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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立海大不可思議事件簿》作者:梨妖【完結+番外】

邀請

  第二天早上,柚葉慢慢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滿足的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的洗刷完畢後,非常準時的趕上了神社的早餐時間。懶懶的倚著欄杆,整個人都沐浴在暖暖的陽光裡。幸福的喝著巫女特意提供的鮮榨果汁,柚葉滿足的眯起了眼睛。輕輕的放下手裡的玻璃杯,一陣濃濃的倦意襲來,柚葉兩隻眼皮開始不停的打架。唔,果然還是上午的陽光最舒服啊,暖暖的好想睡。

  正當柚葉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一陣悅耳的鈴聲直接把她從去見周公的路上拉了回來。柚葉勉強睜開眼睛,金屬一般冷質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波瀾。臉上同樣沒有半分表情,只是臉色看起來有點發黑。柚葉無意識的掏出手機放在耳邊,略顯空洞的聲音令對方不自覺的加快了語速,大體說了一下情況以後立刻掛斷了電話。柚葉眼瞼微微下斂,手指緩緩收緊,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無比的陰影式微笑。

  在東京近郊的某個車站附近,一棟漂亮的二層樓房前停著一輛大卡車。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卸載貨物,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妻正站在一旁指揮。他們興奮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觀,憧憬著在這裡生活的日子。年輕的德永先生招呼了一下身後的工人們一聲,右手落到門上就想要推開那扇白色鐵欄杆的矮門。在他的指尖剛剛碰觸到那扇鐵門時,一個甜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你最好不要那麼做哦。」

  德永先生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性的看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白色樓房二樓突出來的陽臺邊沿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正坐在那裡。她有著一頭順直的銀色長髮,略顯冷質的金色眼睛,穿著簡潔俐落的白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碼褲。兩條白皙的小腿露了出來,腳上套著一雙白色帆布鞋子。少女完全沒有在意自身的危險處境,搖晃著兩條懸空的小腿笑的極其溫柔。

  撫摸著舒舒服服的窩在她懷裡的小黑貓,少女淡淡的掃視了站在門外的幾人一眼。沒有任何實質含義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掠而過,被她看到的人卻紛紛後退了一步,不敢抬頭去看那少女的眼睛。年輕的德永先生愣了一下之後,手指如同觸電一般的縮了回來。疑惑著自己不明原因的退讓,德永先生仰起頭看著那個纖弱的少女,原本沒帶好氣的問話在說出口後卻變成了溫和的軟語:「小姑娘,這是我買下來的房子,你怎麼跑到上面去了?」

  德永先生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推門,全然沒有注意到對方一瞬間變的有些凝重的目光。少女輕淺的一笑,很好心的重複了一遍,「你最好不要那麼做哦,不然會惹上麻煩的。」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德永先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氣衝衝的說道,「當初在買這棟房子的時候房主只提出了那麼一個意見,我們已經喝過米酒了!這是我的房子,你這是私闖民宅!看在你還沒長大的份上原諒你這一次,別在這裡亂說話聽見了沒有!現在,快點給我下來!別呆在那裡!」

  少女低下頭冷冷的俯視著他,柔和的臉上帶著完全不相稱的淡漠神色。嘴角浮現出一抹略帶諷刺的微笑,少女淡淡的說:「別傻了,如果不是我家接下了這個委託的話誰會管你們的死活。委託人小姐真是不負責任呢,根本沒有說明今天就會有人住進來。這可不行呢,我還不想砸了我家的招牌。為了你們自身的安全著想,你們還是不要近來比較好哦。」

  少女清冷的聲音帶來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德永先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背後滑下了幾滴冷汗。身後粘膩濕滑的感覺提醒著他某種訊息,可惜卻被他不自覺的忽略了。感受到背後涼颼颼的寒意,德永先生全身寒毛根根豎了起來。他身後搬運公司的幾個工人互相打了個眼色,對著那個坐在陽臺上的少女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在德永先生察覺之前跳上已經搬空了的大卡車一溜煙消失了。

  「莫名其妙!」德永先生低咒了一聲,仿佛想要表現自己的勇敢一般猛的推開欄杆矮門,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少女輕歎了一聲,沒有再開口阻止。一陣大風平地而起,卷起陣陣塵沙,德永先生不由的眯起了眼睛。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睜開眼睛時二樓的陽臺上已經沒有了少女的影子。德永先生疑惑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陽臺,搖搖頭招呼了妻子一聲兩個人開始往裡搬家具。由於這棟房子買的時候就已經附贈了傢俱,他們帶來的東西並不是很多。

  幫著搬運傢俱的他們並沒有注意到,2樓的視窗正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子。那個女子披散著頭髮,面孔慘白毫無血色。她用怨毒的目光注視著院子裡的年輕夫婦,冰寒的目光鋒利如刀。德永先生似乎是察覺到了那令人不舒服的視線,抬頭向2樓看去。那裡一個人都沒有,透過窗戶看起來裡面有些陰暗。德永先生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屋裡的東西擺放的雜亂無比。拐角處一個渾身慘白的小男孩一閃而逝,在德永先生察覺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喂,是鄉子小姐嗎?」走在東京的街道上,柚葉握著銀白色的手機按了幾個按鈕。唇邊揚起一抹熟悉的弧度,柔和的聲音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我是您的委託執行人——十二神柚葉。您昨天下午委託我們去調查村上宅,按照規則調查期間絕對不能有任何普通人靠近那棟屋子。可是今天早上那裡就有人住進去了,請您解釋一下好嗎?」

  「您也是剛聽說?我想有一點我必須提醒您一下,既然有人住進去了,那麼我便不能隨意進去探查了。以現在這個情況我沒有辦法也沒有義務去保證住進那棟房子裡的人的人身安全,您最好確認一下他們到底有沒有什麼防範措施比較好。在我看來他們實在沒有什麼自保的能力,根本就是兩個普通人罷了,勉強住在那裡會死的很快喲。」

  小巧的手機無聲無息的滑入不大的背包裡,柚葉鬱悶的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無奈的歎了口氣。雖然她確實沒有義務去管那些人的生死,也沒有偉大到將所有人的安全都至於自己身上的程度,但當真要她見死不救她卻做不到。她並非全知全能的聖人,也非心懷天下的賢者,她只不過是無法對發生在眼前的災難視之不見的尋常人罷了。

  這也不過是她在已經清楚對方根本無法對自己造成任何損害的情況下做好的決定,一切的前提就是自身的安全得以保證。若非對方確實是自己極為重要的存在,誰又會為其不惜犧牲性命?就算世上確實有那般大公無私之人的存在,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柚葉。她所能做到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捨己救人這樣的詞彙根本就套不到她的身上,她沒有那般高尚的情操。

  嘴角揚起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柚葉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了寄住的神社。德永家那邊有鴖和桃華兩隻可以輪流監視,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神奈川那邊的家裡有業照顧著也不會有事,就連隼人小豆丁那裡都安排了一個名叫若然的侍女,24小時全天候的照顧著。有翠子和隼人兩個人在,美音這段時間應該過得很精彩,有蘭月在也不必擔心他們的衣食問題。TOKI一直借住在柳的家裡,自然不會也受什麼虧待,更何況,TOKI的身邊還有他在呢。

  柚葉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極其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她不過是昨天下午才離開的神奈川,可是到現在為止想起他的次數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不過是剛剛離開了那麼一天,時間卻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一遍。手錶上秒針的擺動慢的出奇,無論做什麼事都靜不下心來。內心隱隱的有些煩躁,有什麼東西幾欲噴薄而出。麻麻癢癢的感覺侵蝕著內心,使她一整天的情緒都變得有些焦躁,這樣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柚葉小小的嘲笑了一下自己難得小女生的心思,盡力想要把紛亂的思緒拋到一邊。午間的陽光溫暖而熾熱,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柚葉加快腳步走進了自己在神社裡的房間,慵懶的躺在榻榻米上接受陽光的照射。丟在一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柚葉閉著眼睛翻了個身,看也不看的抓到耳邊按下了接聽鍵。聽到對方柔和的聲音,柚葉那猶如貓咪曬毛一般的動作忽然卡殼,閃著藍色螢光的螢幕上跳動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幸村精市。

  只聽到他的聲音就可以知道現在他的心情一定很好,那溫柔秀麗的百合花背景都已經快要透過電話散發出來了。當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還有第二種可能性,就是他準備算計什麼人的時候。柚葉聽著那熟悉的聲音,不自覺的想起了過去她為他的性格做出的分析。柔韌如蒲草,堅定似磐石;溫潤如玉玦,傲氣似松柏;優雅如蘭草,秀挺似修竹。這樣優秀的人,真的是很難不讓人喜歡啊。

  「呐,柚葉,過兩天就是盂蘭盆節了,」幸村的聲音略微有些猶豫,像是怕被拒絕一般,「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逛祭典嗎?」


力量

  柚葉握著聽筒呆愣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皺著眉頭卻又以輕快正常的語調說道:「精市,你應該知道,十二神家的本家就在京都。」

  「然後呢?」幸村有些不解,這個問題和自己剛才的邀請有關係嗎?

  「精市,你應該知道十二神家的本職行業是什麼吧。」柚葉纖長的手指隨意的卷著自己的長髮,平靜的點出一個事實。

  「所以。」聯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幸村突然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

  「所以我必須回京都去參加大文字燒點火之前的祈福儀式,」柚葉飛快的說著,仿佛是在向幸村解釋的同時也要說服她自己一般,「你知道的,我家在京都很有名望,今年的大文字燒就是由我家主持的。前幾天本家那邊的人忙的雞飛狗跳,就連那件事發生時也只能臨時把我和照空投過去救急,根本就分不出多餘的人手來。祖父大人希望我能在祭典上出面,因為我已經是本家這一代裡最合適的一個了。」

  「是這樣啊,」幸村略帶苦惱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柚葉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對方眉頭輕蹙卻又眼中帶笑的模樣,「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柚葉也有必須要做的事呢。那麼,約會時間就放到全國大賽結束後好了,到時候你可不許再拒絕了哦。就這麼決定了,全國大賽的決賽,你一定要過來看一下我們的比賽。到時候我們再討論一下約會時具體去哪裡好了,柚葉,不要忘記了哦。」

  喂喂,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一定會去了啊。柚葉握著已經被掛斷電話的聽筒表情有些發愣,腦袋反應慢了半拍。不是邀請我一起去逛祭典嗎,怎麼又變成去看決賽了?還說什麼討論約會地點,等等,約會!終於反應過來的柚葉臉砰地一聲變的紅撲撲的,頭頂上似乎還冒出一層蒸氣。誰,誰要和你去約會啊,不要自顧自的為別人下決定好不好!(咳,女兒啊,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不要那麼紅會比較有效果哦。)

  鬱悶的掛上電話,柚葉拍了拍異常紅潤的臉龐,暫時將困擾著她的問題以及內心鼓噪著的某種東西丟到腦後去了。雖然還聽的見內心猛烈地撞擊聲,但只要集中精神在另外一件事上的話,即便是那聲音再猛烈她也可以當做聽不見。小心翼翼的藏起心中真實的情感,不想在對方還沒下定決心前就被他發現。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須做好與危險乃至死亡為伍的覺悟,單純的喜歡不足以支撐前路崎嶇坎坷道路搖搖欲墜的未來。

  擁有靈力的人永遠都無法擺脫力量所帶來的困擾,既然有了強大的力量就必須擔負起與之相應的責任。靈界這個泥潭太深太深,以至於幾乎沒多少人能擺脫它,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幸村儘管已經可以看到鬼怪了,但他在得到力量的時間畢竟還很短。那所謂的無我境界還不能真正的應用到實際生活當中,他甚至還不能分辨出高等鬼怪於人類之間的差別,她不希望把他也拖到這個泥潭當中。

  捂著跳動頻率明顯加快的胸口,柚葉倚著牆緩緩的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這份感情只要放在心裡就好,現在還不可以說出來。說出口的語言是具有力量的,而遵從內心說出來的語言力量更加強大,像她這般擁有特殊靈力的人更是如此。雖然說出口的語言並不一定會成為事實,但卻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到周圍的聽眾,繼而推動事件結果的偏移。

  這並非言靈的力量,因為即便是她遵從內心所說出來的語言也不一定會成為真實,這只不過是最近她在修習的操縱術帶來的副作用罷了。只要能將靈力附加到某樣物質上,她就可以自由的操縱它,而那樣東西甚至包括語言。她最近訓練的太過全神貫注,有時候連說出來的話都會以靈力波動的方式散發出去,從而影響到周圍的人。這樣帶來的後果並不一定會與原話相同,有時候甚至還會完全相反,畢竟影響到旁邊的人不等於絕對會影響到她所關心的那件事。

  她可不能確定自己在說話時到底會不會造成什麼惡劣的後果,這也是她躲著不肯見他的原因之一。既然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靈力,那麼見面什麼的還是放在靈力運用方式穩定下來以後比較好,免得她說出的話帶來不好的後果。看來她必須儘快完善這個新能力了,至少要在全國大賽的決賽之前找到解決的方法。鬱悶的歎了口氣,柚葉轉身向臥室走去。

  全國大賽的決賽已經快要到了,還是抓緊時間訓練吧。說起來自己為什麼要有這樣的能力啊,能操縱物質倒也罷了,操縱語言這一項怎麼看都像是催眠。最近她的這項能力似乎又升級了,沒有靈力的普通人會毫無理由的相信她,就算是自身具有靈力的人也會不自覺的對她報以信任,產生一定的好感。當然,如果對方的靈力很強大的話,她也無法對其產生什麼影響。

  柚葉一邊研究著自己最近發現的新能力,一邊習慣性的記錄了下來。忙著鑽研新事物的她徹底遺忘了自己身上的任務,連帶著把祖父大人要求她快點解決事件回京都的事也忘的一乾二淨。關於靈力的運用幾乎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同出一脈也會有所差別。柚葉在熟練了靈力的基本運用以及神道術的應用之後,就開始琢磨著該如何更好的運用靈力,這項新能力便誕生了。

  所謂靈力附加並不只是將靈力打入到物質內部,難度在於如何令它保持的時間更長一點。因為靈力在離開身體後的一段時間後就會消失,靈力消失後她對於物質的操縱權也會消失。至今她只想出兩個解決方式,一個是將靈力拉成絲線的形狀直接將線的一端打入到物質內部控制它的行動,就如同操縱木偶一般。另一個就是依靠某種靈力載體,延長靈力保存的時間。

  靈力在附加到物質上時性質會隨之發生改變,用以適應各種不同的物質。比如它在打入到液體當中時會迅速散開,形成一張細到無人能夠察覺的大網。靈力網會自動生成超強的吸附力,可以牢牢的鎖定這種液體,免的液體在離開容器後直接灑到地上。這樣的運用方式看起來就像是在操縱傀儡一般,只不過她所操縱的傀儡並不限於木偶罷了。而且這樣的方式並不需要手指的操作,只要打入靈力絲線,她就可以憑意念操縱對方。

  雖然用手操縱會更簡單一些,但用意念的話可以更好的鍛煉自身靈力。就為了這麼個理由,柚葉整整一下午都在練習如何使用意念操縱物質。她在房間裡一直呆到餓得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才發現晚餐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而自己身邊的桌子上正放著一盤已經冷掉了的食物。柚葉疑惑的望著盤子裡看起來十分精緻的食物,無意識的抓了抓頭髮。好奇怪,這盤食物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柚葉猶豫了一會兒,在盤子邊沿輕輕一拍,附上一小團靈力。輕而易舉的操縱著使它浮到半空中,小心翼翼的保持著它的平衡,免的那些看起來很好吃的食物掉到地上。纖長的手指在盤子底部劃了個奇異的符號,隱隱看到一團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盤子裡的食物開始冒著白色的蒸汽。柚葉愉快的夾了一個圓滾滾的丸子放在嘴裡細細咀嚼,柔美的笑臉很快就變成了包子臉,口腔裡冷熱交加的感覺提醒她這個丸子還沒熟透。

  帶著怨念在盤底惡狠狠地劃了一道,紅色光芒明顯比剛才亮了很多。唔,雖然看起來有點焦,但應該還是能吃的。柚葉小心翼翼的夾起一片泛著焦黃色澤的白蘿蔔,滿意的看著白色蒸氣被一小股旋風卷走,愉快的把它吞了下去。還好味道沒怎麼變,就是有一點焦味而已。湊合著填飽了肚子,柚葉剛剛放下盤子就聽到了一陣悅耳卻急促的鈴聲。清脆的鈴聲忽快忽慢的響了一陣,柚葉看著她那不大的背包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無比的微笑。


伽椰子

  用淺紫色紗質發帶綁好銀亮的長髮,帶上輕薄卻結實的黑色手套,牢牢的系緊黑色皮靴上的鞋帶。柚葉背上不大的背包,推開窗戶輕巧的跳了下去,徹底無視了身後那扇已經淪為裝飾的木門。足上纏繞著黑色火焰的大型貓科動物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柚葉身下,碧色的雙眼中蘊含著某種冷冽的情緒,不時的發出低沉的吼聲。柚葉輕輕的落到桃華的背上,黑色的大貓很快就消失在夜色當中。

  德永宅

  德永先生的新婚妻子和美坐在床上,拿著一個小巧的電吹風吹著半濕的烏黑長髮。她滿意的看著這間臥室,不禁為自己的英明決定感到一絲慶倖。當初在買這棟房子的時候,賣主還一定要他們喝一口米酒,說什麼如果覺得米酒味道奇怪就不會賣給他們。雖然她當時確實覺得那酸澀的米酒幾乎令她咽不下去,但她實在很想要這棟看起來很漂亮價格也很便宜的房子。她對房主隱瞞了米酒味道很怪的事實,以極低的價格買到了這棟房子。

  和美環顧著臥室的擺設,滿足的放下小巧的紫色電吹風。看看那個米色原木紋書桌,多麼賞心悅目的顏色;看看那個略顯古舊的衣櫃,配上其他的擺設多有格調;看看那深色的實木地板,多麼光滑而富有色澤;看看那個站在書桌邊渾身慘白的小男孩,多麼可憐淒慘……等等,渾身慘白的小男孩?和美猛的回過頭向後看去,書桌邊空無一人,哪有什麼渾身慘白的小男孩?

  和美微微松了口氣,心裡卻依舊有些慌亂。她呆愣的看著那張書桌,恐懼猶如一道道細細的絲線一般纏繞上來,將她的心臟繃得緊緊地。她坐著的那張床後面,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和美吃了一驚,迅速轉過頭,依舊什麼都沒看到。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個渾身慘白的男孩打開衣櫃的門,無聲無息的鑽了進去。和美僵硬的轉過身,臉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恐懼的看著那個之前還被她稱讚為有格調的衣櫃。

  頭頂的天花板上傳來吱吱咯咯的聲響,和美不由自主的抱緊了胳膊。雖然內心十分恐懼,但強烈的好奇心還是令她拉開了衣櫃門。衣櫃裡除了幾件衣服之外空無一物,而上方吱吱咯咯的聲響正在靠近。和美抬起頭,看到衣櫃上方竟然有一個小小的出口,上面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和美踩著衣櫃裡突出的木條慢慢爬了上去,將頭從那個小小的出口當中伸了出去。

  那是個陰暗無比的閣樓,什麼都看不清楚。和美隱隱約約的看到有什麼東西正停在她的面前,幾縷冰涼的細絲垂到了她扶著閣樓地板的胳膊上。和美掏出手機按了一下,藍瑩瑩的光輝勉強照亮了這一片小小的空間。女子白皙卻毫無血色的臉龐出現在她的眼前,那冰涼的細絲正是她垂下來的黑色長髮。過於青白的臉色昭示著她不屬於活人的身份,濺在臉上的血跡似乎還沒有乾涸。漆黑無機質的大眼睛裡沒有任何神采,女子正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她。

  和美一直抓在手裡的手機啪的掉落在天花板上,閣樓上瞬間便陷入到黑暗當中。模糊中看到一雙沾著血跡的手向她伸了過了,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便被拖了上去。這時德永先生正在向樓上走去,聽到臥室裡的聲響連忙沖了上去。臥室的門並沒有關,德永先生驚懼的發現衣櫃裡一個女人只露出下半身。雙腿正在不斷踢蹬著,並且如同被人拖著一般上升,看那浴衣的款式分明就是自己的妻子!

  德永先生立刻沖過去抱住妻子的腰,拼命的想要把她拉下來。但是不管他怎麼用力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上方傳來的巨大拉力甚至把他也提了起來。德永先生死死的抱住他的妻子和美,始終不曾鬆開手。夫妻二人拼命的掙紮著,企圖逃離這可怕的衣櫃。這時上方傳來的拉力忽然消失了,已經被拖離地面十公分高左右的德永先生重新落到地面上。他飛快的把和美拉了下來,顧不得問一下自己的妻子到底看到了什麼就拉著她向屋外跑去。

  頭頂的天花板上突然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陣類似重物落地的聲響 ,天花板上簌簌的落下一些細密的灰塵。和美呆呆的看著不斷震動著的天花板,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德永先生的胳膊,喃喃的對自己的丈夫說:「勝也,上面,上面有個女鬼。她滿臉是血,還想要把我拖上去,真是太可怕了。」

  德永先生憐惜的抱著幾乎快要縮成一團的和美,正準備說點什麼來安慰她的時候,天花板上再度傳來一聲巨響。德永先生剛才跑得太急,衣櫃的門根本沒來的及關上,此刻倒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衣櫃裡發生的事。剛才衣櫃上方突然有個人影落了下來,現在正有些狼狽的趴在衣櫃裡。從那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人,現在她的形象實在稱不上好。

  有些淩亂的漆黑長髮遮住了她的眼睛,露出來的一部分白皙臉龐上沾著已經開始凝固的血液。白色的衣裙上染滿了暗紅色的血跡,手指慘白的就像是如同放到冰箱裡凍過一般的顏色。女人慢慢抬起頭,冰冷的氣息瘋狂的湧了出來,很快就將德永夫婦圍繞了起來。無機質的黑色眼珠裡滿是瘋狂的恨意,以及不知為何產生的一絲氣惱。衣櫃上方突然跳下來一個纖細的身影,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女人的後背上。

  女人慘白的面孔立刻扭曲了起來,尖銳的指甲在衣櫃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劃痕。少女輕巧的在女人背上狠狠的踩了幾腳,不緊不慢的走出衣櫃。回頭望了正惡狠狠的瞪著她的女人,露出一抹溫柔無比的微笑。毫無誠意的說:「抱歉,沒看到我腳下竟然還有一個人。啊,不對,你根本就已經不是個人了。」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倒楣的女鬼伽椰子連同德永夫婦一同在心中怒吼,就是沒敢說出來。少女若有所覺得轉過身,看到站在門外的德永夫婦,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更加柔美了。粉嫩的唇中吐出了溫柔的語句,只是內容是跟溫柔這個詞完全搭不上邊,「啊咧咧,你們居然還沒死啊,真是命大呢。伽椰子阿姨你的手腳實在是太慢了,從我接到通知開始到現在這麼長時間裡你居然都沒得手?」

  喂喂,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啊。伽椰子和德永夫婦無力的在心裡感歎,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少女捋了一下過長的劉海,以溫柔無比的神色看著正在發呆的德永夫婦。德永先生看到這個表情忽然覺得很眼熟,想了一會兒才想了起來,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子不就是今天下午出現在自家陽臺上的那個女孩嗎?

  那時那個女孩坐在陽臺上,毫不在意自身的危險處境,說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他還以為她是在危言聳聽,現在看來這個女孩那時確實是知道了些什麼。那時她似乎有說過委託人什麼的,現在看來她似乎也知道這個女鬼,難道是她接了什麼跟這棟房子以及這個女鬼有關的任務?可是這孩子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一看就知道是個需要保護的柔弱少女,誰會委託她這麼危險的任務?

  少女清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流下了一滴冷汗。下午那時畢竟隔得很遠,看的不是很清楚。現在近距離一看,沒有戴眼鏡的少女金色的眼睛銳利的幾乎令人心驚肉跳。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寒意將他的四肢緊緊的纏住,他已經完全動彈不得了。這個女孩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無害,她就像是一隻隱藏的很好的貓科動物一般。看起來柔順可愛,實際上正等待著給敵人致命一擊。

  所幸少女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雖然眼神裡蘊含著警告的意味,卻沒有真正把他放在心上。她的姿勢看起來散漫而沒有攻擊性,似乎十分放鬆,完全沒有在意趴在一邊的女鬼。想來她是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已經確定了那個女鬼對她絕對無法產生任何威脅。德永先生忽然毫無理由的安下心來,安撫的輕拍著和美的後背。有這個女孩在,他們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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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雄

  柚葉沖著趴在地上的伽椰子嫣然一笑,那柔柔的淺笑愣是讓專門嚇別人的伽椰子出了一身冷汗。柚葉漫不經心的研究著蔓延在黑色手套上的繁複花紋,絲毫沒有在意對方正在試圖爬起來的行為。伽椰子定了定神,低下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慘慘的牙齒。她的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渾身慘白的男孩子,那個男孩正以憤怒的神情瞪著柚葉,不斷地張大嘴巴發出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的慘叫聲。

  和美看到那個男孩嚇得渾身哆嗦起來,他分明就是剛才那個出現在她臥室裡的男孩!一陣陣淒厲的貓叫聲令她不由的心驚肉跳,腿一軟整個人靠在了德永先生身上。德永先生扶穩了顯然精神狀況不是很好的妻子,慢慢的向後退去。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竟然會對一個比他小了很多的女孩子感到畏懼,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竟然會沒來由的相信這個女孩,但碰上這樣的事躲遠一點總不會有錯不是?

  柚葉仿佛是放棄了繼續研究手套上的花紋,頗為頭痛的揉了揉額角。漫不經心的掃了那個男孩一眼,溫柔的微笑著說道:「啊啦,用不著這麼戒備吧,我們有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伽椰子阿姨,我不就是剛才踢了你幾腳嗎?用不著這麼記仇吧。你會從上面掉下來完全是因為你自己沒注意到周圍的環境,我剛才踢的時候又沒怎麼用力。打打殺殺的多傷和氣,我們不如一起坐下來喝杯茶如何?」

  沒什麼深仇大恨你踢我幹嘛!伽椰子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渾身散發著強烈的幾乎快要實質化的怨念。本來她是想趁著和美落單把她拖到閣樓上殺掉,可是誰知道就在她快要得手的時候德永先生忽然進來了。她雖然已經成為了厲鬼,但鬼齡畢竟只有五年,同時對付兩個人還是有些吃力。但她又不甘心到手的獵物就這麼飛掉,只好同德永夫婦玩拉鋸戰了。

  最令她鬱悶的是,就在和美快要被她拖上閣樓,連德永先生都被拉上來一段距離的時候,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卻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這女孩一出來就不由分說的猛踢了她一腳,與柔弱外形完全不相稱的力道令她直接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天花板上。還沒等她緩過神來那女孩又沖了上來,一連串的攻擊幾乎讓她招架不過來。最後竟然被她一腳踢了下來,還在別人面前被她狠狠的踩在了腳下,真是她伽椰子鬼生的一大恥辱啊。

  環顧了落滿灰塵的臥室一眼,伽椰子忽然滿心悲憤。她那吊頂雕花的天花板啊,本來就不是很結實,被這麼一折騰肯定支撐不了多久了。她那米色原木紋書桌啊,已經被剛才的震動中翻倒的花瓶裡流出來的水泡了,在這麼泡下去說不定會爛掉的。她那雖然有些舊卻會顯的很有格調的衣櫃啊,被她從半空中掉下來這麼一砸,以後還能用嗎?她那光可鑒人的深色實木地板啊,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雖然她時常會出來嚇嚇人,順便把樓下的東西亂翻一通給別人製造麻煩,但樓上的這間臥室她卻是從來都沒亂動過。這是她的兒子俊雄的房間,他一向很喜歡在這間屋子裡畫畫。雖然收拾起來很麻煩,但看著她的兒子畫畫的模樣她也會很高興,從來都不抱怨什麼。一向乾淨整潔的房間竟然被折騰成這麼一副地震過後的景象,實在令她很火大。

  伽椰子一怒之下忘記了剛才過於明顯的實力差距,朝著似乎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柚葉撲了上去。柚葉似笑非笑的掃了伽椰子一眼,嘴角的弧度在伽椰子看來憑添了幾分嘲諷的意味。伽椰子的面前忽然湧出無數透明的絲線,迅速的結成一張大網,趁她還沒來得及刹住車便將她牢牢的捆了個結實。這樣一來,看起來反而像是伽椰子自己一頭撞到了網上一般。

  伽椰子努力的掙紮著,企圖從網中脫身。偏偏那張透明的網越掙越緊,反而捆的越發結實了。她雖然是鬼怪當中最為暴戾的厲鬼,但畢竟鬼齡尚短,對現在的柚葉來說還算不上威脅。伽椰子生前不過是一個性格有些陰暗的普通家庭主婦,死後成為厲鬼也勉強算是屬於自學成才。她畢竟不能同經過了正規訓練的柚葉相提並論,至少在靈力運用方面兩人完全不在同一個等級上。

  伽椰子的鬼生到底還比較短,她現在知道的攻擊方式無非就是自行領悟的抓掐咬撓拖等潑婦十八式。她身上的怨氣雖然濃烈,卻絲毫不懂得如何運用。她這一方面倒是和TOKI很像,都是只懂得運用蠻力應對的類型。不對,TOKI至少還懂得如何收斂靈氣,看樣子不過是暫時沒開發招數而已。而伽椰子無人教導也只不過是知道使用怨氣會令她的速度和力量大幅度上升而已,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菜鳥而已。

  而柚葉卻可以趁著伽椰子沒有注意到,花費無數的心思布下堪稱天羅地網的靈力絲線。她可以一邊面不改色的吸引伽椰子的注意力,一邊暗暗計算靈力絲線在彈出後會走過的線路以及互相碰撞後會產生的轉向。她可以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放鬆伽椰子的警惕,令她認為自己過於自大根本不曾把她放在眼裡。事實上柚葉從來都不會小看任何可能會和她打交道的人,無論對方是人類還是非人類。

  俊雄猛的朝他的母親撲了過去,那姿勢居然與伽椰子剛才撲向柚葉時如出一轍。柚葉扶額輕歎了一聲,狀似無奈的樣子,嘴角卻扯出一個小小的弧度。俊雄拼命地撕扯著纏繞在伽椰子身上的透明絲線,全然不顧手上新添的一道道細細的傷口。那靈力絲線看似極細卻是強韌無比,在接觸到他的皮膚時甚至泛起了一絲絲藍色的電光。慘白的小臉上焦躁的神色一覽無遺,在這一刻他只不過是個想要救出母親的孩子罷了。

  柚葉金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半抬的手臂又放了下來。也許是看到了俊雄強忍著痛苦的表情,也許是靈力絲網罩在身上實在很難受,伽椰子的神情忽然瘋狂了起來。她拼命的掙紮著,將俊雄甩到了一邊,身上細細的絲線寸寸斷裂。透明的細絲很快就消融在空氣當中,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般。俊雄雖然被甩到了地上,臉上卻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柚葉淡淡的注視著破網而出的伽椰子,臉上並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伽椰子滿臉獰猙的瞪著柚葉,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撲過來的模樣。柚葉一步步的向伽椰子走了過去,仿佛篤定她不會突然暴起傷人一般。伽椰子倒也沉得住氣,一動不動的看著柚葉離開越來越近。俊雄臉上雖然還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眼睛裡卻透露出幾分焦急和畏懼。他同樣沒有動彈,靜靜的看著那個看似纖弱的少女。

  柚葉在伽椰子面前停了下來,看著她那已經扭曲了的臉龐,銳利的金色眼睛裡掠過一抹憐憫。她伸手從背後抽出一把精緻的檀木摺扇,對狠瞪著她的伽椰子微微一笑,柔柔的說:「放心吧,伽椰子阿姨,死後的世界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如果有一天厭倦了在那個世界裡的生活,你也可以選擇轉世投胎。希望你下一世能夠活得快樂一些,不要再被過去的仇恨束縛住了。」

  摺扇輕輕敲在伽椰子的額心,伽椰子依然不閃不避的站在原地。她惶急的看著柚葉身側的俊雄,身體不受控制一般的呆立在原地,只有右手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一下。柚葉垂下眼簾斂住金色的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流光,淡淡的說了下去:「本來將你們送到彼岸並不是我的任務,但偶爾做一次也無妨。最後我不得不稱讚你一句,在我靈力絲網的絕對掌控之下竟然還能動彈,雖然僅僅只是手指。」

  看著伽椰子逐漸幻化成一片藍色的螢光,留戀的眼神卻一直停留在躺在地上的俊雄身上。柚葉微微停頓了一下,笑著說了下去:「不必擔心,你的孩子俊雄我也會送到那裡去的。雖然並不確定能不能送到同一個地點,但至少身處同一個世界。想要再次見到他的話就自己去尋找吧,總有一天可以見到他的。」

  檀木摺扇同樣落在了無法閃避的俊雄額頭上,那個看著自己母親消失的孩子臉上的怨恨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淡漠的平靜。漆黑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一絲波瀾,只有在看到那片藍色的螢光時才透露出些微的溫柔。魂魄被送到彼岸的時候,送魂的人並不能控制魂魄到達的地點。這個一直依賴著母親的孩子也許再也無法見到自己的母親,但總比繼續背負著母親的仇恨來的幸福。


本家

  黑色的地獄蝶打開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柚葉靜靜的看著男孩消失在藍色螢光當中。一隻體型嬌小的翠色鳥兒從窗外滑翔進來,穩穩的停在了柚葉的肩上。鳥兒清脆的鳴叫著似乎在說這些什麼,還不時的用小小的腦袋磨蹭著佈滿了綠色羽毛的美麗翅膀。柚葉轉過頭看著站在門外向裡張望的德永夫婦,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甜美的笑容。只是配合上身後一片藍瑩瑩的光點作為背景,那張柔美的笑臉看起來反而顯的有些詭異。

  「伽椰子和她的兒子俊雄已經往生去了,我的任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雖然另一個和她有關的怨靈佐伯剛雄並不在這裡,也沒有被消滅掉,但那顯然已經超出了我的任務範圍,我並不需要插手幹預。」柚葉笑眯眯的看著雖然有些畏懼卻還是把他的妻子護在身後的德永先生,聲音顯得有些空靈而玄妙,仿佛這聲音來自世界的盡頭一般,「畢竟我接的任務只是在可能的情況下消滅存在於這個屋子裡的怨靈,佐伯可不在這個範圍之內呢。那麼,我先告辭了,兩位。」

  德永夫婦只覺得頭腦中一片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陷入到一片濃重的黑暗當中。兩人直挺挺的向地板上倒了下去,全然不顧地板上厚厚的一層灰塵。模模糊糊當中聽到少女輕聲細語的說了些什麼,想要仔細分辨時卻又仿佛什麼都聽不到。柚葉滿意的笑了笑,這次的行動也不算毫無收穫,至少靈力絲網和催眠這兩項能力的效果已經得到驗證了。接下來就要找個時間來開發這兩項能力的衍生功能了,總覺得這兩項能力應該還可以更進一步。

  坐在大型貓科動物的背上,柚葉撫摸著桃華順直細軟的毛髮,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桃華帶著柚葉飛快的到達寄住的神社,直接從那扇還開著的窗子裡鑽了進去。柚葉隨手扔下背包,伸了個懶腰就一頭栽倒在床鋪上。金色的眼睛緩緩的闔上,一整天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的柚葉就這麼直接趴在床上睡著了。小巧的黑貓無奈的搖了搖頭,邁著優雅的步伐拖過一床潔白的被子蓋在了柚葉的身上,順便在同樣潔白的床單上留下了一連串精緻的黑色梅花爪印。

  隱在房間一角的手機閃爍著藍色的螢光,幸村精市四個大字正在不停的閃爍著。過了一會兒,手機停止了閃爍,那個角落也很快暗了下來。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小巧的手機外螢幕上「16通未接來電」的字樣同樣歸於沉寂。同一時間神奈川的某處,某個有著藍紫色髮絲鳶紫色眼睛的絕美少年輕輕的掛斷了電話。纖細優雅的少年臉上浮現出一抹清淺柔和的微笑,背後仿佛盛開了大片大片嬌嫩欲滴的純白色百合花,使他整個人都顯的溫柔無比。

  纖長白皙的手指握緊了無辜的手機,微微泛白的關節稍稍暴露出他真正的情緒。幸村臉上洋溢著溫暖柔和的笑容,只是不知為何反而令人渾身寒毛倒豎,幸虧現在並沒有任何人看到。他走到窗前一把拉上窗簾,將一泓柔和的月光擋在了窗外。幸村背靠著窗戶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麼,很快又往手機上按了幾下繼續打起電話來。聽到對方顯然不甚清醒的問候,幸村再度揚起了溫柔的笑容。

  **第二天**

  柚葉伸了個懶腰爬了起來,扯了扯身上起皺的衣服煩惱的歎了口氣。昨晚回到神社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幾乎是一沾到床就睡著了,連昨晚出門時穿的衣服都忘記換下來了。不過,昨天還真是難得的睡了個好覺啊。柚葉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目光挪到了角落裡那個安靜的銀白色手機上。她抓了抓頭髮沖著自家手機招了招手,小巧的手機直接飛入了她的手心當中。

  看到螢幕上十分顯眼的「16通未接來電」的字樣,柚葉猛的有了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手指微微顫抖著點了一下手機上「查看未接來電」的選項,柚葉痛苦的哀歎了一聲。那個對方恰好就是自己避之不及偏偏又想躲不行的人物,現在這麼多通電話她都沒接,他絕對會生氣的。越是溫柔的人生氣起來就越恐怖,尤其是像幸村這樣表面溫柔實際霸道腹黑到骨子裡的人,她昨晚回來的時候怎麼就忘了要看一眼手機了呢?

  煩惱的扯了扯銀亮的長髮,柚葉鴕鳥的將手機丟到一邊,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換下身上皺皺巴巴的衣服,背上小巧的背包,連早餐都沒吃,向神社的主人道了聲別之後就離開了神社。柚葉隨意的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召出鴖鳥毫不客氣的坐上它的脊背向京都方向飛了過去。翠色的鳥兒在天際一閃而逝,不曾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那只奇異的鳥兒。

  再過三天就是全國大賽了,貌似她答應過幸村要去看他的比賽?幸村那傢夥還真是厲害,明明一開始只是邀請她去逛祭典的,誰知道竟然變成了看決賽,還說什麼全國大賽結束後再約她出去。一次的邀請就這麼變成了兩次,偏偏還不能拒絕。不過,既然答應下來了也不能反悔,到時候再和他好好談一下吧。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明天的祭典,她的祖父大人可是指明了要讓她參加呢。

  甩甩頭將頭腦中大量煩亂的心思拋開,柚葉握緊了鴖背後的羽毛享受著高空中的疾風刮在臉上的感覺。靈力確實是很有用處呢,這樣猛烈的風若是撞上普通人絕對會將他們卷飛,但碰上她也就無可奈何了。像她現在這樣,靈力在體內時時刻刻的運轉,不但改造強化了自身的力量還抵消了大半風力,可以稱得上是一舉兩得了。靈力這東西果然不愧是靈界眾人不斷追逐的物件,實在太適合殺人滅口居家旅行了。

  遠遠的看到了環繞著京都的山脈,鴖加快速度向前沖去。不多時一棟異常恢弘的古老建築就出現在他們面前,延續了平安京風格的古老宅院散發著濃濃的滄桑感。雖然看起來就像是京都隨處可見的普通建築,但只要走近一點就可以感覺到一絲與季節相悖的清涼之氣。這裡就是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歷史的十二神本家,京都記憶體在時間僅次於皇宮內裡的地方。


大文字燒

  熊熊烈焰升騰而起,很快就在山坡上蔓延開來,輝煌而熱烈的燃燒著,很快就組成了一個燃燒著的「大」字。熾烈的紅色火焰在黑夜中格外顯眼,無論你站在京都的哪一個角落都能看的到它的存在。柚葉遠遠的看到「妙」「法」兩字被同時點燃,不自覺的松了口氣。這兩個字要同時點燃,但點這兩個字的人又相互不能看到對方,只能通過高樓上的指令中心來發佈命令,想要在時間上達到同步實在不太容易。

  側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幾人,柚葉無聲的歎了口氣。祖父十二神蓼風就站在她的身側,看似莊重肅穆的神色裡透露出些微煩躁。業抱著隼人站在他們的側後方,俊逸的臉色有些擔憂的神色。只有年僅三歲的隼人小豆丁還是平常那副伶俐可愛的模樣,瞪著金色的貓眼好奇的東張西望。柚葉看著接下來的船形和鳥居形依次被點燃,鳥居火倒映在水中的影像泛著粼粼波光,美麗無比。

  五山送火的盛典已經開始了,夜幕中無數煙花組成絢爛繽紛的圖案,燃燒著它們那一世的輝煌。柚葉深深的看了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突然轉過身不再去看背後那美麗的夜景。清爽的微風拂動衣角,垂至腳踝的振袖舒卷飄飛,銀髮金瞳的少女柔和的微笑著。明明是個看起來柔和溫潤的女孩子,身上穿的也是能顯出莊重、安穩、寧靜的和服,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卻張揚的顯露出她平常難得一見的氣勢,淩厲的仿佛要把膽敢阻攔在她身前的所有障礙統統撕碎一般。

  柚葉臉上柔和的笑容在淩厲氣勢的映襯下生生多出一分難以言喻的意味,微微顯露出平日裡藏的很好的獠牙。無論外表再怎麼溫和無害,本質上鋒利的獠牙和尖銳的爪子也不會消失,只不過被藏得太好以至於沒有多少人發現罷了。她身上穿著月白色的大振袖和服,袖口繡著精緻細密的金色紋樣。領口和袖口處還滾了一圈紅邊,衣擺底部印染成黑色,散落的分佈著幾隻金線繡成的狐紋。柚葉回首嫣然一笑,在漫天煙花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柔美動人,剛才那一瞬間的淩厲如同虛幻的泡沫一般徹底消融。

  「祖父大人,輪到我們了。」柚葉仰起頭看著蓼風,嘴角輕揚笑的柔和而溫暖。她並沒有戴眼鏡,銳利的金色眼睛毫無保留的顯露在蓼風面前。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都如同一個普通女孩一般,只有那略顯涼薄的聲音和金屬一般冷質的金色眼睛顯出了一絲違和感。

  白衣紅裙的巫女們跳著據說可以讓神開心的舞蹈,穿著淺色祭祀服的樂師們彈奏著節拍鮮明的古調。這些精挑細選出來的玉依媛(巫女的一種)們頭戴花簪手持神樂鈴和金銀扇,舞姿雖然單調卻卻帶著別致的韻味。隨著一陣陣清脆的鈴鐺聲響,合著樂師們的節拍,帶來了別樣的感受。常人無法看到的靈力氣流在她們身邊盤旋而過,帶起若有似無的清嘯聲,卷起陣陣清風。

  這就是巫女們的舞蹈,沒有舉手投足間嫵媚的風情,沒有變化多端流傳廣泛的音樂,也沒有華美多彩種類繁複的舞衣。或許它確實在旁人看起來有些單調乏味,音樂過於正式肅穆,但卻沒有人會否認這樣的舞蹈。即使看不到那輕靈飄逸的靈力氣流,也能感受的到那股環繞在她們身邊的清淨氣場。這個地方的每一寸空間都已經被靈氣侵染,每一縷風都是靈力流動帶來的湧動,這是獻給神的舞蹈。

  蓼風頗為自得的看著這群神色肅穆的巫女們,眉宇間的煩躁之色早已一掃而空。在這個科技發展日新月異的世界裡,能培養出這些靈力純淨而充足的巫女著實不易,單憑這一點便足以令他為此自豪。柚葉則是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家祖父一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祖父大人把她召回的原因似乎是因為某個巫女受傷了吧,現在來看似乎完全不是那回事嘛。

  看看這群巫女們的舞蹈就可以知道,這樣的默契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起來的。祖父大人雖然急著把她找回去,可是在她到達本家後卻並沒有被要求去參加巫女們的排練。在整個本家都在為這次的祭典忙碌的時候,她倒成了本家最清閒的一個。雖然本來就懷疑祖父大人是在騙人,但到了晚上看到祖父大人為自己準備的正裝時還是嚇了一跳。

  雖然說隆重的儀式一般都選擇紅色或者白色,因為白色代表神聖、純潔,紅色則象徵著魔力。雖然現在沒有多少人會在意這一點,但像他們這樣特殊的家族反而最在意這一點。月白色的大振袖和服可不像是作為巫女在祭典上應該穿的衣服,穿著這樣華麗的和服反而倒像是要她親自去舉行這個儀式一樣。

  無意間在不遠處看到某個很眼熟的身影,柚葉立刻揚起最為溫柔甜美的笑容走了過去。那人穿著白色祭祀服,頭上戴著黑色高頂帽子,手上還執著一柄不起眼的黑色摺扇,看起來倒像是個普通的祭祀一般。遠遠的看到柚葉的到來,站在他身邊的那群人開始低低的交頭接耳。柚葉完全無視了那群人,逕自走到那個祭祀身邊,笑著說:「叔叔大人,原來您也來了啊。」

  「柚葉,」照用摺扇輕輕敲擊著掌心,一副欣賞的表情,「這身衣服很適合你。」

  「叔叔大人,」柚葉笑的燦爛無比,周身似乎都在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您知道為什麼祖父大人會要求我參加祭典嗎?我一直很困惑呢,祖父大人說是人手不夠用,可是今晚的儀式好像完全不需要用到我呢。」

  「父親沒有說過嗎?這次的儀式跟往常不同,並不只是為了指引滯留於世的魂魄們,還是為了向身在彼岸的那兩位大人傳達關於十二神家的訊息。而這項工作需要一位元元靈力足夠純淨足夠強大的巫女,實力太弱的話根本無法做到。本家培養出來的巫女們雖然也有實力不錯的,但年齡上都不太適合。而年僅十四歲卻已經可以完全掌控屬於你自己的力量,並且與那兩位大人有著直系血緣關係的你就是最合適的人選。」照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壓低聲音耐心的解釋了一下。

  柚葉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閱讀過族譜的她自然知道照所說的「那兩位大人」是指的誰,族譜上關於她們的記載幾乎沒有多少人有資格看到。她也是僅僅知道有這兩個人的存在,唯一真正瞭解那兩位大人的人也許只有祖父大人。她們縱使身在地獄卻依然維護著十二神家,發誓生生世世守護十二神家,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啊。

  柚葉定了定神,敏銳的抓住了剛才的談話中透露出來的訊息,篤定的說:「這樣的儀式應該不是每年都有吧。」

  「當然不是,這樣的儀式每20年才會舉行一次。」照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不是很好看。

  柚葉略一思索,好奇的問:「那如果要舉行儀式的時候,偏偏沒有合適的巫女怎麼辦?」

  「……」照可疑的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從本家裡找一個適合的人選裝扮成巫女。」

  「……」柚葉聯想到某個可能性,額上滑下了一堆黑線。找適合的人選裝扮成巫女,也就是說並不一定要是個女孩子對吧。據說祖父大人那一代只有他一個男孩,祖父大人也只有三個孩子。而大伯宗貞沒有靈力,自然只有觀禮的份,那麼唯一合適的也就只有父親和叔叔了。柚葉猛地搖了搖頭,企圖找個理由將那可怕的想法趕走。按說祖父大人的性格再怎麼惡劣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孩子裝扮成巫女才對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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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盛夏時光,連早上都比平日裡來的燥熱。然而現在站在這棟古老的宅院面前時,卻可以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陣陣清涼。周圍蒼翠的樹木揮舞著枝椏,仿佛是在歡迎客人的到來一般。內心深處的一抹浮躁漸漸消失,有些發熱的頭腦總算恢復了正常。眼前散發著淡淡的樟樹香氣的木質大門上刻畫著簡潔的雙狐望月圖案,那輕靈的筆觸令它們看起來像是就要活過來一般。

  幸村有些好奇的注視著門上的狐狸,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現在正杵在別人家門口的事實。大門上一左一右兩隻狐狸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似乎正在饒有興致的觀察著他。幸村入神的看著這兩隻宛如活物一般的狐狸,柔美的臉上露出些微驚訝的神色。當中一隻狐狸尾巴輕輕一掃,令木門上泛起一絲漣漪。忽然迎面卷來一陣大風,卷起陣陣沙塵。幸村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免的沙塵入眼。

  睜開眼睛,木門上兩隻狐狸依舊在望著天邊的明月,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幻覺一般。大門突然從裡面被人推開,一個身穿深藍色簡易和服的女子走了出來。那個女子看起來大概剛滿二十,看到他站在外面並沒有任何以外的神色。女子在他面前停下腳步,朝著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輕聲說:「家主大人請您進去。」

  幸村跟在女子身後,雖然有滿肚子疑惑要問,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他剛才並沒有察覺到附近有人在,也沒有上前敲門,但別人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就站在門外,甚至派人前來請他進去。這樣的事也許在他看來非常不可思議,但看那女子平靜的神色便知道,對於他們來說這其實很正常。院子裡不時的有些紅白相間的身影出沒,許許多多種類各異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來飛去。

  這裡從外面看起來與京都其他的建築別無二致,但這門內及閘外的差別卻有如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從某一方面來說,這一點和某個女孩很相似。都是如此的表裡不一,將豐富的內涵深深的埋藏起來,甚至不屑於任何人的發掘。好像所有跟那個女孩有關的人事物都有些與眾不同,或者應該說是不太正常?幸村摸了摸鼻子,拒絕考慮關於自己是否正常的無聊問題。眼角的餘光瞥到天空中一道看起來很眼熟的綠色影子,幸村滿意的揚起了唇角。

  女子將他帶到一個房間面前敲了敲門,拉開房門後便自己退下了。幸村進門後看到一老一少兩人坐在榻榻米上,兩人同時以惡狠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主座上那個老人看起來神情嚴肅,一雙金色的眼睛銳利如同鷹隼。而那個年輕人看起來詭異的有些眼熟,俊逸的臉上似乎有些不太滿意的神色。老人輕咳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迅速的調整到溫和而不失嚴肅,速度快得令人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柚葉左腳向前邁了一步,穩定上半身,右手執箭搭在弓上。箭上弦後,兩隻手將弓與箭高舉過頭。一手托弓一手拉弦(連著箭末的羽毛),左右張開雙手,並把弓箭拉到自己的視線水準位置。沉穩的瞄準標靶,一箭射了出去①。沒有去看那一箭的成績,柚葉對自己的弓道水準心知肚明。她實在不怎麼擅長弓道,相比較之下她更習慣用走敏捷路線的小太刀或者匕首。

  收起弓箭柚葉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將早上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馬尾辮扯的亂七八糟。不知為何剛才那一瞬間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原本平靜的內心突然一陣煩亂。柚葉找不出自己煩躁的原因,乾脆回到房裡換了件衣服準備到院子裡去散散步。她平時射箭的成績就不算太好,眼前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自然也練不成箭了。

  踏著絳紅色木屐慢慢的走在院子裡,嗅著空氣中淡淡的樟木香氣,煩躁的內心總算稍稍平和了一點。遠遠的看見空中飛來飛去的鳥兒,不覺有些好笑。似乎他們家的人都特別喜歡用鳥兒通信,這群可憐的鳥兒飛過的地方估計比普通的鳥兒要多的多。一道綠色的影子從空中俯衝下來,輕盈的落在了柚葉的肩上,在柚葉耳邊低聲鳴叫著。

  柚葉一面慢慢的走著,一面聽鴖嘰嘰喳喳的談論著別人的八卦。初時神色還很悠閒,過了沒多久就變得有些驚訝。柚葉微微加快了腳步,朝著自家祖父大人的會客室走了過去。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但這對她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好消息。上次的事估計惹他生氣了,現在去見他說不定就會被他生吞活剝了。但如果她避而不見的話,他說不定就會被祖父大人和業給拆了。

  不是她對他沒信心,蓼風那老狐狸實在太奸猾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人繞進圈套裡去了。幸村他雖然現在已經黑到了骨子裡,但距離祖父大人的程度還是差了點。他上一次見到業的時候,兩人似乎都沒給對方留下什麼好印象。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萬一兩人統一了戰線,幸村輸定了。

  「進來吧。」柚葉剛剛走到門外,就聽到一個略帶威嚴的聲音傳了出來。

  柚葉揚起平日裡常用的微笑,拉開門走了進去。不著痕跡的掃視了會客室一圈,看到了那個自己最近一直在躲著的人。他正端著茶杯準備放下,看見她進來手勢微微停頓了一下,臉上溫柔的笑容顯得更加燦爛了。祖父大人則是以曖昧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剛好被她看了個正著。業的臉色有些發黑,在看到她時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柚葉,這位客人第一次來我們家,你就帶他去轉轉吧。」蓼風不等柚葉開口就做出了這麼一個決定。

  柚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業那張正向鍋底過度的俊臉,答應了下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會客室,慢慢的向後院走去。幸村專注的看著站在他前方的柚葉,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幸村一直沉默著,柚葉也沒有開口,一直到他們走到院子裡引水用的竹筒旁邊才停了下來。

  剛才柚葉一進門的時候,看到身穿天藍色刺繡小團花和服的她,他的心跳似乎停了兩秒,到現在都沒有恢復正常的速度。沒見到她之前有很多話想說,但在見到她之後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天晚上她一直沒接他的電話,害他為此擔心了很久,怕她是不是生病了。他一直沒敢往壞處想,就怕自己不幸猜中了事實。他並不害怕別的什麼,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個他心愛的女孩會在他的生命裡消失。

  被幸村過度熱切的視線看得渾身不自在,柚葉別過頭看著院子角落裡的一叢竹子,試圖忽視這樣熾烈的目光。略微舒服了一點的柚葉偏過頭看了一眼自動自發的站到她身側的某人,他那柔和的側臉上似乎多了點什麼。可惜在她還沒分辨出他的情緒變化之前就已經消失了,臉上只剩下那溫和的微笑。柚葉有些困惑的看著他那雙鳶紫色的眼睛,淡淡的問道:「精市,你怎麼來了?」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都沒到你家拜會一下長輩,有些不太禮貌。」幸村貪戀的看著她難得沒戴眼鏡的模樣,鳶紫色的眼睛裡溢滿了溫柔,「再加上很久沒有見到你了,所以想來看看你。」

  柚葉不太自然的轉過頭,耳根開始微微泛紅。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四天,這樣短的時間在他看來卻已經可以稱為很久。雖然她已經很努力的想要將自己的思路掰回正航軌道,但還是很難控制自己不去往歪處想。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次看望,聽他說來卻好像是交往了很久的戀人來拜會家長一般。剛剛聯想到這一點,柚葉的臉就迅速的蔓延上一層粉色,耳根看起來更紅了。

  注意到這一點的幸村立刻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柔和。故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哀怨,幸村臉上調整出略顯憂鬱的表情,以壓抑低沉的語調開口說道:「柚葉,你不想見到我嗎?也是呢,我連個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自己過來了,一定給柚葉你帶來困擾了吧。本來我是想先給你打個電話告訴你的,可是你可能正在忙,一直沒接電話,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不過我也真是笨呢,你一直沒給我回電話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你其實不想見我的吧。」

  「沒有!絕對沒有!」柚葉被幸村怨婦一般的語氣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不加思索的否認著,「前天晚上我只是睡得太沉了沒注意到有未接電話,昨天一整天都忙著準備盂蘭盆節的儀式,根本沒有一刻空閒的時間。精市,我沒有不想見你,也不是不想接你的電話,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而已。

  看到幸村臉上浮現的笑意,柚葉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有些發愣的看著他。他那雙鳶紫色的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她,那份濃厚的色彩絲毫沒有加以掩飾。那雙溫柔的眼睛裡蘊含的東西太深太深,令她只覺得不想去接觸。那樣的情感太過熾烈,仿佛會灼燒到靈魂一般。少年看似柔和的面孔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令她不由自主的有些不知所措,在他那包含了太多感情的目光注視下紅透了臉。

  「柚葉,你應該知道的。」看到柚葉難得一見的羞澀神情,幸村微笑著說了出來,「我喜歡你很久了,只是一直沒來得及說出來罷了,你願意接受我嗎?」

  柚葉深深的注視著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所想一般,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複雜。幸村毫不退縮的任她打量著,如玉的臉龐上泛著淺淺的粉色。柚葉忽然微笑起來,小聲說:「雖然不知道談戀愛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不過,我可以試一下。」


全國大賽決賽

  柚葉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倚在球場附近的一棵大樹下,周圍三三兩兩的觀眾談論著什麼從她身邊經過。明明是個已經融入在人群當中的人,可是那抹單薄的身影卻又顯的如此的格格不入,使柚葉輕易的發現了她的存在。果然,無論外表再怎麼相近,無論她表現的再怎麼普通,她還是無法真正的融入到這個人類世界當中來。真正束縛住她的,到底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個人還是她自己?

  「小瞳,」柚葉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的身側,笑眯眯的說,「你不是最近在陪著宇多源嗎,怎麼有空來看這種對你來說很無聊的比賽?」

  「他想過來為自己的學校加油,所以我也跟來了。」然生瞳淡淡的說著,神色有些低落,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他去買飲料了,要我留在這裡等他。柚葉,我討厭等待。」

  「小瞳,你們鬧彆扭了嗎?」柚葉疑惑的看著她,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瞳這副抑鬱的模樣。隱藏在她身上的高傲與倔強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疲憊。

  「沒有,只是我們已經無法再繼續一起走下去了。」小瞳淡淡的說著,沒有在意柚葉驚異的眼神,「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可他的身份太過敏感,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原因放棄大家千多年來的努力。如果他是個妖怪該多好,哪怕他是最低等的我也不會介意,我會在我的身邊為他留下一個位置。如果他只是個普通人該多好,我可以守著他直到他老去,看著他傾盡一生來愛我。可是他卻偏偏是喚出那個人的鑰匙,為什麼,偏偏會是他呢?」

  「小瞳,你尋找了一千多年,到底是在追尋他的腳步還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柚葉輕歎了一聲,淡淡的說了下去,「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尋找早就已經成了習慣,你真的確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你剛剛說過你討厭等待,可你還是願意在這裡等他回來找你的,不然你也不會站在這裡了。茨木,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建議你在決定好之前先去和星熊商議一下。你看,他已經回來了。」

  不遠處那個溫潤的少年捧著一罐熱氣騰騰的牛奶走了過來,柔和的臉上滿是溫暖的笑意,正如同那罐暖暖的牛奶一般。柚葉悄悄的在他走過來之前就先行離開了,朝著不遠處另一個目標人物走了過去。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的少年們圍在一起,有些不安的看著前方的三個身影。柚葉直接忽略掉眼前擋路的一大群人以及站在目標人物身邊,怎麼看都比目標人物顯眼的兩個少年,徑直向前走去。

  目標人物身邊的兩個人就是立海大這次的對手青學的成員,幸村以前有對她說起過這些人。一個緊皺著眉毛身上不停的散發著寒氣,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看這特徵應該是青學的部長手塚國光。另一個睜著一雙湛藍色的眼睛直視著目標人物,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擔憂。這個雖然沒有在笑,但應該就是青學的天才不二周助了吧。目標人物拉著青學部長的胳膊,抓著他那已經完全變成了青紫色的手肘。另一隻手拿著一條銀鏈,上面掛著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金色鈴鐺。

  「你想讓手塚部長的手臂壞掉是吧!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目的!我可是網球齡有兩年的……」一個同樣穿著藍白相間運動服的矮個子少年用近乎公鴨嗓子一般的聲音說著,手指直直的指向目標人物。

  柚葉腳步猛的頓了一下,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出鬧劇。雖然目標人物看起來似乎遇到了一點點麻煩,但目前也用不著她出面。而且,能看到這位可愛的小堂妹吃癟也實在很有利於她的愉快心情啊。不過,柚葉瞄了一眼那個男孩奇怪的一字眉,微微皺起了眉毛。她們十二神家的人,還輪不到外人來指責。

  「……哼嗯,真是好膽量呢……」不遠處那個同樣有著銀髮金瞳的少女輕笑了一聲,將那條銀鏈一圈一圈的繞在手塚受傷的手肘上……「崛尾君是吧。現在越前還沒到場,你這麼早就暴露身份可以嗎?放心,這只是‘誓約之鏈’,不會對你的手塚部長造成影響的……在他不違背規則的前提下。」

  誓約之鏈?就那麼一根僅僅是掛了狐狸送的鈴鐺的鏈子,居然也可以叫做誓約之鏈?照這樣來看,自家堂妹還是繼承了一點十二神家的傳統的。十二神家的人,似乎天生在騙人這一方面格外有說服力,她還以為自家堂妹已經快要成為十二神家唯一的一個內外皆白的生物了呢。柚葉笑眯眯的看著自家堂妹的精彩表演,幾乎要幫她鼓鼓掌了。

  幾天不見她的表演才能倒是提升了不少,唬人的效果很不錯,至少那幾個看起來是一年生的少年已經相信了。剩下的人雖然臉上有些疑惑,但並沒有沒神經的直接問出口。倒是一個留著奇怪的蘑菇頭的少年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鍥而不捨的問了下去:「規則……是什麼?違背了規則,又會怎麼樣?」

  「哼嗯嗯,規則啊……七十二小時不能摘下,包括洗澡也是。」小TOKI輕輕的拍了拍鏈子上小小的金色鈴鐺,「至於違背了規則……」

  呵呵,編不下去了吧,算了,讓姐姐我幫幫你好了。柚葉笑的有些狡黠,微微調動起些微靈力混在自己身邊,順著TOKI的話接了下去:「違背了規則,這位元部長桑的手臂可是會被絞成一段一段的哦∼!」

  背對著她的少年們身形僵硬了一下,紛紛側過頭去看著她,顯然是被她嚇了一跳。柚葉一步一步的從臺階上走了下來,與站在前方的少女眼神交匯,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只要是熟悉她的人看到她的這個笑容就可以知道,此刻的她危險程度絕對已經破表。TOKI同樣挑起嘴角,非常乾脆的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這位部長桑,可不要小看‘誓約之鏈’的力量噢……」柚葉走到TOKI身前,金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優雅的打了個響指。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那個一字眉少年頭頂上雪白的網球帽,帽檐從帽子上斷裂開來,墜落在地。那個她一直看不順眼的一字眉小鬼頭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一片,與僅剩的白色無簷瓜皮帽相映成趣,剩下的人也都愣住了。靈力絲線轉換性質之後再配合上靈力分子振動的高速度可以輕易的切割堅逾鋼鐵的物質,更別提這麼普通的一頂帽子了。

  「這位瘦小的十二神監督再怎麼說,也是我們京都巫術(巫女和神道術)世家本家的人呢……」柚葉回過頭對著呆愣的眾人嫣然一笑,頭頂上似乎在閃耀著金色的光環,看起來溫暖無比。帶著奇怪的方框眼鏡的榴槤頭掏出一個藍皮本子奮筆疾書,不二猛的睜開眼睛似乎很幹興趣的看著她。其餘眾人則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寒,一瞬間齊刷刷地後退了半步。

  「記住,無論如何也不能摘下,其他的等比賽結束後再解釋。」TOKI叮囑了手塚一聲,與一直站在旁邊卻被她不小心忽略了的一個中年女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回過頭對她說道:「雙打二就要開始了啊……柚葉,走了。」

  嗯哼哼哼,看來是很久沒有好·好·教育一下小TOKI了呢,竟然連姐姐都不知道叫。柚葉站在原地抱著雙臂,眯著雙眼笑的有些危險,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倨傲,「嗯哼?」

  「呼……這個傢夥!」看著小TOKI額頭上爆出十字路口,柚葉笑得更加愉快了。果然,欺負一下小孩子有益於自己的身心健康啊。TOKI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們可以走了嗎,姐·姐·大·人!」

  「嗯,這才乖!」柚葉滿意的點了點頭,溫和的笑了笑,對青學那幫開始石化的少年們微微欠身,「那麼我們就此失禮了,多謝各位對家妹的照顧。」

  「絞成一段一段的……哼嗯,真有你的啊!」

  「是你自己先說‘誓約之鏈’的,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不幫可愛的妹妹圓謊呢?不過我可愛的妹妹空有一身多到幾乎溢出來的靈力,卻只能做這些助人為樂的事情……被祖父看到的話,他老人家可是要哭的。」

  「不要提祖父的事,算我拜託你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向立海陣營走了過去,不遠的前方那個有著一雙鳶紫色眼睛的少年正微笑著看著她們。與他身後那濃重的怨念氣息不同,那笑容是如此的聖潔而又溫暖。柚葉非常明智的退到一邊,看著這簡直就像是家長(幸村)教育孩子(TOKI)的畫面。因為教育TOKI的是他,所以她可以接受這一點。因為十二神家的人,絕對不能被外人欺負了去。


終章

  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懷裡的黑貓柔順的毛髮,柚葉掛著柔和的淺笑向不遠處的教學區走去。腳下的速度不停的加快,足下棕紅色的木屐磕在平整的大理石路面上,發出有規律的敲擊聲。銀色的長髮隨意的散著,因為走得太急隨風飛舞起來,顯得有些淩亂。她身上還穿著上白下紅的巫女裝,一路上收到了無數詫異的目光。她只顧著向前走去,毫不在意過路學生們的竊竊私語。

  走到教學樓前的時候,她才猛的停了下來,眼神有些迷蒙的看著這棟不算高大的建築。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有一年了,他們之間的聯繫只是通過那一封封書信,連電話都沒有通過一次。這一年的時間裡她拼命的工作著,為的是讓自己騰不出一絲閒置時間,免的她無法遏止的想到他。深夜裡她經常一個人點著燈在那空曠的神殿裡伏案工作,一直到自己無法支撐下去趴在案幾上睡著為止。

  她只有在每個週末的午後才會允許自己放鬆一刻,讀著他寄來的信,任自己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將她徹底吞沒。她會靜靜的坐在神社裡任何一個安靜的角落,想起他和她相處時的每一個細節。她會細細的繪出印象中他的每一個神情,整齊的堆放在自己的臥室裡。她會提起毛筆寫下自己近來的情況卻絕口不提自己碰上的難處,將包含著思念的薄薄信紙折成各種形狀托鴖送出去。

  神社裡的工作看似輕鬆實則繁重,十二神家作為京都巫術世家,承擔著維護靈界平衡、緩解各派矛盾糾紛的責任。柚葉這次是在本家密地當中接受考驗,她必須向自己的長輩們證明她已經足夠優秀。僅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可以完美的處理她所負責的區域內發生的大大小小的糾紛衝突,這樣的成績只用優秀已經不足以形容了。這一年來她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她終於憑著自身優秀的才能獲得了長輩的認可。

  現在她的試煉已經結束了,她終於可以再次見到他了。他看見她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吧,畢竟這個試煉實在是很難完成。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柚葉絲毫沒有發現,她已經像根木樁一樣在教學樓前站了很長時間了。現在已經是課間休息時間了,接下來就是社團活動時間,正是人流高峰期。來來往往的學生們都好奇的朝她張望,小聲猜測著她呆立在這裡的原因。

  眼看著大量學生往外走,柚葉終於回過神來。輕輕後退了一步,靠在身後的大理石柱子上。她隨意的看了他們一眼,毫不在意自己這身顯眼的衣服帶來的近乎萬眾矚目的效果。只是在目光掃過人群的時候,她忽然停頓了一下,定定的注視著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正一邊和真田聊天一邊往外走,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心裡瞬間泛起無數心思,那些甜蜜的念頭立刻在心底攪動起深深的波紋,讓她幾乎想要直接撲上去。

  他看起來長高了一些,瘦削的體型與以前相比卻沒有多大的改變。藍紫色的髮絲微微捲曲著、輕輕遮蓋住他光潔的額頭,那是如同矢車菊一般藍中帶紫的色彩,但卻有著那種花朵所不具備的、厚重的飽和度。掛著一絲柔和笑容的白皙臉龐經由這種天鵝絨般的色彩渲染,顯得愈加剔透了起來。這完美的近乎神祗的面容,和他身旁表情嚴肅甚至有些發黑的友人相映成趣。周圍少女的目光或是掩飾或是熱烈地投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依然淡定淺笑。雙眸中流出的神色乍看起來溫柔無比,但其中包含的卻是讓柚葉無比懷念的、處於上位者的氣勢。

  她最喜歡他那雙鳶紫色的眼眸。不管在外人看來是柔和還是犀利,投放在自己身上的永遠是蘊藏的、深沉的熱烈。在過去那整整一年的時間裡,這樣的雙眸何止無數次的出現在她的腦海,如同長夜中的清澄月光一般,流過她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激蕩著左胸的那顆不停跳動的心臟。儘管她已經竭力遏制這股思念,但每天的每天,思念他,幸村精市,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怔怔的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漸漸走近,柚葉突然從陶醉狀態清醒了過來。扯了扯巫女服寬大的衣袖,將小黑貓丟到一邊,柚葉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著裝。白衣紅裙的巫女裝放在校園裡顯得有些突兀,銀亮的長髮因為剛才走的太急顯的有些淩亂。柚葉迅速的躲到大理石柱背後,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燙。一層薄薄的水流順著平滑的大理石柱面滑下,清晰無比的映出了柚葉的影像。柚葉飛快的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長髮,撣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又細細的打量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問題之後才松了口氣。

  薄薄的水鏡上映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像,那雙鳶紫色的眼睛裡溢滿了欣喜以及不可置信。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上,緩緩的收緊。柚葉轉過身深深的凝視著他的眼睛,如同受到蠱惑一般捨不得移開視線。右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龐,細細的摩挲著那熟悉的眉眼。她那雙平素冷質的金色眼睛裡滿是溫柔的色彩,微紅的眼眶中彌漫起隱隱的霧氣,她卻始終倔強的不肯讓它凝結成珠。

  肩膀上扣得緊緊的手指放鬆了力道,幸村指尖觸摸著柚葉柔軟順滑的銀亮長髮,臉上滿是激動與愉快交織的複雜神色。手指漸漸下滑,手臂猛的環緊,將眼前這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擁進懷裡,不自覺的露出滿足的笑意。柚葉在聞到那熟悉的氣息之後緩緩闔上眼睛,輕輕的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在相隔了那麼久的離別之後,他們終於又見到了彼此,真好。

  一聲輕咳喚醒了沉醉在二人世界裡的兩人,柚葉郝然躲在幸村背後,無法控制住自己臉上溫度的大幅度提高。幸村則藏起不悅的掃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好友真田拉了拉帽檐,黑色的臉上似乎泛起一絲紅暈。真田略顯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周圍,無聲的提醒了他,要親熱至少也要先注意一下周圍的環境。幸村淡淡的瞥了周圍一眼,那眼神平淡無波似乎沒有任何意義,卻令周圍一群觀眾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幸村挑了挑眉毛,拉著柚葉的手向外走去。雖然他和柚葉的久別重逢被真田打擾到了,但他確實沒興趣在教學區大門口全校師生面前表演那些。他好不容易才拐到手的女朋友明顯在這方面臉皮比較薄,萬一被嚇跑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幸村一路拉著柚葉,全然不在意半路見到他們兩人的學生們神色各異的表現。事實上早就已經他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這一事實了,免得有人敢打柚葉的主意。

  「好了,現在這裡沒有人了。」幸村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柚葉,唇角揚起一個輕淺的弧度,笑的純良無害,「怎麼,不做了嗎?」

  「做什麼?」柚葉疑惑的望著幸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理解力有點差,暫時還不能消化他話裡的意思。

  幸村略微眯起眼睛,輕輕的向前走了兩步。那雙鳶紫色的眼睛溫柔的注視著柚葉,笑眯眯的說:「呵呵,做你剛才在做的事啊。」

  柚葉想起剛才她鬼迷心竅一般伸手觸摸他的臉龐的舉動,小臉立刻變的紅撲撲的,窘的不敢抬頭去看幸村。嗚,實在太丟臉了,怎麼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事來了呢。

  幸村注意到柚葉羞窘的模樣,唇角笑意更勝。這樣的她實在很難見到,讓他很想直接收藏起來細細品味,不讓任何人看到。幸村壞心眼的逗了下去,故意俯下身在柚葉耳邊輕聲說道:「這裡只有我,沒關係的。還是說……你比較喜歡在人多的地方?」

  柚葉吃了一驚,身子猛地僵住了,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她只覺得心臟撲撲亂跳,像是快要跳出來了一般。拼命的搖擺著手,結結巴巴的說:「不,不用了。」

  幸村似乎很失望的歎了口氣,有些哀怨的說:「啊,真讓我失望呐,早知道就應該先把弦一郎打發走才對。算了,那件事就先放一放吧,我們可以留到以後再繼續。另外,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可以現在回答我嗎?」

  柚葉困惑的看著幸村,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麼問題?」

  「不過事先說好,是選擇題。」幸村不著痕跡的靠前一步,柚葉剛剛拉開的距離又縮了回去。專注的凝視著她那雙金色的眼睛,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

  柚葉呆呆的看著他,胡亂應了幾句,「嗯、嗯……」

  幸村撩起柚葉的發梢,細細的把玩著,將那柔滑細軟的髮絲纏繞在指尖。他輕輕一笑,說道:「一直以來,我們見面的時間似乎都特別的短呢。有一件事,本應該去年就完成的。」

  「什麼事?」柚葉不知為何突然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心裡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直覺的不妙告訴她應該立刻逃走,但她卻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用盡全力想動卻又動彈不得。

  幸村手指劃過她的臉龐,細細的描繪著她的輪廓,鳶紫色眼睛裡翻湧著灼熱的溫度,「現在輪到我的問題了。這件事,可以做嗎?答案,只有兩個。」

  「你只能回答……好的,或者……」幸村靠近柚葉,將聲音壓低,輕輕的在她耳邊說,「yes……」

  幸村低下頭,凝視著柚葉的眼睛。手指劃過臉頰,輕輕捏著她的下巴。雖然聲音很輕柔,但目光裡卻帶著不容否定的強勢,如同一個真正的王者一般。柚葉腦子裡昏昏沉沉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幸村。幸村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另一隻手掌覆蓋在了柚葉的眼睛上。帶著薰衣草香氣的雙唇,輕輕遮蓋住了柚葉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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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求婚以及婚後

  月光如同一層輕紗一般籠罩著大地,片片竹葉交錯著發出沙沙的聲響。白衣紅裙的年輕女子仰頭看著天上的明月,象牙白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三年時間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除了個子長高了一些、氣質更加柔和內斂之外並沒有什麼變化。她身上變化最大的可能就是氣質了,三年前偶爾會出現的凜冽氣勢似乎已經徹底消失了,現在的她如同被精雕細琢出來的上等玉石一般的溫潤淡泊。

  身後傳來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響,來人雖然已經可以壓低了腳步聲,但還是驚擾了方才的那一片寧靜。柚葉側過頭,秀美的臉上帶著恬淡的笑意。穿著一身天青色浴衣的青年踩著木屐緩緩走近,專注到近乎癡迷的目光一直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他自然的走到她的身側,一伸手將纖細的身軀擁進懷裡,低下頭在她的臉上輕啄了一下。在他抬起手的一刹那,被寬大的衣袖遮住的右手腕上露出一段淺紫色緞帶,似乎有一抹薄弱的銀光一閃而逝

  「柚葉,今天是你的生日呢。」青年在柚葉耳邊呢喃著,鳶紫色的眼睛裡滿是迷醉,「我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柚葉詭異的沉默了一下,輕笑著說:「呵,你不說我倒忘了。什麼禮物,拿來瞧瞧。」

  「你啊,居然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嗎?」幸村無奈的搖搖頭,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不過忘了也沒關係,我會幫你記住的。先說好,這份禮物沒有三包服務,一旦收下就不允許退貨。」

  身後堅實的身軀中一向沉穩的心跳竟然變的不太規則,這發現令柚葉詫異的瞥了他一眼,笑眯眯的說:「你就快點拿出來吧,到底是什麼禮物?」

  幸村抱緊了柚葉,將右手伸到她的面前微微上抬。寬大的衣袖隨著他的動作滑了下來,露出半截消瘦卻結實的手臂。只見那只白皙的手腕上系著淺紫色的緞帶,上面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他低下頭附在柚葉的耳邊,低聲說道:「請拆禮物吧,我親愛的柚葉。」

  壓低的聲音顯的有些沙啞,卻又帶了一絲別樣的魅惑。輕柔和緩的聲調完美的掩飾住內心的急切,幸村強忍著內心的忐忑不安靜靜地等待著她的答案。十二神柚葉是他深愛著的女子,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另外一個像她這般特殊的人。她善良卻不博愛,聰穎而不外露;靈巧卻不冒失,強大而不驕傲;腹黑卻不頑皮,溫和而不聖母。她是個這樣美好的女子,值得他用一生來珍藏。

  「精市,你真的決定了嗎?」柚葉低下頭,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和我在一起的話,一定會被捲入靈界的紛爭當中,你也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柚葉,我以為我在向你告白的時候你就應該看到了我的決心。」幸村左手環緊了柚葉的肩膀,右手依然放在她的身前,「柚葉,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為你冠上我的姓氏。」

  柚葉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一把拉過幸村的胳膊,飛快的拆開了緞帶。緊緊的將緞帶握在手中,柚葉低聲說:「好,這份禮物,我收下了。」

  幸村鬆開胳膊繞到柚葉面前,微笑著扯過緞帶的一端輕輕一晃。一個小巧的銀色物體隨著緞帶晃動了一下,那根緞帶上竟然還綁著一枚戒指!纖長的手指輕巧的解開綁住戒指的結,他握住柚葉的右手,將她的手整個包裹在掌心。幸村專注的望著她的眼睛,輕聲說:「請嫁給我吧,我的女王陛下。」

  **河蟹有愛的婚後生活**

  幸村先生坐在沙發裡讀著報紙,不時的抬起頭看了看掛鐘。已經快到下午三點了,平時這個時候柚葉應該已經回來了才對,怎麼今天還沒回來?年輕的幸村先生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家新婚沒多久的妻子,乾脆合上報紙穿上大衣準備出門去找找看。正在他準備穿鞋子的時候,他等待了很久的幸村太太回來了。出去的時候明明只是一人一貓,回來的時候卻是多了一個人。

  幸村微笑著接過柚葉順手脫下來的大衣掛在衣架上,又將自己剛剛穿上的大衣脫了下來。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站在自家太太身邊的那個黑衣少女……手裡提著的大件物體,好奇的問道:「柚葉,你從哪兒撿來的?」

  「河邊,」柚葉同樣仔細的打量著那個大型物體,示意黑衣少女將他扔到……厄,是放到沙發上,「我正在遛貓的時候,這傢夥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正好落到桃華的腳邊,所以我讓她順手撿回來了。從天上掉下來居然還沒摔死,這傢夥倒是耐摔打,以後可以拿來給桃華和鴖他們當靶子練手。」

  「雖然看起來瘦了點,不過看樣子肉很結實,」幸村介面說道,「也許我們可以拿他做桃華他們的儲備糧?柚葉,我們先養一陣子吧,反正也不需要我們多費心。既然是桃華撿到的就歸她了,誰讓鴖那傢夥最近懶得動彈呢?我們有什麼重活的時候也可以丟給他來做,總不能白養著嘛……」

  正當他們在討論著這個大件物體的來歷以及用處時,躺在沙發上的議論中心忽然呻吟了一聲。三人同時看向那個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的人,他正皺著眉毛胡亂揮動手臂像是做了什麼噩夢。幸村眸光一閃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有些扭曲的說:「柚葉,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你那親媽說過,路邊撿到傷患往往代表著一段□的開始,被撿到的人一般都會對他醒過來時看到的的一個人一見鍾情。為了防止這傢夥居心不良,你還是別站在他跟前了。」

  「那萬一他看上你怎麼辦?」柚葉依言準備退開,突然像是半開玩笑一般的說。

  「……」幸村沉默了一會兒,勉強保持著臉上的笑容,「柚葉,你最近在看什麼書?」

  「《戀愛百分百之BL特刊》。」柚葉柔柔的微笑著,順口說出上午剛剛看到的那本書的書名。

  「……」幸村的臉扭曲了一下,快速回復了正常,繼續問道:「除了這些呢?」

  「電影《斷背山》。」眨巴眨巴眼睛,柚葉一臉無辜的回答。

  「……」幸村按住額頭,強忍住那一陣陣的頭疼,「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兒找到的?」

  「婆婆的書架上,」柚葉一臉純良的說,「我昨天打掃時發現的。」

  「……」無奈的攬住自家新婚妻子的腰,幸村維持住面上的溫和,微笑著說:「柚葉,以後我親自去為你買書,你就不必翻媽媽的書桌了。」

  柚葉眨了眨眼睛,正準備說話時,沙發上不甘寂寞的某人又呻吟了一聲,似乎快要醒了。幸村擁著自家妻子走到樓梯口,回過頭笑眯眯的對著立在原地的黑衣少女說道:「桃華,你自己帶回來的你自己處理好了。等他醒過來之後隨你怎麼玩,只要別玩死了,別讓他有精力來纏著我們就行了。」

  少女點了點頭,身上突然冒出大片黑色火焰,將她包圍在中央。幸村毫不驚訝的笑了笑,擁著自家妻子上樓去了。樓下那一大團火焰消失之後,一隻純黑色的大型貓科動物出現在原地。桃華臉上突然露出某種奸詐的神色,邁著柔韌的腳步悄無聲息的走到沙發前,歪著腦袋看著那個已經快要醒過來的人。它臉上那貌似愉快的神色迅速消失了,很快就切換成面無表情,嘴巴微張,微微露出閃爍著寒光的犬齒。

  不多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幾乎令整棟房子都震了一震,連身在樓上正在為妻子梳頭發的幸村先生握住梳子的手也停頓了一下。聽著樓下那一聲響過一聲的慘叫,幸村卻鎮定無比的繼續梳了下去。他一邊細細的為柚葉綁著頭髮,一邊輕聲問道:「柚葉,你這次撿的那只又是什麼品種的?」

  「你覺得呢?」柚葉狡黠的一笑,沒有正面回答。

  「樓下的聲音還真是淒慘啊。」幸村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沒有再問下去。

  「鴖和桃華會很開心的。」柚葉柔和的淺笑著,握住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可憐的傢夥,其實他根本不必那麼擔心的。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桃華已經很久不吃老鼠了呢?」

  「你等會可以告訴他,她確實很久沒吃過老鼠了。」幸村低下頭認真的提出建議。

  「呵呵,你說的是呢。」柚葉嫣然一笑,笑容柔美而溫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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