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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擋我者,死 / 擋我者,T飛》作 者:園藝【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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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擋我者,死 / 擋我者,T飛》作 者:園藝【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aaa22216 您是第6180個瀏覽者
簡介:

    本文是為了彌補作者童年種種遺憾而已,切勿較真。

    《楊家將》--穿越楊家姑姑,為了英俊可愛的侄兒們不英年早死,無奈入宮做了那傳說中的寵妃

    《天龍八部》+《射雕》--穿越聚賢莊遊家女兒,為了聚賢莊不被滅門,為了侄兒不被禍害成鐵頭人,含淚雄起

    《蕭十一郎》+《小李飛刀》--江湖人稱驚鴻仙子,按輩分,連家堡的少堡主得喊她一聲姑姑,但是!!侄兒你不要太過分!!

    《孝莊秘史》--少年皇帝與博穆果爾得喊她一聲十四嬸……她就是那悲催的小玉儿……

    (大概不按順序,也不一定都寫,也有可能不止這幾個故事,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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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前注意

本文內容:
一.楊家將
二.蕭十一郎+小李飛刀
三.陸小鳳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TOP

楊家將1

在這世間十六年,楊茹已經淡定地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當年不過是隨意在網上做了一個人品測試,得到人品為負的結果後,她淡淡地說了一句‘可笑’,招致的結果就是一夜之間從妙齡麗人穿成了一兩歲女童。

    且這女童命也算不得好。年邁的父親年前過世,年輕的母親隨即病亡,留下她一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女童,苦巴巴地瞅著比自己年長二十多歲的大哥。

    楊茹知道自己姓甚名誰還是一個多月後,她的奶娘平日總是喚她二姐兒,丫鬟們只叫她小娘子,直到她的大嫂偶爾抱著她喚了一聲‘茹兒’,她才知自己姓楊名茹。

    女孩兒的閨名金貴,不大喊,楊茹便頂著‘二姐兒’、‘小娘子’的頭銜淡定地長大了。

    唯一的一次不淡定,大概是她那第七個侄兒出生的時候了。

    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六郎……

    如果說前六個侄兒出生的時候她還能安慰自己古人講究多子多福,可是在楊七郎出生後,楊茹再也沒有辦法跟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了。

    她大哥是位人人敬佩的楊姓將軍,她溫柔能幹的嫂子恰好姓佘,她還有七個侄兒,恰好他們家這時候搬進了天波府……

    楊茹不曾故意打探過自己所處的時代,也不曾特地打聽過自己哥哥的身份,事出反常便為妖,她一個小女娃打聽這些,哪能不讓人生疑?慢慢的,從奶娘以及身邊丫鬟,甚至是哥哥嫂嫂和小侄兒們的口中,她大約弄清楚了一些事。例如,她楊家先祖英勇事蹟,她哥哥如何英勇善戰……

    事實勝於雄辯,楊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成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楊家的女兒了。自然,她不可能是影視作品中那個嬌俏又堅強的楊八妹,八妹如今還是紮著小辮兒只會纏著哥哥們玩的小丫頭呢,她是楊業的妹妹,最小也是唯一的妹妹。任何一部影視作品或是傳說中,都不曾出現過的人物。

    這裡是天波府,她的家,十六年以來,從最初的彷徨迷茫到後來的認命,楊茹也早已經把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家。而如今,她心中卻滿是對未來的迷茫和痛苦。

    她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比如楊家所有人的命運,無敵令公楊業,巾幗英雄佘太君,七子去六子歸,叱吒沙場楊門女,楊宗保與穆桂英……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發生在她的親人身上的事。楊茹深深地恐懼著,她英勇善戰的哥哥沒有死在與遼軍的對戰中,卻死在了同僚的陰謀中;她溫柔賢慧的嫂嫂,喪夫喪子卻依舊要扛起保家衛國的大旗;她七個可愛的侄兒們,他們還那麼年輕,卻壯志未酬身先死;她那幾個溫良淑嫻的侄媳婦們,年紀輕輕就要成為寡婦,甚至沒有一個孩子可以陪著她們度過日後孤獨的人生;她最疼愛的八妹和排風,那麼可愛的女孩兒,最後卻要拿起刀槍,廝殺在那漫天黃沙與血色中。

    她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楊茹已經十八歲,在這個講究早婚早育的年代裡,像她這樣‘晚婚’的並不多見。但是楊業寵著她,由著她,一心想要多留妹妹幾年,生怕她嫁了人便受欺負。

    一連生了七個兒子的楊業,與其說是哥哥,倒不如說他是把這個小妹妹當做女兒養的。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楊業和佘氏憐惜這個小妹妹幼年喪父喪母,一向待她比待自己的兒子還好些,即便是早年楊家顛簸流離的時候,四郎都尚且差點喪命,楊茹也不曾受過一點委屈。

    對於這樣的哥哥嫂嫂,楊茹心中敬愛他們,不只是為了這一份難能可貴的親情,更是敬重楊家滿門忠烈。

    前世那麼多影視作品中,楊家無一不是落得淒涼結局,縱然忠君報國又如何,還不是成了奸臣刀下魂?楊茹心中縱然惶然,卻也不敢露出半點。

    “嫂嫂,郡主今兒喊人送來的重陽糕,您看我是不是該六郎送些什麼做個謝禮?”身為楊家的女兒,楊茹自然是自小就練習武藝,只是女孩家練槍練棒的不適合,楊業便給她找了個師傅,專門教她鞭法,平日一根小軟鞭藏在腰間,也無人見得,遇到危險時便抽出,也不至於傷人命,真真方便得緊。

    柴郡主與六郎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羡慕楊茹一手好鞭法,便央得她做她師傅。楊茹推辭不過,便應了下來,但也不同意收徒,只叫她也喚她一聲‘姑姑’。

    逢年過節的,柴郡王府都會送些時鮮的瓜果點心的,也算是與楊家一個面子。楊茹自然不在乎這些,只是她心中知道柴郡主與六郎日後的關係,心中便也把她當做自家人看待,語氣舉止中便顯得親昵,柴郡主尊她是六郎姑姑,也與她貼心,兩人關係倒是比一般的師徒還好些。

    佘氏見小妹一臉笑意地進來,身後的丫鬟手裡拎了一個兩層的絳色竹篾食盒,便也笑道:“終歸是要全了禮數,你便叫廚房也做幾樣,著人送去吧。”

    佘氏見小姑子秀面倩麗,心中一歎,竟是有些不舍,也不知道是哪家這麼有福氣,能娶了她們家茹兒。拉著她坐下,佘氏笑言道:“你也不小了,我和你哥哥不拘著你,但是你也該曉得些事了。”

    這是要相親的節奏?楊茹腦中一轉,臉上立馬揚起似懂非懂的懵懂:“嫂嫂,我哪裡不乖了?我昨兒還教七郎爬樹呢∼”說著,一臉求表揚的笑容看著她。

    “……”佘氏扶額歎息,這還叫乖巧?哪家的女孩兒會帶著自家侄兒上山掏鳥蛋、下河捉魚蝦的啊?縱然是武將之家,也沒哪家的姑娘這樣的啊。好在她哥哥手下將士多,為人也多樸實憨厚,想來應該可以找到個不在意這些的吧?

    “你哥哥跟我提了,你也不小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佘氏定定地看著小姑子:“

    這會兒知道嫂嫂要跟你說什麼了吧?”

    楊茹很是時候地紅起了臉,小腰兒一扭,耳根兒都染成了緋色,垂著眸子轉過身,羞得不敢見人。

    “嫂嫂早幾年就幫你留意著了,只是你哥哥不捨得你這麼早嫁人,便一直按下不提,只是如今年紀漸大,再不依親怕就晚了。嫂嫂便問你一句,可是有心上人?”

    哪裡會有!楊茹提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羞紅著臉搖了搖頭,皓齒輕咬,女兒家的羞澀表露無遺:“全憑哥哥嫂嫂做主。”說完這話,便飛也似的跑開去了。

    佘氏暗笑,只道是女孩兒怕羞,卻不知楊茹心中早就另有打算。享受了兄嫂十六年的呵護,她是萬不會眼睜睜看著楊家走向家破人亡的境地的。

    若說七郎與潘豹的交惡是導致潘仁美最終決定滅楊家滿門為兒子報仇的導火索的話,那麼帝王的不重視,便成了這一切發生的根源。

    楊家為北漢降將,雖然為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勞,卻始終不是皇帝看重的心腹。即使楊家為了大宋拋頭顱灑熱血,依舊比不上身為國丈的潘仁美的幾句軟話。潘仁美這廝的女兒是得寵的貴妃,七郎殺死潘豹後,正是她哭著要求皇帝將楊家滿門抄斬,為她的弟弟潘豹報仇雪恨。

    正因為此,遼軍入侵之時,皇帝才會決定讓潘仁美為三軍統帥,而楊業只是先鋒。正是這般,才讓潘仁美得了機會,置楊業於進退不得的境地,此後更是幾番撤軍,害得楊家前往救父的七個兒郎孤立無援,孤軍奮戰,直至戰死沙場。

    在上一世,楊茹看過太多關於楊家將和楊家女將的電視和電影,那些熟悉的場景一幕幕地在她腦海中閃現,七郎與潘豹交惡,哥哥領命成為先鋒,七子去六子歸的預言,潘仁美拒不發兵救援,楊家男人孤立無援死于戰場,皇帝任命嫂嫂為統帥,楊家一門寡婦撐起楊家忠烈之名……

    現在的哥哥,還是英勇之名在外的無敵楊業,侄兒們還是無憂無慮、滿懷抱負的少年,他們不知

    道未來楊家的慘烈,楊茹卻不能無動於衷。

    目中是淡淡暗光,楊茹眯著眼望向那日頭,一切都還沒有發生,誰也無法預料結局會如何。她楊茹從來便不是認命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死不休。

    必須從從源頭上斬斷一切可能造成楊家悲劇的可能性。楊茹怔怔地望著天,心中蕭索惆悵。到底該如何做,才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楊家將2

“小姑姑,我和六哥要去西市,您有要帶的玩意嗎?”楊茹正沉思著,就見七郎笑嘻嘻地朝著她這邊跑來,這個時候的七郎,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孩童,天真爛漫,性子雖然急躁,心腸卻不壞。知道家中疼女孩兒,便也時常拍著胸脯說要保護阿娘、姑姑和妹妹。

    六郎追在他身後,一雙大眼睛望向楊茹的時候,炯炯有神:“姑姑,您明兒要去柴郡王府嗎?”

    楊茹見他面上一絲紅暈,也不點破,笑道:“是啊,明兒是與郡主約好的日子,得去教她鞭法呢。”

    六郎躊躇著,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俊朗秀氣的時候,臉蛋上慢慢地染上緋紅,他飛快地往姑姑手裡塞了樣東西,拱了拱手道:“還得勞煩姑姑替我轉交給郡主了!”說完這話,便也不顧嗷嗷叫著的七弟,拉著他便飛快地跑了。

    “這六郎啊。”大郎和二郎自身後走來,笑歎著搖了搖頭,見楊茹轉過身來,連忙拱手:“姑姑。”

    楊茹見這倆比自己年紀還大些的侄兒,臉上總是繃不住想笑,為了不失了身為姑姑的威嚴,見了他們她便時常做肅臉狀。這會兒,見了二郎,她便免不了提一提二郎的婚事:“二郎啊,那雲家的小娘子我見過幾次,人是極好的,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聽到小姑姑提起自己未來的妻子,二郎黝黑的俊臉上不由可疑地飄起紅暈,見姑姑一本正經地說話,他也只得硬著頭皮接受這訓誡:“是,二郎謹遵姑姑教誨,定然不會辜負……辜負未來娘子……”

    說起二郎的婚事,楊茹便不由想起未來也許會成為寡婦的侄媳婦。大郎的妻子張氏自然不必說,典型的賢妻良母,性格溫和識大體,身為楊家長媳,上孝順公婆,下愛護弟妹,對待丈夫溫柔周到,連她這個小姑姑也沒少吃她孝敬的點心。

    二郎的未婚妻雲氏,楊茹只見過幾次,瞧著也是懂事的女孩。日後,還會有好多和她差不多年紀甚至比她小的女孩子嫁進楊家,而等待她們的,也許就是新婚喪夫的痛苦和青年守寡的絕望。

    楊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未來,大郎、二郎、三郎、七郎,萬箭穿心或是死無全屍,四郎、五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唯剩下一個六郎,便也是踏著兄弟們用鮮血澆灌出的路走出來的,翩翩少年郎,還能一如往昔開朗無憂嗎?

    楊茹微微垂下眸子,不願讓侄兒們看出自己的異樣。“我先去找八妹了,你們隨意吧。”楊茹是長輩,她這麼說,大郎和二郎自然只有拱手相送的份。

    “大哥,你說日後誰會娶了咱們小姑姑?”二郎看著姑姑離去的背影,揚眉笑道。虧得姑姑長得一點都不像父親,不然的話……咳咳。

    大郎故作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長輩的事,豈可非議?”

    “……”二郎連忙做肅臉狀。是,比他年紀小的姑姑,那也是姑姑。

    要說大郎和二郎,對於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姑姑,委實也是當做妹妹看。那時候還小,祖父忽然過世,不久後姑姑的母親,也就是他們祖父的繼室夫人也病去,爹和娘便將小姑姑帶回來和他們一起照顧,且時常囑咐讓他們讓著些小姑姑。

    大郎和二郎懂事早,又知小姑姑無父無母,加之天生憐惜弱小,便一向遷就這小姑姑。小姑姑與父親並非一母同胞,她的母親是祖父後娶的繼室,據阿娘說,小姑姑長得像她阿娘,也就是那一雙眼睛,帶了點楊家的特徵,銳利英氣,比一般的女孩兒家精神許多。

    楊家的男人總是當自家的女孩兒是最好的,楊大郎和楊二郎也不例外。小姑姑生得好,性子又伶俐,雖說有老話說‘不娶失母女’,但是有阿娘這位嫂嫂教誨著,外人便也沒把這當回事,早幾年前就有人上門提過親,但是爹娘捨不得這麼早將小姑姑嫁出去,便一直婉拒。

    到如今,是再也留不得了,便也讓他們留意著,看看軍中是否有合適的人選,家世不必顯赫,人品堪當便好。家中也不許太過複雜,最好人口簡單,父母兄弟都是好相處的良善人。

    爹娘的考慮,他們自然也清楚,小姑姑性子歡脫,自小便沒受什麼約束,若是嫁進豪門世家,只怕就那些規矩也夠讓她心煩的,更不要說那些勾心鬥角的醃臢事了。最好娶她的人是父親軍中將士,為人憨厚老實,再加上有父親的關係在,小姑姑想必受不了委屈。

    但是這些話他們身為侄兒卻是不能和小姑姑親自說的。他們能做的便是暗中留意合適的人選,然後悄悄告訴母親,請她做決斷。

    大郎已經成親兩載,面對下月也將成婚的二弟,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事該關照他一聲的。“二弟,我們好久沒有比武了吧?今日不如來一場?”比完以後順便聊聊天談談心,他也好順便把阿娘交代的任務完成啊……

    ******

    楊茹去了後院,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兩個侄兒正在為她的婚事著急。

    後院,八妹正因找不到六哥七哥而哭鬧,見小姑姑來了,立馬委屈地嘟起嘴,伸出胳膊要抱抱。

    “這是怎麼了?誰欺負我們小八妹了?”楊茹掏出手帕,蹲下身替小姑娘擦著眼淚。

    “小、小姑姑。”八妹哭得打嗝,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六哥和七哥出去玩,不、不帶我!”

    原來是這事!楊茹哭笑不得:“不理六哥和七哥了,小姑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一聽這話,八妹的眼睛立馬就發亮:“真的?”

    “恩,真的!”楊茹笑眯眯地捏了捏小丫頭的鼻子,吩咐奶娘替她換衣服。

    楊茹曾經也以為這個時代的大家閨秀應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是在看到郡主也經常撒丫子地往他們家跑以後,她就很淡定地開始享受這寶貴的自由。只要不太過分,哥哥和嫂嫂都不會來干預她的行動,偶爾出去買個胭脂水粉的,本也是人之常情。

    楊八妹除了黏六哥、七哥外,最喜歡的就是小姑姑了。六哥、七哥還時常嫌她小嫌她愛哭鬼,不愛帶著她玩,小姑姑卻不會,單純的小丫頭卻不知道,她的小姑姑也是拿她做通行證呢。帶著八妹去散心,也算是出門的正當理由不是?

    路過玲瓏齋,八妹想吃裡面的珍珠糕,楊茹便讓丫鬟在外等著,自己牽著八妹走了進去。好巧不巧,正遇上柴郡主。

    眾所周知,柴郡主與楊家六郎青梅竹馬,又隨著楊茹學習鞭法,兩人感情非同一般。柴郡主一見到楊茹和八妹,立馬驚喜道:“姑姑,您和八妹怎麼也在這裡?”

    楊茹抬頭,對著她笑笑。見她身邊只帶了一個丫鬟,便牽著八妹走了過去。掌櫃的見到老主顧,連忙引著她們到了內室,看了茶送了糕點進來。

    “八妹,你要吃些什麼?姐姐請你可好?”

    八妹咧嘴一笑,搖了搖頭:“多謝郡主姐姐了,不過我有小姑姑!”那小臉蛋上‘小姑姑在手,天下無敵手’的小驕傲,看的楊茹忍不住笑。

    她對著柴郡主笑了笑,抱著八妹坐下:“別太寵她,吃多了該胖了。”

    柴郡主彎著眉眼笑,伸手揉了揉八妹的腦袋,眨著眼逗她:“有嗎?我們小八妹有長胖嗎?”

    小八妹鼓著臉氣呼呼的,扭過小腦袋不理她。不要以為她小就好欺負!

    見到柴郡主,楊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這是六郎讓我給你的。”楊茹臉上依舊是淺淺的笑意,好像沒看到身邊女孩子臉上忽然飄起的紅暈。這種感覺……大概就是初戀吧,甜蜜青澀,美好得好像天空中潔白無瑕的雲朵,那麼柔軟,那麼輕盈。

    楊茹羡慕他們,臉上卻不顯,聽著柴郡主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最近的煩心事。楊茹不僅是她的‘師傅’,更是她唯一親近的大姐姐。許多事,她無法和哥哥或是母親訴說,便只能與姑姑說。

    “官家明兒要來府裡,府裡這會兒正忙著呢,我不樂意待著,便跑出來透透氣。”柴郡主是前朝的公主,如今雖是郡主的名頭,享受的卻是公主的待遇。皇帝時常以禮賢下士的姿態去臣下家中探視,自然不會忘記這位後周皇室之女。

    楊茹聽到她這話,心中卻猛然一顫。若是……若是……

    那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卻也讓她手腳越來越冰冷。真的要這麼做嗎?後宮,那是比戰場更加可怕的地方,沒有硝煙,卻充滿陰謀詭計。

    楊家的女人,是為了戰場而生。

    她,是不是該早做好心理準備,在哥哥與侄兒們壯烈犧牲後,與嫂嫂、侄兒媳婦們一起挑起保家衛國的重擔?

    可是……真的,真的要看著哥哥和侄兒們白白送死嗎?一想到那個可能,楊茹便覺得心痛難忍,在這世間十六年,哥哥嫂嫂待她恩重如山,侄兒們與她一起長大,她難道要當做什麼事都不知道,然後看著楊家走向‘七子去六子歸’的悲劇嗎?

    作者有話要說:改了個稱呼:皇上---官家






楊家將3

   “姑姑……姑姑!”見楊茹面色慘白,柴郡主嚇了一跳,連忙喚她。

    楊茹回過神,勉強一笑:“我今兒身子有些不適,看樣子得早些回去了。八妹,和郡主道別。”

    柴郡主憂心地看著她:“姑姑,我讓侍衛送您回去吧,您這樣子讓人很擔心。”頓了頓,她又道:“您身體不好便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去看您。”

    改日?楊家的命運,是否也能修改?楊茹望著腳尖,半響後,似是下定了決心般,抬眸看著她,嘴角綻開極淡的笑:“明日我還是去你府上,這練功不可一日荒廢。且記住了。”

    “啊……是!”柴郡主恍然回神之時,楊茹已經牽著八妹走遠了。看著那一道倩麗的身影,柴郡主喃喃地摸著臉頰,呆呆地道:“姑姑……可真美啊。”那一笑,如清荷般淡雅,清麗秀雅,盈盈美目如秋水般靈動,真真是美不勝收。

    姑姑常笑,她便見怪不怪,可是剛才那虛弱中帶了些倔強的美,卻美得那麼動人心魄。明眸皓齒,膚如凝脂,柳葉彎眉,加上那一身粉黃色襦裙,隨著走路的步子輕緩飄動,輕靈悅動,豈不正是書中所說:塵世之外,翩翩佳人?

    ******

    將八妹送回,楊茹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剛才的念頭在她心中越發清晰,回來的路上她想了一路,似乎……這法子,也許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入宮,就代表著失去自由,這自然是她所不願的。但是這些和楊家這麼多性命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

    當今皇上算不得昏庸,但是也不是千古明君。是人便會犯錯,是人便會有遠近親疏。待到楊家與潘家的矛盾再也掩蓋不住的時候,皇帝會站在誰的這一邊,幾乎當下立判。

    若是她能夠取代潘貴妃成為皇帝的寵妃,楊家,還會因為潘仁美的陰謀而幾近滅族嗎?楊茹握著手中的茶盞,目光淡然地望向窗外,天際那一抹橘黃正緩緩下墜,一行大雁正排成人字形飛過,安然寧靜。

    禽畜尚且知道維護家園,她楊茹,自然也能。

    看著鏡子裡俏麗的容顏,楊茹慢慢地用手指描繪著這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鏡子雖不十分清楚,卻也可以看得出,這張臉,就論外貌而言,長得確實不算差,與上一世的她有六七分相似,卻更加天然去雕飾,渾然天成的清麗,自然是那個浮華急躁的社會中難以見到的。

    楊茹並沒有見過早逝的母親,但是聽嫂嫂說起過,她長得像她母親,眉眼秀麗,氣質寧靜,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的母親並非出身大家,不過是山村中的普通女子罷了。只是那山清水秀之地養出來的女兒,自是得到了自然的眷顧,美好而秀麗。

    母親曾經意外救過受傷的父親一命,恰好那時母親的後母想要將她嫁給行將朽木的老頭子做妾室,走投無路的母親便求了父親將她帶走。

    父親的原配過世十餘年,他也不曾納妾,雖說母親比他小了近三十歲,但是在這時候,年紀似乎根本不是問題。婚後不久,母親便懷孕,生下了她。

    豈知父親那時舊傷復發,陣前亡故,母親剛出月子,深受打擊,一病不起。拖了兩年後,最終還是香消玉殞。

    楊茹不知道原本的楊家故事中是否有她這個人物,或者說,是否是因為她太過渺小,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無論是何種原因,楊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她在這個世上最看重的人。

    為了楊家,生死皆在度外。

    楊茹對著鏡子歎了口氣,鏡中的美人也蹙眉---一旦走出這一步,她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了。生死成敗,皆是她自己的選擇。進了宮,她便註定要與寵妃潘貴妃為敵。

    潘貴妃確實是位美人---她曾隨嫂嫂入宮參拜太后時見過潘貴妃一眼,當真是柔若無骨,嬌柔可人。

    大概皇帝是喜歡這樣的女子的吧。楊茹愁眉難展,母親生的一副好樣貌,她自然也繼承了她清雅端秀的容顏,可是,多年練武,比之一般的閨閣千金,哥哥總說她多了幾分英氣,不比一般人家的大家閨秀來得嬌弱可人。

    這是她的優勢,也是她的劣勢。也許當今聖上沒有見過她這般的女子,心生好奇也不定。但是也有可能他只喜歡潘貴妃那般柔弱多情的女子,那可如何是好?

    為今之計,只有放手一搏。

    喚來丫鬟,好生挑選了今日要穿的衣裳。

    “小娘子,您覺得這身玫紅的可好?”楊茹的貼身丫鬟錦繡微笑著問道。

    楊茹搖了搖頭,往常穿窄身的練功服自然可以,今日她卻是抱了不可見人的目的去的,自然是要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出來。男人嘛,無一不是圖個新鮮,縱然潘貴妃美若天仙,這麼幾年看下來,想必皇帝也有些視覺疲勞。普通人尚且有個七年之癢,更何況後宮佳麗三千的帝王?

    宮中妃嬪不是大家閨秀便是小家碧玉,如此,她便只得棄了這兩條路子了。“且把我那身淺綠色的裙子去拿來。”前些日子嫂嫂請了裁縫為她和八妹做衣裳,八妹小孩子心性,喜歡大紅大綠,她便配合著做了一身淺綠一身桃紅,今日倒是用得上。

    錦繡心裡雖然詫異為何今日姑娘不穿窄衣卻要穿襦裙,但是身為丫鬟便該知唯主子是命。安靜而迅速地伺候著主子穿了衣服,錦繡與另一丫鬟朝霞便退立一旁。

    楊茹頭一次這麼認真地為自己上妝,不濃不豔,白皙的肌膚本就不需要過多修飾,只是隨意地描了眉,卻將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眸襯得越發有神,櫻桃小口柳葉眉,楊茹看著銅鏡中隱約的人影,微微勾了勾嘴角,果真是鮮活又爛漫,與她所想不差幾分。

    這世間的人都講究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楊茹本也不指望在這一世還能來個情投意合、兩廂情悅,上一輩子見得多了,便也不再把這些視為人生必不可少的,能夠救得楊家滿門,她便也不算在這世上白走這一遭。

    “錦繡,今兒你就留在府裡,朝霞跟我去便是了。”錦繡機靈,難免看出些什麼,朝霞木訥,但是勝在護主,讓她作甚便作甚,楊茹這才放心帶著她。

    到了柴郡王府,門口的小廝自然是認識天波府楊家小娘子的,連忙迎著她往裡走。柴郡主歡笑著迎了出來,挽著楊茹的胳膊往裡走。

    “姑姑,您今兒穿得真好看。”小丫頭天真直率,說話直來直去,倒叫楊茹有點心虛,自己這樣,是不是太明顯了些?

    不過,好在柴郡主年幼,沒深想,即便深想大約也想不到那一層。她們照舊去了往日練鞭子的院子,恰是柴郡主的哥哥,柴郡王過去練功的院子。

    楊茹深深地凝視了院門口一眼,深呼了一口氣後,微垂下眼眸---她不會後悔的,為了楊家,這點算的了什麼。

    即使足智多謀如嫂嫂,被軍中尊稱一聲佘太君,亦如何?在君王奸臣之前,依舊救不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也許她日後可以和楊家的其他女人們一樣,成為一名浴血奮戰的女將,但是那不夠,遠遠不夠,再能幹的將士,也抵不過潘貴妃在皇帝耳邊的一句枕邊風。

    溫柔鄉英雄塚,溫香軟玉甚至強過那為家為國撒去的熱血。呵呵。多麼可笑。

    楊家,在朝中沒有自己的親信,所以在戰場上得不到最及時的援救--空有一番保家衛國的熱血,最後還不是只能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悲劇後果?

    在後宮,沒有為楊家說好話的妃嬪,皇帝的心思,只會偏向國舅潘仁美。親疏有別,人之常情。她,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姑姑,今天六郎怎麼沒來?”柴郡主眨著大眼睛,有些不樂意地問道。

    楊茹回神,揉了揉她的發,溫然笑道:“六郎今兒有事,來不了,過幾日讓他來給你賠罪。”今日自然是不能讓六郎陪著來的,她要做的事,註定讓哥哥和嫂嫂傷心難過。

    “那便開始吧。”楊茹彎了彎嘴角,柴郡主的注意力便被帶了過去,專心致志看著姑姑耍起了鞭子。看到精彩處,小丫頭忍不住拍手叫好。

    真好看!穿著一身綠色裙子的姑姑翩然轉身的時候,就好像那林間的仙子,比平常淺然淡笑的時候,似乎多了些什麼。那樣驕傲明妍的笑容,比那陽光還燦爛些,纖細的身姿,隨著舞鞭的動作,越發顯得玲瓏有致,淺綠色的裙擺在微風中飄動,回眸的那一刻,她展顏一笑,明亮的眸子好像那天空的星辰,耀眼奪目。

    “姑姑好棒!”柴郡主高興地拍著手,興奮得小臉通紅。楊茹悠悠然地收回鞭子,站穩身子,朝她頷首展顏,她眼力好,早就看到了長廊那邊的幾個身影,他們遙遙地站著,並未走近,卻也沒有走開。

    楊茹只作不知,彎起眉眼指導著柴郡主鞭法。“郡主,這個動作,應該這樣,明白了嗎?”她率性展身,鞭子便聽話地舞出極美的弧度,鞭風掃過菊花叢,恰打散那金色花瓣,帶起片片豔黃,在那飄揚的花海中,她彎彎唇角,眉眼帶著嬌俏的笑,好似那花海中盈盈的仙子,美好得好似要飄然而去。

    站在長廊處的,便是今日微服私訪臣下府邸的皇帝。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柴郡王府看到這樣的一幕。那樣的女子,是他過往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的,明妍驕傲,鮮活而美麗,全身都散發著充滿致命誘惑力的生命力。

    作者有話要說:咱閨女和皇帝大叔見面啦,咱就把皇帝大叔想像成還看得入眼的大叔吧!

    園藝心裡死命地想,道明大叔道明大叔……阿彌陀佛。



楊家將4

   皇帝愣愣地看著園中的女子,她終於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一張秀氣的小臉上在看到他們時情不自禁地露出詫異的目光,旋而便染上羞赧的緋紅,瞧得人忍不住想要將她藏起來,不讓其他人見到她這樣別樣的嫵媚。

    忍不住,那一刻,他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忐忑而又強裝若無其事地向身邊的臣子打聽她的身份。“這是……俊平的師傅?”俊平,便是柴郡主的閨名了。皇上一向自詡禮賢下士,將柴郡主視作女兒,父親喊女兒的閨名,也屬正常。

    一邊的柴郡王恭敬地答道:“回官家的話,那位是天波府楊家的二姐兒,未收家妹做弟子,卻也是師徒的情誼。”同為男人,他哪裡會看不出皇帝此番話的意圖。只是柴郡王府與楊家一向交好,他也知楊將軍正準備為這小妹尋一門好姻緣。

    若是別的女子,被皇上看上了說不定是件美事,舉家歡慶也有可能。他卻是知道楊業夫婦的,對這小妹寵愛非常,萬不願送這唯一的妹子進宮去的。眼下,見皇帝心思如此,柴郡王心急,若是在他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楊將軍該不會以為是他故意引著皇帝來此處的吧?

    今兒之事,實在是巧合啊!原是要去正廳的,路過隔壁的花園,聽見俊平的歡呼聲,皇帝言許久未見俊平,便挪步來見見,豈料會見到楊家小娘子在此!

    也是他大意了,忘了今天是楊家姐兒進府來教俊平鞭法的日子。平日裡俊平都在這處練功,府中小廝丫鬟都知道,便也不會來此處打擾,今天皇上又是微服私訪,府中也沒個人來提醒她們避諱。

    心中愧疚難當的柴郡王卻不知,楊茹早就知道今天是皇帝要來的日子,若非如此,她也就不費這番功夫了。

    這廂柴郡王急的焦頭爛額,那邊,柴郡主已經引著楊茹一起來見禮。“見過官家。”

    楊茹臉上的紅暈退去了些,微低著臉頰,隨柴郡主問候。剛才粗粗一瞥,她心裡不由松了口氣。雖然算不上美型大叔,但是好歹長得還算入得了眼,若是個五大三粗的黑胖子,她還真怕自己有心理陰影。現在看來,年紀雖然大了些,但是五官還算端正,身材也算修長,暫時還沒有走形的趨勢。

    如果這皇帝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兒郎,以楊茹前後兩世的年紀,怕真有些下不了口,如今是個已過而立的大叔,她倒是還坦然些。

    皇帝聽到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只覺眼前一亮。再望去,就見她已經閃到俊平身後,低眉不言。

    感覺到眼前的男人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楊茹佯裝羞惱地輕咬貝齒,在別人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抬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皇帝當下就愣住了。

    他這是,被人瞪了?可是,這丫頭怎麼連生氣都那麼好看呢?

    ******

    從柴郡王府回家,楊茹囑咐朝霞不許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朝霞連聲答應。

    回到天波府,嫂嫂正忙著為二郎的婚事做準備,楊茹便帶著八妹一處耍去。她曉得,自己的計畫已經成功了一半,今天皇帝的表現,便已經證明她沒有選錯方法。男人,哪個不貪圖新鮮。見多了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也見多了清新溫婉的小家碧玉,偶爾吃吃小辣椒,想來味道也不錯。

    加之她對自己這副皮囊也有些信心,若是好好打扮,算不上傾城傾國也該落得個閉月羞花的讚譽。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載,這樣也是過,那般也是過,若是舍了這幾十年的自由換取楊家上下安平康樂,那也是值了的。

    活了兩世,也該知道什麼最重要了。愛情於她如浮雲,本就沒有奢望。若是謹言慎行,保得楊家的同時她說不定還能安享一生,也沒算委屈了她。

    楊茹沒料到的是,皇帝的行動力會這麼快。二郎的婚事才過了沒幾天,宮裡忽然就下了旨意。那道冊封她為淑妃的旨意對於整個楊家來說,不啻為晴天霹靂。

    一向穩重鎮定的哥哥當場便變了臉色,若非嫂嫂牢牢地拉住了他,只怕他便要去質問那宣旨的內侍了。

    “這可如何是好!”送走了那內侍,哥哥不住地長籲短歎。大郎二郎等皆默然肅立,一聲都不敢吭。年紀尚小的七郎和八妹大概還不是很明白進宮的意思,眨巴著圓眼睛好奇地看著靜默的全家人,卻也不敢在這時候吱聲。

    楊茹扯了扯嫂嫂的衣袖,求她好好安撫哥哥。佘氏凝視她一眼,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曉得的,你哥哥的脾氣……哎。”

    楊業固然忠君愛國,可是對這小妹也是實打實的好。誰捨得送這麼如花似玉的女孩家去皇宮那地方?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

    楊家人,從來就沒想過要靠自己的女兒去鞏固在帝王心中的地位。楊業此時,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何皇帝會忽然降旨冊封自己的妹妹為淑妃。本朝妃嬪,並非都要經過采選,但是這樣突如其來的旨意,也委實讓人意想不到。

    他卻不知,皇帝在聽到柴郡王所言‘楊將軍正在為楊家小娘子準備婚事’的時候,急了,只怕晚了一步美人便是別人家的了,他既自詡禮賢下士,便不好落個‘奪人妻女’的罪名,只能先下手為強。

    柴郡王原是好意,想讓皇帝知難而退,人家都要定親啦,所以皇上您老人家便不要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啦,誰料皇帝一聽,更急了,回宮以後想了幾天,怎麼想怎麼捨不得,一閉眼就瞧見那小丫頭又嬌又羞地拿眼瞪他,瞪得他心神蕩漾,心跳如雷。身為皇帝,見過太多女人了,無一不是柔順嬌媚,像楊茹這般武將家出身的妃嬪並非沒有,脾氣倒是爽氣,只是那身段,那長相,哎,怎麼就差那麼多呢。

    做了這麼多年皇帝,也知道凡事不能太著急,不能剛從柴郡王府回去就下冊封的旨意,若是讓禦史知道了,說不定得參他一個好色之罪!便好不容易等到楊家辦完了喜事,想趁著楊家合府歡喜的時候,下這麼一道旨意。皇帝心裡還惴惴,楊業大約不會太氣憤吧?

    皇帝也有自知之明,楊業並非朝上某些官員,大概是不樂意送自己小妹進宮的,可是讓他眼睜睜看著楊業替自己小妹定親送嫁,他又是做不到的。一想到那張俏麗的小臉會對別的男人露出嬌笑,他心裡便嗷嗷地冒火,這麼些年,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求而不得’。

    男人大抵都如此,越得不到的,越稀罕。喜歡的女人,便該是他的。更不要說這九五之尊,儘管朝堂之上偶有掣肘,于後宮之中,卻是順風順水的。

    該是猜到楊業的不滿,待宣旨的內侍回宮以後,皇帝還特地召見了他。“這,楊將軍如何說?”內侍哪裡敢說楊將軍當時差點跳起來殺人啊,可是他也不敢欺君,便只能挑好聽的說:“小人倒是沒注意楊將軍了,楊小娘子……啊,是淑妃,楊淑妃倒是氣色極好呢。”

    那就是說,小丫頭沒有不樂意進宮?聽到這話,皇帝滿意了。接下去的事,就不是他的事了。後妃入宮,自然也有一套規矩,皇后主持中宮多年,做事還算讓他滿意,想來這次也不會辦砸。

    不過,皇帝還是有些不為人知的小心事的,派去楊府的教習中,便有奶大他的奶娘。這奶娘,該會為他說幾句好話的吧?

    而此時楊家,正愁雲慘澹一片。七郎和八妹知道姑姑入宮以後便再難見到,當下就哭得昏天黑地,八妹還好些,哭累了就被奶娘抱了回去,七郎卻是體力不差,兩三個丫鬟根本撲不住他,嗷嗷嚎著要把姑姑留下,還慫恿五哥、六哥一起去把那什麼皇帝給揍一頓,讓他搶他姑姑!

    最後還是楊業一聲怒吼,讓大郎和二郎把老七給捆了起來,打了十板子,扔進柴房餓了兩頓,這才算消停下來。

    楊茹也沒想到七郎反應會這麼大,眼眶紅紅地去給他送藥,卻被這小子又弄得淚水漣漣。

    “姑姑,您別去!楊炯說那宮裡都是壞人!他們會欺負你的!”楊炯是楊管家的兒子,和七郎差不多大,是七郎的小跟屁蟲。

    楊茹點了點他的額頭,忍著眼淚道:“休得胡說,宮裡都是尊貴人,誰也不會欺負人。”她指了指腰間的鞭子:“而且,姑姑是那麼好欺負的嗎?”

    七郎想到姑姑那一手鞭法,才委屈地點了點頭:“那姑姑您要經常來看我!”小屁孩被爹打都沒哭,一想到以後見不到姑姑了就哭得稀裡嘩啦,引得楊茹也陪著他落了一遭淚。

    作者有話要說:來一張最新楊家將的劇照。咳咳,其實我印象最深的是蘇有朋那一版本。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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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5

正哭著,門口探出好幾個腦袋。三郎、四郎、五郎、六郎,還有被三郎抱在懷裡的八妹。

    八妹一見到姑姑,立馬撅著嘴開始掉金豆豆。“姑姑!八妹不要姑姑進宮!”楊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被引了出來。再看,三郎、四郎、五郎、六郎的眼眶也都是紅紅的。

    “姑姑不過是嫁人,怎麼就哭成這樣了?”楊茹用輕鬆的語氣說著,心裡卻嗤道,哪裡算得上是嫁人,不過是眾多小老婆中的一個罷了。不過她也不在意這些,只要楊家平平安安,別說是淑妃了,才人、美人這等低位的她也樂意。

    “好了,你們別鬧你們姑姑了,都回去吧。”佘氏走了進來,看到孩子們一個個哭成兔子眼,只得安撫道:“姑姑嫁人是好事,莫要哭了。”

    哄走了孩子們,佘氏和楊茹回了她的院子,面上便不掩擔憂:“茹兒……”不知該從何開口,佘氏唯有長歎。早知如此,早兩年就該把茹兒嫁出去,那也好過進宮為妃啊。

    “嫂嫂。”楊茹拉著嫂嫂坐下,淺笑道:“我曉得哥哥和嫂嫂疼我,也知道哥哥心中此時定是內疚,還請嫂嫂多多寬慰哥哥,茹兒不是那些哀春傷秋的大小姐,不過是進宮而已,於我無礙,茹兒會過得好的,哥哥嫂嫂請放心。”

    佘氏見她目光清澈坦然,臉上的微笑也不似作假,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如此最好,茹兒這孩子心性堅韌,大概真的如她所說,無論到哪裡,她都可以很好吧。

    再捨不得,進宮的日子還是到了。尚未入宮便已經得了淑妃的冊封,成為一宮之主。楊茹明白宮裡會有很多眼睛盯著她,只是,于她何礙?從始至終,楊茹便只把潘貴妃一人當做了對手。她進宮又不是為了和這群女人爭寵來的,哪裡有那個功夫和她們爭風吃醋?只要皇帝對楊家另眼相看,她便樂意費點心思哄他開心。

    進宮的第一天,皇帝下了朝後又批了會奏摺,一直到天色將黑,才命人擺駕昭純宮。從最開始封妃時的興奮忐忑,在經過這兩個多月的積澱後,他心中倒早過了迫不及待的那幾日,心中漸緩了下來。

    畢竟是做了這麼多年皇帝的人,即便一時被沖昏了頭腦,也不至於色令智昏,心中越想越不滿意自己當時的反應,連帶著聽到內侍來報說淑妃已經進宮,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聲,讓身邊的內侍常福心中納悶不已,這皇上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這淑妃啊?若是不喜歡,當時怎麼就那麼興沖沖地宣旨?若是喜歡,怎麼如今人來了,反倒是沒啥反應呢?

    拖到了掌燈時分,皇帝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想到那雙明亮的眸子,他心中不由有些愧疚,是他下了旨讓她進宮,如今又這般不在意,無論如何,也怪不到她的頭上去啊。

    進了昭純宮,穿著一襲妃子大袖禮服的佳人執燈而立,見他進來,白皙的小臉上難掩惶恐不安,卻極力露出溫婉的笑容。不知怎麼的,他卻想起那日她大膽地瞪他,那樣鮮活的生命力,難道進了宮便失去了嗎?

    按下心中的失望,皇帝扶著楊茹起身。“愛妃莫要多禮。”那一雙小手柔軟無骨,倒是讓他心軟了些。

    皇帝今年已近不惑,但是保養得十分好,雖然不及哥哥那般俊朗儒雅,但是長相也算英武,加之常年為上位者,身上也帶了股常人沒有的貴氣。楊茹任他牽著往裡走,他剛才一瞬的失望自然沒有逃過她的眼睛,沒想到這樣簡單的試探便試探出了他的心思,果然,男人還是賤,一旦得到了便不再覺得稀罕,百依百順的也不會珍惜。如今看來,她倒不需要委屈自己了,拘著自己的性子了。

    初入宮廷,她需要的是他的寵愛和維護。那些所謂的皇帝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故意冷落而實則真愛’的戲碼,在楊茹眼裡如同狗屁,她要的就是無與倫比的寵愛,她要讓朝廷內外都知道,楊家的女兒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他們就算想要算計楊業,也得好好思量思量,自己是否夠那重量。

    進了內室,楊茹由宮人們伺候著換下厚重的禮服,皇帝也換了一身輕便裡衣,見她卸了珠環,便伸手喚她過來。

    楊茹將小手交到他的掌心,被他輕輕一拉便坐進了他的懷裡。懷裡的少女不施粉黛,膚色白皙,臉上帶著薄薄的紅暈,比之那天見到的英姿颯爽,今天的她又多了分女兒家的嬌羞。看著少女故作鎮定實則羞赧的目光,皇帝十分受用。

    “官家,我有些怕。”楊茹悄悄地抬起眸子,緊張地拉住他的袖子,水色的眼眸委屈地看著他,看的他心中先是一蕩再是一軟。

    “怕甚?”皇帝將那柔軟的小手包進掌心,深深地嗅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心中很是滿意。見到她不似作偽的膽怯,皇帝心中暗自責怪自己,她一個小女孩忽然進了這深宮,心中定然是不安的,他竟然就把她一個人丟在昭純宮裡,委實不該。

    “莫怕,有朕在呢。”親吻著少女柔軟的紅唇,聽到她軟軟地‘唔’了一聲,皇帝頓時心神飄忽,那纖瘦的腰肢不盈一握,但是緊貼著他胸口的柔軟又是那樣誘人,褪去那輕薄的裡衣,只見那嫩滑白淨的肌膚在燭光下如同上好的美玉,一張粉面羞澀又嫵媚,盈盈美目佯作淡定地看著他,可是又逐漸迷失在陌生的□之中,她能攀住的,便只有他的脖頸。

    這一夜,自然是□滿帳,被翻紅浪。

    ******

    第二天,楊茹在皇帝的懷裡醒來。滿身的酸痛,比過去練武受傷後更加難忍。她睜開眼,就看見皇帝正嘴角噙著笑,好笑地看著她。楊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早已沒了早前的‘拘束’和‘緊張’,順勢便拉過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上,撒嬌道:“官家,替妾揉一揉∼”

    即使尊貴如皇帝,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對於讓他覺得滿足的女人,總是多了份寬容。見睡眼惺忪的少女迷糊著雙眼,慵懶而嫵媚,手下光潔嫩滑的肌膚讓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只是日頭漸起,即便是身為九五之尊也不得不起身。

    “唔……”大掌在她腰上狠狠地揉了一把,皇帝心不甘情不願地出聲喚宮人進來伺候。楊茹卻正相反,被皇帝伺候著,她十分滿意,雖然力道控制不好,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又覺得自己狠賺了一筆。

    “你去與皇后請安,回來便好好歇著,朕晚上再來看你。”皇帝走到正在梳妝的楊茹身後,微俯下身,微笑著囑咐了一句。

    楊茹正由錦繡伺候著梳頭,聞言,不由對著鏡子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重重地‘嗯’了一聲,小手準確地抓住了身後人的衣袖:“官家,您可不許騙我。”

    看著鏡中少女明妍嬌豔的笑臉,皇帝心情十分之好,撫了撫她的肩膀,又一次道:“朕一言九鼎,莫非還騙你這小丫頭不成?”

    得了皇帝保證,楊茹放心了,當下便鬆開了手,彎著眉眼淺淺地笑:“才不會呢,哥哥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是這皇帝在她這兒連著留宿,只怕潘貴妃就要氣到冒火,一想到這個,楊茹便滿意。

    皇帝見她這般提溜著黑白分明的眼珠的俏皮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丫頭,昨天定是嚇到了,一緩過來便又恢復了這古靈精怪的樣兒,叫人稀罕的不行。

    外間的常福聽到皇帝的笑聲,心裡有了計較,看樣子這淑妃還是很得皇帝心的,切記切記,萬不可小瞧了這淑妃。

    侍寢後的第二天,應該去給太后和皇后請安。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常年吃齋念佛,是個寬厚的老人家,而皇后娘娘是皇帝的原配,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對她而言,皇帝的寵愛已經不指望了,後宮的妃嬪們,只要沒有人能夠威脅她的兒子,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皇后娘娘出身小門小戶,並不如潘貴妃那般顯赫。也因為這,出身世家的潘貴妃對皇后總是少了那麼份敬意。楊茹知道這些情況,全是錦繡的功勞。這丫頭機靈,進宮的第一天便把情況打聽了個清楚,心裡有了主意,楊茹便覺安定不少。

    潘貴妃進宮兩年多,聖寵不斷,而皇帝對於潘貴妃那個還不到一歲的兒子的寵愛,大概也讓皇后心中不安。楊茹明白自己的處境,她是皇帝第一個親自下旨冊封的妃子,且甫一入宮便是一宮之主,大約早就成了不少妃嬪的眼中釘、肉中刺。但是,只要皇后不覺得她刺眼便好,楊茹心知皇后的心思,她大概很樂於看到有人來分分潘貴妃的寵吧。

    楊茹並不覬覦她的後位,她自心底想要對付的人就只有一個潘貴妃,所以她還不至於傻到讓皇后覺得威脅,現如今,她自是要放低姿態。

    作者有話要說:重新看,更錯了一章!!!難怪我看著怎麼情節連結不起來,原來是漏了一章,淚奔!!

    這文大概是清水到底了,大家請見諒,園藝實在是懶得抓耳撓腮地寫完H以後還得被發黃牌再改N次。。

    大家要共建河蟹社會!!!





楊家將6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楊茹溫然淺笑,無害得如同一隻溫和的小綿羊。皇后一身代表著身份的華麗禮服,臉上皮膚雖保養得不錯,眼角卻已經流露出淡淡的細紋,嘴角的笑容端莊得體,果然是皇后的風範,只是,那笑容未免太不達眼底了些。

    對於皇帝親自下旨冊封的妃子,皇后面上也足夠客氣:“淑妃妹妹無須多禮,昨日伺候皇上,妹妹辛苦了,以後要和眾姐妹好好相處,一起伺候好皇上。”

    這話說的,純粹給她拉仇恨值,她辛苦了,那麼多想辛苦的宮妃還不得恨得想要喝她的血啊?好在楊茹心寬,只當沒聽見,行禮稱是,心中輕笑,她怎麼會不好好伺候他呢,她還指望著他來改變楊家的命運呢。

    今日來拜見皇后,楊茹並沒有見到傳說中衝冠後宮的潘貴妃。想來也是,楊家和潘家在朝堂上一向不對付,潘貴妃定是要給她個下馬威的。堂堂貴妃想要擺擺譜子,豈不是正常?

    出了皇后的福甯宮,朝霞笑著問道:“娘子,御花園梅花兒開得正好呢,可要去瞧瞧?”朝霞的話讓楊茹想起了她第一次在柴郡王府見到皇上,那時方過了重陽,如今兩月過去,已是隆冬,再過些日子,便是元旦,不想,又是一年過去了。

    “冷了些,還是早些回去吧。”楊茹伸手撫了撫被凍僵的臉,心中並沒有賞梅的閒情逸致,初入宮廷,太多事需要費心,就連她那個昭純宮,怕也煩心事一堆呢。

    楊茹歇了午覺後便一直倚在榻上看書,現天色漸黑,便有宮人進來問話。

    “娘子,晚膳可是現在擺了?”羅秀是宮中老人,二十三四的年紀,早已過了放出去的年紀,便只能老死在宮裡,若是遇到個善主子,說不定還有些盼頭,存些銀錢,給家中寄去些,若是遇到個脾氣差的,不定哪日死了,外面的家人也得不到個信。

    她拿不准新主子是個什麼脾性,便只能越發顯得恭敬。在這宮裡,內侍、宮人便是螻蟻,便如上一位……一句話便毀了她出宮與家人團聚的機會,她連一句怨言也不能有,還得端著笑臉謝主子恩典。

    今見這位主子似是得寵,只不知這恩寵能有幾日?宮裡前前後後寵的妃子也有不少,便是那位潘貴妃,也是兩年前才進宮的。一進宮便冊封貴妃,一年後便誕下二皇子,比這位淑妃不知道風光多少。

    楊茹卻是不知羅秀等人心思的,若是連這些宮人、內侍的想法都得一一顧及到,只怕她還沒來得及跟潘貴妃對上,就得活生生累死。

    “再等會吧,等官家來了再擺也不遲。”楊茹揮揮手,讓她退下。放下書,瞧著這屋裡的擺設,楊茹心中有些惶惶然。這般便進了宮,成了他那麼多女人中的一個。不說那潘貴妃,便是那皇后也不是個好對付的。

    今早在皇后那得了不少好物件,早已讓朝霞一一收好。倒不是貪這些金銀,只是為了皇后的臉面,也該做出珍視的樣子來不可。每日帶著這樣那樣的面具與人做戲,已經分不清她在戲中,還是戲外了。

    得了主子的話,羅秀忙垂著眼,依言退下。因近日是朝霞錦繡進屋伺候早起,是以她並沒有聽到皇帝說晚間會再來的話,這會兒心中不免有些輕視這位新主子,這般自視甚高,可是不妙。

    這昭純宮裡,除了朝霞和錦繡是自小便伺候她的,其餘便是宮中的人,楊茹也知,這宮裡的人哪個不是人精,笨點的早就活不下去了,人人都有保命的法子,她想讓人家心甘情願的,那就得拿出點真本事來。

    這宮裡的女人,撐破天靠的不就是皇帝的寵愛,眼下這些人,怕都是在觀望呢,瞧她這淑妃能熱乎上幾日。人都道花無百日紅,她楊茹偏不信這個邪---她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嬌嬌弱弱的小花,要做,她也做那飛鷹,做那蒼鷲,一啄瞎一個,奈這些人還敢小看她。

    “錦繡,我再眯一會,官家來了再來喊我。”午後睡了一會,看了會書後眼皮子又打起架來,楊茹想著昨晚皇帝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盡,便想著再眯縫一會,誰料才睡下沒多久,皇帝便來了。

    皇帝想著昨晚那噬骨滋味,今兒一天心情都極好,早朝時見了楊業心中還忍不住比較了下,這大老粗怎麼就養出了那麼個水靈靈的妹子?想到昨晚情到濃時她唧唧哼哼地哭著求饒,皇帝可恥地發現自己竟然差點在大庭廣眾下出醜,下了朝匆匆回了延福殿,看了會摺子後便帶著常福溜達著過來了。

    進了昭純宮,安安靜靜的,宮人內侍們都被打發在外間,皇帝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便一個人走了進去。屋裡燒著炭盆,一走進去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暖意,榻上,一窈窕佳人正側身而臥,白皙姣好的面容安然寧靜,皇帝走過去,看到她手邊的書---呵,竟然是《孫子兵法》。

    應該說一句,不愧是楊家的女兒嗎?楊業為他大宋鎮守邊關,就連他的妹妹,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嗎?皇帝露出一抹淡笑,靜靜地凝視著美若畫兒的場景。

    皇帝的女人,哪怕是皇后也必須時刻警醒著,一旦他醒了過來,她們便該立即起身伺候,是以,皇帝還真是極少見到美人兒的睡顏。那細密的睫毛好似小扇子似的,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古人誠不欺我。

    皇帝心情愈發好,正此時,美人兒翻了個身,從錦被下露出一雙套著羅襪的小腳。也不知是何心理,皇帝竟然忍不住湊近了去看。即使隔著羅襪,也可看出那腳極其小巧,大抵就他手掌這般長短。稍稍用力,扯下了那遮物,一雙白玉似的小腳呈現在眼前,膚色極白,還沒觸碰便曉得該是多麼嫩滑光潔,大約是有些冷,那盈潤的腳趾頭一個個可愛地蜷縮起來,讓他不由想起她昨晚便是用這一雙小腳牢牢地勾著自己的腰,看得人忍不住舌幹口燥起來。

    皇帝是個男人,還是個從來都不願意委屈自己的男人。眼前的美人兒是他的妃子,這會兒天色又晚,怎麼著也落不了一個白日宣淫的罪名,他的膽子便也大了起來,伸手撫上那雙小腳,心頭竟是忍不住一顫,還忍不住做賊似的看了熟睡的女子一眼,還好,沒醒。

    楊茹真是忍得辛苦,從皇帝進來的時候她便醒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反應,這人便蹲著開始研究她的腳。對於古代男人這點嗜好,楊茹有些接受不能,她能不能一腳踹他臉上?不能狠踹,好歹讓她抽出腳吧!

    不許親!

    忍無可忍,楊茹只能裝作‘不經意’地又翻了個身,誰料皇帝握得緊,她一下竟沒有抽出來,這下,不醒也得醒了。

    皇帝也挺尷尬,面對著那一雙懵懂迷糊的大眼睛,他第一次有了心虛的感覺。“愛妃,醒了啊?”

    楊茹佯作睡醒的模樣,揉了揉眼睛,欣喜地撲到他懷裡,順便把腳抽了回來。捏得好疼!“皇上您何時來的?”來了為什麼也不吭一聲!

    見她毫無所查,皇帝頓時放下心來,恢復臉上正色,摟著她的肩頭道:“再睡下去就該晚了,起來用晚膳去。”

    晚膳之時,楊茹有意讓羅秀等人伺候。羅秀和素珍、萍姑、朱蘭四人都是宮中老人,不似那些小宮人,稍加管教便肯乖乖聽命。這般老骨頭,難啃,早已看清宮中形勢,輕易不會認新主,若是這般還好說,怕只怕她們背後另有主子,那才是養虎為患。

    這會兒便得讓她們瞧瞧,她這主子可是那麼好欺負的。

    “喜歡吃這個?”見這丫頭的眼睛往那沙魚膾多瞟了兩眼,又不敢落筷子,皇帝忍住笑,親自動手夾了給她,又回頭囑咐常福:“淑妃喜歡這道菜,吩咐禦膳房,往後多做幾次。”

    楊茹挑起秀眉,笑得好不開心,又眨巴著眼對皇帝諂媚:“官家,可以多加一道鴛鴦炸肚嗎?妾也喜歡那個。”

    他最是喜歡她這般純淨的笑容,又想著晚上的美事,自然點頭答應,對常福道:“跟禦膳房說一聲,往後淑妃想吃什麼便做什麼,不用另報。”

    見皇帝如此恩寵,萍姑、素珍和朱蘭都不動聲色,繼續侍候,羅秀卻是微微動了動眉毛,心道,又是個恃寵而驕的主,這好日子怕是沒有多久可過哦。

    楊茹沒錯過四人臉上細小的表情,心中有了數,便安心用起晚膳來。這侍寢也是個體力活,不吃飽些,難道待會還等著夜宵嗎?



楊家將7

     放下筷子漱了口,皇帝便有些迫不及待,楊茹看出他的心思,便更加不急著回屋了。拉著他的袖子撒嬌:“官家,妾今日讀《孫子兵法》,尚有疑惑。可否解疑?”不待回答,她又道:“在家時,有兄長解惑,如今……”說這話,便用小鹿似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他。

    皇上一聽這話,嘴裡頓時就苦哈哈的,治國之道他倒是可以說上一些,這兵法,他卻是自知不如楊業的。萬一出了醜,豈不是丟分?

    可是望著小妮子那崇拜的眼神吧,他又說不出一個‘不’字。

    這探討《孫子兵法》至亥時,楊茹也有些倦意,皇帝更是心焦難耐,忽的瞥見這小丫頭眼底盡是笑意,頓時就明瞭。這丫頭!

    一把將她拉住坐到膝蓋上,皇帝捏著她的鼻尖故作生氣道:“這《孫子兵法》用到了朕的頭上?”

    楊茹也不怕他,眨著眼睛湊上去,緊緊地靠在他懷裡,小臉粉嫩嫩的,羞澀地湊近他耳邊:“官家,疼得厲害呢……” 皇上愣了一下,片刻後方反映過來她在說什麼。見燈火下,她一張秀氣的小臉嫣紅如那石榴花,嘟著紅唇有些不安地瞅著他,見他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便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水色的大眼睛裡頓時就濕漉漉的:“官家這是惱了?”

    皇帝繃不住了,眯著眼笑了出來:“你就是因為這,拉著朕講了半宿的<兵勢篇>?”

    楊茹等的便是這一刻。把腦袋往他胸口一埋,小手一個勁地捶他:“您欺負人!”捶不死你!

    “呵呵。”皇帝低聲地笑著,一把捉住那柔軟的小手,打橫將她抱起,往那內屋走去。這夜便是乾柴遇到烈火,皇帝精神極好,饒是她一個勁地求饒,也是被折騰到了後半夜才昏昏睡去。

    楊茹第二日醒來後方後知後覺地想起,在那時嚶嚶求饒,豈不是火上澆油?真是失策失策!

    見皇帝起身,她也懶得動身,兩條腿便像是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細腰更是斷了似的,即便他早已給她揉了好些會,也沒啥緩解。

    “便莫要去皇后那請安了,朕讓人去說一聲,今日好好歇一歇吧。”臨走前,皇帝還心情極好地來關照了一聲,楊茹看著他,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哼’了一聲,背過身去,還不忘揚聲關照:“錦繡,備水。”

    皇帝‘哈哈’地笑出聲來,就是愛慘了她這傲嬌的小性子。“朕待會就來看你。”心中卻道,想是昨夜真的疼到她了,待會還是喚太醫來問問,可有什麼去腫的藥膏。

    皇帝一走,楊茹立馬就把頭埋進了被子裡。男人就是這德性,犯賤!逆來順受的不要,非要來個嗆的!可是,她發現一個問題,大叔他體力真不錯,她這小身板有點受不住!按照皇帝大叔現在對她的稀罕勁,萬一沒多久便懷孕了,這可如何是好?

    人人都道,在這宮裡,只有有了皇子才算是下半輩子有了倚靠,楊茹卻不以為然,她進宮全是為了楊家,若是這時候有了身孕,只怕從懷孕到生子再到恢復,皇帝不定把她忘到了哪個角落。孩子是必須要有的,卻不是這個時候。可是這孩子,也不是說不來就不來的吧?

    楊茹犯愁了。

    “娘子,可是現在沐浴?”朝霞和錦繡進來,輕聲問道。

    楊茹‘恩’了一聲,道:“過來扶我。”這兩晚,晚間都是拿布巾擦了擦,不曉得大叔有沒有這麼強悍,讓她兩下中槍。

    坐進浴桶中,全身的毛孔都好似伸展開來,楊茹舒坦地歎了口氣。下回得想法子讓皇帝同意她事後便沐浴,似乎及時地弄出那些玩意兒便能減少懷孕的概率,也不知是真是假,且死馬當作活馬醫吧,總不能把皇帝當傻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讓太醫開避子湯吧。

    想起懷孕的事,楊茹不免憂心。且不說現在懷孕極易失寵,只論這懷孕生子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她便心裡憂愁。萬一哪裡不注意,叫人尋了空子下了黑手,連個說法都沒的,一屍兩命的多了去了,難道只她命金貴嗎?

    在她眼裡,楊家才是頂重要的,懷孕生子固然重要,卻也得往後排一排。等到楊家安然脫險,最起碼要過了金沙灘一役後,她才能稍稍安心。最好是在扳倒潘仁美之後懷孕,這樣她才能完全放心。

    “娘子,今日可還去福甯宮請安?”朝霞在一旁問道。

    “恩。”楊茹閉著眼,任兩個貼身丫鬟伺候著洗浴,淡淡道:“莫不能讓人尋了錯處。”即便皇帝說了不用去問安,她身為妃子,卻不能持寵而驕,落在皇后眼裡,恐怕不爽快。

    收拾好了便往福甯宮去,雖然算不上早,但是也不是最晚,楊茹瞧著她的上首還空著個位置呢。

    宮裡做什麼都講究個三六九等,皇后娘娘是妻,高高坐著,不用跟她們這堆妾一塊湊,她這淑妃往上,自然便剩下個貴妃。

    皇后早就得了皇帝的話,心裡有些不喜也沒法,誰叫皇上喜歡。沒想到這淑妃倒是個講規矩的,心裡的不滿便散去了些。她家世不夠顯赫,自打潘貴妃進宮以後就處處張揚,讓她這做皇后的很沒有臉,這回兒遇到個知情知趣的,心裡不免有個比較。這淑妃按說家世也不算差,雖然本朝重文輕武,但是她哥哥如今在朝堂上也說的上話,也沒見得便是高高在上,說話倆眼睛還朝天看。

    這做皇后的,需得大度容人,處處講究個寬人律己,合著她是正妻,百年過後是她跟官家肩並肩地躺在一處便是了。何況,她有兒子,這便是底氣。潘貴妃的兒子如今不夠周歲半,能不能活著長大還是個未知數,且讓她張狂去,不過是有個丞相爹,便敢如此。

    這麼想著,她的臉上的笑容不由又寬厚了些,又賞賜了些金玉珠寶地給楊茹,替楊茹張羅了一筐子的紅眼。

    “臣妾多謝皇后娘娘。”楊茹忍著牙疼,擠出笑意。眼看著底下的那些個一個個都快把帕子扯爛了,這潘貴妃總算是姍姍來遲。

    “潘貴妃到!”門口傳來內侍通報的聲音,底下坐著的妃嬪們立即都站起了身。

    潘貴妃走了進來,目光一絲都沒有去瞧站著的其餘妃嬪,只往前走到皇后跟前,微一行禮,柔聲道:“還請皇后娘娘見諒,二皇子昨兒鬧得晚了些,臣妾今早一不留神便起晚了,還請娘娘寬恕。”楊茹牙根一酸,哎喲,這是顯擺她有兒子呢?也好,一下就替她分擔了不少仇恨值去。

    潘貴妃不愧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步履間搖曳生姿,光彩照人,也難怪皇帝會寵愛她兩年,且還有繼續恩寵下去的趨勢。

    若是放在以前,楊茹是定不會和這樣的女人做對手的,太累。但如今事關楊家,她便是硬著頭皮也得上。若不試一試,楊家便毫無懸念地會走上那條註定滿是血淚的路,於她,如何忍心?

    聽潘貴妃這般說話,楊茹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這潘貴妃,終於忍不住了。在她進宮前,潘貴妃一宮獨大,而現在皇帝已經連著兩天宿在她這裡,又派人賞賜了大堆的物件,宮中的風聲一向是靈敏的,新入宮的淑妃很得皇帝心意的傳言早就傳了開去。楊茹原本還擔心潘貴妃是個能忍的,那樣倒難辦了。現在看來,倒是她多慮了。

    且見這潘貴妃一來就用二皇子說話,楊茹心中笑意更盛。皇后最忌憚什麼?不就是有人動搖她兒子的地位!偏偏這潘貴妃三句話不離兒子,豈不是在時時刻刻提醒皇后,有一個母家強盛的二皇子,正趕在太子後頭呢!

    微微抬眸,果然見皇后臉上的笑容比之剛才淡了不少。

    潘貴妃落座,楊茹便在這個時候上前了一步,按著宮規像她行禮。潘貴妃挑著一雙丹鳳眼瞧她,只見一秀美佳人,五官並不比她出眾多少,唯獨一雙眼睛格外有神,且勝在一個年輕,處處彰顯著鮮嫩的氣息,活生生地勾走了皇帝的魂。

    潘貴妃有一瞬間的失神,她不過比她大了兩歲吧,可是瞧著卻似要大五六歲不止。莫不是進了宮便老得快?想著皇后三十好幾,潘貴妃心裡才算平衡了些。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兒,也不知這楊業的妹子能承恩幾日。

    許久不見潘貴妃喊一聲免禮,底下分位低的早有人忐忑,皇后也不由蹙眉。這潘家與楊家在前朝鬧得不愉快是一碼事,這進了後宮的女人,便同為官家的人,萬不可如此。剛要出聲提醒,潘貴妃倒是揮了揮手。

    見潘貴妃毫不掩飾面上的不喜,楊茹便也懶得裝什麼姐妹情深,起身的那一刻,她早先的滿臉笑容也變成了冷若冰霜。正合她意,撕破了臉皮,日後行事也方便些,何況還意外地可以讓皇后放心,豈不是一石二鳥?

    潘貴妃慵懶地坐著,手中的絲帕輕擦著嘴角,就那樣看著她。楊茹坐回自己的位置,目不斜視,只作沒看到低位妃嬪們的交頭接耳。

    她與潘貴妃一見面便鬧得如此不愉快,恐怕過不了半刻鐘就會人盡皆知。楊茹抿著唇,氣呼呼地坐在那裡,一瞧便是個不能受氣的,任性傲慢,這樣的人在宮裡死得最快。

    皇后見狀,目光微亮,出口調和的話便咽了下去,坐山觀虎鬥,倒也不錯。這淑妃倒是個沒腦子的,不過被官家寵了兩日便尾巴翹上了天,恐成不了大事。不過讓她和潘貴妃鬥上一鬥,倒也不錯。這般,皇后便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拉著嬪妃們說起了話,過了好久,才讓眾人退下。




楊家將8

走出福甯宮的時候,潘貴妃斜睨了楊茹一眼,方悠悠地上了步輦。她的意思,楊茹很明白,朝堂上她父親潘仁美始終壓她哥哥楊業一頭,她就是想說,在宮裡,她楊茹也別想躍到她前面去。

    傲去吧,她還就怕這潘貴妃是個油鹽不進的。既是個什麼都要爭一爭的,那麼便不難對付。

    回到昭純宮,錦繡便來彙報一早的成果。今日楊茹特地讓朝霞陪著她,錦繡便留下,專心留意昭純宮這些底下人。錦繡不過一人,自然無法留意昭純宮這裡裡外外數十人,但是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這羅秀、萍姑、素珍和朱蘭四人是姑姑,管著手底下的人,錦繡要注意的,便也就她們四個。

    “娘子,今日素珍與萍姑未有異樣,朱蘭瞧著也是安分,只是那羅秀似乎……”錦繡斟酌了一下:“大約心裡還想著前主子吧。”

    這話說的委婉,羅秀的前主子早已不知道在哪個角落了,她原是伺候袁淑儀的,到了出宮的年紀,卻因為袁淑儀一句‘使得趁手’便留了下來。這宮女出不了宮,那便只能老死宮中,嬪妃們好歹還有些盼頭,皇帝或是兒子,宮人若是不爬皇帝的床,這便只能和朵花似地枯萎在這暗無天日的後宮裡。這羅素微有些姿色,想也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

    楊茹頭痛地撐著額頭,在楊家活了這十六年,哪裡過過這般糟心的日子。只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便一步也不可以踏錯了。“把人都叫進來,我有話要說。”楊茹讓錦繡下去,又揮手叫朝霞去取了她那條軟鞭來。

    “廢話也不多說,這些話我也只說一遍。”楊茹站起身,雙腿還是有些晃蕩,卻不影響她甩鞭子。‘哐當’一聲,一鞭子下去,桌上那越窯青瓷便碎了個稀巴爛,底下跪著的人全都一個哆嗦,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我曉得你們中間有些人瞧不上我這個新主子,但是你們也得知道,這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今兒你們便是我手裡的人。”甩完一鞭子,楊茹便懶洋洋地坐了回去,她睨了他們一眼,道:

    “若是夠忠心,我自是不會虧待你們。”她看了素珍、萍姑、羅秀、朱蘭四人,若有所指道:“我若是心情好,去和中宮求個恩典,放出去嫁人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們也曉得的,我哥哥手裡多的是軍中將士,到了年紀未娶妻的也多的是。到時,我再送上一份嫁妝,豈不是風風光光。”

    這話說出口,楊茹便見素珍、萍姑、朱蘭、羅秀四人手指微動,尤其是羅秀,肩膀不受控制地動了動,方緊張地握緊拳頭,把頭埋得更深了些。

    楊茹的話,已經是莫大的恩典。入宮做宮人的,多是出身窮苦,即便是到了二十歲出宮配人,也沒了好的親事,畢竟年紀大了,不是給人做妾便是給人做填房,如楊茹所說,嫁給軍士做妻,對於窮苦人家而言,又得宮裡娘子所賜嫁妝,不啻於天上掉下來的好事,講出去,家中父母兄弟也是有面子的。

    至於那些內侍,楊茹便更直接了:“老子娘會有人替你們奉養的,若想過繼個子侄給自己養老送終,也不是什麼難事。”她道:“不過,若是做了什麼讓我不開心的事了,那便問問我手裡這條鞭子,可是答應。”

    想到剛才那脆生生的一下,眾人心中皆抖上三抖,都知這位淑妃是楊家的小娘子,卻不知這嬌滴滴的模樣,手下功夫卻這麼狠。那一鞭子若是抽到身上,只怕皮開肉綻,半條命都要沒了!

    哎喲,這萬一犯在她手裡,豈不是有去無回?

    “娘子,官家來了。”守在外間的朝霞進屋通報,楊茹壓根沒打算掩飾,便連地上的青瓷碎片也沒叫人收拾,就這樣等著皇帝來。

    皇帝一進屋,便見跪了一地的人。那些宮人、內侍見到皇帝,不由埋身叩拜。皇帝隨意地喊了聲起,便快幾步走到那氣鼓鼓的小丫頭面前:“這是怎麼了?誰招惹你了?”

    那堆花瓶碎片就這樣躺在腳邊,楊茹手裡還拿著那根軟鞭。哥哥嫂嫂從來沒指望她入宮,自然也不會教她那些宮中的生存之道。楊茹見皇帝問話,小臉一抬,理直氣壯地答道:“訓人呢。”

    皇帝啞然失笑,哪有人這麼直接的?這民心向背,用到宮裡也是一樣的,軟硬皆施,方能成功。

    皇帝並未聽到剛才她許下的那些話,便只當她甩著鞭子嚇唬人,心裡好笑不已,揮了揮手讓人退下,捏著她的鼻尖朗聲笑道:“你這小丫頭,做事也沒個分寸,有朕在,誰還能欺負你不成?”

    退到門口的眾人聽到這話,心中各有思量。素珍與萍姑對視一眼,又飛快地垂眸,安靜地退出偏殿。

    大約是剛剛到手,皇帝如今還處於熱乎勁,加上他本就是因為看到她耍鞭的一幕才冊封楊茹為妃,見如此,倒也沒有怎麼動氣,只是無奈地拉著她坐下:“你如今是朕的淑妃,怎麼還動不動就甩鞭子?”

    一聽這話,楊茹不由委屈地看著他:“妾的兄長和嫂嫂從來沒有教過臣妾應該怎麼管教下人,楊家從來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

    看著小丫頭委屈到不行的樣子,再想到楊業這名只會打戰殺敵的勇將,皇帝心裡了然,楊家的下人多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老兵,對楊業忠心耿耿,自然不像宮裡這樣,需要時時□,難怪小丫頭一來就打算來個下馬威了,這做派,倒真是武將教出來的女兒。

    像潘貴妃,出身名門世家,自小受到名師教導,對於□下人這樣的事,簡直駕輕就熟,恩威並施,她的宮裡,鮮少出事。楊茹自知自己既沒有辦法做到像她這樣,也不打算做到像她這樣。潘貴妃只有一個,東施效顰,那也永遠沒辦法超過西施。

    既然她潘貴妃是文氣嬌媚的病西施,那麼她楊茹便來做個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楊貴妃吧。

    思及此,楊茹抬起眼,盈盈地看著皇帝,嘴角輕揚,露出天真俏皮的笑容。

    見她討好的模樣,皇帝心中一軟:“好了,朕又沒有怪你。”抱著她坐在腿上,皇帝心中掂量,念這丫頭的性子,也該派幾個趁手的過來讓她使使。

    楊茹嘟著嘴偷瞄了他一眼,見皇帝過真沒有怪罪的樣子,不由揚起嘴角,甜甜一笑,一點不客氣地在他嘴上‘吧唧’地親了一口:“還是官家對我最好!”

    頭一回被人這麼親,皇帝過了好半會才回過神。大笑了兩聲後,他捏著那泛紅的小臉蛋促狹道:“倒是沒看出來,朕的愛妃還是個膽大的。”

    楊茹環著他的脖頸,紅著臉不依:“才沒有呢!哥哥說茹兒膽子最小了,還沒七郎膽子大呢!”

    “茹兒……”他嘟囔著,忽然大笑:“好好好,朕的茹兒膽子最小了!”

    過了這日,皇帝果然派了幾個人下來,其中便有在進宮前教導楊茹的劉媽媽。楊茹並不知道劉媽媽是皇帝的奶娘,但是經常聽劉媽媽說起皇帝以前的事,心裡也多少能猜出這位媽媽的地位應該不低。

    果不其然,皇帝將劉媽媽帶到她面前,言道:“這是劉媽媽,朕的奶娘,日後便留在你這昭純宮裡,替你把一把關。”要讓這小丫頭拎著鞭子每天訓人,想想就覺得大煞風景。說不定不出三月,這昭純宮便能讓她整得烏煙瘴氣。

    楊茹心中有些不大樂意,皇帝的人好是好,只是來頭太大,難伺候啊。但是見皇帝如此為她‘著想’,楊茹也只能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挽著皇帝的胳膊,露出嬌憨的笑:“還是官家最好了∼”

    做了皇帝的奶娘,哪能是沒眼色的,見皇帝疼寵這位淑妃,她便得站在皇帝這邊,把這位淑妃當主子看:“官家和娘子且歇歇,我這便讓人去準備晚膳。”

    劉媽媽躬身退出,皇帝便牽著楊茹往窗邊走。“這眼看著元旦(新年)便到了,天氣也越發冷了,你第一年進宮,沒事便去多陪陪太后,朕最近可能沒那麼多時間來看你。”

    楊茹點了點頭:“理當如此。”這一年到頭,都講究個除舊迎新,皇帝也忙碌,忙著把舊年的事都解決了。

    這一忙便是小半月,皇帝果然是許久未到她的昭純宮,只是也沒去別的妃嬪那裡罷了,楊茹樂得安靜,每日便與劉媽媽學些針線活,或是看會子書,打發時間。

    “娘子,官家說了,許您叫娘家人進宮說說話。”劉媽媽端著茶進來,對著正坐在窗邊看書的楊茹道。

    楊茹微挑了眉,心中一動,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問道:“可喚我嫂子和小侄女進宮說說話否?”進了宮便是官家的人,一年到頭也難見家人幾眼,像這樣召見家人進宮說話的機會,便是皇帝莫大的恩寵了。外男不可在宮中隨意走動,家裡嫂子和八妹卻是可以的,楊茹想著自己進宮不過半月,便好似過了半生這般累,心中一時不免有些傷感迷惘。

    劉媽媽人精似的,見娘子臉上帶笑,眼中卻哀愁難掩,連忙道:“自然是可以的,官家的恩典,娘子的福氣喲∼”這多少妃嬪進了宮以後,一輩子都見不到自己家人。除去潘貴妃,誰還有這個恩典?就連皇后娘娘,想見一下娘家人,也難如登天哦。她們這淑妃啊,日後福氣大大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往頭上看,寫著‘架空歷史’,所以千萬不要考據……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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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9

楊茹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晶瑩的眼眸澄澈如水,劉媽媽一愣,稍微有些明白為何官家對這楊淑妃如此特別了。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小姑娘。她的妮兒要是還在的話……說不定也這麼大了啊……

    劉媽媽壓下心中酸澀,不再去想自己夭折的小女兒,利索地讓人去張羅晚膳,將話題扯了開去:“這宮裡每年元旦啊,可熱鬧了……”不只是這樣,之後的上元節等等,都是一年裡難得的熱鬧時候。

    這日晚間,楊茹像往常一般用完晚餐,閑來無事便讓朝霞、錦繡並劉媽媽進來陪她聊天。“劉媽媽,我跟您說,我們家娘子可乖了,我家七郎恁麼個渾人,偏偏就聽我家娘子的話……”錦繡嘴甜,一口一個劉媽媽,說起話來哄得老人家一個勁地笑。

    “誰說不是呢?我家娘子好人哩,柴郡主都把我家娘子當師傅哩。”朝霞也笑。

    劉媽媽笑眯了眼道:“是咧,娘子好人啊。”

    楊茹聽她們高帽子一個一個地給她往上戴,只撚著帕子捂嘴笑:“劉媽媽莫聽這兩個丫頭的話,哪有她們說的那麼好?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張嘴?”

    劉媽媽樂呵呵道:“咱家娘子是個有福的哩,日後定能給官家生個一兒半女的∼”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正說著,門口忽然傳來皇帝的聲音,屋裡四人都駭了一跳,慌忙起身行禮。皇帝快走幾步,扶著眼前的嬌俏女子起身,道:“愛妃莫要多禮了。”微傾了身子,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中不由如這燒著銀霜炭的室內般,溢滿了暖意。

    劉媽媽等人行了禮,連忙退下。朝霞和錦繡嘴角的弧度都忍不住往上翹,這官家好些日子沒臨幸後宮,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們娘子,這是念著她們娘子呢。

    “官家今日怎麼來了?”楊茹驚喜道。年尾,事多,連她這昭純宮都忙的不行,若非劉媽媽幫忙把著關,朝霞和錦繡還不一定能應付的過來呢,更別說這一國之君了。

    “好些日子沒來看你了,今日得空,便來瞧瞧。”這丫頭臉上的欣喜顯而易見,連那水靈靈的的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看的皇帝心中萬分受用。

    哎喲,這回不定又有多少手絹得撕爛呢,楊茹心中偷笑。不過,她樂意,她就樂意讓這宮裡宮外都瞧著,這楊家的女兒得寵著呢,那潘貴妃馬上就是昨日黃花了,趕緊掂量掂量,還敢幫著潘仁美害她哥哥不!

    楊茹拉著皇帝往屋裡走,皇帝勾著嘴角,想到那美人兒在懷,心裡有些癢癢,臉上卻做出正色來。這……忒急了點吧?

    楊茹從櫃子裡取出一梨木雕花小盒,討好地塞到他手裡,眨巴著眼睛瞅他:“官家,您打開瞧瞧唄。”

    原來不是急著……咳。皇帝肅了臉,打開那小盒,就見裡面躺了三個不同色的荷包。“這是你做的?”

    “是哩是哩,劉媽媽教的,費了我好些功夫呢。”眼巴巴地求表揚,看的皇帝嘴角又是往上扯了不少。

    這後宮妃嬪,為他做個荷包香囊的,豈不是應該?哪個像她這樣,做了還等著打賞的?捏了那粉嫩的面頰,揶揄道:“這是要朕賞些什麼?”

    “不求賞賜哩,是謝謝官家讓我嫂子進宮陪我說話的。”挽著皇帝的胳膊,拿臉頰蹭蹭他的肩膀,小貓似的依偎在他懷裡:“我想家哩,劉媽媽就來說,官家許家人進宮見面。天大的恩賜呢。”

    “哦?那你要怎麼感謝朕?”皇帝促狹地看著她,彎著嘴角笑。

    楊茹低下頭,嘴角一抽,旋而便抬起頭,兩頰上已泛起粉色,咬了咬唇,遲疑了一會,終是湊上去,啄了他一口,眨了眨眼,燭光下一雙大眼睛濕漉漉嬌滴滴:“官家說怎樣便怎樣哩。”

    忙了恁久的國事,曠了多少日,這一夜便真是**蝕骨,個中滋味,不可為外人道也。事後,皇帝心滿意足地撫著那光滑如絲綢的脊背,看著懷裡累得早就睡過去的女子,微微勾了勾嘴角,將她往懷裡帶了些,方安然闔眸。

    第二日醒來,皇帝早早去了早朝,這除非休沐日,便是皇帝也別想偷懶。楊茹倒還好,睡到辰時,方醒轉了過來。一見日頭已高,慌忙叫人備水洗漱,收拾妥當了便匆匆趕往福甯宮。

    這日委實是睡過了頭,皇帝臨走前讓人不要吵醒她,劉媽媽唯皇帝是命,朝霞錦繡兩個也不敢越過劉媽媽去,便只能安靜地等著主子自己醒來。

    深吸了一口氣,楊茹強撐著還在打顫的兩條腿下了車輦,臉上揚起得體的淡笑,哎,這回是成了一宮女人的仇敵了。

    “楊淑妃到。”

    內侍通報後,楊茹一走進福甯宮,便覺得滿屋子的醋味遮都遮不住。是啊,皇帝多久沒進後宮了,一進後宮便去了那昭純宮,第二日這淑妃便起不來床了,任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有些分位低的,一年也見不了皇帝幾回,眼看著人家淑妃進宮便是四妃之一,接著又是恩寵不斷,不消說,用不了一兩年便能得個一男半女的,這下半輩子就算是有了倚靠。再想想自己,如今青春貌美之時便不得聖寵,待到人老珠黃時,更沒指望了,心中不定怎麼恨呢。

    潘貴妃坐在皇后左下,似笑非笑地拿眼覷了她一眼,楊茹只當沒看見,規規矩矩地給皇后行了禮,也不提自己遲到的事,只怕認罪也會被人當做是顯擺,還不如不說。

    皇后娘娘倒是大度,見楊茹面色不好,又賜了好些補血養生的藥材,看的座下眾人,好不咬牙切齒。

    反正紅眼一筐也是收,兩筐也是接,楊茹便也破罐破摔,心安理得地坐下喝起茶來了。要說皇后娘娘到底是宮裡一把手,用的茶葉都不差,也可看出皇帝對這原配還是滿意的。這樣便好,只要皇帝沒想著把潘貴妃扶正,她就謝天謝地。

    “皇后娘娘您說淑妃妹妹氣色差,我卻是瞧不出來的。瞧那小臉蛋粉嫩的,好不讓人羡慕呢。”潘貴妃用帕子捂著嘴角笑道。

    楊茹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那種皮笑肉不笑,滲人得很。

    “是啊,淑妃娘娘年輕貌美,難怪官家放在心上哩∼”說話的是李修儀,一向以潘貴妃馬首是瞻,如今見潘貴妃挑了頭,便立馬出來表忠心。

    一股濃濃的酸味撲面而來,楊茹覺得這幾日都不該吃沾醋的食了。不就是笑起來動嘴不動眼嘛,誰不會啊。勾了嘴角,眼神卻是冷冷的,楊茹瞧著那位李修儀,不屑道:“李修儀這話可說的不太對,官家雨露均沾,皇后娘娘也沒虧待哪一個姐妹。論貌美,妾只怕算不上好顏色,潘貴妃才是閉月羞花。”要說皇帝把她放在心上,那潘貴妃兩年的恩寵算什麼?要治她一個以色侍君?抱歉,宮裡選美的話,她估摸著也排不到前三。再說下去,就該說皇帝沉迷女色了,這罪名,看那李修儀敢擔呢,還是那潘貴妃敢擔。

    果然,潘貴妃止了話,李修儀憤憤地氣紅了臉,扭過頭去不看楊茹。楊茹最不耐這般和這些拈酸吃醋的女人過招,一個個的就會拿話刺人,有本事真刀真槍地跟她打一場,看她不抽的她們哭爹喊娘。

    “淑妃妹妹果然伶牙俐齒,楊令公倒是教出個好妹妹。”自福甯宮出來,潘貴妃便冷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自打這淑妃進了宮,官家來她重華宮的次數便屈指可數,連帶著皇后都好似找到了幫手,竟然敢給她臉色看!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口氣,她一定要出!

    “我哥哥自然是好的。”楊茹同樣冷笑。不提楊家還好,一提楊家,楊茹就恨不得現在就弄死眼前這個女人。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弟自己摔死了,卻賴在我家七郎身上,你那個糊塗爹放著大敵當前不管,卻要置我兄長侄兒們于死地,這般國仇家恨,豈可不報?

    和潘貴妃算是對上了,楊茹不敢說鬥志滿滿,起碼也心有準備。回了昭純宮,便進了內屋,茶點也未用,便躺了下去。

    “娘子這是怎麼了?”劉媽媽見狀,連忙拉了錦繡來問。

    錦繡立馬就垮了臉:“還不是那潘貴妃,見了面便冷嘲熱諷。我家娘子哪裡受過這個氣啊,這不,回來就這樣了。”

    劉媽媽皺了眉。這潘貴妃自然也是官家的心尖子,這兩位娘子碰一塊,倒是難弄了。

    錦繡見劉媽媽蹙眉的樣,連忙又加了句:“劉媽媽勿擔心,我家娘子心寬,過一會便好了。”

    皇帝來得時候,宮裡早就亮起了燈。劉媽媽站在外面,一見皇帝的禦輦,立馬迎了上去。

    “劉媽媽怎生在此?天冷。”皇帝問道。

    劉媽媽替皇帝脫了披風,歎了口氣,指了指裡面:“娘子今兒一日未進食哩。”

    聞言,皇帝不由擰起了眉頭。“這是怎麼了?”

    劉媽媽‘哎’了一聲,道:“官家還是問娘子去吧。”有些話,下人說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大冬天的,某個小女子眼巴巴地拉著皇帝大叔的袖子不鬆手:“冷哩,官家您便捨得茹兒一個人睡哩?”

    皇帝大叔想了想,捨不得---於是,連著三個月的冬季,宮裡尚衣局的絲帕供應量應接不暇,管事姑姑抹了抹額上的汗,幽幽地望著昭純宮。

    (小劇場與正文無關)



楊家將10

皇帝進屋,便見她對著牆躺著,半點動靜也無。走了過去,細聽才發現,竟是在抽噎。

    皇帝坐到床沿上,扒過肩膀,就見一張素白的小臉上淌下兩滴晶瑩的淚,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紅得跟兔子眼似的:“誰欺負你了?”早上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這宮裡還有人能給她氣受?

    楊茹悶了一會,也不答,皇帝用指腹替她擦眼淚,誰料越擦越多,不免有些不悅:“大過年的,哭什麼哭?”

    楊茹便抬起眼看著他,死命地咬著唇,就是不叫眼淚落下。她早就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知道從哪個角度看上去會最好看,男人總是偏愛柔弱的女子,但是柔弱中又佯裝堅強的女人,卻比一味只知道梨花帶雨的女人更加讓人心疼。

    果然,皇帝見她這般模樣,立馬就軟了語氣,捧著她的臉道:“莫哭了,哭得朕心疼。”

    楊茹抬眸,盈盈淚光,忽的起身,鞋也未穿,只著了羅襪,便拉著他往窗戶那邊走。外邊天色已黑,臨近除夕,月色並不明朗,星空卻燦爛。她仰起頭,倔強地看著他:“官家,茹兒原本想像哥哥那樣保家衛國的。”

    皇帝聞言,不由低斥道:“胡說什麼!好好的女兒家,去打什麼仗?”可是見她認真的神色,卻全不似作偽,頓時又說不出話來。

    楊茹在心裡冷笑,將來還不是要靠楊家滿門寡婦替你守衛邊疆!臉上卻做哀傷狀,望著那星空,一手牢牢地握著他,一手指著那北極星:“小時候,哥哥便常對我講他打仗的事,他說,我楊家人便是為了守衛國土而生,忠君報國,戰死沙場。哥哥一直教誨我們,食君祿忠君事,我雖是女兒家,卻是被當做男兒養大的,我學不會……真的學不會……”

    說到這裡,她卻是說不出話來,剛才忍了許久的淚,順著面頰流淌下來。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說的大約就是這樣。

    皇帝驀地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將她放在榻上,扯了那羅襪,見那一雙玉雕似的小腳凍得烏紫,不由心疼地皺眉,遲疑了下,還是翻身上了塌,將那雙小腳壓在腿間,摟著她的腰,重重地歎了口氣。

    那晚,皇帝留在昭純宮,抱著她一宿,卻什麼都沒有做。大概,他也是歉疚的吧。

    楊茹在賭,賭他的愧疚,賭他對她那一分真心。她是那樣熱愛自由的一個人,初見時,便如那飛翔的鳥兒,無憂無慮地微笑,再見時,她便成了他後宮的妃子,就如黃鶯關進了籠中,鷹隼減去了翅膀,再也沒有機會擁抱藍天。

    她有的,只剩下他。

    潘貴妃長袖善舞,這是她立于宮中不倒的優勢,而這時,楊茹便要把這優勢,讓它變成劣勢。

    楊茹從來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她大概清楚皇帝的心思,活了這麼多年,又身居高位,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情愛在他眼中,還比不上權利的一根小拇指。他看中的,是她擁有的,而他卻沒有的,那般鮮活的生命力。

    那天在院子裡,她教柴郡主鞭法,春光明媚中,那笑顏如花兒般燦爛,在金燦燦的菊花叢中,顯得肆意而歡樂,那種生命力,對於一個漸漸步入暮年的男人來說,是最渴望的。

    皇帝已經年近不惑,常年的深宮生活已經讓他快忘記了馳騁在馬上的激情,他也年輕過,也曾在沙場上奮戰,但是登上高位之後,他要面臨的便不只是鮮血與殺戮,朝堂上的廝殺,看不見血,卻更加可怕。她身上所展現的活力與純淨,是他沒有辦法拒絕的。

    今日所為,不過為了讓他覺得愧疚,她要讓他知道,是他的一時心動,生生折斷了她的翅膀。她更要他知道,楊業教出來的妹妹,率直嬌憨,根本不適合這個充滿虛偽的宮廷。

    楊茹從不指望他從此就不講原則地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但是她起碼要讓他知道,楊家的女兒,只會直來直去,借刀殺人或者是暗度陳倉的事,她做不來,也不屑做。

    等到他堅定了這個念頭,就是她和潘貴妃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

    ******

    上元節的前兩日,佘氏終於帶著八妹進了宮。先去拜見了太后和皇后,最後才是到了昭純宮。

    “姑姑!”八妹一見到小姑姑,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嗚嗚嗚,八妹好想姑姑啊!”

    楊茹摟著八妹,鼻尖也是酸酸的,才不過一個多月不見,小丫頭怎麼就好像長高了不少呢。“家裡可好?哥哥們可好?”

    八妹連連點頭,掰著手指頭跟她數:“好著哩,六哥和七哥帶我出去玩了,二嫂會給八妹做鞋哩!”

    佘氏笑著要給她行禮,楊茹趕忙拉住她:“嫂嫂您這是要折煞茹兒不成?”長嫂如母,楊茹哪裡敢受這個禮,連忙拉著嫂嫂坐下,又拿桌上的點心給八妹吃。

    “嫂嫂……”平日還不覺得,一見了親人便忍不住落淚。為了楊家,吃再多的苦也值得。怕只怕她做了那麼多,最後到頭來依舊抵不過老天爺一句話,若是落得一場空,她又該何去何從?

    佘氏見她雙眼泛紅,只當她念家,連忙說了好些好話:“你放心家裡就是,你哥哥身體好著呢,近日邊關也平靜,想來不會有大問題。大郎二郎也入了軍,好幫你哥哥一把了。”

    說起這個,楊茹心中不免一動。大朗和二郎已經成親,為人又穩重,若沒有潘仁美暗中搞鬼,他們必然會成長為大宋新一代名將。而三郎、四郎性格內向,尤其是四郎,因為幼時的遭遇,心思沉悶,但是他同樣善於隱忍,比之楊家其他男兒,他更加懂得什麼是忍辱負重,不然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四郎被俘,卻又隱姓埋名,成為遼國的駙馬,最後還流傳下了四郎探母的傳奇故事了。

    楊茹心中便打算讓三郎四郎到皇帝身邊做個侍衛。這年頭的侍衛不比之後的滿清,是貴族子弟往上走的踏腳石。在御前步司裡待著,不過混個臉熟。有她在,皇帝約莫也不會虧待他們。她需得讓他們知道,男兒不該只是為了戰場而活,如果楊家只著眼於戰場,沒有穩定的後方,那麼在前沿廝殺的兄弟們,極有可能成為政治陰謀的犧牲品。以三郎和四郎的聰慧,最終會明白她的意思的吧。

    而五郎,生性溫和,喜愛醫術,平常兄弟間有個小傷的,都是找的五郎。很多作品裡,五郎最終的結果是出家為僧,並且自創了五郎棍法。也許,富有耐心的五郎可以成為大宋未來最值得人尊敬的將才良師。

    楊家,要的不只是這一二十年的安穩,她要她楊家扎扎實實地一直挺立著,她要她的哥哥嫂嫂侄兒侄女們全都平平安安地活著。

    在這個時代,師生關係簡直就是比鐵還牢固的聯繫,五郎若是能夠成為大宋未來將帥們的恩師,那麼楊家的榮辱,便不只是楊家一門的事了。

    六郎……他是最讓人放心的孩子。他會和柴郡主喜結良緣,他會生下楊家的希望,他會延續楊家的香火,他會繼承楊家的忠烈。想到活潑可愛的柴郡主,楊茹心中也有些遲疑,為了避免日後潘豹和七郎的衝突,是否該早早地定下她和六郎的婚事?

    只是一想到柴郡主前朝遺貴的身份,楊茹又有些頭疼。皇帝大概不希望看到後周柴郡王與手握重兵的楊家聯姻的吧?

    罷了罷了,六郎和柴郡主還小,這些事還能再緩一緩,眼下有件事卻要和嫂嫂好好商量一下。

    “嫂嫂,我宮裡有四位姑姑……年紀都不小了,您幫著看看,軍中是否有合適的人,等什麼時候我向皇后求個恩典,便放她們出去嫁人。”說這話的時候,楊茹特地將羅秀、朱蘭、萍姑和素珍四人趕了出去,只留了劉媽媽和兩個伺候的小宮人。

    這話自然不是假的。楊茹不打算輕易在手裡犯人命,朱蘭深不可測,萍姑和素珍無功無過,剩下個羅秀心眼似乎不怎麼正,這四個人她都不敢用,留在宮裡又不是個法子,只聽說過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與其這樣戰戰兢兢,還不如把她們都放出去,還落得個寬厚的好名聲。

    現在伺候著的兩個小宮人便是她選出來打算培養成心腹的,也先得給她們點盼頭,若是忠心耿耿地跟著她,日後絕不虧待她們。這便是她給出的承諾。

    佘氏聽了這話,沉思了會,點頭應聲:“這個問題不大,宮裡出來的姑娘規矩好,只怕嫁給大老粗委屈了她們。”

    一旁的劉媽媽聽了,忙接話道:“不委屈不委屈的,那幾個丫頭別說是出宮了,能到娘子宮裡侍候便是天大的福氣了。”更別說是求了恩典出去嫁人了,還是正妻!

    出去了,她得好好念叨念叨那幾個丫頭,遇到這麼好的主子不容易,必須得巴心巴肝地為主子做事,不然啊,容易遭天打雷劈。

    作者有話要說:寫不來宮鬥,望天.





楊家將11

楊茹見劉媽媽開口說話,心知事成了一半了---劉媽媽雖說是皇帝的奶娘,卻並非一直在宮中過活,心思靈活歸靈活,卻也帶了鄉間婦人的憨實。有她在,剛才那些話,定是可以傳到羅秀四人耳中的。

    這般自別人口中傳到她們耳中,反倒楊茹對她們直接施恩更加讓人信服。她本就沒打算讓她們為她拋頭顱、灑熱血,給點小恩典,只要祈禱她們在她眼皮子底下別翻出花樣,熬到把她們送出宮,就算是妥了。

    算計來算計去,到底是為了啥?楊茹在心裡歎口氣,面上卻是笑意盎然,拉了那兩個小宮人的手,對嫂子道:“嫂嫂,這是洛英和春華,洛英有個弟弟,不過七八歲的光景,在柴郡王府做小廝,還得麻煩嫂嫂走一趟,幫忙安置妥當了。春華一家就住在城西金水河旁,嫂嫂也幫忙照看著點。這兩個丫頭手巧靈活,等朝霞錦繡嫁人以後,我就得靠她們伺候著了。”

    端著茶點進來的錦繡不依了:“娘子您又瞎說。我和朝霞兩個可沒打算離了您。”

    朝霞木訥,只一個勁地點頭。

    劉媽媽也呵呵地笑著:“娘子寬厚手下人,你們幾個都是有福的。”

    楊茹對上嫂嫂探究的眼神,輕輕勾了勾嘴角。不過是收攏人心罷了,除了錦繡和朝霞,她手裡沒有可用的人,軟硬皆施,先給些甜頭,再把那兩個小宮人的家人全都拿捏在手裡,便也不怕她們鬧騰出天去。

    接著就該是姑嫂說些體貼話了,劉媽媽帶著鶯兒環兒出去,朝霞和錦繡帶著八妹去外間玩耍。

    “官家待你可好?”姑嫂兩個坐在一處,佘氏這會兒才好生端詳著,左看是瘦了,右看是憔悴了,心中怎麼也好受不起來。

    “嫂嫂莫擔心,官家待我極好。”楊茹安撫道,時間不多,趕緊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三郎四郎年紀也不小了,嫂嫂可是有好的打算?”

    “你哥哥說了,等出了年節,便讓他們跟大郎二郎一般,去軍中歷練。”

    “嫂嫂聽我一言。”楊茹附耳過去。

    “真要如此?”佘氏很是遲疑,楊家兒郎從來都是在軍中歷練,還沒有哪個是在御前效力的。

    “對,嫂嫂您回去和哥哥商量商量,若是哥哥不反對,我便與官家討個人情,讓三郎四郎到御前步司落個職。”楊茹盤算著,三郎四郎在皇帝面前混個眼熟,日後在朝堂上也好說話。

    自御前步司至兵部,這步棋若是走得好,便是天大的轉機。兵部是前方大軍的後勤,有三郎和四郎在,等到金沙灘一役,也叫人放心些。

    佘氏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夫妻兩個一夜沒睡。楊業翻來覆去,第二日對妻子道:“三郎四郎去御前也非壞事,只是這事卻不能由茹兒提起。”他歎口氣,苦笑道:“我這個做哥哥,卻還沒有妹妹想得長遠啊。這事,得由我去求官家。”自周武以後,後宮便不得干政,即便茹兒這會兒得寵,官家不怪罪,只怕日後起了嫌隙,這便是天大的罪名了。

    這事得由他去提,楊家的兒郎往御前討個差事,還是不難的。

    他又道:“明日是上元,你進宮拜見太后的時候給茹兒捎句話,叫她切莫操心楊家的事了,只需顧好自己便是。”頓了頓,又道:“她說的那幾件事便得麻煩夫人你了,茹兒她……在宮裡也不容易啊。”

    楊業不只是驍勇善戰的將軍,同樣是眼光獨到的軍事家,他教出來的妹妹,怎麼會不瞭解?茹兒這是把後宮當做戰場,拿了命在拼啊!

    ******

    上元節,如佘氏這般有誥命的夫人都得進宮拜見太后娘娘。慈壽宮裡,太后身邊坐的是皇后,人家是正經的兒媳婦。下首便是潘貴妃、楊茹以及賢妃、德妃,再往下則是太儀、貴儀、淑儀、淑容、順儀等。

    賢妃德妃年紀比皇后小上一些,但是和潘貴妃比起來卻年老色衰得多。她們娘家出身都不錯,雖然沒有兒子傍身,但是日子也算過的下去,只是看向潘貴妃和楊茹的目光,總歸是帶了些不甘。同為女人,這兩個便是官家的心尖尖,人比人氣死人啊。

    不遠處坐了潘夫人、佘氏等誥命。有幾位能說會道的夫人,一時間其樂融融,皇后、妃嬪們以及諸位夫人們無一不是討巧著說話,就想哄太后她老人家一個笑。

    楊茹細心觀察也能看得出,太后挺喜歡皇后的,對潘貴妃卻是不鹹不淡,潘貴妃也淡著一張臉,眉眼間可見相國千金的高傲。

    楊茹想了想便明白過來,太后是吃過苦的人,直至後來兒子成了皇帝,她也改不了早些年的習慣。有了皇后這個賢慧的兒媳婦做比較,潘貴妃那套大家千金的做派,估計太后不喜,而潘貴妃大約也放不下那個身段去討好一個土裡土氣的老太太,哪怕她是皇帝的親娘。

    皇后倒是和太后相處得很好,偶爾嘴上搭上幾句太子,惹得太后不住地念叨乖孫。

    提起太子,楊茹倒是記起來了,難怪皇后要和潘貴妃不對付了。皇帝除了太子外,就只有兩子三女,皇子之一便是潘貴妃所出,另一子生母地位低下,根本就沒資格和太子爭。

    潘仁美在朝中勢力之大,潘貴妃又得皇帝恩寵,由不得皇后不憂心。他們若是想要改立太子,她這皇后,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讓她,沒有出一個位高權重的父親呢?

    面對這樣的形勢,楊茹覺得挺滿意的。皇后原本不是打算高高掛起,坐山觀虎鬥嗎?如今還不是得親自下場。誰叫她現在還沒兒子,算不上威脅呢?說不定,皇后還盼著她去吸引皇帝的目光,分了潘貴妃的寵呢。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太后臉上便露出疲憊的神色,諸位夫人也行禮告退,而皇后則是領著妃嬪們與皇帝會合,繼續接下來的與民同樂---賞燈。

    宜德樓上,皇帝領著群臣站在樓上,而皇后則領著妃嬪站于黃緣簾後,滿城的燈火便在眼前,與民同樂,滿城喜樂。

    楊茹看著眼前這一切,真實地感受著城牆上凜冽的寒風,那風吹得她面頰冰冷,也讓她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潘家不倒,楊家必將走上‘七子去六子歸’的悲劇路。

    從宜德樓下來,皇帝自是攜了皇后回了福甯宮。楊茹回去後便懨懨的,朝霞等人只當是她心情不好,便也都噤了聲,安靜地伺候她洗漱後便退了下去。

    一連好幾日,楊茹都提不起精神。年頭年尾,皇帝都忙得腳不沾地,除了那日留宿福甯宮外,好幾日都是一個人宿在延福殿裡。結果新年第一次翻牌子,潘貴妃便成了滿宮女人羡慕的對象。

    不愧是進宮後便恩寵不斷的潘貴妃,官家心裡最看重的還是她啊。一時之間宮裡不知道又撕破多少帕子。更何況人家還有二皇子傍身,比楊茹這個才進宮不到兩月的可招人眼紅多了。第二日到福甯宮請安,楊茹還收到了好幾枚‘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友好目光。

    不待這樣看不起人的啊。她還沒使勁呢,就當她失寵了?施施然落座,楊茹朝左手邊的潘貴妃抿唇一笑:“貴妃娘娘好氣色。”

    潘貴妃得意一笑,不沾陽春水的玉指纖纖,帶著那金鑲寶的護甲,要多華貴便多華貴,她挑起丹鳳眼,撫了撫鬢角,看似認真地打量了楊茹一眼:“淑妃妹妹這氣色可是有些差,姐姐那兒還有些官家賜的老山參,妹妹拿去補補吧。”

    楊茹面露擔憂地用手背貼著自己的面頰,緊張地問了一句:“真的氣色很差嗎?這幾日有些受涼,想來是有些影響的。”難不成還是少了男人的滋潤,所以就枯萎了?笑死個人了好嗎。誰稀罕她那一根老山參?

    潘貴妃咯咯地笑了兩聲,朝上座的皇后道:“娘娘,還是年輕好啊,瞧淑妃妹妹,便是面如菜色,也是惹人憐惜的。”

    皇后淡淡一笑:“你們倆都年輕。”

    楊茹拿著手絹捂著嘴角,羞澀一笑,垂下的眼中飛快地閃過厭惡。又是這樣,女人間的戰爭,不見硝煙,卻刀刀入骨。真想拿鞭子抽她們啊,抽的這幾個口腹蜜劍的女人全都花枝亂顫才好。她面如菜色,她們才高興吧?只可惜,她還不樂意讓她們如意呢。

    從福甯宮出來,楊茹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回宮,我累了。”

    回了昭純宮,楊茹便覺全身無力,歇了一會午覺,方有了些力氣。酉時,皇帝身邊的常福到了昭純宮,宣了侍寢的旨意。楊茹這回臉色是真的差了,跟皇帝滾床單是一回事,到公共大床滾床單又是另一碼事。

    “還得麻煩常福公公,我們娘子今日身子不適,這侍寢……怕是……”錦繡收到自己娘子的眼神,立馬上前,順勢塞了一個荷包給常福後,道:“還請公公替我家娘子說幾句好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官家,這肉好吃,也得看是用什麼鍋燉的,是吧?”叉腰,甩鞭子。

    “愛妃說的是,朕就獨愛昭純宮的鍋燉出來的肉,又滑又軟,還香噴噴的~”奸笑之,撲倒!




楊家將12

常福有些為難地看了淑妃一眼,見她面色果真不太好看,這才應了:“那小人現就與官家說去。”如果時辰還早,官家說不定還來得及再翻次牌子。

    這淑妃如今與潘貴妃是二分天下,日後可得時刻警醒著,哪個也不能得罪了。常福在心裡給自己提了個醒。

    見常福離開,楊茹立即吩咐:“錦繡,吩咐人備水,我想沐浴。”過個年就好比打仗,時刻得提防著不知道從哪裡放出來的冷箭,好不容易熬過了正月十五,她才敢鬆口氣。

    身居一宮之主便有這個好處,物質生活絕對有保障。靠在溫熱的浴桶中,楊茹長長地舒了口氣,雖然說她不想放棄皇帝的寵愛,但是……有些底線還是不能破的。說她自欺欺人也好,在她的昭純宮裡做什麼都可以,但是那張躺過無數女人的龍床,她還是敬敏不謝。

    一想到要在那上面與皇帝翻雲覆雨,楊茹便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倒貼的買賣。在昭純宮,她還可以對自己說,她和皇帝是你情我願,到了那張龍床,她就會覺得自己像是低了一等,上趕著讓人寵倖。這種感覺,實在是膈應人,楊茹也沒打算這麼委屈自己。

    而此時,延福殿裡,批了一會摺子的皇帝等到了面有難色的常福。“怎麼了?”

    “回官家的話,楊淑妃身子不適,恐不能侍寢。”那是不是要重新翻牌子?常福把最後一句話壓在心裡,有些事不是作奴才的可以決定的。主子們的想法,不可輕易揣測。

    將頭埋得低低的,半響後,常福才聽到皇帝放下毛筆的聲音:“既然如此,朕還是去看看吧。”

    常福連忙應了一聲,叫人準備車輦去。皇帝卻一揮手,道了一句:“走著去就好。”

    到了昭純宮,朝霞正領著兩位小宮人在暖閣忙碌,聽到內侍通報,慌忙將皇帝迎了進來。劉媽媽端著茶進來,笑著對皇帝道:“官家是來看娘子的吧?娘子正在偏殿沐浴,馬上就好。”

    皇帝不由皺了皺眉,道:“身子不好,怎麼還沐浴?”這麼冷的天氣,萬一著了涼,豈不是病上加病?

    劉媽媽乾笑了一聲,並未接話,只是對朝霞道:“去看看娘子可好了。”

    楊茹聽到皇帝到了的消息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怎麼這會兒來了?外面剛下過小雪,極冷,她還以為皇帝這會兒定然是另外翻了妃嬪暖床去了呢。

    匆忙擦乾了身子,楊茹迅速地回了內殿。

    “官家。”進了暖閣,楊茹微微蹲了蹲身,便自然地走到他身邊,端了茶盞遞與他:“今兒妾身子有些不適,還望官家恕罪……”微微垂下眼瞼,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頸,有些濕意的發垂在身後,如同順滑的緞子一般。

    皇帝見她一張小臉帶了沐浴後的紅潤,哪裡瞧得出是生病的樣子?剛要說什麼,又見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水紅色裡衣便走了出來,雖說屋裡燒了炭盆,卻也不敢這樣,不由斥責道:“這般冷的天氣,就穿這麼點?”上前兩步,握了她的小手,果然是冷得像冰塊似的,那一頭青絲還有水滴流下,看的他臉色又是一沉,轉頭對著朝霞和錦繡就是一頓罵:“你們就是這麼侍候你們娘子的?若是你們娘子害了病,朕非拿你們是問不可!”

    朝霞和錦繡慌忙跪下,口中卻不敢為自己辯駁,官家平日還算和善,真真動了怒,卻是駭人的。見他真的生了氣,楊茹連忙挽住他的胳膊,揮手讓朝霞二人下去。“妾是聽她們說官家來了,這才急急地過來,她們攔不住我,也怪不得她們。”

    “你啊。”皇帝皺眉,握著那雙小手,攬著她往床邊走,將她整個塞進被窩裡,才揚聲對外道:“拿塊帕子來,再取了暖爐來。”

    劉媽媽親自取了物件,見官家親自為自家娘子擦發,不由捂著嘴笑。見兩人都沒注意到她,連忙悄悄退下。

    “我聽常福說你今兒身子不適,現今瞧著,這會兒倒是挺精神,只是不知這濕著發吹了冷風,明日可還好。”皇帝冷哼,神色明顯不愉。

    被他罵了幾句,楊茹越發有老爹教訓女兒的錯覺。見他還要訓話,楊茹忙癟著嘴縮了縮肩,趁著他擦頭髮的動作一頓之時,忙披著被子靠了過去,彎著眼睛討好道:“有官家在,妾才不會著涼哩。”

    聽到她這話,又見她依賴地倚靠在他懷裡的乖巧模樣,皇帝嘴角不由一勾,臉上卻依舊嚴肅:“朕今日翻了你的牌子,你卻和常福說身子不適。這可是欺君之罪。如今膽子倒是越發大了,看來朕真是太寵你了。”

    這都可以扯到欺君之罪?楊茹心裡翻白眼,難不成要告訴他,她不想在公共廁所裡用公共黃瓜?“妾前一會兒是真的不舒服。”楊茹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脖頸,又湊上去親了親他,帶了些諂媚地嬌笑:“不過這會兒啊,妾見到官家就全好了!”

    宮裡沒有哪個妃子跟她似的皮厚,滑溜溜的二皮臉,拽三圈也拽不住一個角,被她氣得乾瞪眼,卻也捨不得撒氣在她身上。

    皇帝摸了摸那一頭黑髮,見已經有了□分幹,這才放下手中帕子,斥道:“你這張嘴啊,扯起話來就跟吃了蜜似的。”偏生還能說到人心裡去。

    楊茹故作疑惑地眨了眨眼,眼神不解地看著他,纖纖玉指點著那嫣紅的唇,嬌聲嬌氣地問道:“妾許久未喝蜜糖水了,哪裡來的蜜呢?”說著話,她又伸出那小舌,悠悠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佯作狐疑狀,見到男人眼中熊熊燃起的火焰,心中嗤笑一聲,臉上卻越發無辜,眼角是嫵媚的笑,眼神卻單純如故,小舌舔上他的唇角,嬌滴滴地問道:“官家可是嘗到蜜了?明明沒有啊……”

    這妖精!男人眼底是噴薄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跨坐在他腿上,那飽滿的渾圓磨蹭著他的胸口,即便是隔著厚厚的冬衣,依舊可以感受到那裡的柔軟和彈性,而那不聽話的丁香小舌則是靈巧地掃過他的唇,卻怎麼也不肯進去。

    今日要是放過她,那他便不算是男人了!一把扯過那被子,蓋在兩人身上。不過片刻,便聽到女子喘息著討饒:“莫入那裡!唔……官家,放過妾吧……”“讓朕瞧瞧,愛妃可是真的身子不適……”

    “呀呀,入得深了……官家且慢些……”

    咿咿呀呀,□滿帳,端的是共赴巫山翻**。

    ******

    “早知如此,便晚些沐浴了……”一場**後,楊茹氣喘吁吁地趴在男人的胸口,似嬌似嗔地輕點著他的胸口:“難受哩。”

    皇帝挺了挺腰,讓自己逐漸恢復精神的物件抵著女子最柔軟的那處,笑得有些得意:“便等這一回以後,再著人準備浴湯。”

    該死!楊茹只來得及緊緊拽住身下那被褥,下一刻便又迷失在周身的火熱與激烈之中。

    “來人,備水。”這一回,楊茹是再也沒有力氣說什麼了,誰知皇帝今日精神頭如此足,竟是在浴桶裡又抱著她來了一回,等到被他抱著回到床上,她已是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一躺進那被窩裡,便沉沉地闔上了眼,便也沒有瞧見皇帝臉上那寵溺又溫柔的笑意。

    這日之後,楊茹便有了意外的發現,皇帝似乎並不反對她在事後沐浴,這讓楊茹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滿頭黑線,皇帝似乎喜歡上了洗鴛鴦浴的感覺,每每在浴桶裡將她折騰得酸軟無力,不知道這樣的頻率,是否容易中招。

    皇帝連宿昭純宮十日後,終於有人坐不住了。潘貴妃派了人來,只用一個藉口就將皇帝喊走了。

    二皇子身體不適,身為父皇的皇帝,怎麼會不去看呢?楊茹吃著蜜餞,臉上是淡淡的笑。用孩子做筏子,潘貴妃,還真是自尋死路啊。二皇子若是一直這麼‘體弱多病’,只怕皇后求之不得吧?

    潘貴妃不愧是潘貴妃,輕易地就將皇帝留了三天。楊茹正好樂得休整,將前幾日失去的睡眠時間給補回來。

    第四天,皇帝終於到了昭純宮。皇帝不知是何意,竟然先賞賜了幾柄玉如意,之後才姍姍來遲。

    楊茹約莫著他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覺得荒謬。皇帝怎麼會對自己的妃嬪覺得愧疚?想來想去,只能歸結為皇帝的一時興起。

    “皇上,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了?”見皇帝到,楊茹忙放下手中針線,笑著行禮問安。

    不想皇帝卻板著臉,也不喊起,就這麼讓她半蹲著,臉色莫名:“怎麼,朕還來不得了?”

    楊茹心中一顫,抬頭覷了他一眼,見他嘴角隱著笑,一下就明白了,這是耍著她玩呢。當下就不樂意了,走過去,揪著他掛在腰間的荷包,委屈道:“您愛來不來。”手裡卻不松,好像跟他的荷包有仇似的。

    “行了,朕真是拿你沒辦法。”皇帝嘴角含笑,拉著她坐下,扭著那挺翹的鼻尖,無奈道:“二皇子這幾日風寒,朕這個做父皇的,當然要去看看他。”說完這話,他又長歎:“朕怎麼覺得朕這是多了個閨女啊?”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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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13

閨女?

    楊茹心中哼了一聲,這是在說她愛吃醋呢。若不是為了楊家,她會樂意在這兒跟一群女人爭風吃醋?

    都說女人不易做。不但要做男人名正言順的妻子,還得在他頹廢受傷的時候做他的母親,在他意氣風發的時候做他的情妹妹,在他父愛氾濫的時候做他的貼心小棉襖。當真是把女人當做多功能產品了,也不想想憑啥。

    心中如此想,楊茹臉上卻只能紅撲撲的,嗔他一眼,嬌嬌道:“妾的哥哥,年紀可都比皇上大,您瞎說什麼呢。”

    被她這麼一說,皇帝倒是想起來了,眼前這個可不是老來女,被哥哥嫂嫂當做女兒養大的小娘子。“你哥哥不日就要出兵雁門關,朕讓你們兄妹見見面。”

    楊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自然,在金沙灘之前,楊茹知道哥哥會所向披靡,所以也沒有很擔心。倒是對幾個小的,她有些話要囑咐。

    五郎、六郎還有七郎,年紀小些,沒那麼多顧忌,也可跟著進宮來看看姑姑。

    到了那天早上,楊茹便早早就起身,看的皇帝一個勁地搖頭,這麼些日子,這丫頭可是一次也沒起身伺候過他,如今聽說哥哥、侄兒要來,天不亮就眨巴著眼睛盼著了,這讓他心裡怎麼就那麼不是個味呢。

    楊茹才顧不得這老男人的幹醋,吩咐了宮人們準備了茶點,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遭,臉上急切的表情看得朝霞和錦繡無不掩唇暗笑。

    朝霞端了燕窩遞與她,笑道:“娘子喲,您可不用這麼緊張哩,哥兒們見了不意以為您在宮裡受什麼委屈了哩。”

    錦繡連忙瞪她,這妮子就是不會說話!這些日子,娘子過得可不憋屈哩!想當初在天波府,哪裡有人會給娘子臉色看?如今倒好,這潘貴妃三天兩頭地挑釁,縱然娘子多半時間待在自己的昭純宮裡,也架不住每日得去福甯宮給皇后請安啊。

    這每天早上見到潘貴妃那張臉,連她這個做丫鬟的都覺得心情煩悶,更不要說娘子了。明明是美豔無雙的一個人,偏偏性子又那麼刻薄高傲,哎。

    “我曉得七郎喜歡吃燈芯糕,朝霞,你去禦膳房吩咐一聲,多備些來。”錦繡見自家娘子似是沒有注意到朝霞的話,連忙把這不會說話的妮子打發出去。

    朝霞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不妥,吐了吐舌頭,連忙退下。楊茹見狀,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潘貴妃儼然已經把她看做眼中釘肉中刺,無論是因為楊潘兩家的舊怨,還是因為她搶了原本屬於她的寵愛,這位昔日的寵妃,似乎都不打算放過她。

    她是貴妃,分位上比她高了一頭。在這宮裡,規矩比什麼都重要,別說是高了一頭,哪怕是高了一個手指頭,便能壓死個人。楊茹自是不在意那些,現在潘貴妃有多得意,日後她便會多後悔。

    常常以二皇子的名義把皇帝喊走又如何?皇帝心中,只會對她愧疚,賞賜自是不用說,最重要的是,皇帝那一份本就不多的溫柔。

    一個男人,活到這個歲數,他心中有太多東西,天下,權勢,甚至臣下,說不定都比女人重要。那顆心,早就在一日一日中變得堅硬,誰能佔有他所剩不多的那一點點溫柔,誰便是贏家。

    楊茹不敢說自己是他心頭那顆朱砂痣,但是起碼比蚊子血強上那麼些許。皇帝如今對她還沒有厭倦,這便是她最大的優勢。她沒有掩飾自己的小性子,該撒嬌的時候撒嬌,該任性的時候任性,卻也知道分寸,在皇帝可以包容的範圍內,她肆意地過著自己的日子,便是潘貴妃幾次三番地給她臉色看,她也只是一笑而過。

    如今還不到時機,且先任她張狂。等到適宜的那一日,她便生生要把潘家連根拔起。

    正想著,楊業並三個兒子已經到了。楊茹見了哥哥與侄兒,眼眶一熱,連忙喚人:“哥哥。”又道:“五郎、六郎、七郎。”

    五郎還好些,面上帶笑,六郎和七郎卻是忍不住紅了眼睛:“姑姑!”自小便是姑姑帶著他們,這感情自不一般,如今姑姑入了宮,見一面就好似登天般,在家的時候,七郎不知道多少次攛掇著哥哥們要去把姑姑搶回來,每回讓父親聽到了,總免不得一頓打。

    便是打得狠了,七郎也沒斷了這個念頭。楊業這才想著帶小兒子進宮,讓妹妹親自勸一勸他。那些話,要是讓外人聽到了,便是不忠不義的罪名,傳到官家耳中,說不定會對妹妹產生不好的想法,到時候,豈不是害了妹妹?

    “哥哥,趕緊坐下。”楊茹迎著哥哥坐下,六郎和七郎膩在她身邊,她也不趕他們,一左一右任他們坐在身旁。

    “雖說如今三郎和四郎在大內當值,但是也不便進後宮,有些事照看不到,你且自己小心。”真是難為了楊業,五大三粗的一漢子,心中對這妹妹關心,卻鮮少表現在面上,如今說出這番話,黝黑的面皮上忍不住泛出紅暈,好在臉色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楊茹抿唇一笑,連連點頭,寬慰道:“哥哥放心便是,茹兒知曉,只哥哥和侄兒們平平安安,茹兒便心安。”這話不假,她所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楊家的兒郎們嗎?

    楊業捋著鬍鬚勾了勾嘴角:“你自小有主意,但也不要勉強,若有難處,只管讓人往家裡傳話,哥哥和嫂嫂總歸是在的。”

    楊茹心中一熱,這便是她的家人,無論如何總是將她放在心中的家人。為了他們,她便無所畏懼。“官家待我甚好,娘娘也是慈善人,哥哥與嫂嫂莫擔憂。”轉身又對五郎道:“五郎也到了該入職的年紀了吧?”

    楊業知道自己妹妹,主意大,便是三郎與四郎的事,也是她先提出來,他才去求了官家,讓他們入了御前步司,做了大內侍衛。如今聽她問到五郎的事,便知她有了主意,連忙斂眉問道:“茹兒可是有話要說?”

    楊茹微微一笑:“五郎性子穩重,自然是不需要我擔心的。”五郎從小就最聽話,自小乖乖研習兵法,日後定然大有所成。

    其餘的,她卻是有一句話要叮囑的:“哥哥,‘前狼後虎’,切莫大意啊。”看著哥哥蹙眉思慮的樣子,楊茹心中微微苦澀。以哥哥的正直,該用多久時間才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呢?前狼,自然是指那虎視眈眈的遼兵,而後虎,則是比那遼兵更可怕的潘仁美。

    自古文臣武將都多爭端,朝堂上潘仁美招兵買馬,哥哥卻不願做那奸臣賊子,雖說潘豹未死,但是潘仁美和楊家的仇,早就結下了。楊家若是還只單單想要建功立業、保家衛國,恐怕等到前狼後虎一起圍上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現今朝堂上,還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八賢王,他手中的金簡,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他的周圍,還有那麼一幫鐵骨錚錚的忠臣。三郎和四郎,日後不出意外,就是該走八賢王的路子,逐漸在朝堂上站穩自己的腳跟,如此,日後金沙灘之役,三郎或是四郎如果能夠成為軍隊後方官員,哪怕只是運送糧草的小吏,也顯勝於無啊。

    只是此刻,楊茹卻無法對兄長直言。這些秘密,她只能一個人牢牢地守在心口,用盡全力,一點一點地改變楊家的命運。

    又囑咐了七郎幾句,楊茹才放哥哥和侄兒們離開。在他們走後,楊茹怔怔地呆坐了許久。

    正是陽春三月,錦繡和朝霞見自己娘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免不得心急,便勸道:“娘子不如去御花園走走吧,我瞧著那花兒開得正好呢。”

    楊茹淺淺一笑,安撫地拍了拍錦繡的手背,道:“既是如此,那便去瞧瞧吧。”正好去透透氣,免得一個人胡思亂想。

    北宋皇宮與前世楊茹所去參觀的紫禁城相比自然是小了許多,且也沒有那麼華貴,但是到底是帝皇所處之地,該精細的地方精細,該大氣的地方大氣,是以,楊茹倒也有些興致。

    只是,這宮中並非只有她一人,總不能叫那些個鶯鶯燕燕的都待在屋裡,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吧?楊茹走了一會,便找了個亭子坐下,遠處假山下的那花叢處,幾位女子正帶著宮人撲蝶,銀鈴般的笑聲端的是清脆可人。楊茹仔細辨認了下,其中一位正是潘貴妃的頭號擁護者,李修儀,另幾位則是白采女、袁才人加一位陳淑媛。

    楊茹手指輕敲著石桌,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倒是好心情,知道這兒是皇帝下朝必經之路,撲蝶賞花,若是被皇帝瞧個正著,說不定今晚便能被抬進皇帝的寢殿。楊茹不屑的那張龍床,卻有的是人稀罕。





楊家將14

有她在這兒坐著,那幾位心裡再是恨她,也不能視而不見,這便是宮裡的規矩。“妾見過楊淑妃。”

    楊茹懶懶地揮了揮手,叫她們一邊站著去。本就因為兄長的事心裡煩悶,再被這脂粉香氣一薰,整個人便悶悶得難受。楊茹大膽猜測,莫非這皇帝那麼喜歡到她的昭純宮,便是因為她那昭純宮不喜薰香?

    李修儀見淑妃高人一等的模樣,心中暗恨,原本潘貴妃已經答應她,在她不方便的時候,讓身處重華宮偏殿的自己來侍候官家,誰料忽然來了個楊淑妃,一進宮便聖寵不斷,如今官家連潘貴妃的重華宮也鮮少去,貴妃又怎麼會讓官家到她那去?

    “淑妃今日好興致。”還道是個清高的,原來也是心裡存了主意的。李修儀心中不屑,臉上便止不住冷笑。

    楊茹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這宮裡的女人不應該這麼沒有頭腦吧?潘貴妃莫非是怕太聰明的會分了她的寵,所以特地招攬了幾個沒腦子的?不論是地位或是帝王的寵愛,李修儀就是拍馬都趕不上她,怎麼就敢大庭廣眾之下跟她嗆聲?

    “我心情好還是不好,莫非還得跟李修儀說道說道?”楊茹抬起眼看她,嘴角微揚。

    “這……”李修儀頓時漲紅了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所說之話多有不妥。一旁的白采女、袁才人和陳淑媛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楊茹慢悠悠地站起身,一點不客氣地告訴她一個事實:“我若是心情不好,想要抽你一頓,估摸著也就是罰幾個月的俸銀,或是禁幾個月的足,李修儀覺得,我這是不是該試上一試?”

    李修儀一張小臉,頓時就白了。

    “貴妃娘娘,這楊淑妃實在是太囂張了!”重華宮裡,李修儀一臉受辱地向坐在上位的潘貴妃抱怨著。那日在御花園裡,楊淑妃竟然就那麼撩著她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昭純宮裡,楊茹正吃著茶點,笑眯眯地和皇帝說著那日的事。“官家,您說李修儀是不是得氣壞了?”

    皇帝真真是哭笑不得。哪裡有人做了壞事還這樣理直氣壯地來向他炫耀的?“若是氣壞了,那又該怎麼辦?”

    楊茹挽著他的胳膊,咯咯地笑:“我又沒有真的抽她,她有什麼好氣的?”抬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睨了他一眼,她又狡黠笑道:“若是官家要罰,茹兒認罰便是。”說著,卻是一臉‘我不認罪’的委屈樣。

    這嬌嬌的小人啊!皇帝長歎一聲,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佯怒地捏了她那小細腰一把,斥責道:“這入了宮,人人都怕行差踏錯,偏偏就你任著性子來,若是真的得罪了人,沒地方哭去!”這坦率的性子,他若是不多護著點,可怎麼好?還不得讓人連帶著骨頭都給吃個乾淨?

    楊茹卻是故意如此。她就是要讓皇帝知道,她這麼個人,就連做了壞事,那也是光明正大的,沒什麼見不得人,陰裡來暗裡去的,楊家的女兒做不來。

    “若是事事都要拘著性子,那不是得悶死?”楊茹順勢坐到皇帝腿上,勾著他的脖子道:“官家,茹兒很乖的,只是,一點點,一點點的……”她眨了眨眼,俏皮道:“壞∼”

    皇帝愣了楞,片刻後才在她無辜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這妞兒,怎麼就那麼可人疼?可不是,自己愛的,不就是她那份獨一無二的鮮活勁兒?宮裡不缺美人,卻沒有哪一個像她這般讓他放不下手去的,當日聽聞她要談婚論嫁,他顧不得名聲,急急忙忙下了封妃的旨意;待她進了宮後,第一眼見到她那般拘謹的模樣,他不是還在心裡失望了嗎?幸得她只是一時不安,不一會兒便恢復了嬌俏的本性,才沒叫他覺得遺憾。

    “朕的小嬌嬌,只要不把這宮裡掀了個底朝天,朕便由著你。”眸中暗火漸起,大掌早就從那裙底探入,摸到那嬌花,心底不由一顫,直接抱起那滿臉嬌笑的可人兒,進了那帷帳。

    不多會便聽到那嬌弱的輕吟四起:“官家,輕些……”

    “朕的小寶兒,叫朕怎麼饒過你?”

    “慢些……慢些……”

    ******

    春風一夜吹香夢,第二日,楊茹便是在腰酸背痛中醒來。“官家,給妾揉一揉∼”尚且迷糊著,便自然而然地抓著腰間那大掌,輕輕推搡。

    皇帝見她眯瞪著眼,小嘴卻是微微嘟起,紅潤潤的,嬌豔可人。咽下胸口暗火,慢慢地替她揉著那不盈一握的細腰,皇帝在心中暗笑,這世間大約也就她敢這麼理直氣壯地叫他伺候了,大掌不由自主地往下,那挺翹的臀,修長的腿,無一不勾起他晨起的火。

    “莫再來了。”剛想有所行動,便聽到那嬌柔的祈求:“妾,吃不消了。”楊茹眨著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眼底水波流轉,瀲灩十分,心中卻是暗暗地咬牙:若是再遲到一次,皇后就該把她當做恃寵而驕的佞妃了!

    皇帝一聽這話,心裡的火卻好似被澆了一層油,呼啦一聲燃得更起勁了,今日正好是休沐日,難得的清閒,若是早起一回**,豈不美哉?

    楊茹見男人眼底的亮光,心中暗暗叫苦,這人是打算把她拆吃入肚了,眼見著離去福甯宮請安的時間尚有大半個時辰的樣子,楊茹心一橫,索性化被動為主動,只著了褻褲的長腿盤上他的腰,輕吻落在他的下巴上,挑著媚眼道:“官家,可快些,且還得給皇后請安去哩。”

    “……”皇帝真是哭笑不得,一掌拍在那豐盈的臀上:“這叫什麼話!”合著他這個皇帝還沒給皇后請安來得重要是吧?

    “妾說的是實話!”無辜地眨了眨眼,楊茹仗著身手靈活,一下翻身坐到他身上,媚眼如絲道:“官家,且讓妾來伺候您唄∼”

    這女上男下的姿勢,皇帝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沒有哪一個敢像她這樣大膽的了,一手握著他□,一手撐在他的胸膛上,一點點地用自己包裹住他,那銀紅色的肚兜落了一半,露出那渾圓的白兔,連那出口的輕吟,也好似帶了**的滋味。那緊致的□一下一下地收縮著,壓得他那處絲絲得疼,可是又一陣一陣的舒爽。從骨子裡泛起的顫抖,似是那劃過天際的雷電,一下一下地劈下來,真真是讓人無法自拔。

    坐騎了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覺那炙熱的陽精兒,一下便湧進了那**的道兒。皇帝尚未回過神,便聽到身上的女子揚聲喚道:“備水!”

    尚在喘息的皇帝頓時便有一種自己被人用完了就扔的錯覺。這叫什麼事!

    “官家,妾先去洗漱了,您再歇一會吧。”楊茹彎下腰,在他唇上啄了啄,便飛快地套上小衣,鑽出了帷帳。

    皇帝平躺在大床上,整個人都好似在夢中,隱約還可以聽到她在著急地催促:“錦繡快一些,又該遲了。”

    這丫頭,是不是太遵守宮規了一些?哪日不去給皇后請安,也不是……什麼大事吧?皇帝在心中暗暗地記了一筆,哪日一定要讓常福先去福甯宮說一聲,昭純宮淑妃第二日免去請安。

    緊趕慢趕,最後還是落在了後頭。楊茹在心裡歎口氣,撫了撫臉頰,將臉上的笑容調整到最佳狀態:“妾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臉上依舊掛著慈愛的笑容,很多時候,楊茹都會有種錯覺,眼前這位中宮娘娘,似乎已經提早進入了太后的狀態。皇帝的寵愛,她不爭也不搶,恰到好處地對待皇帝的每一個女人,就沖這份胸懷,楊茹都不得不佩服。若是換做她,就算不在乎這個男人,心裡肯定也夠膈應的。

    大概真的是母為子則強吧,有了兒子,所以皇帝對於她而言不再是最重要的人,她只要安安分分地守著自己的兒子,日後最尊榮的女人還是她。確實,皇后或是寵妃,有什麼區別?日後只有住進慈壽宮的,才算是最大的贏家。

    想到那位性格柔弱的太子殿下,楊茹決定,日後她若是有了兒子,定是不能重文輕武的,那般弱不禁風的樣子,只怕禁不起風雨吧?

    “楊淑妃怕是昨晚伺候官家累著了吧,今早才是起不來吧?”李修儀昨天吃了楊茹一頓排頭,心裡憋著氣呢,新仇舊恨,恨不得這女人為此得罪了皇后,被趕進冷宮才好。她卻也不想想,皇后端坐中宮這麼多年,會是那麼蠢笨的人嗎?不說楊茹如今正受寵,又沒子嗣威脅,她何必要冒這個頭?

    皇后如今最忌憚的,還是那有個兒子的潘貴妃哩。

    潘貴妃也恨,卻沒李修儀那麼傻,當著面就說了出來。她位高一級,有的是法子制人。

    “春眠不覺曉,妾貪睡,還望娘娘恕罪。”楊茹蹲身,垂下脖頸認錯,心裡卻道,待我逮到機會,非好好治治這個又傻又純的李修儀不可!

    這豬一樣的對手啊,沒啥高明的手段,偏偏能讓人內傷吐血。一棒子一槍的來,躲都躲不開。

    皇后面上寬容地笑著,並沒有追究楊茹的罪過。自福甯宮出來,李修儀又在那兒冷嘲熱諷,聽得楊茹連忙吸氣,才沒有當場給她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大叔感覺自己是被嫖的那一個……




楊家將15


冷笑地看著她,道:“李修儀,摸摸你那小臉兒,可是夠硬,惹著我了,別一鞭子都接不住。”

    李修儀氣急,上前兩步就要理論,卻被她身邊的大宮女死命給拉住了。這位主子也不想想,她一位不得寵的修儀,怎敢和那得寵的淑妃吵上了?也顧不得規矩,連忙就扯住主子的袖子,死活不讓她上前。

    潘貴妃看了半天的戲,忽然便開口道:“今兒天氣不錯,妹妹們不若一道去御花園坐坐吧。”既貴妃開口了,在場的妃嬪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楊茹看著李修儀忽然揚眉吐氣的嘴臉,挑了挑眉,福身道:“便聽貴妃的。”

    到了御花園,找了涼亭坐下,自有宮人們準備茶點。按照分位入座,楊茹便坐在潘貴妃的左手側。

    心中自知這便是傳說中的鴻門宴,楊茹當然是打起精神,想要看一看這幾位有何招數。這宮裡的女人,戰鬥力一個個都比外面的男人強,夠狠,夠毒,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宮人正在給潘貴妃倒茶,身後不知是誰忽然推了楊茹一把,楊茹撞上前頭的宮人,自然而然的,那位倒茶的宮人手一抖,尊貴無比的潘貴妃頓時就被熱茶燙了個正著。

    這還了得!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楊茹感覺到有人撞她,立馬就回頭,身後卻是只有朝霞。而她對面坐著的,正是李修儀,其餘人,也都是低低地垂著頭,狀似都沒有注意到這裡。

    楊茹看著潘貴妃一臉疼痛地捂著左手,精緻的面孔有些扭曲,李修儀則是咋呼著跳腳,心中一凜,不由冷笑,這是,要拿她問罪的意思嘍?

    “楊淑妃,你這是何意?”捂著左手,潘貴妃擺出氣憤的臉色,身旁的宮人急急忙忙地忙活著,又是喚太醫,又是急得跺腳。李修儀臉上更是誇張,看楊茹的眼神就好似看一個殺人犯:“楊淑妃,您怎麼可以這樣呢?貴妃娘娘好心好意邀請您一同賞花遊園,您怎麼可以出手傷人?”說著,又假惺惺地看著潘貴妃的手,一驚一乍道:“哎喲!娘子這麼嬌弱的肌膚,若是留了疤可怎麼辦啊?”

    楊茹連冷笑都不屑了,她要傷人,至於用這只有八分燙的茶水嗎?“李修儀,你可是親眼看到我將茶水潑到潘貴妃手上去的?”

    轉而一想,何不來個將計就計,且讓她們先笑去,誰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的。冷冷地看了李修儀一眼,楊茹朝著潘貴妃重重跪下,垂眸道:“既然貴妃認定是妾所為,那妾也無話可說。”

    便是跪上一跪又如何?待到來日,她定要她們加倍奉還。忍一時屈辱,換楊家一世安康,值了。

    潘貴妃見狀,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笑容,臉上卻是假惺惺道:“妹妹何至於此。不過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也沒多大的事。”跟她鬥?再多吃幾年的飯吧。哂笑了下,潘貴妃又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既然妹妹非要如此,那姐姐也不好斷了妹妹這份心意。”話裡話外的意思,便是‘你就跪著吧,跪到她心情好了為止。’

    官高一級壓死人,在這宮裡更是如此。楊茹跪在亭子裡,其餘低分位的妃嬪自然也不敢坐著,眼下場景便成了潘貴妃一人坐著,楊茹和一地的宮人跪著,其餘妃嬪都垂首噤聲,不敢言語。

    雖說過了立春,但是地寒未消,楊茹又不曾這般委屈過自己,跪了一會,便覺得地中的涼氣絲絲地鑽進膝蓋,刺得骨頭一陣一陣的疼。

    “太醫,趕緊給我們娘子瞧瞧,這手上可是會留疤。”太醫來了,潘貴妃身邊的宮人立馬引著他過來,為潘貴妃診斷。太醫一走進亭子,心裡立馬就咯噔了一下,雖說沒有見過這位人們口中頗為受寵的楊淑妃,但是她身上四妃的禮服卻是認得出來的,如今這般跪著,豈不正是後宮傾軋?只是不知最後是這潘貴妃更勝一籌,還是這位楊淑妃反敗為勝?

    無論是哪般,他這小小太醫,可都不敢得罪喲。

    “貴妃請放心,擦了藥膏,三五日便可痊癒,不會留下疤痕。”太醫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心中越發堅定了早日告老還鄉的決心。這活真不是人幹的!

    見自家娘子跪在地上,身後的朝霞急的不行,可是在潘貴妃眼皮子底下,她又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一同跪著乾著急。李修儀還是那副嘴賤,見楊茹跪著,不免洋洋得意起來。淑妃又如何?在貴妃面前還不是得下跪?她只要好好跟著貴妃,日後定能得到官家寵愛,到時候,就讓這楊淑妃跪著伺候她!

    而此時昭純宮裡,難得清閒一日的皇帝正在楊茹的小書房裡轉悠。看著《孫子兵法》上細細的注解,皇帝啞然失笑了許久:這丫頭,莫不是真想做將軍吧?再仔細一瞧,竟然頗有見解,若是如她所說,沒有進宮的話,縱然做不了女將軍,想來也該是海闊天空任她翱翔。

    那般胸襟,讓他心中越發愧疚。為了自己一己之私,生生縛了她留在自己身邊。“你們娘子怎麼還沒回來?”皇帝等了一會,前去福甯宮請安的楊茹卻還沒有回來,語氣便有些不喜。

    劉媽媽為他添了茶,笑著答道:“許是皇后娘娘留了娘子說話吧。”她看了皇帝一眼,又解釋道:“娘子平日早就回來了。”並非故意冷落官家您的。

    皇帝又坐了會,把楊茹往日常看的幾本書都翻了一遍,看著上面或自嘲或調侃的批註,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說她沒心沒肺還真是沒說錯,一個人看書也能看出那麼些樂子來,瞧瞧這都寫的什麼,一代文豪司馬相如,在她眼裡就成了吃軟飯還不安分的小白臉,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看著特意被折出一個角的《樂府詩集》,皇帝嘴角的笑容不由斂起了些。細細讀來,全是讓男兒都自慚形穢的意氣風發。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這般胸懷,卻是生在一個人比花嬌的女孩兒身上,皇帝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憂心?或是慚愧?自從武周之後,女人不得干政便成了鐵律,但是皇帝又明白,這個讓他覺得舒心的小女子,遠沒有那樣的野心。她幾乎不掩飾自己的內心,就那樣亮堂堂地捧在他的面前,連那些聽著有些大逆不道的話,也都當做小秘密說給他聽。

    她說,要是沒有進宮,她就去求了自家哥哥,上戰場做個女將軍。

    她說,以後生了兒子,一定要讓他好好練武,一到十五歲就丟到軍營去,楊家的男兒都如此!

    皇帝其實很想跟她說,她生的兒子,定然不是姓楊的,她也定然別再想著做什麼女將軍了,這輩子就安安生生地陪著他。

    又聽說她在家時總是帶著幾個侄兒各種皮勁,也就那張臉還能唬唬人,乍一看還是個大家閨秀,說上幾句就漏了底,個沒心沒肺的小人兒,沒端的讓人想要護著她愛著她。

    想到那張笑靨如花的小臉,皇帝心裡忽然熱乎乎的,放下手中的書,招呼常福:“看著日頭不錯,陪朕出去走走。”順道去看看,是不是皇后今日留人了,怎的還不回來。

    是以,當皇帝溜達到御花園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一群鶯鶯燕燕的。皇帝不是順風耳,也不是千里眼,開頭還以為是妃嬪們聚在一塊賞花論詩,誰知走近了一看,那個讓他巴肝巴肺地想了一早晨的人兒,就這麼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張素白的小臉冰冰冷冷的,一看便知是個倔強的主。

    皇帝心底猛地一跳,這二月的天兒,乍看還覺得是暖和起來,實則還是冰冰涼涼,到了夜間,她便愛整個兒縮在他懷裡,那雙白玉兒似的小腳夾在他兩腿之間才算是有些熱氣。這般跪在地上,涼氣還不直接往身子裡竄?

    再細看,就見潘貴妃端坐著,身邊的宮人正為她添茶,身後站了四五個低位的妃嬪,都低著頭不敢說話,唯獨那李修儀好似鬥勝了的公雞,攛掇著個脖子,恨不得把跪在地上那人踩上幾腳。

    反了天了!一個小小的修儀也敢這樣對一宮之主!皇帝心裡呼啦一下就竄起了火苗,快走幾步,一張臉陰沉得像是要滴下墨來,也不讓常福通報,直接便進了那亭子。

    有人眼尖,瞧著那大步走來的官家,立馬就跪下,其餘人也後知後覺,慌忙見禮。潘貴妃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盞,特地將剛剛擦過藥膏的那只左手露了出來,蹲下身子道:“官家怎麼來了?”

    皇帝臉色明顯不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垂下眸子的那個小女子,冷著聲問道:“這是何故啊?”

    潘貴妃強笑著解釋:“今兒天氣好,與眾位妹妹一起出來賞花罷了……”

    “哼。”皇帝冷哼一聲,示意朝霞將她家娘子扶起,自己卻是坐了下來:“今兒朕倒是要聽聽,是何緣故,要一宮主位跪在這兒。”



楊家將16

潘貴妃見楊茹被宮人扶著站起,嘴角甚至還帶了點嘲諷的笑意,頓時就氣極,自從這楊家女入宮,官家待她便不如從前,父親前些日子入宮,也直言要她牢牢抓住官家的心。可是,這楊淑妃就好似跟她作對似的,對皇后甚至其他妃嬪都溫文有禮,只有到了她的面前就各種挑釁,身為潘家嫡長女,入宮便是貴妃之尊,她何時受過這種氣?

    當下便淚光盈盈,伸出受傷的左手,委屈地對上男人的眼:“官家,妾疼得厲害哩。”

    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潘貴妃便垂下眸子,一臉委屈,不再說話,李修儀卻是立馬接上:“回官家的話,是楊淑妃‘不小心’把熱茶潑到了貴妃娘娘手上。”那三個字,讓她說得意味深長。

    皇帝卻在心裡冷笑。這宮裡這麼多女人,唯獨她一個是他費了心思求來的,那樣磊落的一個人兒,胸懷堪比男兒,會做這些微末的齷齪事?要按她的脾氣,抽一頓鞭子才是正常哩!

    “真是如此嗎?”皇帝蹙眉反問。

    朝霞性子急,立即就應了一聲:“才不是哩,是有人碰到了我,我才不小心撞到了我家娘子,娘子才不當心碰到了那倒茶的宮人,連累了貴妃哩。”

    皇帝心下了然,這種手段,在後宮層出不窮,只要沒出人命,他便也不曾放在心上,誰料想如今倒是用在了她身上。

    “便是‘不小心’,這淑妃又為何跪著?”

    李修儀一噎,嘀咕了一句:“按照宮規……”便是無意傷了貴妃,也該交給宮正處罰啊,如今只是跪了跪,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皇帝板著臉,拂袖起身:“按照宮規,淑妃跪著,你們豈可站著?”此話一出,邊上站著的人立馬嚇的跪下。

    宮規?她那麼個人,寧可冷落了他這個做皇帝的,也要按照宮規去給皇后請安,難不成還比不上她一個仗勢的修儀知道宮規二字怎麼寫?

    “不知所謂!李修儀,以下犯上,好好將那宮規抄上一百遍,什麼時候知道宮規怎麼寫了,再給朕出來!”這便是禁足了,還是沒有期限的禁足,李修儀一張小臉立馬就慘白慘白,見官家壓根沒瞧她,立馬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潘貴妃,只是潘貴妃又怎麼會費心思救一顆沒用的棄子呢?

    “官家……”潘貴妃蓮步輕移,一雙水目似是有千般話要說,微微有些泛紅的左手搭在右手上,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到那被燙紅的肌膚。

    “常福,讓太醫院好好為貴妃診治。”對身旁的內侍吩咐了一句,皇帝便帶著楊茹離開,氣得潘貴妃顧不得風度,差點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摔杯子。

    “去宣醫女來。”見楊茹走路微微有些踉蹌,皇帝立馬皺著眉頭吩咐了一句。到了昭純宮,立馬吩咐人準備熱水,自己卻是抱著她進了暖閣,掀開那裙子,撩起褲腳,便見那膝蓋上凍得紅紫一片,用手一摸,冰冷冰冷的。

    錦繡搓了熱巾帕進來,皇帝接過,親自替她敷上。楊茹看著男人認真的眉眼,心裡也好似覆了這暖呼呼的帕子似的,一點一點從僵硬中恢復知覺。“官家,無事的,過兩日便好了。”她強笑道。

    皇帝臉上卻是不好看。想到潘貴妃,皇帝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得不說,甫入宮的時候,潘貴妃也是朵解語花,美麗高貴,善解人意,也讓他寵愛了一段時間。但是女人善變,嫉妒的女人更是如此。

    剛才,看到潘貴妃佯裝虛弱的模樣,他心裡卻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堵心。明明是豔麗的容貌,怎麼就顯得那麼虛偽呢?看慣了眼前這個小女子率真明妍的笑容,再看其他女人,似乎都帶了層面具,隔了顆心,說不出的感覺,總歸是不太對勁。

    “官家。”楊茹見他神色晦暗的模樣,心中有些忐忑。今天的事,她原本沒料到他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只預計遲早有一天今天的事會傳到他的耳中,便做足了戲碼。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她心中不免心虛:莫不是看出什麼來了吧?

    說到底,潘貴妃還是他寵愛的妃子,楊茹也沒有那個信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讓他厭棄了潘貴妃,如今不安的,便是在他心中,是她的分量重一些,還是潘貴妃的分量重一些。

    “醫女怎麼還不來?”皇帝淡淡地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那凍傷的肌膚,他害怕自己繼續看下去,會忍不住怒髮衝冠為紅顏。

    但是不行,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是這宮裡所有女人的男人,縱然再寵愛一個人,卻也不能為了她將在場那麼些妃嬪全都問罪。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安撫她,想盡法子護著她,再不讓今天這樣的事發生。

    這個不長心眼的小東西,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可怎麼讓他放心啊?

    醫女匆忙趕到,為楊茹檢查了傷勢,又認真上了藥,囑咐了幾句後才退下。劉媽媽等人見皇帝臉色不對,也不敢多留,收拾了東西連忙告退。

    “官家。”楊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心裡真心想說一句話,男人心,海底針啊,誰能告訴她這個老男人到底是在想什麼?

    “委屈你了。”皇帝將她攬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輕輕蹭了蹭,語氣有些無力。

    楊茹聞著他身上的龍涎香,心中一跳,竟然莫名地感到心虛。“妾無事,官家莫擔憂。”小心地扯著他的袖子,楊茹抬眸覷了他一眼,見他深深地歎氣,心中便軟了些許。

    她從來就不是個心狠的人。楊家,那是她這輩子的親人,所以她為了他們可以犧牲自己的婚姻和自由。而眼前這個男人,是她這輩子的丈夫,縱然他們的婚姻並非因為愛情,她甚至只能算他的一個妾,他待她卻也算得上是好的。

    而在她心中,他只是她算計的物件,為了楊家,她需要他的寵愛,為了楊家,她在他面前百般討好。捫心自問,她是愧疚的,別人待她好一分,她便會回人兩分,唯獨對他,卻只有算計和利用。

    這麼想著,她便也難過起來。靠近他的懷裡,牢牢地環住了他的腰:“官家,咱們好好過,好不好?”縱然沒有愛情,她也願意陪他終老,以報他此生的呵護。

    此般模樣,落在皇帝心中,不免又心疼上幾分。皇后是他的髮妻,卻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好好過,多簡單的話啊,卻怎麼就那麼讓人嚮往呢。

    “朕會好好護著你,護著咱們以後的孩兒,咱們好好過。”

    “恩。”楊茹重重地點了點頭,將眼底的熱意憋了回去。

    晚間的時候,楊茹與皇帝一同用了晚膳。飯後,皇帝親自與她上了藥,兩個人便安歇了。因了她膝蓋上的凍傷,皇帝便將她抱得緊了些,兩條腿更是牢牢地夾著她的小腿,讓她暖和起來。

    “明兒便不去皇后那請安了,朕讓常福去說。”這一回,皇帝不打算讓她再遵守那些個宮規,想到潘貴妃與另些個女人,他心中也有些煩悶。

    楊茹見皇帝堅持,便也沒有反駁。“妾知曉了,會好好養傷,待到傷好了就去給皇后娘娘請罪。”

    皇帝摸了摸她絲綢般的青絲,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道:“皇后是朕髮妻,是個寬厚人,不會與你計較的。”

    楊茹倒是信他這點的。皇后根本不在乎皇帝的寵愛,自然能做到對丈夫的女人們一視同仁,只要不威脅到太子的地位,皇后絕對是個仁慈的主。

    昭純宮中如此溫情一夜,其他妃嬪卻是恨得咬牙切齒,直恨不得宮裡壓根就沒出現過楊淑妃這麼個人。

    早先潘貴妃受寵的時候,她們還能在兩三個月中撈上那麼一兩日,也算是有個盼頭。結果到楊淑妃進宮,聖寵不斷,其餘時間,官家也多是去潘貴妃的重華宮,哪裡還輪的上她們?這楊淑妃並上一個潘貴妃,真真是斷人生路!

    再說,潘貴妃哪裡不恨?她恨得比她們還厲害哩!朝堂上,她父親與楊業自成對手,眼見著皇帝對楊淑妃恩寵越盛,楊業的威信也幾欲超過她的父親,這可如何是好?

    如今她也就比那楊淑妃還強上一樣了,起碼她有兒子,那楊淑妃可是還沒下過蛋!

    只是,如果讓她這麼承蒙盛寵下去,懷孕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等到她生下兒子,哪怕是個女兒,她也能繼續生啊,那還了得?

    心裡越想便越著急,潘貴妃立即書信一封,叫人出宮送進相府。這只有斷了楊淑妃的後路,她才能心安啊。就看父親能不能找來她要的東西了。

    作者有話要說:潘貴妃要出手了……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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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17

潘仁美接到女兒的信,沉思了許久以後,便讓心腹去辦了件事,為了女兒在宮裡站穩腳步,作為父親的他必須全力支持,更何況,這事關他們潘家的未來,不能有一點大意。若是讓楊業的妹妹爬到自己女兒頭上去,那朝堂上的情形大概會對他更加不利。想到楊業,潘仁美眼中暗光一閃。

    正沉思著,書房的門口傳來腳步聲。“爹,兒子可以進來嗎?”聽到獨子的聲音,潘仁美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豹兒,進來吧。”

    “爹,下個月便是太后千秋,到時候兒子定要一雪前恥。”潘豹所說的是太后生辰,皇帝自詡孝子,定然會在大內舉辦宴席,宴請王公大臣,為太后慶祝。在宴席上,除了交流君王與臣下的感情,為太后祈福祝壽外,自然也少不了娛樂活動。

    蹴鞠便是其中一項。大宋重文輕武,賽馬比武被文臣們當做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蹴鞠卻不然,就是那步履蹣跚的老禦史,年輕時候也踢過幾回。

    潘豹身為潘仁美的獨子,還有個身為貴妃的姐姐,自然從來都是順風順水的。要說這世上讓潘豹吃過虧的人,還真就只有那麼幾個。楊六郎和楊七郎便是其中之二。

    這兩個人處處和他作對不說,楊業那老匹夫還處處跟他父親不對盤,他們的姑姑,如今還欺負到他姐姐頭上去了,這口氣,咽不下去!等到蹴鞠賽那天,他一定要讓楊家六郎和七郎好好看看,什麼叫做人中龍鳳,什麼叫做地上爬的小狗兒!他們兩個,不對,是他們楊家,全都是那低賤的畜生,竟然還敢在他面前叫囂,真是不知死活!

    “爹,你去跟姐姐說,豹兒一定給他報仇。”潘豹眼中陰險的笑意一閃而過,這蹴鞠賽上,若是出個什麼意外,那是稀疏平常的事,誰也怪不得誰。

    “豹兒,不可莽撞。”潘仁美見兒子如此,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楊家那幾個小子自小練武,又是兄弟搭檔,他怕豹兒吃虧。

    “爹,您放心,兒子最近苦練蹴鞠,一定會贏的。”想到那幾個他花了大價錢請來專門陪他練蹴鞠的高手,潘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那幾位的功夫,可都不差呢……”暗中下手弄殘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見兒子如此有信心,潘仁美也就不再說什麼。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幫女兒解決了心頭大患。若是讓那楊家娘子生下皇子,只怕女兒在宮裡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在潘仁美眼中,趙家的天下遲早是他外孫的,那個性格柔弱的太子爺,根本成不了氣候。倒是那個還沒誕下皇嗣的楊淑妃,需得謹慎再謹慎。

    “爹,那李太醫,可靠嗎?”潘豹忽然壓低了聲音。這件事爹知,他知,陳管家知。

    “李太醫一家都在老夫手上,他不聽,也得聽。”說到這個,潘仁美又洋洋得意起來,縱然楊業這老匹夫敢在朝堂上為了與遼國戰還是和的問題與他叫板又如何,明裡暗裡,大部分人還都是有眼色的,知道跟了誰才是明路。他手裡可用的人,卻比那楊業多了不知道多少。

    聽了這話,潘豹不由得意:“還是爹高明,等那楊淑妃成了不下蛋的母雞,看官家還如何寵著她。”

    父子倆想到此,不由相視而笑。

    宮裡的楊茹哪裡會想到潘家父子都算計到她頭上來了,她自聽了下月會有蹴鞠賽後便興高采烈起來,拉著朝霞和錦繡便說起了早先在家的時候與五郎、六郎還有七郎一道玩耍的日子。

    “我覺得,還是六郎踢得最好哩。”朝霞道。

    “七郎也不錯,就是年紀小些,力道比不上幾個哥哥。”楊茹公正道。楊家七個兒郎,蹴鞠都是好手,只是大郎二郎端著兄長的架子,難得才與弟弟們一道踢,三郎與四郎年紀漸長以後,也多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便只剩下三個小的,時常一塊耍著玩。

    錦

    繡抿唇一笑,道:“我家娘子踢得也不錯哩。”

    楊茹不免得意洋洋:“那是,連六郎與七郎都是我教出來的徒弟呢。”

    正說得起勁,皇帝卻進來了。一進屋便笑問道:“說甚呢?笑得如此開懷?”

    楊茹忙起身迎他,親與他淨面,笑應道:“再說下月的蹴鞠賽呢。我家幾個侄兒可都是好手。”

    皇帝見她與有榮焉的樣子,不由笑道:“莫非你在家時,還與侄兒們一道蹴鞠不成?”

    楊茹連連點頭,彎著眉眼得意道:“那是自然的,六郎與七郎的蹴鞠,還是我教的哩。”

    皇帝這回是真的吃驚了。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中好手,現如今做了官家,得端著架子,便也鮮少下場,卻不料枕邊人,還是個高手哩。

    “你個小人精,怎麼就處處叫人驚喜呢?”皇帝捏著她的鼻尖,笑了兩聲。這也有女子玩蹴鞠,技法卻比不上男子,只能當做賞玩,而她都敢做楊家六郎與七郎的師傅,想來定然是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現在是沒法踢給官家看了,官家到那日且瞧著我家六郎和七郎,便知妾有多厲害了。”她皺了皺眉鼻子,大眼睛笑彎成月牙兒,拉著他往書房去:“妾給官家作了幅畫,官家且瞧上一瞧。”

    皇帝見她急著獻寶的嬌憨樣兒,心裡早就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一點都不顯,老神在在地由她牽著手。那掌心裡的小手兒,滑滑軟軟的,柔到人心裡去。

    “這就是你畫的?”皇帝瞧著那有四五分功力的畫卷,眉毛微微挑起。楊業這樣的大老粗,教養子女自然不可能像文臣那樣,養出那些個才高八斗、名滿京師的才女來,她這般水準,倒是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雖然比不上潘貴妃,但是也好過那些識幾個字,只會女戒、女訓的了。

    楊茹眼珠兒一轉,笑呵呵地點頭,指著畫上那桃花道:“畫的可像?”

    瞧她那得瑟樣,皇帝都不好意思打擊她。“也就那樣吧。”說著,卻是親自提筆,修改了幾處。寥寥幾筆,卻似畫龍點睛,畫上那景一下就鮮活了不少。

    楊茹見狀,順著杆子就上:“官家也給題首詩唄。”

    皇帝心情好,凝思了一會,便下筆道:“人間天上那堪更家山好。微雨過朱顏綠鬢。月明中,對東風。安陽好,落花飛絮,千秋歲。桃李思情,凝望處年年今月,渾不似浮世塵。風流散去,問人間流水,江南早春。”

    楊茹只會念,卻不懂吟詩賦詞,只覺得朗朗上口,便覺不錯,拿起那畫卷,左看右看,歡聲道:“妾需得裱起來,留著當寶哩。”

    見她如此歡喜的模樣,皇帝也覺這幾日因國事而陰霾的心情好上了不少,不由調侃道:“也不知是誰剛才還在說,這畫是畫給朕的。”

    聞言,楊茹只得依依不捨地將那畫放下,委屈地拉著他的袖子,討個商量:“這畫便送給官家了,只是官家需得記著,還得與妾新一幅。”

    “莫不是朕還要賴你一幅畫不成?”皇帝朗聲笑道,竟是真的叫常福將那畫收了起來:“掛在福寧殿去,朕且日日瞧著哩。”

    這話說的,楊茹都快以為自己是他心目中那顆朱砂痣了。展顏一笑,依偎在他懷裡,小心眼地戳戳戳:“官家忒小氣,還跟妾個小女子搶畫兒。”

    “這詞可是朕題的。”皇帝握住她那不規矩的小手,放到唇邊親了一口,點著那額頭教訓道:

    “朕小氣?是誰拈酸吃醋好幾日不叫朕碰的?”

    說起這個,楊茹只有呵呵傻笑。前幾日因為腿傷的緣故,皇后對她好一頓安撫,安撫完了以後便來了一鈔大家都是姐妹,雨露均沾是王道’的教育講話,楊茹暫時不打算得罪皇后,但是皇帝去哪兒也輪不到她管,所以只做不知。

    誰料第二天就聽到說皇帝翻了陳美人的牌子,第三天便是徐淑媛……第四天,又輪到她了。還是抬上龍床的那種!楊茹哪裡高興,以膝蓋上凍傷未愈給推了。誰料接連幾天皇帝都翻她的牌子,到最近看著光潔如故的膝蓋,楊茹欲哭無淚,這再下去,就真的是欺君之罪了啊!恃寵而驕也得有個度啊!讓皇帝知道她嫌棄他那公共黃瓜,會不會被打入冷宮啊?

    還沒來得及想出合適的藉口,皇帝便親自來了。楊茹膽戰心驚地迎了皇帝入門,看到皇帝嘴角那玩味的笑,覺得自己死期不遠了。

    “愛妃的傷還沒好呢?”皇帝看似關心地問,實則目光中早就了然。醫女早幾日便說淑妃膝蓋上的傷無大概了,她倒好,推三阻四,頭一回他還不覺得,後幾回卻是心裡有了疑惑。上一次也是如此,翻了牌子,常福回來卻道淑妃身子不適。

    他親自去了昭純宮,卻見這妮子臉色紅潤,之後一番**,便也忘了這事。如今想來,她根本就沒打算侍寢吧?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皇帝提的詞是我自己編的,有不對的話還請見諒,沒學過,真心不會。




楊家將18

皇帝這種生物,做慣了上位者,便見不得人忤逆。如她這般小心思,哪裡逃得過他的眼睛。這妮子每回都是如此,只要他前一晚翻了別的妃嬪的牌子,第二日來她這裡,她便十分扭捏,做不得往日那般自在。

    這般吃小醋的性兒,卻也是這宮裡獨一份。這宮裡的女人,只要見了他去,心裡再多不高興也不敢露出來,只想著把他伺候得舒舒爽爽,好多留他幾日。哪像這丫頭似的,心裡一不高興,便在那事兒上懈怠他,叫他吃了一半,餓著一半,吊得不上不下的,真真是個不講理的。

    楊茹心中也不自在,被皇帝問到這個問題,心下為難,不知該作何解釋,偏偏皇帝又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看的楊茹忐忑難安。

    眼看著她抬起一雙受驚的眸子看著自己,皇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膝頭,揶揄道:“莫當朕不知道,你這妮子氣量小,見不得她們是吧?”

    這話不假,楊茹最見不得的就是潘貴妃了,趕緊把她打發了才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見皇帝沒有動怒的意思,楊茹便也放開了去,環著他的脖頸,嬌笑道。

    “你個小醋罎子,讓朕好好收拾收拾你∼”

    “呀……官家,在書房呢……”努力忽視那雙揉捏著她腰部的手,楊茹紅著臉躲著。白日宣淫,還是書房,皇帝大叔太開放了!

    皇帝原本只是想逗她一逗,誰料被她這小腰兒一扭,還真有些心猿意馬,兩腿間那物件,便有些不受控制。楊茹感覺到臀下的變化,臉上又羞又臊,大白天的,要是真成了事兒,劉媽媽她們哪裡會不知道?且要有內侍記檔,這不就弄得整個宮裡都知道了?要被皇后關黑名單的!

    忙仰頭哀求:“官家放過妾。”又輕聲在他耳邊道:“晚間隨官家怎樣哩。”

    皇帝也知此刻只能嚇她一嚇,得她如此保證,心中便有些蕩漾,若是她肯好好配合,那滋味,嘖嘖,真是叫人回味無窮,直想把這妮子揉進骨子裡去。

    “那,今晚便不許拒絕朕……”皇帝勾起嘴角,繼而便覺得自己笑得有點不端莊,完全沒有一國之君該有的威嚴,連忙肅了臉,趿拉下嘴角,那變臉的速度,看的楊茹直哼哼。

    皇帝這話一出口,楊茹就知道自己今晚該遭殃。按理說這做皇帝的坐擁三宮六院,佳麗三千,不該跟頭餓了許久的狼似的啊,怎麼到了她這裡,他就好似吃不飽似的呢。

    一晚上來一回不該就夠了嗎?一夜七次這種應該只存在於傳說,但是一夜兩三回的也夠讓人嗆的了。這麼不知道養生,等到她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他還能應付的過來嗎!真讓人著急!

    皇帝卻不知道眼前這小女子正為他的存糧感到糾結,他正思考著今晚該怎麼飽餐一頓。懷裡這小妮子,大約是因為自小練武的緣故,軟的好似沒有骨頭。每每纏著他的腰喊‘不要了’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是這世間最偉岸的男子。唯一遺憾的,大約就是這小女子體力忒差了些,到後頭便沒力氣動彈,失了些味道。

    在她這兒嘗到了**滋味,再見那些個便覺有些索然無味,便是翻了牌子,也是草草了事,心中便越發念著她的好。皇帝摟著懷裡的嬌小人兒,下巴在她前額蹭了蹭,心中道:莫不是真的中了她的毒,不然怎就怎麼看她怎麼好呢,誰人也比不上她。便是那隨意一笑,也叫人覺得窩心。

    二人在書房坐了會,便回了偏殿歇覺。楊茹雷打不動,每日下午定是要歇晌一個時辰的,皇帝也知道她這習慣,難得休沐日,便也會陪著她一道。

    到了夜間,果如皇帝所言,將她折騰個夠嗆,最後一次,竟是在水中狠狠地要了她半個時辰,直至水涼,方抱著她回了內殿。一向身體健康的楊茹,第二日起來的時候,竟然是啞了喉嚨。

    “完蛋了……”楊茹在心裡默念,她最怕的就是喝那苦湯藥,雖說中醫博大精深,但是那藥湯也不是一般人能喝下去的。前世習慣了小藥丸的楊茹對此是深惡痛絕,是以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身體,能不生病就不生病。

    誰料□愉,第二日竟然會染了風寒。皇帝見狀,自然是內疚,忙喚人去傳了太醫來。因要早朝,他囑咐了劉媽媽幾句,便匆匆去了大慶殿,到了朝堂上,望著底下臣子們爭吵不休,心中煩悶愈重。潘仁美近日行事越發乖張,新科取的進士多半是他的學生,外放的官員裡,又有多少走的是他的門路……

    皇帝微微垂眸,又見一臉正色的楊業,心中稍感安慰。楊業為人正直,並不屈服於權臣之下,這般品性,倒是難得。往常並未注意,只知要小心兵權,如今多次關注,倒也可見楊業忠心可嘉,未必不可託付。

    又想起後宮之中,潘貴妃籠絡人心的手段一流,連皇后中宮都得給她幾分面子,靠的不就是她父親潘仁美在朝堂上的威風嗎?而那叫人放不下心的小人兒,可不就和她那哥哥一樣,直來直去的,叫人難堪,偏又捨棄不得?

    待下了朝,皇帝因朝事心煩意亂,那成堆的摺子有喜有憂,至申時,便攜了常福,往昭純宮去。想到晨間她似是染了風寒,不知太醫診斷後,結果如何。至內殿,尚未走近,便聽見劉媽媽哄小孩似的聲音:“我的乖乖小娘子喲,這藥可不能不喝!;良藥苦口哩!”

    繼而又聽見錦繡的聲音:“娘子喝了這碗藥,馬上吃一塊棗泥糕,如此可好?”“不要不要!打死也不要喝藥!”那帶了些鼻音的嬌滴聲兒,可不就是那個叫人無奈又無法的小女子?

    又聽見劉媽媽好聲好氣地勸:“娘子,不喝藥好不了,這藥不苦,真不苦,太醫加了甘草哩!”

    “劉媽媽,好媽媽,我真不要喝藥,自己會好的,不需要喝藥!”說到最後一句,明顯悶了下去,想是鑽進了被褥裡了。

    皇帝悶笑了一聲,哪家娘子似她這般?吃個藥也弄出恁大個動靜。真真是個小寶兒,還得叫人哄著寵著。進了內殿,揮退了一干人等,只留下劉媽媽與她的兩個心腹小丫鬟,皇帝親自將她從被窩裡撈了起來:“朕的話莫非也不聽了?這藥需得喝了。”

    見是皇帝,楊茹頓時萎靡。“官家,妾真的沒啥大病,這藥湯子實在是苦得很哩,咽不下去。”說著,便用那一雙水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他,瞧得他差點便心軟了去。

    硬了心腸,皇帝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拿著勺子,竟是要親自喂她。楊茹怯怯地看了那滿滿的一大碗藥,覺得要是用著勺子一勺一勺地舀著來,她一定先苦死了。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般地從皇帝手裡接過碗,又可憐巴巴地瞅了皇帝一眼,見沒有商量的餘地,索性閉著眼直接一口氣灌了下去。

    奈何灌得太急,她心裡又委實怕這苦藥,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又‘哇’地一聲全吐了出來。皇帝坐得近,還被連累沾了幾個星點子。

    劉媽媽‘哎喲’一聲,連忙讓朝霞和錦繡去端水來,又拿著帕子替皇帝擦拭。楊茹看著黑著一張臉的皇帝,心裡小人咬著被角,心道這回是把皇帝得罪慘了,沒料到皇帝卻一言不發,自己起身去換衣,還吩咐了下人,讓她們再去抓藥重現煎。

    楊茹苦著臉,這碗藥是定逃不掉的了。她卻不知道,自己早就逃過了那致命的一遭。

    重華宮裡。

    潘貴妃倚在貴妃榻上,由心腹宮女敲著腿。

    “李太醫那裡怎麼說?”

    她自家裡帶來的大丫鬟玲花輕聲道:“剛來報了,李太醫親自煎的藥,藥渣子也處理了,想來不會被人察覺的。”彎唇笑了笑,她又道:“這樣一來,那楊淑妃就再也沒有法子和娘娘您爭了。那下不了蛋的母雞,再是得寵,還能翻出天去?”

    潘貴妃抿了抿唇,得意一笑:“縱然她生的下來,能和二皇子比嗎?”在親娘眼裡,自然自己的孩子怎麼看怎麼好,潘貴妃放眼望去,就覺得自己的兒子是頂好的,連那太子也趕不上她兒子的一根腳趾頭。

    “哼,那楊淑妃想和我鬥,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被人算計著幾斤幾兩的楊茹,此刻正萬般無奈地對著一晚哭得掉渣的藥。“真要喝嗎?”

    劉媽媽一臉鄭重:“自然是真的。”

    楊茹再望一眼錦繡,那丫頭連忙拉著朝霞往後退了兩步,死活不敢對上主子的目光。

    喝就喝。楊茹一咬牙,這回不敢灌得緊,一口一口老實地喝,真真是苦得要掉舌頭。“快快快,蜜棗子!”錦繡見自家娘子放下藥碗,慌忙往她嘴裡塞了一顆早就準備好的蜜棗糕,一臉心有餘悸。

    作者有話要說:看出來了麼?第一碗藥是有毒的,斷人子嗣的,結果在親媽的安排下,輕輕地避了過去。



楊家將19

想到自己娘子小時候喝藥的淒慘樣,錦繡和朝霞尚且心慌慌,一個拍背一個倒水:“娘子可好些了?”

    楊茹咽下棗泥糕,又吞了好幾口溫水,方緩過氣來:“官家呢?”

    劉媽媽道:“換衣去了,朱蘭她們幾個伺候著。”

    楊茹不喜太多人圍著,內殿裡便一直只有錦繡和朝霞伺候著,皇帝的事,一般都是劉媽媽管著,所以朱蘭、羅秀幾個也就管著偏殿的事,清閒是清閒了,卻遠沒有大宮女的威風。

    楊茹聽劉媽媽這麼說,便只有點點頭,對她道:“還得麻煩媽媽吩咐一聲,準備些酒菜,我得向官家賠罪。”吐了皇帝,哪怕只是一星半點的,那也是罪。楊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便吩咐錦繡去看一看:“且去看看官家如何了,若是換好了,便叫人擺晚膳吧。”

    錦繡依言退下,不一會兒則是臉色很差地快步走了進來,附耳在楊茹耳邊說了幾句,楊茹臉上頓時就浮起冷笑。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那便要有這個福氣做那娘娘!

    劉媽媽就站在一邊,依稀聽到幾句,什麼‘羅秀與官家……”,心裡頓時就咯噔一聲,這小蹄子,真是作死啊!娘子都為她們想好了出路,只等著尋個日子就出宮嫁人去,她倒好,想著那虛虛實實的榮華富貴,妄圖飛上枝頭做鳳凰!真是不知死活哩!

    劉媽媽也來不及多想,慌忙就跟在自家娘子身後,往那偏殿去。原先是叫朱蘭幾個一道伺候官家的,怎生就只剩下羅秀一個了?進了偏殿,就見朱蘭、素珍幾個都跪倒在地,聽見腳步聲,更是瑟瑟發抖,心裡真是恨死了羅秀,若是因為她一個,娘子不肯放她們出宮,那便是結了天大的仇了!不死不休!

    “娘子,我只是出去打了個水……並不知……”朱蘭跪著稍稍往前移了半步,‘砰砰砰’地磕著頭。今日是她與羅秀一起伺候,誰料會發生這樣的事?

    素珍與萍姑也一個勁地磕頭,若是過去,自知要老死宮中便也罷了,可是在給了她們希望以後,再硬生生地掐斷,那才是比死了還難受。想到淑妃那脾性,素珍幾個心裡怕得要死,生怕自己就走上那花瓶的命運。真是恨得咬牙,那羅秀,要死又何必拉著她們?

    楊茹顧不得她們,隨意揮了揮手,便叫朝霞帶著她們下去。她倒是要看看,這有幾分姿色的羅秀,脫了衣服可也是嬌豔媚色?若不然,怎麼換個衣服就滾到一起去了呢?

    這啞巴虧吃的可真是噁心人的啊,在自己的地盤上被自己人給鑽了空子,這說出去,可不叫那些個想看笑話的笑掉大牙?

    往暖閣去,楊茹板著一張臉,平端多了幾分肅殺,連劉媽媽都不敢多說一句話。雖說這宮裡的女人都算是官家的,可是也分個三六九等。這在淑妃不知道的情況下昭純宮裡寵倖了宮人,說出去就是打淑妃的臉,淑妃能好過才怪呢!劉媽媽心裡一邊念叨著這些絮絮碎碎的事,一邊恨不得把那殺千刀的賤蹄子拉出去打殺了。

    一走進暖閣,楊茹便見一窈窕身影跪在那貴妃榻上,衣衫半解,露出那圓潤的肩頭和墨綠色的肚兜,正嚶嚶地啜泣著,見楊茹進來,膽怯地瑟縮了下,而皇帝便站在視窗,身上的衣服顯是匆忙穿上的,連那佩戴都未整理齊全。

    見她進來,皇帝臉上有幾分尷尬,扯了扯嘴角,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便沉默著背著手,望向那窗外。

    楊茹咬著牙,強忍著心底的厭惡,努力跟自己說,那人是皇帝,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便沒有退路。今天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後一次。可是心中還是噁心得想吐,宮中妃嬪,比她早一步進宮,她便自欺欺人,視她們為無物,以為守著自己的昭純宮便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進了她的昭純宮,她便盡力地把他當做個平常男人來看,將他外面那些女人忘個一乾二淨,以為自己這樣便能安然度日。只是不知道,在她的昭純宮也不再乾淨之後,她是不是就該躲到天上去?

    哈哈,到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想著躲避。多麼沒用的一個人啊,以為為了楊家什麼都可以忍,結果卻發現自己也不過爾爾,有怒有喜,她便是這樣一個人。當一切的表像都在這一刻揭開殘忍的面紗,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心情便曝露無遺。

    噁心,真是噁心。她竟然還想著用自己的身體來討好這個男人,真是下賤得可以。楊家命運的轉捩點便是金沙灘一役,大不了到時候她用自己的性命毀了潘仁美獲得主帥的機會。

    大郎二郎叫人放心,三郎四郎已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又有八賢王賞識,前途明朗。五郎聰慧,來年便可進禁軍。至於六郎七郎,只要哥哥們無事,他們便也安全。如此想想,她到底還要執著於什麼?

    “妾恭喜陛下,喜得美人。”楊茹笑著落下淚來,語氣溫溫婉婉的,許是因為風寒,平常俏皮的聲音此時多了絲嘶啞,乍聽之下,似乎還帶了些真心的雀躍。

    皇帝聽到她這樣說話,心中不知為何,尷尬便化作了怒氣,回過頭,剛要斥責,便見她一張小臉上帶著笑,眼角的淚卻順著面頰無聲地落下,那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像是要人命似的,一下就將他一顆心狠狠地拽緊。“這是作何?”皇帝快走幾步到她面前,剛要伸手撫上她的面頰,便見她迅速地後退了兩步,仰臉笑道:“還請陛下給羅秀妹妹個名分。”

    羅秀年紀比楊茹大了好些,但這宮裡講究個先來後到,又講究個三六九等,楊茹無論從品級還是時間先後來說,都得稱羅秀一聲妹妹。

    好一個妹妹。倒不知道平常那些個拈酸吃醋莫非都是裝出來的?真真是個大方的。皇帝一聽這話,臉上的惱怒一閃而過,而跪在榻上的羅秀則是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喜意,怕被人發現,只得把頭垂得更低了些。

    皇帝回頭看那宮人,見她衣衫破落,臉上含羞帶怯,一雙水眸怯怯地望向他,說不出的多情婉柔,再看那妮子,明明不想笑,卻又竭盡全力扯出笑容,那笑中帶淚的模樣,叫他看到心肝兒疼,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偏又說不出他沒做到最後一步。一百步只差一步,他這做皇帝便是真寵倖了一個宮女,也萬沒有跟自己的妃子解釋的道理。

    聽到楊茹那話,也不知是何心理,偏就應了她:“便冊封個貴人吧。”

    貴人,聽著好聽,卻是個沒品級的,不受寵的貴人,日子還不如宮女好過。皇帝心道,她該看得出,朕對這連臉都記不清的宮人,壓根就沒放在心裡吧?

    楊茹卻不這麼想,以羅秀二十三四的年紀,不過中上姿色,宮人出身,冊封個貴人便算得上恩寵了。想是放在心裡了,不然的話,皇帝要撂過手去,誰還逼著他冊封不成?羅秀便成了這宮裡最低級的貴人。雖說得夾緊了尾巴過日子,但是大小是個主子了不是?往後再沒人敢對著她呼來喝去,她也再不用因為主子的一句話就得叩頭謝恩。

    這是羅秀的心病。她原是有一門親的,只等著她滿二十歲出宮便結,誰料前一個主子一句話就叫她留了下來,那個苦等了她十來年的男子便再沒有等下去的道理,隔年便娶了親,叫她心中又恨又痛。最叫她心傷的是,她家中唯有一個老母,也在得知女兒不能出宮後氣急交加,一病去了。

    家中兄嫂,闔都靠不住。如今要放她出宮,她也沒依沒靠,既然做奴才要被人欺,那她便要做主子!這女人一旦魔怔了,那便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淑妃心狠哩,往日都不叫她們近官家的身,難得今日得了機會,她哪裡能放過?找了藉口支了朱蘭出去,她便抱住了官家的腰。

    這宮裡沒幾個真男人,但是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宮人,該懂的還是懂了。那淑妃一張小臉端秀滋潤,便是那男人的功勞!她不願老死宮裡,也不願意出宮去配個老粗,還叫那沒良心的兄嫂得了好處。想那官家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兒,做他的女人,便是祖墳上冒青煙!

    若是僥倖得了恩寵,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大不了便是一死,老母親還在地底下等著她去孝順哩!

    這官家都已經脫了她的小衣,男人粗糙的手指毫不憐惜地捏著她那白兔,她原是羞澀地不敢睜眼,又一想官家喜歡淑妃這般大膽的女人,便使勁地叫自己做出個浪樣來,卻不知為何,官家都脫了袍子,忽的又將她一掀,自個起了身。

    當時,羅秀心中便如透了個洞,涼風唰唰的,小臉嚇得慘白。叫淑妃知道她勾引官家,料不定就沒了小命!想到淑妃那一手軟鞭,羅秀更是豁出去了。拼命地抱住官家的腿,小手使勁地往男人兩腿間伸。

    她恨死了她前一個主子,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句話還是說對了的,男人沒幾個好東西,兩腿間那物事舒爽了,便叫他摘星星也高興。如今要麼得了恩寵,要麼就是一死。羅秀也沒那麼多顧忌,扯了那褲子便去親那活兒。





楊家將20

粗粗的,棍子一般,難看是難看了些,卻也叫人稀罕。

    聽著官家的粗氣,羅秀心中一喜,這便是要成事了,嘴裡便吮得更起勁了。卻不想這時候錦繡來了,官家一把推開她,頭也不回地起身,叫她難堪地想要撞死。

    可是她捨不得,她都脫了衣服,又伺候了那物件,便是死也不是清白身了。這一百步裡,九十九步都走了過來,沒道理最後一步不成的!正想爬起身,與官家成了那事,卻不料官家一個眼神,便叫她不敢亂動,只能委屈地跪在榻上,心裡燒著高香,只求地底下的老子娘能保佑她,若是成了,她定是要到廟裡給他們鑄金身的!

    想來是爹娘捨不得女兒那麼早去陪他們,那淑妃竟然為她請了冊封!貴人!便是無品的貴人又如何,那也是主子!是皇帝名正言順的女人!

    羅秀欣喜若狂,叩了頭謝了恩,全身都止不住顫抖,皇帝揮手便叫人領了下去。

    皇帝看著那小女子純淨而淡漠的笑容,心口有多少話也說不出來,只留下一句“朕還有事”便匆匆離開,也沒說將羅秀安排到哪個宮裡,楊茹便只能留她在昭純宮裡。

    “那賤蹄子,真該活生生打死!”朝霞咬牙切齒,雙眼通紅,心裡恨得不行,叫那賤人得了寵,封了貴人,傳了出去,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話她們家娘子!

    錦繡忙掐了她一把,暗聲道:“你莫這麼大聲,便是心裡恨,也不該說出來!”那人再該死,也成了主子,朝霞的話要是叫人聽到了,又是個錯處,不定給娘子惹多大的事。

    朝霞抱著錦繡,不敢哭出聲。在這宮裡,便是哭,也是個罪。朝霞心裡為娘子不值,那麼妙的一個人兒,如今這麼強裝無事,撐著病體去給皇后請安,被那些個女人明裡嘲笑暗裡諷刺,真叫人心疼死了!

    卻說羅秀的事不到一日便叫人傳了個遍,往日那些嫉妒昭純宮盛寵的妃嬪,一個個都笑彎了腰。叫你囂張,叫你勾著官家呀,如今你身前的大宮女也和官家勾搭上了,莫不是得了主子真傳?

    更過分的是,還有好幾個這麼說的,道朱蘭、朝霞顏色好,不定也是楊淑妃給官家準備的呢。這話傳到朝霞耳裡,真恨不得撕爛說話人的嘴!她們家娘子,那樣好的一個人,哪裡輪得到她們編排?偏生宮裡傳得最快的就是風言風語,說是楊淑妃自己染病,便安排了跟前的大宮女伺候官家,不料官家看上了那宮人,楊淑妃偷雞不成蝕把米咧。

    如今,連那低等的宮人望著昭純宮的方向都是眼含期盼,盼著自己哪日得了楊淑妃的青眼,送到官家身邊去哩。

    那官家也是,自那日後便再不來昭純宮,昭純宮失寵的話便仿佛落了實,往日巴不得上趕著巴結的禦膳房也敢看菜下碟,娘子的藥都要排到後頭去。真真是氣死個人!

    錦繡哪裡不知道這個理,娘子的身子還是不見好,便是別人瞧著她笑得和往常一般,她們自小就伺候她,又哪裡看不出不一樣來?這心裡難受著,哪裡好得起來?

    又說那羅秀,自住到昭純宮偏殿,娘子便派了兩個小宮人伺候她,她真當自己是根蔥了,每日都往正殿與娘子見安,這不是戳人眼窩子嘛!哪個看了心裡能好受?

    連劉媽媽都心疼娘子,舍了自己的老臉,往禦膳房去了幾次,為娘子要了些滋補的食材來。錦繡和朝霞過了這遭,算是知道宮裡人跟紅頂白的真性兒了。她們娘子受寵時,什麼都是頂好的,如今呢,那銀霜炭換成了劣等的便也罷了,連那膳食也落了不知道多少次第,連煎個藥,也得排在人家點心後頭!

    錦繡與朝霞為自家娘子不值,楊茹卻心靜如水。男人薄幸,自古如此。以色事人,總歸不是長久事。好歹撐到楊家過了金沙灘一役,她便學前朝那李妃,鑽進佛堂與青燈為伴。

    “劉媽媽,這藥不喝便是,難為您連日的跑。”楊茹接過劉媽媽手中藥碗,淡淡一笑,便毫不猶豫仰頭將那藥喝下。

    苦也罷,愁也罷,就如那嫋嫋煙氣,不多會便散去了,又怕個甚?人生也是如此,於楊家,她全心全意。上半輩子,得兄嫂庇佑,侄兒相護,下半輩子,她便舍了自己,為他們而活。

    若說在此前,她還想著能這般假裝什麼都不在意地嬉皮笑臉地活著,如今,她便真的只剩下個空殼子了。皇帝若是想要,她便全身心地伺候,皮也好,肉也好,百十年後不也化作了灰,現用來換楊家滿門,賺了,她真的賺了。

    劉媽媽看著那淺淡的笑,心裡酸得好似浸了醋。以後瞧著多像她的妮兒啊,那麼鬼精靈的一個丫頭,現在就好像被剜了心似的,泥塑的假人一樣,雖是笑著,卻比哭還叫人難過。

    哎,這宮裡的女人,唯獨一顆真心不可錯付。她是官家的奶娘,自是覺得自己奶大的孩子哪裡都好。可是作為宮裡這麼多女人的男人,他卻不是個好託付終身的。當日官家將她傳喚進宮,叫她去伺候那楊家的娘子,她便知這小娘子在官家心裡不一般。

    可是即便不一般又如何?這宮裡這麼多的女人,不說皇后、潘貴妃,便是那低品級連名兒都叫不上來的又不知道有多少呢!官家是大家的官家,這羅秀的事兒不是第一遭,也不會是最後一遭,娘子若是想不開,只怕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娘子莫如此,官家只是一時糊塗,娘子才是官家心頭好哩。”劉媽媽放下藥碗,拿著蜜棗喂她,眼裡閃過一絲憐惜。她的妮兒若是受了這些委屈,她這做娘的該多心疼啊。她家娘子自小沒了母親,可不也叫人心疼?

    楊茹仰起臉,淺淺地對著劉媽媽笑了笑,搖了搖頭,渾不在意,並不接過那蜜棗,如今好似連那身體也不是她的了,那麼怕苦的一個人,如今喝藥就好似喝水。其實有什麼好怕的呢?連死都不怕,還怕喝藥?

    劉媽媽擦去眼角的淚,假裝高興地揚聲道:“今兒天氣好哩,娘子不若出去走走吧?”

    楊茹凝視窗外,見那一片綠意,心境似乎也開闊了些,便點點頭,還自己選了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嘲地勾起嘴角,她如今剩的就這一身皮肉了,哪裡好不在乎,她還得靠著這點本錢換她楊家安平呢。

    “娘子,妾伺候您。”剛走出正殿,那羅秀便舉步上前。梳起了發,做貴人打扮,瞧著倒是比穿宮人衣服的時候出挑不少。

    這十多天,官家都不曾來過昭純宮。羅秀一顆心從最初的欣喜到後來的忐忑,再到最後的驚慌。熟料,前幾日她身邊宮女與她道,叫她小心些,若是有了皇嗣,更要注意,免得淑妃抱了她的孩子去!淑妃至今無孕,不定是怎樣呢!

    羅秀真的是驚呆了。淑妃承恩半年多,卻是至今毫無消息,萬一她先了一步得了皇嗣,豈不是就要養在淑妃跟前?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低分位的貴人根本沒有資格自己撫育皇子,那三皇子的生母便是如此,聽說一年也見不了親生兒子兩面!即便見面,也是遠遠的,日後也聽不得親生孩子喊一聲娘!一想到這裡,羅秀心中便好似被人錘了一拳。淑妃雖說為她求了名分,心裡不定是怎麼恨她哩,萬一兒子落在她手裡,豈不是完蛋?

    這麼想著,羅秀心中更是忐忑,存了心思要好好討好淑妃,卻被她身邊的宮人說道了一會。那宮人比她小幾歲,長得平凡,與她原先伺候一個主子,羅秀自己就是宮人出身,自然是是防著身邊宮人,便選了不打眼的她來伺候。“主子得寵,這淑妃心裡能好受?縱是面上好看,心裡定然也不喜哩。”

    羅秀一想,果真如此。那麼這宮裡誰還可能有資格撫育自己的孩子卻不在乎,還能護著自己的?

    潘貴妃!

    除了她,羅秀想不出別的人來。潘貴妃自己有兒子,定然不在乎她的那一個。她又貴為貴妃,定有法子保得她和孩子的命。

    羅秀越想越覺得如此,她似乎都能看到她懷了皇嗣以後被楊淑妃一鞭子抽出骨肉的場景,心中越怕,膽子便越大。

    悄悄進了重華宮,跪倒在潘貴妃面前。潘貴妃倒是對她和顏悅色,又可惜地感歎:“不是我胡說,這楊淑妃啊,恐是真的無子孫緣哩。”她歎息:“我身邊有一伺候孕婦多年的媽媽,她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女子好生養,她悄悄與我說啊,這楊淑妃想要得子,怕是不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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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21

這話叫羅秀驚恐地瞪大眼珠,忙磕頭喚貴妃救命,好似楊茹此刻就要害她性命似的。

    潘貴妃偏做無奈狀:“這事卻是難辦,你是昭純宮出來的,萬沒有搬到其他宮的道理。”

    羅秀只能磕頭表衷心:“娘娘救我一命,我定當報答!”

    這便是了。潘貴妃矜持一笑,忙拉了她的手喚妹妹:“妹妹不用擔心,我定然不能叫她在宮裡害人命的。你只要好好地聽話,日後你定是有大福的。瞧妹妹這身形,定然是好生養的。”到底是小家子氣,眼皮子淺,幾句話便拿將住了,日後她在昭純宮便算有了人,即便不能扳倒那楊淑妃,也可以時不時噁心她。

    羅秀聽到潘貴妃的話,臉上紅了一片。好生養,那放在宮裡是個頂好的評價。羅秀身邊的宮人扶著自己主子出了重華宮,還一個勁地感歎:“貴妃是好人哩,主子跟著她日後定然大富大貴。”

    這羅秀卻不知道自己在潘貴妃心中落了個眼皮子淺的評價,潘貴妃也不知道自己畫蛇添足,叫羅秀起了不一樣的心思。

    此時她心中正在想,楊淑妃還沒有孕育和無法孕育卻是兩碼事。前者還得防著楊淑妃日後有了自己兒子而虧待她的兒子,後者卻不然,若是她真的無法孕育子嗣,那麼她的兒子豈不就是楊淑妃的救命稻草?那麼一來,她的兒子若是過繼到淑妃名下,豈不是跟著她這個位卑的母親好得多?

    皇子日後封了王,是可以接母親出宮享福的,羅秀心道,這養母和生母,縱然養恩大於生恩,也不能落了她去吧?兒子有了大出息,母子連心,定然不會忘記她這個生了他的人的!

    而跟了潘貴妃,頂多跟在她兒子身後撿些零碎的。若是有楊淑妃和她身後楊家撐腰,這結果便完全不一樣了!

    越想越激動,羅秀便在心中有了計畫。這不,一早便守著殿門口,想找機會與楊淑妃說道說道呢!

    “娘子,妾蒙主子大恩,銘感五內,還請主子容許妾伺候著!”

    楊茹身邊就沒一個人待見她的,就連原先與她同進同出的朱蘭、素珍、萍姑三人都恨她恨得牙癢癢,就因為她這麼個貪圖富貴的人,害得她們三個成了昭純宮裡被戳脊樑骨的人。娘子雖未說話,她們卻也覺得早先那些話都打了水漂,別說是出宮與家人團聚了,只怕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現在劉媽媽防她們就像是防賊似的,連內殿也不叫她們進了。眼看著昭純宮失寵,甚至還有內侍敢跟她們調笑的,道她們定然是要老死宮裡的,還不如與他們做了對食!

    這真是殺父仇人般的恨啊。朱蘭那日被她哄出了偏殿,叫她爬上了官家的床,心裡一直害怕娘子與她算帳,膽戰心驚了這麼久,這罪魁禍首卻敢那麼招搖地來戳娘子眼窩,怎叫她不恨?

    “貴人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了吧,這做宮人做久了,便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朱蘭一改往日大宮人的端莊,竟是出口諷刺。

    她們共事那麼久,又都是大齡宮女,朱蘭一開口便戳了羅秀痛腳。羅秀最恨人說起她以前的身份。宮人怎麼了?她現在是官家的貴人!

    楊茹不管她們,自顧自領著錦繡朝霞往前走。眼不見心不煩,正是這個理。找了個亭子坐下,見那禦花園裡繁花似錦,楊茹心中卻沒有一絲春天來了的喜悅。

    也不知道朱蘭與羅秀爭了多久,兩盞茶以後,羅秀才又趕了上來。一來便搶了朝霞的活,忙著給楊茹端茶送水。

    “娘子莫不是還生妾的氣呢?”羅秀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並未有明顯的厭惡,膽子便大了些。好歹她也是官家親口冊封的貴人,她也不敢拿她怎麼辦吧?只是不知,這淑妃可知自己身體情況?

    在這宮裡,不能生兒育女便是斷了所有的希望。羅秀甚至有些可憐地看了她一眼。楊茹抬眸,並未接過那茶盞。想來是人上人的生活比較滋潤,這二十好幾的年紀,放在宮裡都算是老的了,她卻是愣比過去還好看兩分。

    “娘子,妾知曉自己的身份,只求您能原諒,妾便是做牛做馬都甘願。”羅秀跪倒在地,見身旁宮人鼓勵的眼神,便放開膽子道:“日後妾有所出,都可認娘子做母親,只求娘子不要再怪罪妾……”

    楊茹覺得好笑。莫非給別人養小孩還成了恩賜了?

    那羅秀還在自說自話,因跪著磕頭,所以也沒看著慢慢走近的一抹絳色身影。“娘子大恩,妾願將自己所出孩子……”這話還未說完,卻見一雙皂靴出現在眼前,心中愣登一聲,忽然就發不出聲音了。

    而皇帝一眼未瞧跪在地上那人,眼底只看得到那蹲身行禮的人兒。明明那麼近,她卻又好像隔了老遠似的,婉顏淺笑,清瘦了些許的容顏,好像換了個人,叫人心裡慌兮兮的。

    “愛妃。”皇帝心中莫名地難受,隔了半響才開口,卻在說了這兩字後,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妾在哩。”她抬眸一笑,秀雅的容顏好似春天裡的杜鵑,偏偏又隔了座山似的,只能遠遠地瞧著,卻沒法一親芳澤。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皇帝上前一步,牽著她的手兒,瘦了,真是瘦了。那天他拂袖而去,心中自覺被落了面子,便好些日子都不曾踏足過昭純宮。伺候十多天裡,他幾次想要到昭純宮,卻都是踏出了腳步,又生生收了回來。想翻她的牌子,在自己地盤上,似乎底氣便足些,誰知她卻又因病,連綠頭牌都不曾上過。

    叫常福向太醫打探了,只說是風寒未愈。一想到那日,他也不知是何感覺,好似沒臉見她,又好似不該短了自己志氣。他是皇帝,想要寵倖誰便寵倖誰,哪裡需要看女人的臉色?她這個脾氣,在下人面前就敢給他臉色看,不治治以後豈不是要爬到他頭上去?

    她不服軟,便沒有他這做皇帝先服軟的。一強便是十多天。連常福那裡都關照了,除非淑妃差人來請,否則不許遞昭純宮的消息。誰能料到,那個嬌人兒,便真是個這麼狠心的,這些日子裡,他故意‘病’了一回,皇后、貴妃、賢妃、德妃,連帶著那些個淑女、淑媛的,哪個沒來問過安?她倒好,一聲不吭地待在她的昭純宮裡,除了去福甯宮請安,連個臉都沒露!

    皇帝心中惱了,這輩子便還沒有落得這般下成過。女人如衣服,萬不能為了女人誤了大事,這是他這麼多年的準則,便是宮中那些個女人,寵也就罷了,卻絕不會過頭。便是心裡撓心撓肺地想見她,也強忍著,等著她低頭。

    誰料這一等便沒了個盡頭,沒見過她這樣任性的!那日心裡不高興,說出來不就好了?他難道還能為了個爬床的宮人惱了她不成?還故作大度,事後卻如此這般,算個什麼事?莫不是要在下人面前裝個賢良,特地為那宮人請了分位?

    他便這般不值她稀罕?隨意就推給了別人?越想越氣,皇帝愈發不願意先低頭,奈何心裡思念,連日都沒了翻牌子的心思,便是翻了牌子,也是應付一下,便叫人抬出去。

    今日逛到禦花園,老遠瞧見她,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腿了,這心裡眼裡就剩下一個她。怎麼就瘦了這麼多呢。皇帝心裡自問,便是得一場風寒,也不該清瘦至此啊。“劉媽媽,這是怎麼回事?淑妃怎生瘦了這些許?”

    劉媽媽心中竟對自己奶大的官家有了些不滿:若非因為他,娘子怎麼會消瘦這麼多?那些個以為昭純宮失寵的奴才,一個個眼高於頂,娘子的吃穿用度樣樣不如過去,加之心中藏了事,病中還能有過去七八分的臉色,已然是不錯了!

    “回官家的話,娘子這一病便拖遝了許久……”還待說話,便被楊茹按住了手:“媽媽辛苦了,這些日子多虧了媽媽照料,妾尚在病中,恐過了病氣,官家還許妾退下。”說著,便輕輕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出,臉上依然是溫婉的笑意,落在他眼中,卻是再也握不住的恐懼。

    在她抽離的那一刻,他複又狠狠捏住那小手,全然不聞她所言的話,道:“淑妃陪朕逛逛。”

    楊茹卻是抿唇一笑,示意朝霞扶起跪在地上的羅秀:“妾惶恐,若是過了病氣與官家,是大罪哩。”她展顏一笑,趁男人看呆的瞬間,抽出手來,將羅秀拉了過來,道:“且勞煩貴人妹妹,好生伺候著官家。”

    這便將他推給了別的女人。皇帝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氣,一把拉過羅秀,恨聲道:“既然如此,那楊淑妃便趕緊回去吧,莫要過了病氣給朕!”還真是不在乎他啊,在她心裡,他連一絲分量都

    沒有啊!

    作者有話要說:短小君是完全的甜文啊,這個,其實不算虐吧?我家小茹兒還是很堅強的。

    有人問,下幾個故事的女主還是楊茹嗎,回答是,是的,還是她,但是名字不一樣【這句話真是白說】。

    話說大家還能接受楊茹這樣的性格麼?我挺擔心大家罵冷血的……



楊家將22

   羅秀垂著頭,看不到男人的臉,只聽到那句話,心中不由暗喜,官家心裡還是有她的。

    楊茹溫婉笑著,由錦繡扶著,對著羅秀一笑,又對皇帝行禮告退:“妾便退下了。”說著,便毫不留戀地轉身。她到底在幹嗎?考驗男人的耐心嗎?明明他已經服了軟,若是明白人,就該順著這杆子往下爬。

    他是皇帝,誰都該順著他敬著他,捧著熱臉伺候他。她是他那麼多個女人中的一個,除了年輕點,長了張還算漂亮的臉,大約也就占了個新鮮勁,等到這股子勁兒一過,她便是那明日黃花,和那千千萬萬的女人一樣,抻著脖子等他難得一日的寵倖,慢慢在這宮裡耗盡所有的年華,等到滿頭白頭,望著宮牆外的綠枝,想想自己的人生,也許唯獨剩下一聲歎息而已。

    她該趁著自己還算年輕貌美的時候好好地為自己和楊家打算,留得皇帝一日是一日,絕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一個爬床的宮人,絕了自己的路。可是,她沒辦法,沒辦法看著自己唯一能守住的一片淨土被人玷污,沒有辦法想像,在自己的昭純宮裡發生著那樣的事,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滾在一起。

    全當她是任□。她需要冷靜,那日便明白自己的做法不對,怎麼可以在那麼多下人面前與他難堪呢。便是普通男人也要面子,何況是皇帝。只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行為。氣得心裡發顫,好不容易才憋出笑意,沒讓自己當場發難。

    事後一想,便也冷靜了。只是叫她放下尊嚴去求他回來,卻也做不到。想他心裡還是有她的,那便是她最大的籌碼。男人和女人嘛,無非就是那點東西,攻心為上,既然他還念著她,她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這段時間,也正好讓她靜一靜。自打進了宮,日子便充滿了勾心鬥角。趁著所有人都以為她失寵的時候,讓她躲在昭純宮裡過幾日清靜日子,那也是好的。

    走出很遠,楊茹才站住了腳步,緩緩地回身,看到羅秀依偎在那道絳色身影旁,小鳥依人的模樣,萬分般配。冷冷地勾起嘴角,楊茹轉身前行。那又如何?便是她不要的男人,也輪不到她這個背主之人。

    “娘子用不著為那般小人動氣。”回了昭純宮,錦繡倒了茶水遞與她,溫聲勸道。

    “若是這般小氣,恐怕早就氣死了。”楊茹竟是開起了玩笑。見兩個丫鬟全都擔憂地看著她,心裡不由軟了些:“我是怎樣的人,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嗎?”且把心放寬了,這日子這樣也是過,那樣也是過,她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這女人啊,有多愁善感的權利,但是一旦哀春傷秋過了,就不該再沉溺其中。想起前世的一句話,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可不就是這樣?軟弱不只是女人的特性,堅強也不只是男人的代名詞,她楊茹向來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再過幾日便是太后千秋,身為四妃之一的她自然是要出席的。她便要那些看熱鬧的人瞧瞧,楊家的女兒可是真的失了恩寵!

    那羅秀以為可以踩著她往上爬,也要看自己夠不夠這個資格。

    “那羅秀身邊的宮人,可是查清楚了?”

    錦繡貼著她耳邊道:“查清楚了,□不離十,是潘貴妃的人。”當日為羅秀安排伺候的人,楊茹撂過手去了,全交給了劉媽媽。事後,是羅秀自己去求了劉媽媽,說那兩個宮人與她是舊人,便叫她們過去伺候了。

    楊茹真是想笑。那羅秀不會以為自己真的登上枝頭成鳳凰了吧?有哪個人樂意去伺候原先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主子?那樣的對比,只會讓她們難堪和嫉妒。羅秀身邊兩個宮人,早就是潘貴妃的人了。

    潘貴妃也沒多花多少心思,至多不過花了些錢財,又費了些心思引了她們心中嫉恨,便將她們收攏了去。

    楊茹自然不能看著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叫人鑽了空子。羅秀這些日子的動靜,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日羅秀悄悄去了重華宮,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實際早就有人報給了楊茹。

    不知潘貴妃與她說了些甚麼,她竟然一改平日蟄伏的姿態,開始在她眼前晃動。

    這日禦花園偶遇後,羅秀沒有回來。到了晚間,朝霞便來報,說是羅秀隨官家回了延福殿,當夜便侍了寢。說這話的時候,朝霞有些不敢去看咱家娘子的眼睛。那樣鐘靈俊秀的一個人,官家怎麼捨得叫她難過?

    楊茹卻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難受,當時見到皇帝與羅秀,她不過是一時接受不了,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便爆發了出來。雖說在這古代活了十多年,畢竟沒忘記前一世的念頭,現代哪個女人不會念上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她也明白,現實是現實,前世是前世。人要是活在幻想中,那就容易成神經病。自怨自艾的那麼些日子,她便也調節好了心情,最多不過再半月,她就會想法子將那羅秀弄出昭純宮去,到時候,她還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他要寵愛多少女人她也管不著,管好自己的心,守好自己的昭純宮,那便是全部了。

    若是他還願意來,那她便將他當做主子,該怎的伺候就怎的伺候,床上的事,也當是解決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兩廂情願,有何不可?

    *******

    不出三日,羅秀便從無品級的貴人爬到了才人之位,順勢便搬出了昭純宮偏殿,與其他才人一道住進了西景苑,不知道讓宮裡多少人眼紅嫉恨。

    關於昭純宮楊淑妃的傳言也是越演越烈。說楊淑妃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也有,說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也有,更有甚至,傳說楊茹無法孕育,便有意讓身邊的宮人承恩,好誕下皇嗣,過繼到自己膝下。

    這話傳到皇帝耳中的時候,他正散步至蓮花廳外。那兒坐落著太湖運來的山石,真石假山,景色秀美,假山邊一邊是蓮花廳,另一邊則是蜿蜒長廊。假山遮掩,是以長廊處的眾人並未發現站在假山後的皇帝。

    在長廊處的正是李修儀,黃順儀和另幾位美人,羅秀也在內。李修儀好不容易才求得潘貴妃為她說情,免了她的禁足。一出宮便聽到楊茹失寵的消息,心中真是痛快得恨不得仰天長笑。那楊淑妃如此囂張,真真是自尋死路!

    “那楊淑妃真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那尖銳又帶了幾絲揚眉吐氣的,便是李修儀了。她前些日子被楊茹落了面子,心裡恨上加恨,如今見她如此,心中得意非凡,甚至有種感覺,官家說不定就是為了給她出氣才會這樣冷落楊淑妃。至於那新近的才人羅秀,哼,此時還不是做低伏小地伺候在她跟前,算的了什麼?

    “就是說啊,真是笑死人了,那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在這宮裡啊,就只能是擺設。”說話的不知道是白美人還是路美人,話裡話外都是諂媚,一看便是依附別人而活的。

    說起這個話題,在座的幾位元都捂嘴笑了起來。似乎嘲弄別人的缺點是宮裡女人最大的愛好,見高踩低更是她們的本能,像楊茹這樣明顯被冷落的妃子,更是她們拿來做消遣的好對象。

    關於楊淑妃不孕的消息已經暗地裡傳遍了,雖然沒有人敢在明面上說,但是心底都不免看輕了楊茹,縱然再得寵又如何,沒有子嗣,便無法在這宮裡立足,更何況她如今還被官家厭棄,更是不成氣候。

    羅秀卻忽然怯怯地開口:“幾位姐姐莫這麼說,叫淑妃娘娘聽見了要壞事哩。”這乍聽之下是為楊茹說話,暗中卻是為她拉足了仇恨值。

    果然,聽到她這麼說,李修儀便炸毛了:“不過是失了寵的妃子,又是個不能生的,怕什麼?”

    本無意見這群嘰嘰喳喳的女人,但是聽到這話,皇帝原本要抬起的步子忽然就頓住了。什麼叫做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她們在說的人,難道是淑妃嗎?

    正想著,又聽到李修儀道:“那楊淑妃不過是落了枝頭的野雞,還真當自己是鳳凰,要我說,她如今連那野雞還不如呢!”

    皇帝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怒氣。這種污水,怎麼敢往她身上潑?無緣無故的,不可能傳出這樣的話來。皇帝心中一轉,心裡便有了思量。這宮裡這般傾軋本就尋常,只是他一向不大過問後宮的事,所以也不怎麼在意,如今卻不想,他不過十幾日沒去昭純宮,這流言就已經這般可怕。

    皇帝壓下心中憤怒,快步離開。身後的常福膽戰心驚地在心裡擦了一把汗。這幾位姑奶奶哦,竟然敢這麼說官家的心頭寶。

    作者有話要說:唉,人物處理太難了,有人覺得冷著皇帝是矯情任性,對不起楊家。忘記了進宮的初衷,而且早就知道結果又何必做出這樣的姿態。

    可是我本意是寫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是冷冰冰的機器,她需要一點時間。




楊家將23

這些日子,宮裡關於楊淑妃失寵的流言已經傳遍了,他身為內侍總管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官家面前,有些事知道了,也得當做不知道。自作聰明只會死得更快。人人都道淑妃失寵,他卻知道,那只是表面而已哩。

    官家幾日裡除了宣了羅才人侍寢了外,平日總是對著延福殿裡掛著的那幅畫發呆。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即便是宣了羅才人,那位也只是走個過場哩,被安置在延福殿偏殿,官家的身都摸不到,對著外人還得笑意妍妍的,不然,還不得被外面眼紅的女人笑死啊?

    卻說官家好幾日晚間睡不著,便對著牆上那幅畫發呆。那幅畫是楊淑妃親畫,官家題的詞。常福雖然不是真男人了,這男人的想法卻還是知道一些的。有哪個男人會對著自己不愛的女人的畫發呆的?那是想的急了,只能睹物思人罷了!

    官家身強體壯,偏偏在這十幾日裡宣了兩次太醫,那是暗地裡給楊淑妃伸梯子呢!結果人家根本不稀罕接!官家能如何?除了長籲短歎,竟是一句申斥都沒有!

    那些個皇后、賢妃、德妃送來的湯湯水水,官家一口都沒嘗,平日一聽到有後妃覲見,兩眼就發亮。聽到不是淑妃便懨懨,這是為何?這難道還不清楚?

    如今李修儀幾位,怕是要倒大黴了喲。常福心中一緊又一松,這楊淑妃不孕的流言,又是從哪裡來的?天子一怒,怕是要血流成河啊!不過還好,他平日對著楊淑妃還算恭敬,估摸著也牽連不到他。他呀,只要伺候好了主子,那便是天大的事了。常福抬腿,緊忙趕上官家的步子。

    回到延福殿,皇帝氣得直想掀桌。這宮裡,按理說宮人內侍不得隨意傳口舌,能夠在十幾天裡將楊淑妃失寵的消息傳成這般樣子,定是有人在後頭指使。滿宮裡能夠做到這點的,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加之竟然還有楊淑妃不孕的消息,這事哪能隨便亂傳?後宮之事,太醫一向是緘口,哪裡會像這樣漫天亂飛?這是有人想要弄死她哩!

    皇帝只覺得自己心口疼得厲害,若不是他放不下面子,哪裡會叫她被人欺負成這樣?他竟然還想著用那羅才人氣她,真真是該死!想到那道清瘦的身影,他便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多叫人心疼的一個人兒啊,硬是被他折騰成這個樣子。

    當日還不是他稀罕她,一道聖旨就把她宣進了宮裡?若非如此,她此刻定是新婚和睦,與丈夫琴瑟和鳴,無憂無慮,那笑容,定然還是如陽光般燦爛。

    可是一想到她會成為別人的妻,會為別人生兒育女,他就嫉妒,嫉妒得不行,做了這麼多年皇帝,還沒有過這樣的心情,順風順水太久了,一遇到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便好似心裡落了道坎,怎麼也過不去了。

    “常福,昭純宮這些日子,情況如何?”好多天了,皇帝特意不去聽關於昭純宮的事,怕自己一時忍不住便往那去。卻不料,在他兩耳不聞後宮事的時候,他心裡那個人,差點就被流言蜚語活生生給埋了。

    常福口中一苦,頭垂得更低了些,飛快地斟酌著回話:“淑妃娘娘這些日子,因風寒未愈,久未出宮,只那日在禦花園散了散心,平日便只在宮裡休養。”所以,具體如何,還得官家您親自去瞧一瞧了。

    “哼,馬上給朕吩咐下去,叫宮正嚴厲查明近日宮中不實留言,嚴懲不貸!”話是如此說,皇帝心中卻不敢大意。這背後有人敢用淑妃不孕的流言做筏子,定然不是毫無根據。

    莫非……

    皇帝連忙揮散心中所想,止住了自己即刻去見她的衝動,命常福宣了近些日子為淑妃診治的太醫來。

    “回官家的話,王太醫、陳太醫都已經到了,李太醫已在十日前告老還鄉。”常福說完這些,便安靜地垂首站在一旁,盡職盡責地做好佈景。

    王太醫是太醫院院正,聽到官家傳喚,以為他又是和前兩次那樣‘稍感不適’,誰料進了延福殿,卻覺氣氛異常沉悶,心中便是一緊。

    這做太醫啊,那便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一個不小心就小命不保。這宮裡哪一個不是主子啊,哪一個說話他們都得聽啊。但是心裡得牢記一個理,那便是這後宮還是官家的後宮,該怎麼做,得聽官家的哩!

    “楊淑妃的病,是你們兩個負責?”皇帝有些頹然地撐著額頭,心中煩悶,等會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去看她?她是不是還會像前一次那樣,冷淡得讓他心疼?

    對啊,還是心疼啊。她那麼心狠,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可是他氣一過,滿心滿意的反倒是疼惜。疼她這直來直去的脾氣,氣起來便不講個後果,把他這個皇帝當做尋常男人來看,最後害的還不是她自己?

    早些那些小醋,他當做情趣,這回鬧得狠了,他便想要冷著她,叫她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可是下一刻,他又後悔了,若是她也和宮裡其他女人一般,知情知趣,什麼都要以他的眼色行事,那還有什麼不一樣?

    他愛的,不就是她那不作偽的性子嗎!

    想到那日她決然轉身,皇帝心裡就火燎似的,她那是在乎他呢,在乎他才會如此生氣,氣他在她的昭純宮寵倖了她的宮女,汙了她那一片淨土哩。

    對啊,要不是如此,她怎麼會從不樂意去延福殿侍寢呢?那張龍床,是多少女人夢想著爬上去的,唯獨她不在乎,還當個髒東西似的,連碰都不要碰,寧可觸怒了他,也不打算妥協。那是把他當做她的男人,捨不得跟別人分享,卻又不得不這麼做,只能強裝著歡顏,守著她那昭純宮啊!

    這麼個可人疼的小人兒,他怎麼早些沒想明白呢?他要是不護著她,她這麼個脾氣,可該怎麼辦喲!

    “回官家的話,淑妃娘娘的病確是我二人負責。”王太醫答道,心中直覺哪裡不對,便連忙加了一句:“告老還鄉的李太醫最先為淑妃診治,後才是我二人接手。”

    “哦?”皇帝冷聲道,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結論。定是那李太醫傳出的消息。倒叫他溜得快,哼!

    他心中同樣有些不安,這李太醫若只是傳了流言倒也罷了,只怕早有人先下手為強!一想到她被後宮陰私所害,皇帝心中便自責不已,若非他一己之私,她哪裡用得著面對這些醃臢事?她那樣俏皮的一個人兒,他和她的孩子,該是多麼活潑可愛啊,若是……

    不敢往下想,皇帝沉聲道:“淑妃的身體,有何問題?”

    聽見皇帝問話,王太醫和陳太醫心中都頗為不安,這宮裡的消息他們不敢打聽,但是時常在宮裡行走,哪裡能一點都不知道。這淑妃失寵並身子不孕的消息早就飛滿天了,他們為淑妃診治的時候,也暗暗留了心,卻除了染了風寒,其餘一絲問題也沒有,身子還比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好上一些。

    “回官家的話,娘子偶感風寒,稍有鬱結,其餘,並無大礙。”這做太醫的,也都是人精,聽官家的話,哪裡會不知道他的意思。問淑妃病情是假,想要知道淑妃是否不孕才是真!

    王太醫和陳太醫都是滿頭大汗,心中嗚呼哀哉,這不定,小命就該交代在這裡了啊!

    “既如此,為何淑妃的病情一直不見好?”

    “這……”王太醫額頭的汗滴滴答,這淑妃娘娘的病,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若是急於求寵,那便巴不得早點得一聲‘好’字,早早將那綠頭牌呈上去。可若是無心於此,她便能時常拖著,那灌下去多少藥,也不見得好得起來啊。

    “哼。”皇帝一見他那腿軟的模樣,懶得再問,揮手讓他們下去。王太醫和陳太醫好似逃過一劫,忙不迭謝恩告退。

    “讓人去查李太醫的行蹤。”皇帝眼中閃過暗光,真當他是個睜眼瞎了,這朝堂的事他管得,這後宮的事,便以為他不會管了?

    常福得命,立馬躬身稱是,心中抹了一把汗,這官家,是真火了啊。天子一怒,多少人得遭殃啊。

    命人去查這些事後,皇帝便無力地撐著額頭。她現在在幹什麼?是不是像過去那樣歇著午覺?皇帝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滿朝的事都沒讓他頭疼,這一個女人就攪和得他心煩意亂。大概是在乎才會如此吧,過去這麼多年,他何嘗這樣過?沒有遇見那個人之前,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像個平頭小子似的為一個女人忐忑不安。

    “擺駕昭純宮。”皇帝對著窗戶站了一會,看那日後快落,終是決定去看看她。臨了,又改口道:“不要驚動了別人。”那便是要悄悄地去了。




楊家將24

想來也是,若是翻了綠頭牌,她還是會以病推脫的吧。她那樣小氣的一個人,頂看不上那張龍床。大張旗鼓地去,若是她還是以病體為由,他也只能離開。罷了罷了,就當是微服私訪了一回吧。

    聽到皇帝到來的消息,楊茹先是詫異了下,繼而淺淺地勾了勾嘴角。見那道藏青色身影走近,她從佛像前緩緩起身,素色的衣裙襯得那張小臉愈發淡然,規規矩矩地對著他行禮,半道上就被他一把攔住:“愛妃,莫多禮了。”

    瘦了,瘦了這麼多,那丁點肉,也都消了去。“病好點了沒?”皇帝溫聲道。劉媽媽和常福立馬帶著殿內站著的人撤下,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說嘛,官家哪能那樣心狠,往日那般恩愛,怎麼能說不理了就不理了?錦繡喜滋滋的,立馬就吩咐人去備晚膳,她還特地留了個心眼,沒說官家今晚也在昭純宮用膳,便叫官家親眼看看娘子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叫那幫子跟紅頂白的嘗嘗自己種的惡果!

    “好多了,叫官家擔心了。”楊茹垂下眼眸,好似沒在意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握著。皇帝見她沒有像那日那般決然抽手,心中安定了不少,拉著她坐下,細細打量。那柳葉眉兒還是那般秀氣,只是那唇兒不如過去紅潤,瞧著有幾絲病弱,叫他忍不住憐惜。

    “朕待會便叫人送些參兒來,好好補補。”皇帝摩挲著那纖細的手腕,見著面前垂眸靜坐的人,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忍不住懷念那些日子。她俏皮又嬌氣,總不愛規規矩矩地坐著,見沒人便喜歡坐他腿上,有時還大膽到揪著他的鬍子玩,見他似動了氣,便腆著臉兒湊過來親他,恁是多大的氣也沒了。

    “朕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山不過來,那便自己過去。皇帝輕輕拉了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裡,厚著臉皮去親她:“朕的小乖乖,莫動氣了,你若是氣不過,抽朕一鞭子如何?”這話卻是說笑了,膽敢傷了龍體,楊茹便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砍的。

    皇帝心裡真是懊悔死,當日怎麼就一時糊塗,叫那宮人現了眼。做皇帝這麼多年,宮人投懷送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一向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雖說於女色上不是很樂衷,但是也不太會委屈自己。偶爾也會寵倖宮人,次數卻不多。那日的宮人卻是夠大膽,他才一愣,便叫她剝了衣服。

    說他全無意識也是假的,只是沒見過浪成這樣的,一來便伺候他的小兄弟,心裡未免藏了想嘗個鮮的心思,只是後來一想這兒是昭純宮,心思便淡了去,卻不料還是叫那小人兒看了個正著。

    這一想到那日她邊笑邊流淚的模樣,皇帝便覺得自己做了孽。那麼愛笑的一個人兒,如今卻只會垂眸淺笑,一舉一動都好似刻了模子似的,叫人挑不出一絲錯,卻也叫人看得心裡涼颼颼的。

    “官家說笑了,妾惶恐。”楊茹抿了唇,依舊沒抬眼。這男人啊,就是這樣,稀罕你的時候,什麼樣的甜言蜜語都說得出來,等到厭了倦了,那便還比不上路邊一棵草。

    “茹兒,你莫這樣對朕。”皇帝心裡一抽一抽的,一手握了她的小手,一手像過去那樣去捏她的臉頰,卻被她閃身避過:“官家,這不合規矩。”

    規矩,又是規矩!皇帝心中火氣一閃而過,等到看到她這涼涼的微笑,心又好像墜入深涯似的,握不住也撈不起,荒涼涼得就好似冷灘似的,見不到一絲陽光。

    “妾病體未愈,恐……”

    “夠了!”皇帝一把推開她,怒氣衝衝地站起身,“又恐過了病氣與朕是嗎?”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與她說,可是一對上那涼薄的笑,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她就是他前世的冤家,這樣來折磨他。他該棄了這不識好歹的女子的,做皇帝的,要多少女人沒有?像皇兄,當年多寵愛那花蕊夫人,轉而不就去寵倖那宋夫人了?

    他該那樣的,天下有多少女人等著他來幸,可是,捨不得啊!光十幾日不見她,心裡就空落落的一塊,若是以後都見不著她,他連想都沒敢想!

    “官家,妾真的……”早在他起身的時候她便跪下,這會兒聽他這麼說,忙小心翼翼地回道,小臉一白,咳嗽聲不斷。

    那般做低伏小的作態,叫他看了就氣。病了是嗎?病了就不能侍寢了是嗎?他偏不叫她如意!一把將那跪在地上的人兒拉起,打橫抱著就往內殿去。

    “官家,不可!”懷裡的人死命掙紮,皇帝卻似鐵了心似的,一把將她扔在榻上,見她驚恐地瞪大一雙眼睛,心裡的怒氣便超過了理智,一下壓住她兩條掙紮的腿就去扯那腰帶。

    如今連讓他碰都不肯了?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想著剛進來的時候,她竟是跪在佛像前,莫不是以後都打了陪伴青燈古佛的心思?

    “你是朕的女人,朕碰你天經地義!”

    楊茹從沒見過男人如此逞兇的模樣,縱然一開始存了佯裝的心思,如今也是真的怕了。她是練過武,卻不能和皇帝動手,何況男女力氣相差實在太大,皇帝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高低立顯,一下就叫他剝了個乾淨。

    “不可以……不可以……”一點前戲也無,他就那樣進入了她,痛得她皺緊了眉,卻死咬著不肯發聲。

    “病氣!朕還怕這些?”皇帝一下一下地親著她的唇,壓抑著怒火的聲音裡帶了不可察覺的祈求。就連這樣她都不拿正眼瞧他,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狠心!

    “……”她卻是一聲不吭,在他一下一下的動作下,眼淚卻是一點一點地淌下。矯情也好,後悔也罷,她選的路,就沒有往回走的道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日了,這鮮花般的身體,在他還沒有厭倦前,是逃不了那些的。

    楊家,楊家。心裡默念著,唯有如此,她才敢保證自己不會當場崩潰。

    “朕的寶貝,朕的小寶兒,不要這樣對朕……”皇帝親著她臉頰上的淚珠,心裡也好似這般鹹苦,她竟是連哭都不敢出聲,這叫他怎麼如何是好!

    “不要這樣對我!我不要……”啞著喉嚨,那紅著眼眶的小女子終是有了別的反應,拿著那柔軟的粉拳,一下一下捶著他。

    捶得好!捶得好!皇帝心裡甚至想要這樣大喊。

    “莫氣了,是朕不是,朕不好,朕再也不這樣對你了……”低聲下氣地哄著她,皇帝吻著那雙紅腫的眼,也顧得上焚身的□,只緊緊地抱著她,卻不敢有一絲動作。

    楊茹哭累了,便沉沉地睡去。皇帝卻不敢合眼,貪婪地看著懷裡那張秀雅的小臉,心裡終於有了落在實地的滿足感。

    立在外間伺候的常福卻不敢有一絲的鬆懈。這天色未暗,晚膳未用,官家又是微服而來……這是該記檔呢還是不記檔?

    “來人,備水。”皇帝換了個姿勢,讓懷裡的人睡得更安穩些,心中記起她愛淨的習慣,便忙低聲吩咐人去準備。

    常福忙讓一邊的小內侍去準備,隔了一會才敢出聲發問:“官家,可是沐浴後擺膳?”

    皇帝看了那張消瘦了不少的小臉,應了一聲:“擺吧。”該給她好好補補,連這身上都掉了好些肉,也不知道她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抱著昏睡的人洗浴後,皇帝便叫人把晚膳擺到內殿來。輕輕將她吻醒,皇帝輕笑著抱著她坐到桌前,卻也不放下她,就這麼抱著,打算親自喂她。可是一看到桌上那些膳食,皇帝剛才還笑得溫柔的臉卻一下沉了下來。這兩菜一湯,還都是素的,他要是沒記錯,以淑妃的地位,兩盞四盤是該得的,這就算是小小才人,怕也不至於這點份例。

    “這禦膳房便是如此做事的?”皇帝沉著臉問道。

    錦繡上前,福身道:“回官家的話,這十日,娘子便是這般過的。”那禦膳房裡多的是狗眼看人低的傢夥,見娘子失寵,加之有心人在暗中吩咐,連煎藥都得排在後頭去,更不要說克扣膳食這些事了。

    皇帝‘哼’了一聲,斜眼看著常福:“這宮裡的事,不需要朕親自過問了吧?”

    常福冷汗濕透了後背,忙躬身道:“小的馬上就去查,給淑妃娘娘一個交代!”

    錦繡見狀,忙添了一句:“還得麻煩公公替我家娘子說一句,這煎藥的事遲不得,比那些個點心啊蛋羹的可緊要了去。”

    皇帝立即皺緊了眉,也懶得等結果,直接道:“給昭純宮派個小廚房,該怎麼弄就怎麼弄。”

    常福覺得今兒事兒背,心裡對禦膳房那些人恨得牙癢癢,叫這群人沒眼色,才多少日就敢對淑妃娘娘不敬!也不怕人家複寵以後跟他們算帳!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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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25

楊茹卻沒怎麼用心聽這些,安靜地倚在他懷裡,又有些睡意。皇帝見她微張著小嘴倒頭睡去的可愛模樣,臉上的神色終是緩和了些,揮手道:“趕緊叫人去準備,不要餓著淑妃了。”

    錦繡見皇帝對自家娘子稀罕得不行的模樣,心裡滿意了,臉上帶笑地退下。常福也看得出情況不太對,暗落落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慢慢地退到外殿。

    皇帝抱著她又是親了個遍,見她不耐地睜開眼也不氣,反倒是喜滋滋的,心道還是這樣可人疼,該笑便笑,該哭便哭,該嬌嬌的時候便嬌嬌,叫他疼到心眼裡去。

    “小寶兒,朕再不叫你受委屈了,萬不可再這樣和朕置氣了。”

    楊茹見他眼中閃亮,並未見一絲惱怒,方才信了這個男人是真的放低了姿態在哄她。原本在她心裡,這古代男人,又是做皇帝的,定然是受不了這個氣的,到時候免不得她想個法子再籠絡了他來,卻不想他自己便忍不住了,寶貝乖乖地叫了一通,雖是氣勢洶洶地要了她一回,後頭卻是只抱著她,沒敢再動。

    本想著等到宮裡的流言散去些再行動的,卻不想有了這麼個意外。不知是誰傳了她不孕的傳言,楊茹剛得知的時候便不由在心裡罵一聲娘,這宮裡的女人,若是生不了孩子,和廢人有何區別?這麼惡毒的法子,也讓她見識了這宮裡女人真正的水準。

    相比於此前的小打小鬧,這一回卻是傷筋動骨的,加上又發生了羅秀的事,楊茹便思量著低調一段時間,不是說高調死得快嗎?楊茹便打算等到查出事情原委後再有所行動,如此才好確保自己安全,否則,連她自己都賠進去了,還怎麼護得楊家?

    卻不料皇帝是個不以常理出牌的,才閉門了十幾日,他便來了,一來便是這麼大的動靜,只怕明日宮裡都知道她與皇帝歡度一日的消息了。既如此,那麼她若是再與皇帝冷著,便真的是傻子了。

    一下一下捋著他的手指頭,楊茹垂著腦袋,佯作剛睡醒的迷糊樣。“妾委屈……”她咬唇,忽的抬頭道。

    “是是是!”皇帝大喜,見她願意說出心裡話,自然是樂得不行,守得雲開見月明,說的大抵就是如此了。“朕叫茹兒委屈了,都是朕的不是。”

    見她咬著那紅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瞧著他,皇帝沒滅下去的火又一點一點地燃起來:“朕的寶兒,朕這輩子都栽在你的手裡了!”皇帝長歎一聲,心裡卻是沒有一絲遺憾。只要她不作踐自己,那麼他就心裡就安了。那佛像,真真是叫人看了心冷,待會馬上就叫人撤了!

    “官家,您欺負茹兒……”楊茹順勢窩在他肩頭,垂下眸子,眼角的淚打濕他的前襟。

    “是,都是朕不對,朕欺負了小寶兒,朕認罰!”皇帝見她咬著唇訴委屈的模樣,心裡愛得不行,這樣多好啊,不樂意了就跟他鬧,那也比日日夜夜不理他來得好!

    楊茹抽噎了一聲,心裡哂然,這男人啊,哪怕是皇帝,說起甜言蜜語來都是毫不含糊的。得是對著多少女人才能練出如今的水準啊?倒是便宜了她,揀了個現成。

    “妾不樂意這昭純宮裡除了妾還有官家別的女人。”逮著機會,不為自己爭取些權利才是傻子。最起碼得把底線擺出來。不然有了一遭還有第二遭,她可不想活生生噁心死。

    “這是自然的。”皇帝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由有些尷尬,他沒好意思說他至今也沒寵倖那羅才人。打心眼裡,他是厭了那個女人,一時情迷也沒能叫他汙了心,若非她,他的小寶兒能遭那麼大的罪?

    且這女人心大著呢,背主,光這一條罪名就夠她死的。細想了下,關於昭純宮的流言正是在她進位後流傳開的,無論如何都與她脫不了干係。

    不要以為模仿主子就真的能成主子了。她便是裝得再像,床上再浪,那也是贗品。他的小寶兒那樣愛嬌的一個人,哪裡是別人可以比的?

    如今想到羅秀,皇帝都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竟然那時候受到了迷惑,沒當場將那蕩/女踢開去。這麼一想,皇帝眼中不由一暗。

    只是如今卻不好動作。他封了她名分,忽的又將她擼了下來,不定叫人有什麼不好的聯想,萬一又牽連到昭純宮,那才是不好。

    何況太后千秋已近,宮裡不便有血光,且等過了這段時間,他定要讓她和她背後那人好看!

    不日便是太后千秋,宮中熱鬧非凡,皇后不愧安居中宮多年,做事有條不紊,處處安排妥帖,任誰也挑不出個錯來。

    楊茹這幾日稱病閉門不見客,但是沒人敢忘記她這忽而複寵的‘寵妃’。這一個月來,宮裡女人的心思真是跌宕起伏,原以為這楊淑妃已經沒了翻身的機會,誰料一夜之間,她又活生生地站了起來,而且比之過去,聖寵有過之而無不及。

    宮裡打罰了一大批宮人內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些個都是與昭純宮有怨的,不定是在哪裡克扣了昭純宮的份例,叫官家給逮著了唄!

    李修儀幾個,更是直接就被申斥,看官家那意思,雖說沒有打入冷宮,卻與打入冷宮無異了!一時之間,無人敢與昭純宮對上,連潘貴妃都消停了許久,不再面對面地與她鬥氣。

    而皇帝著手叫人去查的事情,很快也有了眉目。那李太醫根本就不是告老還鄉,反倒是一家慘死。能夠做到這般的,後宮之中沒幾個人可以。皇帝心中自然有了計較。

    重華宮……這般目無王法,莫非她真的以為這天下是她潘家的不成?

    心中暗火四起,又想到朝中潘仁美隱約有了百官之首的架勢,皇帝眉頭皺的越發緊了。這朝堂之上講究一個制衡,文官與武官相互壓制,他這皇位坐得才穩。而如今,不少武將都成了潘仁美麾下,幾乎一面倒的形勢於他看來,萬分不妙。

    雖說八賢王手握先帝所賜金簡,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他的身邊還有那麼一批孤臣清流,但是力量弱小,實不堪壓制潘仁美。皇帝心中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楊業一人。

    想著楊業,便不可抑制地想到他那妹妹。該說一句真不愧是武將養出來的女兒嗎?那小性子使出來,叫人一點法子都沒有。但是他寧可她與他鬧的,那也好過一句不吭,把那規矩牢牢地橫在他面前,讓他氣不得,恨不得。

    “太后千秋宴,準備得如何了?”福甯宮裡,皇帝和善地與太子說了會話,便叫他下去,自與皇后說起太后壽辰的事。掩下心中的失望,皇帝儘量不去想那過於柔弱的太子。皇后到底是小家子出身,眼裡只這一個兒子,自小就順著他,他又沒有年齡相仿的兄弟,不免將他養得太過嬌慣了些。如今太子已經十八,太子妃的人選已經有了,只是他還沒定下,畢竟事關國本,不敢輕而易舉。

    皇后心中不免焦急,這次太后千秋便卯足了勁要露個好,好叫官家記起她的好,給她兒子指個好人家。她就是吃虧在家世太低上,不然,哪裡會叫潘貴妃得意那麼久?這回,就是拼著老命,她也得給兒子拉個高位的妻家。

    “官家放心,臣妾都已安排妥當了,定讓娘娘(太后)滿意的。”皇后溫婉一笑,她姿容只能算得上端莊,並不如潘貴妃或是楊茹那般豔麗,但是多年來穩坐中宮,自有一股親和之氣。皇帝對這皇后,滿意也就滿意在這。

    她知道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識時務者為俊傑,身為依附于他的女人,就該明白自己的身份,這榮華富貴,天大的尊榮都是他給的,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都該清楚。

    “那就好。”皇帝抿了口茶,不知為何皺了皺眉:“朕瞧著昭純宮的茶葉都是去年的陳茶,皇后若是記得,叫人給換了吧。”

    皇后臉上的笑容一僵,這沒天理了,前半月還打入冷宮的架勢,這不出半月,又寵上了?連那茶葉都細細關照,這是放在心底裡了啊!若是叫她生了兒子,那還不是比那潘貴妃還叫人忌憚?這是在警告她呢,若是昭純宮受一點委屈,都得算在她的頭上!

    忍著心裡嫉妒,皇后轉而又想到那個關於楊淑妃不孕的消息,心中稍安,臉上揚起寬厚的笑,吩咐身邊貼身宮女道:“快將今年新上供的毛尖送去昭純宮。”彎了彎嘴,她又看向皇帝,自責道:“看臣妾這記性,這些日子忙著太后千秋,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記了。”一句話就解釋清楚了,她可不是故意克扣昭純宮的份例。





楊家將26

皇帝聞言,自然不好跟她計較這些小事,嘴角含笑寬慰道:“阿英你做得很好,把後宮交給你朕才放心。”阿英是皇后的小名,成婚多年,只有叫他十分滿意的時候他才會這麼喚她。

    皇后一垂眼,掩下眼中酸澀,揚眉笑道:“都是臣妾分內事。”只有為了他別的女人,他才會滿意她。這個皇后,做的真是委屈。

    “只是千秋宴那日,事情繁雜,恐阿英你忙不過來。”皇帝這般說著,皇后心裡一疙瘩,果然聽到他繼續道:“既然如此,就讓潘貴妃共同主事吧。”

    皇后嘴角淡淡的笑意差點也掛不住。這與打她的臉有何區別?一個楊淑妃,一個潘貴妃,都是他心裡的好,唯獨她這個正妻,便是他心裡一根草。

    “恩,那朕先走了,還有些事要處理。”看著皇后眼角的細紋,皇帝心中有些愧疚,只是也僅僅是愧疚而已。作為皇后,她得到她該得的一切,那麼她便該做好她需要做好的一切。她也該明白,若是沒有做好,會有什麼後果。

    看著皇帝起身,皇后心中一冷,如今是留在她這邊過夜都不願了?她倒是不在意他留宿哪裡,只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需要保持皇后的尊榮。

    “官家成日操勞,不若今日便歇一歇吧。”皇后柔柔一笑,心中卻苦澀,人家是人面桃花相映紅,到她這裡,就成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皇帝沒應聲,只寬慰地撫了撫她的手背,道:“皇后辛苦了,朕確實還有些政事要處理,朕改日再來看你。”

    呵呵,又變成皇后了。皇后看著男人毫不留戀地離去的背影,嘴角涼涼地勾起弧度,心中的苦與悲,無人可說。比貌美,她不如那些個鶯鶯燕燕,比年輕,她更是輸了一大截,如今,她剩下的就是身為中宮的這份尊榮和她的兒子了,而這些,她和兒子的未來,還都是靠這個男人給的。她所能做的,就是順著他,敬著他。一旦有所不對,他便會立即用行動告訴她,他可以隨時收回他給予的一切。就好像這次,他可以讓潘貴妃與她一道主事,到時候宮裡宮外都會知道,潘貴妃如何得聖寵,而她這個皇后,如何只剩下那丁點的面皮。

    皇帝走出福甯宮,轉身便回了延福殿。敬事房的太監按時端來綠頭牌,皇帝連瞧也沒瞧一眼,搖了搖頭就讓他們退下。

    常福心中有數,輕輕擺了擺手叫一臉疑惑的小內侍退下,自己安靜地站在伺候在一旁。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色已暗,皇帝終於起身,卻是往重華宮方向走。

    潘貴妃聽到皇帝到來的通報聲,心中一喜,慌忙問身邊的宮人,自己打扮可是得宜。她的心腹宮人銀翹眯著眼睛誇讚:“娘子如此甚好,官家見了定然歡喜。”

    潘貴妃心中有些得意,她未嫁前自詡京城第一美女,雖然如今生了孩子,依舊貌美。說起孩子,她又連忙叫人去抱了二皇子來。這楊茹再是年輕漂亮,也有一樣比不上她--楊茹這輩子都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見皇帝進殿,潘貴妃連忙迎了上去。“官家。”她盈盈一拜,身姿窈窕,確實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人。

    奶娘抱著二皇子進來,三歲的孩子正是虎頭虎腦的時候,皇帝見了兒子,心中也軟了些。只是想到他母親做的那些事,那片柔軟又慢慢消失。

    最毒不過婦人心。這句話,他原先不當回事,如今卻發現,此話不假。或明或暗,陰謀陽謀,這些女人,一個個都夠狠夠毒,平日一個個嬌嬌弱弱,暗地裡卻下得了如此狠手。毀了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利,光是想想就叫人冷然。

    如今想想,他子嗣單薄,如今只三子,是否和這後宮的女人有關?這麼一想,又叫人心神俱裂。

    “愛妃免禮。”皇帝微微一笑,伸手去逗二皇子:“皇兒今日可乖巧?”

    潘貴妃連忙去拉兒子的小手,淺笑著叫他喊人:“乖乖,快喊父皇啊。父皇,啊。”

    二皇子奶聲奶氣地跟了一聲:“父皇∼”

    皇帝哈哈大笑:“乖兒子!”多可愛的孩子啊,不知道世間黑暗,純潔如斯。望著潘貴妃滿足的嬌豔笑靨,皇帝心下卻恍然,他的小寶兒,差點就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他和她,差點就沒有機會擁有他們的孩子。

    逗弄了一會孩子,皇帝攜著潘貴妃進了內殿。“愛妃,近日過得如何?”皇帝抿了口茶,隨意問道。

    潘貴妃親自為他添茶,端起茶壺的左手還有些紅。婉約一笑,她輕輕倒茶,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好似一幅仕女畫,美不勝收。美目盈盈,含情脈脈:“有官家的掛念,妾自然事事都好。”頓了頓,她又道:“二皇子也時時刻刻念叨著父皇呢。”

    “愛妃把皇兒教的很好。”皇帝微抿唇,若有所思道:“近日朝堂上,諸事都得倚靠潘丞相。你們潘家,為了大宋江山真是殫精竭力了。”

    潘貴妃羞澀一笑,眼中得色一閃而過:“父親對官家自然是忠心耿耿的,父親為了朝廷盡忠職守,那是他應該做的。”有父親站在她身後,楊茹算的了什麼?父親早已為她掃清了障礙,如今的楊淑妃,一點威脅也沒有。沒有孩子的宮妃,等到她失寵那日,便是絕望的一日。

    “太后壽宴將至,皇后心有餘力不足,朕已經與皇后說了,叫你一道與她主事。”

    潘貴妃一聽,心裡狂喜,執掌鳳印,是她盼了多久的事。如今雖然不是執掌鳳印,卻是可以行使皇后才能行使的權利,這已然是天大的恩寵。

    “妾定然不辜負官家所托,竭盡全力輔助皇后娘娘。”竭力忍住面上的欣喜,潘貴妃露出矜持而得體的笑意。萬不能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那是父親自小對她的教育。

    “既然如此,愛妃便早些休息。”說完這話,皇帝便站起身。潘貴妃一時之間沒能忍住臉上的錯愕,都這麼晚了,官家還要去哪裡嗎?

    皇帝並不需要解釋自己的行為,他今天來重華宮的主要目的便是說這件事,以及,看一下二皇子。

    而另一頭,昭純宮在得知官家往重華宮去後,早早地就閉了宮門。楊茹洗漱後便歪靠在榻上,燈下看書做針線都太費眼睛,她便只乖乖躺著養神,哪怕暫時睡不著,過一會便也迷糊了。不料,還不等她有些許睡意,常福叫門的聲音便響起。

    昭純宮自然是一番雞飛狗跳。

    楊茹不是很明白,這人先是出了福甯宮又是去了延福殿,還往重華宮去了一遭,怎麼最後還是來了她這落了鎖的昭純宮?“官家,可是要備水沐浴?”楊茹自然沒有傻到問出心裡疑惑,只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該怎麼伺候便怎麼伺候。

    皇帝看著她臉上與往常無異的表情,無奈地牽著她往裡走。“今兒做了些什麼?”為了她,他今天算是累了個夠嗆,結果這小妮子一點別的表示也沒有?

    “抄了幾段《金剛經》。”楊茹淺笑著答道,不料皇帝一聽這回答,臉立馬黑了一半。“抄那作甚?”皇帝沒辦法忽視自己心裡的不適,那一日的情景像是刻在他腦海裡似的,淡漠的女子直直地跪在佛像前,臉上的表情無牽無掛,好似隨時都可以羽化而登仙。這般無把握的感覺,叫他心裡難安。

    楊茹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太后千歲將近,抄幾本佛經為太后祈福,當做是小輩的孝心。”

    原來如此。皇帝心中大松了一口氣,面上不由浮出滿意的微笑:“你倒是個有孝心的。”太后畢竟是他生母,能得太后喜歡,那也是好的。

    “官家謬贊了。”楊茹有些心虛,這也要誇上一誇?她瞧著,這宮裡的女人哪個不在為太后祈福啊?只是人家善女紅,善書畫,她唯獨寫的字還算拿得出手,這才沒有創意地抄起了經書而已。

    “朕說是便是。”皇帝彎著嘴唇,心情極好地拉著她坐下:“朕叫皇后換了些新茶給你,喝著可好?”

    竟是他提的?楊茹壓下心中驚異,方才福甯宮的大宮女綠織專門走了一趟,賞了今年新上供的毛尖,據說只皇后的福甯宮與潘貴妃的重華宮有,她倒是成了這宮裡得意第三人了。

    “妾多謝官家惦記。”楊茹歪在他懷裡,小手拽著他腰間的佩環,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落在男人眼中,卻是不折不扣的媚眼如絲。

    換下了厚重的宮裝,只著了桃色裡衣的女子披散著一頭黑髮,一張小臉脂粉不染,如黑寶石般的眸子俏生生的瞅著他,那雙柔軟的小手還在把玩他腰間的玉佩,這般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姿態,簡直就是無言的勾引。皇帝忍不住俯身去啄她那紅潤嬌嫩的唇。

    正此時,常福躬身在屏風外輕聲地道了一聲:“官家,水備好了,可現在沐浴?”

    皇帝皺了皺眉,很不滿好事被打斷,偏生懷裡的小女子卻好似逃過一劫似的,眨著眼憋笑道:“官家且去吧,莫等水涼了。”

    皇帝嘴角一彎,玩味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湊到她耳邊吐氣道:“愛妃陪朕一起吧?”




楊家將27

    皇帝嘴角一彎,玩味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湊到她耳邊吐氣道:“愛妃陪朕一起吧?”

    才不要!楊茹在心裡吐舌頭,和他一起洗,豈不是要被吃幹抹淨?臉上卻是嬌羞道:“妾已經洗過了,官家快些去吧。”

    皇帝才不搭理她,一把將小女子抱起,往那偏殿去。路上的宮人內侍皆做低頭狀,好似什麼都看不到一樣。自從出了羅秀的事,昭純宮裡的宮人除了那幾個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懷了那不一樣的心思外,其餘的都人人自危,生怕一個錯眼就被主子懷疑上,那日子就難過了!

    進了偏殿,皇帝三下五除二就剝了她身上的裡衣,楊茹推搡不過,只能順從地由他抱著放進浴桶,滿臉羞紅地任他吃遍嫩豆腐。

    只著了鵝黃色並蒂蓮肚兜的小女子滿臉緋紅,一雙水色的大眼睛又嬌又羞地四處漂移,卻不敢落在他身上。皇帝心滿意足地撫著那一身白皙如凝脂的肌膚,只覺入手即化,扯開那脖頸後的結,看著那兜兒悠悠顫顫地掛在那雪白一片的胸口,若隱若現的白兔兒好似要跳脫出來。

    俯□,含著那顫巍巍的紅梅,感受著那頂兒在他口中慢慢綻放,抱著她的臀兒,叫她坐在自己的膝上,皇帝瞧著那水浸滿至她胸口,玉石兒般的頸兒往後仰著,細細的聲兒漸喘起,讓他忍不住全身都火熱起來,只想將她狠狠地吞下。

    水中觀花,花如影,影如花。搖搖曳曳,便是那叫人軟了魂的嚶嚶細啼。

    一遭畢,楊茹已經沒了力氣,任他擦乾了身子,套了裡衣,親自抱著回了內殿。

    “官家,妾真是沒力氣了。”楊茹見男人眼底尚未熄滅的火,連忙討饒,再來一次,只怕她在太后千秋宴上就該出醜了。

    皇帝看著換了一身粉色裡衣的女子,一張小臉比那衣裳還粉嫩些,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遺憾。她這般白雪似的肌膚,若是穿著一身大紅色,該多麼叫人驚豔啊。只可惜,她這輩子,只能著銀紅、桃紅、粉紅了。

    楊茹見他忽的沒了聲響,不由好奇,拿手指點了點那鬍鬚,嘟嘴道:“官家想什麼哩?”

    “在想太后千秋。”皇帝不動聲色地收回思緒,將一臉狐疑的小女子按進懷裡:“那日你家侄兒似要出場蹴鞠,倒好瞧瞧你這師傅教出來的徒兒可是厲害。”

    說起侄兒們,楊茹立馬一臉興奮:“官家好生瞧著吧,我家侄兒們一個個都是個頂個的厲害呢。”

    這丫頭,至於一說起侄兒們就這麼激動嗎?皇帝心裡有些吃味,但是見她如此神采飛揚的模樣,又不免有些寬慰:笑起來多好看啊,非板著個臉嚇他,真是的。那楊家三郎與四郎在步司也有些日子了,皇帝對這兩個兒郎也算有點印象,武藝出眾,為人穩重,且從不借姑姑的名義到處招搖,這點叫他甚是滿意。不知那楊六郎與楊七郎是個怎麼樣的。

    到了太后千秋宴,取個與民同樂的好意,一大早的皇后攜著三宮六院與太后請安,上午則是命婦們進宮祝壽,到了下午,便是君臣同樂,是為國宴。

    而蹴鞠賽,則是安排在國宴之時,君臣們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欣賞激烈的蹴鞠賽,興致起來了,說不定還有人官袍一脫,換了勁裝就下場。

    這兩隊的領者,一為潘丞相獨子潘豹,一為天波府楊家六郎。你來我往,競爭激烈,兩隊裡都不乏高手,一時之間比賽竟然呈膠著狀。

    楊茹在看臺上,手指緊緊地捏著手裡的酒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上。六郎、七郎武藝自然不差,可是潘豹那隊,好幾個明顯都是野路子,蹴鞠不怎麼會踢,暗中傷人卻是拿手!這擺明瞭是欺負人!

    皇帝坐在上首,目光偶爾落在底下那小女人身上,見她毫不掩飾臉上的焦急,不由也細細注意了場上的場景。兩隊人馬確實打得不相上下,但是不難看出潘豹那一隊明顯輕鬆一些,那幾個高頭大馬的壯漢出手尤其快狠准,楊六郎那隊攻防困難,傷痕累累。

    皇帝不由皺眉。在他眼前就敢這樣出手,是沒把他這個做皇帝的放在眼裡是嗎?一招手,皇帝換來三郎和四郎,和顏悅色道:“你們姑姑時常說起你們,道你們兄弟幾個蹴鞠都是極好的,不若趁今日便上場叫朕看看她這是說的大話,還是屬實。”

    楊三郎與楊四郎見弟弟們被這般欺壓,心裡早就氣得不行,見皇帝如此說,臉上頓時露出驚喜:“是,一定不讓官家與姑姑失望!”

    楊茹坐在下頭,聽他們這般說話,眼裡不由安心了不少。三郎四郎一起上,潘豹便是想使壞也沒地方使去。

    果然如此。

    等到楊家三郎和四郎也下了場,手裡功夫見真章,潘豹的那些野路子便沒了法子,胡亂一踢,輸了個難看。

    看著比賽結束後潘豹恨恨地將蹴鞠扔在地上,楊茹打了個哈欠,嘴角似笑非笑地瞟了潘貴妃一眼,見她臉色緊繃,神色十分不好看,心裡就更開懷了。我楊家別的不多,就男兒多,且一個頂你們潘家十個!

    延福殿裡。

    國宴結束,賓主盡歡,群臣告退,皇帝只留了楊家兒郎,又叫人去請了淑妃,讓她也見一見自己的侄兒們。

    等到楊家三郎領著弟弟們上前,他便對楊三郎和楊四郎笑道:“說吧,要什麼賞賜。朕既開了口,便應了下去。”

    楊七郎躍躍欲試地推搡著三哥,使勁地拿眼神覷他,偏偏楊三郎不動聲色,叫七郎急得滿頭大汗。“三哥……三哥你答應我的!”他自以為小聲地在那嘀咕著。

    楊六郎連忙拉了拉七弟,叫他在御前不得莽撞。楊七郎抬頭看了一眼,見皇帝笑眯眯地看著他,甚是和善的模樣,又見姑姑也朝他微笑,臉上便繃不住了,一下露出燦爛笑容:“姑姑!”

    楊茹見這侄兒依舊不改當初單純的性子,心裡有些憂心,又有些歡喜,若是能一直保持這樣的赤子之心倒也不錯,只怕他這單純勁兒,到時候會害了他自己。

    “七郎,莫喧鬧。”楊茹開口,楊七郎立馬就噤了聲,乖巧地低著頭,不時地委屈地抬頭看她一眼,卻沒敢開口。

    皇帝看著那小女子無奈扶額的模樣,心裡好笑,不由想起,曾聽說楊家七郎最是混帳不過,連楊業也拿他沒法子,不料這小妮子一句話就讓他乖乖閉了嘴,想來她說楊家六郎、七郎自小便是她帶大的,這話也不假。

    楊三郎與楊四郎得了官家的許諾,自然是惹了一筐子的紅眼。想那楊家淑妃得寵至此,連楊家都跟著平步青雲,朝中早就有人不滿,眼見著這楊家六郎、七郎又得了官家如此允諾,心裡一個個嫉恨不已,直歎自己怎麼沒有那麼個好妹妹、好女兒。這回若是楊家兒郎敢胡亂開口,定然要參楊業一個教子不嚴!

    楊四郎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悄悄地打量了姑姑一眼,見她面色不如在家之時,心裡不由想起前段時間傳言姑姑失寵的流言。那幾日,家裡人誰都不敢大聲說話,爹和娘親長籲短歎,大哥二哥連日宿在軍營,七弟整天嚷嚷著要進宮把姑姑搶回家,真叫一個亂。

    他和三哥雖然在御前當差,卻也沒法子自由進出後宮,想去瞧一瞧姑姑也不得門路,只能買通了小太監讓他們去打探消息,自己只能幹著急。好在太后千秋至,得以在今日見姑姑一面,也叫人放心些。

    不出幾日,姑姑複寵的消息又傳來。爹和娘親卻並沒有展顏,只道當初拼了命也不該讓姑姑進宮。楊四郎深以為然。這在官家身邊越久,對宮裡黑暗的事便越瞭解。後宮裡起起伏伏勾心鬥角的日子,哪裡是他那個愛笑愛鬧的姑姑過得了的呢?不定哪日就讓人算計了!

    方才,七弟對他和三哥道,讓他們去求了官家,叫姑姑歸家吧。楊四郎苦笑,七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後妃省親都不易,出宮歸家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且官家隨口一說,他們卻不可隨口提要求。爹在家時常關照,讓他們少說多看,多少人等著抓楊家的把柄呢,若是因為他們而牽連了在宮裡的姑姑,那便是一死也難辭其咎了!正因為此,三哥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啊!

    皇帝見楊七郎眨巴著眼睛的期盼樣,又見楊三郎和楊四郎皺眉苦思的模樣,知道他們兩個是穩重的,不敢開口,便對楊七郎笑道:“你哥哥不知該說些甚麼,不如就由你這個做弟弟的代替哥哥們說吧。”

    皇帝的話一畢,楊六郎便知事情不好,慌忙去拉七弟,卻晚了一步:“官家,叫我姑姑回家吧!”楊七郎神采飛揚地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嘴角掛著欣喜的笑容,見三個哥哥看著他,還得意地抽了抽鼻子。是官家自己開口的,什麼要求都會答應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是官家!



楊家將28

皇帝嘴角一僵,回家?省親嗎?雖說不合規矩,但是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要費些事。

    楊七郎見皇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由有些急了,慌忙看向楊茹道:“姑姑,家裡的桃樹都結果子了,您去年答應我帶我一起摘桃子去的!等到明年春天,我們還要一起去玉門關哩!我的行風,都跑得比六哥的行雲快了!您的紅椒好久沒跑,都長膘了!”

    行風、行雲是一母同胞的小馬兒,母親便是楊茹的紅椒馬。那馬通體鮮紅,奔跑起來的時候就好似紅雲般飛揚,性子又烈,好似小辣椒般,也是由此得名。楊茹過去最愛的便是騎著馬兒與侄兒們一道,享受風兒吹拂過臉頰的自由。

    至於玉門關之約,是在七郎十歲的時候定下的。他最崇拜自己的父親,夢想著成為父親一樣的大將軍。玉門關便是那時他父親駐守的地方,七郎那時吵著要去玉門關找父親,任誰哄都不行,最後是楊茹將自己的紅椒馬生下的小馬兒送給了他,又與他道等他滿十五歲就與他一起去玉門關,這才歇了他獨自一人上路去找父親的心思。

    眨眼,明年,七郎便十五歲了。

    聽到楊七郎說到這,皇帝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哪裡是要省親啊,這是要把他的小寶兒給拐跑呢!還玉門關,哼哼,真當他是個死的啊?只是皇帝說的話便是金科玉律,萬沒有自食其言的道理。好還他英明,想讓他們姑侄自在些,早就將外人都趕了出去,連常福也沒留。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不定要怎麼參楊家呢!哪裡有進了宮的女人再歸家去的?便是犯了事,那也只有冷宮去的!

    皇帝要是知道這楊家的兒郎存了這個心思,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許諾他們的。抬眼看了那小女子一眼,見她眼中晶亮,似是有些心動,心裡就是一緊。這海闊天空的,放她出去,那還尋得著嗎?

    再看那楊家幾個兒郎,三郎四郎斂眉不語,六郎一手拉著七弟,一手握成了拳頭,也都沒有反對的意思。看樣子,這幾個兄弟心裡,或多或少都存了這個心思的,卻只有心思純白的楊七郎說了出來而已!

    楊七郎一臉的不滿,見姑姑紅著眼眶,越發覺得姑姑在宮裡受委屈了,更加堅定了帶姑姑回家的心思。官家明明都答應了的,無論什麼要求都答應的啊,怎麼現在不說話了?

    還是他的方法好,早早地把姑姑偷出來不就沒事了嗎!十二歲的楊七郎想的是把官家打一頓然後把姑姑搶回來,十四歲的楊七郎懂事了點,想法卻沒進步多少,他想的是,既然官家不能隨便打,那就悄悄地把姑姑偷出來不就好了嘛!

    如今有這麼一個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哥哥們怎麼能不好好把握呢?爹老是說什麼時君祿忠君事的,那也不能委屈了他姑姑!

    皇帝咳嗽了一聲,心思已經轉了千百轉。定然是楊家兄弟覺得自己姑姑受了委屈,所以想著給姑姑撐腰呢。一定是這樣的。皇帝心裡暗暗安慰自己,算起來,他們還得叫他一聲姑父呢。

    按理說起來,唯有皇后的父親才能稱得上國丈,也唯有皇后才是皇帝正兒八經的岳家。但是事實上卻不是如此,潘仁美自稱國丈,潘豹自稱國舅,連賢妃、德妃娘家也都以皇親國戚自稱,如果把皇帝所有的女人都算起來,這皇帝的國丈不知何許,那親的、堂的,表的國舅更是跟海裡的小魚兒似的,一撈就能撈起來好幾個。

    這自稱是一碼事,這皇帝心裡認同又是另一碼事。如今這小侄兒們都要拐著姑姑往外跑了,他還能坐視不理?皇帝撚了撚鬍鬚,強裝沒聽明白,鎮定道:“七郎這要求卻也不過分。”他看著楊茹,勾起嘴角,柔聲道:“淑妃進宮這些日子,尚未回家看過。只這省親不是小事,還得讓人準備準備。等到欽天監定了日子,朕再與你們說。”

    楊茹愕然。這事情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剛聽了七郎的話,她急得不行,只怕七郎胡言亂語被治了罪,不想皇帝好似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反倒是慎重考慮起她省親的事來。

    關於省親楊茹還是知道些的,這元春省親她記得,勞民傷財不說,自家人見了面還得跪拜。讓哥哥和嫂嫂給她磕頭,這是折她的壽呢!如何使得!

    一下便急了,楊茹連忙在案桌下拉住他的袖子,皇帝一反手,將那小手抓進掌心,笑問道:“愛妃有什麼問題?”

    “官家,七郎小孩心性,他說什麼您別當真。”見七郎要反駁,楊茹連忙瞪他,回首又笑道:“妾才進宮一年不到,便大動干戈回家省親,只怕妾這紅顏禍水的名頭就該坐實了。”皇后心裡就該把她提到黑名單一號了!這宮裡的女人隨便哪個都該恨死她了!這麼拉仇恨值的行為,敬敏不謝!

    楊茹緩緩地開口,一雙水目含笑地看著他,語氣既不能顯得欲拒還迎,又不能顯得看不上眼,前者顯得矯情,後者顯得輕狂。“妾心念家人,得官家恩典,讓嫂嫂進宮說話,今日又見了侄兒,已然滿足了。”頓了會,又彎唇道:“官家為妾著想,妾也得為官家著想,這一省親,定然又要增許多麻煩,官家需得顧念身子。”

    皇帝見她這麼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似乎也沒有因為侄兒們的話生出不一樣的心思,心裡滿意,便笑著對楊三郎、楊四郎道:“既淑妃這麼說,那麼省親之事便暫且推後。不過你們的封賞,朕也不會忘記的。”

    大手一揮,三郎和四郎便成了三司騎軍副都知,六郎和七郎年紀尚幼,賜了金銀,又賜了寶馬。第二日傳了出去,又讓不少人暗地裡咬了牙。這楊家的兒子,不及弱冠便如此出息,日後還了得啊!

    潘豹更是氣得眼紅,這花了重金請來的人,竟然連楊家幾個臭蟲都搞不定!氣死他了!原本以為上次李太醫得手,定然讓那楊淑妃不死也沒了半條命,誰料到那女人運氣竟然這麼好,只沉寂了半個月,又馬上讓官家回心轉意了?

    更讓他懊惱的是,經過不孕流言之後,昭純宮萬事更加小心,最容易動手的吃食有自己的小廚房,便是想在食材上動手腳,也得過得了那好幾道檢查啊!且他們安插在昭純宮的好幾個暗釘都叫人以各種理由罰的罰,殺的殺,如今竟是只留了一兩個灑掃的。只如此低等,又能打聽得到什麼呢?

    潘豹沒料到那楊淑妃有如此手段。他更不知,暗地裡動手的,是他那個姐夫哩!

    他只知,今日國宴,遠遠地看了那楊淑妃一眼,不過如此姿色,還比不上她姐姐五分,怎麼就讓官家神魂顛倒呢?潘豹不明白,潘仁美更不明白。

    這楊業究竟有什麼好運?竟然讓官家如此照顧他楊家?不就是有個淑妃的妹妹嗎,他還有個貴妃的女兒呢!

    眼看著這遼軍動作越來越大,潘仁美預見朝堂上馬上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他潘家想要長立不倒,只怕還得看柔兒在宮裡的地位啊。等到二皇子榮登大寶,屆時這天下便是他潘家的了。楊家,有何可懼?暫且先讓楊業去蹦躂吧,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只是……

    潘仁美想到今日國宴見到的楊淑妃,心中暗暗思量,二皇子如今尚□,等到他繼位,怕是還有好些年要等,未免日長夢多,那楊淑妃,恐還得儘早除去。這女人,對官家的影響太大,叫他不得不擔心。

    昭純宮裡。

    楊茹不知潘家父子已經動了念頭要置她於死地,她只知道今天七郎的話讓這老男人喝了起碼兩缸子的醋,這會兒正使勁地鬧騰她呢!

    “官家,茹兒真的錯了!放過茹兒吧!”這都第三回討饒了,他若是再不讓她好好睡覺,她就真的要動腳踹人了!

    “說,聽了你那小侄兒的話,可有心動?”想要騎著馬兒奔那玉門關去,也得看他同不同意!關於那省親,皇帝當時也是硬著頭皮答應,心中也知此時不合適,好在那妮子知事,拒了去。只是他心裡也覺歉疚,心裡便存了想頭,想著哪日趁著空閒偷偷帶她回去看一看。

    微服私訪對於皇帝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他就時常穿了便服帶著一二侍衛就去下臣家中。一來顯得君臣融洽,二來嘛,也想看看私下裡臣卿是如何作態。

    他可不就是微服私訪至柴郡王府的時候,遇見的這妮子?這一眼,就叫他入了眼,疼到了心裡去。

    楊茹哼哧哼哧地應付著他,雙眼實在是睜不開了,也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忙點頭稱是。皇帝一見她點頭,臉都沉了。這就是動心了?想著往外跑了?偏不叫她如意!

    “你是朕的,朕去哪兒,你便去哪兒!”不顧那小妞討饒的模樣,皇帝扶著她的腰,硬是要叫她記起自己是誰的女人。

    事後,皇帝撫著她那扁平光潔的小腹,心中忍不住幻想,若是這兒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可還會想著外面?女人,是不是有了孩子,就心甘情願為了孩子而捨棄別的一切?

    何況,他和她的孩子,該是多麼可人疼啊。皇帝想一想那長得像她又像他的小人兒,便覺得一顆心化作了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一個女人孕育他的子嗣的,從來沒有。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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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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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如今是三司騎軍副都知,端的是年少有為,且他還有個受寵的姑姑,日後前程定然明朗。用八妹的話說,就是來家裡提親的媒婆都快把天波府的門檻給踏平了。

    嫂嫂帶著八妹進宮,便與楊茹說了三郎的婚事。雖說這京裡的好姑娘恁多,但是最後嫂嫂挑的卻是家世並不怎麼出眾的劉氏。

    劉氏是劉副將的小女兒,那姑娘楊茹也見過,有一雙格外靈氣的眼睛,和內向穩重的三郎很是般配。想來哥哥和嫂嫂也明白樹立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楊家如今正處於風暴之中,一步踏錯便可能引起巨大的麻煩。潘仁美步步緊逼,他的走狗們處處與哥哥作對,而劉副將是跟隨哥哥多年的部下,忠心自不用說,還免去了與朝臣結黨營私的罪名。

    “茹兒,三郎把那天的事都告訴我了。”佘氏拉著楊茹的手,長歎了一聲:“七郎不懂事,還好你處理得當,不然,只怕官家心中就記著我們楊家的不是了。”

    說起那日,楊茹心中也忐忑。七郎這個脾氣,萬不敢讓他和哥哥們一樣入朝為官,便是在軍營裡,只怕也容易得罪人。

    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楊茹索性放在一邊,反正七郎只有十四歲,等他再大些,再說吧。

    只是,楊茹沒想到,這年紀小,不代表著武力值低啊!七郎該犯的錯誤,一點不會少犯!

    自從進宮後,楊茹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柴郡主了。這日,她哭哭啼啼地跑進宮,一進昭純宮便對著楊茹落淚,把她嚇了好大一跳。還道是與六郎吵嘴了,誰料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這是怎麼了?”楊茹拿帕子給她擦淚。她是看著柴郡主長大的,這個丫頭心思靈敏,知道自家身份尷尬,便很有自知之明,努力在皇帝面前做好一個聽話乖巧的小女兒樣。而在楊茹面前,她又是活潑天真的,小女孩該有的幻想,她也經常說給楊茹聽。

    柴郡主和六郎青梅竹馬,雖說還沒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但是兩人也算是情投意合,只等著長大就喜結良緣。誰知道這個時候跳出了潘豹這個程咬金,竟然說自己喜歡柴郡主,要娶柴郡主做妻子!

    柴郡主尚未及笄,本就處於叛逆的年紀。原本還不覺得,跳出個潘豹以後,頓時就覺得自己和六郎是被人算計著拆散的苦命鴛鴦,這潘豹就是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偏偏潘仁美已經放出話,柴郡主這個兒媳婦他勢在必得。柴郡主一怒之下,竟然幹出了擂臺招親這樣的事。

    楊茹聽她說完事情始末,心中只有苦笑。事情還是到了這一步啊,六郎、七郎與潘豹正是在柴郡主的招親擂臺上失手將潘豹打死的啊。

    “姑姑,您得給我做主!”柴郡主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見面就喊楊茹姑姑。

    楊茹撫著額頭,心中也十分憂慮。竟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如何才能阻止七郎誤殺潘豹呢?更讓她憂心的是,既然此事都已經發生,那麼豈非金沙灘之役也近在眼前?這麼一想,楊茹眼前頓時一黑。

    “愛妃這是怎麼了?”皇帝走進昭純宮,便見那妮子揉著太陽穴一臉愁容,不由擔憂地探了探她的額頭,見無異樣,心中還是不安,便要叫人喚太醫。

    楊茹連忙握住他的手,虛弱一笑:“妾沒有大礙。”

    柴郡主雖然在楊茹面前尚是小女孩心性,見了皇帝卻也知道進退,早就很有眼色地退到一邊。楊茹朝她點了點頭,柴郡主羞澀抿唇一笑,安心地行禮退下。

    楊茹心中並不擔心她和六郎的事,這對官配是絕對不會被拆散的,她只是擔心馬上就要到來的戰事。萬一皇帝還讓潘仁美擔任統軍元帥而她哥哥依舊任先鋒的話,到時候面對潘仁美暗中的手腳,她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哥哥和侄兒們去送死嗎?

    按下心中驚慌,楊茹拉著皇帝坐下,極是自然地遞了一杯茶水過去,抬眸鎮定笑道:“皇上今兒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若說這段時日她最滿意的是什麼,大概就是他的識時務了。若是前幾日去了潘貴妃或是別的妃嬪那裡,那定然是要一個人處上兩日再到她這兒來的。他也從不翻她的牌子,一向只到她的昭純宮。雖然不過是掩耳盜鈴,但是對於楊茹來說,這個已經是極好的了。

    楊茹也十分不能理解他的這種心理,有的時候甚至覺得他在小心翼翼地討好她,有時候又好似她與別的女人沒什麼區別,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最終也只能歸結為女人不懂男人的心。

    “今兒沒什麼事,便早點過來。”皇帝抿了口茶,抬眼望去,伺候著的宮人內侍們都早已經十分有眼色地退下。昭純宮就這點好,安靜,閒適,總叫他覺得心裡舒坦。

    就像這個女人一樣,在她面前,他可以不做皇帝,不做這天下之主,只做她一個人的男人,牽著她的手,在這園子裡走一走,吹一吹風,散去一日的疲憊,他才好像覺得自己還活著。

    當初接過這皇位,心中是滿腔的熱血,想要為這大宋江山開疆辟土,創下千秋萬代的功績。但是只有等真正坐上了這位子,才知道一切有多難。那個位子下,是火爐,是冰川,是叫人坐立難安的錐子坑。他疲了倦了,不惑之年就已經有了知天命的覺悟,可是放不開手,也撩不下眼。太子軟弱,連做個守成之君都難,二皇子……不說尚且年幼,只說潘家野心勃勃,有這樣的外戚,只怕日後非大宋之福。

    三皇子……母家低微是低微了,只不知道日後會是個什麼樣。

    如今只盼著他有生之年還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然,百年之後,他有何顏面下去見皇兄啊?

    楊茹見他眉眼間掩不去的疲憊,便往裡坐了些,拉著他躺在自己膝蓋上,兩手替他輕輕揉捏著額間。“好些了嗎?”她輕聲問道。

    皇帝閉著眼,枕在她腿上,鼻尖是淡淡的清香,感受著那雙小手輕柔的動作,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

    楊茹深知此時不是說事的時候,便安靜地不發一言,只為他按摩著。不出一會,皇帝果然就輕輕地發出了鼾聲。

    看著男人保養得宜卻依舊顯出年歲的眼角,楊茹深深歎了口氣。眼看著楊家滅門之禍就在眼前,她才猛然驚醒,若是在皇帝百年之後,叫那潘貴妃的兒子登上了皇位,即便楊家躲過了金沙灘禍事,之後豈不是還得任人家魚肉?

    只要潘家在一天,楊家便依舊不得安寧。

    敲著自己的腦門,楊茹為自己的短見而懊惱。她竟然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蠢得可以!她本就一個普通人,沒有經天緯地的才幹,也沒有叫人驚豔的見識,當初想著助楊家逃過滅門之禍便是全部,卻忘記了這不是電視電影,這是活生生的現實,潘仁美能夠做到丞相之位元,又哪裡是電視裡那個一眼看過去就是奸臣的演員可以比的?

    楊家與潘家早就結仇,就算潘豹不是死在七郎手裡,朝堂之上,潘仁美也不會放過楊家。皇帝只有三個兒子,若是太子繼位還好,怕就怕二皇子榮登大寶,那麼楊家就真的完了。

    孩子,必須有自己的孩子!即便不是沖著那皇位去的,她也得有自己的籌碼。楊茹深深地覺得悲哀,連自己的孩子都要成為算計,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讓人難受的事嗎?

    輕輕地撫著自己的小腹,楊茹目光空蕩地望著熟睡的男人。剛進宮的時候,她想著不該在這時懷孕,生怕懷孕生子的過程太久,怕皇帝就記不起她這個人,如今想來,這卻是有好有壞。

    楊茹想著前些時候的流言,只覺身心俱疲。有人敢放出這樣的流言,定是有把握的。也許自己真的在不知情的時候就中了別人的招。那幾日,楊茹強顏歡笑,不敢讓任何人看出一絲異常。

    如果真的失去成為母親的資格,那麼她只有走另一條路---學那漢武帝的李夫人,在最美麗的年紀逝去,成為他心裡最美好的遺憾。

    這世界上有一種愛戀,叫做明月光。很多男人心中都有這樣一個女人,求而不得,只在回憶中存在,卻是他心目中最美好最純潔的愛人。也許這樣,皇帝還會念著她的好,顧慮楊家一些。

    楊茹最不願意走的,就是這一條路。沒有誰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的,楊茹亦然。但是古人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也許對於別人來說,楊家只是輕飄飄的的一根羽毛,但是對於她來說,他們是超過了生命的財富。

    想著進宮這些日子,楊茹微微垂了眼。受寵多日,卻始終沒有孩子,這是她的硬傷,也成了別人中傷她的利劍。連太后都有所耳聞,特地派了身邊的老媽媽送來當歸黨參等滋補品,讓老媽媽轉述道“楊淑妃伺候官家辛苦,也得愛惜自己的身子’。

    楊茹哪裡不明白她話裡的深意。這是怪她這個‘無法孕育子嗣’的女人霸著皇帝呢!一心為皇帝子嗣擔憂的太后急了!

    楊茹該慶倖太后是個寬厚的老人家,平日也不干涉後宮的事,不然,只怕現在便不是讓媽媽溫言帶話了,而是直接將她處置了才是!





楊家將30


     初見之時,在楊茹特意的安排下,讓他見到了她最鮮活美好的一面。她教柴郡主鞭法,春光明媚中,她知道自己的笑顏有多麼燦爛,在金燦燦的迎春花的包圍下,笑得那樣肆意歡樂的少女,擁有的那種生命力,對於一個漸漸步入暮年的男人來說,是極具吸引力的。

    皇帝已經年近不惑,常年的深宮生活也許已經讓他快忘記了馳騁在馬上的激情,他也年輕過,也曾在沙場上奮戰,但是登上高位之後,他要面臨的便不只是鮮血與殺戮,朝堂上的廝殺,看不見血,卻更加可怕。楊茹特意所展現的活力與純淨,是他沒有辦法拒絕的。

    楊茹知道,自己必須是乾淨的,必須是坦蕩的,必須是如陽光般明媚,若是沾染上一絲塵埃,也許就成了他心裡蒙塵的明珠,再也沒有發光的一天。所以她可以任性,可以淘氣,也可以跟他鬧脾氣,前提卻是在他所能容忍的範圍,在他還沒有厭倦之前。

    按下紛飛的思緒,楊茹靜靜地為皇帝按揉著太陽穴。皇帝大約睡了半個時辰,醒來睜眼,便見那小女人依舊在為他輕輕地按摩著,那小手似是酸痛,有些用不出力。皇帝心裡一暖,忙一把握住她的手,溫然笑了:“愛妃莫要這麼辛苦。”實心眼的小傢伙,趁著他睡著,也不知道偷個懶嗎?

    楊茹卻是齜牙‘嘶’了一聲,原是雙腿酸麻,他一動,就好似針紮似的,吱哩吱哩地疼。皇帝連忙起身,楊茹一下支撐不住,整個人眼看著就要往外倒去,卻一下被人攬著腰抓進了懷裡,未抬頭,就聽到男人愉悅的笑聲。

    “小寶兒啊,真是朕的小心肝∼”他貼著她的額頭,細細地吻著,雙手卻小心翼翼地替她揉捏著完全麻木的雙腿,只是不一會兒,這動作便不那麼純潔了。

    “官家……不要……”楊茹紅著臉輕輕推搡著他,這手,能別往她裙子裡鑽麼?眼看著就是晚膳時間了,再被下人們看到,雖說她這臉早就沒幾分了,但是表面形象還是要顧忌一下的啊!

    皇帝意猶未盡地收回手,眼底含笑,咬著她盈潤的耳垂吐氣道:“看朕今晚怎麼收拾你!”楊茹咯咯笑了兩聲,忙往後退,她最受不得人往她耳朵裡吐氣了,實在是癢得過分。不過皇帝這話正合她心意,如今,她就想要個孩子。

    進宮半年多,皇帝宿在她這裡的時間超過三個月,只是這三個月裡她也時常注意,事後定然清洗,皇帝也並非日日宿在她這裡,好些時候都正好避開她的危險期。這一算時間,這幾日恰是她最適合受孕的時間,若是她身體沒有問題,大概希望還蠻大的。

    怕就怕……楊茹不想繼續想下去。

    用過晚膳,兩人又在書房坐了會,便回了內殿。楊茹心裡存了別的心思,於那事上自然是處處順著他。

    這魚水之歡,本就講究一個心意相通,皇帝直覺她今日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直到事畢,她枕在他的手臂上,忽然眨著眼對他說:“官家,妾想要個孩子。”的時候,他才明白哪裡出問題了。

    今兒的她,柔順婉媚,卻比往常更加主動,甚至在最後一刻,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腰,讓他深深地埋在她的身體裡。她想要他的孩子。不知為何,皇帝聽到這句話,眼裡竟然有些發燙,宮裡那麼多女人,哪個不想要他的孩子?可是有誰敢像她這樣理直氣壯地跟他‘要’的,還叫他生出無端的歡喜來。

    她和他的孩子,一定像她這麼討人喜歡。如果是個女兒,他一定會將她寵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公主。如果是個兒子……皇帝低頭看著乖巧眨眼的小女子,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如果是個兒子,他一定會好好教導他。

    見她羞澀地不敢看他,皇帝欣喜異常,瞅著那小女子自被褥下露出的半個圓潤肩頭,眼底的火便又起來了。又摟著她滾了一次,事後,他撫著她平坦的小腹,笑得有些傻:“寶兒,你不知道朕有多高興。”

    楊茹躺在他懷裡,在他看不見的努力將眼底的淚花憋了回去。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體可能早就讓人算計了?身在深宮,暗箭難防,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早就已經分不清楚了。

    她只是說了一句話,他就樂成這樣?這又是真喜還是假樂?楊茹在心裡嗤笑,要是弄個心理單純點的,聽了皇帝這幾句話,豈不是真以為自己是他的心頭好?偏偏遇到的是她楊茹啊。

    那羅秀還在她昭純宮裡住過些時日,她住過的偏殿算是不見天日了,那洗浴室也沒了再用的道理,一看到那些就叫她噁心,噁心得直想吐。

    至於素珍、朱蘭和萍姑三個,說她遷怒也好,說她眼不見為淨也好,全都讓她打發了出去。臨了,她也不願意為難她們,依舊送了嫁妝,嫁的也是嫂嫂選出來的好漢子,但是這心裡,她卻沒法與她們親近了。這就是他留給她的好禮啊,讓她好好地學了一課,什麼叫做自欺欺人。千萬不要以為你會成為男人心中的特別,那個位置,只留給下一個。

    皇帝見她許久未出聲,不由低頭看了看,卻見她兩眼呆愣,怔怔地不知道想著什麼。好啊,和他在一起,還敢走神?莫非他真就那麼不讓她稀罕?“愛妃,在想什麼?”皇帝輕咬她的鼻尖,作怪似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楊茹回神,見他不滿的眼神,立馬便巧笑嫣然:“妾正在想,以後我們的孩兒會是怎麼樣的呢。”心裡存了試探,楊茹暗暗觀察,見皇帝神色並未有異常,心裡才道,莫非皇帝不知那些流言?

    皇帝卻是不知道楊茹心中糾結了,他早就問過太醫,她的身子很好。如今聽到她這麼說,臉上表情立馬就柔和起來:“我們的孩兒,定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他一定會好好待他們的孩兒,一定的。

    楊茹佯作感動地靠近他的懷裡:“有官家這句話,妾就知足了。”頓了頓,她又泫然欲泣:“只是不知……妾有沒有這個福分了……”剛剛還好端端的,怎麼忽的又哭上了?皇帝皺了眉,粗糙的指節替她擦著眼淚,急聲道:“這是怎的了?怎麼哭了?”

    楊茹透過淚眼,可憐巴巴地拉著他的手,抽噎了一會,才開口道:“官家……茹兒,是不是……是不是真的生不了孩子?”

    皇帝心裡一咯噔,見她怯怯地望著她,眼裡含著希冀,更多的卻是害怕,立馬就心疼了。前些日子見她和平時一樣該笑笑,該鬧鬧,便以為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哪裡能不在意這些?

    “乖乖,咱們會有孩子的,一定會有的,你的身體沒有問題,真的!”皇帝把她往心口摟緊了些,只覺得那纖瘦的身子快要承擔不住那撲天的哀傷。她那麼小一個人兒,到底是怎麼假裝沒事地對著他那麼好些日子?

    “官家……您沒騙我……”楊茹抬起淚眼,期盼地看著他。

    見眼前梨花帶雨的小女子,皇帝心裡軟成一灘水。“真的,太醫都說了,你身子很好,時機到了,自然就有孩子了。”

    “太好了……”楊茹埋首在他懷裡,語氣輕抖,抓著他袖口的小手微微發顫。真是太好了,前路明瞭,她也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這便知足了?”見她如此激動,皇帝不由輕笑,摟著她光潔的纖腰,下巴親密地蹭了蹭她的額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和他的孩子,他一定會好好護著,絕不會叫他/她像那些未曾見過面的皇兄皇姊一樣,還沒來得及到這世上就已經離開……

    縮在皇帝懷裡,聽到他確定的回答,楊茹按下撲通撲通跳著的心跳,心中長長松了口氣。這便有解釋了,皇帝前些時候的淡然表現,想來是因為知道這個結果。

    “朕很高興,寶兒,朕真的很高興。”皇帝喟歎著,好似陷入了甜蜜戀愛的少年一般。

    這些日子,皇帝甜言蜜語似乎說上了癮,楊茹合著眼,心裡是嘲諷的笑意。她要是真的當真,那便是傻子。雖說皇帝講究個一言九鼎,但是真要這麼想,那麼等到日後怎麼死的,她恐怕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句話,要做對事不對人。這些話,也許換一個人,他依舊說得這麼順暢。

    心裡這麼想著,她仰起頭,臉上卻是甜甜一笑:“官家,茹兒也高興。”

    皇帝親了她一口,高聲笑道:“茹兒高興便好!”

    知道他愛看她撒嬌,楊茹便樂於滿足他,眼兒一抬,欲語還休:“官家的話,妾惶恐哩。”她湊過去,故意蹙眉道:“日後官家十天半月的來妾這昭純宮一趟,妾便心滿意足了。”

    皇帝扭著她的臉頰笑道:“你這是真心話?”個小醋罎子,還好意思說這種話。楊茹假裝委屈地看著他:“妾這自然是真心話。”

    皇帝哈哈大笑,重重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朕的小乖乖,就你這拈酸吃醋的小性兒,還心滿意足?只怕到時候,你就要和朕鬧個天翻地覆哩!”



楊家將31

    楊茹撅著嘴瞅他一眼,一聲不吭地背過身去。既然說她小氣,那就小氣給他看。男人啊,離不了一個賤字。喜歡的時候,拈酸吃醋便是情趣,不喜歡的時候,那便是無理取鬧。既然他現在愛她這性兒,她何苦委屈了自己,叫自己強顏歡笑?等到日後人老色衰,怕是連任性的權利都沒有了。

    雖不愛他,可這朝夕相處,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待他還是有一份真心的。想著自己對他的算計,楊茹曾經有些愧疚,可是一想到他在她的地盤做出那樣的事,楊茹又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他哪裡愁缺女人了?這宮裡多多少少的妃嬪啊,還有那如花似玉的宮女兒,哪個不是他的女人?他想要誰就要誰,她得放寬心,該閉眼的時候閉眼,該做聾子的時候做聾子,這才能在這宮裡活得長久。

    羅秀的事教給她一個道理,女人啊,得學會裝瞎子,呵,她若是為這些事生氣,只怕遲早就給氣死了。

    可是吧,這男人他又自大。女人在他眼裡,就該是依附於他。他是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她要是表現得一點都不在意吧,他又該生氣了。合著連做個賢慧的‘妾’的機會都不給她啊?這是定要她做個恃寵而驕的寵妃啊。

    背對著皇帝,楊茹扯了扯錦被,將自己蓋了起來,耳朵卻是豎起,果然,皇帝見狀,忙止了笑,湊過來哄她:“朕說錯話了,朕的寶兒最是大方賢慧了,莫生氣啊∼”真真是個彆扭的性子,可是連生氣都那麼叫人愛,他一定是魔怔了。

    楊茹轉過身,氣鼓鼓地瞪著他,一下一下地揪著他的鬍子:“您剛說我愛吃醋,這會兒又說我大方,這九五之尊,說話怎的顛三倒四的啊?”

    皇帝一把將那亂動的小手握住,親了兩口,彎眉笑道:“朕也是人,是人就會說錯話,愛妃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楊茹假裝思考的模樣,過了半響才猶疑地點著紅唇道:“話是這麼說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皇帝見她皺眉苦思的糾結樣,那嬌滴滴的模樣,真真是叫人愛到了心裡,深吸了她發間的香氣,又覺心曠神怡:“朕說你是個賢慧的,那便是個賢慧的。”

    楊茹這才‘高興’起來,探起身子,撐在他肩膀處,一頭青絲散散落下,襯得那白皙的膀兒好似玉珠般,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過了好一會,才抿唇道:“官家,妾有件事得求您。”

    皇帝不由好奇,是什麼事叫她這麼緊張?“何事?”

    “還不是為了柴郡主。”兩遭歡愛,楊茹早就沒了力氣,要不是弄清事情,這會兒只怕她早就睡了過去。撐著一會便覺胳膊兒軟,索性躺倒在他身上,一手在他胸口畫圈圈:“柴郡主今兒來求我,道是潘丞相放話,說柴郡主是他家兒媳婦。”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沒什麼異樣,楊茹才繼續道:“官家也知道的,柴郡主與我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的情誼。何苦她又與我家六郎青梅竹馬,我怎好忍心看著有情人活生生被拆散呢?”楊茹沒想著隱瞞,她就是為了她家六郎,想著糊弄皇帝,萬一弄巧成拙就完了。

    皇帝斂眉,神情漸漸嚴肅:“柴郡主大小也是個郡主,潘仁美怎敢這般說話?”前朝的公主,今朝的郡主,柴郡主這身份,也算得上尊貴。潘仁美莫非是把這大宋江山當做他家的不成?

    皇帝早也有所耳聞,心知潘仁美倒也不是多想要柴郡主做他的兒媳婦,但是他潘家一向和楊家不和,自然不希望看到楊家娶個郡主做兒媳。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朝堂上的事。皇帝之前當做不知,只是順勢利導,身為皇帝,他當然不希望朝臣控制朝堂,如今文臣武將勢均力敵的場面是他最希望的,只有如此,他才可安心。

    楊茹見他不發一言,心中有些不安,這個皇帝,不是千古明君,卻也不是她一兩句話就可以影響的昏君。知道這會兒不是替六郎求親的好時候,便想著先把這事壓下去再說。“皇上,左右柴郡主還小,不如讓她晚幾年再擇婿吧?”楊茹眨著眼看他,臉上笑吟吟的:“妾遇見皇上的時候,可都十八了呢。”十八未嫁,在這個年代,當然不是什麼光榮事,但是楊茹知道男人的心思,他就愛聽這樣的,方顯得他如此特殊,是她命中註定的那良人。

    楊茹在心裡冷笑,她如今倒是越來越有紅顏禍水的樣子了。這枕邊風都吹起來了。

    果然,皇帝聽了她的話,逐漸舒緩了眉梢:“就聽愛妃的,讓柴郡主過兩年再擇婿。朕親自給她挑選一個一等一的好郡馬。”正好愁著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事,往後壓壓也正好。給柴郡主擇婿,這也能體現皇家善待前朝遺孤的好機會,皇帝自然不會錯過。再者,潘仁美之囂張,也叫他有些氣悶,萬不能叫他如意。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毀了個乾淨。

    摟著懷裡的小女人,皇帝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朝,便宣佈了太子妃的人選。並非潘仁美大力推舉的鎮國將軍沈斌的嫡出的也是唯一的長女,而是禮部侍郎何棟的小女兒。

    這太子妃的人選自然是要經過重重把關的,能夠列為太子妃候選的,品貌自然都是好的,只是皇后想給太子找一個母家強盛的太子妃的心願,怕是要落空了。

    這鎮國將軍沈斌一心想要取代楊家在軍中的地位,與潘仁美是一拍即合。若是讓沈斌的女兒成了太子妃,只怕日後這外戚之禍,堪比呂竇。

    而禮部侍郎何棟是八賢王的學生,為人清高,舉的又是閒職,官職雖不低,權利卻不大。皇帝這麼做,算是給那些個人一個警告。這天下還是他趙家的天下,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甚麼,也得看看他這做皇帝的答不答應。

    而後宮裡,自打楊茹坦言自己想要一個孩子以後,皇帝便真的再也沒有去過別的宮,也未翻過牌子,只專心在她這兒耕耘。對於流言一事,誰也沒想著去解釋什麼,這後宮裡,打破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事實證明給她們看。

    對於皇帝近期的行為,楊茹倒是要給他一個勤奮的好評的。只是,這每日去福甯宮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她收到的刀眼也是越來越多了。這宮裡的女人,全指望這一個男人,就好比一群在沙漠裡的人,忽然看到一汪泉眼,偏偏這泉眼被一個人霸佔了,這剩下渴極了的人豈不是想要殺人?

    如今楊茹的處境就跟這差不多。當初是只想與潘貴妃一人做敵人的,只現今的形勢讓她不得不把目光放長遠去。現實比人強,這宮裡恨她恨得牙癢癢的女人不是一個兩個,她要是稍微一鬆懈,只怕皇帝看到的就是她的白骨了。

    這皇后,現在心裡恐怕也巴不得她出點事了。皇后對著她笑得越寬厚,楊茹便知道事情越糟。如今皇后段數也高了,不再暗示她什麼‘雨露均沾’,想來她也明白皇帝想去哪,不是一個妃子可以控制的。

    但是這也不影響她替楊茹拉仇恨值。每日裡都賜她各種滋補的食材藥材,三句話不離‘好好伺候官家’,還一副‘我就把官家託付給妹妹’的欣慰表情,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她昭純宮獨寵的樣子,只那副賢妻樣,就看的楊茹牙都快酸倒。

    楊茹多少有些瞭解皇后的心思,這危機感下,會讓人失去理智。加上太子妃的人選讓她很不滿意,她對楊茹就越加提防。說句不好聽的,皇后是有些狗急跳牆了,不然她也不會在太子妃還沒進門的時候就給太子定下了一位出身侯府的太子嬪和一位出身尚書府的婕妤了。

    只是楊茹也好奇,皇后難道就沒有換位思考過嗎?這太子妃未來是要坐上她這個位置的,對著這麼兩位出身高貴的妾,太子妃的日子,能好過嗎?這不就好比小家出身的皇后與出身丞相府的潘貴妃嗎?

    只是她一個小小淑妃,哪裡敢說中宮的閒話,權當做看戲,看日後皇后這個出身平凡的婆婆如何與出身世家的兒媳婦們相處。

    皇后賜的食材藥材,楊茹是一丁點都不敢動。自從上次的流言事件後,她的一切吃食只經過昭純宮的小廚房,由朝霞和錦繡把手,何況如今又是她備孕的關鍵時刻,出不得一點差錯。

    “錦繡,我這日子都過得糊塗了,再幾日是不是就是李太妃千秋?”宮裡妃子多,太妃卻不多。那位李太妃,便是楊茹曾經動過心思,想要和她一樣青燈古佛了卻殘生的那位。

    太后是個寬厚人,並未委屈了各位太妃。而李太妃又是最安分守已的一個,太后和皇帝對她都不薄。

    錦繡想了想,便點頭道:“若是沒記錯的話,該是後日。”

    楊茹一拍腦門,懊惱道:“差點就忘記了!”

    錦繡好奇道:“娘子,這該備的禮都已經備齊了,還有什麼?”

    “是我的錯,沒與你們說。這李太妃的女兒安陽公主回來了,此次李太妃千秋,怕是要大辦。”早先備好的禮,怕就不夠看了。

    安陽公主今年三十好幾,是皇帝最大的妹妹。早年嫁給信陽候世子,誰料世子早逝,後又改嫁洛陽陳家次子,因離得遠,便鮮少回來,此次回來,一來是為母親祝壽,二來,怕是為自己的兒女求親的。

    錦繡‘啊’了一聲,道:“那我再去瞧瞧,問問劉媽媽,該添幾分。”

    楊茹點頭:“劉媽媽是老人,知道這些禮數,多問問她沒錯。”

    洛英和春華端著晚膳進來。自從朱蘭、素珍、萍姑三個放出去嫁人以後,她們兩個便升了上來。因為家裡都受了楊茹大恩,兩人伺候起來便格外賣力。

    “今兒的湯有些油膩了,叫人去換了吧。”看著那雞湯,楊茹覺得有些反胃。即便是過了立秋,天氣還是有些燥熱,這幾日更是,悶得叫人煩躁。

    春華應了聲是,便端著雞湯下去。不一會兒便換了清涼的翠玉白藥羹上來。

    往日這個時候,皇帝早該裡了。可今日左等右等,天色都黑了,也沒見皇帝的影子。楊茹也不願意擔那窺伺禦蹤的罪名,便自己一個人草草地用了飯。飯後又等了一會,見他沒有要來的意思,這才吩咐人閉門。

    估摸著是去換換口味了吧。楊茹臥在榻上,由著朝霞和錦繡輕輕為她按摩。這天天吃一個菜,是個人都會厭,楊茹表示很理解。更何況還有更多更美味的菜肴等著他選,這不換換口味,才是傻了呢。




楊家將32

重華宮裡。

    潘貴妃溫順地替皇帝揉捏著肩膀,燈光下,只著了青色裡衣的美人如花如玉,姣好的面容,玲瓏的身段,加上那靈動溫婉的水眸,真叫一個勾人心魄。

    潘貴妃沒有辜負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即便是生過孩子,她也依舊有驕傲的資本。被昭純宮壓在腳下這麼久,她早就想找個機會翻盤。

    父親已經為她部署好了一切,只等那日,楊淑妃就不要想再有翻身的機會!而她,只需要牢牢地抓住官家的心便是了!

    “官家,時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從身後環住男人的腰,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那柔軟的胸部就這樣靠在男人的背上,輕輕揉蹭,稍微留心便可發現那兩粒紅梅已經悄然綻放。

    皇帝想起她剛進宮的時候,也是天真爛漫的少女。他也寵愛過她一段時間,甚至願意給她貴妃的殊榮。只是……

    還來不及想,便覺得有一雙小手順著他的胸口往下滑,曖昧的呼吸在他脖頸間激起一點一點的戰慄。他們曾經同床共枕過多少日夜,她自然明白他哪裡最是受不得刺激。才不一會兒,皇帝的呼吸便渾濁起來。

    潘貴妃得意一笑,動作卻更加溫柔。等到皇帝抱著她快步走進內殿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贏了。

    這一個多月,除了昭純宮皇帝哪裡也沒有去,潘貴妃久曠了許久,又是最如狼似虎的年紀,皇帝只寵愛了她一遭,自然有些不滿足。可是見他閉眼安睡的模樣,她又不敢去吵他,只能把自己縮進他的懷裡,同樣合眼睡去。

    潘貴妃卻不知道,在她合眼後沒多久,她以為已經睡去的男人卻忽然睜開了眼,那雙精神的眸中,哪裡看得出一絲一毫的疲憊?

    就在剛才,潘貴妃想要吻他,他卻本能地避了過去。似乎在他心裡,那麼尋常的動作已經變得不尋常。相濡以沫,似乎只有和那個人才顯得叫人歡喜。

    皇帝看著身旁熟睡的美人,心裡波瀾不驚。許久沒有翻牌子了,真是難為她了,竟然想著用生病的兒子做藉口。莫非在她心裡,兒子還比不上她的寵愛來得重要?

    皇帝心裡隱隱約約有些難受,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的兒子。在這宮裡,親情倫常變得那麼稀薄,為了聖寵,宮裡的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的髮妻,他一向敬重的皇后,竟然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太子的婚事,事關國本,她竟然也想著插一手?就她那點計較,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嗎?只是如今太子已經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儲君了,索性便不再去管皇后的作為。

    只可歎他子嗣單薄,除了太子,竟然只得兩幼兒。

    三皇子太過懦弱,見了他便嚇得說不出話,唯獨二皇子尚算活潑可愛。這讓他不得不考慮二皇子的可能性。若是真的沒有別的選擇,真要走到這一步的話,那麼他必須先除去潘家作為外戚干政的禍患。

    想著那個喃喃地說著想要一個他的孩子的女人,皇帝心裡終於有了些暖意。她是這宮裡最真的人了,是這宮裡最鮮活的景色,是他生命裡不可缺少的陽光。若是沒有她……他不敢想像,自己此後的人生,會變得多麼灰暗,多麼單調。他們的孩子……真的讓人期待。

    第二日,皇帝起身的時候,潘貴妃立馬就醒了。她親自為他穿戴,一顰一笑中,盡是賢慧樣。

    皇帝卻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個從來都愛拿喬,膽大到叫他伺候的小女人。

    宮裡的女子,每日都得去福甯宮請安,偏偏她又是個愛睡的,也怪他鬧她鬧得太晚,她便從來不會在他起身時起,定是要等他走後,再眯上一會,養足了精神。

    用她的話說,每次去請安就好似打一場仗,沒精神,豈不是等著被人打?也就她敢這麼說,哪有人將這宮裡的女人都比作洪水猛獸的?但她的話細想來,又挑不出錯。這宮裡的女人,哪個是簡單的?也難怪性子直率的她要連連叫苦了,真是應付不來啊。

    “官家,用了早膳再去早朝吧。”潘貴妃柔順一笑,昨晚她就吩咐人準備了官家最愛吃的膳食,她得叫他知道,誰才是真正把他放在心裡的人。

    皇帝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了,早朝後再食吧。”

    早朝後,皇帝一般都是直接去的延福殿處理政事,哪裡還會到她這兒用早膳?潘貴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明白他的拒絕。不過她還是立馬調整好了微笑,體貼道:“官家為了國事操勞,也得顧念自己的身體。”

    皇帝‘恩’了一聲,招呼常福擺駕。潘貴妃看著皇帝離去的背景,嘴角冷冷地掛起笑容。一想到楊茹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她就莫名地感到興奮:“來人,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福甯宮裡。

    楊茹是在早晨的時候知道皇帝昨晚的去向了。倒也不難猜,這宮裡在她之前,最受寵的便是潘貴妃,那樣溫柔美麗的女人,誰捨得一直晾著?皇帝是個男人,就沒有只看不吃的道理。

    楊茹輕輕一掃,就看到許多幸災樂禍的臉。想要看她和潘貴妃兩敗俱傷的人不在少數,只是楊茹不想如她們的意,面對潘貴妃幾次挑釁,她也只是淡然不應。

    今兒的皇后似乎格外容光煥發些。楊茹思索著,是不是每一個即將做婆婆的人都會處於極度亢奮中,想著以後怎麼和自己未來兒媳婦搶兒子,就那麼叫人興奮嗎?

    “妹妹伺候官家辛苦了,桂媽媽,將官家前些日子賞的靈芝拿來,叫妹妹拿去補補身子。”皇后對著潘貴妃笑道。

    這句話委實耳熟。楊茹就起碼聽了不下十遍了。莫非皇后是偷懶,見誰伺候了皇帝,就都來這麼一句?

    “說些正事,明日便是李太妃千秋,安陽公主難得回京,官家便與我道,叫辦個家宴。屆時便不分君臣,只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皇后這話說的漂亮,安了一群人的心。像潘貴妃、楊茹這樣的,放在尋常人家還算個貴妾,遇到家宴那也是沒有她們位置的。像那些個美人、才人的,恐怕連個通房都算不上,宴席上端盤子恐怕都不夠格,更別說一起用餐了。

    皇后的話裡,卻像是一道亮光,劈在那些暗無天日的嬪妃心中。這對於那些個平常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的妃嬪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若是在宴席上入了官家的眼,說不定當晚就進延福殿侍寢了,這是多大的殊榮啊!

    站在最角落裡的羅秀,心中的狂喜簡直就要溢出來。自打搬出了昭純宮,她便連官家的面也見不著了。前一個月,官家獨寵楊淑妃,和她住一個殿的龔才人暗地裡罵她是個傻子,有那麼受寵的主子不跟,非要和她們一起擠一個形同冷宮的西景苑,不是傻子是什麼?

    羅秀卻是有口難言,不說娘子不會容她,便是她自己,也不敢再住下去。以官家對娘子的寵愛,娘子一句話,說不定就要了她的命!

    羅秀早些不怕死,大不了就去地下陪老子娘,但是現在,她怕!嘗到了這潑天的富貴,享受了人上人的日子,她便捨不得這條命了。她還沒真正成為官家的女人,怎麼可以就這麼去死呢?

    人生無常,潘貴妃都能被娘子取代。那麼她為什麼不可以取代娘子?羅秀自認為姿色中上,只年紀大了些,但是年紀大有年紀大的好處,比那青澀的身子,她的身子就豐滿成熟,好比那青桃子和水蜜桃的差別,沒有哪個男人專愛啃酸桃子的吧?

    再者,她也自問熟悉娘子的習氣秉性。不敢說能學個七八分,四五分卻是有的。官家只要知道了她的好,便捨不得放開她去的,一定!

    潘貴妃看著楊茹的目光,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立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看著角落裡垂首的羅秀。都快忘了這顆棋子了。潘貴妃得意地撫著鬢角,也該讓她出來噁心噁心人了。

    “好妹妹,這羅才人倒是好樣貌。”潘貴妃坐在楊茹上首,用只有她們兩個的聲音說著話:“想來官家也是疼她的,竟然這麼快就成了才人了。”以羅秀的年紀和家世,封個貴人都是抬舉她。

    楊茹瞥了潘貴妃一眼,見她比前幾日容光煥發很多,心裡再次肯定了皇帝這根公用黃瓜的功能。

    “官家是個心慈的,從來不會委屈各位姐妹。”楊茹淡淡道。想叫她和羅秀鬥,她好來個坐山觀虎鬥?想得美!

    潘貴妃也不惱,依舊滿臉帶笑:“妹妹這話說的是,官家對姐妹們都是極好的。”這句話她沒有壓低聲音,在座的幾乎都聽見了,場面一下就靜了下來,直到不知是誰咳嗽了一聲,才又恢復了說笑聲。

    楊茹疲累似的撐著額頭,嘴角是淡淡的嘲諷。潘貴妃就是替她拉盡了仇恨值又怎麼樣?皇帝的寵愛,有本事就拿去!沒本事就別怪世道不公平。這宮裡本來就沒有公平兩個字,同樣是皇帝的女人,為何有人是皇后,有人是妃子,有人就只是小小的貴人?為何有人夜夜恩寵,有人就進宮幾年都不得面見聖顏?

    “二皇子昨兒身體不適,官家很是擔心,娘娘,妾恐怕得先走一步了,二皇子離不開娘親。”忽的,潘貴妃冒出這麼一句。但凡心裡有一點不甘心的,恐怕就會嫉妒得咬牙了。楊茹掃了一眼,果真見不少人都在撕帕子。真應了這句話,人受擠對本事高,潘貴妃招人嫉妒的本事還真不小。

    大約她是享受的吧?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包圍著,才能顯示出她在官家心目中的特殊不是嗎?

    聽到潘貴妃的話,皇后臉上笑容淡了些,表情卻是緊張關切的:“那妹妹就先回去吧,萬事以二皇子為先,若是有什麼短的缺的,一定要來跟我說。”

    潘貴妃朝皇后感激地福了福身,回身的那一刻,看向楊茹的表情卻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楊茹嘴角依舊帶著淺笑,絲毫不受影響。潘貴妃氣郁,卻奈何不得,只得心中道,看你還能囂張幾日。

    自福甯宮出來,楊茹就有些脫力。如今這福甯宮每日的請安如今都快成了她心裡最怕的事了,每回都是身累心也累。這潘貴妃得意洋洋的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她,再這樣下去,她非得以為潘貴妃是看上了她不可。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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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將33

一睡便是大半個時辰。楊茹醒來,摸著自己的臉頰,兩眼有些發愣地望著窗外,臉上的表情是最真實的迷茫。她好像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了,進宮不到一年,就好像翻天覆地地變了個人似的。做戲成了習慣,真心卻成了垃圾。

    歎了口氣,楊茹翻了個身,對著牆又合上了眼。不多想了,明日還得為太妃祝壽,需得養足了精神。皇帝不來鬧她也好,正好歇歇。

    到李太妃千秋日,楊茹打扮齊整後便往慈壽宮去。太后為顯姐妹情誼,特地將宴席擺在了慈壽宮,又讓宮妃們陪著,雖說是家宴,加上安陽公主一家並幾位太妃,也有好幾十號人。

    壽星為大,李太妃與太後坐在上首,皇帝身為小輩,與皇后並肩坐在右首---楊茹發現,也只有這個時候,皇后才會發出真心的笑容。

    而另一側,則坐著另幾位太妃。太妃們年紀有大有小,年輕點的,可能也就皇后這般年紀。楊茹看著身著素色衣裳,臉上表情也淡淡的太妃們,心裡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若干年後,也許等待她的就是這樣的命運--大好的韶華荒廢在這冷冰冰的皇宮,一顆心慢慢地在無窮無盡的孤寂中走向荒蕪。

    壓下心中苦澀,楊茹夾了一塊面前的鴛鴦炸肚。還好,起碼衣食無憂,楊茹看著案桌上的飯食,勾了勾嘴角,她大概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皇帝正側著身子聽太后和李太妃說話,目光卻不經意地落到下首那小女子身上,見她閒適而滿足地吃著面前的美食,心裡低笑了一聲,這妮子,也就她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還把吃的放第一了,他這個皇帝,還比不上她面前一塊糕點,哎。

    而她身邊坐著的潘貴妃,則是一臉矜持淑女的小口抿著杯中的荷花釀,一舉一動,優雅端莊,都美得好似可以刻入畫中。

    皇帝眼神不由暗了暗,大概這就是區別了,那小丫頭總是這樣叫人一眼就看到底,純淨得好似一灘清泉,讓人不忍去污染,而宮裡其他女人--皇帝看了一眼笑得如同帶著面具的皇后,又掃了一眼下面的宮妃們,一個個或矜持或高貴,卻在他看去的時候,立即都露出溫柔而端莊的笑容。

    在她們眼裡,他是天,他是地,他是她們的唯一,為了他,或者說為了他的恩寵,她們可以做很多讓人想不到的事情。

    唯獨她,肆意地做著她自己,即便是在這深宮之中,也可以自得其樂地關起門來享受她的小日子。想到初見之時,她在花叢中笑得那般明豔動人,現在想起,也叫他心頭猛跳。活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把哪個女人看得這麼重要過,偶爾,也會看到那些癡男怨女覺得好笑。現在卻不然,他樂在其中。當一個男人真的把一個女人放在心裡的時候,臉面算的了什麼,那都是身外之物,他樂意寵著她讓著她,叫她做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楊茹猛然抬眼,看到皇帝略顯寵溺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抽了抽。掩飾性地舉起酒杯,朝他抬了抬手。他怎麼了?是看她還是看潘貴妃?楊茹有些摸不著頭腦。實話實說,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出發,皇帝絕對是全天下排的上號的渣男,吃著碗裡看著鍋裡,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癡情男主標準,他該死哪去就死哪去。但是從一個皇帝的角度出發,他做的事誰也說不上一句錯。這三宮六院是他的權利,也是他的責任,楊茹根本沒有責怪他的權利。

    皇帝見她忽然發呆的樣子,眼神直盯盯地看著面前的鴛鴦炸肚,心裡真是樂得不行。怎麼連發呆就那麼可人?

    皇帝聽完太后和李太妃的話,回身之後,便對身後伺候著的常福說了一聲:“將這鴛鴦炸肚給楊淑妃送去。”

    常福躬身應下,不免在心裡擦了把汗,這楊淑妃如今是成了官家的心尖子了,什麼事都先想著她,沒瞧著在座的幾位全都快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嗎。

    坐在下面的妃嬪聽不見皇帝的話,但是瞧著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給楊淑妃送了東西,一個個都眼紅的要死。這就是受寵和不受寵的區別了,明明都是官家的女人,命卻差這麼多!

    聽到皇帝話的潘貴妃更是咬碎了一口銀牙。鴛鴦炸肚,還鴛鴦,哼!這楊淑妃一日不除,便始終是她的心頭大患。想著父親之前交代的話,潘貴妃硬是擠出個笑容,對著皇帝嬌笑道:“官家,妾可是要吃醋了,官家待妹妹,可真好∼”

    都說女人一旦嫉妒就會變得很可怕。但是楊茹不得不佩服潘貴妃,她能夠時刻展現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就像現在,明明是為她拉仇恨值的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俏皮話。

    想叫她就這麼認了?楊茹勾起嘴角,用帕子捂唇,兩頰慢慢紅了起來,眼神躲躲閃閃地看了皇帝一眼,見他彎唇,臉上紅暈不由更明顯了些,側著身子靠近潘貴妃,輕聲笑道:“貴妃娘娘,您說官家現在是在看您呢,還是看我?”

    潘貴妃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立即就恢復了正常,用正常的音量說道:“妹妹真是說笑了,官家心裡自然是有你的。”說完,她又略顯委屈地看了上首一眼,些微降低了些音量,叫人聽不真切,卻又能聽個大概:“官家開心,妾便開心了。”

    楊茹在心裡為她鼓掌。好一個賢慧大方的貴妃娘娘!那麼就賢慧到底吧!“貴妃娘娘不愧是官家最疼愛的,這般為官家著想,妾真是自愧不如啊。”她有些不明白,昨日還在挑釁她的人,今兒怎麼就和她‘姐姐妹妹’地叫上了?莫非在男人面前,女人都有裝柔弱溫柔的本事?

    她和潘貴妃不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這個時候要是忽然與她手牽手地說說笑笑,才會讓人覺得奇怪吧?

    潘貴妃笑不露齒,朝上首的案桌幽怨地遞了個眼神,忽的轉了話題:“安陽公主許久未回京,妾甚是想念,不想如今大朗和小娘子都這麼大了。”潘貴妃所說的是安陽公主與陳二郎所出的一兒一女,大兒子陳建文十八歲,小女兒陳慧娘剛剛及笄。

    誰都知道這安陽公主回京是為了給兒女們張羅婚事,這洛陽陳家也算得上是盛名的世家大族,那陳慧娘容顏秀美,舉止端莊,比那柴郡主不知好上多少。潘貴妃早就打起了主意,若是豹兒能夠娶了陳慧娘,潘家豈不是如虎添翼?

    安陽公主在嫁往洛陽前,時常舉辦些宴會,邀請達官貴人家的女眷一道遊園賞花,潘貴妃那時才**歲的年紀,跟著母親去過幾次,這才有剛才那一說。

    安陽公主聽到潘貴妃開口,臉上便帶了笑:“娘子說的是,這時間真是過得夠快的,一眨眼,也有**年沒有回來了……”

    太后年紀越大,就越希望看著小輩們其樂融融,現在見底下一派溫馨,心裡十分滿意,便介面道:“安陽你也是的,這都多久沒有回來見見我們這些老太太了,你阿娘不知道多念叨你。”

    安陽公主連忙討饒認錯:“娘娘說的是,都是安陽不好。安陽遠在洛陽,心裡也惦記著娘娘和阿娘的……”說著說著便要落淚了,一旁的陳慧娘連忙遞上帕子,輕聲替母親撫著後背。

    太后眼神不太好,遠遠地就看到一粉衣的小姑娘,臉卻瞧不清楚,便笑著招手道:“叫惠娘是嗎?來來來,到外祖母這裡來,叫我們這倆老東西也好好瞧個清楚。”

    陳慧娘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舉止得體地行禮,讓太后十分滿意。安陽公主見狀,連忙佯裝苦惱道:“不瞞娘娘,我這正著急呢。”

    太后聞言,問道:“有什麼急的?”

    安陽公主歎氣道:“還不是他們兄妹的婚事。”

    老人家就愛看著小輩們一個個成家立業,做媒拉纖的事兒她們最喜歡。聽安陽這麼一說,自然就問道:“有何可急的?我瞧著大朗和惠娘這兩孩子都極好,還愁個甚?”

    安陽公主歎氣道:“娘娘不知,他們兄妹倆的婚事,真是操碎了我的心哦。”倒也不是說在洛陽就選不出好兒媳好女婿,只是適婚年齡的不多,安陽公主便有些不滿意,想著進京來選個更好的,打聽來打聽去,邪了門了,年齡家世都合適的,也就這麼幾家。

    這話題就扯到了安陽公主一雙兒女的婚事上去。楊茹沒多大興趣,便專心對付面前的佳餚。一旁的潘貴妃卻顯得興致勃勃,一直假裝不在意地打聽著陳慧娘的喜樂愛好,偶爾話鋒一轉,就提到她家那個剛剛及冠的弟弟潘豹身上去。

    正說得熱鬧的時候,角落裡卻忽然傳來一陣驚叫。聲音不大不小,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發出聲音的那位才人滿臉漲紅地跪倒在地,磕了個頭,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是、是羅才人忽然反胃嘔吐,妾……妾才失禮的。”

    反胃、嘔吐。這幾個字像是錘子般重重地砸向在場所有人的心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羅秀。羅秀臉上一白,也跟著跪下,甕聲甕氣地磕頭請罪:“妾御前失儀,罪該萬死!




楊家將34

太后最先反應過來,高興地揚聲道:“快,快宣太醫!”說完這話,又忙命人將羅秀扶了起來。

    絕對不可以宣召太醫!羅秀在心裡呐喊,但是她沒有膽子,也沒這個權利阻止太后。被宮人攙扶著坐下,羅秀全身忍不住發抖,她儘量地將自己的身形縮小在座位上,心裡寒顫著---官家根本就沒有寵倖她,她怎麼可能懷孕!等會太醫到了,等待她的就是天大的笑話,她會成為整個宮裡的笑話!

    羅秀握緊了拳頭,身上忽的沒了力氣。她聽人說了,朱蘭、素珍和萍姑都出宮嫁人去了,楊淑妃為她們準備了嫁妝,嫁的全都是有品級的軍士,不出意外,日後便是官太太,運氣好些,將軍夫人也是可能的!

    羅秀在這個時候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後悔。她妄想得到不該屬於她的一切,上天就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她。沒有抬頭,羅秀便察覺到各種各樣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羡慕的,嫉恨的,不屑的,還有,冷漠的。

    是啊,她們都以為官家幸了她,這有喜也是正常的。可是只有她知道,若是她真的有喜,只怕離死也不遠了。

    唯二的知情人便是皇帝了。他冷漠地看著眼前鬧劇一般的場景,卻沒有阻止興沖沖地念著‘阿彌陀佛’的太后。註定要讓她老人家失望一場了,日後,再賠給她一個好孫兒吧。

    眯了眯眼,看著那個依舊專注於美食的小女子,她臉上冷淡的表情讓他覺得心涼,可是想到她對那件事的劇烈反應,皇帝又覺得是理所當然。她心裡一定是難受的,所以才用淡漠的表情掩飾心底的悲哀吧。

    以前從來不覺得寵倖宮人是什麼大事,即便是在皇后的福甯宮和潘貴妃的重華宮,也有一兩個在主子不便的時候伺候他的宮人。可是這回,他卻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混蛋事。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男人也是會自戀的,在他眼裡,楊茹的冷漠就成了對他的在乎,那是傷心至極,只能冷面相對,一想到她背著人偷偷掉淚,他就心疼得不行。

    其實,楊茹心裡不是為了自己的男人被別人搶了而難受,只是噁心和失望罷了。要說她不孕的傳言沒有羅秀的份,打死她也不信。依稀記得,這人還提過要將自己的孩子放到她膝下來養,這不是吃准了她不能生還是什麼?

    她自問對羅秀幾個都不算差,即便是不打算把她們當做心腹,卻也未她們安排了出路。而她呢,卻給她來了這麼一棍子,活生生地將她打醒。

    哼,既然敢在背後算計她,就該知道後果。

    眾人或焦急或期待地等待著,忽然就覺得哪裡不對。對啊,孩子的父親呢?一點反應都沒有?

    抬首望去,卻見官家正一臉溫柔的笑意,只是這方向,好像有些不對。哎?楊淑妃?!

    皇帝瞧著正舉杯喝著荷花釀的楊茹,嘴角淺淺地勾起弧度,似乎沒有看到眾人驚訝的目光,對著楊茹溫柔地斥責了一句:“你身子弱,莫要貪杯。”話是責怪,語氣卻是極其寵溺。

    聽了這話,眾妃嬪頓時就好像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瞬間歇了一顆躁動的心。羅秀便是有喜又如何?官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還不說明問題嗎?都說母憑子貴,有的時候,卻是子憑母貴。那三皇子的母親現今在何處?縱然生了皇子又如何?

    再看那楊淑妃,款款地抿著佳釀,享受地眯起眼睛,好似渾不在意,過了一會,才回了官家一句:“妾才飲了兩杯,算不得貪杯。”這般嬌寵,何人能比?

    偏生官家一點氣都沒有,還叫人送了羹湯,關照道:“喝些去去酒,不然待會得頭痛了。”

    潘貴妃差點把一雙護甲給掐斷,面上卻只能溫柔地笑著。見太醫到,連忙關切地看了過去,見羅秀白著一張小臉,十分虛弱的模樣,眼角餘光再掃到楊茹毫無笑意的臉,心中終於得得意了一些。等到這羅秀有了孩子,看你這前主子還能舒坦到哪裡去?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顧不得滿頭的汗,太醫在太后期待的目光中硬著頭皮說道:“羅才人是胃寒引起的反胃,喝幾貼藥就好了……”這宮裡最叫人頭痛的就是此類病症了,和懷孕相差不離的反應,噁心,反酸,吃不下東西,偏偏結果卻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一個叫人喜,一個叫人悲。

    果然,太醫的話一出口,大殿裡就安靜地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半響後,才聽到皇后出來打圓場:“既然如此,還請太醫為羅才人開藥。”約莫是這結果真是合了她的心意,皇后說話也帶了三分真心的體貼。這太子沒有同齡的兄弟姐妹,自然是她這輩子最得意的事。至於小兄弟嗎,能沒有就沒有吧,免得日後心煩。

    皇后話畢,大殿裡才恢復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安陽公主原本打算趁著好彩頭為兒女討一門好親事,如今看來卻不是好時機,連忙攜了子女告退。不過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官家對楊淑妃的寵愛看來不假,外面傳言倒也有幾分可靠。這楊家似乎還有幾個適婚的兒郎?

    而此刻的羅秀,卻是面如死灰地癱軟著,她覺得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鄙夷的,輕視的,甚至是同情的。她本就不像是那些采選入宮的宮妃,她出身貧寒,做了快十年的宮女,在二十三歲的時候才成為官家的才人。很多時候,她覺得那些伺候她的人看她的眼神也是蔑視的,他們看不起她這個和他們一樣奴才出身的主子,但是她何嘗又看得起他們?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這樣做有什麼錯?即使是她脫了衣服勾引的官家又如何?她只是想要獲得她想要的一切,用什麼手段又如何呢?

    強忍著面上撲天的尷尬和羞恥,羅秀跪下磕頭謝恩:“妾勞娘娘掛念,實在是慚愧……”

    既然不是懷孕,太后也就沒什麼心情了,但是這事也怪不得跪著那人,看著時辰差不多了,索性讓眾人都退下。李太妃的千秋宴上鬧了這麼一出,太后對李太妃很是愧疚,便拉著老姐妹的手連連絮叨。

    “這官家年紀也不小了,卻膝下依舊單薄……”太后擔憂地看著李太妃:“這可如何是好啊。”

    李太妃淡淡地笑了笑,安撫地拍了拍太后的手:“老姐姐,這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啊,還是莫要太操心的好。”

    聽了李太妃的話,太后只深深地歎了口氣,再也沒有說話。誰說不是呢,只是這心裡啊,無論孩子年紀再大,也總歸是娘心裡的小娃兒。只是如今這小娃兒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是天下之主,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了。

    皇帝自慈壽宮出來,便上了輦轎,皇后、潘貴妃、楊茹都恭敬地站著,等著他先行。

    皇帝看著低頭站在皇后和潘貴妃身後的小丫頭,想要伸手拉著她一起走的念頭一閃而過,但是想著這場合,又看到潘貴妃,只能乾咳了一聲,開口道:“朕還有些政事要處理,皇后你們就先回去休息吧。”

    皇后溫婉地點了點頭,體貼周到地囑咐了一句:“官家也顧念著自己的身體,莫要太操勞了。”

    皇帝點了點頭,常福便喊了‘起轎’。

    “官家,今日的綠頭牌……”延福殿裡,至亥時,常福恭敬地垂著手進來。

    皇帝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擺了擺手:“下去吧。”

    “是。”常福躬身退下,心裡一點也沒有覺得奇怪。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官家就很少翻牌子,這昭純宮楊淑妃的牌子甚至是直接撤了下去,可這卻不是失寵的預兆!官家心裡,怕是覺得把淑妃的牌子和別人的放一起,都是辱沒了她吧?常福心裡有數,這官家只要去了別的宮或是翻了別的牌子,這接下來幾日一定是以政事繁忙的藉口一個人宿在延福殿的。這以前哪有這習慣啊?還不是在這楊淑妃進宮以後才有的啊?

    這宮裡的女人,比受寵,楊淑妃一定不是最盛的一個,想當年潘貴妃,還有十多年前的陳美人,那賞賜才是源源不斷,羨煞旁人。可是這論在官家心裡的分量,潘貴妃加上陳美人,怕是都沒有一個楊淑妃來得重要。

    那處處讓著,處處寵著,楊淑妃不樂意的,官家連一句訓斥的話也沒有的,那延福殿裡,掛著楊淑妃的畫兒,官家稀罕得跟什麼似的,幾次吩咐掃灑的宮人小心著,一點都不叫碰。

    “常福。”靜了半盞茶的功夫,皇帝忽然出聲,對著常福道:“將那江南進貢的五福檀香扇和羊脂碧色絲竹扇給淑妃送去。”

    常福‘哎’了一聲,這江南一共就進貢了五柄扇子,一柄太后,一柄皇后,一柄潘貴妃,剩下兩柄,全進了昭純宮。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又要羨煞多少人了啊。




楊家將35

   常福沒有料錯,這官家對昭純宮的恩賜,眼紅死了一群人。潘貴妃捏著手裡的翠霞紫藤扇,氣得臉色發白。她一柄,楊茹兩柄,還是最珍貴的兩柄,真是把那小蹄子當成心頭肉了?哼,馬上就讓他知道,他那心頭肉是個什麼貨色!

    很快就是七月初七,織女與牛郎鵲橋相會的日子,也是宮裡女人的大日子。一大早,楊茹去了福甯宮請安,出來時,潘貴妃難得一次直接無視了她,轉身就走。反倒是在她面前消失了很久的羅秀,規規矩矩地向她行禮,臉上露出卑微而討好的笑。

    楊茹一見她就心裡堵得慌,錯開步子就往前走,羅秀卻是沒顧得上尷尬,咬著牙跟上。快到昭純宮的地方,楊茹轉身,冷冷地勾著嘴角,看著羅秀道:“這羅才人是忘了自己住哪兒了?”

    羅秀漲紅了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道:“娘子,妾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和妾計較了……妾給您磕頭……”

    這些日子,她受夠了被人冷言冷語的日子了。人人都知道她是昭純宮裡出來的,也都知道楊淑妃對她是何態度,官家如此恩寵楊淑妃,想當然就能知道那些跟紅頂白的人會怎麼對她。即便是為了討好楊淑妃,也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

    如今她的吃穿用度,皆比不上她做宮人的時候,往常還有三個姐妹可以說說話,如今呢,妃嬪們看不起她,宮人……也只有身邊的連衣和莫香了,她們和她是舊識,曉得她的苦!

    連衣說得對,她要在這宮裡繼續待下去,那就只能去求楊淑妃,只要她在眾人面前說一句不和她計較了,她就能喘一口氣。等到日後她得了官家的寵愛,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便是她翻身的時候!

    所以她得忍著,楊淑妃說什麼她都得忍著,便是叫她跪著,叫她磕頭,叫她爬她都得認了!做了十年宮人,唯獨一個‘忍’字已經刻在她的心裡,為了日後的榮華富貴,尊榮地位,現在吃點苦、受點委屈,算得上什麼?

    楊茹看著趴在地上隱忍而微顫的單薄身影,頓時覺得自己就是那飛揚跋扈的佞妃。“你倒是說說,我與你計較過嗎?我是哪裡為難你了,叫你這麼覺著了?”楊茹輕笑出聲,白皙的小手撫著步搖,一身淺綠色的襦裙宮裝,站在那花叢邊,人比花嬌,花襯人美,便是最應這夏季的景色。

    既然覺得她欺負她了,那麼索性便落了實處唄,她楊茹可沒有被人冤枉的喜好。“我自問從沒為難過你,也沒發話叫人為難你,但是我要今兒就這麼放過你去了,外人不定以為我昭純宮就是好欺負的。”

    楊茹咯咯笑了起來,眼底盡是諷刺,附身在她耳邊冷聲道:“想要踏著我的肩膀往上爬,也得看你站的夠不夠穩。我今兒就是要了你的命,官家也不會說我一句,只是我也不愛髒了自己的手,你不是要請罪嗎?那便請著唄。”她直起身,作勢拍了拍裙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用正常的音量說道:“羅才人愛跪,就讓她跪著吧,咱們先走了。”

    楊茹身後的朝霞忍不住解氣地笑了出來:“娘子說的是,有些人啊,這膝蓋兒軟,就愛跪著,咱們也不能阻止,是不是啊?”

    錦繡拉了拉她,但是嘴角卻也翹起:“少說兩句,娘子該回去歇息了,快伺候著。”

    羅秀伏在地上,努力克制著,可是肩頭卻還是忍不住發抖。她恨,她們明明不過是小小宮人,卻敢這樣嘲笑她。這仇,她記在心裡了!

    楊茹一行人回了昭純宮,大約是許久沒運動,最近總是有些氣虛,她這心情又被敗了,索性就進了書房,拿起筆抄起了經書。

    自從在太后千秋之時為她抄寫《金剛經》之後,楊茹便愛上了這項活動。練字可以讓人心靜,經文可以讓人安然,兩兩相加,心煩意亂的時候她就愛沉浸在抄經中。很多煩惱,可以在一字一句中慢慢地散去,放空心靈,甚至淨化心境。

    楊茹沒有想到,到了日落時分,羅秀竟然還對著昭純宮跪著。這份毅力,倒也叫她欽佩。只是,這樣的人也更加讓人忌憚,能忍,能扛,要不就是心計夠深沉,要不就是有非人的決心,無論是哪一點,都讓她提防。

    七夕晚上,皇后領著後妃們對月乞巧,御花園裡一片熱鬧,‘紅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看著這百花齊放的御花園,楊茹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看花還是看人。

    潘貴妃今兒穿了一襲銀紅色襦裙,上身是絳紫的褙子,手裡握著一柄掛墜仕女香扇,乍看之下,比那畫中的女子還要典雅幾分。而皇后則是大紅色宮裝,不改平日端莊,臉上的微笑在看到身旁來來往往的年輕宮妃,略微深了些。

    這喜慶的日子裡,大半的宮妃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無論平日受寵與否,這七夕卻是她們心目中數一數二的大日子,像天上的仙女兒求個心願,多少是個慰藉。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綠知這時候端著步子走了過來,附在皇后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皇后嘴角的笑意忽然頓了頓,目光不自主地往楊茹這兒瞟了瞟,甚有深意。

    楊茹見了,心裡嘀咕,面上卻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瞧著那一線千里的銀色長河。

    潘貴妃提步朝她走來,纖纖細指指著那銀河,笑著道:“妹妹,是否在羡慕那織女牛郎?”

    楊茹不解,臉上卻仍舊笑意吟吟,帕子捂著嘴角,假笑道:“貴妃莫非是這麼想的?牛郎織女有何可羡慕的?”潘貴妃挑眉,嬌笑道:“看妹妹這話說的,牛郎織女每年起碼還能見一次面,這妹妹嘛……”接下去的話,她卻不再說了,眼神意味深長地看著楊茹,眼中的得意一閃而過。

    楊茹漸漸斂了眉,嘴角的笑意止了去,心裡的不安卻開始瘋長。潘貴妃的這話,歧義太多,暗指她羡慕一年才能見一次面的牛郎和織女,這是哪來的道理?若是她心裡有心上人,說不定聽了這話就該心虛,只是她至今也沒遇到那個人,這話就說不通了。

    潘貴妃留下幾句是似而非的話便揚長而去,跪了一整天的羅秀卻強撐著顫巍巍的身子走到她身邊,一臉虛弱而膽怯的笑。

    懶得髒了自己的眼睛,楊茹轉身就走,身後的錦繡跟著嗤了一聲。這時,楊茹卻見皇后身邊的綠知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後,恭敬而不失強勢地對她說道:“乞巧後,皇后娘娘請淑妃娘娘于福甯宮一敘。”

    楊茹停住腳步,心裡越發不安,她的直覺一向很准,而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好像那即將落入落網的困獸,四周有無數雙窺視的眼睛,只等待她縱身跳進前面的陷阱。

    心跳加快,楊茹面上卻只能做出溫順樣,淺笑應道:“麻煩綠知姑姑了,妾知曉了。”待綠知離開,楊茹立馬低聲對錦繡說了一句:“去找官家,快。”

    錦繡一聽自家娘子如此鄭重的語氣,不敢耽擱,將手裡的宮燈交給一旁的春華,飛快地轉身,朝延福殿去。

    而乞巧結束,在其餘妃嬪都離開後,楊茹便舉步往福甯宮去。春華在身後小步緊跟,臉上也沒了剛才歡喜的笑容,轉而變成緊張忐忑。

    到了福甯宮,皇后端坐在上首,潘貴妃、賢妃、德妃分別坐在左右,四周除了綠知,並沒有別的伺候的下人。

    見楊茹到了,皇后放下手中茶盞,輕輕地歎了口氣。

    潘貴妃看了楊茹一眼,開口,話裡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妹妹啊,官家與皇后娘娘待你都不薄,你何至於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呢?”

    一聽這話,再聯繫先前潘貴妃的話,楊茹算是知道她給她下的是什麼絆子了。這女人可真夠可以的,總能拿捏住她最要命的七寸。不守婦道這頂帽子一扣下來,就算皇帝之前再怎麼稀罕她,恐怕也不能再容忍她的存在,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費工夫?楊家,豈不是還得等死?

    這次,就算死也不能認這罪名!

    楊茹面上露出得體的微笑,雙眼無辜地看向皇后,福身道:“妾實在不知道潘貴妃所言何事。”

    皇后重重地歎了口氣,看了潘貴妃一眼,又看了楊茹一眼,恨鐵不成鋼道:“楊淑妃,這宮裡多少姐妹,官家獨寵你一個,你為何還不知足?”

    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重了。楊茹心裡明白,這回等著她的絕不是小打小鬧,皇后將潘貴妃、賢妃、德妃一起叫來,恐怕是為了避免一個人承擔責任。這架勢,是要先行將她定罪,便是皇帝來得及趕來,也萬沒有為了一個妃子將皇后和其餘三位妃子問罪的道理。




楊家將36

   皇后對著綠知使了個眼色,綠知點頭,從袖口中拿出一方絲帕。

    皇后拿過絲帕,沉重地看了楊茹一眼,遞了過去:“你自己看看吧。”

    潘貴妃捂嘴笑道:“妹妹這是故作糊塗了,你親手寫的字,親自畫的畫,難道還有不認識的道理?”

    楊茹看著那一方畫著鴛鴦的絲帕,心裡咯噔一下。上面有幾句話,曖昧至極。“贈鈞郎:深宮獨守,殷殷候待,天上人間無處見。牛郎織女尚相逢,心扉痛,經年期盼,唯爾兮。繁星亂,鵲飛起,橋起銀河兩岸。今人悵,望空淚飛不斷,盼君念。”後面署了一個字:茹。

    這鈞郎是誰她不知道,這茹,卻是直指她。這一首詞,分明是有情人不得相見的哀怨和思念,暗示她和宮外男人有情暗通啊!

    楊茹眉眼緊蹙,僵立當場,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再抬頭,臉上卻是被誣陷的憤怒和氣憤。

    “回皇后娘娘的話,這方絲帕,不是妾的。”楊茹紅著眼,語氣卻十分堅定。

    “哦?”皇后做疑惑狀。

    一直不做聲的賢妃忽然輕輕道:“雖然妾也願意相信淑妃妹妹的清白,只是這方帕子是從你昭純宮的宮人身上搜來的,她也親口承認了,是你讓她送到宮門口去的。”

    德妃接話道:“這人證物證俱在,即便我們想要相信妹妹你的清白,恐……”

    楊茹淺勾著唇,心裡冷笑。這是打算不顧前嫌擰成一股繩子將她拉下馬了。看樣子,她還是真的招人恨啊。

    這要是有一絲的遲疑,就該萬劫不復了。楊茹提起所有精神,仔細地又打量了上面的畫和字,片刻後拎起那一方絲帕,目光澄澈:“這字,與妾的七分模樣,但是還是有些不同,還請娘娘明辨。”

    “至於那宮人,還請娘娘問個明白,到底是不是妾親自‘交給’她的。”

    聽楊茹這話,潘貴妃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話,換了是誰,誰會輕而易舉地就認了罪名?而且……”她拖長了聲音,古怪道:“妹妹這麼鎮定,怕是知道事情敗露後那宮人早就畏罪自殺了吧。”

    楊茹暗吸一口氣,垂下眸子,心裡明白,這次無論是誰在背後嫁禍她,其餘幾個也都是打算落井下石了,她們這次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了,不將她置於死地,是絕對不會死心了的。

    “妾實在是不知情。不知這宮人,是何人?”她自認為昭純宮已經是鐵桶般堅固,卻沒想到還是被人撬了邊,這人,怕是計畫很久了吧。

    皇后淡淡開口:“這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妹妹還是趕緊交代了吧,我們也好為你求情,求官家從輕發落。”

    潘貴妃緊著道:“皇后娘娘說的是,這鈞郎,不知是何人?竟然敢……”給官家戴綠帽子?餘下的話,她不用說出口,在場的人也都心知肚明。

    楊茹深吸了一口氣,‘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仰起頭,臉上卻是毫不服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后沉沉地凝視了她一眼,眼底亮得莫名:“這事本該交給宮正處理,只是事關淑妃名譽,這才打算私底下處置,如今淑妃既不肯認罪,看樣子只能交給宮正了。”

    楊茹聽見潘貴妃故作焦急的聲音:“妹妹,還是趕緊認了吧,免得受那皮肉之苦了。只羨鴛鴦不羨仙,妹妹的心思……真是……哎。”

    賢妃也勸道:“是啊,妹妹細皮嫩肉的,哪裡受得了那牢獄之災?”這交給宮正處置的宮妃、宮人,哪個能一身整肉地出來?

    這要認了罪,就不是受點傷的事了。楊茹咬緊牙關,直挺挺地跪著,目光卻清澈堅定,看的潘貴妃心中逐漸焦躁起來,若是這次還不能把這楊茹扳倒,日後讓她翻了身,又是一場你死我活!

    這般想著,潘貴妃便連忙道:“事事都講究個人證物證,這物證已經在此了,那送信的宮人雖然死了,人證卻還有。”說著,她便對著皇后道:“娘娘,您顧念淑妃妹妹,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

    皇后點了點頭,對著綠知道:“去把羅才人喊進來吧。”

    楊茹終於把所有的線索都連了起來。這羅秀今日忽然來糾纏,還在昭純宮門口跪了一日,怕就是為了做這‘目擊證人’吧!

    果然,在羅秀進來後,便結結巴巴地說了她今日‘親眼見到的事情’。

    “妾親眼見到那死去的宮人往袖子裡塞了塊帕子,但是是不是娘娘手裡這塊卻是不知……”這話說的三分真,三分假,三分不確定,效果卻是最好。若是她一口咬定那塊帕子是楊茹親自交給那小宮人的,反倒疑點重重,楊茹為何會叫一個掃灑的三等宮人去送信?她又是如何在昭純宮外見到這麼私密的場景?

    有點判斷力的人都不會相信的。但是羅秀如今這麼說,卻是叫人信了個八分。她又不是一來就亂咬人,說的只是最簡單的見聞,這般才叫人生出無限的遐想來。

    叫三等宮人而不是心腹丫鬟,莫不是為了避人耳目?連楊茹都忍不住這麼想了,更不要說別人了!眼前一黑,楊茹忽然覺得小腹墜痛,那塊帕子明顯不是她的,卻有人模仿她的筆跡,那宮人又死無對證,現在就是任她們說了!

    “而且……”羅秀又弱弱地道:“那鴛鴦,也是出自淑妃的手筆……妾以前伺候淑妃娘娘,十分熟悉……”

    這話實在是荒唐!楊茹直覺想要辯解,卻忽的覺得哪裡不對。她確實從來沒讓羅秀去書房伺候過,她也不曾畫過鴛鴦,她哪裡知道這鴛鴦是出自她筆下?睜著眼說瞎話,說的就是她們。但是她就算解釋了,有誰相信?

    羅秀曾是她身邊大宮人,這是事實,誰會信她不曾進過她的書房?即便有錦繡她們作證,也沒有人會信,誰叫她們是她帶來的心腹!楊茹心中焦躁不安,緊握的手心漸漸滲出汗水,這一戰,艱險萬分。

    錦繡去了已經很久了,為何他還不來?楊茹深知,如今能救她的,只有他了。她只能寄希望于這個男人對她的瞭解了,但願他還記得那些她只在他面前表露的小習慣。如若不然……呵呵,大概連一死都還不了她的清白了吧,楊家,必然會被牽連。

    站在宮殿外等候的春華見到錦繡帶著皇帝來,連忙‘噗通’一聲跪倒,磕頭急聲道:“求官家救救我家娘子!”看不到殿內的動靜,但是那緊張的氣氛卻已經讓春華意識到事情不妙。

    皇帝沉著臉,一步也沒有停留,快步走進福甯宮正殿。“官家駕到!”福寧殿外內侍宮人都被打發走了,常福便親自嚎了一嗓子。

    聽到皇帝到來的消息,楊茹心裡一松,皇后幾人卻是心情不一。這一聽到消息就來了,還真是放在心裡了啊。但是一想到能在官家面前叫她認罪,又讓她們有些迫不及待。

    皇帝走進大殿,只見那小女子的背影,腰杆挺得直直地跪在地上,而皇后、潘貴妃、賢妃和德妃見到他,則是匆忙起身行禮。

    “免禮。”皇帝沒看她們,只是快步走上前,坐到方才皇后的位置,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被無視了個徹底,臉上強撐著笑容,款款道:“官家,這事……還是由您來處置吧。”說著,便叫綠知去取楊茹手中的絲帕。

    楊茹抬頭看了他一眼,才抬手遞上絲巾。“妾自認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官家的事,還請官家還妾一個清白。”說著,便磕下首去。

    皇帝並不發話,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皇后一臉的無奈和痛心,潘貴妃高高掛起,賢妃和德妃沉默著,而那羅秀,則是伏在地上,若是不注意,根本不會看到她。

    事情的發展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皇后這般架勢,恐怕不是小事。低頭看了手裡的絲帕,皇帝忽的目眥欲裂,狠狠地瞪著那絲帕上的畫與字。鈞郎……皇帝腦海中忽然跳出了楊業身邊那副將的影子,那名姓張名鈞的年輕人,年紀輕輕卻已經戰功赫赫,似乎……至今未婚。皇帝拿著絲帕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十分不敢相信自己寵愛的女人竟然會和別的男人做出這樣的事。

    潘貴妃看到皇帝的表現,終於有了揚眉吐氣之感,抓準時機說話,想要再加一把火。她很是可惜地對著楊茹說道:“淑妃妹妹,你何必呢?官家待你這般好,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對不起官家的事呢?”

    楊茹真是佩服這些女人的演技,一個個都好似有無數張面具。明明恨不得她去死,面上卻偏偏做出為她可惜的樣子。“妾不知道貴妃娘娘在說些甚麼,妾自問沒有做過有愧於心的事。”手心已經汗濕了,楊茹強裝鎮定地對上他冰冷而探究的眸子,不能慌,不能露出一點怯意,只要有一絲的猶豫,也許等著她和楊家的就是萬劫不復。

    空氣中好像彌漫著可怕的寂靜,時間好似凝固了一般,皇帝只看了她一眼,然後便垂眸看起那方絲帕。皇后站在一旁,輕輕地將茶盞放到他手邊,皇帝卻連看也沒有看一眼,整個人都好像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發自心底的怒氣,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沒有哪個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給自己戴綠帽子,更何況還是他掏心掏肺地對她好的那一個。那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士可殺不可辱,尤其是對於一個帝王來說。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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