。」

    在她的預計中,還有一段時間才會正式進入劇情。因此,一直以來,她的側重點都是背景知識,尚未來得及介紹它們的攻擊能力。這兩種怪物的肉搏能力都很強悍,異形能夠做出閃電般快速的撲擊,鐵血戰士的動作卻比它們還快。若隊員們自以為火力充足,要和人家死掐,那結局肯定很不太樂觀。

    可是在這個時候,就算要提醒,也已經太晚了。最初的騷亂和慘叫過後,外面就響起了激烈的子彈掃射聲。同時,慘叫和逃跑的聲音也沒停止停止,聽起來一片混亂,就像被敵人突襲了整個營地。

    麥克斯步履匆匆,從後面趕上,大聲喊道:「行了!我相信你!告訴我,需要注意什麼!」

    「讓我先看看……」

    蘇緲以習慣了迅速行動,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至大門外,一看之下,頓時愣在了那裡。

    白皚皚的冰原上,細雪已經變成大雪,隨著寒風在空中獵獵飛舞,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穿著防寒服的人們四散奔逃,猶如一群無頭蒼蠅。數名傭兵端著衝鋒鎗,向同一方向掃射著。某個戴著眼睛的金髮男狂奔向他們,大叫道:「有怪物從通道裡跑出來!救命啊!」

    不用他說,蘇緲已經看到了襲擊人類的怪物。

    雪地白的耀眼,襯托出它們漆黑發亮的外殼。這兩隻怪物足有三米長短,曲線流暢,頭部形狀像一頂造型古怪的長頭盔,身後則拖著一條帶著尖鉤的尾巴。它們四肢末端都附有利爪,肢體力量極大,只要選定一個人為目標,那個人就很難逃出生天。

    它們的奔襲也是極快,竟然無視交錯成大網的火力線,到處追殺逃跑的人類。其中一隻按倒了附近的機械工,一張嘴,嘴裡的舌頭就打穿了他的頭顱。有個傭兵見它離自己很近,急忙扛起榴彈發射器,對準它來了一發。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席捲了圖爾站,只見那地方泥塵飛揚,無數泥塊冰雪被炸上半空,雨點般澆在附近的人身上。可傭兵的攻擊太倉促,這發榴彈炸偏了目標。待硝煙散去,那只異形身體一側被炸掉了一大塊,放開機械工,朝著他猛撲過來。

    蘇緲心知手槍無用,但身處此情此景,已經無暇更換武器。她一邊往雪地裡跑,一邊大喊道:「它血液是濃酸!離它遠點!」

    這句話到底還是喊晚了。黃綠色的血從創口中湧出,凌空劃出一道弧線,最終落在了那個傭兵臉上。

    皮膚和酸液一接觸,立刻腐蝕融化,一氣腐蝕到頭骨,讓他因痛苦而放聲大叫。蘇緲無可奈何,又喊了一句,「別讓它靠近,它的血能腐蝕金屬和石塊,從遠處打!」

    喊出這話的時候,她掣出衣袋中的雙槍,略一調整高度,便瞄準異形的腦袋,盡可能快地扣下扳機。機械工和傭兵都已無法存活,所以她不在意會不會誤傷,只是全力射擊,想把它攔在一定距離之外。克裡斯正位於她的左後方,端起手中步槍,瞄準同一位置,奮力噴吐著子彈。

    他們的射擊相當準確,每一槍都瞄準頭部,槍械射速也快。那只異形本就身受重傷,堅持著向前衝了幾步,便被打的不住倒退,最後哀鳴一聲,匍匐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麥克斯不停大聲呼喚,讓隊伍成員各歸各位,自己也拿起了武器,參與圍剿最後一隻異形。其他成員見只剩一隻異形,勇氣頓時又回來了,全部掉轉槍口,不要命地圍毆著它。

    在密集到可怕的攻擊下,那只異形的腦袋被炸開,黃綠血液噴了一地,發出滋滋輕響。血液濺落之處,雪地迅速下陷,就像被開水潑上去似的,腐蝕出大大的坑洞。

    克裡斯持槍掃視了一圈,確認沒有異形後,才冷冷說:「集合剩下的人,繼續保持警戒,清點死傷人數。麥克斯,去直升機裡把重機槍拿出來,普通手槍很難傷害它們。」

    蘇緲手裡一直扣著幾枚珠寶。這個時候,就算一枚珠寶價值一百萬美金,她也不會感到可惜,畢竟性命才是第一位的。在關鍵時刻,她倒是能變成尺蠖,鑽進雪堆逃走,但同伴勢必難逃噩運。等他們都犧牲了,她自己一樣孤掌難鳴。

    「給我別的武器,我槍法比你們好,」她說,「我的的手槍威力雖然大,傷害卻不明顯,我覺得只能射穿它們的表皮。得連續射在同一個地方,才有可能造成實質傷害。」

    克裡斯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會用別的槍嗎?」

    「會。」

    手機獎勵的雙持作戰能力,並不限於兩把手槍,或者兩把菜刀。只要是她能拿動的武器,什麼都行,自然包括探險隊帶來的槍。

    事已至此,麥克斯終於無話可說,向旁邊的同伴喊道:「范海頓,拿槍給她,配備和你一樣。你身上帶著什麼,就給她什麼!」

    威蘭德在阿萊克莎的保護下,快步走了過來。他看著雪地上的慘景,臉上肌肉不斷顫動著,良久方說:「這簡直是一場噩夢……這些生物就是異形吧?可你剛剛說過,幼蟲需要寄生宿主,才能長成完全體。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當然只有手機知道。

    異形幼蟲需要宿主,並非多此一舉的過程。它們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獲取不同生物的基因,才能很好地適應當地環境。這種機制非常巧妙,但也決定了它們的不足之處,即異形必須寄生宿主才能成長。

    「我不知道,也許金字塔裡自帶能量,讓它們有機會成長,」蘇緲回答道,「畢竟鐵血戰士已經離去幾萬年了,若我是它們,才不會期待人類主動送上祭品。」

    「裡面有更多的這種怪物嗎?」

    「……我還是不知道。」

    就外表,猙獰程度來說,鐵血戰士也不比異形好多少。但看著滿地血跡,還有肢體不全的死者,被科普了外星生物的幾個人,都有了相同的想法。

    那就是,「鐵血戰士什麼時候才能來啊。」

    阿萊克莎反應極快,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聲說:「威蘭德,我們不能留在這裡。你看,雪越下越大,這是暴風雪的預兆!我們必須馬上撤退,再等下去,想走都走不了!」

    這句話正中蘇緲下懷,因為這支隊伍裡,有幾位不擅長戰鬥的科學家,有的戴著眼鏡,有的瘦削蒼白,一看就知道是不怎麼活動的宅男。他們的戰力說不定還不如娜娜,即使留下,也只會增加犧牲者。

    威蘭德想說點什麼,卻沒能說出口,默默點了點頭。

    這幕慘劇過後,已經不需要任何解釋。就算威蘭德什麼都不說,其他人也都人心惶惶,根本不想知道什麼狗屁原因,只希望盡快回去。

    最要命的是,在暴風雪天氣裡,就算是他們,通訊也會受到影響。而且,沒有國家認為南極會成為戰爭地點,所以這裡沒有軍事基地,只有科考基地。等空軍到達這裡的時候,也許整個南極洲都充滿了人類異形和企鵝異形。

    蘇緲一想這個畫面,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洞口。但撞死無濟於事,她只能對他們說:「你們要走就走吧,這樣可以避免擴大傷亡。但是,請你們把武器留下,我不能走,我得看守這個通道,等鐵血戰士抵達。」

    這個時候,在克裡斯的指揮下,麥克斯正帶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傭兵,把幾架重機槍往洞口搬。老實說,他們也不想留在這裡,但更怕通道中再有異形衝出,所以,搬東西的動作比什麼時候都迅速。

    阿萊克莎大驚,不客氣地說:「你瘋了!你覺得可能嗎?就憑你和克裡斯?」

    蘇緲說:「可不可能,要試過再說。你想過沒有,如果異形逃出金字塔,就會在整個南極大陸上擴散。那麼即使你們聯繫到空軍,就一定能全滅它們嗎?要是能,我也願意立刻登機逃走,我又不傻。」

    克裡斯簡短地說:「我和她一起。麥克斯,讓他們去設置重機槍,你先教她怎麼用。」

    麥克斯一下子愣在了機槍旁邊,問道:「你們不是認真的吧?這哪是普通人能應付的敵人?」

    「所以要等鐵血戰士來啊,」蘇緲說,「我將盡力和它們溝通。」

    阿萊克莎竭盡全力指揮施工隊,要他們別管那些設備,扔在原地,先把同伴的屍體抬進直升機再說。那些人只不過是被僱傭而來的技術人員,見說好的鑽探工作變成了恐怖電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執行著她的命令。

    他們的工作進入正軌後,她才走了過來,極為篤定地說:「我本來覺得你的選擇很瘋狂,但我現在改了主意。麥克斯,你保護威蘭德回去吧。重型卡車車隊正在路上,現在有風雪,也許他們只能半途紮營。你們和他們匯合後,能逃多快就逃多快,去聯繫軍隊,告訴他們這裡出現了外星怪物!」

    威蘭德下意識看向她,問道:「那你呢?」

    「我也留下來,這位女士說的對。我們是知情的唯一人類,有責任阻止它們到達地表。如果裡面真的有『皇后』,那麼,我們必須阻止它。」

    她本就是個富有責任心的人,中途因探險隊準備不充分,不願帶領這支隊伍,卻怕他們在南極出事,仍咬著牙留了下來。這不是她第一次為他人做出讓步,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威蘭德思考了一會兒,毅然說:「那我也留下。」

    蘇緲說:「……」

    她轉過腦袋,想開口勸阻這個老人,見克裡斯對她擺了擺手,便放棄了,要麥克斯繼續解釋。克裡斯則對威蘭德說:「不行,你的身體狀況太糟糕,留在這裡,只不過是送死而已。」

    「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壽命,因為有錢請最好的醫生,才能站在這個地方,」威蘭德固執地說,「我對這些人說,這裡有個世紀大發現,然後把他們帶進了地獄。就算現在逃走,我也只有幾個月好活,所以何必這麼麻煩呢?我不想置身事外,讓我留在這裡吧,麥克斯,你帶他們走。」

    麥克斯遲疑一下,說:「如果你要留下,那我也不走。你每年付我這麼多錢,不是讓我遇到危急情況就逃跑的。」

    蘇緲聽著他們的對話,雖然有些感動,卻不得不出言提醒道:「要走的人就趕快,你們聽這風聲,再等下去,肯定會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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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這幫施工人員是由威蘭德精心挑選,重金聘請,萬里迢迢運送到這裡的。在國際市場上,他們的團隊很有名氣,幾乎沒有口碑更好的存在。他們的動作也真對得起這筆錢,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設置好了供人攀登下去的繩子,還有安置在洞口之外的彈繩裝置。

    按照預定計劃,探險隊成員中會有一位機械師。他攜帶著另外一部分設備,沿繩索攀援至洞底,並把設備安放在那裡,設置到待命狀態。這樣一來,探險隊回程之時可以輕鬆很多。只要按一下按鈕,滑車就能把乘客拉上去,不用辛辛苦苦地爬回地面。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敢下去幹這活兒。

    一旦決定了哪些人留下,哪些人撤退,他們的動作便井然有條。麥克斯做出簡單分配,留下絕大多數武器,囑咐下屬幾句,讓他們保護好其他人。阿萊克莎也走向一個金髮女隊員,和她做了個短暫交談,要她照看那個戴眼鏡的矮個男,還有那個說話有點結巴的瘦弱男。

    離開的人為數眾多,只能留下一架直升機,駕駛著其餘三架離開。漫天風雪中,直升機們戰戰兢兢地上升,摸摸索索地試探飛行,看的蘇緲一陣擔心。最後,他們大概覺得天氣還可以,在空中逗留幾分鐘,便迅速飛向來時的方向。

    麥克斯單膝跪在雪地裡,和克裡斯一起清點整理槍械,分發武器。他一邊干手頭的活,一邊抱怨道,「這件事真特麼衰,我幹這行十年了,從未遇見這麼棘手的局面。」

    阿萊克莎提著一大盒攀山工具,把它們倒出來,挑選著必備用品,聞言說道:「我以為,你選擇留下,就已經有了無法活著回去的覺悟。說起來,我總覺得心裡沒底。如果不拿武器,怪物上來的時候,我們來不及反應。如果拿武器,不是會被那個外星人當成敵人嗎?」

    克裡斯招了招手,要她過來拿武器,同時說:「其實我們早就說過,你們不必留下。」

    威蘭德則轉向了蘇緲,說:「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不要多說廢話。女士,我們見過了異形,趁現在沒有新敵人,你多說說鐵血戰士的事吧。」

    蘇緲說:「我要被凍成渣了。」

    「……」

    她和這些人已經互通過姓名。由於大家都認為,「緲」是貓的名字,所以還用著小姐、女士等稱呼。此時,她木然站在一架重機槍後面,迎著呼嘯而過的寒風,動不動打一個哆嗦。阿萊克莎見她凍的臉色發白,急忙拿出一頂羊毛帽,又給她換了新防寒服,才讓她哆嗦的不那麼厲害。

    這裡共有五個人,不過通道的寬窄有限,無法一次擠進去。四挺重機槍對準洞口,有種虎視眈眈的感覺。只要有東西出來,它們就會同時開火,把它打成碎片。娜娜遵從蘇緲的吩咐,向前飛了一段距離,停落在通道上方,監視著深處的動向。

    「鐵血戰士穿戴著面具和護甲,有隱身能力,不過隱身遇水會失效。青少年們沒有熱武器,只有砍刀、拳刃、戰矛等冷兵器。金字塔裡放著幾隻肩炮,正是為它們準備的。只要它們從機關中取出肩炮,就代表試煉開始。」

    阿萊克莎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那肩炮的威力很大吧,我們能用嗎?」

    「很遺憾,不能,」蘇緲拉起領子,把臉包住,只露出一對眼睛,悶聲悶氣地說,「那是安裝在護甲上的裝備,和智能系統連接,我們拿了也無法使用。」

    麥克斯忽然說:「我有一個想法。我們不要下去,就等在這裡,等到軍隊抵達。無論是什麼,只要敢露頭,我們就把它打爆。鐵血戰士要進去,隨便他,我們可以等候戰鬥結果。」

    蘇緲冷冷說:「我也有一個想法,你們要不要聽聽?」

    「誰堵住你的嘴了嗎?」

    「……我在想,也許經過這麼多年,金字塔的培育機制已經壞掉了,無法正常運行。也許,異形皇后生出異型卵,不需要宿主就能成長為大異形。也許,我們等候的時間越長,裡面的異形就越多。最終我們沒能等到軍隊,就被從洞口衝出的皇后踩成五張煎餅。」

    阿萊克莎皺眉道:「你說過,皇后是被囚禁在裡面的,難道還能脫困?」

    「我是不明白編劇的想法啦……總之,異形血液能夠腐蝕捆綁皇后的鐵鏈,犧牲一隻異形,就能將鐵鏈腐蝕到不堪重負,被皇后輕易掙脫。但皇后在排卵期間無法移動,是個巨型靶子,所以我的想法是,就算等不到鐵血戰士,我也得主動進去。」

    麥克斯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威蘭德苦笑道:「既然已經有兩隻異形出現,那你的推測很有道理。話說,既然越早越好,你為什麼不直接下去?」

    「魚在砧板上時,還要掙扎兩下呢,這就是我的掙扎。」

    「……」

    克裡斯甩了甩身上的雪,也罕見地露出苦笑。他說:「倘若鐵血戰士就在這裡,你打算怎麼和它們溝通?要是它們現身就殺人,我們又能做什麼?」

    蘇緲心想,那自己就只能吊死在手機家門口了,嘴裡卻說:「還沒想好。」

    阿萊克莎問道:「它們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嗎?」

    「能,面具有翻譯功能,可以把英語翻譯過去。不過它們的發音器官和人類不一樣,只能模仿短小的句子,不能正式學我們說話。」

    說著說著,蘇緲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事實上,金字塔裡安排了肩炮,本身就說明,即使在鐵血戰士的社會裡,也不認為青少年應該和異形肉搏。因此,探險隊取走肩炮後,間接導致了兩隻鐵血戰士的死亡。

    皇后的脫逃,更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若非它們身上帶著用來同歸於盡的炸彈,威力猶如小型核爆,只怕直到劇情結尾,阿萊克莎也未必能夠逃出生天。

    她知道,皇后不是他們能應付的對手。她遲遲沒有進入通道,除了擔憂地底的異形之外,還想說服鐵血戰士。希望和它一起進去,然後扔下炸彈就跑,千萬別想和皇后死磕。但它實在沒理由聽她的話。

    沉思中,她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大喊道:「又有東西上來了,是異形!」

    自通道深處,又有兩隻通體漆黑的大異形爬了上來。它們行動輕巧,速度奇快,由於始終沒收到先遣隊的消息,義無反顧地衝上地面。這兩隻異形的體型比方纔的還大一點,一樣皮糙肉厚,嘴邊淌出粘液,令人望而生畏。

    蘇緲學著麥克斯的樣子,站到機槍架後面,擺好姿勢,又確認了一次敵人的位置,帶點忐忑,又毫不猶豫地開了火。

    其他人見她動手,急忙跟上,跟著掃射她攻擊的方位。數尺長的火舌自機槍口噴了出來,彈殼飛速落在雪地裡,轟鳴聲更是震耳欲聾。通道中傳來恐怖的嘯叫,有只比較強壯的異形衝出黑暗,在探照燈的範圍裡露了一下頭,立即被機槍掃射下去。

    克裡斯不斷注意著蘇緲的表情變化,見她做出「行了」的表示,便讓麥克斯停止攻擊,以免無謂消耗子彈。

    麥克斯聞著鼻端的火藥味,心有餘悸地望向那片黑暗,說:「沒了嗎?還有更多的嗎?金字塔是它們的大本營吧?」

    阿萊克莎則在洞口探頭探腦,皺眉道:「這樣一來,通道裡肯定沾染了它們的濃酸血液,不知是否會腐蝕繩子。再來一批的話,血液會噴濺的到處都是,我們下去的時候,可要小心了。」

    麥克斯驚訝地說:「你也認為應該下去?」

    「是的。」

    「但如果路上碰到這些怪物,那我們豈不是……」

    威蘭德再次皺眉,一邊咳嗽一邊說:「總要冒險試試看吧,其實我們來到這裡,本身就是在冒險了。」

    蘇緲心知最好不要再等,急匆匆說:「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要進去。這些機槍能帶下去嗎?它們看起來很沉啊。」

    克裡斯打量著他們,說:「我、他、她應該背得動,你和威蘭德大概不行。我不是說你們背不起這樣的重量,而是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在負重時難以行動自如。」

    「輕機槍能傷害它們嗎?」

    「應該沒問題,」克裡斯說,「只不過,退敵效果可能沒重機槍這麼好。」

    這時候,風雪已經大到讓人難以忍受。他們要麼前進幾步,到通道前段暫時躲避,要麼後撤到圖爾站內。如果繼續站在野外,那麼,即使有防寒服和雪地靴,在接下來的一小時內,也會凍成冰棒。而且威蘭德明顯有些吃力了,不斷喘息著,甚至拿出了一個哮喘吸入器。

    然而,正當他們收拾行裝,往身上挎槍、背起背包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奇怪的輕微呼嚕聲。

    蘇緲曾在劇情中聽過許多次這聲音,頓時又哆嗦了一下,以慢鏡頭的速度緩緩轉身,正對著背後的那個高大生物。

    這五個人中,沒有一個是笨蛋,反應速度都是奇快。也就麥克斯出於職業本能,象徵性地揮舞了一下槍,但一見其他人都迅速放棄武器,也跟著把槍收了回去。

    那生物身披金屬裝甲,有一半肌膚□在空氣裡,卻沒有任何寒冷的表現。它的皮膚凹凸不平,呈暗沉的黃綠色,頭上長著無數小辮子樣的頭髮。如同蘇緲所說,它隨身並未配備任何槍械,手中倒提著一根戰矛。

    蘇緲腦子動的倒也快。她覺得,若這隻鐵血戰士對他們有敵意,那根本不會放棄佔據優勢的隱身狀態。它肯冒著大風雪現身,估計沒有屠戮眼前人類的想法。不管是不是手機的安排,讓它的警戒性降低,他們都不該錯過這個機會。

    她動了動發僵的嘴唇,擠出一個笑容,說出的卻是自己都沒想到的話。

    「就你一個人來嗎?你的同伴們呢?它們是遲到了,還是不來了?」

    儘管身處這麼危急的情況下,無法因接觸外星生命而驚喜,阿萊克莎還是生出想要扶額的感覺。她心中不安焦躁的感覺被沖淡了,只專注地看著這個鐵血戰士。

    「你能不能聽懂我的話?」蘇緲又問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往前踏了一步。

第五十二章

    「你確定它能聽懂英語?」這是所有人心裡的想法,卻不敢說出來。

    鐵血戰士給人的感覺,和異形並不一樣。即使是以人類為宿主的異形,其外形也明顯是隻怪物,雖然有頭、軀幹、四肢,卻不可能讓人類聯想起智慧生命。鐵血戰士則不同,它那看似破爛的裝甲、面具上偶爾閃耀出的紅光,還有試探性的現身,都證明它是個富有智慧的物種,大概不會毫無理由地衝上來亂砍一通。

    同時,這也讓威蘭德等人更清楚地意識到,這就是真實存在的外星生物。如果他們能活著回去,整個世界的確會因他們而震動。

    這個時候,暴風雪劇烈到迷人眼目的地步。鵝毛大的雪片毫不吝嗇地灑向大地,在空中被寒風裹住,沿水平線橫飛出去,遲遲無法落地。

    如果身處木屋之內,耳朵聽著外面的風聲,都會覺得它像鬼哭狼嚎,何況他們是在室外。但是一個陌生的生物就在眼前,竟沒一個人敢胡亂移動,都直挺挺地立在風雪中,一邊做出「我們溫柔無害」的姿態,一邊把警惕性提到最高點。

    在這種情況下,每過過一分鐘,感覺就像平常的一個小時。蘇緲最終沉不住氣,試探著向前邁出一步,說:「請回答我……」

    話音未落,那個幾乎被人類遺忘的洞口中,翡翠色的娜娜衝了出來。為抵抗狂猛的寒風,它已變成最大的大小,見到蘇緲,便徑直撞了上來,死死抱住她的背包,然後逐漸縮小體型,把自己塞進包裡。

    可是,蘇緲根本無暇理會它的去向。意識到它的行為代表著什麼後,她霍然轉身,揚手扔出了一枚亮黃色的寶石。

    她還沒有心思研究項鏈上的寶石,但從純淨的顏色看,它大概是黃色彩鑽。只是,即使是這種純度的彩鑽,也沒能得到風光機會,就被當做手雷扔了出去。風速雖高,可蘇緲投擲之時,熟練的像最出色的戰士。

    那個巨大黑影剛竄出洞口,便遭到顏面直擊,消失在一團絢麗的火光中。灼熱氣浪撲面而來,洞口附近的人紛紛避讓,根本顧不得後面的鐵血戰士。

    蘇緲也是一樣。煙霧只持續了幾秒鐘,便被狂風吹散。她怕那異形不死,順手抄起身上背著的機槍,對準洞口位置,隨時準備開火。但她白白擔心一場,待濃煙散盡,地上露出的赫然是異形屍體。

    其實它還沒有死透,不能算是真屍體。它上半身露在洞口外,偶爾抽搐幾下,最終抬起那被炸掉一半的腦袋,舌頭彈了一下,便不再動彈。

    目擊這場以多欺少的慘劇,那隻鐵血戰士總算動了。它慢慢向前走來,面具右上方的紅點不住閃爍,輪流罩在每個人身上。

    「它在掃瞄我們……」蘇緲低聲說。

    若能成功獵殺異形,在臉上留下異形血液腐蝕出的標誌,又能成功返回飛船,才是它們成人禮完成的時候。電影中,阿萊克莎正是因為反應快,挺起落在地上的戰矛,讓撲向她的異形穿在了戰矛上,才得到鐵血戰士的認可,把她算作同伴。

    當然,現在他們獵殺異形,用的是重火力武器,不能算自己的肉搏能力。但鐵血戰士也需要肩炮狩獵,兩相對比,蘇緲頓時覺得人類這邊戰力還不錯。

    面具後面,呼嚕嚕的聲音愈發頻繁。他們都猜它在說話,或者在表達某種情緒,卻無人能夠體會。

    蘇緲忽地靈機一動,打了個停下的手勢,解下背包,從裡面掏出了這個素描本。她翻到畫著異形的那一頁,指向正中央的異形皇后,又指指洞口,並不斷做出脫離束縛,衝向前方的動作,試圖讓它明白,皇后將會衝上地面。

    同時,她記得那個小核彈一樣的炸彈在它手臂上,仔細一看,那裡果然有個匣子般的東西,立刻大喜過望。可她指向那盒子的時候,卻被那只蜥蜴前爪般的手一下子拍開,只好捂著手背作出爆炸的手勢,意思是讓它炸掉金字塔。

    威蘭德憂心忡忡,又深深興奮著,心臟幾乎無法負荷。可他看著蘇緲啞劇般的表演,仍是忍不住吐槽的*,壓低了聲音道:「我的天,這簡直像是和海豚或者猩猩說話。」

    然而,即使蘇緲這麼努力,鐵血戰士也看不出什麼異樣。它緊盯著素描本,似是在分析它,忽地甩開大步,逕直走向通往金字塔的洞口。

    五個人類不知這是什麼意思,開始面面相覷。但反正他們要跟著進去,便迅速行動起來,該背東西的背東西,該設置繩索的設置繩索,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等把包裹都背到背上,他們表現的極為自來熟,大搖大擺地跟在鐵血戰士身後,準備往通道內部走。

    鐵血戰士並不理會它們,看了看通道,連繩子都不用,逕直蹲下,如同滑雪者一般,從洞口直接滑向最深處。

    蘇緲大叫道:「喂!等等啊!」

    克裡斯苦笑道:「看起來,它不打算襲擊我們,卻也不想加入我們的隊伍。大概不會有更多的援軍了,走!」

    與鐵血戰士一比,五個人頓時被打回「正常人類」的原形。克裡斯和麥克斯訓練有素,迅速又穩健地下攀。阿萊克莎要照應威蘭德,速度比他們要慢。蘇緲則是因為沒經驗,爬的和她差不多快。

    「會設置上來的裝置嗎?」麥克斯問。

    克裡斯和阿萊克莎同時點頭。克裡斯說軍隊裡也有這種設備,阿萊克莎則一直獨自行動,不存在團隊這種東西,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蘇緲無奈地說:「它不肯用那個炸彈,這倒沒什麼。我只是擔心,它的速度和我們不同,發現塔底的情形出乎意料,甚至無法逃生的時候,會不會引爆它,把我們也埋葬在裡面?」

    克裡斯倒是一臉平靜,說:「既然那是同歸於盡的武器,它當然不會輕易使用,換了我,我也做不到聽別人幾句話,就把殺傷力那麼大的東西到處亂扔。」

    麥克斯咕噥道:「早就說過別下來了。」

    「我也害怕,可這是必須親眼確認的事,」蘇緲解釋道,「如果它沒能啟動炸彈,就被皇后一擊斃命,那我們最終也得拚命死戰,這又有什麼不同呢?」

    鐵血戰士的面具有掃瞄功能,代替它們本身並不發達的視力。它能看穿整個金字塔,定位人類和異形的位置,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房間。

    蘇緲一手握登山錘,一手拽著那根繩子,努力回想著情節,然後說:「其實我們該留下那位語言學家?」

    「塞巴斯蒂安?」

    「對,他應該能破譯金字塔裡的文字,找到各個房間的用途。不過他既然不願留在這裡,就當我沒說吧。我要事先警告你們,金字塔的結構十分鐘變一次,大門會關閉,地面會突然裂開,露出新的通道。這大概是為了增加狩獵難度,對我們卻是很不幸的消息。因此,我們必須時刻待在一起,千萬不要走散。」

    此時,他們都知道事態緊急,均以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前進。所幸通道深入地底,溫度沒有雪原上那麼低,不然更是雪上加霜。

    其實鐵血戰士拋下他們,孤身前行,並非純粹的壞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它也可以為他們開路,讓他們的路途更加順利。說到底,那兩個外星種族才是死敵,人類不過是掙扎求存的螻蟻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事態看起來也沒那麼糟糕了。克裡斯忽然說:「既然它得先找到肩炮,那就有追上它的辦法。你知道肩炮在哪裡嗎?」

    蘇緲見過的那個金字塔,其實就是影棚佈景和電腦特效的綜合體,糊弄一下屏幕前的觀眾,哪有什麼細節記憶。但她是唯一知道劇情的人,自然不能什麼都不做,認真回想後,回答道:「似乎在必經之路上,裝在一個長條匣子裡。需要密碼才能打開,但反正我們又不需要……」

    一旦交談起來,這段令人全身酸痛的路程也變的舒服多了。商量之後,他們決定下到通道底部,先安置好逃跑用的設備,再奮起直追鐵血戰士,爭取和它一起行動。

    蘇緲並不知道試煉成功的標準,但想也知道不是狩獵皇后。從她的記憶來看,似乎每次的祭品都是定額,參加試煉的青少年也是定額。她估計,它們得殺掉塔中的所有異形,才能堅持到大門重新打開的時候。

    但現在……

    沒有人知道裡面有多少異形,沒有人知道皇后什麼時候脫離。事實上,鐵血戰士沒把他們誤認成祭品,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但這也表明,它接受了沒有祭品卻有異形的事實。

    一路攀行到最底部,連經驗豐富的阿萊克莎也在氣喘。她和克裡斯合力,裝好了那個能迅速滑到地表的滑板,並把旁邊的控制面板打開。

    「要做好沒有援助力量的準備。」克裡斯簡短地說。

    他和麥克斯都是全副武裝,身上挎著的機槍不算,背後還有榴彈發射器,腰間也掛著幾個威力強悍的投擲類炸彈。蘇緲看了看他們,回應道:「我的認路能力不是很好,還要請你們多多費心,記住裡面的構造,還有回程的路。」

    通道離金字塔還有一段距離,只要往前走幾步,那座氣勢磅礡的建築便出現在視線範圍內。阿萊克莎打出一發照明彈,看著它曳出長長的尾巴,高懸在金字塔上方,用強光照耀著下方的一切景色。

    他們中,只有蘇緲沒見過真正的金字塔。但她看到它的時候,就被它的氣魄鎮住了。那是一座建築工藝十分精湛,外表勻稱美妙的古代遺跡。想起它的背景,還有背後存在著的真正主人,更是令人心潮澎湃。

    不需要多餘的話,五個人便同時跑動起來,奔向那長長的石階。照明彈熄滅之後,照明光源就只有他們頭上和腰間戴著的探照燈。燈光雖然明亮,卻無法籠罩這麼大的範圍。在急劇搖動變化的光線中,金字塔彷彿一隻猙獰的怪獸,張開大口等著自投羅網的獵物。

    蘇緲踏進大門,眼前又是一段石階,登上這段石階,才算正式進入金字塔內部。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想先看看房間的排列和分佈,卻又都眉頭一皺。

    不算太遠的地方,隱約傳來數聲爆炸,像是有人在那裡戰鬥,並動用了重型武器。

第五十三章

    「異形不會隱身,」阿萊克莎忽然說,「我們運氣真好。」

    其實她只想找個話題,鬆懈忽然緊張起來的氣氛,效果卻不太明顯。麥克斯正在東張西望,聽了這話,沒好氣地說:「去查查牛津大詞典吧,裡面『好』的定義肯定和你的不一樣。」

    蘇緲不接他們的話,只說:「這裡沒有燈光,根本看不到稍微遠點的地方。對異形來說,是很合適的潛伏環境。事實上,如果有只異形趴在黑暗的角落裡,就能和黑暗完美融合。就算它們不會隱身,在我們眼裡,和隱身也差不多。」

    如果探險隊全體抵達金字塔,一定會好奇地到處看看摸摸,進入每個房間,觀察研究房間上的壁畫。那些壁畫都是歷史記錄,生動地描述著人類、鐵血、異形這三者的關係。同時,由於建造金字塔時,阿茲台克人已有了文字,畫面旁邊還附帶著一些文字。

    文字之中,寫出了金字塔的變化時間,還有每個房間的名字。但語言學家已經離開,他們看也是白看,只好把注意力放在通道裡,急匆匆地趕往有異狀的地方。

    阿萊克莎說他們運氣好,倒也不全是廢話。他們之前的判斷沒錯,一路追著鐵血戰士的行跡,相當於用它開路,沿途沒遇上任何異形。

    可是,金字塔身處地底,通道裡伸手不見五指,又不存在電影觀眾的上帝視角。人類視覺可見範圍極小,只能看到被探照燈照亮的地方。這樣一來,自然增加了他們的心理壓力,讓每個人都如臨大敵,動不動回頭看一眼,一驚一乍的,就怕被敵人從後突襲。

    然而,沒等他們走出幾步,金字塔的入口大門便徐徐下降。最終,伴隨著一記沉悶的落地聲,大門嚴絲合縫地關上了。這道石門極為厚實沉重,絕非人力可以打開,必須用火藥炸開才行。不然的話,只能在塔中靜等,等一個循環週期結束,門才能再次升起。

    不知為什麼,他們陡然感到沉重的壓力,不覺放慢了步伐,屢屢回頭。克裡斯皺眉道:「這表示試煉開始了?」

    他們帶有足夠的炸藥,足以炸開石門,所以他不擔心脫身問題,只擔心脫身的概率。這座金字塔乍看雄偉宏大,進入之後,卻像個巨大的囚籠,裡面還危機四伏,簡直就是電影中的特殊地點。

    蘇緲外表平靜,心裡也是一上一下,直到石門完全落下,才歎了口氣,說:「是的,試煉開始了。要小心啊,寧可被殺死,不要被捉走。俘虜會被幼蟲破體而出,結局極其悲慘。不過,現在局面這麼混亂,我也不知道它們還會不會抓人。」

    他們雖不是特工,卻都有聽音辨位的經驗。從爆炸聲的強度判斷,那地方離他們不遠。如果她沒猜錯,那只倒霉的鐵血戰士剛拿到武器,就被異形圍住,正在和它們鏖戰。爆炸聲自然來自肩炮。

    她記得肩炮體積不大,和成年人前臂差不多長。它將被安置在鐵血護甲的肩部,同樣由智能系統控制,指哪打哪。別看它體型小巧,威力卻不差,只要能打中,就是一炮一個異形,堪稱殺敵利器。

    從這一點看,這試煉難度並不太大。只要它們沒正面遭遇皇后,就能順利完成試煉。蘇緲甚至有種感覺,給她一套附有掃瞄功能的護甲和肩炮,她也敢在金字塔裡橫衝直撞。

    一行人顧不得隱藏腳步聲,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直奔,希望能追上那位不靠譜的援軍。克裡斯見威蘭德漸漸跟不上了,便稍微放緩了速度,和阿萊克莎一起攙著他,拖著他往前跑,並問道:「你說它能掃瞄整個金字塔?」

    「是的。」

    「那它也能掃瞄出我們和異形的位置?」

    「是的。」

    「那它現在知道我們在哪裡?」

    「……是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克裡斯說:「我的意思是,它想找我們,隨時都可以找,所以現在它還沒這個打算,我們也很容易失去目標行蹤。不如直接向異形皇后的位置前進,它要是聽懂了你的話,也會去那裡。」

    阿萊克莎問道:「異形皇后究竟在哪裡?既然能囚禁她,一定是個很大的房間。是金字塔主墓室的位置嗎?是金字塔塔底嗎?還是沒那麼多講究,就在這座建築的正中央?」

    皇后少說也有十米高,囚籠只會更高,顯然是個巨大石室。蘇緲已經想過它出場時的環境,流利地答道:「好像是在更低的地方,不在這一層。它被鐵鏈鎖著,還被低溫凍結,金字塔啟動之後,裡面的機關會自動運行,對它進行電擊,將它喚醒。」

    按理說,皇后不會就這麼醒來。等它完成排卵使命,成人禮也應該臨近尾聲,金字塔將再次封閉,它也會被強制休眠。

    然而,說巧合也罷,說運氣也行。當代出生的異形中,有一隻體型較大的格外聰明,能夠進行簡單的邏輯推理。皇后召喚它們前來拯救自己,正是它領會了它的意思,用舌頭打穿了另外一隻異形,將硫酸血灑在鐵鏈上,讓皇后得以掙脫。

    也就是說,皇后自己沒有掙開鐵鏈的力量,需要外力協助。但是,如果那只聰明的異形還在,事情便不好說了。

    阿萊克莎對金字塔的結構很瞭解,想了想,說:「我可以試試,尋找去最底層的通道。不過這又不是用於埋葬法老的金字塔,只有上帝才知道,它的結構和埃及的是否一樣。」

    麥克斯也說:「我同意克裡斯的意見。反正我們要宰皇后,那個外星人在不在都一樣。我們先去完成這個任務,它愛來不來。」

    此時娜娜仍在塔裡亂轉,希望能和鐵血戰士來一次美麗的邂逅,然後就可以跟蹤它了。但它運氣不太好,至今沒能找到。蘇緲想想,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便說:「行啊,我就是因為不知道皇后的位置,才覺得跟著它比較好。既然你們想找那個石室,就去找吧。」

    她敢打賭,鐵血戰士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它曾對著素描本看了很久,可能是在複製掃瞄資料,之後也沒表現出任何敵意,八成是相信了她的話,沒把全身掛著槍的五個人類當作敵人。

    這是個極其獨立而彪悍的種族。以它們的立場來看,即使皇后馬上要逃脫,也是它們和皇后之間的問題。人類怎麼做,那是人類的問題。她想,它可能是要邊進行試煉,邊往皇后的房間前進,再考慮是否要上報長老。

    不過,她又想起了電影的結局。縱使面對遠超自己能力的皇后,鐵血戰士仍不肯後退,更沒有求救,而是主動攻擊了它,然後奮勇作戰,險些把阿萊克莎也賠進去。這件事告訴大家,它們的原則和人類的不太一樣。就算她看過和它們有關的所有作品,也不敢說自己能預料到它會怎麼做。

    阿萊克莎不住看著石門的分佈,通道兩旁的巨大石像,又不斷查看登山表,像下定了決心似的說:「跟我來,我們試試吧。」

    然而,話音方落,兩邊的石壁隆隆作響,朝中間緩緩移動。地面鋪有巨大石塊,此時也在不停上升,組合成新的石壁。這座金字塔忽地變成了大魔方,被看不見的手撥弄反轉,最終成為結構迥然不同的東西。

    石塊平整光滑,磨合時接口極為整齊,就留下一條細縫。它們的移動速度也不緊不慢,十分平穩,絕不會出現快慢不一的情況。即使在現代社會,也很難做出這種效果,可見其背景不凡。這就是鐵血戰士傳授給阿茲台克人的知識之一,隨著大災變的降臨,沒能流傳後世。

    五個人立刻背靠背湊到一起,不斷移動腳步,變換位置,防止被石壁擠在中間。舊通道消失,新通道出現,本來存在的長廊上下連接,化作奇厚無比的障礙。但無論怎麼變化,前方仍是黑洞洞的,讓人心生不安。

    就連娜娜,也被環境的變化搞暈了頭,在障礙另一端亂轉,想弄清楚要往哪裡走。

    「有火焰噴射器嗎?」蘇緲忽然問。

    「有,在我背後,」克裡斯說,「這麼冷的地方,不能沒有火源。火焰噴射器殺傷力強,又能用在其他地方,我們就帶上了。」

    蘇緲這麼問,是想起了《異形》系列女主角灼燒異形卵的英姿。它們既然有血液,那當然也害怕火焰。用噴射器燒異形卵,又方便又省力,攻擊範圍還很大。

    她想著想著,突然踩到了和石塊不太一樣的東西。雖然觸感仍是那麼平整,但她抬起靴子時,靴底彷彿被地面粘了一下,帶出輕微的粘連感。

    只一低頭,她便看到地上有塊亮晶晶的地方,彷彿誰把膠水倒在了那裡,視覺效果不太愉快。但她立即意識到,這就是異形口中淌出的涎液。背後驀地竄過一縷寒氣,毫不猶豫地端起槍,望向通道前上方和正上方。

    頭戴式探照燈的確好用,使用者的頭轉向哪裡,燈光便跟著轉動。在光柱的掃射下,她清楚地看到,黑灰色的岩石中,有個相同顏色的奇怪物體,正在緩緩蠕動。

    異形的外殼是深黑色,光滑流暢,不像建築用石塊那樣偏灰。但現在光線不夠強,看起來也差不多。它若不移動,蘇緲也未必看得見。

    「它們就在這裡,小心防禦!」她飛快地說,以便同伴能聽見自己,緊接著就抬手打出一梭子子彈,全部對準那個位置,接連不斷地爆出火光。火光中響起一聲嘶叫,那只異形從天花板上掉落,摔在地上,還在努力爬向蘇緲。

    麥克斯早已一起開火,還有阿萊克莎。克裡斯和威蘭德見活力足夠,並不參與,而是保持著背對姿勢,不停檢查四面八方的異狀。

    只過了兩秒鐘,克裡斯沉聲道:「還有一隻!在這裡!」

    與此同時,威蘭德叫道:「前面來了一隻!」

    它們擅長以多欺少,只要數量佔優,基本都是先包圍敵人,再突然襲擊。此時,蘇緲見第一隻異形已奄奄一息,馬上掉轉槍口,掃向了克裡斯所說的地方。克裡斯則趁機轉身,朝威蘭德前方看了一眼,發現只有一隻,便沒把手榴彈扔出去,也挺槍開了火。

    離他們剛進入金字塔,聽到爆炸聲,其實只過了五分鐘,便已遇上敵人。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以後還要遇上多少只異形?被它們偷襲多少次?

第五十四章

    異形的數量畢竟不是壓倒性的,這場戰鬥並未持續多久。在暴雨般傾瀉的子彈面前,它們沒能衝破火力封鎖,便悲壯地倒下了。

    但局面仍很危險。最強壯的那只異形不斷前衝,被擊倒時,離他們只有幾米遠。它倒臥在地,瘋狂地揮舞著尾巴。那條尾巴已被子彈打裂,甩出黃綠色的血液。蘇緲來不及躲閃,被凌空飛來的血滴濺個正著。

    其實只有幾滴血,卻立刻蝕透厚厚的防寒服,發出陣陣白煙。她不得不甩下背包,把防寒服扯了下來。在她眼前,酸液還在繼續工作,一氣腐蝕出碗口大的區域,才不再繼續。她暗自心驚,手中拎著這件衣服,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穿。

    克裡斯走過來看了看,拔出軍刀,割掉破裂處的邊緣,說:「穿上吧,至少可以起到防禦作用。否則下次被血液濺上的,會是防寒服裡面的衣服。」

    蘇緲心想果然有理,便捏著鼻子,抖了抖這件帶著大洞的衣服,重新穿回身上。

    經此一戰,每個人都驚魂未定,看著地上的異形屍體,一時竟說不出話。阿萊克莎依然在看登山表,用它判斷方向,皺眉道:「我們的位置沒錯,方向也沒錯,應該繼續往前走。我想,無論金字塔怎麼變化,內部結構都是四通八達,不存在死路。」

    麥克斯熟練地更換了子彈,並說:「彈藥有可能不夠。」

    臨行之前,他還覺得克裡斯把事情想的太嚴重,心裡很是不服氣。在他看來,這次任務只是普通的科考,畢竟南極洲天寒地凍,沒有特別兇猛的動物,論危險程度還不如北極。克裡斯對傭兵公司的常見武器不滿意,還要威力更大的軍用武器,小心到膽小的地步。

    但現在,他無比慶幸威蘭德聘請了克裡斯。否則,就算傭兵小隊全體進來,也可能被藏在暗處的異形全滅。

    蘇緲看了他一眼,說:「明白了吧,守在外面也不見得安全。」

    麥克斯裝作沒聽見,沒有回答她,反而問道:「皇后有沒有弱點?遇到它的時候,我們應該怎麼做?攻擊它什麼部位?」

    「我也想不出,估計是頭和腹部之類的要害位置」蘇緲說,「把它的頭削掉,它一定會死。可是迄今為止,還沒出現被正常手段殺死的皇后。」

    他們身處南極地底,當然沒可能把皇后放逐到太空。這裡又是南極洲內陸,也沒可能把皇后和大油罐綁在一起,共同沉入冰海深處。事實上,不僅他們沒辦法,軍隊也沒辦法。在這部電影的續集裡,某個小鎮被一批異形佔據,倖存者只能求援。可還沒有皇后出現,軍隊便覺得難以應付,用核彈炸掉了整個鎮子。

    這些都算是成功對付了異形,但蘇緲等人根本無法複製。

    她又對克裡斯解釋道:「打個比方,我們將會面對一隻跑得很快的巨型章魚。只不過它比章魚難打的多,還能召喚小弟來幫忙。」

    這個比喻倒是很精準,克裡斯頓時對皇后有了直觀印象。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聽了你的話,我真是安心多了。」

    「……」

    他們五個人要做的事,不是只有尋找禁閉皇后的石室,還得記下走過的路線,離金字塔大門有多遠,做好全力逃跑的準備。要完成這些目標,連麥克斯的素質都有些差了,全靠阿萊克莎和克裡斯兩人商量討論。

    蘇緲持槍在旁,不斷切換到娜娜的視角,觀察金字塔其他區域的異狀。娜娜體型很小,不致引起異形的注意,是個很好的探測工具。只可惜異形是冷血動物,溫度和金字塔牆壁的溫度一樣。若不移動,娜娜也很難察覺它們的存在。

    由於面積太大,直到現在,它也沒能找到鐵血戰士,還差點被變化弄昏了頭。當然,這從側面證明,那隻鐵血很可能正在趕往皇后石室。

    它轉了最後一圈,便被蘇緲招了回來,打算用來監視隊伍背後。就在此時,阿萊克莎也作出較為準確的判斷,篤定地說:「往這條通道走。」

    這條通道比之前的還要寬敞,兩邊肅立著鐵血戰士的巨大石雕。倘若遠古人類把某個生物雕成這麼大,常常代表他們對它的恐懼和敬畏。這些石雕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平視前方,臉上的面具都是同一款式,有種粗獷神秘的美感。

    麥克斯看著看著,突然說:「要不要找個不會移動的大廳,布下陷阱和重火力?我們需要做最壞的打算,即使要逃命,路上總要有個擋一擋敵人的地方吧?」

    克裡斯搖頭道:「不行。剛才我注意到了,越大的石塊,越容易整個兒變動。到時候,萬一那大廳被兩邊的石壁佔據,裡面的定時炸彈將會爆炸,重武器也會被擠碎。」

    蘇緲苦笑了一下,說:「現在的情況的確非常惡劣。不過我得說,我非常感激你們願意跟來。金字塔這麼大,如果只有我和克裡斯,恐怕無法成功抵禦多只異形。」

    威蘭德開口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了很明顯的粗重喘息。他說:「不要這麼說,你說的對,就算我們乘上直升機逃走,也不見得可以避免將來的災難,還不如努力阻止。怕就怕我們全部死去,地面上卻無人能夠封鎖洞口。」

    蘇緲有保命技能在手,無論多麼困難的情況,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威蘭德所說的,是超出她能力的問題,她也沒有合適的話可以回答。

    她還在沉吟不語,克裡斯卻像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道:「你的裡世界有沒有進步?」

    所謂「進步」,指的自然是自由控制裡世界。如此逆天的能力,一旦能隨她心意轉換,足夠保護這些同伴。

    蘇緲卻只能再次苦笑,回答道:「之前發生的事件中,我有一批可靠的隊友,怪物殺傷力又弱,因而沒能用到裡世界。老實說,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能進步,所以建議你們不要保護我,盡量讓我去直面危險。這樣說不定可以逼出裡世界。」

    「……裡世界?」阿萊克莎問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不知它能不能生效,」蘇緲說,「不過我有可能救大家一命,走著瞧把。」

    從第一個世界到現在,她的體力增強了不少,反應速度也有極大的提升。即使如此,背著沉重的裝備跑了這麼久,她額上已出現了汗水,看起來就比威蘭德強點有限。

    阿萊克莎兀自精神奕奕,評價道:「如果只談撲擊、追逐的能力,異形和大型猛獸差不了多少,不算特別可怕。但它嘴裡那個東西,還有強酸血液,實在不是自然界裡應該出現的。」

    蘇緲想起異形的光輝戰績,無奈道:「的確如此。它的血能腐蝕高強度合金,可能對大分子有機材料無效,可我們又沒辦法實驗。」

    這個時候,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她的記憶沒錯,金字塔的確是十分鐘變化一次。阿萊克莎立刻察覺不對,只說了一句「靠過來」,便聽金字塔隆隆作響,方纔的奇景重新上演。無數石壁向內推擠,地面向上升起,巨大石塊不停排列組合,形成嶄新的空間。

    他們站的位置不太湊巧,正出於變動的正中心。腳下的地面在上升,眼看要和天花板擠在一起,將其間的人類壓成煎餅。連想都不用想,麥克斯和克裡斯同時退後幾步,挾住威蘭德,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跑,一口氣衝向通道盡頭。

    按照石縫的緊密程度,就算蘇緲變成尺蠖,也有可能被擠扁,更是不敢大意,撒腿追了上去。她身上的東西較少,跑的也不慢,和前面的三個人相距不到兩米。

    可是他們不慢,通道擠壓的速度更是不慢。跑到最後二十米時,通道高度已經不容人類站直,跑速頓時降了下來。麥克斯不及多想,見前面就是出口,直接不客氣地推了一把,把威蘭德推下平台,自己也一個翻身躍下,乾淨利落地落地。

    克裡斯向後掃了一眼,見蘇緲和阿萊克莎就在後面,便放心地跟著跳了下去。

    三秒鐘之後,蘇緲到達平台邊緣。她甚至來不及向下看一眼,直接變為半蹲姿勢,蹲在邊上,向前蠕動一步,直墜平台下的地面。

    地面離平台有兩三米高度,還不至於摔傷。可她剛剛跳下,便聽麥克斯一聲大吼,「有敵人!」緊接著便是熟悉的機槍掃射聲。

    掃射聲中,夾雜著更熟悉的異形嘶叫。蘇緲大驚失色,來不及接應阿萊克莎,腳下一踩實,抬手就是一槍,打向那個正在高速移動的黑影。

    一如往常,黑影數量不只一個。她匆匆一瞥,便發現三隻通體黝黑的大異形。最前方一隻未被子彈掃到,張開嘴直撲上來,撲向蓄勢待發的克裡斯。

    蘇緲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正要支援,卻見克裡斯並不閃避,覷準它撲來的方向,忽地就地一滾,恰恰從異形身下滾過,逃過了這次攻擊。

    異形撲擊途中,並未放棄攻擊。它長長的尾巴四面甩動,抽中阿萊克莎,直接狠狠刺了一記。幸虧刺中的是她的背包,阿萊克莎一個趔趄,卻未真正受傷。它落回地面,剛剛轉身躍起,迎面飛來了一枚閃著微光的寶石。寶石撞在它頭上的時候,瞬間爆開,炸開了它的腦袋。

    這次距離太近,眾人根本來不及躲避。蘇緲離它最近,連應急的防禦動作都沒做出,便覺胸口被一柄大錘重擊,身不由己地橫飛出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滾了幾滾,覺得全身都像散了架。舌頭不幸嗑在牙上,滿嘴都是甜腥氣。但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她好不容易睜開眼,只往旁邊掃了一眼,便見離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赫然是異形正在移動的粗壯後肢。

    她竟被爆炸掀到了這只異形身旁。現在,做什麼都來不及了,她的第二眼,便是異形舌頭疾彈而出,刺向自己額頭的畫面。

第五十五章

    「啪」的一聲輕響,舌頭擊打在石地之上,擊碎地面,濺出無數細小的石塊。

    異形沒有眼睛,但其他感官極端敏銳。即使眼前硝煙滾滾,它立刻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大活人瞬間消失,連根頭髮都沒留下。這本是詭異至極的情況,它卻無動於衷,腦袋一擺,轉向了其他獵物。

    蘇緲當然沒真正消失。如果它仔細查看,將會發現地上多了只小小的,柔弱的,瘋了一樣向旁爬動的尺蠖。可惜對它來說,尺蠖實在太弱小,甚至無法引起它的關注。

    當它準備撲向威蘭德時,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影。蘇緲見它轉身,直接變了回去,從它背後現身,趁它注意力在其他地方,舉槍對準那個巨大腦袋,再度開了槍。

    很多第一次見到異形的人,都會在近身戰中將槍口塞進它口腔,毫不猶豫來上一槍。然而,等濃酸血迎面撲來,他們就會迎來比打穿腦殼更悲慘的命運。此時蘇緲和異形的距離相當接近,開槍之時,已把背包掛在手臂上,攔在身前,充當盾牌。

    她還以為這背包完了,幸運的是,血液飛向相反方向,半點也沒碰到她。她一愣之下,把包背回身後,提著槍去支援其他同伴。

    九死一生的不止她一個,克裡斯等人也手忙腳亂。麥克斯的防寒服被刮出大口子,填充材料四下亂飛,讓辨認敵我更加困難。克裡斯甚至不敢隨便開槍,生怕打到濃煙裡的人類,正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片混亂的戰場中,忽然飛進了一個圓形飛鏢。飛鏢上寒光一閃,劃出一道弧線。它準度極高,無視煙籠霧罩,割在這只異形頸部,頓時把它的脖子割開一半。黃綠血液噴上半空,化作雨點散落。有一滴迸上麥克斯肩膀,燙的他大叫出聲。

    但這是最後一隻異形,它死去之後,這裡暫時沒了對他們有威脅的東西。麥克斯可以隨便大叫,不必擔心被人偷襲。

    阿萊克莎下意識回頭看去,失聲叫道:「是鐵血戰士。」

    現在他們已經很熟悉它的名字,叫起來和蘇緲一樣順口。由於場地開闊,硝煙漸漸散去,狼狽的五個人齊齊看到,那個帶著面具的高大生物就在不遠處。

    若要公平地評價,人類這邊的戰績相當不錯,只有輕傷員,無人身受重傷。雖說異形數目不多,但能做到沒有犧牲者,也可證明隊伍成員素質很高。鐵血戰士那邊,情況大概也可以。它的護甲和面具都完好無損,肩上卻多了一隻炮口,正在轉來轉去。

    由於蘇緲是負責和它溝通的人,短暫的沉寂後,其餘四頭人類望向了她,滿臉都是「去談判啊」的神情。

    蘇緲滿臉黑線,又不能不去,心想多說無益,便向金字塔中心的方向一指,大聲說:「你也要去那裡嗎?」

    鐵血戰士微偏著頭,似乎還在觀察他們。面具背後,仍然傳來酷似貓科動物的呼嚕聲,也不知是在表達什麼感情。蘇緲一頓,繼續說道:「如果你不去,我們就去了!還是說你有別的主意?」

    從人類視角看去,這個怪物的背後就是黑暗,把它襯托的更加神秘可怕,給他們帶來大量壓力。過了幾秒鐘,它忽然動了,繼續無視這批人類,大踏步向前走去,從他們身邊擦過,沿通道徑直前行,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模樣。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蘇緲忽然發現,它面具額頭正中,多了一個小小的標誌。那標誌是用濃酸血液腐蝕而成,代表它成功取得肩炮,擊殺異形,有了成為正式戰士的資格。

    這條通道是去皇后石室的必經之路,再加上它「我就不解釋」的行動,足以證明,它真的要去那個地方。也許是為了查看皇后的情況,也許是聽信了她的話,想去獨自解決皇后。不管原因是什麼,他們都最好緊緊跟上。

    方纔的異形全滅後,遲遲沒有新異形出現。鐵血戰士步速很快,大步行走,猶如普通人的小跑。他們正好不用奪命狂奔,也算得到了寶貴的休息時間。威蘭德走著走著,也不知道思維發散到了什麼地方,忽然說:「別看它個頭這麼大,動作倒很敏捷。你們看,它行走時腳下非常輕快,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緲說:「你還記不記得,它能聽懂我們說話?」

    「它又沒把我們當成敵人。」

    「話雖如此,我也不建議你把它當朋友。它有隱身能力,我們沒有反隱身的設備。一旦翻臉,我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會死於非命。」

    麥克斯冷冷說:「想要防止它翻臉,大概只能去拍它的馬屁了吧?我可不會這麼幹。」

    他話說的豪爽,聲音卻壓的很低,顯然並不想驚動鐵血戰士。蘇緲大感無奈,又怕鐵血戰士懷疑自己的來歷,索性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她不說話之後,其他人也神奇地沒有再說。每個人都在看表,判斷著方向和距離,氣氛卻陡然緊張起來。

    終於,金字塔的第三次移動降臨。這次他們運氣很好,靜待移動結束後,眼前出現了一條新通道,約有一百米長。走過這條通道,便是一個龐大無比的石廳。石廳四壁、穹頂、地面全都畫著壁畫,內容正是鐵血戰士和異形的鏖戰。

    每道石壁正中心,都畫著一個大的出奇的異形。它的頭冠遠比普通異形複雜華麗,是直立行走而非四肢著地。古人類的繪畫技能不怎麼好,雖說成功表現出了它的形體特徵,看起來卻像霸王龍,只不過手沒霸王龍那麼短而已。

    這些都是寶貴的考古資料,能讓任何一個考古學家興奮數天。然而,在那個龐然大物的襯托下,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些畫。

    除了蘇緲之外,每個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大睜著眼睛,半張著嘴,半仰著頭看向了石廳裡的巨型生物。無數粗大的鐵鏈從天花板垂下,緊鎖著異形皇后。還有數只異形攀附在她身上,正用血液腐蝕鐵鏈。

    皇后的高度的確在十米左右,外形就像按比例放大的異形,只有頭冠不一樣,後肢也極為粗壯。它腹部粘連著巨大的子宮和輸卵管。他們進來的時候,皇后正在拚命搖晃身體,一邊掙脫鎖鏈,一邊撕裂輸卵管和身體的連接部位。

    顯然,它的排卵已經結束,想要逃離囚籠。

    地上有大約五十個青色的異型卵,每個都有普通罈子那麼大,表皮不斷起伏,頂端是十字裂口。每個卵的裂口都在擴大,裡面伸出同色的細長肢體,正是抱臉蟲的腿。它們一爬出卵,就會依靠本能,感應離自己最近的可能宿主,彈跳到它們臉上,進行寄生。

    早在他們進來之前,娜娜便看到了皇后和卵的存在。因此,蘇緲全然沒有驚異的感覺,只有恐懼。她伸手一拍腰間,才意識到這裡不是圖爾站,自己沒拿噴火器,只好去拍打克裡斯。

    「不要看它,不要發愣,去看那些馬上要成熟的蛋,」她說,「那就是異形幼蟲,只要被它抱中,就只能等死了。快把火焰噴射器拿出來,燒掉它們。」

    克裡斯猶如大夢初醒,雖仍為皇后而驚歎,動作還和平常一樣快,急忙按照蘇緲的指示去做。此時,皇后和異形都察覺到人類的存在,卻無心理會他們。皇后嘶叫了幾聲,便見那些異形動作更快,飛速把血液往鏈子上塗抹。轉眼間,鐵鏈上飄出陣陣白煙,讓人心驚肉跳。

    鐵血戰士也不是笨蛋,一看異形的舉動,立刻調整炮口,開始攻擊它們。它的肩炮射速奇快,射出的炮彈是幽藍色的光團,與人類武器完全不同。但炮彈的顏色不重要,威力才是重點。肩炮和電影裡描述的一模一樣,當真是一炮一個異形。

    蘇緲正手持雙槍,點射向這邊撲來的抱臉蟲,也是一槍一個,差點打出了節奏感。她邊打邊抬頭去看,一看之下,本能地叫了一聲:「別啊!」

    這其實是個兩難的局面。如果不理那些異形,它們遲早會把鐵鏈弄斷,釋放皇后。可如果像鐵血戰士一樣,對它們痛下殺手,無論用飛鏢還是肩炮,都會造成異形大量失血,增加鎖鏈腐蝕的速度。

    而且,這個鐵血戰士年紀較輕,沒有太多作戰經驗。蘇緲不知道的是,為了增加成人禮的難度,這是所有青少年第一次見到異形,它也不例外。它確定異形數量,想都沒想,直接打開肩炮轟炸,卻沒去想這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這個時候,它聽到了蘇緲的喊聲,也看到了眼前的可怕景象。

    皇后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瘋狂地前後搖動。數十條鎖鏈冒出白煙,同時從中崩斷。那個大如小船的子宮脫離它身體,徹底將它從束縛中解放出來。

    克裡斯剛剛打著噴射器,正在燒烤那些異型卵,竟被這聲嘶吼嚇了一跳。好在火焰溫度極高,有些異型卵沒直接接觸火焰,也被隔空湧來的高空氣浪烤熟,失去了活性。蘇緲二話不說,也不顧鐵血戰士怎麼想,兩步並作一步,跳到了它身邊,伸手去扒它胳膊上的炸彈。

    鐵血戰士自然知道事態緊急,一把推開她,自己把炸彈擼了下來,飛快地設定著爆炸時間。

    皇后卻不肯給它這個機會,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怖氣勢,迎著子彈、榴彈、炸彈直衝過來。這些彈藥全部擊中了它,在它身上爆開,卻只能炸傷它的皮膚,無法真正阻住它的腳步。

    蘇緲知道,若被它衝到附近,他們的戰鬥能力再強,也必定會出現死傷。在如此危險的時候,她心底忽地出現了一個想法,一個極端危險的想法。生死只在一瞬間,她來不及考慮清楚,便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躲,反而衝向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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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皇后智力極高,見人類衝上來送死,只略略側身,那條恐怖的尾巴便甩了過來,凌空而至,狠狠抽向了蘇緲。它全力一擊,能抽翻滿載卡車和大象,輕易殺死人類。

    然而,沒等尾巴碰到她,濃重的黑暗從原地升騰而起,瞬間遮掩了她的身影。黑暗擴散速度奇快,轉眼籠罩整個大廳,把附近的所有同伴都罩了進去。石壁和地面出現斑紋,覆蓋青苔和灰塵,猶如受到腐蝕,產生了蘚類可以生長的有機環境。

    他們看到黑暗的同時,皇后也不復存在。同位空間再次出現,將他們和皇后隔離開來。在他們眼中,這是環境突然變化,皇后憑空消失。在皇后眼中,環境沒有任何變化,那些敵人卻忽然不見。它的感覺能力比人類敏銳,意識到他們只是不見了,不是真正消失,不由又吼叫一聲,朝原始位置衝撞過去。

    這就是蘇緲的嘗試,強迫自己直面巨大危險,增幅內心的恐懼和憤怒,用來誘導裡世界降臨。此時她臉上還殘留著驚恐表情,慢慢變作木然,沉默了不到一分鐘,便說:「出來。」

    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能力,均是萬分驚訝,誤以為這是金字塔搗鬼,便迅速站成一團,警惕地盯著四周的黑暗。他們頭上都戴著探照燈,光芒在黑暗中形成道道光柱,射入遠方,又被更多黑暗吞沒。這環境甚至比異形皇后還在時更壓抑,有種讓人無所適從的感覺。

    只有克裡斯微微一愣,便聽身旁空氣中產生細微響聲。幾道電弧閃了幾閃,勾勒出鐵血戰士高大的身影。

    它的動作果然夠快,一見環境劇變,立刻進入隱身狀態,從這群人類視線中消失。但它不逃不躲,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做好戰鬥準備。就這樣,還是沒逃過蘇緲的感知,被強制解除了隱身,再度出現。

    威蘭德數經大變,終於支持不住,蹲在地上,還在孜孜不倦地發問:「是它搞的鬼?」

    蘇緲說:「是我。」

    「……那這是怎麼回事,你能讓時間前進幾千年?」

    「……」

    異形皇后還在原地徘徊,和他們近在咫尺。事實上,宇宙中當然有可以隱身的生物,鐵血戰士就是一例。因此皇后並不暴躁,上唇不斷掀動,露出普通動物嗅聞的姿勢,試圖找出隱身了的敵人。

    留給人類的時間並不多。等它放棄尋找,或者意識到人類在逃亡,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地面,消失在茫茫雪原中。南極洲有不少科考站,定期有運輸機來往,靠海的地方也有大型輪船。一旦有異形得到搭乘飛機或乘船的機會,其他大陸將陷入恐怖狂潮。

    在這個時候,倒是鐵血戰士行動最快。它默不作聲地悶頭幹活,設定爆炸時間,設定之後,就把那只四四方方的炸彈扔到了地上,對他們做出一個「爆炸啦」的手勢。

    炸彈和人類的定時炸彈一樣,用鐵血數字顯示倒計時。這些數字飛速遞減變化,顯然不久後就會清零。到那個時候,炸彈會毀掉整個金字塔,使地面下陷,徹底摧毀地底巨洞,把皇后徹底埋葬在這裡。

    「我們可以走了。」克裡斯說。

    蘇緲卻做了個暫停的動作,在心裡不停回想皇后的恐怖,未來的慘烈,以此繼續催發恐懼情緒。隨著恐懼愈發高漲,他們面前的黑暗忽然產生波動,像三角頭出現時那樣,不停剝離成暗色的碎片。碎片旋轉組合,漸漸成形,最後竟變成了一隻手提大棒的巨大灰色怪物。

    它的外形並不可怕,和她剛得到裡世界能力時一樣,看起來十分廢柴。但它體型極大,和皇后有一拼,戰力顯然不會太差。它的出現太突兀,所以所有槍炮都紛紛上膛,把它當作和皇后同等的敵人。它卻瞬間消失,擠出了裡世界之外。

    蘇緲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說:「那是用來拖延皇后的怪物。雖然不是由我控制作戰,但我知道,它非常不耐揍。我們可以走了。邊走邊說吧!」

    現在的確不是講故事的好時機,一行人也顧不得刨根問底,急匆匆地跑向大廳之外,準備原路返回。幸虧鐵血戰士有掃瞄裝置,人類有登山表,都不可能弄錯方向。唯一遺憾的是,進入裡世界後,金字塔還在頑強地變換結構,拖慢了他們的逃跑速度。

    縱使如此,他們逃的也不慢。人人都像點滿了跑酷技能,上躥下跳,忽而跳檯子,忽而爬台階。不重要的武器被他們扔了一路,威力最大的才能留下。蘇緲還想解釋一下裡世界,但全力奔跑中,氣喘如牛,根本沒有辦法說話,只好作罷。

    他們都是聰明人,明知炸彈會抹滅一切,波及地面的圖爾站,銷毀雪地裡躺著的異形屍體,卻沒有一個人覺得遺憾。威蘭德也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轉為慶幸事情可以順利解決,人類不必被外星怪物寄生。當然,他這麼無所謂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旁邊跑著另一個外星怪物,還在給他們帶路。

    正如蘇緲所料,人類殺死異形,得到鐵血戰士的認可。尤其這次的裡世界來自於她,算是變相救了這只青少年的性命。它若再不加入隊伍,蘇緲也懶得管它了。

    這只奇妙的六人隊伍一氣衝到金字塔入口,入口大門已自動打開,露出外面黑洞洞的地底世界。他們繼續跑到通道出口旁邊,往上一望,卻發現地面也是一片漆黑。蘇緲沒有影響整個大陸的能力,卻走到哪裡黑到哪裡,見狀也不驚奇,只說:「上吧。」

    「我只想確認一件事,」阿萊克莎說,「你這個……能力消失之後,那炸彈還會留在金字塔裡?」

    蘇緲很篤定地點了點頭。

    克裡斯二話不說,迅速扔掉所有武裝,啟動可以把人載上去的運輸裝置。這裝置其實就是連著繩索的木板,一經啟動,繩子自動上抽,帶著木板上的人一起回到地面。它的最大載重量是四人,蘇緲表示她願意等第二趟,但鐵血戰士不停指著金字塔深處,不停做爆炸手勢,明顯是在告訴她,時間不夠了。

    這時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好在她和阿萊克莎體重較輕,威蘭德是患病老人,可以抵消鐵血戰士的重量。而這個裝置也是市面上質量最高的,只是上升速度慢了點,沒有中途斷裂。蘇緲見逃生之路就在眼前,心頭頓時一鬆,再加上她刻意驅散恐懼,裡世界竟被她成功撤回,上方也露出了微弱的光亮。

    木板上行到一半之時,炸彈便炸開了。幽藍色光芒從石廳中亮起,彷彿又一個裡世界,化作同色的大泡泡,高速吞沒著整個金字塔。那聲音猶如火山爆發,還像強烈地震,同時震動著地表和地下。

    六個人疊成千層糕模式,可憐的鐵血戰士被壓在最下面,倒也沒什麼不適應的表情。所有人都在祈禱,既祈禱繩索不要出問題,又祈禱皇后留在爆炸中心,千萬不要往外跑。

    「如果一到地面,」威蘭德忽然低聲說,「我們發現皇后已經在上面了呢?」

    這老頭大概也經常看恐怖電影,推論十分合理。蘇緲緊緊扒住木板邊緣,冷酷地回答道:「那就是我們指著天空大罵,把天空中的飛船罵下來的時候了。」

    「……」

    以鐵血戰士的科技,想要救援地面同伴,其實只是幾分鐘的事情。但它們的選擇是「就不」,坐在天上觀看戰況,等戰鬥出現勝者,才馬後炮一樣出現。這固然是種族特性使然,但對地面上的人類,還有參加試煉的青少年們都不公平。

    阿萊克莎問:「你還能再來一次嗎?」

    蘇緲苦笑道:「不能了,總要有間隔時間。」

    不知是不是手機厭倦了折騰她,地面上只有人類撤退時留下的裝備,沒有異形皇后。不遠處,那架運輸直升機神氣活現地挺立著,彷彿在召喚他們搭乘自己。一踩上雪地,麥克斯便大聲道:「克裡斯,啟動直升機要多長時間,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

    克裡斯做了萬全的逃生準備,其中包括把直升機停在附近,機門打開,隨時都能進入飛行模式。而且直升機本就是最方便的機種,只要成功發動引擎,就能成功升空,不需要跑道加速。威蘭德身家幾十億,用的自然也是最好的直升機,應當不會出現問題。

    地面果然在迅速下陷,雪塊、土塊、石塊不停落下,落進地底的巨大空間中。一行人迅速衝進直升機,克裡斯坐主座,麥克斯為副駕駛,發動速度像是被狗追咬一樣,硬是趕在陷落之前,成功將直升機升空。

    風速仍然很高,卻不像進入之前那麼猛烈,不致威脅直升機的安全。克裡斯不敢有任何耽擱,操縱著它不斷上升,直到安全高度,才將它懸停在空中,湊到窗上觀看地面情況。不僅是他,其他人也都做了相同的事情,臉上也都露出了震驚表情。

    圖爾站被吞下地底,氣浪猶不知足,還在向旁洶湧翻滾,拍碎無數積雪。金字塔所對應的地面位置已被炸空,成為一個看起來極為自然的深淵,將兩邊的地面徹底分開,好像它亙古以來就在那裡,從未改變。

    這就是鐵血戰士用來同歸於盡的武器。

    直升機在空中遲疑著,徘徊著,並飛到深淵上空,用燈光往下照,確認皇后的生存情況。過了一會兒,克裡斯忽然說:「問它皇后還在不在?」

    蘇緲轉向旁邊的鐵血戰士,有氣無力地抽出素描本,指著皇后問道:「它還活著嗎?」

    鐵血戰士沒有回答,伸出那只可怕的手,用指尖的利爪在皇后脖子上一割,表示它的確死了。直到它拿出如此明白的答案,人類們才齊齊鬆了口氣。阿萊克莎慢慢說:「恭喜你,威蘭德先生,你得到了想要的大發現。雖然沒有證據,但你看起來並不需要整個人類社會相信你。」

    威蘭德也沒有回答。

    蘇緲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能堅持到現在,真是醫學奇跡。其實威蘭德與異形系列關係匪淺,編劇似乎有意識地把他塑造成人類探索異形生命的開拓者。以後,連威蘭德公司出品的生化人,都是以他為原型,作為對他的紀念。

    鐵血戰士忽然站了起來,走向駕駛員的位置,做出降落的手勢,讓他們把直升機降到雪地上。不用說也知道,它不可能跟著人類逃難,這就是分手的時候了。

    那艘飛船也許已經降落,正在等待它的回歸。

第五十七章

    此時,身邊沒了巨型怪物的威脅,這些人猶如大夢初醒,都在考慮以後的事情。

    他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工程隊成員在南極死去,應該如何向家屬交待,支付多少賠償?廢棄科考站忽然發生地陷,連地形都從雪原變成深淵,如何向政府和公眾交待?最要緊的是,異形屍體無影無蹤,證據全部湮滅無蹤,又要如何取信於人?

    威蘭德是財團的掌門人,當然不缺錢,賠償金再煩人,也大可交給他的律師團處理。但是「為什麼死人」的答案仍難以措辭。想到這個問題,連見慣大風大浪的阿萊克莎都眉頭緊皺,何況其他人。

    這還只是人類的事情。現在,直升機上搭乘了一個活生生的外星人,簡直是驚天大新聞。這些人嘴裡不說,心裡卻在想,「有沒有可能請它們留下,在大眾面前現身?」

    這想法合情合理,如果成真,可以在人類歷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並開啟與地外智慧生命接觸的篇章。而且鐵血戰士不是異形,外形雖然凶暴,行為還算通情達理,又和他們共同對抗異形皇后,總該有些同甘共苦的感情。

    然而他們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看到那艘超大的宇宙飛船後,所有人都收起了自己的妄想,不敢多說什麼。

    那飛船足有航空母艦大小,安靜地停在雪原上,卻沒真正落地,雪上沒有半點印痕。直升機降落的同時,它解除了隱身狀態。但見船中燈火通明,無數窗口透出柔和悅目的光芒,表示飛船性能良好。

    船腹大門緩緩開啟,裡面更是光亮耀眼,讓人難以看清船內設施。數名身穿高級護甲,身材也更高大結實的長老走出飛船,滿臉平靜地迎上這群人類。

    它們全部沒戴面具,露出真正的容貌。每一張臉都怪異至極,像爬行動物和人類的綜合體,但看久了,也就不覺得恐怖。

    威蘭德鼓足勇氣,嘗試和它們交談,卻沒有得到回應。等那個通過試煉的未成年鐵血進入飛船,為首的長老才揮了揮手。他身後,有另外一個戰士走上前,手裡捧著五根戰矛,鄭重地分發給五個人類。戰矛正是它們最常用的武器,材質極為堅硬鋒利,可以任意伸長縮短,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蘇緲手提戰矛,舞動了幾下,弱弱地問:「我們能不能要一套你們的護甲?」

    克裡斯說:「……」

    長老也許聽懂了,也許沒有,但它還是沒有回答,只看了看蘇緲,便瀟灑地轉身,直接走回了飛船內部。它進去之後,飛船艙門立刻關閉,燈光亮度也略有下降。然後,飛船啟動了,無聲無息地升空而起,一直升入浩渺無際的星空,最終徹底消失。

    直到這個時候,威蘭德才無聲地透出一口氣,說:「它們走了。」

    蘇緲不及感歎,先掏出手機,反覆確認沒有新信息,才安撫般地說:「是的,我們也該走了。現在是凌晨,最冷的時候,野外又在下雪,不宜久待。」

    眾人還沉浸在震撼的心情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再度進入直升機,重新起飛。他們的目標是在茫茫雪海中尋找營地,或是其他科考站。

    此地位於南極洲內陸,運輸不太方便。威蘭德僱傭的運輸隊用了四架直升機,一支雪地車隊。雪地車上載著大量建築材料、輜重工具,用於在衛星顯示的地點長駐。但載重比較大,行駛速度也慢,得在中途紮營,慢慢過來。如今出現了這種意外,他們大概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吧。

    大敵一去,威蘭德便恢復了商業鉅子的從容自若。他主動調節機艙裡的凝重氣氛,表示財團將一力挑起責任,賠償金全部由他支付,還另有獎金。政府那邊也由他去說話,不會讓他們為難。只不過,如果官方需要隊伍成員去作證,還請他們多多配合。

    阿萊克莎倒不太介意金錢,只苦笑著說:「雖然我不該這麼說,但我可不敢再接你的任務了。這幾個小時中發生的事,想起來就和夢魘一樣。」

    蘇緲靠坐在座位上,心想這只是夢魘之一,卻聽威蘭德問道:「小姐,你有沒有正經工作?是什麼背景出身?如果不介意,可以考慮接受我的僱傭,與克裡斯共事。」

    她全沒想到這老頭想僱傭自己,不禁一愣,和克裡斯對視一眼,才說:「不好意思,我還在上學呢。而且我有別的事情要做,無法留在固定地點工作,只能推辭你的好意。」

    克裡斯向威蘭德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是真話,自己也說:「我很遺憾。而且找到她後,我也不能長留在一個地方,得向你辭職才行。」

    他的薪金頗為優厚,又很得威蘭德信任,在一般人眼裡,簡直前程似錦,此時卻要辭職。別說威蘭德,就連麥克斯也吃了一驚,在旁問道:「難道還有比威蘭德先生更大方的僱主?你們到底是什麼身份?該不會……該不會是為政府做事的吧?」

    蘇緲苦笑道:「我倒希望是這樣。」

    威蘭德倒也沒多問,只說,克裡斯可以暫時留下,真要走的時候再辭職。

    他們的求援之路十分順利,天剛亮,便找到了運輸隊的大本營,與其餘成員匯合。威蘭德主持了個簡單會議,讓所有人能統一口徑,便直接動身返回美國。蘇緲和克裡斯一直在等世界轉換,卻遲遲沒有等到,只好搭乘他的飛機,跟他回去。

    克裡斯平時住在洛杉磯,本想在洛杉磯找工作,要麼去當警察,要麼進消防隊。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他也不再想這麼多了。威蘭德公司的總部在紐約,威蘭德本人也住那裡,便邀他們先去紐約居住。

    兩個人商量一番,心想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答應下來。事實上,能傍上威蘭德這樣的大財團,對以後的任務很有好處。不提其他好處,看那堆軍用武器,便不是普通勢力可以比擬的。

    克裡斯已把蘇緲當成新搭檔,見她整天一臉無辜,遊蕩在紐約市裡,試圖觸發新世界,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提出繼續對她進行訓練。蘇緲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繼續上學,見他這樣,也就息了回學校的心,郁卒地接受了這個提議。

    來到紐約市之後,他們為了任務方便,共同租住市中心的高層豪華公寓,生活倒也愜意。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蘇緲的講故事時間。

    她欺負克裡斯沒看過現實世界的電影,把恐怖片當噩夢內容講出來,講到《生化危機》時,還厚著臉皮調侃道:「趕緊記住我說的名字,對你有好處。里昂、吉爾、艾達王、威斯克,前三個人可以當隊友,最後一個是大壞蛋。以後,要是有活死人災難爆發,全都是傘公司惹出來的禍。」

    克裡斯對她已是無話不說,歎了口氣說:「也許你不相信,但我不排斥這種生活。總覺得平常人的日子太平常,像是少了點什麼。我只是非常擔憂克萊爾,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有沒有發現我失蹤。」

    蘇緲想想,覺得無法安慰,只好說:「我打賭,你總有再見她的一天。」

    「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這當然是件好事,」克裡斯向她投來一瞥,平靜地說,「但我在想,到那一天,還有機會見到你嗎?」

    「……我也不知道。」

    蘇緲話是這麼說,心裡卻很清楚。她和克裡斯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是現實,一個是遊戲。就算手機真有放她回去的那一天,那她回的也是現實世界,勢必無法和克裡斯見面。這雖是皆大歡喜的事,卻有這樣一個遺憾,讓她不那麼高興了。

    這段對話結束的當晚,她剛睡著不久,迷糊中聽到奇怪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枕邊的手機正在靜音震動,屏幕也亮了起來,正是新信息發送過來的表現。蘇緲一把抓起手機,扭亮床頭燈,卻見床頭櫃上多了一個小異型卵,只有雞蛋大小,十分精緻,從褶皺到頂端開口,都惟妙惟肖。

    她無語地看了它一眼,不及多想,匆忙查看新收到的消息。

    「恭喜進入第七層,你獲得不科學的蛋。這是一個特別好的蛋,有事時可以解毒,沒事時可以照明。把清水倒進蛋裡,再倒出來就是解毒劑。良心出品,品質保證,是你居家旅行的好幫手。」

    「……」

    蘇緲已經失去了吐槽的力氣,又去看下一條消息。那條消息是,「浣熊市的大名如雷貫耳,也許你能對付喪屍和復仇女神,但核彈就要來啦。帶上安吉拉,她是你逃亡的保證。」

    她披頭散髮,面目呆滯地坐在床上,足足愣了十秒鐘,才意識到浣熊市、喪屍、復仇女神、核彈意味著什麼。這一瞬間,她立刻蹦了起來,一路大叫著「起床起床起床」,飛快地奔向另一個臥室。

    克裡斯也剛剛睡著,被她的叫聲驚醒,被子一掀就衝了出來。他看到手機顯示的內容,頓時微微一愣,說:「我們現在在紐約,浣熊市是怎麼回事?」

    「手機又搗鬼了吧。」蘇緲說。

    從高層公寓的落地窗往外看,整個城市竟是夕陽乍落,華燈初上,天邊上有暮靄餘暉,的確不是他們睡前的深夜時分。如果再仔細看,紐約市標誌性的建築也沒了,看起來只是個認不出的普通都市。

    克裡斯探頭出去,張望了許久,才疑惑地說:「環境真的變了,街道和以前不同?難道真是那個浣熊市?這麼大的城市,應該很有名吧,我卻從來沒聽說過……」

    蘇緲擠在他身邊,一起胡亂張望,聞言說道:「很可能是個虛擬地名,就像寂靜嶺,那也不是真實存在的小鎮。」

    就在這時,高樓之下,離他們不太遠的地方,忽然傳來幾聲微弱的砰砰聲,正是子彈爆炸時發出的聲音。他們對此實在太熟,意識到大事不妙,同時從窗前彈開,奔回臥室去整理包裹。

    離南極金字塔之行,已過去兩個月的時間,縱使是克裡斯,也放下了不少戒心。但他們的準備仍很充足,除了應急逃生包,還有各式武器,其中不乏軍用強力裝備。倘若有警察搜查這座公寓,搜出的證據足以把他們送進監獄。

    一方面是訓練有素,一方面是準備充足,只用了五分鐘,兩人便穿好裝備,背好包裹,甚至還洗了把臉,又一起衝出臥室會合。

    街上開始響起警笛聲、消防車的鳴笛聲,而且不止一處。克裡斯邊往大門走,邊問道:「現在發生的事,就是神秘病毒引發的大災難吧?死去的人會變成喪屍,以血肉為食,還會感染活人?」

    蘇緲點了點頭。

第五十八章

    最開始的時候,浣熊市被設定為一個孤島城市。市民只能通過人工大橋前往其他地區,因此,t病毒爆發之後,只要撤走所有船隻,再封鎖或炸毀大橋,他們就只能困在島上等死。但這裡的浣熊市並不一樣,雖也是個規模還算可以的城市,卻四面不靠海。若想禁止市民出入,只能鎖掉所有公路和隧道了。

    克裡斯身為生化危機的主角之一,自然聽過傘公司的鼎鼎大名,知道它是著名財團,在生物、化妝、軍火、藥物市場都很有名,卻沒想到他們私下裡這麼缺德。

    當日,蘇緲不知道會不會有生化危機,沒有細說,只簡單地講了講傘公司和t病毒的關係,還有t病毒的危險之處。這時他們走防火樓梯下樓,耳邊聽到公寓裡毫無異狀,偶爾傳來住戶的說話聲,心裡都有種異樣的感覺。

    克裡斯一邊匆匆下樓,一邊問道:「你說t病毒通過□傳染,那就是無法空氣傳播?」

    蘇緲想了想,說:「至少現在不會,但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在空氣中存活。身上有□傷口的話,會有風險。」

    「還有時間,你介紹一下浣熊市吧。」

    為了方便行事,兩人都穿著適於運動的服裝,身上的武器卻暴露了他們的身份。正值盛夏,蘇緲卻不敢穿吊帶衫出門,而是穿了件長袖衣服,又披上外套,把一些子彈和炸彈塞在外套裡,看上去有點臃腫。

    她很熟悉浣熊市沒錯,但這時對娛樂作品的熟悉,和現實生活並不一樣。

    她學著克裡斯的模樣,手在扶手上一撐,瞬間跳下一半樓梯,並說:「浣熊市中,有個叫蜂巢的地方,是傘公司設在地底的科研機構。蜂巢裡出現意外,被智能電腦強行封閉。傘公司便送特種小隊前來查清情況。但他們誤判了蜂巢中的危險,剛開門就被全滅,t病毒,還有被t病毒感染的生物,自此蔓延到了城市裡。」

    「雖然具體情況可能不同,但想也知道,最先倒霉的,一定是在公園或者街道裡遊蕩的流浪漢。然後,病毒漸漸擴散到市中心,造成大量傷亡,就輪到醫護人員和警察倒霉了。最終,傘公司終於發覺事情不對,便封鎖了整個城市,在撤離通道進行體檢。可惜t病毒感染速度太快,體檢也來不及,只好徹底關閉大門,用核彈抹除一切證據。」

    克裡斯皺眉道:「這是多長時間之前發生的事?」

    「呃……」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到達第一層,克裡斯見牆上有火警警報器,毫不猶豫地一把拉下,接著衝出了公寓大門。

    天黑的很快,剛剛還有一點殘留的夕陽餘暉,此時已完全黑了下去。深藍色的夜空中澄淨安寧,點點星光在天空中閃耀,預示著另外一個夜晚的來臨。當然,對城中大部分居民來說,這個夜晚將是他們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夜晚。

    蘇緲聽他這麼問,先苦笑了一下,「說到這個,我們還得去救個名叫安吉拉的小女孩。這是手機的任務要求,而且,她也是這個世界的重要人物。」

    克裡斯對拯救小女孩自然沒意見,卻很奇怪為什麼只救安吉拉,便問:「她有什麼特別的?」

    「t病毒的開發者是查爾斯博士。起初,他創造這種病毒,只是為了治癒雙腿癱瘓的女兒,讓她能夠重新下地行走。但不幸的是,傘公司發現了t病毒的價值,強迫他為他們工作。你也知道,傘公司販賣效果很好的美容產品,裡面都有經過改造的病毒,可以讓顧客的肌膚煥然一新。這就是t病毒的效果之一。」

    「所以安吉拉是……」

    「安吉拉就是查爾斯博士的女兒。傘公司封城之前,先把公司的重要人物撤出去,但負責轉移安吉拉的車輛出現車禍,她沒能出城。博士因此不肯離開,正在城外的基地中搜索整個城市,試圖找到她。」

    其實不救安吉拉,他們也照樣能出城。蘇緲有超越傘公司想像的移動手段,克裡斯也能駕駛直升機逃亡。但問題在於,帶走安吉拉是手機的命令。如果安吉拉不幸身亡,想必他們還是只能被困在生化危機世界,永遠無法進入下一層。

    生化危機系列長盛不衰,每一部的狀況都比前一部更壞,最後簡直就是末世場景。蘇緲想想遊戲畫面,便覺不寒而慄。她絕對不想在末世中苟延殘喘,所以只能按照它的意思去做。

    「安吉拉被從教室裡帶走的時候,應該是上午,」她邊想邊說,「到了晚上,城市裡的情況已經很壞了。我猜,現在城市外面已經加上了屏障,只能從傘公司允許的地方出去。」

    「她現在在哪裡……請不要告訴我是公路上。」

    「應該不是,等她從昏迷中醒來,很可能意識到事情不妙,跑回學校裡去了。事實上,從這一點來看,車禍發生的時候,路上已經有了感染者。他們變成喪屍後,車輛當然會失控,造成大量車禍。同時,竟沒有巡警處理安吉拉的車禍,可見路上發生了更大的意外,警察無力管她。」

    學校裡自然比大馬路安全,所以這情況並不太虧。安吉拉不愧是天才科學家的女兒,懂得找安全地點躲避,竟真的活到了被人找到。

    克里斯本來在駕車,忽地停了下來,靜靜看著四周的黑暗。周邊的建築、馬路仍然一片平靜,看不出什麼。偶爾有幾輛車駛過,似乎也是普通的車輛。但他們的觀察力不錯,不會被表象迷惑。只過了一會兒,克裡斯沉聲道:「為什麼所有的車都開往同一方向?」

    蘇緲憂心忡忡地說:「大概檢查已經開始了吧。如果是這樣,那麼城中通訊會被切斷,沒有任何人可以送出消息。」

    「你知道安吉拉的學校在哪裡嗎,」克裡斯說,「這個倒是好找。警局裡、商店裡都有城市地圖,一查就能查到。」

    蘇緲搖了搖頭說:「很遺憾,我記不住這麼細節的東西。」

    「……」

    「不過我和你說過了,外面的查爾博士正在拚命尋找女兒。浣熊市裡有城市監控系統,可以掃瞄經過的行人,非常智能,他會用這個系統聯繫倖存者,許諾告訴他們離開浣熊市的方法,只求他們帶出他的女兒。」

    「那你知道這對父女的姓氏嗎?」

    「……不記得了。」

    克里斯本想去附近警局,亮明身份,從警方的數據庫裡查找安吉拉的學校。但蘇緲無法記起她的姓氏,就大大增加了這個方法的難度。畢竟安吉拉是個常見的名字,不見得一定能及時辨認出哪個是正主。

    蘇緲又說:「只要看到她的姓氏,我就能記起來,那應該是個很順口的姓。」

    克裡斯心想也沒有其他辦法,當機立斷道:「走,去警局。」

    事態的發展遠比蘇緲想像中要快。在她印象中,電影的兩位女主角,艾麗絲和吉爾,都要等夜深之後,才會正式參與劇情。那時候,整個城市陷入混亂之中。別說市民,就連警察和傘公司的精英小隊都會被拋棄。

    他們和一批勇敢的平民一起,奮力對抗遍佈浣熊市的喪屍。但是,人類的數量越少,喪屍的數量就越多。裡面還夾雜著速度奇快,攻擊力近乎異形的舔食者。隨著時間流逝,代表反抗的槍聲愈發稀少,最終浣熊市會陷入寂靜,只剩喪屍無意義的長嚎。

    他們辨認著道路,驅車趕往附近警局,中途又和幾輛車擦身而過。蘇緲湊在窗上看他們的情況,忽然說:「博士給出的逃生路線,其實是市政廳停放的直升機。」

    克裡斯說:「傘公司勢力遍佈整個世界,那麼一定有針對直升機的舉措,不會讓城裡的人那麼輕鬆逃走。我們一上直升機,就要面對機槍甚至榴彈的攻擊了吧。」

    「很有可能。」

    「我明白了,看來他們真是一群混蛋。倘若這件事有結束的一天,我再見到克萊爾,一定會告訴她別去用它們的化妝品。」

    「……你果然是個好哥哥,」蘇緲知道他在開玩笑,也是一笑,「想辦法讓他們破產吧,這樣世界就不會毀滅了。」

    警局並不難找,可是,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那個方向就傳來了開火聲。每隔幾秒鐘,就是一聲槍響,還伴隨著人類的大聲斥罵,竟似正在發生小型騷亂。

    他們這麼衝進警局,肯定會被當成危險人物,但又不能不去,便只隨身帶了手槍。蘇緲急匆匆地跳下車,最後問了一句,「你有把握找到安吉拉的信息嗎。」

    「應該沒問題,警方很重視對兒童的監控,」克裡斯說,「有可能找不到成年人。但只要是正式入學的學生,就一定會存在於信息庫中。」

    由於附近都是高檔住宅,又是市中心,這個警局規模相當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總部。這種地方通常嚴肅安靜,負責處理重大案件,很少有人鬧事。但他們奔進大門之時,頓時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偌大的警局中,不管是剛進門的地方,還是辦公室,還是文職人員掌管的檔案室,還是暫時關押嫌疑人的小型隔離室,都是一片混亂。裡面坐滿了人,大部分被手銬銬在椅子上,伸著腦袋瘋狂亂咬,扯的椅子格格作響。兩位警察捂著鮮血淋漓的胳膊,不住口地咒罵著什麼。

    辦公室中心,站著一位身穿藍色無袖短上衣和短褲的美女。她一頭短髮,沒穿警服,卻拿著警察的配槍和裝備,看不出是什麼身份。

    其他人都只顧自己的事,她卻注意到外面進來了兩個人,直接轉過頭,對蘇緲說:「報案的嗎?試試其他警局吧,我們這裡要完蛋了。」

第五十九章

    這個年輕美女正是吉爾,浣熊市的警務人員之一。

    她其實是第一批面對感染者的警官,因果斷開槍擊斃喪屍,被人舉報持槍不嚴,停職回家。要不是喪屍危機大爆發,她可能還得提交書面報告,詳細解釋自己為什麼要殺死那東西。她雖上繳了配槍,但家裡還有其他槍支,聽說警監召回所有休假和停職的警員,便持槍匆匆趕來。

    面對局裡的一片混亂,她也不客氣,抬手就擊斃了兩個感染者,救下被咬的同事。同時,其他警員也告訴她,現在局勢極為緊張,已進入戒嚴狀態。浣熊市絕大部分警局都接到大量報告,四處都有突然發狂的人,到處襲擊其他人類。

    有些感染者吃著吃著飯,忽然撲向同桌的親戚朋友,把他們按倒撕咬。市內的救護車幾乎傾巢出動,把受傷的人拉回醫院搶救。然而,傷員看似昏迷不醒,卻又忽然醒來,拚命攻擊身邊的醫生和護士,導致醫護人員也不得不報警。

    蘇緲見到的警官不少,但其實,大部分警務人員都奔波在外,壓根沒回來。她聽了吉爾的話,不禁一愣,先悄聲對克裡斯說:「這位就是吉爾,我們可以信任的人。」

    克裡斯上前一步,沉穩地說:「我們要查個小女孩的學校,想申請使用警方的公民信息庫。」

    吉爾這才認真看了看他們,目光在蘇緲鼓鼓囊囊的外套上一停,說道:「好吧,反正都這樣了,我也沒正經事可做,幫你們這個忙也沒關係。那個孩子是你們的親戚嗎?叫什麼名字?她的父母怎麼沒有照顧她?」

    蘇緲說:「你應該知道吧,傘公司已經封閉了城市,不准無關人等出城進城。她的父親被攔在城外,進不來,只好讓我們帶她出城。」

    吉爾也不多話,漠然看了看正在包紮傷口的同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電腦,「給我她的名字。」

    克裡斯說出名字後,吉爾也不說多餘的話,開始搜索安吉拉。幸虧浣熊市的安吉拉很多,正在上小學的安吉拉卻不多,搜索結果只有幾頁。蘇緲急忙湊到屏幕前,開始查看她們的名字和容貌。吉爾後退就,讓她自便,自己則對克裡斯說:「看你們的模樣,不像普通人,你們是軍人還是警察?」

    儘管一個是電影角色,一個是遊戲角色,她對克裡斯卻有著天然的好感,說話的語氣也很隨便。克裡斯知道她很可靠,便簡單地提了幾句他們的身份,並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傘公司惹出來的好事。

    吉爾是警察系統的精英小組成員,和傘公司沒什麼關係。但她頭腦清楚,心思靈敏,聽說封閉城市的消息後,早就認為傘公司的反應不對。這時,她聽了克裡斯的解釋,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我就說呢,不管是怎樣的騷亂,組織隔離和撤退都是市政府的責任,理應交給警方處理,憑什麼要傘公司執行?我記掛著我的搭檔,才過來看看,現在我打算去城外一趟,誰知道他們在搗什麼鬼。」

    她的搭檔是個黑人警官,名叫佩頓,正忙著把一個感染者捆在椅子上。這時,他聽到吉爾的話,抬頭說道:「我也想去看看。局長和副局長都不在這裡,也聯繫不上警監,這不是讓我們各自為戰嗎?」

    蘇緲忙碌地檢查名單,聞言平靜地說:「我勸你們不要。」

    「為什麼?」

    「你們應該能看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病毒,極度危險,極具傳染性。城市人口太多,體檢速度太慢。傘公司又不是慈善組織,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會封鎖檢查站大門。你們現在去了,也只能看到檢查站那裡人頭攢動,排出幾公里長的隊伍。你們能做什麼?」

    佩頓驚訝道:「他們真這麼幹?這群王八蛋!就算你說的對吧,我們可是警察,難道不能過問這麼嚴重的事情?」

    蘇緲剛要答話,忽地看到了安吉拉的照片,頓時大喜過望,叫道:「我找到了!這就是查爾斯博士的女兒,她在浣熊市市立中心小學上學!小學的地址也在這裡!」

    查爾斯博士的姓氏是艾什福德,其實艾什福德博士才是正確的稱呼。他是一位天才,不但親手創造了t病毒,還為傘公司設計了超越時代的智能電腦,即蜂巢中的火焰女皇。火焰女皇的投影是個小女孩,也以安吉拉為原型,行事風格狡猾多智,和真正的人類差不多。

    克裡斯看了看那地址,默記在心裡,又向吉爾索要浣熊市地圖。吉爾先從桌子上的文件筐裡抽出一份地圖,扔給他們,才說:「不用查地圖,你點旁邊那個按鈕,會顯示從警局到這個小學的路線。」

    這時,有個頭髮花白的老警官趕過來,氣喘吁吁地說:「吉爾,佩頓,你們也要離開?不管這些人了嗎?」

    「你自己看看,這是我們能夠處理的局面嗎?」吉爾冷冷說,「我停職在家,你又沒被停職,難道看不出事情不對?被病人咬傷的人,會突然中風般抽搐,醒來後,就變成病人那樣,瘋狂攻擊其他人。這的確是傳染性病毒的特徵,能處理這種事的是醫學界和軍隊,不是我們。」

    留守的警務人員裡,這位老警官警銜最高,卻沒什麼辦事能力,猶豫著說:「這也有理,那我們全體撤離警局?」

    「要麼撤離警局,和其他小隊會面,要麼在這裡堅守,隨你怎麼樣吧。佩頓,我們走。」

    她向大門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對蘇緲說:「我想了又想,願意相信你的話。這樣吧,我們先跟你去小學救人。如果可以的話,多救幾個孩子也不錯,然後再去聯繫那個博士。說實話,現在我也不敢相信傘公司了,不如另找出路。」

    對此,蘇緲當然喜聞樂見。吉爾雖不像另一位女主角艾麗絲那麼厲害,卻也是神槍手,性格又十分冷靜理智。她願意同行,在人生地不熟的浣熊市裡,自然是一大助力。她一邊道謝,一邊幾步追上了她,告訴她應該如何擊殺被感染的人。

    生化危機算是較早的喪屍作品,奠定了「打喪屍要打頭」的基礎。可以用子彈爆頭,也可以用斧頭、鐵棒甚至電鋸弄碎它的腦袋。但是,被它抓傷或咬傷的話,傷者也會被感染,最終喪屍化。所以最好的辦法,仍是遠距離用槍打爆它們的腦袋。

    吉爾聽了幾句,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忽然問道:「那我被咬傷的同事怎麼辦?他們沒救了?傘公司有沒有疫苗或者解毒劑?」

    「有,但是解毒劑數量有限,根本來不及救這麼多人。」

    「……你們先等等,我進去囑咐他們幾句。」

    吉爾飛奔回警局,通知還在裡面的同事,要他們避免與感染者近身接觸,並再次擊斃另外幾個嚴重的感染者。若在平時,她的做法當然非常不妥,不但會被停職,甚至有可能被起訴。但是,那些感染者的外貌已經有了劇烈變化。

    他們的皮膚蒼白灰暗,用力一抓,皮肉就一塊一塊往下掉,眼神木然,眼睛裡密佈血絲,一副馬上要完蛋的模樣。可是只要聞到了活人血肉的氣味,又會不顧一切地亂跳亂咬。其中有個男人的手腕都被手銬勒出了血,還在堅持不懈地伸長脖子,追咬身邊的警官。

    在這樣的情況下,吉爾一說「他們已經不是人類」,自然擁有不少支持者。其他警官雖不願公開符合,卻也減輕了不少心理壓力,不再阻止她開槍。

    她和佩頓本想單獨駕駛一輛警車,又覺得危險,便上了蘇緲他們的車。一上後座,他兩人便看到座位上堆疊的武器,頓時面面相覷,良久才說:「你們平常就作奸犯科,還是對這事早有準備?」

    蘇緲上車後,已把外套裡的槍拿了出來,這時笑道:「是早有準備。其實我倒很慶幸,現在的麻煩還能用武力解決。再拖下去,就真的只能依靠核彈了。」

    吉爾臉色還是那麼陰沉,冷冷說:「說不定有人會記錄這裡發生的事情。只要我能離開浣熊市,一定會去找記者和電視台,把□□揭露出來。不管是傘公司還是其他人,既然造成了這種慘劇,我就不能容許他們逃脫制裁。」

    她終究是現任警官,又問了幾句疫苗的事。但喪屍化的過程不可逆,就算有解毒劑在手,也必須一被感染就進行注射,否則還是無法逆轉。已知不受感染的人,只有安吉拉和艾麗絲等被傘公司改造的人。

    她們都使用過t病毒制劑,身體裡滿是抗體,不會被喪屍身上的病毒感染。

    浣熊市終於陷入徹底混亂,局面的惡化速度簡直肉眼可見。在這個時候,大部分市民都發現大難臨頭,爭先恐後地逃向檢查站。可是傘公司耽擱了不少時間,還有大量人員未曾撤出,自然造成交通堵塞。

    無論是主幹道,還是居民區的普通馬路,處處可見拋錨的車。這些車的主人要麼喪屍化,無法駕駛,要麼撞上喪屍,發生車禍。有些人運氣不好,先遭受車禍撞擊,再被喪屍包圍吃掉,隔著一公里,都能聽見他們的求救聲。

    平民裡的武裝力量也開始反抗,火光處處,槍聲不絕。但這些人子彈數量有限,大概堅持不了多久,等子彈消耗完畢,就無計可施了,還會把附近的喪屍吸引過來。

    克裡斯眉頭越皺越緊,蘇緲則一直開著車窗,看到街道上的喪屍,就立刻抬槍射擊。她的射擊水準永遠很穩定,每一槍都正中目標,或打後腦,或打額頭,簡直彈無虛發。

    吉爾暗自心驚之時,也在不斷聯繫出警的同事。可怕的是,只有兩個同事接通了她的呼叫,都說情況極糟,不知該怎麼辦。

    市立中心小學也在市中心,離警局不遠。那學校頗有名氣,學生數量不少。而危機爆發之時,父母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去接他們。因此,越往小學那裡走,路上堵著的車就越多。最後,以克裡斯的車技,也無法繞過這些障礙,只能無奈停車。

    蘇緲突然記起,艾麗絲出場之時,騎的是一輛重機車。以她的實力,什麼車輛都搶得到,選擇機車而不是汽車,自然是因為道路難走,重機車行動更加靈活。

    如今她後悔也晚了,只能眼看車子在馬路上停下。不遠處,幾個搖搖晃晃的人影聽到聲音,調轉了身,一步一挪地向他們走來。

    佩頓大叫道:「我們還要到小學那裡去嗎?這太糟糕了!」

    克裡斯冷冷說:「都已經走到這裡,不能半途而廢。是我們的準備不夠充分,早知道有這樣的大災難,應該用別的交通工具。」

    吉爾也後悔沒騎警用機車出來,搖了搖頭說:「沒辦法,我們去小學裡找找吧。佩頓,裡面說不定還有倖免於難的孩子,如果能找到,也算一件好事。」

    佩頓歎了口氣,不再多說。四個人都是訓練有素,還不用一分鐘,便分配好了每個人的武器,全副武裝地跳下車。然而,蘇緲鞋底剛碰到地面,眼前便是一花,迎面撲來一個赤紅身影。

    附近的下水道井蓋已不知所蹤,裡面卻潛伏了一隻舔食者。它感官十分靈敏,一聽附近有人類活動,瞬間衝出下水道,撲向離它最近的蘇緲。

第六十章

    舔食者也曾經是人類,被t病毒深度感染,成為比喪屍還可怕的怪物。它的全身脂肪均被病毒分解,作為變化形態的能量。全身皮膚都蛻了下去,露出赤紅色的肌肉,團團虯結,如同經常去健身房的健美先生。四肢伸長,手腳變成利爪,軀幹也在不停延伸。粗粗一看,它就像是剝了皮的異形,兇猛程度也和異形差不多。

    蘇緲大驚,臉色瞬間刷白,像被打的地鼠一樣,迅速縮回車裡,狠狠摔上車門。這時吉爾剛剛反應過來,抬手就是兩槍,卻估錯了它的速度,沒能打中。只聽嘩啦一聲,車窗玻璃被撞成粉碎。舔食者可怕的腦袋堵在了窗上,舌頭拖的長長的,在車中到處亂掃。

    這種怪物其實就比喪屍高一級,無法和t病毒的完全體相提並論,但對付普通市民是綽綽有餘。幸虧蘇緲並非普通市民,躲了幾下,看準它嘴巴的位置,直接把機槍槍管塞了進去。

    吉爾快步下車,瞄準它拖在車旁的身體,拚命扣動扳機。子彈打在它身上,像是打進了橡膠,就這麼鑲嵌在裡面,濺出無數血花,真正的致命傷害仍是來自頭部。

    鮮血噴出,濺在蘇緲頭髮上、衣服上。機槍子彈轟擊著它的口腔和腦袋,連聲悶響之後,舔食者半個腦袋被打爆。它的攻擊動作猛地減緩,身體抽搐幾下,軟軟滑到地面,卻還在微微顫抖。

    克里斯本來已抽槍對準了它,卻沒找到開槍機會。他見危機過去,才把槍收回身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你怎麼樣?有沒有被它劃傷?」

    「沒有。」

    「這也是t病毒弄出來的怪物?」

    蘇緲好歹也是見過異形的人,並未受到太多驚嚇,點了點頭說:「除了病毒,還有什麼?你們也能看出來吧,這東西是從人類變過來的,而且不是正常感染病毒的人類……」

    吉爾固然膽大,考慮到可能有其他舔食者潛伏著,也不敢長期待在車外。她先跳回車裡,關好車門,才說:「什麼叫不是正常感染,難道還有非正常感染?」

    蘇緲本不想耽誤時間,但舔食者實力遠超喪屍。若不解釋清楚,的確會給同伴帶來瑪法。想到這裡,她說:「這傢伙名叫舔食者,得名於它的長舌頭。它是傘公司用病毒創造出的生物武器。如果不經過特別處理,那麼感染病毒的人只會成為喪屍,不會變成這種東西。至於他們從哪裡弄來的實驗體,我就不知道了。」

    「公司在蜂巢裡冷凍著一批集裝箱,箱子裡全是舔食者。現在蜂巢已經失控,集裝箱解凍後,舔食者蘇紛紛醒,爬了出來,然後蜂巢大門又被打開……後面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吧?」

    即使只有四五隻,這東西也是極大的禍害,何況是一堆集裝箱。吉爾越聽越是心驚膽戰,看看地上的屍體,又不能不信,皺著眉頭說:「他們弄出這東西幹什麼?」

    「這要問傘公司了。我倒是想說用來保護地球,捍衛人類和平,你們信嗎?」

    舔食者再可怕,他們也不能一輩子縮在車上,又商量了一會兒,便迅速下車,散成戰術小隊常用的隊形。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兩位女性位於中央,同時戒備兩翼。以他們的槍法,只要不被喪屍群圍住,就沒什麼特別的危險。

    蘇緲受驚之下,再次叫出娜娜,要它提前偵查路線,更是增加了一重保險。

    走著走著,她突然想起學校裡的怪物,便說:「你們先做好心理準備,那裡可能會有變成喪屍的學生,還有一群喪屍犬。」

    克裡斯問道:「喪屍犬?它們是否也和人類喪屍一樣,動作緩慢,又失去了智力?」

    「你想的美。」

    「……」

    「開玩笑的啦,不要在意。它們還保持著生前的行動力,」蘇緲微微一笑,「性格極為狂暴,奔跑速度很快,力氣又大,也就比舔食者弱一點吧。每一隻站起來,都有成年人那麼高,堪稱恐怖的敵人。」

    佩頓沒見過什麼怪物,聽著她的描述,在心裡想像出一個地獄三頭犬的形象,不禁嘖嘖連聲,帶點緊張地問:「那麼,打它們也是打頭,對吧?它們的頭能被子彈打穿嗎?」

    「我不記得了。最好用機槍或者霰彈槍,不要用手槍,威力不夠大。可以把手槍留著點射喪屍,比較節省子彈。」

    他們繞過路上阻塞的車,幹掉十來個喪屍,離市立小學便很近了。再走不到五十米,就是小學的大門。娜娜一馬當先地衝了進去,在警衛室、花園、噴泉附近到處亂轉,盤旋在每一叢灌木上,試圖找到裡面躲藏著的人。但它連續轉了兩圈,仍沒有任何發現,可見安吉拉不在這裡。

    吉爾見四週一片寂靜,反而感到不安,壓低了聲音,低聲道:「那個博士有和你們聯繫過嗎?萬一他女兒不在學校,該怎麼辦?」

    蘇緲也小聲說:「找個附近有攝像頭的公用電話,等他打電話過來。」

    「……」

    學校規模不小,卻也只是學校,只有校園正中央的一座大樓,分三層地面建築,一層地下室。教職員工的辦公室也在樓裡。為培養學生的生物知識,學校飼養了不少動物,供自然課程使用。這時,它們都受到感染,露出狂暴獰惡的神態。連兔子都在瘋狂地撞擊籠子,嘴邊露出兩隻長長的獠牙,不斷咆哮著。

    無需討論,他們便知道要如何行動。現在的三個同伴,要麼是退役軍人,要麼是在職警察,都配備強悍火力,卻無人認為應當分頭尋找,全都沉默著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到處查看。

    搜查第二層時,克裡斯忽然問:「要不要喊一下安吉拉的名字?」

    吉爾聳了聳肩,「我看不出為什麼不喊,雖然可能驚動學校裡的怪物,但過來的時候,我們開槍的次數已經不少。就算會驚動什麼,也早就驚動了吧?」

    他們武器優良,同伴素質優秀,所以並不太緊張,偶爾還說笑一兩句,借此調節凝滯的氣氛。但他們都知道,真正的危險還沒有來到。如果喪屍數量有上限,哪怕來一千隻,也可以憑借槍法和子彈,將它們悉數殺死。

    可浣熊市有數十萬人口,往少裡算,就算只有五分之一變成喪屍,也有十萬隻之多。哪怕軍隊受命趕來,面對這麼多怪物,一樣無能為力,何況這小隊只有四個人。

    克裡斯語氣還算輕鬆,卻提出了大喊大叫的主意,說明他的感受沒有表面上那樣輕鬆,想要盡早找到目標,盡快離開浣熊市。

    佩頓的頭腦本就不如吉爾靈活,一向以她的意見為主。他聽她也同意,乾脆地說:「還等什麼?安吉拉!安吉拉?我們是浣熊市警察!有人在這裡嗎?」

    他們正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兩邊都是教室。教室裡桌椅翻倒,一片狼藉。幾個小書包胡亂扔在地上,黑板上還有寫了一半的字跡。可見師生是在匆忙中撤走,連隨身物品都來不及攜帶。月光穿透玻璃,鋪滿教室地面,為它添上一抹淒清慘淡的感覺。

    還沒等佩頓喊上幾聲,蘇緲忽地苦笑了一下,說:「大家注意,狗來了!」

    「幾隻?」

    「前後都有,別讓它們近身。」

    狗的聽力遠比人類靈活,變成了喪屍犬也一樣。佩頓放開嗓子大喊,安吉拉還沒聽到,倒先傳進了喪屍犬的耳朵裡。它們行動速度也是奇快,辨認出聲音來源後,立刻狂奔上樓,砰地撞開走廊的門,三兩成群,向走廊中央的四個人類直衝而來。

    四盞探照燈照耀下,只見它們面目猙獰,臉部毛皮已經腐爛,眼珠子變成了血紅色,嘴邊流出看不出什麼顏色的涎液。四爪蹬地,輕輕一竄,就越過了數米距離,比活著的時候還要靈活。

    克裡斯預判出它們的落點,也不著急開槍,微微蹲身,找準重心和位置,揚手擲出一個手榴彈。這本是用來阻礙大批喪屍的裝備,卻在此時用了出來。喪屍犬還是血肉之軀,手榴彈的落點又在它們正中。爆炸聲響起之時,它們頓時被火光煙霧吞沒,迸出無數血肉碎片。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三個人也開了火。三挺機槍對準衝過來的三條狗,打出了令人目不暇接的火力網。在這種情況下,連瞄準都不用,喪屍犬的防禦比異形差很多,根本沒能衝破火力網,便在半途倒下了。

    克裡斯背對著蘇緲,緊盯著面前的煙霧,平靜地問:「還有多少隻?」

    蘇緲已經換過一次娜娜的視野,立刻回答道,「上面應該沒了,地下室還有。但它們似乎沒被樓上的聲音吸引,都在……在攻擊一扇門?」

    話音未落,每個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喪屍犬隻會攻擊活著的生物,也就是說,那房間裡的東西是活著的。若非哪個學生偷偷藏在裡面的寵物,就是倖存的師生。就算不是安吉拉,他們也不能袖手旁觀,等著喪屍犬撞開那扇門。

    「跟我來!」蘇緲說,也不顧硝煙瀰漫,衝向走廊大門,急匆匆地下樓。

    下樓期間,吉爾忽然意識到事情何等奇怪,問道:「你怎麼知道地下室的情況?你確定嗎?」

    「我能看到!你把這個當成我的特異功能就好!快點,它們的力氣很大,那扇門好像是從裡面反鎖的,但只是普通木門,早晚會被它們撞開。」

    安吉拉聰明過人,又多少知道一點傘公司的內情,不難想出事情有多糟。她沒有躲去電影裡的地方,而是找了個偏僻的,沒有窗戶的儲藏室,把自己反鎖在裡面。這也是聰明的做法,但這樣一來,被喪屍犬堵上門後,她就沒了任何逃生的可能。

    蘇緲繼續保持著之前的速度,從樓梯上一躍而下,幾秒鐘就能下一層樓。同時,她也不斷交替和娜娜的視角,準備意外一發生,就讓它變成最大型號,引開喪屍犬的注意力。

    四人飛速趕回一樓大廳,眼看前面就是樓梯,正要繼續往地下室跑。打頭的克裡斯卻「咦」了一聲,驟然停步。他一停下,剩下三個人也意識到了不對,齊齊看向大樓之外。

    那個地方,傳來了機車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毫無減速的意思。最後,它竟直接衝上門外的石頭台階,飛一般地落進了大廳。

    這是一輛重型機車,車座後面,綁著一堆槍支彈藥,乍一看像是車載貨物。車座上坐著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穿著非常普通,卻無法掩蓋她的好身材。她見大廳裡有人,顯然也很意外,急忙剎住機車。刺耳的滑行聲中,她的動作輕巧靈活,一抬手,把頭盔摘了下來,露出滿頭金髮,還有一張美艷的面孔。

    她右手輕伸,手上已經多了一把獵槍,卻不瞄準這些可疑人物,只是靜靜打量著他們。克裡斯等人見她是人類,也沒露出任何敵意。雙方都猶豫了幾秒鐘,只聽她冷冷說:「想不到這裡還有倖存者,我叫艾麗絲,你們是什麼人?」

    她說話的時候,地下室裡的撞門聲更加急促了。蘇緲猛然醒悟,忽然意識到還在救人途中,急忙說:「過會兒再介紹吧,地下一層有人被喪屍犬圍困,我們下去看看!」

    艾麗絲眉峰一挑,諷刺似的一笑,說:「行。」

    她不愧是電影女主角,出場的拉風程度猶勝吉爾,手上一轉,機車再度加速。它的速度就像在馬路上行駛一樣快,瞬間從他們身邊衝過,落入樓梯底部,順勢一個急拐,又落下了第二層樓梯,就這麼消失在他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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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地下室裡,驀地傳來喪屍犬的唁唁狂吠,然後是子彈射出槍膛的聲音。每打出兩發子彈,咆哮聲便減弱一分,最終變成壓抑著的低低喘息。蘇緲又是佩服又是擔心,連跑帶跳地衝下樓梯,恰見黑暗的走廊裡,機車已經歪倒在一邊。

    艾麗絲站在不遠處,兩隻手臂夾著一隻喪屍犬的頭,狠狠一扭。那隻狗的頸椎發出一聲悶響,被硬生生拗斷,甚至沒能叫出聲,就當場死亡。

    她手一鬆,讓屍體落下地面,滑落到它同伴旁邊,自己則緊盯著那扇千瘡百孔的門,喊道:「誰在裡面?我們是人類,你們可以出來了!」

    這麼短的時間裡,幾隻喪屍犬全部了賬。蘇緲心有餘悸地看了看屍體,快步上前,望向儲藏室內部。過了幾分鐘,只聽門內側悉悉索索,有人正在用鑰匙開鎖。然後,那門吱呀一聲開了。門裡站著一個身穿校服,留著金色披肩長髮的小女孩,白著一張臉,望向他們。

    她就是查爾斯博士的女兒,安吉拉。

    安吉拉看到其他人,還沒什麼反應,但目光移到艾麗絲身上時,臉色忽然一變,喃喃道:「原來是你來了。」

    艾麗絲的反應更是明顯,一改原來的冷酷形象,走上前去,蹲□抱住了安吉拉,輕輕拍了她兩下,又把她抱了起來。她的神色更是放鬆,甚至不失溫柔,說:「是我,我接受你父親的委託,來這裡找你。但我沒想到,我們居然是一樣的人。」

    她們都是被t病毒改造過的人類,算是同一種生物。乍一見面,頓時產生了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喪屍和喪屍之間,也能用病毒來分辨敵我,何況是神志清醒的活人。安吉拉趴在她肩上,皺了皺小鼻子,問道:「我爸爸還活著嗎?我一直很害怕,怕他們殺了他。」

    「還活著,他正在城外基地裡等你,」艾麗絲柔聲說,「好了,我們去外面,用電話聯繫他吧。」

    她扭過頭,看到蘇緲等人傻乎乎地站在背後,滿臉走錯片場的表情,嘴角又是一挑。蘇緲對她們認親的原因心知肚明,笑道:「你不用多說了,我們也會跟著你們逃走。現在,檢查站那邊可能已經封閉,我建議搭乘直升飛機離開。」

    艾麗絲的嘲弄陡然變為詫異,「什麼直升飛機?直升機早被那些忙於逃命的混蛋開走了。我們只能去檢查站。博士說,他會說服主管,把我們放出去。」

    「……什麼?」

    蘇緲大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計劃裡,直升機是逃出浣熊市的必備交通工具。雖然有可能被火箭炮打下來,但她相信克裡斯的駕駛技術,也準備隨時啟動裡世界躲避,並不怎麼擔心。

    可艾麗絲一解釋,她立即意識到,劇情再度有所改變。換句話說,市政廳的直升機已經沒了,他們根本不可能直接升空逃跑。

    艾麗絲皺了皺眉頭,冷靜地說:「聽上去很奇怪啊。如果博士委託了你們,你們不會不知道城裡沒有直升機……算了,好歹你們是人類,就跟我走吧。他還找到了一支傘公司的傭兵小隊,看來他們還沒到,不過我也不想等了。你們是開車來的吧?馬路堵的很嚴重,最好能弄幾輛機車。」

    查爾斯博士一直關注著城中情況,用網絡破解監控系統,並進行控制,查看著浣熊市的每一處情況。蘇緲一行人帶著安吉拉,平安無事地退出學校,結果還沒走多久,便聽旁邊的公用電話響了起來。

    艾麗絲也不多說,幾步跨過去,拿起了電話說:「是我。我們已經找到了你女兒。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是t病毒的完美進化體,你確定我們能安全出城嗎?」

    電話那頭,博士似乎在解釋著什麼。其他人只能看到艾麗絲神色冷凝,偶爾應答一句,無法聽到他們的詳細談話內容。過了幾分鐘,艾麗絲掛上電話,先冷笑了一下,說:「說實話,他也不確定。不過,傘公司沒那麼容易放過我。無論是去檢查站,還是留在城裡,對我來說沒有區別。你們怎麼想?」

    克裡斯也在打量她,此時淡然道:「能不能從下水道出城?」

    吉爾想了想,說:「他們的防護如此嚴密,不見得沒有防備下水道。還是先去檢查站的好,如果不行,再打下水道的主意。你是叫艾麗絲吧,你說你是t病毒的完美進化體,那是什麼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我曾經落進傘公司手中,被他們當作實驗品,進行了改造。」艾麗絲說。

    吉爾頓時一愣,卻聽她繼續說:「和我一批的有好幾個人,有的死了,有的變成了怪物,只有我成功活了下來,還保持著人類形態。所以我才說,我很有價值,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

    若使用得當,t病毒的確可以創出超人般的人類個體。這些實驗品與病毒和平共存,享受病毒帶來的種種好處,還不用變成活死人。然而,這個過程極為殘酷,需要無數探索,無數實驗,犧牲許多人類。一旦被揭露於公眾之前,傘公司逃不過一個反人類的罪名。

    艾麗絲與病毒共生後,體質、力量、速度、運動平衡能力均大幅度提高。她有著和蘇緲一樣的,雙持槍械百發百中的技術,還有她沒有的,快到極點的判斷力和反應力。拿喪屍犬來說,蘇緲只能用機槍遠距離壓制,艾麗絲卻不畏懼和它近身搏鬥,並能在搏鬥中取勝。

    因此,正如她所說,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完美的實驗品,公司怎會輕易放棄?

    在這種時候,他們想找機車,卻沒那麼好找。克裡斯只好繼續駕駛那輛吉普車,跟在艾麗絲的機車後面,一路開向檢查站。機車後座上載著安吉拉,還有安吉拉的書包。書包中有一些t病毒針劑,居然還有病毒失去控制時的解毒劑,都是博士為她準備的。

    蘇緲靜靜看著前方的路,等車子行駛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們得做好準備。」

    佩頓茫然道:「什麼準備?」

    吉爾沒好氣地說:「當然是不能出城的準備。他們建造了堅固的防護牆,把整個城市包圍起來,牆上有電網,有重機槍,還有持槍傭兵。你看這幫人像是好心的善男信女,會歡呼雀躍地迎接我們出去嗎?」

    佩頓顯然習慣了她的脾氣,灰溜溜地說說:「我沒這麼想。」

    「你們夠了,我倒是有個主意,但是需要你們配合。」蘇緲說,「我不知道你們作何想法,所以先說出來,權當參考好了。」

    他們已經搖下了所有車窗,除了駕駛座旁的那一扇。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外面,隨時準備應付突然出現的敵人。蘇緲刻意把說話聲音放大,想說給艾麗絲聽。艾麗絲在前方冷冷說:「你要說就直接說,我能聽清楚。」

    蘇緲覺得,吉爾已經是冷艷美女了,但和艾麗絲一比,立刻被比了下去。而在她們的襯托下,她自己簡直溫婉賢淑,和藹可親。聽到這回答,她鬱悶地吐了口氣,說:「好!我的計劃是,我去突襲牆上的傭兵,甚至劫持基地裡的主管,強迫他開門。」

    克裡斯訝異地問道:「用裡世界嗎?」

    「是另外的能力啦。每次我都會收到新獎勵,不過這個獎勵實在太……我都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它,所以還沒對你解釋。」蘇緲說。

    吉爾不耐煩地說:「快說吧。我們見過了這麼多怪物,不缺你一個。就算你突然變成舔食者,我也不會更驚訝了。」

    蘇緲的計劃其實非常簡單。她是極為厭惡傘公司,但不得不承認,現在最有效的辦法,的確是用核彈抹滅浣熊市。就算把最終的決定權交給她,她也不得不忍痛這麼做。因為,萬一t病毒洩露出去,蔓延至其他城市和其他國家,就會變成席捲全人類的災難。

    她不想阻止核彈降臨,卻不能在城裡陪葬。這樣一來,最簡單的做法,就是以尺蠖的形態,偷偷出城,找到那個主管,用手槍頂著他的太陽穴,要他開啟被封鎖的大門。

    這是一個很合理的方法,又沒有裡世界那麼大的不確定性。然而,由於尺蠖實在太奇葩,大家的關注點紛紛歪到了天邊。即使是克裡斯,也在不可置信地問:「尺蠖?你的意思是說,那種可以擬態成樹枝的蟲子?我沒有理解錯吧?」

    「沒有。」

    吉爾說:「我現在已經懷疑自己在做夢了。你說的的確是尺蠖?你,整個身體,變成尺蠖?」

    「是的,我的確是這麼說的。」

    佩頓喃喃罵了句什麼,壓根不參加他們的討論。就連一臉冰冷的艾麗絲,也放緩了機車的速度,改為和汽車並行,問道:「你也是進化體?為什麼我感應不到你身上的t病毒?」

    「因為我不是進化體……這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你們到底要不要配合我!」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艾麗絲說,「你打算要我們怎麼配合?而且你要怎麼出城?那蟲子的爬行速度可不快,等你爬出去,只怕天都要亮了。」

    蘇緲剛要給他們介紹一下娜娜,便見艾麗絲神情一冷,不禁一驚,脫口而出道:「怎麼了?」

    「先停車!」

    艾麗絲右腿在地上一撐,本來還在風馳電掣的機車,瞬間停了下來。克裡斯知道她能遠距離感應t病毒。無論喪屍群、喪屍犬,還是舔食者,都逃不過她的感知。能讓她面色陰沉,特意停車的存在,也許是一大群喪屍,或者多於一隻的舔食者。

    蘇緲仍坐在副駕駛座,右手輕輕搭在機槍上,很嚴肅地望向前方。這部電影裡,數得出的怪物就那麼幾種,能讓艾麗絲重視的更少。在艾麗絲停車之時,她便已意識到會出現什麼敵人了。

    這時,克裡斯恰好疑惑地看向了她。她回看了一眼,輕輕說:「剛才艾麗絲說,和她一批的實驗品裡,有人變成了怪物。」

    吉爾不安地看向汽車後方,卻只能看到孤零零亮著的路燈,還有街旁店舖的霓虹燈。這些燈光大部分已經熄滅,只有一小部分頑強地堅持工作,照耀著這個飽受劫難的城市。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湧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也壓低了聲音,「所以呢?」

    「其中有一種怪物,代號為復仇女神,也算是某種完成品吧。它的身材增加了差不多一倍,外形雖是人型,五官和軀幹卻已經變異了。它還保留著少許記憶,大部分智力,能夠使用重裝武器,隨身攜帶機關炮和火箭炮。可是,就算沒有這些武器,它自身的力量也極其可怕。記住,是極其可怕,可以空手生撕舔食者的那種。」

    吉爾頓時沉默了。佩頓還在東張西望,發覺沒有可見異常,才苦笑道:「那還能打嗎?」

    克裡斯倒還很冷靜,說:「狙擊槍能不能殺掉它?」

    「……你買了狙擊槍?」

    「是啊,在後備箱裡。不過狙擊槍需要預先找到安置地點,給出瞄準的時間,無法空手使用,」他回答道,「艾麗絲似乎已經做了應戰準備。那麼在他們打鬥的時候,有沒有機會狙擊?」

    「我深深地懷疑這一點。不過,我很確定,普通子彈對它無法造成傷害,所以你可以試試。」蘇緲說。

    她打開車門,跳出車外,站在艾麗絲身後,平靜地看著前方的街角。就在她站定的時候,轉角處的黑暗裡,走出了一個高大的怪物。

    它身上穿著長風衣,身前挎著機關炮,肩上扛著火箭筒。從遠處看,像是普通人類,但只要看清它的面容,大部分人都會嚇一大跳。

    蘇緲左手插在衣兜裡,抓著兩顆彩色寶石,估摸著先發制人的可能。這時,艾麗絲頭也不回,對她說:「有沒有手榴彈之類的投擲炸藥?給我,然後你們就逃吧,你們躲不開機槍的掃射。」

第六十二章

    蘇緲恍然大悟,連忙掀開外套,露出裡面掛著的各種投擲彈藥。她簡直像個賣盜版光碟的販子,偷偷摸摸地把貨擼下來,交給艾麗絲。安吉拉本還愣著,被艾麗絲輕推了幾下,頓時反應過來,貓著腰衝向吉普車。

    她看起來想去坐副駕駛座,也成功鑽上了座位。但上車之後,卻被克裡斯拎了起來,塞到後座,交給兩位警官照顧。

    蘇緲生怕驚動復仇女神,一邊迅速移交彈藥,一邊小小聲說:「我能變尺蠖,你忘了嗎?」

    艾麗絲的確忘了,一愣之下,脫口而出道:「那你倒是變啊。」

    「怕你踩到我……」

    復仇女神基本全是男性個體,因此,要翻譯成中文的話,準確的稱呼應該是「邪神」。可是,就算它名叫飛天小女警,也無法讓它萌化,弱化那可怕的戰鬥力。由於它也是t病毒感染的產物,也能和艾麗絲互相感應。

    雙方都在估計對面的實力,處於電影畫面般的對峙狀態。艾麗絲精神高度緊張,隨時準備動手。饒是如此,她聽到蘇緲的話,也差點翻了個白眼。

    蘇緲不理她的反應,繼續低聲說:「不過呢,先試試看吧。如果情況不妙,請別踩到我。」

    她們的對話速度相當快,直到最後一句話說完,復仇女神也才前進了不到二十米的距離。距離雖短,卻恰好在蘇緲的最大攻擊範圍之內。它的五官已經扭曲模糊,自然無法使用語言,只能陰森地盯著對面的人類,然後停了下來。

    蘇緲見它挺起了機關炮,心中暗叫不好,卻眼都不眨一下,以標準的投彈姿勢,把右手的兩枚炸彈全都扔了過去。

    炸彈的外形還是寶石,璀璨生輝,在月光的照耀下,劃出兩道明亮的光線。說好的投彈攻擊,卻變成了亂扔珍貴寶石。別說復仇女神,連艾麗絲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禁又愣了一下,卻見一枚堂皇落地,另外一枚敲到了復仇女神肩膀上。

    它身上的風衣不只是衣服,也是作戰裝備,性能和鐵血戰士的護甲頗為相似。風衣內部,置有傘公司特別開發的掃瞄設備,可以穿透牆壁,為它找出躲在建築物裡的敵人,勾勒出敵人的外形和武器,再告訴它是否危險。

    通常來說,手中沒有武器的平民,自然會被判為無害,被它放過一馬,以免浪費子彈。但像艾麗絲這種存在,明顯是「極度危險」等級的。傘公司明知艾麗絲在浣熊市裡,然後投放復仇女神當她的對手,也是為了判斷這兩種進化體孰強孰弱。

    寶石橫空飛來之時,復仇女神早已掃瞄到了它們。可它們還保持著普通形態,在它眼中就是無害物品,所以它連躲都沒躲。誰知寶石擊中它後,竟然當場爆炸,爆炸威力和手榴彈也差不多,甚至猶有過之。

    爆炸震碎了店舖的窗戶,硝煙升騰而起,飄蕩在這條街道上空,彷彿死神的旗幟。蘇緲不敢挑戰它的生命力,在寶石爆開的一剎那,全速衝向旁邊的一個消防栓,緊緊貼住了它。她甚至還沒看清局面,便瞬間變為尺蠖,趴在了消防栓底部,連腦袋都不露出去。

    這次躲避實在及時。幾乎就在她貼過去的時候,煙霧最濃的地方,赫然掃出了無數子彈。加特林機關炮噴吐著火舌,無情地攻擊前方所有目標。蘇緲固然能逃多遠,就逃多遠。艾麗絲也不敢與它正面對抗,甩手擲出手榴彈,同時急衝向旁邊,撞碎服裝店的展示櫥窗,像狂奔的豪豬一樣滾了進去。

    復仇女神不懼普通子彈,卻仍會被大口徑的武器所傷。何況攻擊它的不是子彈,而是炸彈。那件風衣已經著火,卻無法灼傷它。它就這麼帶著肩上、腹部還有大腿上的火焰,以極為嚇人的速度衝了過來。

    蘇緲見到的怪物裡,體型龐大的頗有幾隻。它們力量強大,動作敏捷,有種氣死犀牛,不讓河馬的感覺。復仇女神的速度也不錯,與那高大身形殊不相稱。它的掃瞄系統其實並未損壞,卻因蘇緲忽然消失,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便直接衝出煙霧,近距離尋找敵人。

    爆炸過後,它的肩部和頸部都被炸彈炸開,翻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鮮血不斷噴湧。若是平常人受到這樣的重傷,早就倒地不起,甚至休克過去。它卻不太在意,還轉動著那巨大醜陋的腦袋,試圖找出蘇緲。

    然而,它的舉動注定徒勞無功。蘇緲打死也不肯再次現身,最多探出頭看一眼。而克裡斯的反應也是極快,攻擊一開始,便全速駕車倒退,以免被機關炮打中油箱,造成一車四命的後果。他們三人都訓練有素,後退途中,紛紛抄起槍械,想配合艾麗絲進行攻擊。

    但有艾麗絲在場,復仇女神必然將她鎖定為第一攻擊目標。因此,它甚至沒在蘇緲身上花太長時間,只找了幾秒鐘,便不再浪費時間,跟著撲進了那家服裝店。

    蘇緲心想此時不上更待何時,不顧危險,毫不猶豫地恢復為人類形態,提著槍就要追進去。可還沒等她做什麼,店裡便傳來幾聲恐怖的巨響,然後就是牆壁坍塌的聲音。

    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復仇女神竟然準確地找到了艾麗絲,並發出一枚火箭炮。它被艾麗絲僥倖躲開,轟塌了那一頭的牆壁。服裝店另一側街道上,頓時垮出一個大洞,磚石四散崩飛,彷彿剛被巨獸□□過。

    艾麗絲想都不想,趁機衝出那個洞口,一轉身,撞進旁邊的第二家店。復仇女神更不猶豫,大踏步追了出去。蘇緲的速度比不上他們,還在店門口發愣,便聽那邊的打鬥聲越來越遠,不知去向何方。

    「……」

    她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又是擔心,又覺得好笑。復仇女神沒有痛覺,但畢竟還是生物,要承擔受傷的後果。頸部被彈片炸開,必定導致大出血,大出血又必定導致力氣減退。現在的艾麗絲能不能打贏它,她也不好說。然而,艾麗絲就這麼跑了,他們又要怎麼做?

    她還沒愣多久,克裡斯見事態有變,又以相同的高速駛了回來,叫道:「快上車!」

    車上的人沒有和復仇女神交手,只親眼目擊了它那可怕的防禦力和攻擊力,都暗暗心驚。蘇緲見車開回來,便果斷回到車裡,問道:「我們要在原地等,還是……」

    沒等她問完,不遠處又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離車子約莫五十米的地方,公用電話再度響起,打斷了她的話。克裡斯微微皺眉,也不多話,直接將吉普車開到電話亭旁邊,示意蘇緲去接。

    蘇緲從車窗伸出手,拿起話筒,把它遞到後座,說:「安吉拉,應該是你父親。你來吧。」

    安吉拉也猜到是查爾斯博士,正坐在兩個大人中間,伸著脖子,殷切地望著電話。此時,見蘇緲遞過話筒,她忙把手伸出去,接過了它,連聲叫道:「爸爸!我沒事!你怎麼樣了?」

    在這時打來電話的,當然不會是別人。博士倒也能分清事情輕重,確認女兒平安無事後,就讓她把電話交給「能做主的人」。蘇緲只好笑了笑,接回話筒,剛湊到耳邊,便聽到裡面有個普通的中年男聲說:「聽著,情況很危急,傘公司已經看到你們重創復仇女神的畫面,也知道它追著進化體而去,不再攻擊你們。」

    「所以呢?」

    「所以,你們不是他們想要的人,沒什麼價值。但你們的戰鬥力也很強悍。他們想投放第二隻復仇女神,用來測試它和精英人類的實力差距。」

    蘇緲嚇的連聲音都變了,「……為什麼會有第二隻?他們應該只製造了一隻啊!」

    博士堪稱神隊友之一,可這一次,他沒能把想說的話說完,「到了這種關頭,你還在考慮復仇女神的數量嗎?聽著,基地裡的確只有一隻復仇女神,已經投放下去。他們正在運送第二隻過來,你們最好……是你?唔!還給我!你答應讓我女兒出城!」

    這就是蘇緲聽到的,查爾斯博士的最後一句話。

    她目光呆滯,手裡還緊捏著話筒,直到車上的其他人連聲發問,才猛地清醒過來,苦笑道:「好像,基地裡的人發現他在通風報信,搶走了他的耳機,切斷了他的通訊。現在通話已經斷絕,我不知道他會怎麼樣,也不知道我們會怎麼樣。但是,他剛才說,另外一隻復仇女神正在路上。傘公司要拿我們測試它的實力。」

    克裡斯眉頭鎖的更緊,問道:「這個命令的意思,就是不讓我們出城了吧?」

    吉爾冷笑道:「這倒也不意外。我們是城裡的受害者,和傘公司又沒有關係。一旦逃出生天,極有可能把他們做的事揭發出來。我們只是普通人類,又不是艾麗絲,對公司有著特別的價值。別忘了,他們連自己公司的傭兵都能拋棄,何況是無關人呢。如今,做什麼都無法取信於他們了。就算去宣誓效忠,大概也不會有用吧。」

    蘇緲歎了口氣,勉強笑了一下,說:「其實從一開始起,局面就是這樣不樂觀,只不過變的更壞了而已。這樣一來,我們不能去找艾麗絲了,趕緊走吧。如果能搶在復仇女神之前抵達檢查站,那還有不少希望。」

    從感情方面考慮,她自然希望能夠等候艾麗絲。但現實非常殘酷,如果艾麗絲殺了復仇女神,那麼就能追上吉普車,反正她知道他們要去檢查站。如果沒能成功,那麼他們留下不留下,已經不再重要了。

    克裡斯也不多說,繼續沉穩地開著車,往預定的路線上走。只看他的表情,會以為這是平時開車出門,絕對猜不出他在匆忙逃跑。路上,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連喪屍群都打退了兩批,才忽然開口,「你對那個計劃有多少把握?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那堵牆,但想也知道,上面巡邏的一定都是精銳傭兵。你一個人出去,會不會被他們圍攻?」

    「我不知道,無論如何都要試試,」蘇緲說,「不然快則凌晨,慢則天明,核彈就會轟平浣熊市。就算我能逃走,也會被卡在這個世界,我必須要試試看。」

    她把寶石都拿了出來,雖然剩下的已經不多,卻比沒有強。它們的大小都和龍眼差不多,重量也很有限。娜娜稍微變大一點,就可以抱著寶石飛上障礙物,從上方攻擊傭兵。它本是蘇緲的附屬物之一,和她有著神秘的聯繫,因此可以使用這個僅限蘇緲使用的東西。

    這波攻擊效果未知,也許無法炸開障礙,卻肯定可以清除部分傭兵,讓傘公司的基地陷入恐慌。到那個時候,蘇緲就會搭乘娜娜出去,在人群裡找到基地主管,威逼他打開大門。

    基地經常運輸武器、人員、貨物,想必停放著不少武裝直升機。只要他們搶到一架,離逃出去的美好前景就不遠了。出城之後,手機將判斷她成功完成任務,他們就會進入下一個世界,再也沒有傘公司的存在。

    克裡斯沒有她那麼樂觀,總覺得這計劃太危險,擔心她被人遠程擊斃,但又沒有更好的主意,只能默認。吉爾倒是顧忌較少,主動表示她要盡量抓住機會,幫忙幹掉幾個傭兵。佩頓雖然沒有表態,但他一向跟著吉爾行動,想必也不會袖手旁觀。

    就在這時,安吉拉忽然小聲說:「離高速公路已經不遠了,快到檢查站了吧?」

[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三章

    安吉拉已知道父親被傘公司的人發現,現在生死未卜,一直很是著急,生怕傘公司對他做出不利的事。只是,現在每個人都想著要如何平安出城,也沒人顧得上安慰她。她就這樣抱著自己的書包,默不作聲地坐在後座上,直到發現離城外高速公路越來越近,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吉爾也看出了她的特別之處,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頭髮,說:「是的,我們要到了。」

    傘公司財大氣粗,又有世界頂級的行動力,在短短一天之內,便建起了足以包圍整個城市的堅固牆壁。蘇緲一向認為,這簡直是二零五零年的科技實力,但劇情就要這麼設定,她也只能接受。

    浣熊市本是公司的重要分部之一,城裡至少有一半人在相關企業、工廠裡工作。就連市政府裡的官員,也基本都和傘公司有關。這樣一來,總部發出命令,官員們自然要盡力執行,毫無阻力,也難怪身為警官的吉爾都無法得到消息。

    他們設置了為數不多的檢查站,開始給市民體檢。最開始的時候,重要人物和有價值的人被分批撤出,然後是有後台的人,能夠得到盡快出城的待遇,最後才是無價值無背景的市民。但是,公司過於鬆懈,並未預計到病毒擴散速度這麼快。

    等大批市民排起長長的隊伍,不少人在檢查站附近發病打滾,變成四處咬人的喪屍,他們才意識到這件事已經不可挽回。

    因此,剩下的市民成為棄子。檢查站被一個個關閉,牆上加派了傭兵和武器。許多有槍的人不願等死,擠在高牆下,大喊著讓他們出城,並嘗試攻擊那些傭兵。可他們用的普通民用槍械,怎麼能和重機槍和狙擊槍相比?

    傭兵們帶著冰冷的表情,開槍掃射人群。想要反抗的人被當場打死,其餘民眾哭喊著四散奔逃,回到被喪屍佔據了的城市,等待死亡來臨。

    蘇緲等人來到檢查站附近時,那裡已經經過幾輪清掃,完全不見人影。無論是人是喪屍,都無法接近高牆。不過,這裡只是浣熊市的外圍地界,並非完全的空曠野外,兩邊還有幾座樓房,甚至設有大型超市。若他們想要找藏身處,或者狙擊地點,大概還是能找到的。

    他們並非獨自前來,在路上,還碰上了另外一輛吉普車。車裡坐著幾個壯漢,正是那個被傘公司僱傭的傭兵隊伍。他們的動作不是很快,趕到市立小學時,見學校裡人去樓空,只得聽從博士的吩咐,趕往檢查站和倖存者會合。

    這位傭兵隊長名叫卡洛斯,還有一個成員叫尼克萊。這兩位是蘇緲有印象的熟面孔,剩下的人雖然素質也不錯,卻都是大眾臉,她對他們已經沒了記憶。

    兩批倖存者合在一起,匆忙地商量著,都認為最好是棄車步行,以免沒到目標地點,就被傭兵發現。而且,這裡被拋棄的、被撞壞的、甚至被打出彈孔的車為數巨大,實在無法繼續往前行駛。

    蘇緲看了看道路前方的情況,皺眉道:「如今的情況不用我說了吧。之前這裡擠滿了人,人口密度非常大。人群裡,只要出現一個感染者,病毒就會十倍、百倍的向外擴散。現在看上去平靜,不代表建築物裡沒有危險。」

    娜娜要負責炸翻傭兵,不能繼續充當偵察人員。也就是說,他們只能靠自己,應對未知的危險。但是,剛說完這句話,安吉拉就主動說:「我可以感應到病毒的存在……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就是知道它們在那裡。我就是用這個能力,躲過了學校裡的那些東西……」

    卡洛斯不愧是艾麗絲未來的隊友,看著這個小女孩,也不去懷疑人家,只說:「我也想清楚了,不管怎麼樣,能逃出城就好。說實話,我們也是為公司賣命的人,卻被扔在這裡。他們首先違反合約,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們商量完畢,正準備下車,盡可能地接近檢查站,等待大門開啟。就算不能出去,能幹掉對方的重要人物,自己心裡也是舒服的。就在這時,安吉拉忽然露出笑容,說:「艾麗絲回來了!她平安回來了!」

    她也不怕外面有危險,歡呼著跳下車,奔向馬路旁邊。那裡是一條通往居民區的小路。她跑過去的同時,那條路上也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和復仇女神雙雙消失的艾麗絲。

    艾麗絲的行走動作一如往常,看上去,並未受到影響行動的重傷。但她臉上和身上都有血口,連夾克都被劃破了。傷口處的衣服被鮮血浸透,顯然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她見到蘇緲他們,還沒什麼表情,看到卡洛斯,卻有些意外,笑了笑說:「想不到,你們也能安全闖到這裡。」

    卡洛斯雖然沒見過艾麗絲,卻知道她也是博士的委託人選,便露出友好的笑容,說:「我們同在一條要沉的船上,以前的身份不用再提,全力合作吧。」

    蘇緲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此時問道:「你擊敗了復仇女神?」

    艾麗絲嗯了一聲,回答道:「是的。那傢伙已經身受重傷,只要避開它的射擊,與它近身搏鬥,並不難殺死。我還帶回了它的武器,看,肩載火箭筒和那架機關炮。怎麼樣?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要對付牆上的那些混蛋了。」

    雖說同為傭兵,但性格也有差別。例如卡洛斯等人,說什麼都無法對普通市民掃射子彈,但負責封鎖城市的人就做得到。他們雖然只是傘公司僱傭的戰力,但都是成年人,擁有自己的頭腦,也是自願接受任務。或者他們有他們的價值,倖存者卻不必用生命為代價配合。

    克裡斯歎了口氣,用望遠鏡觀察著不遠處的高牆,平靜地說:「用這麼短的時間,建造出這麼宏大的工程,軍隊的實力也不過如此。不必為他們遺憾,我們才是掙扎求存的弱者。還好,就算是傘公司,也無法築起鋼鐵高牆,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艾麗絲殺死復仇女神後,回歸隊伍當眾。這個團隊已經擴充到十人出頭,除了安吉拉,每個人都是武器精良,警惕心高漲,準備應對檢查站的劇變。

    娜娜不辭辛苦,一路尋找攝像頭,把攝像孔用污物貼住,盡可能地減少被追蹤的可能。而且,越到城市外圍,攝像頭就越少,也越難實時跟蹤。他們盡可能隱秘地行動,悄沒聲地摸進一棟辦公樓,一路盡量避開喪屍,如果不行,就用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擊斃,竟然沒驚動檢查站。

    克裡斯走遍辦公樓,找到一個適合狙擊的位置,忙著架起狙擊槍,對蘇緲說:「你要動手,就是現在吧。若再等下去,說不定他們又能找到我們。」

    卡洛斯等人也有狙擊槍,聞言紛紛點頭。他們共有兩支,卡洛斯用一支,第二支自然屬於小隊中的狙擊手。艾麗絲則不太說話,將火箭炮扛在肩上,平靜地從窗口望著檢查站。

    那裡燈光雪亮,守衛森嚴,氣氛一派肅殺。傭兵們有的往來巡邏,有的守在機槍旁邊,靜靜俯視著高牆下的情景。蘇緲知道不應再等,便讓娜娜調整到合適的大小,抱起那堆五色斑斕的寶石,提升飛行高度,向高牆飛去。

    至此,她的這項獎勵接近用完,只剩一顆,等過會兒去基地時使用。這個時候,自然不適宜計較項鏈的價值。但她一想寶石那麼美麗昂貴,卻要用在這幫人身上,頓時十分氣悶,恨不得揪出傘公司的高層,挨個兒暴打一頓。

    幸運女神總算站在了她這邊。娜娜的行程一路順利,沒有受到任何阻攔,順暢地飛到了高牆正上方。蘇渺默念著「爆炸吧,爆炸吧」,便見娜娜開始按照自己的指示,邊飛邊扔,將炸彈扔成了一條直線,毫不留情地轟炸牆頭上巡邏的傭兵。

    高牆之上,陡然掀起沖天火光。重機槍受到爆炸衝擊,也跟著爆開。炸膛之後,機槍子彈四下掃射,甚至波及了較遠地方的傭兵。場面血花四濺,慘叫連連,就像受到了空隙。有些人沒被打中要害,卻因事出突然,當場摔下高牆,重重拍在了地上。

    意外發生後,基地裡的人也都驚呆了。許多工作人員跑出帳篷,茫然地望向圍牆,試圖弄清發生了什麼。在他們看來,城裡的人已被喪屍殺死,連警方的力量都不復存在,怎麼可能打出猶如軍隊攻擊的效果?

    這自然是蘇緲行動的時候。她與克裡斯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說:「等我的好消息。」

    艾麗絲不發一言,嘴角噙著冷笑。她的目光掠過高牆,甚至都不用瞄準,不用找承力的地方,直接右手一扣,發出了一枚火箭炮。那三位狙擊手也瞅準機會,見某些傭兵處事冷靜,站在原地警戒,毫不猶豫扣動扳機,送了他們一發狙擊彈。

    娜娜剛剛飛回辦公樓,蘇緲便不再耽擱時間,逕直變成了尺蠖形態,立馬引來無數閒人的圍觀。這也就算了,畢竟她已有了心理預計。可是,等娜娜飛到她身邊時,她看著這只看上去無比巨大的蟲子,嚇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

    然而,她的想像只不過是恐怖片看多了的幻想。娜娜溫順地蹲在一旁,讓她扭啊扭啊地爬上去,又抱起最後一顆寶石,再次飛往檢查站。艾麗絲雖然忙著報復,卻也被這奇景吸引,先目送他們消失,才打出第二發火箭炮。

    蘇緲離開之時,還聽到克裡斯在身後說:「動作盡量快,我們的攻擊方位不難判斷。騷亂只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派武裝直升機過來了。」

    艾麗絲卻冷笑道:「那就打下來吧,也沒什麼了不起。」

    可能的話,蘇緲當然不願同伴冒險,一路催促娜娜盡快飛行。她越過堵滿了汽車的大路,越過火光四起,傭兵狼狽跑動的高牆,終於親眼見到了城外基地。那裡正矗立著十來頂大帳篷,也是燈火通明。許多人身穿白大褂、防護服,還有傭兵服裝,緊張地談論著眼前發生的事。

    事到如今,蘇緲反而沉住了氣,先讓娜娜下降一段距離,仔細觀察著那些面孔。

    出現意外的時候,那個負責發號施令,並且和總部聯繫的人,自然就是基地主管。而查爾斯博士是殘疾人,需要坐輪椅行動,也很好認。儘管基地裡亂成一團,傭兵們不斷奔跑呼叫,準備支援同伴,她還是準確地找到了想找的人。

    那位名叫凱恩的主管也正在外面站著,滿臉焦急,大聲喊叫著什麼。查爾斯博士已被軟禁在他身後的帳篷裡,被持槍傭兵牢牢看守,無法接近電腦。

    蘇緲倒也不著急攻擊凱恩,先看準一個存放著武器彈藥,傭兵人數也多的地方,讓娜娜扔下了最後一顆炸彈。炸彈炸開之時,引發連環爆炸。有些文職人員躲避不及,被當場炸傷。爆炸正中心的人瞬間死亡,死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次攻擊更是出人意料,幾乎不可能發生。目睹武器帳篷爆炸的人,全都驚訝大於恐懼,愣愣看著直衝雲霄的火光煙霧,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就是現在吧。」蘇緲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爆炸上,沉穩地說。

    凱恩的臉已經扭曲了,只能疑心這裡來了隱形的敵人,卻根本找不到敵人在何處。他只是下級主管,一切重要的事情都要先請示上級。此時基地被莫名其妙攻擊,他的腦門上已沁出冷汗,心裡也越來越慌張,只好讓傭兵自主行動,自己進入帳篷之中,準備和上級聯繫。

    然而,就在他拿起衛星電話的時候,那兩個持槍傭兵背後,突然有什麼東西閃動,竟是一個怪異的人影。人影尚未完全顯形,已經摸出手槍,抬手砰砰兩槍。兩槍距離極近,正中傭兵腦袋,頓時濺了一地鮮血腦漿。

    第三槍接續而來。凱恩嘴還張著,頓時一聲慘叫。這顆子彈打穿了他要去拿電話的手。

[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四章

    凱恩身上也帶有配槍,但手掌被子彈打穿,血流如注,根本無力拔槍還擊。此時外面一片混亂,爆炸聲尚未停息,大家都忙著處理危機,竟沒人察覺帳篷裡生出異變。

    他還算不上傘公司高層,並非罪魁禍首。但不管怎麼說,封閉城市、看著市民去死的命令的確是他下達的,就算沒有主要責任,至少也算個幫兇。她看著他摀住右手,不斷哀叫,也不理會他,先向旁邊的輪椅男說:「你是查爾斯博士?」

    「不,我是艾什福德博士。」

    「……」

    「你是怎麼進來的?用了光學隱身裝備嗎?」

    查爾斯博士經歷坎坷,生活也算不上幸福,因而脾氣古怪,並不是和善好說話的人。在難辨敵我的情況下,他還對蘇緲突然出現的原因感興趣,也實在不容易。蘇緲一陣無奈,回答道:「我姓蘇,是艾麗絲的同伴之一,也是浣熊市的倖存者。我們之前通過電話。現在,我的同伴和你的女兒還在城裡,等著檢查站開放。」

    她作出解釋之後,便不再和博士攀談,直接用雙槍指向凱恩,厲聲說:「我知道,你是這裡的主管。如果你還想要命,就讓他們把封死的大門打開。」

    凱恩額頭上的冷汗已經變成大汗。蘇緲的疾言厲色,還有她手中的槍,都結結實實嚇到了他。但他也不是被人一嚇就縮卵的廢物,一邊按著手腕,一邊狼狽不堪地說:「你瘋了嗎?一旦打開大門,那些東西就會湧出城外。到時候,附近的城市也會被感染,誰都逃不了。」

    蘇緲冷笑一聲,「所以呢?你們就讓無辜者去死?等到黎明時分,你們準備用核彈炸毀浣熊市,對不對?」

    凱恩說:「這是最好的辦法。你既然是倖存者,想必看到了病毒的蔓延速度。你以為現在城裡還有多少活人?你自己去牆上聽聽,那裡已經沒有反抗的槍聲,人都死光了。」

    查爾斯博士也冷笑了幾聲,插嘴道:「你別聽他的。只要給我時間,我就能研究出克制t病毒的方法,也能製作疫苗和解毒劑。」

    「我們手裡有解毒劑,但數量不夠。到夠的時候,浣熊市會變成活死人之城!」

    蘇緲揮了揮手,示意博士先別說話,繼續冷笑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會被你這幾句看似有理的話嚇到?你說的沒錯,t病毒蔓延速度很快,然而你們憑什麼現在就扔核彈?傘公司的行動力這麼高,完全可以暫時封城,再高薪僱傭敢死隊進城搜索,甚至和軍方及科學界合作。直到確認沒辦法,或者沒了倖存者,再使用核彈也不晚。」

    她怕復仇女神趕來,話說得又快又急,「你們這麼著急,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傘公司不敢讓真相曝光,不惜用城中幾十萬人的命,換取自己的秘密不被洩露。」

    凱恩本想用「我們也有難處,你要理解」為理由,說服面前這個年輕女孩,哪知道她頭腦清楚,根本不吃這一套。他想反擊,看看仆街的兩名傭兵,又不敢冒這個險。蘇緲還怕不夠保險,從身上摸出第三把手槍,交給了博士。

    就在此時,帳篷的門被人一把掀開。一個全副武裝的高壯傭兵闖了進來,大聲說:「主管,你還沒……咦!」

    他的反應速度也夠快,立即意識到事態有變,凱恩被人劫持,急忙舉起身前的槍。蘇緲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哪肯給他開槍的機會。她見他手臂移動,瞬間掉轉了槍口,頓時又是一聲槍響。

    在這種距離下射擊,她的確稱得上百發百中,想打哪裡就打哪裡。這個傭兵手腕中槍,連扳機都沒能摸到。蘇緲略一猶豫,正考慮有沒有殺了他的必要,卻見他大吼道:「有敵人侵入營地!」

    蘇緲差點噴出一口鮮血,心中也是大怒。但這人的行為的確光棍,讓她也不得不服氣。他這麼一喊,幫她克服了心理障礙,毫不猶豫射出第二發子彈,將他當場擊斃。可是,這已經晚了。他的吼聲傳出很遠,驚動了其他人。

    帳篷外的爆炸聲裡,又混雜上了不少人的叫喊,以及跑向這個帳篷的腳步聲。查爾斯博士轉動著輪椅,叫道:「拿他當人質!」

    他說話的同時,蘇緲已快步上前,用槍頂著凱恩的腦袋,命令他擋在自己身前,充當一個稱職的肉盾。做完這些,她才看了博士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了。」

    嘈雜終於慢慢停歇,被驚動的傭兵紛紛聚攏,圍向主管所在的帳篷。為首的隊長大喊道:「凱恩先生,你還安全嗎?有誰和你在一起?」

    令他意外的是,話音方落,凱恩便在帳篷裡回答道:「別打我!我在這裡,我還活著,我要出來了!」

    過了幾秒鐘,傭兵們便看到帳篷裡伸出一隻手,小心翼翼撩開門簾。凱恩戰戰兢兢走了出來。他右手上鮮血淋漓,太陽穴上頂著一把手槍,身後還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亞裔女子。這讓每個人都是一愣,不知這女人是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埋伏在帳篷裡的。

    蘇緲的態度依然冰冷,對凱恩說:「聽著,我知道你害怕被公司追責,但命總比責任重要。而且我又不是讓你放喪屍出城,只想救我的同伴。只要他們成功出來,登上直升機,我就放了你。從此之後,這件事就和你沒關係了,這樣可以吧?」

    t病毒的洩露是深夜時分,已經過去二十四個小時。全城的人要麼被感染,要麼被殺死。想救他們,的確難度太高,並非蘇緲能辦到的。何況傘公司心狠手辣,區區一個凱恩的性命,無法讓他們更改決定。因此,蘇緲也沒想過拯救整個城市,算是口頭退讓一步,換取凱恩的退讓。

    凱恩覺得她有求於己,勢必不會輕易殺人,心裡也在打小算盤,考慮拖延時間的。然而,他正這麼想著,忽覺頂在頭上的槍口飛快移走,砰的一聲,又飛快移了回來。這次槍口溫度高的燙人,按在他皮膚上,又燙的他嗷了一聲。

    蘇緲以娜娜監視背後的情況,不住變換視野。有個傭兵在她身後,想要偷襲她,被她發覺,想都不想回手一槍,乾脆利落地擊斃對方。這一擊引起無數驚歎。她無視對手的驚訝,說:「不然我們就在這裡耗著吧。等核彈投放下來,大家一起完蛋。」

    良久的沉默之後,凱恩咳嗽了幾聲,顫聲說:「好吧,算我這次倒霉。反正艾麗絲是公司的珍貴財產,就算你不說,董事會也不會捨得讓她死。不過門已經被封鎖,你們用軟梯垂到裡面,喊話讓他們出來!」

    他畢竟是基地主管,傭兵們面面相覷,還是聽從了他的吩咐。有個白大褂想遠遠跑開,和高層聯繫,腿上也挨了一槍,躺在地上哀嚎。

    蘇緲手上有人質,心裡卻並不安寧。她很清楚,這些人不會就這麼放棄。但她要的只是出城,就算他們想威脅克裡斯、艾麗絲等人,也沒那麼容易。她看著傭兵離去的背影,忽然笑道:「你們最好別搗鬼,不然,別怪我用你們所有人陪葬。」

    凱恩也不理她,只催促道:「快去,快去!」

    過了幾分鐘,藏在辦公樓裡的人聽到喊話,紛紛走出,來到高牆底部,沿著軟梯爬了上去。他們的戰鬥力很都不錯,既然沒被卸除武裝,那就不怎麼擔心基地裡有陷阱。儘管身邊都是虎視眈眈的傭兵,也沒有人緊張。

    蘇緲一直挾持著凱恩,見克裡斯過來,才對他笑了笑,說:「查爾斯博士在我身後的帳篷裡,帶他一起走吧。以及,說好的直升機呢?給我們一架直升機。」

    凱恩的身體一會兒放鬆,一會兒繃緊,直到這幫人出現,才算徹底放鬆下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拒絕蘇緲的要求,叫著傭兵隊長的名字說:「艾伯特,給他們一架直升機。」

    克裡斯親自進入帳篷,把博士的輪椅推了出來,讓安吉拉跑到父親身邊去。他剛出帳篷,便聽到直升機的問題,揚聲說:「要兩架,一架載不了這麼多人。」

    卡洛斯冷冷道:「凱恩先生,麻煩你向那位董事轉述。我們和傘公司的合約已經結束,這次的事就這麼算了,希望以後不會有合作的機會。」

    他們小隊在城裡的時候,連續損失了三名同伴。剩下的人僥倖生還,卻也滿心鬱悶。凱恩見到他們,未免心虛,哼唧了幾聲說:「我知道了。」

    艾麗絲被改造之時,也曾見過這個人模狗樣的混蛋,一直玩味地看著他。等那個叫艾伯特的傭兵返回,說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她才說:「我們又見面了,卻要馬上告別。雖然我很想讓你罪有應得,不過,還不適合在你身上浪費時間。這是最後一次了,凱恩,這是最後一次。若你再敢出現在我眼前,那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凱恩本來已經不再出汗,一聽這話,腦門上又沁出汗珠。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連還嘴的話都不敢說,只能默默低頭不語。

    克裡斯示意吉爾和佩頓帶上查爾斯,自己則說:「走吧,別廢話了。」

    他從蘇緲手上接過凱恩,推著他向停機坪走去,看到那兩架直升機後,又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說:「上來吧。」

    吉爾問道:「要不要帶這傢伙一起走?不然他們可能會擊落我們。」

    克裡斯搖了搖頭,示意應該沒有問題。艾麗絲冷笑道:「你不是警察嗎,為什麼這麼膽小?我倒希望他們做出這種蠢事,這樣,我們就有理由還擊了。」

    蘇緲有氣無力地說:「你們要聯絡感情,很好,但先起飛再說吧。相信我,還擊的機會有的是。」

    他們說的輕鬆,卻不敢拖延,就這麼坐上了屬於傘公司的直升機,一如電影結局時那樣。艾麗絲歷經大變,性格非常冷酷無情,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怪物。她很想殺死,甚至虐殺凱恩,但又顧忌著同伴的逃亡問題,不甘心地放過了他。

    隨著直升機不斷上升,她凝視著地面的情況,忽然問:「我們要去哪裡?」

    蘇緲一下子被問住了,猶豫著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抵制傘公司產品的城市?」

    吉爾笑了笑,「我要去大城市,找報紙,找電視台,把傘公司的罪行揭露出來。浣熊市裡,大多數人都沒能逃出去。他們不能就這麼白白死去。」

    佩頓想了想道:「我有個表兄弟,是做記者的。我可以和他聯繫。你們呢?你們和我和吉爾一起行動嗎?」

    艾麗絲搖了搖頭,聲音也冷淡了下來,「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傘公司的重點追捕對象,和你們在一起,會把你們也牽連進去。你們先離開吧,儘管去揭發它的罪行,中途把我放下就可以。我準備獨自行動,給那些傢伙一個教訓。」

    機艙裡擠了不少人,還好武裝直升機質量好,性能高,即使超載,也沒出現問題。但空間被擠得滿滿的,安吉拉只能坐在父親腿上,把地板讓給成年人。此時,別人都沒有反對,只有她捨不得艾麗絲離開,小聲問:「不能留下嗎?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艾麗絲衝她微微一笑,說:「只要我還活著,我們就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五章

    現在不是玩遊戲打副本,而是前途未卜,身後有大反派的冒險,容不得他們聚在一起。這些人來歷不同,因浣熊市事件而暫時同行,等危機一去,自然要四散離開,去做該做的事情。這道理誰都明白,但好歹同生共死過,多少也有依依不捨的感覺。

    在這片溫馨傷感的氣氛中,蘇緲冷酷地說:「所以,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

    兩架直升機一前一後,克裡斯在前,卡洛斯在後。它們起飛不久,由於尚未決定逃亡地點,速度都不算快,一直平穩地向南飛行,並盡量升高,以免被地面武器打下去。艾麗絲瞥了一眼夜空,問道:「我們這是在往南飛吧?你有什麼想法?」

    克裡斯答道:「我沒有任何想法。往南飛,只因我覺得南部地區小鎮比較多,大城市比北部少,傘公司的勢力可能沒那麼大。如果你們有其他想法,我可以更改路線。」

    蘇緲也跟著往外面看,若有所思地說:「我和他的情況很特殊,你們最好自己決定,不要理會我們。反正,無論想去哪裡,我們都沒有意見,先把你們送過去就是了。」

    他們這麼說,反而讓其他人為難,紛紛思考起來。吉爾還好,無論去哪個大城市都行,只要有電視台和報紙,就算完成了她的心願。此時,她已經做出決定,和佩頓去找他那位堂兄弟。

    查爾斯博士雙腿殘疾,手無縛雞之力,又有個上小學的女兒,算是最沒有戰鬥力的成員。他知道自己掌握了太多秘密,又不具備反抗能力,早晚會被傘公司找上門。真到那一天,他本人倒是無所謂,最多死路一條,卻很擔心安吉拉被抓去做人質,甚至充當實驗品。

    他一向不願求人,這時卻覺得無計可施,只好望向艾麗絲,半是商量,半是懇求地說:「如果你要逃亡,能不能帶上我們?如果不能,能不能帶上安吉拉?她很喜歡你,也很懂事,如果留在我身邊,只會被我連累。再落入傘公司手中,她可能會失去人身自由。」

    這是無比坦誠的大實話,充滿了無奈之意。只要博士還活著,安吉拉就會被當作控制他的籌碼,說不定連上學的機會都沒了。艾麗絲倒沒什麼不情願,願意帶她同行。但安吉拉年紀還小,再怎麼懂事,也要成年人照顧。她本人的未來也無比危險,無法確保一個小女孩的人身安全。

    蘇緲在旁聽著,也替他們發愁,覺得怎麼處理都不妥當。她想提出自己的想法,問能不能讓博士父女獲得污點證人的待遇,在世界上銷聲匿跡,卻聽克裡斯沉聲說:「事情不太妙。後面有其他直升機逼近,一共五架。你們小心了。」

    傘公司封鎖城市,隔絕消息,準備獨立處理浣熊市。因此,在這個時候趕來的人都很可疑,絕對不可能懷著好心。而來人是個直升機組,更不可能是恰巧路過的飛行愛好者。查爾斯博士臉色愈發蒼白,擦著眼鏡說:「我說過,他們正在調第二隻復仇女神。這就是運載它的小隊吧。」

    安吉拉本來沒說話,這時也點了點頭,說:「我能感覺到,就是那個東西。它在靠近我們……」

    艾麗絲的力量比她強,感覺更是明顯。她也不多說,直接將直升機的艙門打開,重新扛起了火箭筒,緊緊盯著外面深黑色的天空。克裡斯則趁機通知卡洛斯,讓他們注意敵人,盡力躲避,有機會的話再進行反擊。

    蘇緲還是第一次經歷空戰,心裡一陣緊張,擠到克裡斯身邊,問道:「能不能躲開它們?」

    「很難,雙方直升機的性能差不多,」克裡斯說,「我們這邊人多,載重量大,飛行速度自然比他們慢。只要他們窮追不捨,追上是遲早的事。」

    查爾斯博士看看女兒,問道:「那能不能先降落?在地面作戰,好歹還有生存的可能,要是被榴彈或者火箭炮擊中,我們沒一個能活下來。」

    這說法也不能算沒道理,卻不太符合戰鬥的原則。吉爾正在安排安吉拉,此時不耐煩地說:「真那麼做,我們會變成放棄空中力量,用兩條腿和敵方直升機作戰的蠢貨。」

    「……」

    克里斯本想把駕駛任務交給別人,自己趴到艙門那裡,充當另一個火力手。然而,其他人都沒有長期駕駛直升機的經驗,慌張中很容易出錯,只好作罷。吉爾見他這樣,主動接下了火力手的任務,和艾麗絲各據一側,警惕地望著後方。

    她剛剛趴好,克裡斯便說:「他們來了。」

    艾麗絲眼光一閃,也看到了後方空中,有幾盞燈光逐漸接近。她的視力勝過普通人,清楚地辨認出對方的隊形,略一瞄準,便向它們發射了火箭炮。

    火箭炮射出的一瞬間,克裡斯調轉直升機,繞了一個大彎,由和對手分居前後,變成艙門正對著後方。卡洛斯他們有樣學樣,同樣繞彎避開,迴避對方的槍彈。吉爾知道不會誤中友方,也不再猶豫,啟動了身邊的重機槍。

    她從未空中作戰過,射擊精度有限,但重機槍攻擊範圍大,火力充足,其實不需要特別精準的技術。

    在這種時候,娜娜已經很難介入雙方的交戰範圍,導致蘇緲無法看清對面的敵人。然而,對手實力如何,也不一定非要肉眼看。艾麗絲動手後,對面竟並不慌亂,一邊躲避,一邊還擊了他們兩枚火箭炮。哪怕復仇女神不在直升機上,這批敵人也夠他們應付的。

    濃重的夜色中,七架直升機忽而起落,忽而閃避,進行著一場罕見的空中交戰。雙方的實力都有水準,急切間,根本分不出優勢劣勢,暫時也未出現傷亡。但直升機畢竟不夠靈活,沒過多久,機窗被子彈掃中,雖未碎裂,卻被打出了一個小洞。小洞旁邊,蔓延出蛛網般的裂紋。

    蘇緲見自己插不進手,把博士從輪椅上拉了下來,一起匍匐在地板上。她的動作恰好好處,讓他逃過被流彈打中的命運。佩頓蹲在重機槍後面,負責換彈,以及在意外發生時換人。卡洛斯那邊本身就是一個團隊,配合自有章法,也不用別人多嘴。

    眼下局面看似膠著,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光看數量上的優勢,傘公司那邊取勝的可能性較大。他們終究不可能放過倖存者,連艾麗絲和查爾斯博士都顧不得了。

    蘇緲趴在地板上的時候,還掙扎著摸出手機看了看,卻見手機屏幕完全正常,根本沒想讓她脫離險境。她心中大為惱怒,恨不得把它丟出機艙,卻又不敢真這麼做。

    這時,項鏈上的炸彈已經全部用完,再要讓娜娜複製之前的方法,得用普通的手榴彈才行。這並非不可能。但是娜娜畢竟是只蟲子,讓它投彈還行,讓它先拉開引線再投彈,很可能超過了它的腦容量。萬一它被人發現,一槍打爆,她以後該怎麼辦?

    克裡斯臉上毫無表情,聽著機身動不動就是一聲悶響,正是被對方的子彈屢次打中,雖然心急,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盡可能地躲避機槍的攻擊範圍。他已經顧不上身後同伴的情況,把直升機當戰鬥機來開,一心想要製造攻擊機會,讓那兩位女隊友能擊落一架。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不但他們想不到,連傘公司的僱傭兵們也沒想到。這幫人重蹈了卡洛斯小隊的遭遇,被傘公司當成棄子。基地裡的凱恩等人也是一樣,都大叫著不可能,怎麼會這樣,然後迎來不可測的命運。

    不遠處的浣熊市中,忽地天搖地動,響聲如雷,遠遠聽上去,如同一場□□級的巨大地震。巨響未絕,原地爆出一團強光。灰白色的煙霧緩緩升上天空,濃到無法散開,最終凝結成一朵超大的蘑菇雲。

    可蘇緲根本沒能看到蘑菇雲。這奇景出現之前,核彈造成的衝擊波便掀起了氣浪,拍在了所有的直升機上。這一刻,不分敵我,七架直升機就像七隻小鳥,被暴風捲了進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它們在氣浪中翻滾,不斷有部件斷裂飛出,情況越來越壞。克裡斯還試圖控制它,卻發現這是不可能的,只能大喊道:「保護自己!」也不知道別人聽到了沒有。

    蘇緲在機艙裡撞來撞去,滾動中,手上碰到了什麼東西,便牢牢抓住,跟著直升機劇烈顛簸。機艙裡亂成一團,眾人忽然撞上艙壁,忽然撞上天花板。查爾斯博士在大喊女兒的名字,艾麗絲在喊:「我抓住她了!」

    最終,極致的混亂中,每個人耳邊都出現了另一次巨響。這是幾乎能把人震聾的撞擊聲,代表著直升機撞上地面。蘇緲前一秒還保持著清醒,緊緊握著手上的東西,下一秒就不知身在何處,像只被扔進洗衣機的鱷魚,腦子裡嗡的一聲,便失去了意識。

    她像所有的同伴那樣,陷入長久的昏迷狀態。

    昏迷之中,也許是怨念作祟,她終於做了想做的夢。那只該死的,花了她幾千大洋的手機變成了手機人,被她撲上去揪住,好一陣暴打。儘管它的手感很爛,很容易打到手疼,但揍它的快感超越了一切,讓她根本停不下來。

    這個夢堪稱爽快,本應在揍手機和手機被揍中度過,可揍到最後,手機人似乎也受夠了,用內置的平板聲音說:「再打我,下一個世界我不客氣了啊。」

    蘇緲一愣,拳頭也停在了半路上。她本人當場被這句話嚇醒,慢慢睜開眼睛,覺得天光明亮到刺眼,竟是仰面向天躺著,正對著天空中的太陽。她好不容易找回了意識,發覺自己雙手抱著背包,把它牢牢抱在身前。背包上放著一個東西,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頭上藍天白雲,身邊綠草如茵,不遠處似乎是條公路,每隔幾分鐘,便有汽車疾駛而過。而另外一個方向,是一片未經開發的樹林。

    蘇緲把手搭到眼睛上,冷靜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之前發生了什麼。她回想著核爆畫面,揉著太陽穴,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定睛一看背包上的東西,頓時愣住了。

    那是個做的很精緻的布娃娃,雖然非常可愛,卻能從五官、神態和氣質上看出,它正是以艾麗絲為原型。它腰上還帶著精緻的小手槍,臉上也帶著嘲笑。雖然這表情賤了點,但工藝精巧,很惹人愛,也很適合掛在包包上。

    蘇緲盯著它看了幾秒鐘,拿出手機一看,馬上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那條消息是:「恭喜進入第八層,你獲得不科學的艾麗絲。危險來臨之時,它會自行變換裝扮。把它掛在你的床頭上吧,這對你真的很有用,不用謝我。」

    「我錯了,」蘇緲有氣無力地說,「我不該在夢裡打你,換個獎勵好不好……」

    她的拇指又在屏幕上滑動了兩下,發現沒有第二條消息。也就是說,這次的情況和過去不同,暫時還沒有發佈新任務。當然,她再怎麼意外,也沒忘記自己還有個隊友,又呆滯了幾秒鐘就收起手機和娃娃,背起背包,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克裡斯。

    三分鐘之後,她還在考慮再次分開的問題,克裡斯就從樹林深處走了出來。他一看見她,立刻如釋重負,微笑道:「原來你沒事,我還以為又分開了呢。撞機之後,我直接暈了過去,剛剛才醒過來。你是什麼情況?」

    蘇緲的腦袋還在發暈。說實話,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暈過去了。她覺得自己本來就不算聰明,暈過這麼幾次後,可能智商更低,應該向手機索要賠償。她聳了聳肩,說:「最多有點腦震盪吧?休息一下就會好。我還以為能叫出裡世界,暫緩直升機的下落速度,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沒能叫的出來。」

    克裡斯看了看她,發現她真的沒受傷,又問了幾句,才說:「反正那能力也不是次次生效,這次的任務就算完了吧?你得到的獎勵是什麼?」

    「艾麗絲娃娃,快遇到危險時,她會變裝。」

    「……」

    克裡斯沉默寡言,個性沉穩,沒什麼吐槽的衝動,否則說不定會指著娃娃哈哈大笑。就算這樣,他也有些不可置信,搖了搖頭說:「聽上去很有用。你沒事就好,我也有點累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蘇緲向公路的方向一揚下巴,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接到下一個任務。不過附近有公路,只要沿著公路走,一定能找到城市或者小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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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六章

    兩個人身上都帶著不少現金,也有信用卡和銀行卡,卻沒有車,只能沿著公路徒步而行。幸虧手機不曾難為他們,把他們放在離小鎮很近的地方。只往前走了不到一小時,公路兩邊就漸漸出現建築物,有加油站和商店,也有住著人的獨立屋和矮樓。

    這些建築物大多外表老舊,室外牆壁色彩鮮艷,掛著的招牌都褪了色,一看就知道是小鎮上的老房子,至少擁有幾十年歷史。從路邊的標牌上看,這個小鎮名□□木鎮,位於俄亥俄州。

    克裡斯看了看標牌,又看了看蘇緲,問道:「你熟悉這個名字嗎?有沒有想起什麼?」

    蘇緲搖頭,說:「我只記得會發生什麼事,出現什麼怪物。若非阿拉斯加那種特殊地點,很難給我留下印象。」

    他們尚未看到小鎮內部,只能從外側判斷。春木鎮和許多村鎮一樣,極富生活氣息。此時,它沐浴在下午的新鮮陽光下,顯的生機勃勃。遠遠望去,不少人坐在路邊的木桌旁邊,一邊聊天,一邊喝著冰啤酒,給人以平和安定的舒心感。

    即使是克裡斯,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一個普通小鎮。他再次向蘇緲確認現狀,詢問那隻手機是否發佈了新任務,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便說:「那就先去旅館,然後再問有沒有租車服務,最好能租輛車。我們的武器遺失的差不多了,也沒有任何代步工具。倘若再出現吸血鬼、異形般的怪物,連逃跑都會有問題。。」

    他們得到威蘭德的幫助,置備大量非法武器,結果一夜回到解放前,結束了和重機槍的緣分。蘇緲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回答道:「好,我們正在靠近公路的地方,能找到很多汽車旅館。不如就住附近好了,萬一發生意外,無論是開車逃跑還是找地方作戰,都很方便。」

    她選了一家最大的汽車旅館,看過房間後,便定了兩間,又在旅館的餐廳裡吃了午飯,向旁人打聽鎮上的租車公司。旅館主人倒是很熱情,主動湊過來攀談,順便介紹了一下這地方。

    春木鎮沒有風光名勝,也沒有大公司大工廠,因此人口穩定,生活安逸。只因它離高速公路近,有很多卡車司機停車過夜。居民大多都是常年居住的本地人,鮮少有外來住戶。鎮上當然也有警局,警局裡警員不多,但足以應付小鎮上的案件。

    這也就是說,居民要麼自己有車,要麼使用公交,根本沒有租車公司。要是他們想買車,他倒是可以介紹幾個車主,否則就要去大城市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失望。克裡斯又說想□□和子彈。這讓老闆頓時警惕起來,半開玩笑地打聽他們的身份。但兩個人衣著乾乾淨淨,舉止斯文有禮,並不像作奸犯科的匪徒,也沒什麼可疑之處。他猶豫一陣,還是說出了槍支商店的位置。

    當然,這地方不會公開出售強力武器,也沒有強力武器,大多都是削弱版的民用槍械。不過店主閒聊中提到,很多人家裡都備有手槍獵槍。他們要□□,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蘇緲發現,買來的手槍威力有限,不如自己的雙槍,便把這些大路貨給了克裡斯。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後,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他們已很久沒有休息,都越來越疲乏,胡亂吃過晚餐,互道晚安,進房間休息。

    為安全計,這兩個房間緊緊相鄰,只用一道薄薄的板壁隔開。只要某人在房間裡大喊一聲,另外一人馬上就能聽到,迅速趕來救駕。

    蘇緲沖了個淋浴,用吹風機吹乾頭髮,便躺到床上,試圖睡覺。但不知為什麼,洗完澡之後,她的睡意彷彿也被洗掉了,遲遲睡不著。她在床上打了一個小時的滾,最終無奈地睜開眼睛,起床打開電視,開始看那些無聊的娛樂節目。

    看著看著,她又開始不安,腦中反覆回放某些恐怖片情節。汽車旅館本就是壞事的多發地,她不得不多心。

    這電視是一台老式電視,放在電視櫃上,下面配有錄像機。蘇緲跳下床,打開櫃子,把裡面的錄像帶拿出來,一卷一卷放著看。這些錄像帶都是常見的刺激電影,有槍戰片,有驚悚片,還有些不怎麼純潔的存在,但沒有她想像中的恐怖畫面。

    她這才有些安心,隨便選了一部,塞進錄像機,爬回床上。她的手機就放在床頭櫃上,隨時準備接收新消息。

    艾麗絲娃娃聽上去很廢柴,卻也是手機給她的獎勵。她還是物盡其用,把它掛在了床頭柱上,偶爾瞥一眼,發現它的衣著一如尋常,才把目光移回電視。這些電影都是給司機解乏用的,又俗套又精彩。看到最後,她已經困了,卻還是堅持著把它看完,才安心睡下。

    她關掉壁燈的時候,曾看過一次手機,發現還不到晚上十點。按理說,以她的疲乏程度,足以一覺睡到天亮,然後神清氣爽地起床,但現實並非如此。睡著沒多久,她就渾身一顫,彷彿從高空突然墜落,一下子醒了過來。

    這是睡覺時經常發生的事,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只翻了個身,隨手拖過手機一看,頓時面如土色,雙眼大睜,受驚兔子般跳了起來。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新消息,消息內容則是,「他,面容恐怖,衣著土氣,永存夢境之中,不死不滅。他,頭戴面具,衣著仍然土氣,常與湖水相伴,仍然不死不滅。你呢?」

    這兩位先生的特徵都極為明顯。蘇緲一愣之下,已經想起它們是誰。她的睡意被徹底嚇跑,一巴掌拍在電燈開關上。

    房間裡頓時燈火通明,清楚地照出每個角落的情況。其實它還是睡前那個樣子,四壁貼著俗氣的小花壁紙,放著一張小桌子,兩把椅子。電視正對著床頭,倒映她身穿睡衣,茫然四顧的模樣。等她看到掛在旁邊的娃娃,目光立即又是一跳。

    艾麗絲娃娃本來穿著夾克和褲子,十分帥氣,這時卻換上了吊帶衫和短裙,如同誰半夜走進她房間,給它換了衣服。它臉上的表情沒有變,雙眼直視虛空,嘴角微挑,彷彿在嘲笑著什麼。

    蘇緲想都不想,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雙槍,又叫出在背包裡趴著的娜娜,要它去查看門外走廊和院子裡的情況。同時,她飛快穿上適合跑步的鞋,不管自己形象多麼可疑,手提雙槍,將房間裡的浴室門和通往走廊的門打開。

    汽車旅館不同於常見的旅館。所有房間的門都直通室外,一廚房門,就能看到樓下車子的情況。她本來想去找克裡斯,但一開門,又愣在了原地。

    外面的景色已經變了,不是寂靜的星空夜色,也沒有帶著涼意的夜風,而是望不到盡頭的長廊,黑油密密麻麻的房間。每個地方都破舊不堪,似乎被人遺棄了很久。天花板上有電燈,但燈光忽明忽暗,還帶著血色,一看就知道是恐怖片場景。

    娜娜在走廊裡反覆穿行搜索,試圖找到活人。可這地方一個人都沒有,它只好聽令折返,停在她頭上。

    蘇霓起初有幾分慌張,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她知道,這次遇上的東西和恐懼有關。內心的恐懼感越強,它的力量就越大,是一個極其難以應付的對手。

    想到這一點時,她又想起了裡世界,心中頓時充滿了好奇。裡世界其實也是相同的機制。如果她的負面情緒高漲,就更容易喚出裡世界。之前直升飛機墜機,她的慌亂大於害怕,不知所措大於求生*,竟導致裡世界未能出現。

    因此她不禁在想,若自己嚇到半死,究竟是敵人的實力增加得快,還是裡世界降臨得快?

    她並不想待在房間裡,保持著警戒,背上那個服役已久的背包,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她知道敵人是誰,也知道自己已被強行拉進噩夢。但她不知道噩夢何時結束,怎樣才能結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最多想想有關劇情,用來變換注意力。

    與大怪獸不同,這個敵人的物理攻擊能力很一般。它可以被異形皇后踩爆一百次,被深海章魚吞下一千個。真打起來,它還不如手機提到的另一位白癡巨漢。可它的精神能力極為可怕,只要年輕人還記得它,它就能以記憶為媒介,爬到他們的夢裡,吸取他們的恐懼,作為成長的能量。

    最後,它會越來越凶暴,無處不在,甚至能白晝行兇,讓人防不勝防。即使是該系列的女主角,也沒能徹底消滅它。它每隔幾年就出現一次,提醒著人們自己還在。

    蘇緲這麼想著的時候,面前的長廊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凸起。那凸起越來越像人臉,最後,一張被大火嚴重燒傷,猙獰恐怖的面孔凸出牆壁,面帶獰笑,努力向外掙扎,似乎隨時都能破牆而出。

    她早有準備,眼都不眨一下,開槍就打,一槍正中額頭,兩槍分擊雙眼。那張面孔被子彈打的變了形,發出嘶嘶的聲音,像是融化在牆上一般,又縮了回去。就在此時,她身後地板嘩的一聲裂開。一條穿著紅綠毛衣的人影從中躥出,雙手鋼爪寒光閃閃,刺向她後心。

    蘇緲並非第一次面對敏捷型敵人,反應也是極快,就地撲倒,翻滾開去,只覺肩膀和手臂一熱,已被鋼爪劃傷。她躲避時仍未停止射擊,射擊的準確度也未下降。兩發子彈後發先至,正中它的臉。

    那人影也是猝不及防,向後連續退開幾步,並未繼續攻擊,只是擺出一個攻擊姿勢,瞪著雙眼看她,嘴裡發出嘿嘿冷笑的聲音。它頭戴棕黑色禮貌,身穿紅綠條紋的毛衣,瘦骨嶙峋,如同地獄中爬出的餓鬼,著實惹人厭惡。

    蘇緲一躍而起,也跟著冷笑幾聲,作為回敬。笑到一半,她又覺得這種行為太幼稚,冷冷問道:「弗萊迪,是吧?你這個殘害兒童的變態,也有落到我手裡的一天!」

    電影中,弗萊迪極為喜歡說話,用語言的力量嚇唬青少年,使他們更加害怕。此時,不知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它根本沒有回答,忽地向牆上一靠,立刻又消失了。蘇緲揚手又是一槍,子彈打在了牆上,留下一個小洞。那小洞瞬間平復如初,彷彿根本沒有被擊中。

    槍聲方停,長廊兩邊的牆壁上,忽然同時發出弗萊迪陰沉沉的聲音。它說:「歡迎來到榆樹街,歡迎來到我的世界,迎接我給你的見面禮吧!」

    聲音還在迴響,牆壁便開始緩緩移動,開始向中間合攏。走廊本來就不寬敞,這時更是越來越狹窄,眼看過不了多久,兩堵牆壁就會合在一起,把她夾成肉餅。

    這種結局的確極為恐怖。蘇緲雖然明知是夢,不是真的,卻還是忍不住心生恐懼,根本控制不住大腦,不斷想像自己被夾扁的場面。

    然而,就算弗萊迪也沒想到,她驚嚇之中,竟然沒有大驚失色地逃亡,沿長廊向出口狂奔,而是在原地靜立不動。這個選擇很容易讓人認為,她是被即將到來的血腥結局嚇傻了。

    可就在下一秒,蘇緲陡然消失不見,變成了一隻小小的尺蠖,被娜娜拎在爪子裡。他們以最高速度向前飛掠,牆壁合攏之前,已是飛一樣地衝出了走廊。

    衝出長廊的一瞬間,蘇緲身體重重一震,彷彿被人扔了出去。她霍然睜開雙眼,看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窗外傳來醉漢的說話聲,公路的汽車行駛聲,竟然已經回到了現實之中。

    她心臟還在砰砰亂跳,也顧不得什麼,再次打開電燈。艾麗絲娃娃還是原來那個打扮,好像從未變過。雙槍也好端端地待在抽屜裡,看起來只是個噩夢。但她的手機和夢中一樣,顯示出相同的任務提示。

    「我的天啊,」她喃喃道,「不是說好不打你了嗎。」

[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七章

    「先生,請過來一下,我要問你件事!」

    汽車旅館全天提供早餐,即烤麵包、煎肉、炒蛋之類的食物,做的也頗為可口,很有美式家常風味。這是為了照顧辛苦的貨車司機,讓他們無論何時起床,都能吃上熱騰騰的早飯。蘇緲進了餐廳之後,點了一個套餐,告訴侍應生,自己的咖啡裡不要糖和奶,只要黑咖啡。

    她已經把第一壺黑咖啡一飲而盡,正在要求續壺,看到老闆從後堂走出來,便舉起手招呼他。老闆還以為她對早餐不滿意,笑瞇瞇地走過來,卻見蘇緲一指桌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這張桌子旁邊,只坐了克裡斯和蘇緲兩人。老闆愣了愣,也不以為意,依言入座。

    克裡斯起床一向很早,但蘇緲比他更早。他一睜眼,就發現娜娜坐在床頭櫃上,背後粘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昨晚有事發生,你起床後,到餐廳找我。」

    既然沒把他半夜叫起來,可見事情也不是那麼緊急。但他仍盡快趕到餐廳,一進去,便看到蘇緲一臉憔悴地坐在那裡,正在喝咖啡,一副睡眠不足的頹態。他見她安然無恙,便走過去坐下,也點了一份早餐,再問蘇緲時,她卻說先打聽一下消息,再詳細解釋。

    因此,現在老闆一頭霧水地坐下,看向了克裡斯。他也只能聳聳肩,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蘇緲也不猶豫,直接問道:「請問,你們春木鎮上,有沒有一條叫榆樹街的街道?」

    老闆一聽這名字,臉色頓時微微一變。這反應甚至引起了克裡斯的注意,覺得不像被問路的正常反應。可他沒有撒謊,只警惕地說:「有,是鎮子裡面的一條普通街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蘇緲不想和無關人等多談,只想要個確定的答案。聽到他的回答後,她頓時如釋重負,回答道:「我只是隨便問問,沒有其他意思。以及,你是本地人,消息應該很靈通吧?最近,小鎮上有沒有發生過兇殺案?作案場面殘忍,尚未抓到兇手的那種?」

    這個問題古怪了些,但還在正常範圍內。之前老闆態度一直很好,這時卻不顧禮貌,直接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說:「現在客人很多,我很忙,讓侍應生招待你們吧。你問的那些事,我也不太清楚。聽我一句忠告,外來人不要亂打聽,這很無禮。如果你好奇心真的這麼重,去問我們的警長好了,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客人的確不少,餐廳裡充滿了說話聲。擺在一角的電視也開著,正在播放新聞。蘇緲盯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輕歎了口氣,低聲說:「看來是有。」

    克裡斯頭腦何等靈活,憑這幾句話,已經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他戳了戳盤子裡的炒蛋,問道:「你已經收到了新任務?這次的敵人是連環殺手?」

    「雖不中,亦不遠矣。」蘇緲微微一笑,用這句中國的俗語回答他。然後,她摸出手機,打開那條信息,遞過去讓他自己看。

    克裡斯一眼掃完,便皺起了眉頭,說:「有兩名敵人?而且用的是他,不是它……所以他們都是人類?你還是要解釋一下,否則我不明白。如果是人類,不過是兩發子彈可以解決的問題,沒有任何危險。但這裡說他們不死不滅,又是怎麼回事?」

    蘇緲衝他一笑,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不愧是克裡斯啊,能直接看透問題的本質。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可以安心許多。要不是你,我現在連個能商議計劃的同伴都沒了……喂,不要不好意思嘛。這地方人太多,不適合談論怪力亂神的問題,先吃完飯,回樓上房間,我會把它們的故事詳細講給你聽。」

    克裡斯瞪了她一眼,拿她沒辦法,只好繼續把早餐吃完。蘇緲已經吃完了,還在一杯一杯喝著黑咖啡。她從背包裡拖出素描本,在上面塗塗抹抹,速寫敵人的尊容。

    弗萊迪大名鼎鼎,自然不用說。另一位先生名叫傑森,也很出名。這兩位都是影史留名的經典怪物。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它們的風格土了點,也老氣了點。但是,如果考慮到它們第一次出場的年代,其實是非常新潮,又非常接地氣的可怕反派。

    導演在形象設計上花了很多功夫,並賦予他們詳細的出身背景,所以便宜了蘇緲。她只用很短的時間,就把這兩位的速寫畫了出來,還相當形象,一如異形和鐵血戰士。速寫在細節上有缺憾,看起來也比較粗糙,可明眼人看上兩秒鐘,就能認出它們是弗萊迪和傑森。

    克裡斯吃完早餐,跟著她回到房間,還沒坐下,便見她把衣袖捋了上去,露出胳膊上的一條長長劃痕。那劃痕是被金屬利器刮出來的,寬度起碼有半厘米,又長又直。幸虧蘇緲當時躲得快,看上去嚇人,實際深度有限,並不是很嚴重的傷勢。

    她看了看這道傷口,說:「驚訝嗎?這就是昨天半夜,我在噩夢裡被這傢伙劃出來的。喏,左邊這個,穿著紅綠毛衣的燒傷男。」

    素描本上,弗萊迪和傑森正並肩而立,腳下標注著姓名,並配有說明。弗萊迪的說明是「不死變|態噩夢魔鬼」,傑森的則是「不死戀|母白癡巨漢。」

    「……」

    弗萊迪手上的鋼爪,傑森臉上的曲棍球面具,都被她重點標出,給人留下鮮明的印象。前者身材瘦削,後者粗壯高大,能看出敏捷型和力量型的差別。克裡斯正仔細看著,便聽蘇緲說:「覺得它們沒什麼吧,看起來的確如此。但我必須要說,這可能是我們遇上的,最強大的敵人。」

    克裡斯看到她的傷口,已經吃了一驚,這時又是一驚。他性格沉穩,不願情緒外露,這時卻忍不住了,奇道:「怎麼會?難道比異形皇后還要強大?」

    「它們的可怕方式不同,」蘇緲說,「異形皇后還是生物,只要逃得夠快,攻擊火力足夠強大,它也會被打死。可這兩位,弗萊迪和傑森,它們是不死之身,只能暫時封印,無法徹底殺死。」

    「……就像鬼魂,或者惡魔那樣?」

    蘇緲早就想好了該怎麼說,此時語氣輕鬆,言語也流暢自然,「可以這麼說,不過我覺得它們比鬼魂還噁心。」

    克裡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她就盤膝坐在床上,很認真地解釋道:「要瞭解它們,可能要從背景開始,先說弗萊迪吧。它本來是春木鎮上的居民,就住在剛才我說的榆樹街上。它的母親是一位修女,去監獄祈禱時,遇上暴動,被多名罪犯強|暴,生下了弗萊迪。」

    「所以它的性格中,具有仁慈和殘暴兩種特質。可它長大後,選擇了殘暴面,變成一個有戀|童癖的惡棍,殺死了數十名孩子。」

    「後來,它的罪行大白於天下,成為重磅新聞。憤怒的孩子家長聚集在一起,把它鎖進房子,點火燒死了它。可是弗萊迪身體死了,靈魂還在。它現在是惡靈般的東西,可以潛伏進孩子的夢,在夢裡虐殺他們。做夢的人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會反映到現實,所以夢中死去,現實裡也會死。我在夢裡受傷,醒來後身上也留下了相同的痕跡。」

    克裡斯昨夜睡眠完全正常,甚至可以說很好。誰知一牆之隔,蘇緲已在生死間走了一趟,差點變成「旅館中的女屍」。他內心深處,自然覺得此事荒誕無稽,但人證物證俱全,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聽完後,又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那麼,這個惡靈……弗萊迪,它仍在留在春木鎮?」

    「不是春木鎮,也許是地獄之類的地方吧,」蘇緲說,「若有孩子聽到它的名字,便等同於把它叫出地獄,晚上做夢將會夢見它。孩子的恐懼情緒越高漲,它的力量就越大,導致惡性循環。」

    克裡斯只覺難以置信,問道:「聽你的口氣,以前發生過這種事?」

    蘇緲點了點頭,「是的,成年人們都知道這個規則,所以慘劇結束後,他們封鎖弗萊迪的消息,抹消它存在的痕跡,以便讓孩子永遠忘記這名字。」

    她這麼一說,克裡斯立刻恍然大悟,苦笑道:「難怪你問到榆樹街時,店主是那個反應。那麼傑森又是什麼人?難道是弗萊迪的殺人助手?」

    蘇緲歎息道:「真是那樣,我們就更危險了,還好不是。傑森出身於水晶湖,和春木鎮無關。它本來只是個智力低下,身材高大的智障孩童,卻不幸有個心理扭曲的母親。它母親活著的時候,是無差別殺人的連環殺手。等她死了,傑森從溺死的湖底爬出來,繼承了母親的意志。」

    「它和弗萊迪一樣,可以被擊敗,卻不會真正死去。它怕水,卻活動於水晶湖邊,虐殺偶遇的所有旅客。後期它的力量更強,活動範圍也不限於水晶湖,甚至能在出現在太空中。如今它和弗萊迪同流合污,借助弗萊迪的力量,來到春木鎮殺戮。成年人看到殘忍的死亡場景,尤其是青少年之死,很容易聯想到弗萊迪。這樣有可能造成消息洩露,名字外流,只要流傳到任何一個年輕人耳朵裡,就能真正召回弗萊迪。」

    換句話說,這兩位最大的優勢就是「不死」。不管用槍械子彈、特異功能,還是十字架聖水,都只能換取一段時間的平靜,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蘇緲一直認為,這麼多部電影都沒能解決它們,讓自己解決實在太不像話了。即使是手機,也不會這麼過分。消息中沒寫完成任務的條件。她認為,過關的前提是暫時擊退它們,而非殺死。

    此時,克裡斯也問道:「既然它們不會真正死亡,那豈不是無解的怪物?你知道封印它們的方法嗎?」

    這正是蘇緲在頭痛的問題。她準備好了答案,底氣卻不是很足,口氣也變的很猶豫:「有的,把傑森的腦袋砍下來,短時期內,它就無法復活。然後,把弗萊迪拖進現實世界殺死,它也會暫時消失。」

    無論是哪部電影,被弗萊迪騷擾的青少年們下場都極為悲慘。他們本身處在青春期,心理和生理均未發育完全,遇到這麼恐怖的事情,自然驚慌失措,嚇到又哭又叫。可他們越害怕,弗萊迪的力量就越強,導致他們更加害怕。

    每一部都有人不敢睡覺,熬到油盡燈枯,不知不覺陷入夢境,然後再也醒不過來。屏幕前的觀眾可以大聲嘲笑,認為他們太不聰明,這些驚嚇卻是他們實實在在承受著的。別說電影角色,就說蘇緲自己,也難以在弗萊迪面前逞英雄。

    她的手機獎勵都能帶入夢中,槍法又高,甚至敢和弗萊迪近身搏鬥。可醒來後,她想起夢世界,也忍不住心裡發寒。

    她又說:「我在考慮裡世界。在夢境之中,大概也可以降臨裡世界,把弗萊迪拖進去,減弱它的力量。但我無法保證一定能做到這一點,還是要冒險。而且,如果弗萊迪襲擊你,我就更加無能為力了。」

    克裡斯倒是笑了笑,說:「剛才你連喝了兩壺咖啡,被它嚇到了吧?」

    蘇緲笑道:「是,但這不是唯一的原因。我昨天驚醒後,沒敢再睡,現在有點睏,所以想多喝點咖啡,這樣才能支持白天的四處走訪。」

    克裡斯剛要說些什麼,卻眉頭一皺,望著窗外說:「警車來了?」

    他就坐在窗邊,隨時能看到院子裡的情況。這個時候,一輛警車緩緩駛入停車場,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兩名警官,大步走向旅館。

    蘇緲湊過去,正好看到他們走進大門,便說:「如果不是湊巧過來,或者來這裡吃早餐,那麼,鎮上應該已經發生了殺人事件。」

[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八章

    若想對付弗萊迪,警察的力量遠遠不夠。他們都是成年人,並非弗萊迪喜愛的目標,也沒有能力進入夢境。等弗萊迪的力量強大到某個程度,少年少女沉入噩夢之後,將再也醒不過來。即使旁人大聲喊叫或用力拍打,也無法喚醒他們,只能看著他們淒慘死去。

    但資格老的警官都是知情人,有應對類似事件的經驗。若將弗萊迪和傑森的情況轉告他們,說不定能夠多救幾條性命。蘇緲早就在琢磨這件事,見警車來了,輕歎道:「我們去和警察談談吧。他們既然知道弗萊迪,也一定可以接受傑森的存在。」

    事情發生時,克裡斯的第一反應一直是報警。聽了這話,他當即站起身來,回答道:「好。」

    然而,他們想找警察,警察也想找他們。兩個人走出房間,走下走廊末端的樓梯,正好看到老闆帶著兩名警官,急匆匆地上來。雙方在樓梯中間碰個正著,頓時面面相覷。

    蘇緲愣了愣,有點意外地看著對方,直覺他們是衝自己而來。

    這個直覺並沒有錯。老闆也愣了一下,立刻說:「警官,就是這兩個外地人。他們向我打聽榆樹街,還問我鎮裡有沒有兇殺案。」

    克裡斯微微皺眉。蘇緲板著臉說:「你就這麼把我們賣出去了?」

    她這是半開玩笑的說法。老闆的臉色卻十分陰沉,馬上理直氣壯地頂了回來,對她說:「我是春木鎮的居民,遇上可疑人物,當然有通知警方的義務。而且,我本來沒有報警,是警官過來,告訴我昨晚發生了大事,我才不得不說出來的。對你們,我算是仁至義盡了。」

    蘇緲長長的哦了一聲,笑道:「其實我只是問問,並不真在乎。警察不來找我們,我們也會找上門。這倒省了我們跑腿的力氣,謝謝你啊。」

    老闆說:「……」

    兩名警官一直被晾在一邊,這時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他們共同執行任務,八成是一對搭檔,一個年紀足有四五十歲,一個還很年輕,滿臉好奇。年紀大的那個審視著他們,用常見的冷淡口吻道:「既然這樣,那就最好不過了。約翰,你去料理你的生意吧。我們負責和他們談話。」

    於是,蘇緲和克裡斯剛從房間裡走出來,過了不到三分鐘,又走了回去,身邊還多了兩名警官。他們分兩邊坐在床上,正對著椅子上的警官。老警官乾咳一聲,示意搭檔進行對話記錄。示意之後,他正要進入正題,便被蘇緲打斷。

    她把艾麗絲娃娃拿在手上,一拋一拋,直截了當地說:「警官,我們不要多說廢話,直接說重點吧。你們一大早趕來旅館,是不是因為鎮裡發生了嚴重案件?和弗萊迪有關的殺人事件?」

    老警官臉色立刻一變,瞥向自己的年輕搭檔。然後,他沉吟了幾秒鐘,爽快地說:「你們不是春木鎮居民,又都很年輕,居然知道弗萊迪的名字?」

    蘇緲再次把袖子捋了起來,向他展示傷口,「這傷口看上去很熟悉吧?我昨晚睡覺的時候,在夢裡被它襲擊。幸運的是,我的實力比普通人強。它沒能當場殺掉我,最後我驚醒了,才算脫離它的追殺。」

    「……」

    老警官的臉色根本沒能變回正常。他驚愕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克裡斯,沉聲說:「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們只是外地人啊,它為什麼會找上你?算了,先給我看看你們的身份證明吧。」

    迄今為止,所有世界都是無比真實,卻存在著偶爾冒頭的怪異感,譬如現在。他們並非第一次出示證件,卻從未引起任何人的疑心。克裡斯的駕照來自九十年代,蘇緲的則是二零一二年下發,和這個世界的時間南轅北轍。可老警官看完之後,就像看到了正常證件一樣,又還給了他們。

    他的眉毛皺成一團,沙啞著嗓子說:「你已經十九歲了,是成年人,沒理由被弗萊迪看中啊!你呢?先生,你也被它襲擊過嗎?」

    克裡斯搖了搖頭,說:「我尚未真正見過這個怪物,只是聽她轉述過,所以也算瞭解。剛才我們說的是實情。今天你們不來,我們也會前往鎮上的警局,和你們商量這件事。怎麼樣,要去警局談嗎?還是在這裡就好?」

    老警官說:「這要看我們談的怎麼樣了。儘管我想把你們帶回警局,給警長一個交待,但還是先說說你們已知的事情,以及這位女士受到的襲擊吧。我會把對話記錄交給警長,由他判斷需不需要你們過去。」

    蘇緲恢復了嚴肅的表情,正色說:「我對弗萊迪的瞭解,也許僅次於鎮上親歷這事件的人。而且我要告訴你,在春木鎮殺人的,不一定是弗萊迪。它還有一個名叫傑森的幫手,你們是否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這一次,不僅是老警官,連負責筆錄的年輕警官都抬起了頭,面露驚訝之色。他大聲說:「我知道傑森!他頭戴曲棍球面具,手拿砍刀,殺死了舞會上的孩子!可是警長不肯相信我!」

    老警官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要阻止他。但他不管不顧,向蘇緲伸出手來,想要握手,想想不對勁,又縮了回去,說:「我是斯塔布斯警官,從外地調過來的。我以前看過傑森的資料。」

    由於蘇緲的特殊身份,這場談話發展到最後,已經不像你問我答的調查模式,而是平等的交談和商議。蘇緲盡可能地形容了傑森的特徵——善使砍刀,力大無窮,殺人手段暴烈殘忍。然後她又詳細交待了它的出身,還有它和弗萊迪同時出現的原因。

    斯塔布斯不停點頭,說著「我早說過了」。老警官眉頭始終沒有展開,見她知道傑森的身份,也不隱瞞,說鎮上發生了多起青少年死亡事件。由於第一個受害人死在了床上,警長懷疑是弗萊迪干的,立刻交待所有成年人,要他們三緘其口。

    蘇緲聽到這裡,不覺苦笑了一下。這幫警官不知道的是,他們說話的時候,忘記降低嗓門,被旁邊的女主角聽到了弗萊迪之名。她誤以為警方包庇兇手,苦苦回想這個名字,最終想了起來,也把弗萊迪引入自己的夢裡。

    然後,昨晚發生了一件屠殺慘案。學生們在玉米地裡開舞會,想要沖淡慘案的氣氛,結果中途被面具怪人襲擊,死者高達十人以上。逃走的目擊者紛紛報警,將兇手的特徵轉告警長。警長意識到事態嚴重,要警員封鎖公路,二十四小時巡邏,不准外人進出春木鎮。這正是兩名警官來到汽車旅館的原因。

    可是,警長的思維被弗萊迪束縛,拒絕聽取斯塔布斯的意見,拒絕相信傑森還活著。也就是說,警員們漏掉了另外一個兇手。直到蘇緲說出真相,老警官才恍然大悟。

    蘇緲又說:「弗萊迪只殺青少年。會對我下手,估計是認為我臉嫩,很像未成年吧。」

    克裡斯說:「……」

    「但是,傑森是個無差別殺人的狂魔,襲擊少年的同時,也不會放過成年人。請你們轉告警長,要鎮上的居民注意安全,天黑後最好不要外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成群結隊行動。把聽過弗萊迪名字的學生聚集在一起,重點保護他們。」

    老警官歎著氣說:「說來也真是可憐。舞會之後,他們已全部知道弗萊迪的名字,肯定會被它纏上,永遠無法脫身。還有你……難道你不害怕嗎?」

    「怕,當然怕,」蘇緲無所謂地說,「但已經碰上了,還是想想怎麼幹掉它比較好。」

    「要我派警力保護你嗎?」

    蘇緲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你們鎮上,警力不夠充足吧?我其實還撐得住,派人手保護別的孩子吧。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不用你們說,我也會避到警局裡。」

    老警官點了點頭,示意斯塔布斯結束記錄,「那麼,我們就先說到這裡,我要返回警局。可能不用多久,我們就會再次見面,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克裡斯忽然說:「聽你的口氣,你也是當年的知情人?」

    老警官猶豫了一下,平靜地說:「是,我一直都是知情人。我那時候年輕,還在上大學呢。但我表姐的女兒……我的侄女,她就是被弗萊迪害死的。燒死這惡魔的時候,我在場。惡魔每一次回來,我也都在,親眼見過許多孩子的慘狀。」

    「……那麼,這些事件是怎麼結束的?」

    「從來沒有結束過,四年之前還發生了一次。唉,不怕告訴你們,」老警官說,「為了保住他們的性命,我們把知道弗萊迪的孩子送進療養院,讓他們服用抑制噩夢的藥物。既然不做夢,弗萊迪就沒了下手的機會。可這藥物有嚴重的副作用,長期服用,有很大概率變成植物人……」

    蘇緲沒有說話。事實上,電影也涉及到四年前的事。女主角洛莉的小男友維爾是受害者之一,無聲無息地去了精神病院,讓洛莉沉浸在對他的思念中,不肯另交男友。

    「所以,我們也沒辦法。希望你們幫得上忙。」老警官最後這麼說,然後便離開了。

    連續發生多起殺人事件,警方當然極其忙碌,再加上兩位警官帶回去的資料,簡直忙上加忙。蘇緲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幻想弗萊迪的存在,用於刺激自己的負面情緒,想要召喚裡世界,可收效甚微。

    晚飯之後,威廉姆斯警長親自來了一趟,向他們瞭解細節問題。得悉傑森可以被殺死後,他完全沒有如釋重負,抹著高凸前額上的汗水說:「春木鎮的運氣真是太糟了,太糟了……」

    蘇緲微微一笑,安慰道:「能有知情的受害者商量事情,你應該輕鬆多了吧。」

    「是的,但死了這麼多人,我心情很難輕鬆起來。都怪我保密不嚴,讓那些孩子起疑了,」警長說,「可是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難道只能等他們一個個死去,讓剩下的人服用藥物,再次送進精神病院嗎?」

    蘇緲說:「我覺得,它襲擊我的可能性,比襲擊其他人更高。別問我為什麼,這只是一種直覺。我知道你很為難,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那位叫洛莉的小姐談談。告訴她父親,不要讓她吃安眠藥,逃避是沒有用的。」

    「洛莉?為什麼?」

    蘇緲放緩了聲音,「因為她勇敢而聰明,想除去那兩個惡魔,她幫得上忙。我需要大量高濃度的麻醉藥,需要結實的鐵鏈子,還需要一輛質量好速度快的車。斯塔布斯警官告訴你了吧,傑森來自水晶湖。想要擺脫它,就要把它送回水晶湖,然後挑撥它們互鬥。」

    警長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邊聽邊點頭,只是不太想讓孩子冒險,神情中有些猶豫。蘇緲不耐煩地說:「我承擔的風險和他們一樣大,說不定傑森會先來襲擊我呢。以及,精神病院裡還有那種藥物吧,你馬上派人過去,把它們全拿回來,分給孩子們服用。」

    克裡斯忽然站了起來,向警長撲了過去。蘇緲大吃一驚,叫道:「怎麼了?」也跟著跳了起來。

    她跳起來的同時,便看到兩幅窗簾沒有拉好,中間露出一塊窗玻璃。玻璃外面,赫然緊貼著一張曲棍球面具。這人是站著的,比坐著的警長高了一大截。面具的兩個孔洞中,射出它全無感情的目光。

    這出場方式極為恐怖,讓蘇緲出了一身冷汗。她掣出雙槍之時,那玻璃嘩啦一聲碎了,兩隻粗壯的手臂伸了進來,勒住警長的腦袋,極為輕鬆地一扭。警長尚不知道怎麼回事,頸骨卡嚓一聲,腦袋便被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綜恐]這不科學 第六十九章

    警長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就被扭成螺絲釘。蘇緲雖然見多識廣,也被傑森的凶狠嚇了一跳。

    不過轉瞬之間,所有窗玻璃都被打碎,木製的窗框也被輕易拉斷。面具巨漢看了看裡面,無視房間裡射出的子彈,一抬腿邁過窗台,向兩個人走了過來。它那戴著厚實手套的右手中,赫然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砍刀。這正是它的殺人利器,全力一揮,能將普通人從中截成兩段。

    警長已經當場死亡,再高超的醫生都救不回來。蘇緲眼疾手快,對他連開十來槍,發現子彈就像是打在異形皇后身上,完全打不進去。彈殼辟里啪啦,掉了滿地,仍無法阻住傑森前進的腳步。

    它的步速很慢,卻毫不猶豫,給人的壓迫感尤其沉重。蘇緲一陣心驚,瞥向克裡斯時,發現他也是一樣。兩人都只用手槍射擊,難以攻破傑森的防禦。而警長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他這是普通外出,除了腰間別著一把手槍,並沒攜帶其他槍械。

    這一刻,蘇緲已是心念電轉。除了槍,他們還有鐵血長老給的戰矛,已經縮成短棍大小,放在包裡。然而,傑森的生命力極其旺盛,拿著戰矛亂戳,天知道能不能戳死它。若被它近身抓到,那便得不償失了。

    警局裡,當然有麻醉彈和麻醉槍,專門用於生擒歹徒。但他們不在警局,而且麻醉槍是用來對付普通人的,可能也無法奈何傑森。至於巨型針筒和麻醉劑,他們的房間裡當然不會有。

    迫於傑森的壓力,兩個人邊戰邊退,並肩往屋外退走,只求多阻止它一段時間。駁雜的槍聲在旅館中迴盪,驚起了無數正在看電視的客人。

    現在雖是晚上,時間卻不算太晚,大部分人都沒睡,紛紛衝出屋外,查看發生了什麼事。克裡斯十分焦急,大聲喊道:「快跑!快報警!這裡有殺人犯!」

    兩人退出房間之後,傑森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大踏步向前奔走,轉眼踏出了房門。蘇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持續不斷地開槍。期間,她兩次想打它眼睛,都被臉上的面具擋住,沒能打中。

    不過,傑森已經在旁觀者面前現身,又是手拿砍刀的形象,立刻引發大量尖叫。客人們身穿睡衣拖鞋,倉皇地往樓下逃去。

    蘇緲也大聲說:「跑的越遠越好!不要回頭!」

    就在這時,傑森前面的那個房間裡,走出了一個大鬍子壯漢。他已經睡下了,被外面的尖叫驚醒,大怒之下,頂著起床氣出門找事,結果和傑森撞個正著。這兩位身材差不多,但戰鬥力有天壤之別。傑森眼都沒眨一下,直接把他拎了起來,像摔東西一樣,狠狠往樓下一摜。

    這本就是二層樓的高度,再加上它的巨大力量,衝擊力堪稱可怕。撞地的同時,那壯漢發出一聲哀叫,然後就沒了聲息,估計是凶多吉少。

    之後,傑森似是被更弱的目標引開了,居然不再追殺他們兩人。它朝欄杆外面看了看,見若干客人跑出一樓大門,衝到院子裡,正哭爹喊娘地折騰著自己的車,想都不想地用手在欄杆上一撐,也跳落地面。

    落地之時,它剛好砸在一個倒霉蛋身上,將他撞翻在地,順腳一跺,直接踩斷了他的胸骨。

    這些人大多忙於逃命,身上沒帶車鑰匙,眼看車子就在面前,卻發動不起來。蘇緲探頭一看,正好看到傑森揮舞砍刀,連續砍死了兩個不及逃跑的人。

    她心中著急,四處亂看,試圖尋找能夠傷到傑森的東西,卻見克裡斯也撐著欄杆,一躍而下,衝向了正在行兇的巨漢。他精通格鬥術,隨便打十個八個平民,連喘氣都不用,但傑森能隨便打一百個。因此,他最多只能阻攔它一下,想要近身制服它,那是毫無可能。

    蘇緲更加急眼,卻不敢跳樓,只好衝向樓梯,同時不住回想傑森的弱點。

    傑森是被溺死在水晶湖裡的,後來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從湖底爬出來大開殺戒。它有著怕水的特質,曾被弗萊迪利用,在夢中製造大量水流,使它陷入恐懼,最後變成無助的兒童模樣。但奇怪的是,在水晶湖旁邊活動,動不動手提人頭出水的,也是這個傑森。

    也許編劇並未真正設定這個弱點,但弗萊迪能用,蘇緲也能用。她衝到樓下的時候,恰好看到老闆手持雙筒獵槍,一臉驚恐地跑了出來,嘴裡大叫著,「這是個什麼東西啊!你!這就是你說的傑森嗎?」

    蘇緲大喜,不去看院中的慘狀,問道:「你們這院子有沒有刷車服務!」

    這個問題當真令人無語。老闆狠狠推開她,說:「幫不上忙就滾吧,我沒空理你。」

    「那東西怕水!要用水沖它!」

    蘇緲怕他跑了,急忙解釋了一句。老闆腳步頓時一絆,彷彿被人打了一棒子。他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但別無他法,遂連聲說:「有,我們有,快跟我來!水管就在牆根底下!」

    為招攬顧客,汽車旅館常提供免費的清水。司機們可以拉著橡膠管子,用水龍沖洗自己的車。這家旅館規模頗大,自然也有這樣的服務,而且還不止一條水管。蘇緲仍不顧克裡斯在做什麼,傑森在做什麼,跟著老闆直奔牆根處,果然發現好幾個水龍頭。水龍頭下,盤著幾攤橡膠水管。

    她不敢耽擱,毫不猶豫地將水龍頭扭到最大,見水管末端有水噴出,才算稍微鬆了口氣。她拖著它,衝向傑森,同時大聲挑釁它,「快看這裡,你這個醜八怪!」

    水管的長度很長,足以沖洗院子裡停泊著的所有車輛。傑森和克裡斯兩人繞著卡車轉來轉去,形勢如同捉迷藏。傑森脾氣十分暴躁,力氣又大,沒過多久,不耐煩起來,雙手用力一推。這輛載貨卡車當場翻倒在地,險些砸到克裡斯。

    就在這時,蘇緲手中的水龍,也終於噴到了傑森身上。

    接下來發生的事畫面十分神奇。被水噴到的時候,傑森的動作當場停了,人也變的遲緩笨拙。它彷彿不敢相信這裡有水,茫然回過頭來,冷冷盯視著蘇緲。蘇緲硬著頭皮,用水對準它猛衝。老闆也拖著另外一條水管跑了過來,從側面向它噴灑。

    要說用噴水擊敗傑森,那自然不可能。可是,僅僅是舞會上啤酒桶的水流量,就能吸引傑森的注意力,讓它不再追殺學生。現在的水龍比啤酒桶激烈百倍,效果自然更明顯。

    克裡斯見它被水一噴,立即不動,連忙從車那邊繞了過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緲答非所問地說:「有沒有人報警?讓警員帶麻醉劑來,帶釘槍來!普通的子彈打不動它。」

    老闆連聲回答:「已經報警了。威廉姆斯警長呢?」

    「已經死了,他就是這怪物的第一個犧牲品。」

    老闆的臉色又白了三分,哆嗦著問:「真的嗎?」

    蘇緲沒有繼續理她,向克裡斯解釋了傑森的弱點。事實上,在警車趕到之前,傑森便徹底放棄了他們,轉身離去。它對水的確有著天生的恐懼,想要離水盡量遠一些。蘇緲和克裡斯沒有武器,也不敢追它,只能看著它慢慢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滿地屍體和鮮血。

    它消失後,又過了五六分鐘,三輛警車才響著警報,一路疾馳到旅館門口,急剎車般停下。七八個警察全副武裝,飛快衝下警車,一見院中慘狀,又是目瞪口呆。斯塔布斯警官正是其中之一。他見到他們,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走過來問道:「真的是傑森?真的是他?」

    蘇緲歎了口氣,說:「有這麼多人證,我為什麼要騙你?」

    這樣一來,就算他們不想去警局,也必須要去了。不僅是他們,還有老闆和其他客人,都被帶過去做筆錄。威廉姆斯警長的屍體被抬了出來,還是那個腦袋扭轉一百八十度的姿勢,讓警官們都極為吃驚,意識到這絕非人類所為。

    副警長也上了年紀,親歷過弗萊迪事件,並知道傑森的存在。他親自接待蘇緲和克裡斯,一邊和他們說話,一邊處理其他事務。幸虧他的動作夠快,和他們交談的同時,派一車警員趕往威斯汀療養院,要他們帶回所有能抑制夢境的藥品,還有精神病人專用的麻醉劑。

    之後,他又打電話給鎮上的藥店、診所,徵集效果最好的麻醉藥物,以及特殊用途的巨大針管。

    警局裡從未這麼熱鬧過,白天接待了一批飽受驚嚇的青少年,晚上又是一批飽受驚嚇的成年人。大家都被嚇破了膽子,表情淒慘,彷彿是葬禮現場。

    由於咖啡的效果已經過去,蘇緲一刻比一刻困,坐在警長辦公室的椅子上,只想打瞌睡。

    她和其他人不一樣,雖然害怕弗萊迪,卻又希望它出現。只有把弗萊迪帶進現實世界,才能真正殺死它,送它返回地獄。那些藥品是給無辜孩子準備的,可不是她本人。但弗萊迪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力量強大之時,旁人根本無法叫醒做噩夢的人。

    克裡斯年輕力壯,能適應各種極端條件,幾夜不睡也撐得住。他見蘇緲的話漸漸少了,人也萎靡起來,知道她想睡覺,不由問道:「你困了嗎?要不要找張床?」

    「不用,就在這裡吧,我不會刻意睡覺,也不會刻意不睡,」蘇緲說,「萬一我的身體出現異常,又無法醒來,馬上用火燒我的手,因為弗萊迪懼怕火焰。」

    克裡斯說:「……」

    這個時候,副警長接待完過來送藥的護士,正好返回辦公室。他聽到這句話,也有些哭笑不得,但想了想,馬上就笑不出來了。他說:「放心吧,我們一定會這麼做的。」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警員們全體加班,做筆錄的做筆錄,安撫受害者的安撫受害者。還有一批人負責遵循護士的指示,配出足以迷倒大象的麻醉劑,分裝在二十多隻針筒裡。副警長還聯繫了洛莉的家人,說是如果他們見到她,就勸她前來警局。

    一切都在蘇緲眼皮底下發生,一切都顯的遙遠而朦朧,是那麼的不真實。漸漸地,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警局中已經空無一人,也沒有半點聲音。坐在旁邊的克裡斯、坐在對面打電話的警長、外間忙碌的警員們,全部不見了。她就這麼抱著背包,帶著娜娜,孤零零地坐在辦公室裡,看著面前的一次性水杯。

    舞會大屠殺過後,弗萊迪的大名遍傳學校。學生們都極為恐懼,怕被它找上。這使得弗萊迪不斷汲取力量,越來越強壯。只隔了一個白天,它便捲土重來。它襲擊的第一個目標,正是在夢中面無懼色,試圖暴打它的蘇緲。

    蘇緲困意全無,眼睛還看著那個水杯,雙手卻在慢慢動作著。最終,她從背包裡摸出兩把鋒利的軍刀,拿在手中。然而,還沒等她把娜娜送出去,她身後便伸出一隻手臂,覆蓋著紅綠相間的毛衣袖子,將她狠狠箍在了椅子上。

[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章

    那只枯瘦恐怖的手上,赫然是精光閃閃的鋒利鋼爪。蘇緲心裡突地一跳,不及多想,手腕一轉就紮了下去。但刀鋒尚未觸到毛衣,手臂便迅速縮了回去,導致她險些扎中自己。

    雖然是在做夢,她也能夠使用所有的能力和道具。如果變成尺蠖,一刻不停地逃亡,相信弗萊迪沒那麼容易抓到她。但她沒有這麼做,反而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默默籌劃著接下來的步驟。只經過不到一分鐘的思考,她便收起了凶神惡煞的表情,如同一個正常少女,慢慢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如今她對克裡斯非常信任,堅信在最糟的時候,他會及時將她叫醒。因此,她覺得自己可以放手一試。

    這間偌大的警局裡,還保留著正常時期的擺設,卻全部扭曲變形。牆上骯髒無比,塗著血肉混合物,散發著血腥氣味。地板上滿是兒童屍體,大的十六七歲,小的可能只有六七歲。他們死狀淒慘,臉上肌肉因痛苦而扭曲,顯見死前受過不少折磨。

    電影要公開上映,當然無法直接展現幼童的死狀,但這是電影世界,畫面沒有任何忌諱。弗萊迪創造出這樣的場景,無非是想嚇唬她,讓她越來越慌張,最終精神崩潰。

    蘇緲並不在意,決定讓它得償所願。她放任怒氣膨脹,從屍體之間緩緩走過,有時候,那只僵硬的小手會突然動彈起來,死死抓著她的腳腕。她不但不避開,還不住幻想自己被分屍的畫面,拚命刺激恐懼情緒上升,讓它充滿整個心靈。

    在她想像被鋼爪剖開肚子,內臟掉落在地板上,卻不能在短時期內死亡時,弗萊迪終於出現了。

    它精神抖擻,看起來比上一次活潑許多,帶著獨有的邪惡笑容,嘿嘿地笑著。蘇緲暫且沒和他說話,繼續想像它折磨自己的場景,以及電影角色的慘死畫面。

    如此一來,倒是弗萊迪先開口,用那嘶啞低沉的聲音說:「你比之前弱小了很多呢,是在害怕我嗎?你不是有槍,為什麼不拿出來用?呵呵呵呵……」

    「你在糾纏我,可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經過多次努力,蘇緲終於進入恐懼狀態,嗓音也有些顫抖,「在這個時候,傑森正在對付那些孩子。那不是你最喜歡的獵物嗎?難道,你要把獵物拱手讓給它?」

    這正是弗萊迪和傑森之間致命的矛盾。哪個地方人多,傑森就跑去攻擊那裡,絲毫不管目標是什麼人。它殺死了大量參加舞會的青少年,引起弗萊迪的極度不滿。它覺得這傻瓜沒了利用價值,反倒會搶奪自己的獵物。

    事實上,傑森再次追殺洛莉等人時,弗萊迪於中途出現,攔在它身前,準備和它決鬥。在弗萊迪看來,人類只是俎上魚肉,可以留著慢慢玩弄,所以傑森成了它的首要目標。如果傑森不死,孩子們就會被它殺死,讓弗萊迪空手而歸。

    蘇緲在這時提起這事,目的自然是推波助瀾,引發弗萊迪對傑森的不滿。

    弗萊迪獰笑起來,邊笑邊說:「啊,原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最喜歡聰明的孩子。不過,你還沒有資格參與我們的遊戲。別關心這麼多啦,殺掉你之後,我就會去對付那傻大個。」

    「是嗎?怕就怕你根本打不贏它。要知道,它可比你更凶狠,力氣更大。你這小身板還不夠八十磅……」

    蘇緲暗暗鼓著勁兒,嘴裡挑撥弗萊迪,心裡繼續積累情緒。還好弗萊迪喜歡折磨目標,不會輕易秒殺。果然,說完這句話後,它似是被她徹底激怒,身影閃動了一下,已在原地消失。

    再出現的時候,它竟然站到了蘇緲背後。鋼爪瞬間插進她的身體,狠狠往旁邊一拉。

    雖說早有準備,但真到受傷的一刻,蘇緲還是忍不住尖叫起來。也許夢境是虛幻的,但她感覺到的疼痛卻無比真實。好在她也不是第一次受傷,只叫了一聲,就咬牙忍住,裝作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這次攻擊留下三條粗長的裂口。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浸透她的衣服。它當然不會就這麼結束,一個轉身,又到了她正面。地上生出無數恐怖的籐蔓,固定著她。它的鋼爪在她臉上劃來劃去,再次刺進皮膚,並緩緩往旁邊移動,竟是想把她的眼睛挖出來

    直到這個時候,蘇緲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她甚至忘記了自己還能逃脫,週身劇烈顫抖著,拚命踢打反抗。可是,弗萊迪在夢境中力大無窮。籐蔓抓在她腿上,她就像被結實的鐵箍箍住,難以動彈。

    終於,鋼爪即將觸及眼睛的一瞬,弗萊迪手中忽然一輕,馬上就要完蛋的獵物竟然不知所蹤。

    它還在發愣,警局便被黑暗徹底籠罩。黑暗沒有更改弗萊迪的設置,卻把它也籠入其中。這是從未出現過的異象,使這個惡魔也失去了冷靜,驚訝地望著環境的變化。它面前,不再有蘇緲,不再有背包,只有一片黑暗。鋼爪上還沾著鮮血,血的主人卻已和黑暗融為一體。

    也虧它心理素質過硬,抬手打了一個響指,空中燃起一團小小的火苗。這證明它還在夢中,使它不覺鬆了口氣。在火苗的照耀下,它看到前面有個高大的身影。那東西灰色皮膚,手持大棒,面部有些像老鼠,卻比老鼠醜陋許多。它看到光亮的時候,提著大棒,直衝過來,給它來了當頭一棒。

    無論是蘇緲,還是弗萊迪,都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蘇緲成功召喚裡世界後,已經躲到了角落裡,捂著流血的傷口,憤恨地瞪著弗萊迪。她看到受害兒童屍體時,心裡充滿了憤怒,被劃了幾下後,又充滿了恐懼。眼見鋼爪要戳瞎自己的眼睛,恐懼和憤怒同時達到巔峰,剎那間將弗萊迪捲了進去。

    她一不做二不休,不顧這是夢境中的裡世界,容易發生各種變數,再次掏出雙槍,準備配合黑暗面,共同攻擊弗萊迪。

    可是,就在此時,她右手傳來一股鑽心劇痛。弗萊迪竟也雙眼圓睜,大叫起來。叫聲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如同面對一個它最害怕的敵人。

    下一秒,蘇緲身體一震,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還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克裡斯手持一張被點燃的紙條,正在燒她的手,表情極為嚴肅。但她根本來不及管克裡斯,因為她發現,這現實裡的警局中,竟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除她之外,所有人的感官都被削弱,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轉。

    裡世界不但代替了夢境,也代替了現實世界。它本就是精神能力的產物,得以跨越夢和現實的界限,將附近的人拖了進來。她甦醒之後,裡世界還在,弗萊迪卻被她帶出了夢境。此時它正站在旁邊,驚愕至極地看著面前的人類。

    辦公室之外,居然也是兵荒馬亂,不斷傳來警員的喝罵聲,開槍聲,還有屬於少年男女特有的尖叫。

    克裡斯神情一鬆,以難得一見的快速解釋道:「那群孩子來了,但傑森也來了,因此我沒能及時叫醒你。可是,只過了幾秒鐘,這裡就變成了裡世界,所有人都被捲了進來,包括我們!」

    斯塔布斯警官親自駕車出行,尋找在逃的洛莉,還有從療養院跑出來,急著向她示警的小男友威爾。他的態度很好,言語也非常理智,取得了這幫孩子的信任。他們聽說蘇緲可能對付弗萊迪,便說願意跟他回警局。

    按照蘇緲的想法,洛莉能幫上忙,那是最好不過,就算幫不上,也沒關係。反正那些藥品正在路上,讓他們服用一兩次藥物,便能限制弗萊迪的攻擊目標,要它只能攻擊她本人。結果,洛莉倒是願意幫忙,跟著警車回來,卻沒發現車後跟著另一個殺人狂魔。

    她立刻明白了克裡斯的意思,一個轉念之間,警局裡便亮起了微弱的燈光,照射著下方的一片亂局。

    與此同時,她不顧後背還在流血,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向弗萊迪開了五槍,槍槍正中它的腦袋。弗萊迪來到現實世界,力量將大大削弱,若不用些小聰明,會被傑森像打沙袋一樣暴打。因此,這五槍的效果非常驚人,每一槍都留下一個血洞。雖說弗萊迪不會死去,但也是步步後退,連聲狂叫。

    蘇緲忽然意識到,她和青少年們不一樣,並非沒有反抗能力的廢柴。有她在,弗萊迪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非得先揍她不可能,不見得會去對付傑森。

    灰皮地精也被帶出夢境,衝向她認為最危險的傑森。傑森則正在追砍洛莉,無視背後的敵人。這個金髮少女驚慌失措,在辦公桌下爬動著躲避,卻無法阻止傑森的追殺。轉眼間,辦公室裡的大部分桌子都被劈成了兩半。最後一張裂開時,下面露出她驚慌失措的臉。

    眼見砍刀就要砍到洛莉頭上,她身邊的環境卻突然改變,變成了燈火通明的正常警局。這個警局一切正常,辦公桌寫字椅完好無損,連電腦都開著,但還是空無一人。

    洛莉死裡逃生,茫然地站了起來,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正舉著槍的警官,四散奔逃的小夥伴,撲過來和傑森拚命的威爾,竟然一個個出現在原地,彷彿被什麼神秘的力量扔了出來。他們看著彼此,滿臉都是精神病人般的表情。然後,副警長和克裡斯走出了辦公室,驚訝地看著他們。

    反應比較快的人已經發現,傑森、弗萊迪、蘇緲這三個生物,並未再度出現。

    這個場景就像無聲年代的彩色電影。每個人臉上都茫然無措,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然後,克裡斯看向副警長,臉上毫無表情。他說:「馬上把麻醉劑準備好,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剛才情況太混亂,他根本無法解釋清楚,只能先攻擊弗萊迪,以減少犧牲者。現在異變迭生,場面恢復平靜,他緊接著就明白了蘇緲的做法,並做出正確的應對。副警長驚魂未定,結巴著問:「會發生什麼?我他|媽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裡世界的創造者可以將人帶進來,也可以將人踢出去。蘇緲生怕弗萊迪攻擊其他人,竟將所有人趕出裡世界,只留下它們兩個,還有她自己。

    這是一個非常神奇的地方。蘇緲不能控制它的存在時間,卻極度自由。弗萊迪無法以一己之力,掙脫這個世界,卻可以影響裡世界中的人。此時,蘇緲已經消失不見,默然等著之後的發展。

    大個子傑森正站在弗萊迪面前,眼睛裡閃動著冷酷的光芒,彷彿在衡量著什麼。當然,以它的智力,可能沒有「衡量」這種心理活動。它眼睛裡的光,只是看待獵物時的興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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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一章

    直到現在,蘇緲也無法確定裡世界的本質。只從表面上看,它的原本是現實世界,添加上扭曲變異的元素,最終變成邪惡的黑暗世界。它可以完美複製現實中的物品,所以即使黑暗降臨,辦公桌還在,寫字椅也還在,連桌上的資料都在。

    但是,這兩個世界又是分離的。裡世界定型之後,就無法被現實影響。如果警局多了什麼東西,那麼裡世界仍然保持原狀,絕不會出現相同的變化。這就是所謂的「同位世界」,雙方雖源於一體,卻不會相互干涉。

    出於這個原因,蘇緲真是無比慶幸。她旁邊的桌子上,放置著護士配出的麻醉劑。十多個大針筒圓滾滾地整齊排列,裡面的液體本是赤紅色,此時被微弱的光線一照,看上去像是黑紅,和詭異的環境極為相配。

    這些麻醉劑本是為了對付傑森,現在自然也要用到傑森身上。

    蘇緲隱藏在黑暗中,始終不曾現身。她坐在放著麻醉劑的桌子上,慢慢把它們收了起來,眼睛睜的大大的,生怕錯過兩位殺人狂魔的決鬥。

    弗萊迪相當聰明,意識到環境詭異後,不斷揮舞著雙手,意圖示好,試圖作出解釋。它很想和傑森聯手合作,共同闖出這地方。但傑森胸肌發達,腦容量卻很小,怎會聽它巧舌如簧。它發現其他人都不見了,當即把弗萊迪當成唯一對手,衝向它揮刀就砍。

    裡世界和夢境天差地遠,掌控者也不是弗萊迪。它在夢中能千變萬化,挖空心思嚇人,一出夢境就變成戰五渣。它潛入傑森的夢,變成傑森死去母親的模樣,才讓傑森乖乖聽話。如今它被拽了出來,失去變身能力,傑森又沒睡著,竟是無夢可入。

    眼見一個巨漢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它只能舉起鋼爪,老老實實地應戰。

    正如電影裡展現的那樣,只論力氣大小,還有格鬥能力,弗萊迪絕不是傑森的對手。它可以輕易虐殺孩童,甚至殺死成人,在傑森面前時,卻脆弱的像一個紙人。

    警局裡沒有可供利用的道具,連辦公桌都被傑森砍壞了,不存在藏身之處。蘇緲眼睜睜看著傑森一把抄起弗萊迪,狠狠摔了出去。弗萊迪竟無法反抗,四肢徒勞地划動著,棒球般飛出老遠,重重撞在牆上,撞出數道裂紋。

    這畫面堪比火爆的動作電影,讓蘇緲不能更幸災樂禍。她怕裡世界消失,又嫌傑森的攻擊不夠凶狠,動輒現身幾秒鐘,為弗萊迪補上幾發子彈。有時候,鋼爪明明能刺到傑森的身體,卻被子彈打斷,結果就是弗萊迪又挨了一刀。

    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弗萊迪還能仗著動作靈巧,刺中對手幾次。但傑森的拳頭和砍刀更難招惹,被傑森揍過後,它的動作便越來越緩慢。它天性凶悍,儘管滿身是血,還是賊心不死,想多回擊幾次。可它每次反擊都被輕易解決,最終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被一腳踩在了地上。

    裡世裡界沒有其他人類,傑森也是清醒的,所以弗萊迪無法入夢。它頭腦靈活,倒是想起了麻醉劑,可麻醉劑已被蘇緲藏了起來,根本不在原處。也就是說,只要裡世界不消失,它就只能和克麗絲貝拉一樣,永遠被困在這裡,永遠要面對傑森。

    絕望之下,它放棄了反抗,想要找機會逃跑。但傑森又不是第一次殺人,豈會給它這個機會。它每一刀揮下去,都帶起一蓬血花。弗萊迪的血液竟也是紅的,只是比正常血液暗濁許多,彷彿它一生罪惡的象徵。

    事實上,它要跑,早就應該跑了,到這時才有逃跑的想法,已經太晚了。蘇緲面無表情,看著它從棒球變成足球,不停往警局外蠕動。每過幾秒鐘,就被傑森或抓或踢,凌空劃出一道曲線,然後華麗落地。

    「……不會就這麼死了吧。」蘇緲暗忖道。

    她在裡世界裡非常自由,不需要追出去,也能覺察外面的情景。但弗萊迪對她下過狠手,還想挖她的眼睛。看到它被打的這麼慘,她心裡禁不住產生陣陣快意,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繼續旁觀它的慘狀。

    弗萊迪和傑森走的不是一個路線。若在夢中,弗萊迪必定完勝,可這裡不是夢境,它也根本進不了夢境。事實上,若能把它成功拖進現實,連普通人都有殺死它的可能。就這樣,還沒等裡世界消失,它就被打的無法動彈,躺在地上大喘氣。

    傑森的臉還藏在面具下,身上多處流血,卻不是致命傷害。它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粗壯的手臂伸了出去,穿透弗萊迪的胸膛,將它的心臟抓了出來,放在手中用力一捏。那心臟頓時變成了一團血肉漿糊。

    蘇緲知道它有多麼凶殘,卻也看的心頭一顫。傑森還不肯罷手,一甩手,把弗萊迪摔在了地上,順手一刀砍下,將它的頭顱整個斬斷。

    這一刀過後,弗萊迪變成了一具不會動彈的屍體。也許給它足夠的時間,它還能清醒,還能長出新的身體,但絕對不是現在。傑森把腦袋提到面前,仔細看了看,就這麼拎在手裡,走向了遠方的黑暗。

    它的頭腦渾渾噩噩,分不清這是什麼地方。而且無論是什麼地方,對它都不會有太大差別。世界上有無數人類,可是落在它眼裡,只有身為聖女的母親,還有應該被殘酷殺死的獵物。

    可惜的是,它並沒能走出多遠。弗萊迪的腦袋還在滴血,它身後便是人影一閃。蘇緲手持兩個大針管,面無表情地站在了那裡。傑森的反應速度並不快,因此,它還沒轉身,脖子上便感到一陣刺痛。兩隻針尖深深刺入了它的皮膚。

    蘇緲一邊竭力往下扎,一邊盡力推著注射器,瞬間就把麻醉劑打了進去。這種麻醉劑用在普通人身上,能讓人心臟麻痺而亡。可傑森體質健壯,並未立刻倒下,反而倏地轉身,想要抓住背後的敵人。

    若非蘇緲眼疾手快,當即翻滾出去,會被它抓個正著。饒是如此,她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傑森冷冷看著她,大步向她走來,彷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要說這個設定也夠奇怪了,它的皮膚刀槍不入,卻無法抵禦針頭。弗萊迪能扎進皮下,還可以解釋為天生巨力,但十幾歲的小姑娘也能屢次得手,簡直是不解之謎。

    蘇緲警惕地看著它,然後轉身就跑。她仍然可以自行離開裡世界,也可以把它扔出去。如果麻醉劑變質,傑森平安無事,那麼她將返回現實世界,呼叫警官幫忙。

    還好,麻醉劑只是顏色改變,並未變質。傑森在她身後追趕著,想要殺了她。可還沒跑上幾步,它眼前便是天旋地轉,撲的一聲摔倒在地,然後就一動不動了。蘇緲大喜,卻不敢耽擱,只向它看了一眼,便帶著它返回了現實。

    經過兩大惡魔的戰鬥,他們已經身處警局外面,所以蘇緲現身之時,正好看到天上明亮的星月光芒,還有不遠處的警局。她剛剛大喜,現在大驚,放開嗓子大喊:「我們在這裡!救命啊!來人啊!快點帶鐵鏈和手銬過來!還有汽油!」

    警局裡已經恢復了平靜。警員們不知道做什麼,只好等著上司發號施令。上司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命令他們嚴加防守,注意接警電話,防止傑森和弗萊迪忽然攻擊平民。副警長沒有再回辦公室,和克裡斯站在外面,看著不停哭泣的少年們,偶爾交談一兩句。

    在這樣的環境下,每個人都聽到了喊聲,知道蘇緲在外邊放聲大叫。

    克裡斯臉色一變,不及多說,直接沖除了警局。副警長勉強辨清蘇緲的喊話內容,急忙讓警員依言行事,帶上汽油和麻醉劑,跟他一起往外面跑。他們一離開,青少年們自然不敢留在這裡,也跟著跑了出去,衝向外面喊聲傳來的地方。

    眼前的場景,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像能力。

    傑森倒在馬路正中,手裡還緊緊握著弗萊迪的腦袋。不遠處,弗萊迪的無頭屍身就橫在那裡,和任何一個死屍都沒有區別。它現在已經被「殺死」了,因此不具備任何威脅。但它積威尚在,年輕警員還好,有閱歷的老警員紛紛驚訝地喊了起來,叫著「果然是它」之類的廢話。

    春木鎮的人口變化不大,每一代的孩子也就那麼多。就算他們自己不是受害者,也有親戚朋友受害,都恨透了這個惡魔。不用蘇緲多說,便有警員上前,大著膽子扒開傑森的手,拖出了人頭,把它擺在弗萊迪的屍體上,然後澆上汽油,點著了火。

    弗萊迪死於火中,因此非常懼怕火焰。如果沒有特殊能力,那麼火燒是殺死它的最佳方式。副警長看著火焰吞噬屍體,還怕溫度不夠高,又派人回警局的儲藏室,取來固體燃燒劑,非要把它燒成灰不可。

    剩下的人負責對付傑森。他們已經見識了傑森的巨力,不敢只用普通的手銬,便拿來了極為結實的鐵鏈,將它捆成粽子狀。兩個力氣大的警員蹲在旁邊,準備隨時給它補充麻醉劑。

    洛莉和威爾等人站在後面,看著弗萊迪的屍體在火中燃燒。威爾是四年前的受害者,洛莉的母親也是被弗萊迪殺死的。它的燃燒畫面雖然可怕,卻有效地安撫了他們的不安。

    弗萊迪也真頑強,連燒成灰的時間都比正常人長。但是,在持之以恆的焚燒下,它終於變成了無數灰黑色的焦炭。只有那鋼爪還沒融化,孤零零地躺在焦炭中。

    副警長搓著雙手,不知道該拿焦炭怎麼辦。他朋友家的孩子被弗萊迪殺死,他曾目擊現場,心中充滿了對它的忌憚。即使弗萊迪只是一堆焦炭,他也不敢讓這堆焦炭留在春木鎮。

    蘇緲一直等到警員趕到,才雙腿一軟,坐在了不遠處的草地上。她看到副警長為難,有氣無力地說:「找個密封容器,把焦炭和鋼爪裝進去。事情還沒有完呢,馬上送傑森去水晶湖,把它沉下湖底,連帶弗萊迪一起。還有,有沒有人叫救護車啊?我覺得我失血過多,能不能先搶救一下。」

    克裡斯蹲在她身邊,憂心忡忡地看著她,說:「我知道,我負責送傑森到水晶湖,你直接去醫院的病房吧。」

    「謝謝,但還是親自跑一趟比較妥當,」蘇緲繼續有氣無力道,「別看我說的嚇人,其實只是嚇唬他們的。我八成死不了,但有沒有人能給我處理一下傷口……」

    副警長恍然大悟,連聲答應道:「有有有,女士,你先幫個忙。斯塔布斯,馬上叫鎮上的醫院帶著急救設備過來。不光是蘇小姐,我們的人也被傑森砍傷了好幾個。動作快一點!」

    那位女士是還沒走的護士,從傑森刀下僥倖逃生。她也是驚魂未定,聽到副警長的吩咐,才答應了兩聲,跑過來查看蘇緲的傷口。

    這個時候,洛莉等人也走了過來,紛紛蹲下,開始圍觀蘇緲。洛莉的雙眼還是紅腫的,卻已經不再哭了,只問:「弗萊迪死了,以後我們就安全了嗎?它是不是不會再出現了?」

    蘇緲很想安慰她,但也知道她需要的是真話,不是安慰。她想了想,盡可能平和地說:「會。不過,那要很多年後了,那是你們將成家立業,有了下一代。從現在開始,忘掉它的名字,無論如何也不要提起。這樣才是有效的手段,讓它再也不能回來。」

[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二章

    水晶湖和春木鎮都是虛構地點,被編劇強拉到一起後,便出現在同一個世界的同一個州里。春木鎮在俄亥俄州,水晶湖自然也在。這兩個地方相距不遠,開車的話,大約三四個小時就能到了。

    弗萊迪一直在挨揍,沒有機會趕去療養院,把藥片衝進下水道。警員們出示證件之後,很快拿到了藥,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春木鎮。但他們趕回來的時候,弗萊迪已經被燒成了灰,這些藥片並非必需品,吃不吃都不要緊。

    不過,倖存的學生大多飽受驚嚇。即使就在自己家裡,也會因內心留有陰影,不太敢睡覺。副警長忙著和家長聯繫,取得共識,決定讓他們服用一天份的藥品,先睡一覺再說。

    洛莉和威爾卻富有責任感,服藥之後,不著急回家睡覺,倒是要求一起前往水晶湖,親眼看傑森沉入湖底。他們本就是第一批受害者,提出這個要求,也無可厚非。

    那位護士為蘇緲處理了傷口,還仔細檢查了她的臉,說傷勢並不要緊,即使不休息,也不會危及生命。至於她臉上被劃出來的血痕,以後也會慢慢癒合,留下極淺的疤痕,或者根本不留疤。救護車趕到後,先把傷員抬走,又給蘇緲掛上了一針葡萄糖,以恢復她因失血過多而萎靡的精神。

    蘇緲索要了一瓶止痛藥,豪邁地吞了幾片,便示意可以走了。出於安全原因,副警長派了四位警官跟著他們,負責監視被麻醉劑放倒的傑森。每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給它補一針,確定它無法甦醒。

    這是一輛警方使用的運輸車。蘇緲和克裡斯留在傑森身邊,負責開車的是斯塔布斯警官。那瓶葡萄糖被掛在了車廂裡。她精神不振,很少說話。克裡斯雖然擔心她,卻知道她不會真的出事,便不再嘮叨,和那兩個孩子攀談起來。

    在這麼嚴密的監視下,傑森始終死氣沉沉地躺著,完全不像要甦醒的樣子。斯塔布斯打開警燈,長鳴警笛,又把車子開的像救火車一樣快,最終只用了三個小時,便到達水晶湖畔。

    這裡個地方本是夏天的露營地點,無論是成年人,還是小孩,都喜歡過來游泳。傑森被淹死在湖裡之後,營地被警方關閉,之後又出現恐怖的殺人事件,終於導致徹底廢棄。哪怕是最糊塗的老頭子,也不敢坐在碼頭上釣魚。因此,水晶湖畔已是長草叢生,夜風淒淒,全然一副無人涉足的密林景象。

    蘇緲的葡萄糖也已吊完,精神好了許多,在吃一堆巧克力和薯片。警車抵達水晶湖後,她才算鬆了口氣,對那四位警官說:「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吧?」

    他們都見識過她和怪物奮鬥的英姿,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知道。我們帶了足夠的鐵鏈,把它綁在岩石上,推入水底就可以了。」

    水晶湖就是傑森的家,沒有特殊原因,它不會輕易離開,就像弗萊迪的首要目標永遠是春木鎮。它沉到湖底後,即使能爬出來,也會留在這裡,不太可能跟著車子回去。

    克裡斯歎了口氣,問道:「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嗎?這次的事雖然順利結束,但幾年之後,總會有人不明真相,進入這個地方,成為下一批犧牲者。」

    蘇緲搖頭說:「沒有,這兩個傢伙和傘公司一樣,永遠會吊著最後一口氣,永遠不會真正死去。能夠得到這麼順利的結果,已經是上天保佑了。」

    警官們不再多話,把傑森從車裡抬了下來,開始用鐵鏈纏上重物。之前的傑森活像一隻粽子,現在被纏成了一隻更大體型的粽子。他們極其害怕它重回人間,岩石、鐵塊、鐵鏈簡直不要錢般往上綁。最後,傑森的重量竟沉的過了分,六個成年男性齊心協力,總算把它抬了起來,扔進了水晶湖。

    傑森帶著身上的無數束縛,血液裡的無數麻醉劑,筆直地沉下睡眠,連個氣泡都沒冒上來,可見會一口氣沉到湖底,與地面世界正式隔絕。

    斯塔布斯警官看著它下沉的位置,嚴肅地說:「以前,我就在這附近任職,傳言傑森已經死了,沒想到真相是這樣。等副警長被任命為警長,我們將聯名向這地區的警署發出警告,要求他們監視水晶湖,防止行人誤入。」

    洛莉和威爾緊緊擁在一起,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喜悅。他們九死一生,又在最美好的年紀重逢,以後的人生想必無比光明。而且,這些孩子已經有了對付惡魔的經驗。憑他們的聰明和勇氣,即使以後再次遇上弗萊迪,也不會慌張到無法應付。

    蘇緲站在碼頭上,凝視著黑沉沉的湖水,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那麼,這件事就算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她不是本地居民,雖然也因弗萊迪和傑森的死而喜悅,卻沒有高興到洛莉那種地步。回到春木鎮後,她和克裡斯被轉移到另外一家旅館,因為原來那家成了殺人現場。副警長為他們支付了所有食宿費用,使蘇緲能安心養傷。

    他聽說他們需要車,又連忙說自己可以幫忙,願意用警車把他們送到附近的城市。那裡就有租車公司。

    克裡斯平時不喜歡說話,觀察力卻極為敏銳。就在第二天,蘇緲憂鬱地吃著早餐的時候,他看了看她,直截了當地問:「你怎麼不太高興?」

    蘇緲表情依然鬱鬱,「我剛被人拉了一爪子,又毀了容,可能歡天喜地嗎?」

    克裡斯不禁一笑。在他眼裡,蘇緲一直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她臉上那道傷口並不深,離毀容還差的遠。只是,他不習慣直接讚美對方,想了想,安慰她說:「還記得在寂靜嶺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們第一次相遇,你毀容的程度比現在還嚴重。」

    「……」

    蘇緲嚥下嘴裡的貝果,滿臉誠懇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克裡斯也覺得剛才的話不對勁,決定裝作沒說過,「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擔心著什麼?」

    「……是的,我的確在擔心,」蘇緲說,「弗萊迪被燒掉了,傑森正在湖底沉睡。這個任務顯然已經結束,那麼下個世界,不,下個任務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說話說的很輕,內容聽起來也很正常,不過是對前途的正常疑惑而已。但克裡斯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她真正想說的東西。他望著庭院中的花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你是說,下個任務會更加困難?」

    蘇緲點了點頭,「弗萊迪可不是一般的敵人。若非我有裡世界,絕對不可能這麼輕鬆地解決。迄今為止,每一層都比上一層更難,所以在下個世界裡,我們會碰上比它更可怕的對手。」

    這就是她無法真正高興的原因。弗萊迪和傑森都極為難惹,隨便拎一個出來,就能讓小鎮血流成河,卻被她在兩天之內解決。手機對她一向很不客氣,大概不可能讓難度降低。由此推論,下一個世界,將是比榆樹街和水晶湖更可怕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並不多,卻也不算太少。絕大部分都超越現實,是不科學的幽靈、惡鬼、詛咒之類。當然,她的經歷已經夠不科學的了,再不科學一點,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她吃掉了那個抹著黃油的藍莓貝果,總結道:「你知道的,弗萊迪並非真正的人類,是半人類半惡魔的混合體。因此,我認為下一個敵人更加離譜,將會是子彈完全無效的存在,比如鬼魂。」

    克裡斯淡然說:「遇上你之前,若說世界上有鬼,我絕對不會信。但是,現在我什麼都相信,所以……要去教堂弄點聖水嗎?」

    「……不用了,如果聖水有用,導演靠什麼掙錢?」

    「什麼?」

    蘇緲笑道:「隨便說說而已,不要理我。現在苦惱這個也沒有用,只是先提醒你一下,免得你太驚訝。等我的傷口癒合,我們就離開這裡吧。」

    她身體健康,能吃能喝,傷口癒合得自然很快。沒過幾天,兩個人便離開了春木鎮,前往附近的城市租賃車輛。他們挑選之後,還是組了一輛適合野外行駛的吉普車。雖說未來的敵人可能是靈體,克裡斯卻不會因此懈怠。他想方設法,弄到了一點比手槍更兇猛的武器。

    做完這些事之後,他們再度上路,並不急於安定下來,只沿著高速公路慢慢行駛,橫豎很多地方風景不錯,公園也多,足夠打發時間的。

    這種生活起碼持續了一個周,仍然沒出現異常情況。蘇緲把艾麗絲娃娃隨身帶著,開車的時候,掛在駕駛室的正前方,睡覺的時候,就擺在櫃子上,或者繼續掛在床頭。但它從未換過裝扮,每天都是那副樣子,告訴她「這裡沒有危險」。

    然而,即使克裡斯也知道,手機不會突然大發慈悲,放過他們。旅程至此一切正常,不代表會永遠正常,早晚有一天,環境將會發生變化,他們身處的地方會忽然改變,然後就傳來那該死的震動聲。

    這一天,並未讓他們等待太久。

    某天早上,蘇緲和旅館前台結賬,克裡斯在做出發準備,順便清洗著這輛吉普車。她走出大門的時候,發現克裡斯正站在吉普車後面,若有所思地盯著一件東西。

    「這是你買的帳篷嗎?」他指著那個東西問道。

    那是一頂疊的整整齊齊的帳篷,是漂亮的深藍色,看起來又大又結實,就這麼放在後備箱裡,和其他行李混在一起。乍一看,它是行李的一部分,沒什麼不自然的。但克裡斯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買過這東西,只好先問蘇緲。

    蘇緲看了看它,面無表情地拿下背包,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之後,就面無表情地說:「不是我,是手機買的。」

    屏幕上,正顯示著一條新信息,「恭喜進入第九層,你獲得不科學的帳篷。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支起它,躺進去就能熟睡。外面的人看不見你,也看不見帳篷,祝你做個好夢。」

    「現在給我這種東西,又有什麼用?好想讓弗萊迪來試試啊。」蘇緲繼續面無表情地說。

    克裡斯倒是已經習慣了手機的無厘頭,非常專業地問道:「有任務的消息嗎?」

    「沒有。」

    「那就沒什麼關係,我們該上路了。」

    俄亥俄州在美國北部,位置靠近加拿大。他們邊遊覽風光,邊往西面走,勉強算是西北方。可就在這一天,吉普車駛上高速公路之後,事情便有些不對。

    克裡斯默默看著路邊一閃而過的路牌,連續看了七八個,才忽然說:「你注意到了吧。我們所在的地方已經改變,這裡不是美國西部,也不是美國北部,好像是在紐約附近。」

    蘇緲沒去看那些路牌,聞言頓時一驚。她對美國的地理不怎麼瞭解,直到克裡斯提醒,才意識到這條公路在什麼地方。路牌上顯示著紐約州,也就是說,一夜之間,他們已不知不覺從北到南,橫穿了半個美國,被手機送來這裡。

    「能想起任何事情嗎?」克裡斯問。

    蘇緲再次搖頭,「只憑這點線索,我想不出任何相關內容,可能必須要等手機的提示。再等一等吧,話說回來,這是往紐約市走的方向嗎?」

    克裡斯說:「不是,是出紐約市的路。如果你想去紐約市,那也可以,讓我先下高速公路吧。」

    高速公路的交通向來繁忙,此時又是大白天,無數私家車、商務車、重型卡車沿途飛馳,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蘇緲清楚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輛大卡車滿載木材,風馳電掣般行駛著。忽然之間,一輛黑色的私家轎車和它爭道,想要插到它前方,險些釀成意外。

    卡車司機憤怒地拍了一下喇叭。那轎車似乎自知理虧,加快了速度,移回原來的地方。

    「倒也沒有這個必要,」她心不在焉地說,眼睛仍緊盯著卡車,還有卡車上粗大的木料,「手機把我們放在這裡,不是紐約市,就說明重點不在紐約市。那輛車運氣真好,我還以為要出事。」

    克裡斯也看到了轎車的行為,心下不以為然,說:「總有人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輛卡車雖不是油罐車,或者裝載化學藥品,但木材也是很危險的東西。萬一兩車相撞,木料滑落,說不定會導致連環車禍。」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蘇緲手中的手機也是一震。

[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三章

    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現出她最不願看到的內容,「是不是很驚訝在第九層見到死神?歡呼吧,存活七天就好。」

    「……」

    蘇緲本來認為,經歷過那麼多,很少有世界能讓自己驚訝,可她低估了手機的能力。這條消息的意思非常明確,表示她要應對的敵人正是死神。不是惡靈,不是惡魔,不是開著宇宙飛船攻打地球的恐怖外星人,而是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所不在的死神。

    她望向前方的卡車,忽然說:「如果木材當真掉落,在整條高速公路上亂滾,你又有多少把握避開它們?」

    這句話的語氣極為嚴肅,還帶著些許不安。克裡斯微微一凜,頓時意識到事情不妙。他方才看到蘇緲拿出手機,也看到她的神情變化,知道手機剛剛發佈新任務。因此,蘇緲既然突兀地問出這個問題,就代表接下來發生的事,必定和卡車上的數十根粗大木料有關。

    他也是當機立斷,立刻加快了車速,想要超過那輛卡車。如果能夠成功超車,即使卡車出現意外事故,木料掉落在地,對它前方車輛的威脅也比較小。

    踩下油門的時候,他暗自想像著那幕慘劇,並鎮定地回答了她,「不知道。如果只是木材掉落,那倒還好辦。但是其他車輛肯定會受到影響,駕駛者也肯定非常慌張。我不清楚情況會怎麼樣,不過我可以確定,到那個時候,公路上必定一片混亂。即使是受過訓練的車技高手,也不見得能成功逃生。」

    蘇緲心想果然如此,馬上說:「附近有沒有離開高速公路的出口?無論通往哪裡都行,最好能離開這裡。」

    她這麼焦急,代表即將有大禍降臨。克裡斯的神色也嚴肅起來,「我們離前面的出口有五公里,總要跑上兩三分鐘。到底怎麼回事?」

    蘇緲一直在回想死神的劇情,此時用極快的速度說:「先想辦法逃過這一劫,我再和你解釋。前面那輛卡車馬上就要出事了。綁住木料的繩子會突然崩斷,所有木料失去平衡,滑落到馬路上。在卡車高速的加持下,木料將四處橫飛,能夠穿透車窗,撞碎駕駛員的腦袋,然後引起大規模車禍。對此我沒有任何辦法,你要做好準備。」

    車輛在高速公路上行駛時,如果突然發生問題,要先拐向最側面的車道,在路邊慢慢減速停下,再打電話給警察或者修車公司,絕不能就這麼停在公路中間。

    克裡斯自然不會這麼做。他見卡車速度越來越快,已經放棄了超越它的打算,轉為打開轉向燈,準備變線。然而,也不知怎麼的,後面的車毫無紳士風度。它們明明看到吉普車想要變線,卻沒一個願意減速讓行,反而紛紛加快速度,好似不想讓吉普車插到自己前面。

    克裡斯很少生氣,卻也忍不住罵了一聲,皺眉說:「這是著急去送死嗎?」

    蘇緲也是頗為不安,冷冷說:「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死神的召喚,讓他們鬼使神差地做出不該做的事情,然後集體奔向地獄。就像過去一樣,我這不是開玩笑,是真話。」

    無論真話假話,在這種情況下,克裡斯根本無計可施。他試圖強行變換車道,卻險些與一輛廂型車相撞,若非躲得快,都用不著死神出手了。廂型車的車主是一條健壯的大漢,不斷按著喇叭,還把手伸出車窗,向他們比了個中指。

    蘇緲勃然大怒,外加事出有因,立即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槍,示威性地指向他的頭,厲聲說:「讓開!」

    大漢盯著烏黑的槍口,臉色一下子變了,不敢違抗她的話,竟真的降低了速度,再也不敢說什麼狠話。可這是一條交通主幹線,有五條車道並列,條條寬敞平坦。克裡斯一心要往側邊停靠,也沒那麼容易。

    他見蘇緲拔槍,自然向他們稍稍瞥了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路上。然而,就這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卡車便出現了和蘇緲預計中一模一樣的情況。

    綁住木料的鐵鏈上,有一處未被察覺的磨損。卡車以高速行駛,導致木料不斷晃動。磨損處無法承擔這麼大的力道,終於突然崩作兩截,並引發連鎖反應。無數粗大木頭掉落公路,彈跳幾下,爭先恐後地撞向後面的車。

    按理說,木頭具有慣性,理應先向前運動一段時間,然後速度越來越慢,最終靜止不動。可這些木料就像中了邪,一落地,不但沒有慣性動作,反倒蹦跳著向後運動,場面極為奇怪。

    克裡斯知道,蘇緲可以輕易逃掉,隨時都可以。可他和她相處了這麼久,已經明白了她的脾氣。遇到危險時,她看似跑得比誰都快,卻不肯放棄同伴。除非身臨絕境,否則她絕不可能拋下他,自己逃走。但到了那個時候,她能不能逃掉,誰都不知道。

    第一根木頭落地時,克裡斯已經決定了要怎麼做,沉穩地說:「小心了,我要衝出公路。」

    蘇緲右手緊緊握著手機,以此來釋放自己的恐懼。她故作輕鬆,還開了句玩笑,說:「怎麼?軍隊裡也教這種技能嗎?」

    他們心理素質都很好,並未太慌張。那些車主卻不過是普通人,眼睜睜看著巨大的木頭向自己撞來,根本做不出有效的應對。後面的車還好,有點緩衝時間。離卡車最近的兩三輛轎車最不幸,連發生了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就正正撞上了木料。運氣好的還能留個全屍,不好的就會被木料穿窗而過,整個腦袋都被撞成了碎片。

    數秒鐘內,前方已經是一片大亂。剎車聲、尖叫聲、碰撞聲不絕於耳。在如此高速的撞擊下,已有三輛車的油箱發生爆炸,掀起沖天火光,黑煙滾滾。

    卡車的駕駛員見此慘禍,也慌了手腳,想剎車,剎車卻出了問題,帶著車打橫向旁撞去,撞中了另外一輛卡車。兩輛龐然大物都失去了平衡,也不知怎麼搞的,竟然打著旋兒向後方滑去,好像在溜冰場上開車一樣。

    直到這個時候,吉普車附近的車主才意識到不對。他們眼看大難臨頭,前面就是巨木和火焰,紛紛慌忙踩下剎車,打著方向盤,想要把車子停下。有幾位車主比較機靈,心想被木頭撞中,還不如被護欄撞中,慌慌張張地向旁駛去,結果被後方的車攔腰撞上,又正面遇到飛來的木頭,頓時被夾成了煎餅果子。

    這正是一次規模極大的連環車禍。隨著木頭的四處滾動,轉眼之間,受害的車就達到了十幾輛。由於交通繁忙,車流絡繹不絕,這個連鎖反應還在繼續,一直有更多的車遭殃。要等到這些倒霉蛋死傷的差不多了,木料也停下,才算是慘劇的終結。

    在無數漂移、斜滑、甚至無頭蒼蠅般亂轉的汽車中,克裡斯也是高度緊張。

    他既要避免撞中別人的車,造成更大傷亡,又要躲避爆炸和亂滾的木材,還要想辦法衝向公路之外。這種時候,他的冷靜和沉穩發揮的淋漓盡致,終於救了他們的性命。吉普車做出了極為漂亮的漂移動作,在兩處爆炸之間穿行,巧妙地避開所有危險,最終穩穩滑向公路右側。

    即使如此,這點寬度也不足讓他完全停下。為了盡可能地降低速度,他甘冒危險,還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轉了個圈子,才小心翼翼地撞向路邊的護欄。

    蘇緲做了無數心理準備,還是被這幕慘劇驚呆了。此時,吉普車的所有車窗都已被打開,做逃生之用。千鈞一髮之際,克裡斯問道:「後備箱裡還有沒有彈藥?」

    蘇緲一愣,急忙回答:「沒有,都在我的背包裡,我們本來也沒買到多少,我就隨身帶著了。」

    「好,車一停下,馬上逃生。」

    他最後一個字剛說出口,吉普車便撞上了高速公路旁的護欄。它的速度恰到好處,沒能停下,也沒有被反撞回去,而是從護欄的缺口處撞了出去,徹底失去平衡,落在公路旁的草地上,然後連續翻滾,急切間停不下來。

    就算這樣,蘇緲也得咬著牙接受了這次撞擊。連續的翻滾中,她已是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直到吉普車停下,她才能睜開眼睛,開始下一步逃生。

    這又不是她第一次遇險,自然知道該做什麼。兩個人同時去解安全帶,同時發現安全帶解不開,又同時從口袋裡拔出軍刀,利索地把安全帶割開。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快捷如大娘們在超市搶降價雞蛋。

    蘇霓腦袋向下,臉漲的通紅,幾乎是手腳並用,從大開著的車窗裡往外爬。克裡斯的行動比她更快,她還沒接觸地面,就被他從車窗裡扯了出去,半拖半掖地奔向遠方。

    他們已經離開最危險的公路,卻沒有真正脫離危險。也就跑出不到三十米的距離,一輛轎車的殘骸冒著火從天而降,狠狠砸在了吉普車上。吉普車雖未爆炸,車廂卻被當場砸扁。如果他們還坐在裡面,必然難以逃生。

    直到這時,蘇霓才有機會觀察周圍的環境。高速公路上的慘劇自不必說,仍然沒有完全停止。有些車正在起火燃燒,裡面的駕駛員卻逃不出來,在火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那場面真是不忍卒睹,其他人卻也無法救人。

    然後,她看到了旁邊的路上,一輛紅色的廂型車正堵在路口,不讓後面的車子駛上高速公路。其中有一輛公路警察的警車,也被堵住了。一位警官正衝向廂型車的車主,把她拽倒在地,抱著她翻滾躲避。

    而廂型車上還有幾個青少年,運氣可沒她這麼好。他們被滑行而來的卡車車頭撞個正著,發生大爆炸,全車人當場殞命。

    這就是最後一車死去的人。廂型車爆炸後,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不再有更多的車輛受害。可是,目睹到這一切的旁觀者都驚呆了。那場景就像卡住了,幾分鐘之內,竟沒有一個人移動。

    蘇緲再一次死裡逃生,心情卻極為沉重。她緊緊抓著克裡斯,用驚魂未定的聲音說:「先去幫忙救人吧,好像有很多傷員……」

[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四章

    自從接受了手機的任務,蘇緲和警局就有著不解之緣。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所在世界秩序正常,那麼出現怪物或殺人狂,他們當然要去警局求助,要麼就是被警方調查。

    消防車、救護車和警車趕到後,她便再次結下了一次緣分。

    這是一樁震驚紐約的特大車禍。死者高達十八人,受傷的人更多,有些傷者大面積燒傷,不知道能不能痊癒。只有那五六輛車被紅色廂型車堵住,無法開上高速公路,所以倖免於難。廂型車的主人是個外表清純的女孩,名叫金伯莉。

    據說,她正開著車,忽然產生了對車禍的預感,所以才把自己的車橫在路口,試圖保護後面的司機。車禍沒發生時,那位公路警察托馬斯正在和她談話,認為她出現了幻覺,結果事實證明,那竟然不是幻覺。

    她,還有目擊她堵住路口的司機,都被警方帶走,去警局做筆錄。蘇緲和克裡斯也在其中。由於他們是受害者,所以不需要搜身,身上的槍和子彈也沒暴|露出來。不過,這並不能讓蘇緲多麼開心,因為她已經知道,這是死神在搞鬼。

    金伯莉就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她和托馬斯一起,與死神奮戰到最後,也沒能打破死亡循環。

    所有相關人士擠在一間小房間裡,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很不耐煩的表情,急著要離開。即使金伯莉堵住了路口,他們也覺得只是湊巧,根本沒把她當作救命恩人看待。金伯莉本人好心沒好報,在車禍中失去了三位朋友。她披著外套,坐在桌子的一側,不住抽泣著。

    在這種狀態下,很難和她談什麼。而且,她的預感雖然準確,卻很難被正確理解,實際幫不上太大的忙。蘇緲想了又想,還是小心翼翼地蹭過去,盡量委婉地問了她的電話,準備以後使用。

    在記過筆錄,瞭解過情況,然後留下個人資料後,這群「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才離開了警局。金伯莉的父親自然也來了,把女兒接回家。上車之前,金伯莉覺察到蘇緲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蘇緲正站在不遠處,對她笑了笑,大聲說:「你要注意安全!」

    金伯莉臉上一陣茫然,沒有回答。她父親向他們點了點頭,摟著她的肩膀,把她塞進了車裡。

    蘇緲站在夜風裡,看著遠去的車,苦笑了一下,說:「我們的車子又沒了。別人還能得到保險公司的理賠,我們什麼都沒有,真是倒霉啊。」

    克裡斯自然也很鬱悶,覺得最近一直在破財。但他更在意死神的問題,便說:「現在是晚上,還是去找合適的旅館吧,明天再處理車子的問題。趁這段時間,你可以解釋一下,所謂的死神,到底是什麼東西?」

    要讓他相信鬼的存在,那是沒有問題。但是牽扯到「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若非這場車禍觸目驚心,他早就開口詢問,要她把真相說清楚。

    紐約市缺什麼,也不會缺旅館酒店。兩個人先回了一趟警局,向警官咨詢有沒有推薦的住處,然後向那個方向信步而行。蘇緲想來想去,還是不能安心,乾脆把艾麗絲娃娃從背包上解了下來,用細繩纏在手上。

    她早就想解釋死神的事,只因剛才房間裡魚龍混雜,才沒有說。就算她說出來,那群人沒有經歷過真實的危險,也不會相信。金伯莉也許會相信,但人家剛死了朋友,她也難以打擾。

    這時,聽克裡斯問起,她才慢悠悠地說:「死神,其實只是我對那東西的稱呼。也許它還有別的名字,比如厄運、壽限,或者命運。在這裡,每個人的死亡時間都是安排好的。若非壽終正寢,或者常見的病死和自殺,那麼就是意外死亡。死神掌管著意外死亡的方式,按照名單殺人。」

    「死神殺死人的手段很奇怪,其實並不自然,但都是利用環境裡的物品。那輛大卡車上,鐵鏈忽然崩斷,可以說意外使然,也可以說死神搞的鬼。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還記得那個堵住路口的女孩吧?她就是能預知命運的人。在死神出手之前,她將產生幻覺,預知這些災禍的發生。」

    這段話說完,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克裡斯糊塗的表情。他疑惑地問:「命中注定?那麼這個死神有沒有實體,在什麼地方?」

    「……它沒有實體,你還是把它當命運來理解吧。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閻王教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這個閻王,和死神也有著相似的地方。」

    「總之,這只是讓你理解,他們的死是必定要發生的事。車禍看似意外,其實是安排好的,」蘇緲忽然加重了語氣,嚴肅地說,「這沒有道理可講,因為我們無法與命運講道理。那些被金伯莉堵住的人看似幸運,其實不幸。在金伯莉的預感中,他們已經死了。既然因為預感沒死,那他們就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按照死亡順序,一個一個被意外殺死。」

    克裡斯沉默了很久,久到兩個人都已經找到了旅館。他們乖乖交上證件和訂金,繼續開了兩間相鄰的單人間。這家旅館是本地警官推薦的,也算是物美價廉了。但他們沒有心情欣賞它,胡亂去了附近一家餐廳,點了晚餐,便繼續之前的話題。

    克裡斯說:「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們也在這個死神的名單上?」

    蘇緲攪了攪自己的湯,笑道:「你明白就好。」

    「……」

    她想了一會兒,又說:「這件事麻煩在,死神無處不在。環境中的一切物品,都可以拿來當殺人道具,給你舉個例子吧。做飯的時候摔倒,刀可以刺進喉嚨。滑到在浴缸裡,掛衣服用的線可以把人勒死。在馬路上站著,可能被施工工地掉下來的重物壓死。這些都無跡可尋,永遠只會被判斷為意外,但身臨其境的人都知道,這不是。」

    她無比鬱悶地吐了口氣,又說:「再比方說,這個餐廳看起來靜謐優雅,絕對不會有危險。可是誰知道廚房裡有什麼,會不會突然爆炸,飛濺的碎片會不會把人的腦袋削掉?」

    克裡斯皺了皺眉,緩緩說:「我明白了。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更不可思議的事也遇到過。這豈不是說,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們再也沒有正常生活的可能?」

    蘇緲把手機推給他,解釋道:「沒有那麼糟糕,只要堅持七天,就算我成功。」

    克裡斯的聲音明顯輕鬆下來,「……以前是否發生過類似的事?」

    「發生過一次,好像是在一年前,」蘇緲回想著電影的順序,毫不猶豫答道,「事實上,這次事件就是上一次事件的後遺症。」

    「那麼那個事件裡,也有一個能預測出死神殺人方式的人?」

    「有,但他已經死了。」

    蘇緲家裡有錢,克裡斯也不窮。兩個人從不需要委屈吃住條件,都點了餐廳的廚師推薦菜品。這餐廳沒有太大名氣,做菜卻是美味可口,不輸給一些有名餐館。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都沒了品嚐美味的興致。蘇緲在想電影的全滅結局,克裡斯卻在默默想死神的事。

    他向來能夠抓住重點。對他來說,死神存在的原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的確在發生。蘇緲索要金伯莉電話時,他也在場。他已經意識到,蘇緲正是想要利用金伯莉的預感。

    他一想到這是無形的敵人,可能潛伏在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事都可能發生,就深深地為蘇緲感到擔憂。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冒險,他早就把她當作自己的同伴和朋友,也驚異於她的進步速度。若非他始終掛心著克萊爾的安全,不知道傘公司有沒有胡搞,倒是不介意繼續這種生活。

    但此時,蘇緲有了極大的死亡可能,這生活似乎就沒那麼新鮮刺激了。

    「七天,似乎不是一個太長的時間,」克裡斯說,「要怎麼算?是今天開始,還是明天?」

    蘇緲拿過手機看了看,謹慎地說:「通常來說,是從接到任務的一刻開始。但死神是個非常惡劣的存在,我決定保險一點,算作從明天開始,然後到第七天半夜十二點。事實上,今晚我會睡在帳篷裡,而不是旅館房間的床上。我猜帳篷的用途就是這樣,死神畢竟只是這個世界的產物,應該波及不到帳篷吧。」

    克裡斯點了點頭,又問:「以前發生的那次事件裡,倖存者也是像你說的那樣,一個一個死亡?有沒有還活著的?」

    「有。」

    蘇緲說:「只有一個還活著,進了精神病院。這就是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我會去精神病院找她,要求入院治療。」

    克裡斯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問道:「你說什麼?精神病院?」

    「是的,她在所有同伴慘死之後,自願進入精神病院,住進絕對安全的房間。你知道嗎,她甚至連床都不敢用,睡在一個軟墊上。如果有訪客想拜訪她,那麼要拿□上的一切尖銳物品,甚至包括眼鏡和手機。這樣她才能保住性命。」

    她見克裡斯還是一臉驚訝,便簡單解釋了一下之前的事件。一架飛機意外墜落,機上乘客全部死亡,唯有一幫學生因故臨時下機,躲過了死神的召喚。然而,他們的下場還不如直接死去。經過多日掙扎,最終只剩下一個名字也叫克萊爾的女孩。

    她放棄了反抗,寧可不要自由,永遠活在精神病院裡。說實話,這種生活和死了沒有區別,也許正是死神放過她的原因。

    由此看來,去精神病院並不是一個壞選擇。克裡斯聽到克萊爾的名字,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對她的生活表示了同情。同時,他也慶幸蘇緲只需要熬過七天。

    當天晚上,蘇緲在床邊的地毯上支起了帳篷。這帳篷的大小可以調節,足夠在單人房間裡完全撐開。她躺進去之後,除了被認定為隊友的克裡斯和娜娜,沒有人能看到她的存在。她不知道這能不能躲過死神,但總要先試試。

    她也把娃娃掛在了帳篷口,垂在眼前,準備隨時醒來,觀察它的衣服。克裡斯檢查過房間後,便道了晚安,提醒她有事要大聲求救,便回了自己的房間。蘇緲雖是滿懷心事,在帳篷的作用下,也很快睡了過去。

    可是,明明應該一覺睡到天亮,她卻在半夜醒了過來,莫名其妙地望向了帳篷上方。藉著手機的光亮,她看到艾麗絲並未變裝,可帳篷頂上,分明壓著什麼東西。那東西正在輕輕刮抓帳篷,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嗤啦聲。

[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五章

    這場景相當恐怖,讓蘇緲心底竄上一股涼氣。但她也是戰鬥橫行慣了,連叫都沒叫一聲,抄起身邊的手槍,開槍就打。子彈瞬間穿過帳篷,打中了那個黑影。黑影動作猛地一頓,發出嘶啞的笑聲。

    她離開春木鎮沒多久,對這聲音極為熟悉,頓時頭皮發麻。這正是弗萊迪的笑聲,而剛才刮擦帳篷的東西,自然就是弗萊迪的鋼爪了。她實在沒想到,它居然會離開地獄,在新的城市裡出現。可是既然已經出現,又何必糾結背後的原因?

    蘇緲眼睛都沒眨一下,還保持著仰躺的姿勢,雙手持槍,砰砰又是兩槍。

    這帳篷的確結實,卻不是沒有上限的結實。三槍過後,帳篷頂端出現了三個圓洞。閃亮的鋼爪從洞中探了進來,胡亂拉扯抓撓,將布料硬生生撕出一條大口子。弗萊迪瘦削的身影從上方落下,落進帳篷內部。

    蘇緲早已滾出帳篷之外,邊對準它進行射擊,邊往房門處移動,想要盡快離開這個房間。可帳篷陡然塌下,裡面的人竟消失不見。蘇緲微微一驚,還在邁步,只覺背後撞上了一個堅實的東西。然後,她就這麼被弗萊迪拽了起來,扔向房間對面,一頭撞在牆上。

    這下撞擊雖然猛烈,卻不怎麼疼痛。蘇緲的身體猛然抽動了一下,一挺身就坐了起來。

    這只是一個噩夢,並非弗萊迪真的出現。她還坐在帳篷裡,手捂腦袋,驚魂未定地東張西望。房間的窗戶沒拉窗簾,隱隱透進遠處的霓虹燈光。因此,這間屋子並不黑暗,甚至可能影響敏感人士的睡眠。可她身處其中,卻覺得危機重重。

    艾麗絲娃娃倒是十分正常,手機也一樣。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現在是凌晨五點,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不覺舒了口氣,從帳篷裡爬出去喝水。

    被弗萊迪這麼一嚇,她的睡意已經無影無蹤。喝完水之後,她便躺回帳篷裡面,思考著弗萊迪的出現代表了什麼。

    弗萊迪下手向來不留情,如果真是它,她會被撞成頭破血流。既然沒有,就表示它沒真正出現。而且,如果它在夢中現身,艾麗絲必定要改變裝扮。也許只是因為她對弗萊迪的印象太深,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但是,如果這不只是個夢,而是某種提示呢?從來沒有人規定,死神不能和其他怪物聯手合作。畢竟對現在的她來說,僅僅利用環境中的物品,造成的危險其實很有限。

    她一直思考到天亮,還是精神抖擻,毫無睡意,反而利用這段時間,竭盡全力地召喚裡世界。死神是無形的東西,裡世界也未必安全,但總比外面安全。如果她能躲在裡世界中,帶著帳篷活過這七天,無傷度過任務的可能性會很大。

    可是,手機真的會就這麼放過她嗎?

    差距一如既往,她輾轉難眠,克裡斯睡的很好,而且一口氣睡到了八點,讓她非常羨慕。幸虧他良心大大的好,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敲門,確認她還活著。蘇緲早就衣裝整齊,有氣無力地打開門,回答道:「早上好,我還活著。我們吃過早飯,就馬上去精神病院吧。昨晚我夢見了弗萊迪。」

    「……」

    克裡斯頓時滿臉震驚,還以為弗萊迪回來了,聽說只是普通的噩夢,才鬆了口氣。不過,他也認為這事不太對勁,同意她的看法。他們匆匆吃過早餐,便利用旅館裡的電腦和網絡,查到了一年前的相關新聞。

    生還者逃過飛機事故,卻在之後的日子裡紛紛慘死。這事極富新聞價值,所以網絡上有著鋪天蓋地的相關報道。他們隨便一搜,就能找到克萊爾的消息,還有她自願住進去的精神病院。

    她算是上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卻沒有免死權。在男主角艾利克斯死後,她已失去所有希望,只能選擇躲避。

    就連這家精神病院,也經過了她的細心挑選。它位於某座小山的山腰上,寂靜安寧,與世隔絕,幾乎沒有與世俗社會的接觸。該病院管理嚴格,名氣很大,又有著優秀的醫師和保安團隊,想來很難發生人為事故。蘇緲和克裡斯下車之後,要徒步走上很長的台階,才能來到病院門口。

    克裡斯也是逃命的行家,看過這裡的地理位置,便讚揚道:「她真是煞費苦心。住在這裡的話,除非發生地震和泥石流,否則沒什麼能夠威脅到她。」

    「是啊……」蘇緲說。

    雖然早已決定住進這地方,但一想這是精神病院,她還是很難高興的起來。克裡斯安慰道:「不用太擔心,待會兒我去問問前台,這裡有沒有義工或者臨時工職位。我會和你一起留在這裡。反正只有七天,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蘇緲無言地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商量好的事,所以她也不會多說。他們走進大門,向前台的接待護士表明來意,說害怕被意外殺掉,所以自願住進精神病人的病房。

    護士看著他們的時候,就像看著兩個白癡。她反覆確認道:「你真要自願申請住進來?」

    蘇緲淡然說:「難道有什麼問題嗎?我可以付錢,付多少錢都行。」

    他們提到了克萊爾。那名護士在這裡工作了很長時間,自然知道這個特殊的病人。她搖了搖頭,說:「其實沒有,請原諒我的驚訝。我以為,像克萊爾那樣的人非常罕見,想不到現在又見到一個。說真的,我看你的精神狀態,還有說話方式,都不像是具有精神問題。這裡是正規醫院,卻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你已經決定了嗎?」

    蘇緲說:「我確定,不過我只住七天。七天過後,我就會離開這裡。」

    護士又看了她幾眼,倒是沒有拒絕,想必已經見識過克萊爾的執著。她不再多問,向他們簡單地解釋道:「雖然你是自願,但我們必須經過完整的程序。你得先填一套表格,再做身體測試。真正有需求的病人都有政府醫保,你可是要自己出錢的哦。」

    蘇緲表示沒問題。克裡斯問道:「我們能和那位克萊爾小姐談談嗎?」

    護士聳了聳肩,「可以,不過得經過她的同意。小姐,你先填表吧,我去問問她。」

    院方意外的好說話。他們答應了蘇緲的要求,把她安排進克萊爾所在的樓層。克萊爾住在走廊最盡頭的那間房間,蘇緲住在和她隔兩個房間的位置。辦理妥當後,有位四十多歲的護士長出來,領著他們進入大門。

    她的表情很嚴肅,聽說蘇緲只住七天後,有點沒好氣地說:「你們以為這裡是旅館嗎?真是的,明明頭腦沒問題,卻非要住進來。」

    蘇緲雙手插兜,跟她一起往長廊深處走,笑道:「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既能幫忙解決我們的問題,又能賺點住宿費,病院又何樂而不為呢?」

    護士長看了看她,忽然說:「克萊爾是一百八十號航班事故的倖存者,你是二十三號公路事故的倖存者。老實說,現在我也有些相信了,所以我沒有阻攔你們入住。我和主管談過,給你和她一樣的待遇。你們兩個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能夠從內部打開病房大門。如果發生意外,我們將相信你們的話,把你們當普通人對待。」

    最後,她語帶諷刺地說:「前面那間就是她的病房,把你們身上所有的可疑物品取下來,放在這個筐子裡。等你們出來,我會還給你。」

    蘇緲早就有了心裡準備,把兩個人的手機、鑰匙、皮帶都放進背包,交給了護士長。護士長檢查之後,確認他們絕對安全,才打開了病房的門。

    一頭金髮,身穿病號服的克萊爾就站在房間一角。她雙手抱胸,一臉冷淡,冷冷審視這兩個探訪者。蘇緲知道她變的憤世嫉俗,便擠出一個微笑,開口道:「你好,剛才護士已經告訴你了吧?我們是和你有著相同經歷的人,我將要成為你的病房鄰居……」

    克萊爾冷笑道:「上帝保佑,你就不會另找一個精神病院嗎?你住進這裡,有可能連累到我。」

    「死神還有連累不連累之說?」蘇緲說,「它要殺掉你,怎麼都要殺。我來不來都一樣。」

    克裡斯靜靜凝視著克萊爾。這個女孩的名字發音和他妹妹一樣,遭遇卻是天差地別。克萊爾正在讀大學,每天過的不知有多快樂。這位克萊爾年紀差不多,卻只能被困在這裡等死。

    他忍不住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只能永遠住在這裡?」

    克萊爾諷刺地一笑,「要是有別的辦法,你怎麼會在這裡見到我?話說回來,你們的臉色倒是很正常啊。以後就要永遠困在這裡了,難道你就不覺得沮喪嗎?」

    蘇緲只住七天時間,離一輩子還遠。但在這種時候,她無法對她解釋,只好說:「這樣至少還能活著,不是嗎?而且我們住在一起,算是有個照應。你知道我和你一樣倒霉,心裡估計也會好過些吧?」

    克萊爾冷淡地說:「也許吧,我實在沒有心情管其他人。我沒有精神疾病,所以可以隨便出去,在想離開的時間離開。可是,自從住進這裡,我從未離開房間一步。希望你也有相同的覺悟,別連累別人。」

    面對死神,她再怎樣堅強,也只能認命。蘇緲本來也沒想得到有效建議,便說:「好的,我也不會離開我的房間。」

    精神病院的確有義工職位,還為數不少。護士聽說克裡斯要陪同七天,答應的很痛快,給他安排了七天內的工作,還有病院裡的住處,說他可以隨時進去看蘇緲。蘇緲則仔細揀選了帶進病房的行李。除了手機給的獎勵和手機本身,以及幾件換洗衣物,她幾乎什麼都沒帶。

    她的居住環境和克萊爾一樣,有著最高的安全等級。四壁全是防火隔音的材料,不存在任何可燃物品。地板上只有一張睡覺用的軟墊。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就像沒有裝修過的毛坯房。

    克裡斯進來看了看,對此的評價是「你還不如去住監獄」。蘇緲呵呵了兩聲,覺得人艱不拆,就把他趕了出去。不過這只是玩笑,生活條件再糟糕,也只需要堅持七天,似乎沒什麼了不起。

    因此,等到夜晚到來,她再次把自己罩進帳篷,開始了在這家病院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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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恐]這不科學 第七十六章

    這天晚上,弗萊迪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瓢潑大雨。但奇怪的是,天氣預報中沒有和暴雨有關的消息。值班護士百無聊賴,查看過接下來的一周天氣情況,可她看到的是整整七天的晴天。

    不過,就算看到中雨、大雨、甚至暴風雨,她也不會在意。這些醫護人員已經習慣了半山生活,不會認為醫院存在安全隱患。

    蘇緲住的病房位於大樓深處,乃是隔絕最危險病人的地方,安靜的如同地獄。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在自己安靜躺著的時候,外面正在電閃雷鳴。金蛇般的烈電在黑夜中滾動,忽而直垂地面,忽然化作無數分叉的珊瑚枝,彷彿夜空裡的豪華裝飾。

    她得悉這個消息,還是由於克裡斯發來的短信。在接近半夜十二點時,他忽然告訴她,「外面正在下大雨,雷聲不絕,好像很嚴重。」

    蘇緲的手機卡可以正常使用,克裡斯的也是,只要身處同一個世界,就能互相打通電話。可惜,在大部分時間裡,他們總是待在一起,很少用到手機。需要用手機時,又不在同一世界。

    但這一次,手機的存在終於有了意義,克裡斯送出的是非常有效的信息。蘇緲正在翻來覆去,完全睡不著,覺得房間有點悶,軟墊也極其不舒服。然後她聽到手機震動,便拿起來看了看,頓時一驚,迅速回復道:「醫院沒事吧?」

    「大概沒有吧,但是難保以後沒事,」克裡斯說,「今晚我會保持清醒。外面的雷聲太大,震的窗子都在搖晃。要是我們都睡著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蘇緲才是被手機拖進來的人,克裡斯不過是隊友。就算真要死,她估計也是先受到襲擊的那個。但這不代表克裡斯一定沒危險。此時,他正躺在精神病院的宿舍裡,平靜地看著窗外的風雨。這宿舍本來是為了方便離家遠的值班人員,讓她們不用回家,也能得到良好的休息,現在倒是便宜了他。

    蘇緲盯著手機屏幕,一時猶豫難決。她很喜歡這房間的安靜環境,只是不習慣而已,現在被短信一嚇,更是睡意全無。幾秒鐘後,她爬出帳篷,憂鬱地想了一會兒,湊到門的小窗上往外看。外面燈火通明,安靜祥和,怎麼看都不像要出事的樣子。

    她一邊看,一邊迅速發著消息:「我不會這麼倒霉吧,這才是住進來的第一天呢……話說,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克裡斯說:「你那裡已經是最安全的環境了,我能有什麼建議?不過你可以考慮今晚不睡,等明天白天再補覺。白天的時候,醫院裡到處是走動的醫護人員,還有保安巡邏。就算發生意外,也能得到及時處理。」

    蘇緲繼續趴在窗上,木然看著外面的景象。她要是想出去,隨時都能出去,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這麼做。狹小空間的確很容易給人安全感,難怪克萊爾不願離開。然而,她又不是壁虎,不可能永遠趴在那裡。

    她看著這條短信,輕歎了口氣,又恢復到:「大不了我七天不睡,反正我年紀輕,身體又健康。就算硬挺七天,也不見得會發生壞事。」

    發完這條賭氣似的短信後,她便轉過了身,離開門邊,重新縮回帳篷裡。可是,在縮進帳篷的一瞬間,她頓時睜大了眼睛,一把扯下艾麗絲娃娃,像條魚一樣蹦出帳篷之外。

    艾麗絲已換上一身都市白領套裝,和它的長相不太搭調。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它變換裝扮的事實。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下,危險多半和暴雨有關。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能意識到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而是逃跑。

    蘇緲不自覺地輕呼一聲,動作卻絕對不慢。她直接脫下病號服,換上平常的衣服和鞋子,將帳篷大致一收,抱著它和背包衝出了病房。

    她的逃命速度非同一般,全程只用了不到三分鐘,人已經在醫院的長廊上。跑出門外後,她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略一猶豫,便飛快地衝過去,拚命敲打著克萊爾的房門,叫道:「起來起來起來!」

    叫醒克萊爾的同時,她還發了短信給克裡斯,告訴他艾麗絲的變裝,讓他馬上起床,不要待在宿舍裡,並盡可能地警告別人。等短信發送完畢,克萊爾正好在裡面不耐煩地說:「什麼事?不是告訴你別出來嗎?」

    「我感到了死神的氣息,它不會放過我,換而言之,不會放過你,」蘇緲急匆匆地說,「而且,外面正在下暴雨,精神病院是在山上,你不覺得這個情況非常可疑嗎?」

    克萊爾冷冷說:「對我而言,最可疑的情況就是你。」

    「……」

    「聽著,你以為我沒考慮過泥石流嗎?這座山山勢起伏平緩,植被茂密,巖質極為堅硬,不管雨下的多大,都沒可能產生泥石流。」

    「這次不一樣,有我在這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面對蘇緲不遺餘力的自我吐槽,克萊爾沉默了,似乎在考慮她的話。如今情況十分危急,蘇緲不可能總站在這裡等她。既然已經警告了她,就是逃跑的時候了。她最後說了一句,「信不信我沒關係,反正我要離開這家精神病院。要走就是現在,不然你未必逃得出去。」

    話音未落,醫院中竟是火警長鳴。每個房間,每條長廊上,都迴盪著刺耳的警鈴聲。只要人還沒聾,就不可能忽略這個聲音。蘇緲正在往長廊那頭跑,頓時又嚇了一跳,瞬間意識到克裡斯做事利索,拉下牆上的火警警報,讓整個醫院都聽到了火警聲。

    通常來說,謊報火警的後果極為嚴重,因為無論是否謊報,當整個大樓的火警都響起來的時候,會自動對消防系統發出警報,召喚消防車過來。事後將有專人調查謊報情況,謊報者一定會被追究責任。克裡斯敢這麼做,正是吃準了艾麗絲娃娃不會沒事亂報警,決定盡可能地救援其他人的性命。

    醫院應對火警的速度極快,也十分沉穩。由於病人的特殊性,醫護人員不敢隨意放他們出門,只能先召喚保安團隊,協助轉移病人,並對火警進行檢查。

    在這期間,克萊爾終於呆不住了,直接打開病房房門,一臉陰沉地走了出來。她雖然知道火警和蘇緲有關,卻不敢冒險留在病房裡。然後,她簡單掃了掃外面的情況,便離開長廊,快步追向了蘇緲。

    她的應急能力也是極強,行動極為果斷。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已經換上了夾克和牛仔褲,打扮的像是馬上可以出門。她越走越快,最後消泡起來,幾步衝到蘇緲身邊,怒道:「你們究竟在做什麼?你到底有沒有把這件事當真?」

    蘇緲知道,醫院不可能一口氣撤出所有病人,只能盡可能地讓值班人員瞭解情況。她的步子仍是奇快,同時說到:「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麼幹嘛要跑出來,在房間裡等著事情過去不就好了?」

    克萊爾的表情愈發陰沉,像要跳過來打她。蘇緲卻不害怕,眼見克裡斯出現在樓梯附近,正在往這邊走,便向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先出去。打完手勢後,她又說:「我要出去看看,想知道外面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你要不要跟來?這可是同舟共濟的友情提示。」

    說完之後,她不再浪費時間,快步跑向克裡斯,和他一起跑向醫院的大門。

    這家精神病院管理嚴格,卻只是對病人,並非對探望病人的家屬,還有在此工作的人。他們一口氣衝出大門之外,站在那長長的石階上,往醫院背後的方向望去。克萊爾猶豫了幾秒鐘,還是一咬牙,無視正在四處檢查火警的保安隊伍,跟著跑到門外。

    暴雨傾盆而下,暗黑的天穹之中,偶爾有明亮到極點的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山頭。三個人被大雨當場澆成落湯雞,用手在眼睛上搭個篷子,以防看不清遠方的情況。在這個時候,正好有一道閃電亮起,讓他們看到了恐怖之極的情景。

    克萊爾說這座小山巖質堅硬,多樹木,少游離泥土,是絕對沒有錯的。然而,這場暴雨帶來了出乎意料的效果。精神病院後面的山壁不再堅硬,變成了無數碎石和泥土的混合物。碎石也許是被閃電打下來的,也許是自動風化崩解,但這已經不再重要。

    在暴雨的沖刷下,山體不堪重負,變成了流體,正在緩緩向精神病院推進。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磨盤大小的石塊落下,砸在盤山公路上。以這座山的高度,盤山公路自然不怎麼險峻,只是為了方便醫院,還有山上的幾家住戶。有時候,遊客想到山上遊覽風景,也會使用這條公路。就算這樣,每一塊石塊掉落,都讓人心裡一揪,想像著車子被石塊砸中的畫面。

    已經不需要確認什麼,這就是艾麗絲所警告的險境。

    克裡斯也不禁頭皮發麻,毫不猶豫地衝回醫院的大廳,向值班護士喊道:「馬上把病人撤走!外面有泥石流,正在接近醫院!這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惡作劇,快點!」

    值班護士明顯被嚇了一跳,看他一臉急切,也不敢怠慢,帶著一臉半信半疑,迅速撥通了上層的電話。克裡斯不管她在做什麼,又催促幾句,便不再理會,轉身再次衝出大門,與外面的兩位女性同伴匯合。

    醫院的停車場就在石階下,他們的車子自然也停在那裡。蘇緲已經拿出了兩個探照燈,自己拿一個,克萊爾拿一個,用它照著石階。克裡斯抓著她們的手臂,防止路滑摔倒,三個人就這麼不停往下跑。克萊爾大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你們也有艾利克斯的能力嗎?」

    蘇緲說:「差不多吧!」

    他們都只帶了隨身行李,負重不多,也都是逃跑的行家,但在這一步一滑的石階上,還是沒辦法跑出和平地一樣的速度。好在泥石流的速度有限,當他們奔向停車場的時候,泥石流尚未到達醫院。克裡斯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朦朧的燈光下,裡面正有人不停地湧出來,不覺鬆了口氣

    「上車。」他說。

    克萊爾一邊往車裡鑽,一邊問道:「如果是泥石流,是否最好找個安全地方躲避?」

    蘇緲說:「對於正常人來說,是這樣的。但我們已經被死神盯上,還是不要連累別人。而且,就算找到安全地點,也不代表平安。說不定泥石流會以不科學的方式流動,最終把我們封在那個地方。」

    克裡斯並不多說,直接發動了車,以盡可能快的速度離開停車場,駛上盤山公路。他的駕駛技術自然沒的說,即使環境如此惡劣,也能保證行駛的安全。可是,開出去還不到三百米,只聽車頂一聲巨響,凹了下來,竟然已經被落石擊中。

    克萊爾抽了一口冷氣,蘇緲二話沒說,讓娜娜冒雨飛上車頂,監視落石的情況。她自己則閉上眼睛,對克裡斯說:「繼續走,既然已經這樣,更不能留在這裡了。」

第七十七章

    「昨天夜裡,紐約附近出現了暴風雨。暴雨長達四個小時,引發科爾瓦山的山崖崩塌,最終形成大規模的泥石流。這件事已經引起氣象局的重視。他們認為,這是紐約地區從未發生過的自然災害。」

    「令人高興的是,這次災害雖然嚴重,卻沒有導致太嚴重的死傷。泥石流往半山的精神病院推進之時,中途出於未知原因,緩緩停止,使醫院中的病人,還有全體醫護人員得以安全撤離,僅有十幾人被山上的飛石打傷,傷勢均不嚴重……」

    這是電視台播報的新聞。蘇緲坐在電視對面的沙發上,雙手抱胸,盯著電視屏幕,小聲咒罵道:「你他|媽一定是在開玩笑。」

    這裡的「你」,指的當然是死神。泥石流出現之後,他們靠著娜娜的完美監視,克裡斯的高超駕駛技術,還有所有人的超強心理素質,成功逃下了山,一溜煙衝向紐約市區。然而,等他們離開了精神病院,泥石流便宣告停止,全然不曾波及無辜者。

    這是一件好事,任何人都會因此感到高興。但是這從側面證明,泥石流真是死神搞的鬼。因此蘇緲更加憎恨死神,邊咀嚼口香糖,邊含糊不清地咒罵它。

    克裡斯正在客廳裡簽合同,瞥了她一眼,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他們回到紐約市區,已經狼狽不堪。每個人身上都被雨淋透,車子也被山石打成了月球表面。雖說住旅館最為方便,但為了不連累旁人,他們決定租獨立的房子居住。幸運的是,紐約地區出租和求租的人多如繁星。也就找了幾個小時,他們便發現了一個合適的選擇。

    這家房主是一對老年夫婦,擁有多處房產,靠出租房屋掙錢。原住戶因工作調動,已經急急搬走了,所以他們很著急找新房客,要出租一整套房子。克裡斯和蘇緲找上門之後,他們很喜歡這對俊男美女,便同意簽訂三個月的短租合同。

    克萊爾已經離開,決定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她本來就是紐約本地人,要找去處,自然有自己的辦法。蘇緲本來想挽留她,思考過後,覺得這個選擇也有道理。山上突然爆發泥石流,本就可能是自己連累了她,又有什麼立場挽留人家?

    而且,克萊爾本就是死神名單上的人。她和他們分開,相當於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是頗為理智的做法。於是她不再多說,只和克萊爾交換了聯絡方式,讓她出事時可以打電話求救。

    雙方一拍即合,當天下午便簽訂了合同。房主人聽說他們沒有住處,連忙說現在就能住進來,還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忙,被蘇緲婉拒。

    事實上,紐約繁華至極,什麼樣的租約都有。反正他們不差錢,又不是長住,便挑了這家一切設施都很完善的優雅住宅。這座房子的環境也十分幽靜安寧,屬於老式的住宅區。鄰居之間距離很遠,如果有人入室搶劫,很可能無法及時向鄰居求救。

    但蘇緲認為,有人入室搶劫的話,那肯定是劫匪的不幸,不是她和克裡斯的。在這種前提下,她反而很喜歡這種設置,覺得總算不會連累鄰居了。

    她和克裡斯先告別了克萊爾,又告別了老夫婦,這才獲得了獨處的機會。他們目送老夫婦的車離去,轉身走進房子,攤在沙發上,都仰望著天花板,遲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克裡斯忽然說:「昨天晚上的經歷真是可怕……我正在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從今天起,我們輪流睡覺吧,」他冷冷說,「你睡八小時,我睡八小時,始終有人清醒著,並保持警惕。我才不信,在這麼嚴密的監視下,死神還能做出什麼。」

    「如果我是死神,我會發動一場地震。」蘇緲說。

    「……」

    蘇緲接著就是一笑,「真有地震發生的話,我們也沒辦法,不是嗎?我倒覺得你這個提議很好,就這麼做吧。我們說好誰先睡,誰後睡,日夜輪流監視房子的異狀。這裡的生活設施很完備,連網絡都有,大概不需要出門辦事。先把足夠一個周的用品買齊,然後就留在這裡等七天過去。」

    他們既然達成了共識,便說做就做,先去超市跑了一趟,將冰箱和儲藏室裝的滿滿的,然後又去藥店,買了幾個急救包和重要的急救藥品。克裡斯生怕有火災發生,還去弄了十個滅火器,在每個房間裡都放上一個。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他們又有閒的蛋疼的感覺,乾脆把值班日期表也寫了出來,貼在了臥室牆上。

    就算聯邦警察保護污點證人,也不過就是這個力度。蘇緲心想死神無處不在,又租了一個銀行保險箱,把其他武器藏到保險箱裡,只留手機給的雙槍在身邊,一人拿一支。這是她唯一能確定不會走火的武器。至於那些買來的手槍和子彈,實在不值得信任。沒準哪天會變成小型火藥庫,把她炸成炸子雞。

    做完這些事情,天色又黑了。克裡斯繼續攤在沙發上,無聊地看著電視劇,又問:「需要和金伯莉他們聯繫嗎?」

    蘇緲蜷縮在他旁邊,懨懨地說:「本來我有這個想法,但是經過克萊爾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這麼做為好。我只需要堅持七天,他們卻是一輩子。若被他們知道,心裡一定會很不痛快。」

    她望向客廳的雕花窗欞,還有落地大窗,又淡然說:「這地方租金昂貴,倒也物有所值。就算有火災發生,我們也不必害怕。你檢查過了吧?這房子裡沒有能被引爆的東西。」

    克裡斯說:「是啊,我可以肯定沒有。」

    「萬一當真發生意外,我就打碎玻璃,從窗戶裡逃出去,」蘇緲嚴肅地討論著,「附近沒有高壓電線和電線桿。就算再來一次暴風雨,也沒什麼關係。」

    為盡可能地阻攔死神,他們甚至連爐灶都不開,買來無數火腿香腸,麵包生菜,還有直接就可以吃的點心,打算每天以三明治度日。家用電器也是能少開就少開,電源插頭能拔下來就拔下來。就連洗澡,也是先把浴缸裡放滿熱水,再爬進去,絕對不會邊洗邊放水。

    他們的臥室仍然是相鄰的,分別是主臥和給孩子用的次臥。兩邊只隔著一道牆,牆上有門。為保證睡眠質量,又能盡快得知對方的情況,兩人雖然分處兩間臥室,牆上的門卻是開著的。經過討論,蘇緲決定讓克裡斯先睡。

    因此,克裡斯已經率先睡下。她先把房子裡的所有電燈都關掉,然後坐在床上,開始用手機刷網絡。

    房子的通風照明情況也是極好,每個房間都有大窗戶,沒有防盜網。這本是一個缺點,卻極其方便她逃生。她把艾麗絲娃娃放在手邊,又讓娜娜每隔一段時間飛行一圈,在房子附近巡視,以免有人在附近折騰,然後連累他們。

    她一直暗暗期盼著今夜平安無事。在她心裡,死神多半也要休息,應該不會前一天泥石流,今天天降隕石,明天又火山噴發。然而,就在凌晨兩點左右,人類最為睏倦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艾麗絲娃娃瞬間改換了裝束。

    這次的裝扮極為精緻華麗,竟是中世紀的宮廷女裝,讓她忍不住看了好幾眼,然後才去看手機。

    她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無奈地抿了一下嘴。然後,她輕手輕腳地溜下床,卻不著急叫醒克裡斯,而是派娜娜離開臥室,在樓上樓下不斷巡視,搜索房子裡的異狀。她本人則輕輕蠕動到窗邊,想要觀察外面的情況。

    這時候的她已非吳下阿蒙,一瞥之下,竟發現窗戶被牢牢封住了,還設有極為隱蔽的刀片機關,和看房子的時候完全不同。若她想要強行打開窗戶,極有可能被上面的機關弄傷手,甚至切斷手指。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意識到這不是死神的手筆,而是那個日|你大爺的手機。她呆站在窗邊,思考了五秒鐘,急忙將視角轉換到娜娜身上,開始親眼檢查這個房子。

    一看之下,她竟是越來越心驚。娜娜貼地飛行著,仔細查看每一寸地面。它只不過是個徽章大小的蟲子,不會被人發現。陷阱都是針對人類設計的,對它都毫無用處,反而有利於它的偵查。此時,它清楚地看到,樓梯上、窗口上、地毯上,已經佈滿了極為危險而隱蔽的陷阱。

    房子裡共有兩處樓梯,樓梯上鋪有軟毯。一座樓梯暗藏殺機,隱藏著無數尖端向上的釘子。另一座則全無異狀,顯然是要限制住客的行動軌跡。所有電器附近都設有陷阱,每扇窗口都被牢牢封住,連大門也額外加了鎖。

    她之前試著開燈,發覺電源被完全切斷,只能靠外面的月光照明。這種環境十分昏暗,極為有利於藏匿陷阱。蘇緲要是自恃本事大,二話不說就往樓下跑,那必定會傷的很慘。更糟的是,此人心思如此惡毒,難保在哪個機關上放著高強度麻藥。

    倘若她不幸中了招,那麼就算她三頭六臂,能夠六持開槍,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陷阱自然是人為設置的。此刻,那個神秘人正站在客廳的陰暗處,冷冷掃視著這個房子。他頭戴厚實面具,只露出一對閃著寒光的眼睛,還有形狀普通的嘴。他的身材健壯高大,一看就知道體力超卓。

    一樓的地板上,有野獸夾子,有腐蝕性的粘液機關,隱蔽性都非常好。有些陷阱尤為隱蔽神秘,連蘇緲都看不出它的用處。

    娜娜小心翼翼地飛行著,繞開天花板上的陷阱,趴在安全的地方,靜靜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蘇緲知道,若他對付的是普通一家人,比如說剛搬走的那家,或者是房主老夫婦,那麼必然能夠輕易成功。

    但是,蘇緲上一次對付的敵人,是泥石流和連環車禍,上上次對付的則是弗萊迪和傑森。這個人說到底只是普通人類,再怎麼狠毒陰險,也是幾發子彈就能解決的對象。

    他的身份也並非秘密。她一看那個面具,還有他的作案手法,便知道他是「收集者」,是某個恐怖電影裡的反派大魔頭。這人心腸惡毒變態,喜歡折磨受害者全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堪稱極好的發洩對象。就算她把他當成沙包打爆,都不用感到負疚。

    在確認他的身份之後,蘇緲的負面情緒瞬間漲到最高點。一直以來,她想暴打手機,手機不吃這一套,想暴打死神,死神是虛無縹緲的命運。收集者是被手機派來的角色,代表著死神,又死有餘辜,一下子引爆了她內心的怒火。

    弗萊迪、異形皇后、深海章魚都極為強大,欺負她,她只能自認倒霉。現在一個變態面具男也敢打上門,簡直是對她的侮辱。她按捺著怒火,也不著急出去揍人,先找出紙筆,寫了張巨大的紙條,告訴克裡斯房子裡處處有陷阱,讓他醒來後,不要著急下樓。

    然後,她召回娜娜,要它把紙條放在克裡斯床上,自己裝備上了雙槍和雙刀,毫不猶豫地變為尺蠖。娜娜已經輕車熟路,二話沒說撈起了她,一口氣衝向樓下。

    收集者再怎麼思維縝密,也是血肉之軀。他作案多起,設下的陷阱不計其數,每次都要防著自己被陷阱反噬。他正在考慮如何折磨樓上睡覺的人,所在的位置極其安全,倒方便了蘇緲動手。

    一分鐘後,只聽兩聲槍響,整個房子裡迴盪著男性長長的慘叫聲。這慘叫聲長而尖,極為駭人,把克裡斯瞬間從夢中驚醒。他坐起身來,心臟兀自砰砰亂跳。

    他伸手開燈,燈沒有亮,隨手一摸,發現床上有一張紙條,急忙抓到手裡。他匆匆掃了一眼,立刻明白蘇緲的意思。

    男人的慘叫從未停止,彷彿在承受無法忍受的痛苦。克裡斯明知蘇緲沒有吃虧,卻不敢耽擱,匆忙拿起探照燈,找到沒有陷阱的樓梯,盡可能快地跑到一樓。

    客廳裡,躺著一隻被爆頭的巨大狼狗。蘇緲全副武裝,滿臉煞氣,正在往死裡揍一個滿身是血的面具男人。她的心情顯然極端暴躁,一邊連踢帶打,一邊連連咒罵,甚至沒有理會剛下來的克裡斯。

    那個男人已經被打懵了,連聲哀叫,在地板上四處翻滾。他只顧掙扎,忘了陷阱的位置,揮舞手臂的時候碰上捕獸夾,頓時又是一聲慘叫。

第七十八章

    收集者先生倒地之後,壓根無法再站起來,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任職於搬家公司,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因職務之便,他對許多豪宅的地形瞭如指掌。同時,他還具有相當強悍的建築學、工程學和生物學知識,並具有強烈的虐殺興趣。每當某戶人家被認定為獵物,他就會先踩點調查,再研究平面圖,最後在深夜潛入房子,設下大量陷阱,以此暗算房子裡的所有人。

    那條狼狗是他訓練出的幫兇,一聽他的口令,就會撲上去咬人,連警察都難以應付。一人一狗多次犯案,已成功虐殺數家住戶。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小心行事,就不會被警方抓到。

    這一次,他萬萬沒想到,蘇緲和克裡斯看似一對普通情侶,實際上是兩個煞神。事實上,就算他知道克裡斯的退役空軍身份,也不會退縮,因為他又不是沒有虐殺過保鏢、警察之類的人。

    可是,除此之外,蘇緲已是多次經歷險境,做事謹慎果斷,又知道電影的劇情,還開了金手指,頓時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他還在構思接下來的行動,蘇緲便來到他背後,悄無聲息地現身。她一槍擊斃狼犬,一槍打斷他小腿,讓他當場跪倒在地。她本來還有些猶豫,可踹過第一腳之後,自然就能踹第二腳,滿腔怒火爆發出來,把這位可憐的反派打到起不了身。

    他雙腿劇痛,腦袋被蘇緲連續跳踩數下,已經無法思考,掙扎著往門口爬去。蘇緲冷笑道:「你這個傻|逼,大門上被你加了兩道鎖,你忘了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一眼瞥見旁邊的酸液機關,毫不猶豫伸手抓住他腦袋,一把將他摁了過去。

    克裡斯跑下樓,目擊的正是這樣一樁慘劇。他手持探照燈,將這畫面看的清清楚楚,竟然可憐起了這個入侵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住手吧,再打下去,會出人命。這裡是紐約市區,不要把事情鬧大。」

    蘇緲聽到他的勸告,怒火才慢慢平息下來。克裡斯所說的當然有道理,這地方是高檔住宅區,不是南極洲冰原,倘若她真殺了這傢伙,只怕不能以做筆錄解決。

    現在死神正追著她,她也不想在警局裡一待幾個小時。想到這裡,她又踹了幾下,才說:「你打電話報警吧,的確不該弄出人命。不過我想說,這種東西要是不死,很可能會從監獄裡逃出來,繼續禍害別人。」

    克裡斯一邊撥打手機,一邊苦笑道:「我明白,但這也沒辦法。殺他容易,處理屍體卻很難,總不能在花園裡挖個坑埋掉吧?」

    警方聽到是這種案件,自然高度重視。數分鐘後,警車鳴笛趕到。此時,收集者的面具已經被扒了下來,一張臉被打成了豬頭。他能做出這種事,當然是一個殘暴的高智商罪犯。可在他眼裡,蘇緲才是那個可怕的變|態。見到警察上門,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我得救了」的感覺。

    果不其然,雖然他是入侵者,又犯有嚴重罪行,但蘇緲和克裡斯作為當事人,仍然要被帶去做筆錄。這房子已被收集者毀掉,拆卸陷阱時,有可能會被死神利用。兩人商量了幾句,決定把陷阱交給警方處理,自己先去找旅館居住。

    「我們的房租算是白付了……」蘇緲感歎道。

    警察安慰她說:「發生這種惡性犯罪事件,罪犯當然要負責賠償。拿到賠償之前,保險公司也會理賠。」

    這種安慰無足輕重,完全不能讓蘇緲高興起來,只能勉強道了謝。他們在警局滯留到天明,又向警官詢問合適的旅館,便悻悻然地轉移過去,無可奈何地掏錢開房。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夜半驚魂過後,他們的士氣已沒那麼高漲。別說蘇緲,克裡斯也滿腹心事。他一邊吃著客房服務送來的飯,一邊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連環殺手,就是死神送來的殺人工具?」

    蘇緲用叉子戳著自己的雞腿,無精打采地說:「是啊,我們步步小心,排除了房子裡的危險。死神無計可施的話,送殺手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你以前說過,死神會利用環境因素,把每一次死亡設計成意外。」

    面對這個問題,蘇緲甚至懶的回答。她屈起手指,狠狠彈了一下擺在桌子上的手機。手機被彈開幾厘米,沒有任何反應。

    她歎了口氣,說:「不就是這東西搞的鬼?其實吧,真是連環殺手倒還好。克萊爾……我是說這裡的克萊爾,不是你妹妹克萊爾,她就有過被暴風雨逼出房子,險些死於雷擊的經歷。還有一個倒霉蛋在酒吧喝酒,忽然有飛機殘骸從天而降,穿透房頂,把他當場砸成了肉餅。」

    克裡斯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無論是雷擊,還是飛機殘骸掉落,都是任何人無法預計,無法防護的「意外」。與這樣的情況相比,區區連環殺手的確是小事。

    他猶豫了一會兒,又說:「如果能夠平安度過這次任務,我們去找一家米其林五星餐廳,慶祝一下怎麼樣?」

    蘇緲微微一愣,很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多心,便笑道:「好。」

    按照她的計算方法,泥石流是第一天午夜,收集者是第二天午夜,還有五天時間要熬。她因此懷疑每天都會出事,始終高度警惕。第三天卻是風平浪靜,沒有火災,沒有地震,也沒有從天而降的隕石。

    兩人換了住處,仍是採用分班睡覺的辦法,無論什麼時候,總有一人保持著清醒。清醒的人或看書,或看電視,隨時豎著耳朵,但從未發現異狀。

    直到第四天上午,事情才發生了變化。旅館前台打來電話,說有人給他們寄了一個郵包。克裡斯當場心生懷疑,想直接拒收,卻被蘇緲阻止。她接過話筒,要服務生把郵包送過來。

    郵包上沒寫發信人地址,卻寫著蘇緲的名字,很是神秘。蘇緲一臉陰沉地看著它,考慮良久,只聽克裡斯在旁問道:「會不會是定時炸彈?我還是建議,別把它拿進房間。」

    「我想知道裡面是什麼。」

    「我也想,但是,」克裡斯堅持道,「是炸彈怎麼辦?」

    「我會讓娜娜負責拆包。」

    「……」

    話雖這麼說,她也怕這是恐怖的東西。她讓娜娜抱著包裹,去附近的公園樹林裡,窸窸窣窣地撕開了包裹。奇怪的是,裡面裝著的不是炸彈,也並非炭疽病毒,而是一個很精美的盒子,盒子裡躺著一個更精美的木偶。木偶的臉誇張而僵硬,手工卻十分細緻。

    蘇緲湊近木偶,仔細地觀察它,同時對克裡斯說:「總要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克裡斯也在看這個木偶,「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我只能確定,這個木偶來者不善。可它不是炸彈,也沒有機關,讓我很是費解。」

    「你看不出來很正常,因為你不知道嘛,」蘇緲淡然地說,「這是一個附著怨靈的木偶,主人的名字……好像是瑪麗什麼的?這個人曾經殘殺小孩子,最終被虐待致死,死後化為怨靈。如果我收下它,下場會和那些孩子一樣。當然,就算我不收,它也未必會放過我。」

    說完之後,她無視克裡斯驚訝的眼神,掏出手槍,把木偶打成了碎片,又用紙作為引火材料,小心翼翼地把碎片燒成了灰燼。

    克里斯本來以為,這樣就算是對付了木偶。可蘇緲還不放心,乾脆再次叫出娜娜,讓它把這堆灰燼吞進肚子,才拍了拍手說:「好了。」

    克裡斯旁觀全程,忽然有了種欽佩的感覺,正色說:「如果我是死神,大概只能用天災的方式對付你。你的警惕性實在太高了。」

    蘇緲看著任勞任怨的娜娜,冷冷說:「因為這已經不是連環殺手,而是超自然的惡靈。我不得不做的過分一點。」

    黑心木偶師也許正在蟲子肚子裡哭泣,但這是罪有應得。木偶事件的當天晚上,恰好輪到蘇緲值班。

    她確認克裡斯睡下之後,便去打開了電視下面的櫃子。這家旅館房間裡有電視,也提供錄像機和錄像帶。她習慣在熬夜的時候看個電影,今晚自然也一樣。

    然後,她發現,一堆爆米花電影之間,赫然夾雜著一盤黑色的錄像帶。這盤錄像帶沒有封皮,也沒有任何標籤,正因如此,尤為吸引人的目光,讓人很想看看錄像內容。

    蘇緲冷漠地看了它一會兒,臉上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嘲諷般地說:「你以為我是沒看過恐怖片的菜鳥嗎?」

    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把艾麗絲娃娃纏在手上。她能著麼肯定,自然是因為娃娃又變換了裝束。和錄像帶有關的劇情很不少,人皮客棧、午夜凶鈴等情節歷歷在目,提醒她別亂看錄像帶。

    在這種時候,她依然沒有放鬆警惕,繼續要娜娜去巡查旅館內外,檢查該旅館是否存在虐殺活人的事情。她自己則把錄像帶拿出來,冷笑了一聲,用背包裡的錘子將它砸成碎片。

    這是物理損壞,無論裡面有什麼內容,也沒有人可以播放它了。她先確認旅館裡沒有怪事,便把娜娜叫回來,讓它把錄像帶碎片也吞下去。

    木偶和錄像帶雖然可怕,卻並非實打實的危險。以蘇緲現在的心情,就算是真正的惡魔惡鬼,只要它們敢出來,她就敢打。這彷彿是她和死神的角力,取決於能否及時判斷出危險所在。

    她甚至期盼著再出現一個殺人狂,能夠用它發洩鬱悶之氣。

    克裡斯的隊友身份極為明確,自始而終,並未受到任何直接威脅。他在第五天清晨醒來,聽說了錄像帶的存在,和其中可能存在的敵人,臉色也很難看。

    為了安慰蘇緲,他的話比以前多了不少,表情也不再冷漠嚴肅。他盡可能地搜刮著各種笑話,盡力轉移她的注意力。怎奈他的性格擺在那裡,絕不是里昂那種愛開玩笑的人。有些時候,他講出的不是笑話,而是冷笑話,效果就像「一隻公鹿走著走著,變成了高速公鹿」。

    蘇緲感受到他的心意,心中非常感動,但也非常囧。她半開玩笑地建議他,以後領導精英小隊的時候,還是把調動士氣的任務交給別人比較好。

    他們安全地度過了第五天,沒有發生意外。這讓他們猜想,死神的攻擊也許是隔日制,而非每天都來。像是為了驗證這猜測,第六天凌晨時分,艾麗絲娃娃再次變換裝束。

    蘇緲心頭一凜,從床上蹦了起來。門外轟隆一聲巨響,房門已被三個男人撞開。他們手中拿著裝有乙醚的噴槍,對準了蘇緲,噴出高濃度的乙醚溶液。

    這三位的身材只是普通,臉上戴著極其可怕的面具。面具白底紅紋,形狀狹長,兩頰凸出,如同變形了的豬頭,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們顯然已經很熟練,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可是,在乙醚噴到床上之前,蘇緲便屏住了呼吸,瞬間抬起雙槍,對準了他們。

    此時夜深人靜,連前台小姐都打起了瞌睡。正因如此,蘇緲房間裡的「砰砰砰」三聲槍響,聽起來極為清晰可辨。

第七十九章

    大家好,我是城裡要完結老鼠。因為快要完結了,所以本章免費。更新在作者有話說裡,正文必須湊滿一百多個字,我不得不說點廢話。

    以及新同人的地址在文案上,專欄裡也有,求支持,謝謝大家。


    作者有話要說:數分鐘後,旅館不遠處的馬路上,再度警笛長鳴。蘇緲還坐在床上,郁卒地看著倒地呻吟的對手。

    她一直懷疑,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世界已經進行了多次轉換。警局不是以前的警局,不知道她毆打過連環殺手。否則就憑這兩樁案件,她早就被紐約警監盯上了。

    這三位戴著面具的仁兄並不很凶殘,主要通過麻醉劑和偷襲制伏獵物。他們的頂頭上司「豎鋸」是一位年紀不輕的癌症病人,性格極端,為人中二,而且還很有錢。他為了教大家做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擄掠他認為浪費了生命的受害者,讓他們玩嚴苛的死亡遊戲。

    受害者大多慘死在遊戲中,少部分能夠逃出來,卻動輒失去部分肢體,成為殘疾人。也許豎鋸認為,這可以讓他們更加珍視以後的生命,改掉以前的劣根性。但是從續集中出場的倖存者來看,這些人心有餘悸,說著說著就發抖,除了深深的恐懼之外,一無所獲。

    癌症病人病情嚴重,身體自然不會很好。負責打暈人帶走的,多半是他的助手,也可以被稱為信徒。不過這些人大多是普通平民,沒有特殊的體能和格鬥技術。在蘇緲面前,他們堅持的時間還不如收集者。

    很快,蘇緲再次坐到了警局裡,面前是警官和咖啡,還有一盒甜甜圈。如果警局也有會員制度,那她估計可以拿到白金會員卡。

    懷著憤怒之情,她把腦子裡還記得的,和「豎鋸」有關的內容全部說了出來,攛掇警察請求特種部隊援助,把豎鋸及其同夥一網打盡。不過,兩位負責筆錄的警察不置可否,常常露出一臉「你腦子有病吧」的表情。

    蘇緲見他們這樣,熱情迅速被澆滅,也懶的說了。警方也沒有為難他們,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就讓他們留下聯繫方式,自行離去。兩個人站在警局之外,看著外面陽光燦爛,車水馬龍,都感到有些恍惚。

    這已經是第六天中午。如果死神還想殺她,那麼在接下來的一天半里,她肯定會受到多次襲擊。

    克裡斯看了看她的臉色,問道:「要去吃午飯嗎?不然去喝咖啡?」

    「……我們剛剛才喝了警局的咖啡。」蘇緲說。

    克裡斯一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方纔他一直在旁聽豎鋸的事跡,心中非常厭惡這個老頭,卻又被那些恐怖的殺人機關吸引,根本不記得自己喝了咖啡,還吃了甜甜圈。現在蘇緲這麼一說,他也發現沒必要急著吃飯。

    然而,蘇緲口風一轉,說:「我雖然不想喝咖啡,但可以喝點別的。去找家酒吧好了,聽說酒吧裡的炸雞和薯條質量最好。」

    正常人幾乎不會在白天喝酒,所以酒吧裡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既安靜,又有人氣。他們點了不含酒精的飲料,還有大份量的炸雞,便開始討論以後的計劃。

    蘇緲喝了一口冰水,皺眉說:「到現在為止,死神都在依靠其他殺手,而非常見的意外事故。舉個例子,這個酒吧裡,存在很多能夠造成意外的設施。但我總覺得,它們無法威脅到我。」

    說到「威脅」,兩個人同時看向了艾麗絲娃娃。娃娃保持原狀,代表確實沒有威脅。克裡斯說:「這樣豈不是很好?那些殺人狂不過是普通人類,很容易解決。」

    「是這樣沒錯,可我們沒這麼容易過關,」蘇緲說,「我已經解決了不少潛在的威脅,有超自然的詛咒,也有現實裡的罪犯。那麼在剩下的時間裡,我又會碰到什麼?」

    事實上,如果從接到任務的時間算起,這已經是第七天了。但蘇緲不會這麼大意,也不信任手機的尿性。她決定保持警惕,一直到明天的半夜十二點為止。吃炸雞的時候,她接到了克萊爾的電話,問他們是否還活著。克萊爾本人藏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似乎也還撐得下去。

    沒有人能真正放心,因為飛來橫禍是不可預料的,再強悍的反應速度也不行。因此,吃完了炸雞之後,兩個人便匆匆離開酒吧,回到之前的旅館房間。

    克裡斯思考過後,建議用下午和晚上把睡眠補足,明天全天就可以保持清醒。蘇緲本就是這麼打算的,自然接受了這個建議。當天晚上十二點,他們衣衫整齊,精神抖擻,坐在同一個房間裡,看著電視裡的節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蘇緲認為前途莫測,所以趁這個機會,再度和克裡斯說起了傘公司的事情。在浣熊市的時候,大家都忙於逃命,她只能揀最重要的說。此時有了大塊時間,她便從傘公司的起源開始講起,一直講到浣熊市的病毒洩露事件,還有最後的發展。

    克里斯本來在為她擔心,隨著話題的深入,也漸漸轉移了注意力,關心起傘公司。他仍不能全盤相信蘇緲的話,卻還是很鄭重地記了下來,尤其是可以信任的同伴名字,比如里昂和吉爾,還有絕對不能信任的壞蛋名字,比如威斯克。

    說到最後,話都已經說濫了,幾乎是在翻來覆去,不停說著同一件事。但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減輕心理壓力的方式,不是真要聊有意義的內容。天亮後,他們找旅館要了一副紙牌,準備用打牌來度過剩下的時間。

    蘇緲邊理牌,邊說:「萬一真有什麼事發生,我背包裡的所有遺產都是你的,包括那個手機。不過,我不建議你使用它,最好把它挫骨揚灰,扔到大海裡面。」

    「……」

    克裡斯並不矯情,反而嚴肅地想了想這個問題,問道:「那你的父母和朋友呢?有沒有我能聯繫到他們的方法?」

    「我想沒有。」

    這是個讓蘇緲感到沮喪的話題,但是,既然她有死掉的可能,就必須要把後事的安排說出來。她鎮定地說:「我是認真的,背包裡的東西都很有用。自始而終,一直是我在連累你,導致你也要在這些世界裡冒險,所以那些東西也算是給你的賠償吧。」

    克裡斯看了看她,想拒絕又覺得沒必要,便說:「好吧,如果事情真到那麼壞的地步,我會處理它們。同理,你也擁有我的物品處理權,當然我也沒什麼財產。」

    「……這種可能幾乎不會發生,」蘇緲回答道,「不過,假如你死了,我沒死,我會想方設法進入你的世界,把你的財產交給克萊爾。」

    他們的口氣都很輕鬆,彷彿在開玩笑,實際上很是嚴肅。從未有一個世界令蘇緲這麼擔憂,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面對豪豬的狼,怎麼都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她想談談死神的殺人手段,又覺得這是廢話,便把這個念頭拋開,專心致志地打著牌。

    然而,不知怎麼回事,從第七天黎明開始,到第七天午夜十二點,竟然什麼都沒發生。蘇緲做足了準備,打算面對忽然出現的超自然殺手,卻完全沒有跡象。她針對裡世界,做出種種練習,也算是做了白工,壓根沒有用武之地。

    這件事結束得實在太詭異,讓兩個人都沒什麼高興的感覺。

    蘇緲還呆坐在床上,回想著電影情節。裡面的角色自以為逃過死神的魔爪,其實並沒有。他們通常平靜地生活了一段時間,得以和老友重聚,然後經歷飛機失事、地鐵出軌等大災難。可她和他們不一樣,手機要她堅持七天,那麼就一定是七天。如今七天已經過去,死神沒有理由還在針對她。

    克裡斯也在想同樣的事,說:「再等一天。如果第八天……我是說,今天白天不出事的話,那晚上我們就出去走走。」

    蘇緲點了點頭,說:「好。」

    一個世界結束之後,有時會立即轉換,有時卻有幾天,甚至十幾天的緩衝時間。她的精神緊繃了那麼久,手機看她可憐,的確有可能下撥一些休息期。大不了她不乘坐交通工具,去哪裡都小心翼翼,永遠不經過施工現場,直到進入下一個世界為止。

    第八天白天也安然度過。艾麗絲娃娃一如既往,彷彿在嘲笑他們的過度小心。到這個時候,即使再多心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危機確實已經過去了。而且,就算沒有過去,在旅館房間裡的危險係數,和出外逛街的差距並不是很大。

    許多人都是死在了自己家裡。他們認為家裡完全安全,但並非如此。

    當天晚上,蘇緲懷著忐忑的心情,背上那個命運多舛的背包,和克裡斯前往高級餐廳吃飯。這頓飯期間,仍然完全正常。餐廳裡燈光柔和,氣氛寧靜,根本不存在火災爆炸之類的意外。她極為小心地吃完了晚餐,輕聲說:「大概真的過去了。也許,我們該討論一下第十個世界?」

    然而,他們走出餐廳,沿著大道漫步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據來電顯示,通話人竟然是金伯莉。蘇緲心中一凜,立刻接起電話,退後幾步站住,以免擋到其他行人。

    她說:「你好。是的,我知道,你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一頭,金伯莉的聲音有些緊張,結結巴巴的,但表達的意思非常清楚,「我知道你可能已經忘了我,不過請你相信我。在車禍事件中倖免於難的人,都會一個個慘死。我們這邊,已有幾個人淒慘死去,這不是開玩笑。據我的預感,你就是下一個。」

    她還在繼續說話,蘇緲卻已經聽不到了。她的臉色忽然變了,像白紙一樣煞白,心臟也彷彿被人提了起來,浸在了冰水中。她聽到自己乾澀的嗓音說:「我是下一個……?」

    克裡斯站在人行道邊緣,警惕地看著馬路上的車。這時,他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向了蘇緲背包上的娃娃。現在的娃娃竟然已經變了裝束,是一套很適合剛才餐廳的簡單禮服。

    一剎那,蘇緲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變成尺蠖,想讓娜娜帶著自己離開,想一口氣衝到高空中,轉悠七天再回來。可她的動作不如死神那麼快,克裡斯也不行。正在她產生這些想法的時候,她頭頂的那個巨大招牌突然顫動了一下,直直落了下來。

    旁邊的克裡斯,手機裡的金伯莉,都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招牌底下,鮮血蜿蜒流出,蘇緲再也沒從裡面爬出來。

第八十章

    大家好,我是城裡最後一章老鼠,我覺得還是應該解釋一下結局,所以我來了

    沒有爛尾,大綱就是這麼寫的

    申榜的時候,預計字數一直是25W,其實我還多寫了3W

    最開始只有八層,後來因為我喜歡鐵血戰士,改為九層,最後為了讀起來順口,改到十八層

    當然我必須承認,這結局是我的惡趣味,即一個故事的結尾,是另外一個故事的開頭

    以及文案裡的「回老家結婚」,本身就是死亡FLAG,我沒有騙人QAQ

    作者有話要說:蘇緲哆嗦了一下,雙眼倏地睜開,整個人如同一根繃緊的彈簧,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眼前,已經不是幻覺中的紐約街頭,而是一間乾淨整潔,窗明几亮的臥室,正是她在學校附近租的公寓。她家境還算不錯,所以和另外一位女學生合租公寓。如今是暑假,室友打算回國幾個月。這間公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為了讓清晨的陽光喚醒自己,她從不把窗簾拉上。像每一個熟悉的早上那樣,窗外碧空如洗,陽光明媚。晨曦透過窗戶,直直照在她的床上和臉上。方纔她睜眼太快,看清四周環境後,只覺眼睛一陣刺痛,好像要流淚。她連忙閉上眼,使勁揉了幾下,適應了一會兒,才又睜開。

    沒錯,這是她住了整整一年的房間。寬大的書桌上一片凌亂。筆記本電腦連夜下載遊戲,沒有關機。指示燈還在閃爍,提醒主人前來驗收成果。她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看上去乖巧安靜。由於她被惡夢驚醒,設定好的鬧鐘還沒有響。手機旁邊放著一個水杯,方便她在夜裡喝水。

    這一切都那麼熟悉而自然,似乎從未改變過。

    她拿起手機,想把鬧鐘關掉,卻發現上面顯示出一條奇怪的消息:「恭喜第九層闖關失敗,你將進入另外一個遊戲。過去的積累獎勵仍然存留,請自行想辦法在遊戲裡領取。」

    什麼闖關?什麼遊戲?什麼積累?

    蘇緲一臉莫名,心想莫非自己又亂裝了應用?她取消掉這條消息,準備從床上爬起來。但是,也許是起床氣作祟,她總覺得這房間裡少了什麼東西,給她帶來微妙的感覺。她呆呆看著四壁,試圖回想把自己驚醒的夢,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更煩心的是,她的直覺正在不停告訴她,那個夢很重要。

    「算了……」她想了一會兒,喃喃說。

    室友暑假回國探親,她並不想獨自留在公寓裡,因此她早就定好,要去美國其他地方玩一圈。她討厭人山人海的地方,只想找景色優美,鮮少有旅人駐足的小城鎮,安安靜靜地住幾天,順便描繪那裡的美景。

    按照預定計劃,她將在今天購買物品,收拾行李,以便明天坐上火車。可不知為什麼,現在想起這個計劃,她居然沒了過去的期待,反而莫名其妙地感到擔憂。

    她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情緒有問題。反正,就算不收拾行李,她也得出門買些食物,補充一下生活用品,所以必須要出去。而且,如果只為了這點擔憂,她不可能放棄籌謀已久的假期計劃。

    因此,蘇緲不再糾纏擔憂感,進浴室飛快地沖了個澡,換好出門的衣服,然後吃掉昨天買的,準備當今天早飯的三明治,還喝了一杯咖啡。做完這些事情,她已經是精神奕奕,便回到臥室裡,準備查看遊戲下載的情況。

    再度踏進臥室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那微妙的感覺從何而來。

    她的背包本來放在床邊的地毯上,此時竟然無影無蹤。那是她背著去上課、買菜的常用背包,每天都會放在相同的地方,今天卻這麼不見了。蘇渺茫然看著那塊地毯,拚命回想自己回家之後,把背包放在了哪裡。

    但無論她怎麼想,背包就是背包,理應和那塊地毯在一起。

    她思索良久,又無奈地搖搖頭,決定先檢查電腦,再去廚房和客廳裡找背包。可是,她晃亮屏幕後,看到的不是下載完成的任務,而是一個奇怪的窗口。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這句話下方,有兩個選項,一個是「是」,一個是「否」。

    「中病毒了嗎,還是又開了亂七八糟的軟件……」

    蘇緲遠有噩夢的困擾,近有背包沒了的煩心事,根本沒心思仔細查看這窗口。她只不耐煩地掃了一眼,便毫不猶豫地把鼠標移到「否」上,輕輕點了下去。

    在按下鼠標的同時,這個選項忽然變成了確定。這是流氓軟件的行徑,很容易讓用戶抓狂。蘇緲正要大怒,研究它是怎麼回事,眼前卻一陣模糊,直接失去了知覺。

    大概只過了兩三秒鐘,她便再度清醒過來。眼前卻已經不是自己的臥室,而是一片……不見天日的密林。這轉換實在太突兀,讓她當場愣在了那裡。

    她正坐在密林的泥土地面上。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滿臉橫肉,身材魁梧的大漢。他身穿迷彩背心,手提衝鋒鎗,一臉猙獰的神色,見她醒來,便投來不善的目光。她旁邊則橫七豎八躺著不少人,有男有女,似乎都在昏迷中。

    蘇緲醒來之後,他們也陸陸續續地醒了,面帶驚恐地打量著彼此,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大部分人驚慌失措,開口詢問那個大漢,卻遭到了對方的粗暴對待。

    在結合了驚恐、憤怒、不解的吵嚷中,蘇緲始終安靜地坐著,並未輕易開口發問。這不僅是因為她生性謹慎,沒弄清情況時不肯多話,也是因為她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她不明原因地認為,接下來發生的事,可能在以前就發生過。

    終於,在眾人吵嚷了一陣子之後,那個大漢露出一絲冷笑,摸出一把手槍,向天開了一槍。

    其他人被槍聲震懾,驚呼之後,都用畏懼的眼神看著他,安靜了下來。大漢獰笑道:「你們的運氣真好啊。這個世界是生化危機一,是對新人最溫和的世界了……我讓你說話了嗎?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們當中,有多少人熟悉這個遊戲?」

    蘇緲猶豫了一下,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孩一起,弱弱地舉起了手。

    大漢看著他們,心中已經有了「兩條廢柴」的印象。他不屑地一笑,冷冷說:「好吧,總比沒有好。我們的任務是先尋找,再跟隨,在一小時內找到克裡斯•雷德菲爾德,或者吉爾•瓦倫汀。離任務開始還有不到五分鐘時間,你們兩個,給那幫傻-逼解釋一下他們是誰……喂,愣什麼?說你呢!」

    蘇緲一臉呆滯,直到被槍托砸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她並非被嚇到,只是在出神。大漢說出克裡斯名字的時候,她腦海中產生了極為劇烈的反應,掠過了無數碎片般的畫面,卻都被這一槍托砸走了。

    這的確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區區一個遊戲角色的名字,竟讓她感到熟悉親切,恨不得立刻前去找他。

    蘇緲摸著自己的腦袋,看了看這支衝鋒鎗,卻不像其他人那麼害怕,平靜地說:「我明白了。不如你先給我們解釋一下,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我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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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就是一個被千辛萬苦破到最後的逗比手機耍了後又摔進無限恐怖裡的苦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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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還滿希望,作者能在出無限恐怖以後的故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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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vivianlau0810
加一下番外, 希望樓主別嫌棄

大家好,我是城裡沒話找話說老鼠。番外的正文依舊在作者的話,請大家自取。

    關於最後一個世界的疑點,因為正文沒有地方可以解釋,我在這裡說明一下。手機所說的期限,是從臨到她的那一天開始,不是從接受任務的時候算起。蘇緲算錯了,才會闖關失敗。

    正因如此,之前的都是手機搞鬼,完全威脅不到她的人身安全。

    這章之後,本文就全部完結了,不會有下一部。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世界屬於《生​​化危機》,卻不是電影世界,而是遊戲。一代裡面,主要場景為密林中的大公館。公館算是T病毒的洩露地,和蜂巢一個地位。它裡面承載著無數秘密,還有被病毒感染的恐怖生物,經常能在想不到的地方發現喪屍。

    然而,也許是因為輪迴者的存在,場景已經發生改變。公館不再是獨立的建築物,而是一個巨大的建築群。建築風格華麗典雅,鐘樓高聳入雲,活像各國王室擁有的城堡。人類活動面積陡增數倍,遊戲難度也自然增加了數倍,堪稱和輪迴小隊匹配的地圖。

    他們的第一個任務是尋找克里斯和吉爾,因此難度並不大。這兩位同屬浣熊市警局精英隊伍,為阿爾法小隊的成員,被派遣前來援救消失了的同伴。但直升機降落之後,他們也受到不明怪物的襲擊,小隊中有一人身亡。

    也就是說,其他成員不是在密林中往公館前行,就是已經進入公館,絕對不會有第三個可能。從任務描述上看,既然要跟隨劇情角色行動,那麼戰鬥應該是在跟隨後爆發。

    蘇緲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但這就是她自己的想法。

    當然,她想的再好,也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隊伍裡的大漢自稱“資深者”,是唯一的知情者。聽他的解釋,蘇緲,還有其他無辜被拉進來的人,都被捲進了一個殘酷的遊戲。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出於不知道是什麼的目的,給他們發布了不知道是什麼的任務。

    如果不完成任務,就會被那個“主神”抹殺,死的慘不忍睹。這種遊戲會不停輪迴下去,直到參與者滿足離開的條件為止。

    至於大漢本人嘛,自然是從上一場戰役中活下來,僥倖沒被廢柴同伴害死的資深精英。有他的領導,他們這一群什麼都不知道的菜鳥運氣真是好,一定不會全部死在這裡。如果全部死在這裡,就是他們自己的錯。

    蘇緲像蛤|蟆一樣鼓著嘴,不做聲地走在隊伍中間。她方才索要武器,結果腦袋上又挨了一下。這位大漢毫不客氣地說:“女人要什麼武器?要武器,拿你身上有價值的東西來換!”

    蘇緲連手機都沒帶,當然沒有值錢的東西。在這種地方,又有什麼比武器更值錢?

    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要等喪屍出現之後,觀察每個人的反應,再確定​​把手槍分給誰。這種做法當然不能算錯,但他對女性的態度非常惡劣。即使蘇緲表現的再冷靜鎮定,估計也無法拿到槍。他還對菜鳥們不停炫耀自己的裝備,比如無限子彈的沙漠之鷹。

    這既是用武力進行恐嚇,又是誘哄,潛台詞就是“你們乖乖聽話,就能拿到相應的好處,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蘇緲被砸過兩次後,便不再說話。這並非因為她害怕,而是因為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發現自己對這種遊戲很熟悉,絕對不是第一次碰見。她的腦子裡,也經常出現一些凌亂的畫面,裡面有槍聲,有慘叫聲,還有各種嚇死人的怪物。

    若她仔細一想,這些畫面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霧,不留痕跡地散開了。

    在缺乏鍛煉的普通人看來,從密林到公館,這段路程簡直無比艱苦。若非有大漢的恫嚇,大部分人非得叫苦連天不可。就算有黑洞洞的槍口逼著,以及非打即罵的殘忍待遇,還是有幾個體力不足的人掉隊,被遠遠落在後面。

    蘇緲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不能等等他們嗎?”

    大漢冷冷說:“你是傻-逼嗎?任務限制你看不到?說了一個小時找到劇情人物,怎麼可以為垃圾浪費時間?你想死,跟他們一起去死不就行了?”

    蘇緲決定一輩子不主動和他說話。

    起初,她想起了手機上的奇怪信息,還有沒關掉的電腦。不知電腦開機太久,會不會出現問題,比如屏幕上突然爆出火花,燒掉整個公寓什麼的。可是,這些想法很快就不再是重點,她轉為憂慮起自己未來的命運。

    儘管這輩子沒有握過槍,她看著槍的時候,心裡卻有非常熟悉的感覺。生化危機是以射擊決勝負的恐怖類游戲,如果沒有槍,無疑是送死。如果給她一把手槍,不,兩把手槍,她的戰鬥力一定非常可怕。可至少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是空想。

    一行人終於在一小時內抵達公館。

    公館佔地面積很廣,如同一個圍繞著建築物的廣場。廣場中間有噴泉,噴泉還在向天空噴水,也不知誰這麼天才,把人工景觀建造在密林中。蘇緲知道,這不是公館的正常大小,那麼裡面的怪物可能也不是正常怪物,所以她極為謹慎地觀察著環境,側耳傾聽可疑的聲音,直到大漢噴吐出一句,“媽-的,我們好運氣,他們兩個人居然在一起。”

    噴泉的石台上,正坐著一男一女。他們的年紀都只有二十多歲,身穿浣熊市警察的製服,男的帥女的靚,一副極為精明強幹的樣子。他們本來在低聲交談,見一群陌生人走進廣場,立刻站了起來。

    這兩個人正是這個世界的男女主角,克里斯和吉爾。

    大漢大喜,搓著手走了過去。他的身影一消失,蘇緲直接看到了克里斯,頓時當場愣住。看到他的一剎那,她心中產生一種極為強烈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一定認識他。可她偏偏想不起來龍去脈,只能站在原地苦思冥想,心想是不是哪個明星長的特別像他。

    克里斯見到她的時候,明顯也愣了一下,臉上泛出笑容,見她一臉愣怔,居然沒上前打招呼,神情又瞬間轉為狐疑,把笑容收了起來。他和吉爾對視一眼,迎上正往前走的大漢,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他全副武裝,自然不奇怪,手裡卻赫然拎著一個很漂亮的背包。這背包明顯是民用包,和特種戰術小組的身份殊不相稱。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找到的,拎著它幹什麼。然而,蘇緲目光移到背包上,忽然像是被電擊了一下,大聲說:“那是我的包。怎麼會在你手裡?”

    背包是商店裡的大路貨,不只是她一個人有。包上掛著的配件卻琳瑯滿目,正是她熟悉的搭配。喊出這句話之後,她的臉色又是一變,只覺已經想起了什麼。

    大漢勃然大怒,回頭罵道:“我讓你說話了嗎?”

    克里斯眉頭一皺,冷冷說:“吉爾,你問問他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在這種時間來到這裡。我先去和那位女士私下談一下。”

    大漢連聲嚷著“談什麼啊,她是我的隊員”,卻見克里斯理都不理他,拎著背包,徑直向蘇緲走去。

    蘇緲看上去滿臉莫名其妙,腦子裡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一直清晰到讓她恢復記憶,意識到這是怎麼回事。她無需克里斯開口,便主動跟上了他。等他們走到離那些人較遠的地方,她已經全部回憶了起來。

    克里斯還沒開口,她便先笑了,說:“你居然還認識我?”

    “……”

    克里斯不覺鬆了口氣,也笑了起來,問道:“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你剛才的表現,是裝出來的嗎?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方便承認認識我?”

    “不,這是因為我失去了記憶,但是看到你之後,就慢慢想起來了,”蘇緲說,“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具體怎麼回事,我不能向你透露。不過,這些人是和我一起的。還記得以前那個遊戲嗎?這就是我參與的新遊戲。”

    克里斯的適應力仍然極強,笑道:“那些人也是你的新同伴?”

    “……雖然我很想說他們是同伴,但的確不是。看,我的頭被那人打出兩個包。”

    “……”

    克里斯看了看正在和大漢交涉的吉爾,沒有對包發表意見,掂了一下手中的背包,遞給她,說:“這是我在你的屍體上找到的,裡面的東西,包括那個蟲子,全部完好無損。你的雙槍我一直在用,現在也還給你。那人不過是普通人,實力很一般,這樣一來,他就沒辦法再欺負你了吧。”

    “從我的屍體上找到的……?”

    “是的。”

    蘇緲被壓扁在廣告牌底下後,克里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在一分鐘內,他就接到了來自威斯克的電話,問他是否有意到浣熊市任職。

    他在紐約逗留數月,意識蘇緲真的不會回來了,才心灰意冷,前往浣熊市,接受了這個職位。這也是無奈之舉,他已經失去了蘇緲,總不能永遠不見妹妹克萊爾。而他之所以要接受這個職位,正是考慮到蘇緲說的事情,想要查清傘公司的真相。

    如今,他見T病毒有洩露的跡象,心中警惕至極。他帶著吉爾,設法和威斯克分頭行動,卻在廣場的噴水池邊,發現了長期放在家裡的背包。

    背包出現得非常奇怪,卻讓他立刻聯想到了蘇緲。雖然蘇緲沒像女鬼一樣,一邊吐血,一邊掙扎著說“我會回來的”,但克里斯總覺得,她還沒有死。總有一天,她還會在他面前出現。

    這段經歷也是情理之中。蘇緲點了點頭,忽然又問:“你把槍還給了我,你自己怎麼辦?”

    “你不用管了,我又不是只帶了兩把手槍,”克里斯說,“對了,那個異型卵裡倒出的清水,可以解決T病毒的初期感染。有了它,想必之後的行動不會太過危險。”

    這個時候,吉爾已經結束了和輪迴者的交談。她見他們還在說個不停,也走了過來,好奇地問:“你們認識?”

    克里斯拍了拍蘇緲,微笑道:“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我以前死去的搭檔。”

    蘇緲說:“……”

    吉爾也是臉色一青,很想問點什麼。克里斯很快又說:“但是她還活著,她的身份是秘密,不要在那些人面前說出來。現在我們走吧,不管你們是什麼身份,既然來到這裡,都是和那些怪物為敵的吧?那就邊走邊說好了,正好我可以看看,那個打你腦袋的傢伙是什麼人。”

番外完
小時侯的夢想
往往因為長大後面對現實而變得模糊
時間,環境,人事都趨迫人們忘記夢想
你還記得嗎?
你仍擁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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