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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官家太太的優適生活》作者:臧白【完結】

☆、第二十八章

趙芷涵順利與王仁約定了讀書一事,回去後無不是很得瑟地跟王子騰說了。王子騰很是詫異,也知自己這侄兒一向紈絝,誰人的話都不聽。如今是如何被趙芷涵說動的,他也很是好奇。要知道,趙芷涵與王仁那幾乎就是完全沒怎麼接觸過的,只是打了照面王仁隻請個安的關係。
    趙芷涵卻坐在床上,只笑著道:“你們這一家子,有誰真正關心過這些孩子?不過是好吃好喝好穿地養著,什麼時候談過心,說過話,好好教育過?任憑孩子長成什麼樣,都看孩子自己的造化。家教嚴些的,也就是日日看著讀書不叫出去鬼混了,這都不能叫家教。”
    王子騰這會子來了興趣,“那你說說,什麼才叫家教?”
    “就如同上回跟你說的一夫一妻制一般,你不是同樣理解不了,還是不說了。”趙芷涵說著就躺了下去,不想多費口舌探討兩個時代人的價值觀。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這三觀,哪是輕易就能合上的。現代那些結了婚處不到一塊兒的小夫妻,還不是吵著要分要離的。
    王子騰卻是側身用手撐著腦袋,看著趙芷涵道:“倒沒見過你這般事過便耍賴的,若我不能理解,怎麼會叫你放了那些姨娘出去?姨娘放出去了,這轉臉就不認賬了?”
    趙芷涵在被窩裡捏著自己的手指頭,佯作忘記了一般道:“這麼說來,好似是有這麼一回事。既然​​如此,那我便來跟你探討探討什麼叫家教。所謂的家教,那要講求平等和民主。民主家庭,你懂麼?”
    “民主家庭?不懂。”王子騰說著搖了一下頭。
    趙芷涵從被子裡鑽出來,也撐著腦袋,面對著王子騰把課本上背過的“人生而自由”等一系列大而空的思想,全盤說給王子騰聽了。她也不管王子騰聽不聽得懂,有些話從自己嘴裡出來的自己都聽不懂。說完趙芷涵就撩了王子騰一人在那愣愣地眨巴眼睛,自己裹被子睡去了。
    王子騰眨巴了眼睛眨了很久,這種新奇說法,亦或說過於大膽的想法,他……​​有些接受無能,在默默消化。
    只又隔了幾日,趙芷涵便在外面聘得了一位先生。等她再一次去看王仁的時候,身後還跟著王熙鳳和王熙儀,一併後面的幾個丫鬟手裡抱著好些書。王仁看一下子來了這麼些人,只樂起來了。不過,再見著各人手中都有書,腦子又一陣陣漲疼起來。
    趙芷涵帶著王熙鳳和王熙儀到屋裡,王仁才過來請安。王仁請安畢,趙芷涵又叫丫鬟放書收拾收拾書案筆墨之類。自己也跟過去指揮著,給仨孩子弄出三個讀書的位置來。
    鳳姐兒等趙芷涵忙去了,便到王仁面前道:“哥哥被禁得可還舒心?我只求了二叔,叫二叔關你一年呢。若輕易就放了你出來,不知你還要做出什麼事來。”
    “你還是我的親妹子不是?有這麼對親哥哥的麼?”聽言王仁瞪大了眼睛,看著王熙鳳。
    “你都沒惦記過親娘,還在意我這個親妹子?”鳳姐兒利齒回道,堵得王仁啞口無言,心裡自然也生出些羞愧自悔之意。
    對於王熙鳳跟自己和王熙儀很親近這事兒,趙芷涵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別看鳳姐兒小,再小也是個人精,自然看得出這個家她靠誰最得位置。上邊老太太吳氏疼她,再與當家的趙芷涵搞好嬸侄關係,她的日子怎麼都不會難過。也只有這樣,趙芷涵以後也才會盡心給她找個好婆家。
    趙芷涵沒讓這兄妹倆鬧起來,只招呼了王熙鳳道:“鳳丫頭過來,幫我擺放筆墨紙硯。待會先生就過來了,咱們快些弄好。”
    “誒。”鳳姐兒應著聲就跑了過去,王仁見了趙芷涵這架勢又擺書案又是說什麼先生的,也跟過去了問:“嬸子這是在做什麼?什麼先生要過來?”
    “哦,我給你找了先生,到家裡來教你讀書識字,寫詩作文。怕你一個人悶得慌,以後鳳丫頭和儀丫頭一塊兒讀書。等先生講完課走了之後,我再教你物理。”趙芷涵一邊忙著,一邊道。
    王仁撓了一下後腦,皺眉道:“嬸子,物理是個什麼東西?”
    “你別管它是個什麼東西,學了之後你就會做那會跳的木疙瘩了。到時候,你想送誰送誰。”
    “那我可以拿出去賣麼?”
    趙芷涵聽言一笑,正想說“你怎麼就這麼大點出息”,不過話沒出口,又覺得王仁這想法不錯。雖說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沒有仕途之心,心裡倒想著出去開個小舖子,多少讓人覺得沒出息一些。但是,一個人有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最正經的。
    於是,趙芷涵笑著道:“你要是想,倒沒什麼不可以。若是做大了,組織成流水線生產,僱些人給你打工,那也就是一筆大生意了。”
    王仁見趙芷涵沒有否定自己的想法,反而在原先自己的只言片語中增加了更為詳盡的內容。雖然……他聽不懂,但心裡卻是十分地開闊了起來,只湊到趙芷涵面前,“那嬸子再給我講講,什麼叫流水線生產,又有,怎麼才能做大?”
    趙芷涵又沒做過商人,哪裡知道怎麼把生意做大,這話不過是自己認知裡有那麼一點才說了。她正想著要怎麼跟王仁解釋流水線生產這事,便聽得丫鬟來報:“太太,先生到了。”
    “把先生領進來。”趙芷涵應了話,轉身又對王仁王熙鳳王熙儀交代了一番,自己便避到內屋去了。
    先生進來與三個孩子簡短相識了一下,就開始了自己的教學活動。這先生是個呆板的讀書人,因一直不得功名,又不願做些生意以及農活等,怀揣著一肚子的清高只能做先生了。他教三個孩子的,也不過就是四書五經。
    趙芷涵在屋內豎著耳朵聽了一陣,直想起自己的上學時光,昏昏欲睡就睡著了。她也不知先生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王熙鳳和王熙儀在她旁邊撓她癢癢,她才醒過來。鳳姐兒看著她,嬉笑著道:“太太,哥哥在外頭等你教他做木疙瘩呢。”
    “先生走了?”趙芷涵從床上坐起來,得知那先生走了便出來教王仁機械動力學裡面的一些基礎知識。不論學什麼,學知識總是枯燥的。趙芷涵只以為王仁學一些必定是會煩的,只沒想到,這居然真的是這小子一直不被發現的興趣所在。
    之後,趙芷涵又找了好些機械動力方面的書給王仁自己看,看不懂的自己再上去指導一番,王仁在這上面的成績突飛猛進。只是,他學四書五經的能力還是實在不怎麼樣,也沒有半點吟詩作對的天分。
    此後,趙芷涵總是掐準了時間,等教書先生走了自己再來院中教王仁東西。自王仁有了這個興趣愛好之後,倒收了不少心,只差整個人都鑽進去了。趙芷涵則有種“後繼有人”了的感覺,自己前世所學那一身的知識也算沒白費了。雖然自己沒搞出個什麼名堂,但真還保不齊王仁能搞些名堂出來。
    趙芷涵自認只能教王仁動力學方面,卻是實在不能教他雕刻,便又從外頭給他請了個雕刻師傅。有了雕刻師傅的手藝傳授,才能做出像樣的東西,而不是只是一個木疙瘩。
    王家的日子就這麼平穩下來,吳氏見得這般,病情也穩定了下來。日常還是吃藥,但不會有大的病症發作。王仁事後又去給她認錯道歉,又是百般發誓自己再不會像以前那麼混賬,也讓她把心放寬了不少。
    這一家子其樂融融的,酸的便只能是三房。趙芷涵自然沒有忘記三房李氏的存在,也是事事時時防著的。她不過是動用自己在內院的地位,限制了李氏活動範圍,讓諸多事情李氏都插不進手,自然也就下不了絆子。
    也因著這樣,李氏在王家就越發沒有存在感,心裡的積怨自然也就越多。她這種更年期似的狀態,沒怎麼擾到趙芷涵,倒是先把自己的院子裡搞得雞飛狗跳。王子勝也不大回家來,不是宿在書房就是宿在外頭。偶爾的,也會偷偷宿在自己妾室那裡。
    李氏這般幾乎是憋出了病,空房難守,在家裡又沒地位,心下各種抑鬱難平。找不到地方發洩,便全拿王子勝的姨娘發洩。打的打,罵的罵。側室就是正房養的雞鴨狗,被怎麼欺負也只能這般忍著,苦沒有地方可以去訴。
    只王子勝的妾室裡有一個叫夏姨娘的,身子有了孕,還未及找大夫診出脈,孩子先被李氏給打掉了。此前的打罵都是小事,這涉及到孩子便不是小事兒了。這事從李氏的房中鬧開,趙芷涵知道了,吳氏也知道了。
    一直不管李氏的吳氏此回終是發了話,把趙芷涵叫到身邊兒道:“這兒媳婦,真的不能要了。”
    趙芷涵微點了一下頭,明白她的意思。這兒媳婦不能要了,方法無非就是幾個:休掉送回娘家去、降等為妾室再為王子勝續弦、罪責太重直接送官衙里去。最後一個鬧到外面場上,太丟臉,也沒有誰家會這麼做。

☆、第二十九章

趙芷涵這邊得了話,便吩咐了丫鬟又轉到二門上找小廝去尋王子勝回來。這王子勝此時正於風月之地耍在興頭上,美酒美人左擁右抱。突地聞得家中老太太尋他,心中納罕,卻也沒敢耽擱,上馬帶著小廝就回了。
    到了府中,下馬進了二門直往吳氏房裡去。進屋請了安,才得知吳氏竟是叫他回來休妻。王子勝這廂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問何故,心裡卻是悄悄樂了。
    吳氏坐起了身子看著他道:“是你的媳婦,是何故你不知,倒來問我?你房里夏姨娘有身孕了。”王子勝聽言面上一喜,“老太太,這等子好事夏姨娘倒沒告訴我,我現在就去問問她,順便再問她一問。”
    吳氏叫住他,“不需看了,你那姨娘今早小產了。我叫你回來,只是為了休妻一事。你那媳婦可是尊大佛,咱這小家小戶的哪裡擱得住她。你快給她一封休書,趕緊叫她帶著嫁妝回娘家去。​​”
    王子勝一愣,這極喜到悲的,只弄得心頭又是憋屈又是惱恨,只罵了句“悍婦!”又道:“老太太的話我沒有不聽的道理,既然老太太發話了,我也不忍那悍婦了。忍了這麼些日子,沒見落著什麼好。兒子這就去,攆了那個悍婦出我王家。”
    王子勝恨恨地說罷就要走,吳氏又叫住他:“急匆匆做什麼?先把休書擬了再去,也別說我王家不容她,只告訴她她犯了七出之過我王家必是不能留她了。妒忌是小,無夫妻綱常也可算小,這做了害人之事定是不能原諒的。”
    “老太太說得極是,若不是老太太一直不張這嘴,我也不忍她這麼久。”王子勝說著,又去案邊挑了支筆沾墨寫了休書。寫罷湊過嘴去吹吹乾,疊了揣懷裡與吳氏說了一聲就往李氏院子去了。
    到了院門前,王子勝沒了往常的窩囊氣,只一腳把門踹開,拽足了氣勢衝進院子。丫鬟還來不及報“老爺回來了”,王子勝就已衝進了房裡。
    此時李氏正坐在床沿上,拿著細針一根根地往手裡的小人身上紮,嘴裡還念叨著什麼。她見王子勝突然闖了進來,忙把小人塞到被子下,起身來冷笑著道:“喲,你還知道回來?我只當你死外面了呢。不知大半月也未露面的三老爺突突回來有什麼事兒沒有?若是沒有,那還請您出去,看到你礙眼。”
    王子勝嘴角嗤了一下,一句話都懶得回,只突地上去一把拽了李氏髮髻把她甩了出去,自己就走去床邊翻那個小人。
    李氏“哎喲”一聲摔趴在地上,摔得不清,卻也顧不得自己的狼狽和身上的疼痛,​​猛地撲上去抱住王子勝的胳膊,“這房裡還有你什麼東西?有你什麼叫你好翻?我這滿屋子哪一樣東西不是我的,你哪來的資格亂動。”
    王子勝哪裡管她說什麼,一把掰掉她的手,轉身就又甩了她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指著她道:“你搞搞清楚,這闔家有一分一毫是你的?這裡是我王家,容你撒潑一陣子,真當這是你的地盤能容你撒潑一輩子。”
    李氏又是慘叫一聲,只覺被打得眼前閃白光。她緩了一下,也沒聽見王子勝說什麼,只耍了十二分的狠勁又跳起身來,“王子勝你個王八蛋你敢打我,我今天跟你拼了我跟你同歸於盡! ”
    王子勝把翻出來的貼了生辰八字的小人送到李氏面前,李氏撲到王子勝面前突然頓住了,也不再要與王子勝拼命,忙伸手就要去搶那小人。王子勝拿開小人避開李氏,盯著她:“今天我不止要打你,還要攆你滾蛋呢。”
    說著,王子勝就從懷裡掏出休書,抖落開掛在李氏眼前。李氏見是休書,氣焰猛地不似剛才。卻也不等王子勝有反應,一把拽了休書撕了個粉碎,一邊道:“我是你們王家八台大轎抬回來的,現在想一張紙就叫我走,門都沒有。”
    王子勝哪裡還理她,只吩咐丫鬟把她東西收拾了。李氏見王子勝是來真的,直把她往死路上逼,這時也真慌了,哪裡還有平時的母老虎架勢。也來不及整理她那早就王子勝揪散的髮髻,奪門而出就往吳氏院裡跑去。
    那邊趙芷涵早聽得王子勝回來了,拿著那個曾經李氏送的美人豆珠串來了吳氏房裡。在吳氏房裡稍坐了一陣,便見李氏跌跌撞撞頭髮凌亂地進了屋,撲到吳氏的腳塌上就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老太太,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吳氏凝了下神,低頭看著腳邊狼狽至極的吳氏。只見她頭髮散亂,臉上還有紅紅的掌印。吳氏只看了一陣,便慢慢閉上眼睛了氣定神閒道:“就不能安生一陣子麼?我這還在病中,哪有精力連夫妻吵架的事兒都管。”
    李氏還是哭,一邊哭得聲如雷響,一邊道:“這哪裡是夫妻吵架,王子勝他要休了我啊,老太太。這家裡,你不為我做主,還能有誰為我做主……”
    “混賬,王子勝也是你叫的麼?”吳氏突地睜開眼睛,厲聲道。這一聲說出來不怎麼樣,硬是把吳氏怔得愣住不哭了。她抬頭看了吳氏一陣,動了幾下嘴唇,也沒說出話。
    趙芷涵見李氏難堪,想著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不止叫王家人心惶亂,更是擾的吳氏不好。她只過來到吳氏椅子邊,彎腰拉起李氏,低聲道:“回去吧,給自己留點顏面。來了王家這麼久,想是實在沒這個緣分。”
    李氏只抱著吳氏的腿不起來,更是不聽趙芷涵說什麼。趙芷涵直起身子,便聽得丫鬟報:“三老爺來了。”丫鬟話音剛落,王子勝風風火火沖進了屋子,把那扎針的小人送到吳氏手裡,道:“老太太,你看她成日天都乾了些什麼好事。”
    趙芷涵湊頭去看了一下,不看還好,一看心裡驀地一驚,那生辰八字是原主的。吳氏接下來瞧了兩眼,把小人丟到自己腳邊,也就是李氏的面前,淡淡道:“還有多少這種事情?你是自己招,還是我來審?”
    李氏盯著那小人看了好一陣,然後抬起頭來看趙芷涵。趙芷涵站在她面前,把剛才帶過來的美人豆珠串的錦盒拿出來,開口道:“這珠子是妹妹送我的,要我原諒你以前不親近我,妹妹不知還記不記得。這珠子我沒戴過,今兒拿出來,只是想跟你說,這珠子有劇毒。”
    紅依拿了一個裝滿了螞蟻的罐子,到趙芷涵身邊。趙芷涵把錦盒打開,紅依把螞蟻盡數倒進盒子裡。螞蟻在美人豆上密密爬過,不一會便死了一堆,也只是在幾顆相捱的珠子周圍。想來,美人豆只是幾顆被破壞了表皮。
    李氏此時徹底蒙了,放開吳氏的腿坐在地上。趙芷涵彎腰把錦盒放到她面前,吳氏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向趙芷涵,趙芷涵只扶著她往里間裡去。把吳氏扶到里間,吳氏看著她道:“快些回去歇著,你肚子裡可有我王家骨肉。若是把自己累出些什麼,我唯你是問。”
    趙芷涵笑了一下,道:“老太太偏心,只擔心自己的孫子孫女,都不擔心我這做兒媳。”
    吳氏道:“孫兒在你肚子裡,不擔心你是擔心誰來?我自己歇會,你快回去吧。外面那些事兒,不關你的事,你也別管了。一家頭上一片天,誰管得了誰,讓勝兒自己管去吧。”趙芷涵應了,出去的時候正見得王子勝拉著李氏走了。
    李氏當天就被休了送回了娘家,嫁妝也是收了回去。趙芷涵也是鬆了口氣,這李氏留在王家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出些事。雖防著,也難有事事都防得住的。
    幾日下來,王家鬧哄哄的休妻時間也便慢慢平息了下來。王子勝續弦之事倒是需不著趙芷涵來管,趙芷涵也是恪守本分不過問與自己無關這事。
    隨著入冬,王府裡也開始添置新衣。王熙儀是個小孩子,長得快,家裡的針線婆子便來院裡給她量尺寸。趙芷涵自己坐在窗下抄佛經,也算是靜心的一種方式。懷孕後脾氣大了不少,不是件好事。
    那婆子進了趙芷涵的院子,只見得陳嬤嬤和秦嬤嬤在院子裡閒話。她上去與兩人打了招呼,只說:“你家太太呢?”
    “太太在屋裡呢,怎麼,你找她?”陳嬤嬤看著她道,並不站起身子。這婆子道:“倒不是找你家太太,我來找儀姑娘,給她量個尺寸回去好做冬衣。”
    秦嬤嬤見她來了是為了這事只拉她坐下,“這個倒不急,儀姐兒睡覺呢,等醒了再量不遲。”這婆子不客氣也就坐下了,和陳嬤嬤秦嬤嬤湊一桌子說起閒話來,只道:“哪能想你家太太能得如今地位,真是砸破腦袋也想不到。想以前那會,二太太多麼軟膩,只沒想到都是藏著呢。”
    陳嬤嬤只是笑,“虧得我當初沒跟去大太太房裡,你看看鬧得那些腌臢的事情。大太太人倒不懷,就是拉過人又沒主心骨地把事做錯了。 ”秦嬤嬤聽話拉了一下陳嬤嬤,“人都去了,現在還說這個做什麼?若不是那樣,哪有我們如今的日子?”

☆、第三十章

“也倒是這話,故去的人不說她,說那罪魁禍首李氏。人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李氏那樣的,也是遲早是要被休掉的。不知教唆大太太一起做了多少惡,在自己房裡那也是個母夜叉。你看三老爺被她壓的,在房裡竟連頭也抬起來。”陳嬤嬤說著又把話題從史氏身上又轉到李氏身上。
    針線婆子拍了下大腿道:“三老爺哪是怕著她,不過就是怕她那當了兵部尚書的老爹。原二老爺也就是個戶部的尚書,與李家又是姻親關係,斷是不好壞了這層關係親家轉仇家的。但那李氏也著實過分了些,如今二老爺又做了經營節度使,那老太太還能容得那李氏在咱們家興風作浪?別看老太太什麼事兒都不管,那可是什麼事兒都在自己心裡衡量著呢。這家裡,還有什麼事是真的能逃過老太太那對眼睛的?”
    說到這,針線婆子突然壓低了聲音,往秦嬤嬤和陳嬤嬤面前湊了湊道:“就連大太太和三老爺那事,老太太都是知道的。老太太不管不說,不過是怕事情弄得面上太難看,王家被人視作笑話。大太太這去了,才是最好的收場。總歸,人走了這事都沒被捅出來。如今再有人捅出來,那也是拿故去人當槍使的嫌疑更大些。”
    陳嬤嬤和秦嬤嬤也是同意針線婆子的話,聽著便不住點頭。這邊說完,針線婆子卻也不把頭縮回去,繼續道:“咱們王家近來又會出件大喜事了,想是你們還不知道呢吧?”
    “既是喜事,就快些說來聽聽,好叫我們都高興高興。”陳嬤嬤和秦嬤嬤亮著眼睛齊聲道。
    針線婆子清了下嗓子道:“我聽說賈家大房那扶正的姨娘,如今病重已是不能下地了。也只是生了個叫迎春的閨女,便沒別的所出。都說那姨娘是沒救了,好不了了。如今,後院掌家的已經是咱們家嫁過去的二太太了。那賈家大老爺又是行為舉止不得賈老太太心的,成日天在外面吃喝玩樂,傷天害理的事兒也做了不少。就不講別的,實在是好色得緊,見著有幾分姿色的就要往房裡收。賈老太太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眼不見為淨。你們瞧著吧,那賈家遲早是二房的。二房一當家,咱們王家與賈家那不是又近上了好幾分嗎?能不算好事?”
    陳嬤嬤和秦嬤嬤聽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針線婆子道:“照這麼說,確也是喜事一件了。只是你知道得倒是真多,都從哪聽的這些事?這都是人家深院裡的事兒,怎麼就傳到了你的耳朵裡?”
    針線婆子得意笑了一下,“我自是有那個能跟我嘮這些的人,這些事咱們也管不著,不過就是閒來說說罷了。”說罷並不細說自己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只等王熙儀醒了,給王熙儀量了衣服尺寸就去了。
    王熙儀那邊醒了午覺,穿戴好了便鑽進趙芷涵房裡膩了一陣子,話頭繞來繞去就是不想去上課。趙芷涵只擱了筆看她,只等她把自己不想上課的話準確說了,趙芷涵才應了她。準了不去上課後,王熙儀又緊跟著跟她說了搬去吳氏院裡去住的事情。
    趙芷涵看了看王熙儀,想著雖說女孩子放在一起養著熱鬧些,但如今吳氏早已不似從前身子硬朗,身子總是好好壞壞的,帶著這倆孩子住著難免有心無力照顧不來。
    因而,趙芷涵便對王熙儀道:“不如叫你鳳姐姐搬來咱們院子裡住,也讓老太太清靜些。你們時常去看看老太太,這樣既不擾到老太太,又不至叫她一個人呆著太無趣,豈不好?”
    王熙儀想了一下,“那我去跟鳳姐姐說,叫她今晚就搬過來。”說完就一溜煙跑了,趙芷涵便又拿起筆來抄佛經。
    王熙儀風風火火跑出院子,就往吳氏院子跑去。卻是剛跑到半路,便與恰好過來找她的王熙鳳撞了個滿懷。王熙儀被撞得有些疼,忙地抱住腦門,笑著道:“鳳姐姐,太太同意了,叫你今兒就搬到咱們院子裡,和我一起住。”
    鳳姐兒一笑道:“這個好,咱們晚上便可以說悄悄話了,我這會子就回去叫她們收拾。”說著就帶著王熙儀和一眾丫鬟婆子回去收拾東西去了。
    趙芷涵也去跟吳氏說了這事,吳氏應了,鳳姐兒才搬去趙芷涵的院子裡。此後兩個小姐妹互相伴著,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讀書識字,形影不離,感情好得跟一個人一樣。
    趙芷涵挺著微凸的肚子,安頓好了鳳姐兒和王熙儀,便等著王子騰回來。這一晚王子騰回來得頗晚,他一進屋,趙芷涵就眼尖地瞧見了王子騰臉上有傷。王子騰還有意遮掩,只梳洗完,坐到床沿上,就​​怎麼都遮不住了。
    趙芷涵把眼睛湊得很近,故意伸手按了一下,“怎麼弄的?”
    王子騰疼得嘶嘶抽氣,抬手拍了趙芷涵的手背,“怎麼知道受了傷還下這麼重的手?”
    “你不是不想我看不出來麼?我當然要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受傷了,你說是不?”趙芷涵還是盯著他,臉上沒有表情,“快說,這傷是怎麼來的?今兒去哪鬼混了?”
    王子騰打馬虎眼道:“今兒文武百官結集了去郊外圍獵,不小心摔下馬了。誰知別的地方沒傷,竟傷到臉了。我去看了大夫,叫他幫我醫好了,叫人看不出來。他還騙我說已經看不出來了,哪知剛坐下來就被你看出來了,你說這大夫是不是庸醫?我正想著,明兒一定要把看病的銀子要回來。”
    趙芷涵見他說得越是不正經心裡就越懷疑,繼而抬手一把抓住王子騰的衣襟,猛地扯了個大開。衣襟一扯開,打眼就看到了他左肩上的傷。傷口上已經上了藥,用布包紮好。王子騰沒想到她來這招,被看了傷口,只好忙又扯著衣襟把衣服穿好解釋道:“這個也是不小心傷到的。”
    趙芷涵只是看著他,半晌沒說話,後來只問:“什麼傷?”王子騰見打哈哈打不過去了,只好老實交代道:“箭傷。”
    “仁兒都乖乖在家讀書了,你這個做二叔的倒是開始去外面惹事了,真是稀奇。”趙芷涵說著,就側著身子躺下了。王子騰也在她身後躺下,因為肩頭有傷,也不敢動太大,只單手輕輕把她圈進懷裡,在她耳邊道:“叫你擔心了,是我的錯。”
    趙芷涵輕出了口氣,把王子騰的手抓進手裡,開口道:“官場的事我不懂,也不能幫到你些什麼。只是要告訴你,你背後是咱們這一個家。你凡事都要小心,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為了一些看不見的權勢,用盡心機,不得所需反而陷自己於艱難境地。”
    王子騰反手把趙芷涵的手握在手心,“今天的事是個意外,我跟你保證,今後一定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不論官場如何黑暗,我都會為了你和我們的孩子處處小心不留把柄。”
    趙芷涵見他這麼說,心下滿意,就閉上眼睡了。次日等王子騰一走,她便找了王子騰身邊的小廝,細細問了昨天的事情。問下來才知道,王子騰那不是什麼意外受傷,而是有人有意為之。
    傷王子騰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氏的父親,兵部尚書李青。這李家與王家原是姻親,自李氏被休送回李家,李家丟了大顏面之後,便與王家成了對峙雙方。也就沒幾日的功夫,李青就入了仇都尉忠順王爺那一撥的政/治派別中去了。
    昨兒郊外圍獵,李青為泄私憤,才會朝王子騰出箭。說起來是說失手,倒也不能怪他什麼。回來後王子騰又不願趙芷涵太過擔心,影響了肚子裡的孩子,才瞞了的。哪知,一下子就被趙芷涵識破了。
    卻說之後在趙芷涵的照料下,王子騰肩上的傷過了些日子也慢慢痊癒。只每晚趙芷涵拉下他的寢衣幫他上藥時,王子騰都會一邊因為傷口的疼痛嘶嘶抽氣,一邊又要壓著趙芷涵手指在他背上撫擦過留下的撩/撥觸感。
    有幾次,王子騰已經把趙芷涵壓在了身下,直拉了衣服,最後摸到她肚子時又忍住了。趙芷涵見他忍得實在辛苦,便壓著心底的羞恥感去用手幫他。於是,晚上帷帳內,不時就會成為兩人最難捱的時光。
    此後,隨著時間推移,趙芷涵的肚子越發鼓起來。她時常找大夫來看,胎兒和自己的身子都甚好。只是她一邊又要管著家中諸多瑣事,便有些心力不夠。
    鳳姐兒倒是小小的就對這些事兒感興趣,不論是趙芷涵放月錢還是做什麼她都跟著看著學著。又因識了些字,鳳姐兒也跟著學起了看賬本,管家的事務趙芷涵也就一一都教給她了。鳳姐兒也是很乖,幫著趙芷涵稍稍分擔一些些,不見有其他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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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只說這一日,鳳姐兒跟著趙芷涵又去放了這個月的月錢。事後,趙芷涵有些累便遣了房中丫鬟要自己呆著歇會。紅依扶她去床上,見她一日懶怠過一日,只道:“太太也該少操些心了,這個時候,好好養著身子要緊。”
    趙芷涵抓著紅依的手坐到床沿上道:“我還好,最近卻是勞苦你了,凡事都要你替我把握著。”
    “太太說的這是哪裡話,我幫著你那不是我應該的麼?”紅依站在趙芷涵面前,又道:“太太快歇著吧,有事兒只管叫我,我在外面守著。 ”
    趙芷涵點頭,繼而才見得一直在房裡沒走。她看向鳳姐兒,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扶著她的肩頭道:“鳳丫頭,你有什麼事兒?”
    鳳姐兒一笑,“我看太太也累了,要不我改明兒來跟您說,今兒您先歇著吧。”
    趙芷涵見這孩子難得有事找自己,便也沒讓她走,繼續道:“聽幾句話的功夫,能礙什麼事兒?你有什麼事且說出來便是,若是有什麼事兒要嬸子幫忙的,嬸子幫你就是,也不過就是發個話的事情。”
    鳳姐兒見趙芷涵這麼說,也就不客氣了,往她面前又站了站道:“太太,我娘還在那會,房裡有一個丫頭跟我關係甚好。我娘去後,那丫頭就被配到了廚房裡做粗活。今兒大清早她來找了我,說是想來太太院子裡,掃地除草掃水的都不打緊,只是能與我近些就行。我來問太太,這事能準麼?”
    趙芷涵看著她,“這丫頭叫什麼名字?你想做她這個人情兒,幫她一幫,嬸子沒有不幫你的道理。只明日你先把人帶來給我瞧瞧,我見了她,與她說些話,再做決定叫她來我院子裡做什麼。”
    “誒。”鳳姐兒笑彎著眼,一臉明亮,又道:“那我就不擾太太歇著了,我先去告訴那丫頭,叫她明兒來見太太。”說完,就滿臉高興地出了趙芷涵的房門。
    趙芷涵看著她出去,微出了口氣,然後回了頭來看著紅依道:“紅依,你跟著鳳丫頭去,看她去見哪個丫鬟。你也別叫她瞧見了你,悄悄跟著就是。看到什麼,回來告訴我。”
    “誒。”紅依不知趙芷涵要做什麼,心裡微疑卻也不問就按著吩咐去了。她悄悄跟著鳳姐兒到了廚房,躲在一顆常青樹後見她找了一個粗衫雙髻的丫頭。兩人低頭說了幾句,就避到僻靜處去了。
    紅依依舊悄著步子跟過去,躲在較近的一顆常青樹後傾著耳朵,便聽得雙髻丫鬟道:“姑娘,這裡是五兩銀子,您先收下。等明兒見了太太,我進了太太院子,再把剩下的五兩算給您。現今我也只能給您這麼多了,這是我攢的全部的家當,再想多也沒有了。”
    鳳姐兒接下了銀子,只道:“我知道你也是沒錢的,只要你把那五兩也補給我也就夠了,也不枉我在太太面前幫你說這個情。若不是我替你說這麼一句,你只怕都得在這廚房裡窩著,哪裡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只有一事,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許有別人知道的。”
    這丫鬟見事成了大半,沒有不應的。鳳姐兒又交代了幾句道:“你可記住我的話,我這就回去了。”說罷,便把銀子揣懷裡,端著樣子走了。紅依鬆開手裡壓著的常青樹枝條,眉心擰了一下便也轉身回去了。
    趙芷涵歪在榻上歇了一會有些回了神,見紅依進了屋,也就爬了起來。紅依忙過去她床邊扶她,把她扶坐起來靠著床頭。趙芷涵抬手順了一下鬢角,看向紅依道:“怎麼樣?看到什麼沒有?”
    紅依坐到床沿上,“太太,這事兒我也不知該說不該說。”
    “我都叫你跟去了,還有什麼事兒是不該說不能說的?甭管什麼事,你照實說出來便是。”
    紅依抿了一下唇,開口道:“別的我也不敢瞎說什麼,我只瞧見,那丫頭給了姑娘五兩銀子。又說,事成之後,再給五兩。”
    趙芷涵聽言,蹙了一下眉,出聲道:“像是鳳丫頭做的事兒,只是沒想到她這小小的年紀就懂周旋這些,也難為她了,學得這麼精明。”
    “那丫鬟,明兒太太見還是不見?這事兒處理不好,只怕對姑娘不好。”紅依看著趙芷涵。
    “這丫頭自是要見的,這事兒不能這麼算了。既被逮著了,咱們就要叫鳳丫頭記住這個教訓,也叫咱們府上的下人也記住,行賄帶壞孩子這事兒堅決不容存在。”趙芷涵沉聲道。
    這鳳姐兒收錢的事被她知道了,那還能容著這事不見光一直叫鳳姐兒得意下去?這種事情都是一回生兩回熟,做多了便覺得是常事兒了,哪裡還會覺得不妥。從小就沒別人告訴過鳳姐兒這事不可做,所以才會有了十幾年後那個什麼事都敢做的鳳辣子。
    次日,那廚房裡的丫鬟挺早就收拾了一番來趙芷涵院外等著了。只等鳳姐兒出來,帶了她,她才進去見了趙芷涵。趙芷涵坐在炕上,等著這丫鬟進了屋,請了安,便看著這丫鬟出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先前是在大太太房裡服侍的?”
    “是,太太。奴才叫銀雪,如今在廚房裡做事。”
    趙芷涵給她賜了杯茶,又道:“怎麼?在廚房做事不好麼?鳳丫頭跟我說,你給了她錢,叫她給你求個情,讓你到我院子裡來,是麼?”
    這丫頭一聽趙芷涵把實情都說出來了,雖聽不出趙芷涵語氣裡有什麼別樣的意思,但心裡覺出了不好,只把目光轉向了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鳳姐兒,卻不說話。趙芷涵順著這丫鬟的目光,也看向鳳姐兒。
    鳳姐兒在這兩人的目光注視下,身上早開始發涼了。她從椅子上蹭下來,忙去到趙芷涵面前笑著道:“太太從哪聽來的混話?我何時收了誰的錢了?幫她說情,不過是以前在院子裡熟一些,與錢是沒有關係的。”
    趙芷涵不說話,把目光從鳳姐兒身上移到那丫鬟身上,冷著聲音道:“你說,你給了大姑娘錢了沒有?昨兒給了五兩,今兒事成之後,再給五兩,有沒有半點冤枉你?”
    這丫鬟明顯聽出趙芷涵語氣裡的冷意了,又見趙芷涵已經知道了一切,忙“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一句話也不說。鳳姐兒也是嘴唇有些發白,卻還算鎮定,只站著不動。趙芷涵又看著鳳姐兒道:“鳳丫頭,你自己說,這事兒是誰的主意?”
    鳳姐兒到底還是小孩子,禁不住趙芷涵這麼唬,只低頭認了道:“太太,原是她來找的我,叫我幫她說上幾句話。我想著這事兒也是幾句話的小事兒,就答應了。然後想著從這事裡得些好處也是可以的,所以就……”
    趙芷涵盯著鳳姐兒,聲音裡的冷度減低,開口道:“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告訴嬸子,你這事兒做得對不對。”
    鳳姐兒交握的雙手扣著自己的大手指,慢慢抬起頭來,竊竊看著趙芷涵的眼睛。趙芷涵也是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告訴我,這事兒你做得對不對。”
    鳳姐兒咬了一下唇,就是不說話。趙芷涵也不再空問她,轉頭對紅依道:“找戒尺來。”
    鳳姐兒跟著王仁王熙儀讀過書,自然知道戒尺是什麼東西。聽到這倆字,臉色瞬間白了。她咬著的唇越來越緊,看著紅依去拿來了戒尺,就是不鬆口說話。趙芷涵接了戒尺,看著鳳姐兒道:“把手伸出來。”
    鳳姐兒咬唇搖頭,把手藏到身後。趙芷涵也不動身逼她,隻眼神嚴肅地盯著她,又是一字一句道:“鳳丫頭,我叫你把手伸出來。”
    鳳姐兒沒頂住趙芷涵的眼神攻勢,最後只得把手乖乖伸了出來。趙芷涵把她的指尖捏在手裡,把戒尺輕輕放到她手上,又問了一句:“鳳丫頭,這事兒你做得對不對?”鳳姐兒咬著唇還是不說話,趙芷涵手起尺落,清脆的“啪”地一聲響,也緊疼了旁邊人的心角。
    直打到第五下,鳳姐兒的手掌全紅了,她才掉下眼淚來,卻就是不開口認錯。趙芷涵看著她的樣子,心裡也是不忍居多。但是她若是現在收手,基本等於剛才打的五下也是白費了。於是,趙芷涵便狠著心打下去了。
    只打得掌間疼麻不已,鳳姐兒才鬆了口,哭出聲來道:“太太,我錯了,我不該收別人銀子做事。”
    趙芷涵手裡的戒尺停住,她看著鳳姐兒,開口道:“'從小偷針,長大偷金'一樣的道理,你懂不懂?你現在能為十兩銀子幫別人做這些不痛不癢的小事,習慣之後,為了千兩銀子害人性命也是有可能的。有人為你撐腰還好,若是沒有,你該怎麼收自己的場呢?”
    鳳姐兒聽了話,只是點頭,另一手握住被打的手的手腕。趙芷涵放開她的手,把戒尺放下,只見得那丫鬟已經被嚇得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了。趙芷涵看著她,開口道:“你說說,你還想進我院子麼?向一個小孩子行賄,好好的孩子都是被你們這種奴才慣壞了的。”

☆、第三十二章

這丫鬟哪裡還敢說話,只跪著連連給趙芷涵磕頭,稱說自己錯了。趙芷涵也懶怠見她,只叫鳳姐兒把收的五兩銀子還她。又罰了一頓板子和一年月錢,方讓她回去了。
    這丫鬟哪裡想到會發生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受了板子回去後一肚子委屈氣,見別人也用有色眼光瞧她,倒是再也沒敢生過別的心思。
    這種殺雞儆猴的戲碼,自然也給王家其他下人打了一個大大的警告。鳳姐兒不消說,每日間看著自己紅彤彤的手掌心,並伴著刺麻疼痛,也不敢再多生受賄之心。趙芷涵又叫王子騰弄來了朝廷律法,罰她抄了一個月的朝廷律法,也叫她大體記得了一些。
    每每趙芷涵在那抄佛經,鳳姐兒便會伴著在一旁抄律法。王熙儀則偷得這些日子不需去上課,喜得無可無可,到處瞎耍。幾日耍下來,又覺得有些無趣,便就看著趙芷涵和鳳姐兒抄東西。看累了,也就自動爬去趙芷涵床上睡了。
    趙芷涵懷孕之後就鮮少見王仁,更沒時間給他上課。只從王熙鳳王熙儀口中得知,王仁一直在琢磨趙芷涵給他的那些書本。同有,自己的雕刻技藝也是精益求精地不斷精進,刻出好些小玩意。
    王熙儀一日給趙芷涵帶回了一個王仁刻的全身人像,與趙芷涵長得實在太像,趙芷涵當場就樂了。當即,便叫了王仁來見自己。
    王仁是個幾乎沒進過趙芷涵院子的人,進了趙芷涵院子竟有些局促。趙芷涵拿著那小人在手裡,叫王仁坐下,看著他道:“這是你親手刻的?”
    王仁點頭,“是的,嬸子。嬸子有了身孕後就不大見了,想著也沒什麼好送給嬸子的,就刻了這個。原想著把這小人掏空,弄個機關叫她動的。看著太小不易成功,我便直接把小人送給嬸子了。”
    趙芷涵十分喜歡又囑咐王仁好好學習,不知王熙儀何時揉著眼睛爬下床的,迷迷糊糊道:“仁哥哥,先生不是被你辭了麼?怎麼還好好學習呢?”
    趙芷涵一聽愣了,看著王熙儀。王熙儀迷糊勁一過,猛地想起自己說錯話了。她嬉笑著,後退著步子,笑著道:“太太,仁哥哥鳳姐姐,你們聊,我出去洗漱一下。”說罷,轉身就跑了。
    趙芷涵把目光刷地轉向王仁,王仁默默看了一眼房頂,然後又把眼光轉向別的地方,就是不看趙芷涵。趙芷涵卻還是盯著他,聲音軟慈得很假地問王仁:“仁兒,先生被你辭了?”
    王仁終於看向了趙芷涵,語無倫次道:“嬸子,這個,那個,什麼……沒有啊!”
    “那儀丫頭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王仁正不知怎麼說,只聽得鳳姐兒在一旁道:“是教四書五經的那教書先生被辭了,教雕刻的那師傅還留著呢。”
    趙芷涵明白過來,這一家三兄妹,竟沒一個愛讀書的,還真像一家子的人。如今王熙鳳王熙儀也都識了些字,閱讀無障礙,卻也對詩詞歌賦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王熙鳳愛管家那一套,實則是愛地位。王熙儀,她還沒摸到她這閨女的真正喜好,就是個愛玩的毛孩子。
    趙芷涵看著王仁,也知道他雖沒讀書,但也沒無所事事像以前那般出去鬼混,而是一直在鑽研他喜好的機械方面的東西。她便也沒怪王仁,更不會打擊他的興趣所在。不過就是鼓勵一番,又閒說幾句,就讓他回去了。
    王熙儀跑出去一遭,見趙芷涵與王仁話完了,鳳姐兒也回了自己的房間,方才跑回來。她一回來就笑嘻嘻地蹭到趙芷涵懷裡,仰頭看著趙芷涵道:“太太,你累不累?”
    趙芷涵慢點了一下頭,王熙儀便又笑嘻嘻從她懷裡蹭下來扶著她往房間裡去。到了房裡坐到床沿上,王熙儀便摸著趙芷涵的肚子道:“太太,你一定要給我生個小弟弟,我好帶他玩。”
    “為什麼不是生個小妹妹?”趙芷涵眉眼有笑,看著她。
    王熙儀道:“太太這就不懂了,那女孩兒都金貴,不好瞎帶著玩鬧的。若是個男孩兒,沒有那個嬌貴氣,我才好跟他玩。”王熙儀的言辭把自己的“男兒本色”盡展無疑,這般和趙芷涵又閒說了一陣,方才又跑去玩了。
    卻說日子輾轉而過,便到了年下。趙芷涵肚子越大,行動不便,置辦年貨之事多半是紅依在操心。因著家裡又是新去了人的,也便沒置辦出新年喜氣。王仁和王熙鳳還在孝中,更是不好不顧這兩個孩子的心情。
    到了年初二,王夫人和薛姨媽回門,也是與往常走親戚一般。王夫人把賈珠賈元春和尚在襁褓的賈寶玉都帶了回來,薛姨媽則是帶了薛蟠與薛寶釵。這一齊都到,家里便覺得滿地都是孩子。
    趙芷涵也難抽出身照顧她們,只都自己照顧自己罷了。這一家子,最高興的莫過於是吳氏了。外孫外孫女這麼些人,又有孫子孫女,再加上趙芷涵肚子懷的那一個,看得吳氏不知有多樂。這冬日里身子老發的一些老毛病,這一日也一個沒犯。
    又有王仁弄了不少的小玩意,哄得弟弟妹妹們沒有不高興的,就連小孩子到一塊常有打鬧糾紛也少了不少。王仁和賈珠是仇家見面分外眼紅,王仁倒是不先找著賈珠說話,賈珠是個性格較溫的,先找著他說話把矛盾解了。
    避開這些孩子,不過就是趙芷涵與王夫人薛姨媽坐一屋說話。王夫人一邊瞧著趙芷涵的樣子,一邊對薛姨媽道:“我瞧著,二嫂子這胎定是個男孩兒。”
    “這個怎麼說?”趙芷涵倒是不知道她是有依據說的,還是憑空而講。薛姨媽也笑了一下,開口道:“我看著也像,都說要是生的男孩兒啊,那懷孕的時候人是不如懷孕之前水靈的。你看二嫂子這皮膚氣色,確實不如從前。 ”
    “對,就是這麼個說法。我懷珠兒和寶玉都是,只懷元春那會氣色才好,都說美得很。我看著嫂子這樣子,準是男孩沒錯了。”王夫人也附和道。
    趙芷涵對於生男生女這件事倒不是十分在意,畢竟重男輕女對孩子來說也是一種心靈殘害。若是生男自是很好的,畢竟這個社會所需如此。但是生個女孩兒,也不見得就要怎麼地不高興。自己得失心過重,對孩子來說不公平。
    說罷孩子這事兒,又說了些家常,三人說著就又說到了官場上的事情。薛姨媽因家在金陵,倒不知京城中的事情,只王夫人湊到趙芷涵面前道:“我聽說年前那會兵部尚書李青被二哥哥參了一本,連降了二級的官,是麼?”
    趙芷涵看了一眼王夫人,開口道:“這官場的事情,咱們婦道人家能知道什麼?你二哥哥回來也是不與我講的,我也是不能問的,便也不知其中事端。”
    王夫人輕拍了下大腿道:“嫂子你真是個實心眼的人,這雖說是外面場上的事情,那二哥哥不是你夫君麼?不管外面場的事情,難道也不關心自己的夫君?我可是聽說了,李青與二哥哥惱了是因為李氏被休的事情。為了報私仇,還在圍獵的時候傷過二哥哥。後來,在朝中也是事事針對二哥哥,找著由頭想叫二哥哥犯事被查處。只沒想到,卻是自己先被查處了。”
    薛姨媽不知其中之事,也是八卦心切,只問:“到底是什麼事,二哥哥參了他什麼,就叫他連降了兩級的官?”
    王夫人道:“我聽說是那李青受賄,因收了下屬的錢,所以包庇下屬。下屬犯了事的,都往他府上送東西,他就全壓下來了。更有甚者,家裡死了老子娘的,給了錢,他也就包庇下來,不讓上面知道。那小​​官也就逃過三年孝期,繼續留在任上,你說這是不是大逆不道?當今聖上那可是最重孝的,罰他降了兩級,算是輕的了。”
    薛姨媽嘆了口氣,偏了重點道:“這當官的,就不能藏著那麼些黑心,不知哪一日就被人撂下馬了。這種降級的倒不怎麼樣,有甚者被抄家的,全家無一人能逃得了。打得打殺得殺賣得賣的,那才是真慘。所以說,要么當個清官,不落把柄。要么就是權至巔峰,無人治得了。可是,又哪有那別人治不了的人呢。”
    趙芷涵低著頭只是不出聲,日後賈家被抄家,也就是薛姨媽嘴裡說的這種場景。死得死,賣得賣,沒有一個落得了個好下場。
    至於王子騰與李青的事情,她自己是知道的。王子騰能做到今天的官位,自然不是個官場上會手軟的人。李青暗算他,自己又落了那麼多把柄在別人手裡。王子騰不參他一本扳倒他,那才不是王子騰的作風。曾經是親家對他沒作為罷了,現在可是仇家。

☆、第三十三章

李青被查辦得算是一點兒也不虧的,只能說是罪有應得。只他為自己女兒被休之事並未真的出了那口氣,又落得了這般下場,心中自是憤恨更多。可王子騰官位坐得極穩,他也是陷害不能,只能把這氣悶收在心裡。
    而這邊趙芷涵三人說著話,不時便到了傍晚。王夫人不在家中多留,帶著三個孩子就去了。因著賈寶玉長得實在是水靈可愛,吳氏倒是狠狠地捨不得了一番,很是想把賈寶玉留下。王夫人自然不同意,最後還是帶回去了。薛姨媽因家在金陵,並未急著回去,而是在王家留了下來。
    只說如今王子騰官是越做越穩越做越大的,因著這個王夫人和薛姨媽對趙芷涵的態度那也和以前大不一樣。言辭之間盡是客氣與討好,不過就是想倚住這個權勢的靠山罷了。一個女人最可靠的,也就是娘家。
    隻大人間談孩子難免不談到姻親的事情,趙芷涵也是聽得出,若她生的是個男孩兒,薛姨媽是很想把薛寶釵嫁回王家的。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
    趙芷涵只說孩子還沒出生,不知是男是女云云,不應這話卻也不推。心裡想著,原來若是出現個比賈寶玉更好的選擇,薛姨媽還是不會盯著賈石頭那個主的。她要為薛寶釵選個好夫家,而不是好夫婿。
    薛姨媽在賈家住了幾天,便又帶著孩子回去了。走時薛蟠看上了王仁房裡的不少玩意兒,死活要帶回家去。王仁辛辛苦苦做的東西,怎麼會他要就讓拿走,只在屋裡就鬧了起來。薛蟠又小得多,最後招的大人偏心也多些,就把王仁房裡的東西拿走了大半。
    因著這事,王仁悶聲了好一陣子,在家不說不講。趙芷涵知道他心裡委屈,不過去他院裡,找他談了心說:“做哥哥的要讓著做弟弟的,不是麼?咱們管不到別人,只管得到自己,那麼自己放大度一些,這事兒豈不是他高興你高興的喜事?”
    “不問就取,不給生搶,這是哪家教出來的規矩?姑媽心慈不教他,老太太和太太也還偏心他,硬是叫他把我那些東西拿走了。那東西若是錢買的倒沒什麼,那是我費了多少功夫做的,就這麼被他拿去了。薛蟠那是個什麼樣的人,拿去了能撐得三天麼?一天不到就搗鼓壞了,他若是珍視的,我願意送他。就這幾天,在我屋裡就弄壞了好幾樣東西。太太,我心裡不舒服。”
    趙芷涵嘴角含笑,這麼一段時間下來,王仁確實變了好多。她看著王仁,只道:“你也知道蟠兒不是咱們家的孩子,而是你姑媽家的。他來咱們家,那就是親戚,咱們能不讓著他?我和老太太若是向著你,他們回去怎麼說我們呢?你又是個當哥哥的,這委屈便只能你受了。他若是咱們家的孩子,我必是對事不對人的,該教育就教育的。”
    王仁嘆了口氣,“罷了,那些東西我就當練手藝了。太太說的話有道理,我是大哥,理應讓著他。他不好是他的事兒,是姑媽沒教好。我也不該跟他計較,做與他一樣不懂事的事情,浪費了太太對我的管教之心。”
    趙芷涵臉上笑意從心,看著他道:“仁兒總算是長大了。”王仁嘿嘿一笑,被誇得臉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這般又過了些日子,趙芷涵離生產的日子也越來越近。王子騰在外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多半都是在家陪著趙芷涵。趙芷涵一邊感受著自己肚子裡的小生命,一邊心裡忐忑不斷增加,心情也逐漸抑鬱起來。
    最常有的表現就是,情緒一直很低落眉梢從不抬一下。平日里也開始丟三落四,總有種失魂落魄的症狀,同時,也是越來越懶怠出去活動,成日天就是窩在自己的房中,最多到院子裡曬曬太陽。
    王子騰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找了大夫也沒法子。趙芷涵則幽幽看著他,開口道:“我想我是得了產前憂鬱症了。”
    王子騰聽不懂,只道:“什麼叫產前憂鬱症?”
    趙芷涵還是看著他,“就是我這樣的,高興不起來。”
    “咱們就要有孩子了,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趙芷涵咬了一下唇,仰起臉,四十五角仰望天空,淡淡道:“據說生孩子是世間最疼的事情,不是還有人說生孩子就是走趟鬼門關麼?我若是進了那鬼門關出不來了……”
    趙芷涵還沒說完,就被王子騰摀住了嘴,道:“呸呸呸,你說什麼呢?神神叨叨的,這麼不吉利的話怎麼能說?咱又不是沒生過孩子,還怕什麼?”
    趙芷涵眼神平視,轉過頭來看著王子騰,眼淚“啪啪”地就掉下來了。王子騰見她突然又哭了,忙地伸手去幫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道:“這又是怎麼的了?一會憂鬱一會哭的。”
    趙芷涵一哭就​​委屈,一委屈就哽咽了,一邊哽咽非還要說話道:“老爺,我害怕。”
    “有我在呢,怕什麼啊?不就是生個孩子嘛,看把你嚇的。”王子騰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安慰她。
    趙芷涵卻還是哭,“我就是怕,萬一我沒出生出來死了呢?”這古代生產不順又不能剖腹產。王子騰沒法把她摟進懷裡,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她道:“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生孩子多簡單的一件事,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趙芷涵趴在他懷裡,“我生孩子的時候,你會陪著我麼?”
    王子騰怔了一下,怔了很久。趙芷涵從他懷裡又爬出來,淚眼腫腫地看著他問:“怎麼?你不會?”
    王子騰看著她的樣子,心裡不忍,又把她攬進懷裡,“會會會,只要你能安心生下孩子,只要母子平安,叫我做什麼都行。”
    趙芷涵此時已屬於情緒控制理智的階段,綜合表現就像個神經病,說不好一句話整個人就能完全情緒崩潰。她趴在王子騰懷裡,突然聽得王熙儀嘻嘻笑著道:“太太這是怎麼了?比我還像個小孩兒,還要老爺哄著。”
    趙芷涵聽見聲音,忙從王子騰懷裡鑽出來,便見得王熙儀正站在兩人面前,還有鳳姐兒,兩人臉上都帶著奇怪的笑容。趙芷涵看著兩個人,穩了一下情緒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偷聽什麼?鳳丫頭快把她帶走。”
    鳳姐兒拉了一下王熙儀,就把她拖走了。王熙儀一邊被拖著走,一邊扭著頭,“太太,你要是不高興我這兒有糖,給你吃一些心情就好了。”
    趙芷涵臉上尷尬,回頭髮現王子騰正在笑。她錘了一下王子騰的胸口,微惱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說罷,就起了身往屋裡去了。
    王子騰默默地看了一下天,然後起身跟上去,“夫人,等我。”
    趙芷涵生產的時候天氣已有些暖意,那日她感受到劇烈痛感之後便安置在了床上。紅依急忙忙地叫了穩婆,又是燒了一大鍋開水。趙芷涵因為疼痛而心有恐懼,只一直叫著王子騰。心裡也只想著,王子騰說過要陪她生孩子的,這時候怎麼能叫她一個人受這種苦呢。
    紅依見趙芷涵叫王子騰叫得聲聲心切,就急忙叫了小丫鬟到前頭去尋他。吳氏先來到了趙芷涵的院子,王子騰隨後就到了。兩人來到產房外面,王子騰聽到趙芷涵叫自己,奪步就要進去。吳氏一把拉住他,“你這是做什麼,男子不能進產房,你這是瘋了?”
    王子騰臉上表情焦急,回頭看著吳氏道:“老太太,我不進去,只怕不好。即便一切順利,我怕事後她也會怪我。”
    吳氏冷笑了一下,“生孩子能是多大的事兒,又不是沒生過?什麼叫她會怪你,你讓她怪一個給我看看。自古來沒有男子進產房的,那是個污穢之地,你這尊貴之軀如何能進去?”
    王子騰一邊聽著趙芷涵在屋裡的聲音,一邊看著吳氏的臉,十分為難。父母命不可違,可妻子和孩子的命,那也是無價的呀。他一想起來臨產前趙芷涵那些失魂落魄,沒有安全感沒有依靠的狀態,心裡就跟貓爪子撓一般。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知道自己承不承受得住。
    若是他不進去,趙芷涵一個人面對一生中如此痛苦的時刻,答應陪她一起面對的人卻沒兌現諾言,她心裡是不是會有很大落差。這些,都是王子騰在想的。和趙芷涵在一起這麼久,他不知不覺變了很多,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封建二老爺了。
    “老太太,夫人現在很害怕,這恐怕是她這輩子最需要我的時刻了。”王子騰表情略有些哀求地看著吳氏。
    吳氏氣鼓著臉,眼神死盯住王子騰,“今兒你要是進去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生孩子是她做女人的事情,與你何干?再痛苦,都得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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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王子騰看著吳氏絲毫不示弱的臉,心頭為難更重。此時,屋內猛地又傳出趙芷涵一聲痛苦的嘶叫,敲在他耳膜上。王子騰心裡猛地一緊,他活了這小半輩子,也從沒這麼不安心這麼緊張過。
    只稍片刻,王子騰深吸口了口氣,看向吳氏道:“老太太,今兒恕兒子不孝了。”說罷,頭也不回就鑽房裡去了。此時也是沒人敢攔,吳氏眼睜睜看他進了產房,心裡又急又怒,一口氣上不來就翻了白眼暈了。
    一旁的丫頭手快地扶住了她,皺眉叫了聲:“老太太,你怎麼樣?”卻見吳氏沒了反應,忙又叫其他丫鬟叫大夫,又找了些婆子把吳氏給抬回去。大夫把下脈來,不過是老症候,又發病了而已。
    那邊王子騰進了產房,趙芷涵見了他跟見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死抓住他的手,滿眼是淚艱難道:“你來了。”
    “嗯,我來了。”王子騰另一隻手也抓住趙芷涵的手,看著她滿頭汗滿臉淚的模樣,心裡只緊疼得厲害。他這一輩子沒見過女人生孩子,哪知道生一個孩子竟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雖也知道生孩子不是件簡單的事兒,卻是沒直觀見過這種痛苦的。
    王子騰抓著趙芷涵的手,看著她眉心擰成了一個結,一聲聲的喊叫就在自己耳邊,自己也莫名濕了眼眶。趙芷涵一開始說怕,他其實是不懂的。到如今,總算明白了趙芷涵在怕什麼,而他,竟也在心里莫名害怕了起來。
    趙芷涵疼到極致,便抓了王子騰的手咬進了嘴裡。齒尖扎進皮肉,幾乎是沒有意識的,趙芷涵把王子騰的手腕咬了個鮮血四溢。王子騰卻是咬緊了自己的牙,悶哼一聲再沒出過一聲。等“哇”地一聲嬰兒哭,趙芷涵齒下都沒松勁,半晌才慢慢放開了王子騰的手腕。
    嘴裡有濃重的鮮血味也來不及感受出來,趙芷涵輕​​翻了幾下眼皮,一口長氣沒出完,便暈了過去。穩婆那邊剪了孩子臍帶,包在了襁褓裡就往王子騰面前送​​,並笑著道:“老爺,快看看,是個哥兒。”
    王子騰抓著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孩子,急道:“你快看夫人怎麼了?是不是要叫大夫?”
    穩婆倒是頭一次見不急著抱孩子卻急著管大人的男人,她也只好把孩子交給奶娘抱了,去到趙芷涵旁邊。見趙芷涵是被疼昏過去了,就伸手掐了幾下趙芷涵的人中。趙芷涵動了一下眉心,疼得“呻/吟”出聲,又醒了過來。
    那穩婆方回身討笑看著王子騰道:“老爺,太太醒了,母子平安。”
    王子騰忙過去,又抓住趙芷涵的手,欣喜著道:“你聽到了沒有?母子平安。”
    “謝謝你……”趙芷涵耷拉著眼皮轉頭看向王子騰,嘴唇微顫,聲細如蚊蠅道:“陪我……”
    王子騰心頭一酸,柔聲道:“你是我的夫人,我不陪你誰陪你?”
    趙芷涵嘴角微翹,也再說不出話,就閉上眼睛睡了。王子騰本要在房裡一直陪著趙芷涵,卻有丫頭來叫她,說是老太太吳氏暈倒了。王子騰腦子“嗡”地響了一聲,自古忠孝難兩全,只沒想到孝不與忠相撞,也有難兩全的時候。
    王子騰急忙忙跑到吳氏房裡的時候,吳氏已經醒了過來。大夫留了藥方抓了藥,又有丫鬟已經把藥煎上了。吳氏說話不利索,也不張口,只揮著手趕王子騰出去。王子騰卻是坐在她床前,低頭誠聲道:“老太太,我知道自古來有種男人不能進產房的說法。我也知我是犯了忌了,才會把您氣成這樣。今兒我也不奢求老太太能原諒我,兒子只希望您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切莫把自己氣壞了。”
    吳氏呼吸不穩,猛出了口氣,又要背過氣去。一旁的丫鬟看著著急,只對王子騰說:“老爺,你趕緊出去罷。老太太現今這個樣子,哪裡還能聽得下你這些話?你說了也是白說的,徒叫老太太氣上加氣罷了。”
    王子騰噤聲,只還是坐著,半晌方才站起身來又說了句:“老太太,生下來的是個男孩兒。”見著吳氏表情鬆了下來,王子騰才出了屋子,又忙不迭地往趙芷涵那邊去了。
    此時,王家的一眾下人卻是嘴唇牙齒地忙開了。一個大戶人家,誰見過這般情形的?忙的不是老太太不是太太,倒是做老爺的在裡面忙開了。照顧完這個照顧那個,原不該管的事情都管了,還分毫怨言沒有,哪有一點大戶人家老爺的架勢。
    這些下人只是見著事情新奇,倒也不知是好是壞,不過是當做話頭亂嚼嚼罷了。而接下來,真真最頭疼的就是王子騰。趙芷涵在坐著月子,因著生孩子的場景老在他腦子裡晃,所以總是放下不下自己的妻子。而吳氏,更是被那一次氣得一病不起,常時間躺在床上,什麼都需下人服侍。
    王子騰心牽兩個人,卻還要專心任上的事情,確實有些□□乏術,便臉上常有疲態。趙芷涵也是知道了當日事情的影響,自然也看得出王子騰的疲累,便專心自己坐月子的事情,整日天都笑笑的,不叫王子騰擔心。
    吳氏那邊還是怪著王子騰的,每天除了叫奶娘把孩子抱去她房中給她看,她並不見王子騰,也從不提起趙芷涵。因而,照顧吳氏的事情便落到了王子勝和她的續弦妻子錢氏身上。錢氏是個小家小戶的小姐,性子溫順謙和,倒是得吳氏喜歡的。
    趙芷涵坐了一個月的月子,雖說吃好喝好被服侍好,王子騰也是對她千依百順的,但還是難免不覺煩悶。好容易熬過了這一月,她能下地隨意活動了,便抱著自己的兒子去了吳氏院中。
    到了吳氏院子,她剛進了院門,便被一小丫鬟擋住了去路。那小丫鬟看著趙芷涵,神情為難道:“二太太,老太太吩咐過了,她不願見你,叫我們不可放了你進這院子。”
    趙芷涵也不為難這小丫頭,只看著她道:“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二太太抱著哥兒來看她了。老太太若是不見,我這就回去。”
    “誒。”小丫頭應了,便急著步子去到房裡回報。趙芷涵抱著孩子在外頭等了片刻,便又見得那小丫頭打了簾子出來了。小丫頭跑到她面前,看著她道:“二太太,老太太見您進去呢。”
    “辛苦你了。”趙芷涵說了話,只抱著孩子往屋裡去。那小丫頭跟上來幫她打了簾子,又留在了外面。
    趙芷涵進了屋,便見得吳氏正歪在軟榻上,錢氏正站在她背後幫她捏肩。趙芷涵抱著孩子到吳氏面前,給吳氏請了安道:“老太太,我帶仟哥兒來看您了。”
    吳氏只躺著,微閉著眼睛,開口道:“把仟哥兒留下,你就出去吧。”吳氏話剛說完,那錢氏就要上來抱孩子。趙芷涵就順一避,連襁褓也未讓錢氏碰到。她一邊哄著孩子,一邊開口道:“老太太,事情都過去一個月了,您還不能釋懷麼?我在門外求見,您既放我進來了,現在又怎麼會是真的要趕我走。”
    吳氏聽言驀地睜開眼睛,看向趙芷涵道:“你倒是明白我的心思,那你再說說,我留你下來還有什麼話要跟你講。”
    趙芷涵見吳氏睜開了眼睛,也費著力氣起了身,便把孩子送到她懷裡,“仟,千人之長,老爺給哥兒取的名字。”
    吳氏接了王仟,抱在懷裡愛不釋手。一邊看著王仟的小臉蛋兒,一邊道:“盼了多少年才把你盼來,我的乖孫兒。只可惜啊,之前你那好娘親,現在已經成了家中災星了。真不知道,你來得是不是時候。”
    趙芷涵把吳氏旁敲側擊的話聽在耳裡,只不出聲。吳氏哄了一陣王仟,才抬頭看向趙芷涵道:“把仟哥兒留我院子裡罷,我來照看他。還有一事,我要跟你說一下。你也是剛生完孩子,身子不是很好,還需細細調理一番。這家中的事情,我看就先叫三兒媳先管著,你看成不成?”
    趙芷涵面上帶著些笑意,開口道:“既老太太問我了,我也不跟老太太扯皮,我看這兩件事兒都是不成的。一來老太太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養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哪裡能照看得過來一個小嬰兒。二來,弟妹來咱們家的日子也不長,又是在娘家那會也是不知家是如何管的。即便看了一些,那也是小家小戶的管法,與咱們家那是不能比的。三來,我這月子也坐了,身子恢復得沒有十分也有九分了,哪裡還有不能管事兒的。”
    “二兒媳,我這會子倒是聽不懂你的話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吳氏說著,把孩子給一旁的丫鬟去抱。趙芷涵並沒讓丫鬟抱著,只剛到那丫鬟的手裡,自己就接了過來。
    她抱著王仟,看著吳氏道:“老太太您也別多想,我也沒什麼意思。自大嫂子去後,這家一直是我當的,哪怕懷著孕也沒人來幫過我一把。這會子我把艱難的時候熬過去了,又怎麼會把當家這事讓出去?老太太有老太太的想法,曾經老太太也是對我這般偏袒過的,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不想逆著孝道叫老太太如何,只希望您別一時用氣,逞一時痛快也就行了。”

☆、第三十五章

吳氏聽言愣了一下,然後手抬上塌邊的小案上猛地砸了一下,仰頭盯著趙芷涵道:“二兒媳,這些話你該拿來說你婆婆嗎?你還有沒有尊卑長幼規矩?什麼叫我逞一時痛快,我活了這一輩子,難道還要你來教我做人做事不成?”
    “老太太言重了,兒媳不敢,更是不願跟您吵嘴擾您清淨。今兒來看您原也是我自做主張,您養著身子,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只管叫丫鬟跟我說。仟哥兒也餓了,我現在就抱他回去餵奶。等老太太身子好些了,我再來看您。”趙芷涵聲音不喜不怒地說了這話,便抱著王仟要往外去,實在不願再與吳氏有所交流。
    吳氏卻是又在案上敲了數下,氣喘吁籲道:“你要是想把我氣死,只管來看我。”說罷又轉頭對旁邊的丫鬟道:“看二老爺回來了沒?叫他來見我,我不信這家裡都反了天了,我這做長輩的說話真就不管事了。真是反了!”
    趙芷涵把話聽在耳朵裡,知道她不過逞一時威風放話威脅。便連半步也沒停,抱著王仟就回自己院裡去了。
    這邊吳氏見得趙芷涵這樣,氣得翻了下白眼,差點背過氣去。錢氏忙過來給她順氣,又讓丫鬟去打聽王子騰有沒有在家。吳氏緩過來,叫了丫鬟回來,長長吐了口氣,開口道:“罷了,別煩他去了。這兒媳婦,我自己治。”
    認真說起來,吳氏生氣是因為王子騰進產房的事。她不能怪兒子,只好全怒遷於趙芷涵。偏趙芷涵又不服軟,不止沒千依百順,反倒還教訓起了她。婆婆與兒媳地位在趨平,她便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那一度吃齋念佛練的平和心性,這會子也是一點用也沒有了。
    趙芷涵確實又無甚把柄被她掐著,沒有十足的理由動用婆婆地位,就更像她這個老太太在跟兒媳賭氣而無理取鬧。一旦變成故意刁難她,便顯得自己頗為小心眼。
    趙芷涵回去後也是想了很久,關於這事如何處理。最後便得出了一個想法:坐山觀虎鬥。當然,這裡的不是什麼鬥,不過是窮折騰。
    等到晚間王子騰回來後,趙芷涵便把白天的事跟他說了。說罷整個事情,趙芷涵又繼續道:“我也不想逆著老太太,叫她不痛快,只是這事兒老太太決定得太倉促了一些。孝道雖重,但也沒有愚孝的道理。若她憑著脾氣想怎麼樣便怎麼樣,這家怕是該亂了。”
    “老太太確實是老了。”王子騰嘆了口氣,也知道癥結都在他進產房這件事情上。這件事在吳氏心中是個死結,這結也還不小,一時間是解不開的。趙芷涵到底沒有犯什麼婦德上的錯誤,又生了兒子,進產房完全是王子騰的所作所為,吳氏不好對趙芷涵有什麼作為的。
    但事情確實又發生了,不管是因為趙芷涵狐媚迷惑了王子騰還是因著什麼。吳氏若想叫趙芷涵不得權,便只能叫她把當家的位子交出來了。
    趙芷涵見王子騰嘆氣,便去坐到他旁邊,幫他捏了一下肩道:“怎麼樣?你想這事怎麼辦?我總覺得,老太太一日不對我解除怨念,咱們便一日不得安寧。孝道自然還是要的,只是咱們能不能折中個法子,叫老太太寬心又不把事情弄大?我想了小半會,便也只有一個法子了。”
    “什麼法子,你且說來我聽聽。”王子騰回頭看她。
    趙芷涵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看著他道:“如老太太的願,就讓弟妹來管家,我也剛好落得這段時間清靜帶帶仟哥兒。她管得是好是壞我都不插手,便讓他們稱霸這一會子。”
    “事後呢?如今是咱們二房當家,叫三房來管家,怪彆扭的。”
    趙芷涵輕出了口氣,“你只管好你任上的事兒,家裡的事便不要去操心了。咱們暫且先哄著老太太,叫她先過得舒舒服服的,把病養好。畢竟,老太太熬了一輩子才熬到這種份上,也該拿拿架子享享福了。”
    王子騰只是唏噓,把趙芷涵攬進懷裡,感慨無限。感慨罷,便去了吳氏的院子去找了吳氏與她說這件事情。
    卻說吳氏雖沒有去找王子騰,王子騰晚上來找了她,她也頗有些意外。吳氏見了他,也是一副很鐵不成鋼的表情,不願態度親近,只道:“今兒你媳婦來把我氣了個半死,怎麼著?你這是來火上澆把油的不是?”
    “聽老太太這話,兒子深感惶恐。”王子騰打了個官腔,繼而道:“老太太這麼說便是叫咱們不能好好活著了,兒子媳婦雙雙來氣媽,那可是大不孝。我現在來找老太太,自然不是來給老太太添堵的。我回來後也是聽說了今兒的事情了,想來給老太太寬寬心。”
    吳氏見王子騰提到了今天的事情,便把眼皮抬了抬道:“你倒是說說,想怎麼給我寬心。”
    王子騰笑了一下道:“就依老太太說的,這管家的事情給弟妹去做。夫人現今確實不適合,又要養身子又要帶孩子,實在是脫不開身。”
    吳氏聽得這話,心中吃驚。趙芷涵今天的表現可不是像是會答應這事兒的態度,現在王子騰突突來說這事兒,只能說她這兒子是把自己放心上,沒有再一味順著媳婦。她表情變了變,沒剛才那麼疏離了,開口道:“她同意了?”
    “老太太都開口了,又有我這麼個孝順的兒子在,還有誰能不同意呢?今兒夫人也只是一時心急,才堵了老太太的話,回去後​​可是悔得緊。只說不該跟老太太這麼說話,自己主動把庫房的鑰匙給了我,叫我來給老太太賠罪。說是老太太原諒她了,她再來給老太太賠罪,現在只怕老太太看了她心煩。 ”王子騰一番甜言蜜語道。
    吳氏微有些不信,直起了腰看著王子騰道:“此話當真?她當真悔過了?她若是悔過了,還記得她以前的模樣,再給我變回去,一月前那事兒我也就不計較了。若她越來越不把我這老太婆放在眼裡,事事挑撥你跟我反著來,這媳婦我也可以不要。”
    王子騰見吳氏直把狠話說到了休妻上了,又不能再反著她的話說,只還笑著道:“老太太多慮了,夫人跟您吃齋念佛多少日子,你還不了解她是什麼人?不過就是生了孩子,身子不適,也弄得脾氣不好。生產之前那會,可比現在可怕多了。”
    “這話倒也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你今兒把鑰匙拿回去,叫她明天給我親自送過來。你且先回去罷,天兒也不早了,夜深露重的,別凍著了。”吳氏說著就叫丫鬟送王子騰出去。
    王子騰出去後把鑰匙抓到手裡,長吐了口氣,便出了院子往回去了。到了自己房中,把鑰匙往梳妝台上一放道:“好了,老太太叫你明兒把鑰匙親自給她送過去。你說話注意著些,咱們只當是盡孝了。”
    “我明白,我也犯不著和老太太計較什麼。”趙芷涵去把鑰匙收了起來,方拉著王子騰往床上去。
    次日趙芷涵與王子騰上去晨省,便把庫房的鑰匙帶在了身上。晨省之後吳氏並不留王子騰和趙芷涵用早飯,趙芷涵卻是主動留下來服侍吳氏用早飯。吳氏倒也不客氣,只把王子騰打發走了,獨留趙芷涵在這裡使喚。
    當然,大部分的活還都是丫鬟在做。她不過是站在吳氏旁邊,一會接了杯子一會盛個飯之類。這般吃完早飯,錢氏便來了吳氏的房中。錢氏進了房,跟趙芷涵打了招呼,便輕車熟路地走去吳氏那邊服侍吳氏。又是捏肩又是搥背,丫鬟能做的她都攬了。
    吳氏叫丫鬟給趙芷涵搬了椅子,讓她坐下後,才跟她說了第一句話。她撫了一下頭上的抹額,看都不看趙芷涵,​​只道:“鑰匙帶來了?”
    “是,老太太。”趙芷涵說著就把鑰匙掏了出來,送到吳氏面前。
    “還愣著做什麼?你二嫂子都給了,還不快伸手接著。”吳氏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錢氏,叫她過來接鑰匙。錢氏便忙地過來,從趙芷涵手裡把鑰匙拿走了道:“謝謝二嫂子,若我有不懂的,只向嫂子請教便是。”
    趙芷涵笑了笑,“你若是有不懂的,只管來找我就是。不來找我自是也沒關係,老太太把鑰匙交給你那就是信任你,我也剛好得了清閒。我房裡的大丫鬟紅依,她會幫著你的,你放心便是,管家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是,謝謝二嫂子。”錢氏還是稱謝。
    吳氏看著她道:“看你老實巴交的樣子,說話大聲點。以後你就是這院裡的當家了,還這麼說話怎麼震得住下人?你可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好好把家管好,好處少不了你的。”
    “是,老太太。”錢氏還是應,把鑰匙塞進袖裡,又去給吳氏捏肩。
    趙芷涵暗自笑了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於是站起來道:“老太太,既沒什麼事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仟哥兒如今是一刻也離不開我,我就不在這陪您坐了。想著有弟妹在,老太太也不會悶得慌。”
    吳氏只沖她揮了揮手,道:“去吧,沒事把哥兒帶來給我瞧瞧。我一時不見這孩子就想得慌,你也別私心太重不讓我見他。”
    “老太太又開玩笑了,仟哥兒雖說是我的兒子,跟我最親,那也是您的孫子不是,我如何能不讓您見呢?等您養好了身子,我自會叫奶娘抱著仟哥兒來看您。”趙芷涵道。

☆、第三十六章

卻說趙芷涵在吳氏院子裡交了鑰匙,也算無事一身輕,就回了自己房中。把抱了一路的王仟交由奶娘看著,自己便找了紅依,吩咐她凡事都盯著錢氏,卻也不需出手干涉什麼。必要的時候,助她一助也是可以的。
    紅依卻道:“我是太太房裡的人,那出去代表的就是太太,三太太她能不避著我聽我一言便是不錯了,必是不要我助的。我要主動助她,倒像是太太不放心地位,一直惦念著呢。”
    趙芷涵也道:“不過是這麼說罷了,讓老太太知道咱們沒給她下絆子。只有一點,我要提醒你注意著。不管她弄出什麼事兒來,都要與你半分關係也沒有。你不能為了我教唆她做什麼,也不能不小心脫不掉干係。你可懂我的意思?”
    紅依一笑,“如何不懂,不過就是叫我去做個擺設。再有的,就是回來跟你說說她的情況。”
    趙芷涵也是笑,“既知道了,那就這麼做吧。”
    “誒。”紅依應著。她跟趙芷涵這麼些日子了,對於王家諸事那也是不知十分也知有六分的。到了錢氏那邊,不過是附和錢氏說話,並不過多說自己的想法,更是分毫不干涉。即便是錢氏做了多大的蠢事,她也不聞不問。只得錢氏有事問她時,她才開口如實相告。
    先著幾日,倒也沒出什麼事情。只一段時間下來以後,便開始出現問題了。問題自然是出不到別的地方去,都在賬目銀子上。紅依晚上跟趙芷涵說事的時候,便說:“太太,這麼下去,只怕官中要虧空不少銀子。現今已是虧空了許多,只我不知具體多少。”
    “這個怎麼講?”趙芷涵看她。
    紅依小著聲音道:“據我看著,這三太太倒不是敢做這事兒的人。因三太太性子太軟了,一句大話不敢說,那錢只怕都是三老爺拿去的。賬面上倒是沒什麼,不過都是私底下動的手腳。我聽下人們嚼舌根子說,那錢都被三老爺拿出去賭​​的賭花的花了。若要再補回去,那也是不可能了。”
    趙芷涵聽了話,也沒什麼反應,只道:“這些事兒你知道就是了,萬不要去管他的。你想這事兒能瞞多久?到時候捅了出來,不過老太太和三房沒臉。咱們做好咱們的事便好,難得這幾日清閒日子,可不得好好受用著。”
    紅依笑了笑,“只要太太不心急,我心急什麼呢?當初是老太太叫太太把鑰匙交出去的,咱們還管這些做什麼?我也是聽了太太的話,適當能說的話我都與三太太說了,可誰能擋得住三老爺的私心?三太太又能拿他怎麼樣呢?這事兒要么不鬧開,家中落得個大虧空,若是鬧開了,才真不知是個什麼結果。”
    趙芷涵看著紅依,“有我們二房在,必然不會叫他三房掏空了王家。這錢辛辛苦苦都是咱們掙的,老爺一人頂得王家頭上一整片天,沒有叫他三房敗了家的道理。這事兒不過是現時不張揚,時候到了,那必是要叫人把話傳到老太太耳裡的。到時,我倒要看看她要怎麼圓這個局。”
    “太太心裡有底就好,老爺只怕一時還回不來,我先去給您打水梳洗。”紅依說著,便往房外去了。
    趙芷涵從桌邊站起來,去到鏡前自己拿了頭上的一些素銀首飾。那邊紅依還沒打水回來,王子騰先回了家。他到趙芷涵身後,蒙不出聲地把她抱進了懷裡。趙芷涵往他懷裡一靠,笑著道:“鏡子裡又不是看不見,這麼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王子騰不放開她,看著她的側臉道:“怎麼樣?如今身子也好了,又沒有管家的瑣事煩你,在家呆的好不好?”
    趙芷涵搖了下頭,“不好,太悶了,都沒個說話的人。”
    王子騰想了一下,“等我忙過這幾日,告個幾天假在家好好陪你幾日。”
    “當真?”趙芷涵轉頭看她,眼睛微亮。王子騰也是看著她,沒有說話,卻是把唇壓到她唇上去了,低語了一句:“自然是真的。”
    “太太,水來了。”紅依進了屋撞進這一幕忙地就撤步子要出去,趙芷涵推開王子騰,臉上微紅,開口道:“端進來吧。”
    “誒。”紅依這才把水端進來,又叫了綠瓊,服侍了趙芷涵和王子騰梳洗,方才出去又關上門。
    王子騰見幾個丫鬟出去了,才坐到床沿上看向趙芷涵道:“紅依也不小了,該給她找個去處了。若這麼拖著,只怕以後更難找。她若不想出這個家,還想服侍你,那就在家中找個小廝配給她便是。”
    趙芷涵也去她旁邊坐下,“那老爺說說,配給誰合適,我好去跟紅依講。這事兒我也跟她說過,她只說沒這方面想法,我也就沒強求她。就這麼拖著,確實不是個事兒。不過這事兒必須是要她自己同意了的,要不我斷是不強求她的。”
    王子騰看著趙芷涵,半晌道:“別的我不知道,就你院裡那秦嬤嬤的兒子,就不錯。為人老實,我正有用他之意。紅依若是配給他,我定不會虧待了他。跟我混好了,那以後家中管家之職,也必是要留給他的。你看這麼著,如何?”
    趙芷涵眨巴了兩下眼睛,只道:“聽起來確實好,我明兒就跟紅依說說。”
    “好了,紅依的事兒先這麼著。咱們接下來說說,咱們之間的事情。”王子騰說著話,理了一下寢衣,一本正經的。
    趙芷涵盯著他,“咱們之間的事情?咱們之間有什麼事情?”
    “對啊,咱們之間能有什麼事兒,不過就是那點子事。”
    趙芷涵會意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某人按到了床上,攻陷了。
    王子騰果然也沒說謊,又在任上忙了幾日,便高了幾天假回來了。趙芷涵對於他陪自己這事儿期待了很久,想著王子騰一定會善心大髮帶她出去玩玩吧。結果,他居然就是在家湊了一桌子抹骨牌。
    趙芷涵坐在桌邊,嘴裡叼了個木簽子,不時拿眼瞪向王子騰,一邊摸著骨牌。桌子另外兩邊,一邊坐著王仁一邊坐著王熙鳳,兩人臉上帶著些奇怪的表情。趙芷涵出了個牌,看了看王仁和王熙鳳道:“你們倆今天怪怪的。”
    “明明是你們倆今天怪怪的。”王仁低聲說道,根本沒見過這種情況,家裡的大老爺們不在外面忙活,倒跑家裡來陪著夫人孩子抹骨牌。
    “你說什麼?”趙芷涵沒聽清王仁說什麼,便看著他問了一句。王仁嗆了一下,道:“我說今兒老爺和太太好興致。”
    “說反話可要是被罰的。”趙芷涵伸手摸了牌,看也不看直接出了出去,嘴裡還報著牌名。王熙儀站在一旁,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了半晌那牌又抬頭看向趙芷涵道:“太太,你怎麼知道那是什麼牌的?”
    趙芷涵衝王熙儀笑了一下,很是得意。她才不會告訴她這個小娃娃她七歲就會打麻將了,摸牌是最基礎技能。她沒有出老千,已經很是客氣了。
    王子騰看她這個樣子,搖頭嘆了口氣,一把揪掉了趙芷涵嘴裡的木簽子,道:“在孩子們面前註意形象。”
    趙芷涵頓了一下,然後看著他道:“你都帶著咱們玩了,還不許我放開了玩,這算哪門子的放鬆心情愉悅神經啊?”
    王仁和王熙鳳暗笑,王子騰也只是清了下嗓子。趙芷涵這才收了收姿勢,又投入到牌九中。這半日牌九摸下來,倒是也真的放鬆不少心情。趙芷涵在牌桌上,在大家玩得開心的空當,看著王子騰道:“老爺,明兒要不帶咱們出去玩玩?”
    王子騰愣了一下,“出去?你想去哪兒?”
    趙芷涵想了一下,“我也不為難你,不去那鬧市拋頭露面。你只讓小廝牽幾匹馬,咱們郊外騎馬去。”
    “這如何使得?不行不行。”王子騰當即就反對。
    趙芷涵盯著他,“沒有拋頭露面,咱們坐馬車去坐馬車回,有什麼使不得的?”
    “使不得就是使不得,一來你的身子我不放心。二來,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得氣出點什麼。咱們不能只為自己想,也要為老太太想想是不是?”王子騰看趙芷涵一臉無表情的樣子,又看向王仁和王熙鳳,“是不是?是不是?”
    王仁和王熙鳳不說話,默默把頭低了下去。
    趙芷涵把自己面前的牌九往桌裡推了推,看著王子騰道:“那明兒你留在家中,咱們出去,好不好?”說到最後,她也看著王仁和王熙鳳。王仁和王熙鳳還是不說話,又默默把頭低了又低。
    王熙儀卻在一旁一臉興奮的笑,微舉手道:“好。”
    王子騰和趙芷涵都刷地看向她,王熙儀一臉明亮笑意,繼續道:“我支持太太,咱們明兒去騎馬。成天悶在家裡,快長蟲子了。”
    “你哪兒長蟲子了?”王子騰不敢相信地看著她,“這孩子誰教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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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修)

趙芷涵把王熙儀往懷裡一攬,看著王子騰道:“我教的。”
    郊外騎馬的事情還是商妥了下來,王子騰去與吳氏說要帶著趙芷涵王仁等去郊外廟中還願。吳氏無心管他們,自然是應了。她只叫把奶娘把王仟抱到自己房裡,不說別的話。她如今一心只要錢氏伴著,尤不想見二房。
    次日,王子騰叫了馬車,自己與王仁一車,趙芷涵與王熙鳳和王熙儀一車,悄悄往郊外去。又叫家中小廝出去弄了數匹馬牽到郊外,一切安置停妥,小廝退到遠處看馬車,便剩下王子騰一家老小。
    趙芷涵是個沒騎過馬的,出來不過是想看看風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只王子騰帶著王仁騎馬在廣袤的大地上奔跑時,趙芷涵便帶著王熙鳳王熙儀歡呼又四處逛逛。郊外景色甚好,是家中那些小院小景所不能比的。王熙鳳和王熙儀更是打小就在家養著,沒見過這般景象,都雀躍得很。尤其是王熙儀那男孩子的性子,這會子表現得越發明顯。
    等王子騰和王仁騎了一遭馬回來,王熙儀就嚷著也要騎馬。王熙儀尚小,自然不能叫她一個人騎馬,於是王子騰便把她抱上馬背,放在自己前面。他驅馬奔跑起來,王熙儀不怕反倒大聲歡呼起來。
    王子騰也是笑意含在嘴角,以前一直在官場上,基本沒有陪過家人。不是自己沒時間,而是自己有時間也沒那個意識。如今因著趙芷涵的這些“無理”要求,倒是體會了一番不一樣的生活,也算值了。
    這一日玩下來,不止是趙芷涵,王子騰並著三個孩子都是身心暢然。也因為這不太注重規矩的遊玩,讓王仁王熙儀與王子騰夫婦之間更是親近上了好幾分。晚上回去的時候,各人的心還收不回來,臉上笑意難退。只是,這笑意到下馬車那一刻,就再也存不住了。
    趙芷涵和王子騰是剛下了馬車,還在玩笑著,便見得自己房裡的紫珊急匆匆跑迎上來,喘得直說不出話。趙芷涵一看就知是家裡出事了,忙扶了她道:“怎麼的了?走的這麼急。”
    紫珊又喘了幾下,才開了口道:“老爺、太太,你們快去老太太房裡看看,老太太……老太太……只怕快不行了。”
    王子騰和趙芷涵聽言,臉上笑意瞬間變成了冷意。趙芷涵與王子騰對視了一眼,一刻也不耽擱,忙就往吳氏院中趕去。王子騰一邊走,一邊問旁邊的紫珊道:“今早走的那會還是好好的,這突突的,是發生了什麼?”
    紫珊還是急急跟著,“回老爺,具體的我也不知。好像是三太太發不出月錢,不知哪個下人嚼舌根子就嚼到老太太那裡去了。老太太也是一時興起,就要了賬本看。不知怎麼的,後來就找了好些人對起了賬來。後來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知道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氣得躺在床上話也不能說了。”
    王子騰冷著一張臉不說話,趙芷涵眉心皺了一下。本來以為吳氏是知道了她們出去玩而被氣到了,現在看來,是知道了王子勝在掏王家的銀子。
    兩人都不說話,一直趕到吳氏房裡,便見得吳氏躺在床上,喘息粗重。王子勝和錢氏也還在吳氏房中,見王子騰和趙芷涵回來了,忙往一旁讓了讓。王子騰急著步子去到床邊,緊張道:“老太太,你怎麼樣?找了大夫沒有?”
    吳氏不能說話,只看著他。倒是王子勝在一旁說了句:“找了,大夫看過了。”
    “怎麼樣?”王子騰擰著眉心,看向王子勝。王子勝閉口不語,王子騰的眉心擰得就更死了。
    吳氏躺著又粗喘了幾口氣,才把目光投向站在王子騰身後的趙芷涵。趙芷涵往她面前走了走,微俯身道:“老太太,你有什麼話要說?”
    吳氏艱難抬起手,手臂一直顫抖,指向桌子。趙芷涵回頭,便看到了桌子上的賬本。趙芷涵去把賬本拿過來,翻了幾頁,不見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吳氏卻是搖了下頭,手還是費力指著桌子。趙芷涵又回頭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庫房的鑰匙。
    趙芷涵心裡驀地一涼,這邊吳氏已經沒力撐著手臂,跌落了下去。趙芷涵又過去放下賬本,拿過鑰匙到吳氏床前,把鑰匙送到她手裡。吳氏搖了一下頭,把鑰匙往她手心裡塞。趙芷涵到這會子算是確定了,這老太太是要把鑰匙還給她。
    於是,趙芷涵把鑰匙攥在了手裡,一句話也不說。王子騰此時卻是怒了,過去一把拉了王子勝的衣襟,把他拉出去。到了外面,他一把甩開王子勝,盯著​​他道:“你做了什麼?老太太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沒做什麼,老太太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怎麼知道?”王子勝面對王子騰的質問,很是不耐煩。
    王子騰深吸了口氣,不再與王子勝說話,隻身又進屋去了。錢氏見王子勝被弄出了房間,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她剛一出去,王子勝上來就給了她一巴掌,罵道:“沒用的廢物。”錢氏被打得一聲也不敢吭,微垂淚囈語道:“打完老太太又來打我。”然後不過是咽了委屈,跟著王子勝身後一起去了。
    屋裡,王子騰放心不下,又叫人請了大夫。大夫看後,指出吳氏頭上有傷。又是氣急攻心,身上舊疾俱發,只稱說無力回天。王子騰心下透涼,叫趙芷涵在屋裡守著,就氣沖衝出了房門。趙芷涵猜想他是去找王子勝了,自己跟過去也不是個事兒,便留在了吳氏房中看著吳氏。
    王仁王熙鳳也待在屋中,寸步不敢離。當初史氏要去的時候,他們也是這麼守著的,這種感覺太過熟悉,悲傷過濃,只無人說一句話。
    王熙儀還小,也不知事態如何,只覺得這屋裡的氣氛甚是壓抑。她又見得吳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是喘氣,便去到她床邊,拉了一下她的手指道:“老太太,你怎麼了?你這是累了麼?”
    吳氏轉身看她,呼吸又重了幾分,嘴巴張著說不出話。趙芷涵過來坐到床沿上,把王熙儀攬進懷裡,看著吳氏道:“老太太是累了,要休息休息。儀丫頭你也是識了點字的,給老太太講些故事來聽聽呢。”
    “好。”王熙儀得令,想了一下,就給吳氏講了一個醜小鴨的故事,講完之後又講了好多童話故事,這些故事不過都是平日里趙芷涵講給她聽的。吳氏躺著看著王熙儀一閃眸子,一張嘴一閉唇的可愛模樣,呼吸竟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邊王子騰到了錢氏院子裡,也不等丫鬟通報,就直接衝了進去,抓了王子勝一拳就送了上去。王子騰也算個武夫,這一拳下去王子勝嘴角就滲出了血意。他被打得後退趔趄數步,好容易停穩了,甩了一下頭道:“大哥,你瘋了?”
    王子騰不說話,過去又是一拳甩了上去。王子勝試圖抵擋,但在王子騰面前根本沒用。直到他被打得翻滾在地,滿臉是傷的時候,才連連求饒。王子騰哪裡有想跟他講話的心情,只想一拳打死他這個忤逆子。
    王子勝最後被打得躲到了桌子下,錢氏早被王子騰的凶狠樣子嚇得退到了一旁,縮著身子動也不敢動。王子騰過去一把掀了桌子,王子勝猛地抬起臉,“王子騰,你今兒不打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你說對了!”王子騰說罷,抱起左手,一手肘狠砸在王子勝的肩上。王子騰被打得咳出一口血來,翻倒在地,再也不能動彈。王子騰咬了兩下牙,對旁邊的丫鬟道:“去叫李照海帶些人來,捆了二老爺送去衙門裡。毆打親母,惡逆之罪,隨衙門發落。”
    “誒。”小丫鬟被嚇得已是不敢說話,應的這一聲還是顫顫的。應完,小丫鬟便急忙跑去前面找管家李照海。李照海得了命令,不過是叫上幾個小廝拿了繩子棍子之類,就往錢氏的院子裡趕去。
    到了那邊,在王子騰的高氣壓氣場下,沒有一個人敢說一句話。王子勝見李照海真的來了,慌了神忙爬過來抱住王子騰的腳,一邊道:“大哥,我們可是親兄弟,你怎麼能把我交給衙門?”
    王子騰一腳踢開他,只道:“李照海,還愣著做什麼,給我把人捆起來,送去衙門。”
    “誒。”李照海怯著聲音應了句,忙叫眾小廝上去捆人。
    錢氏見得王子騰已是來真的,想著自己可不能守了活寡,怯生生上去淚眼漣漣道:“二老爺,這事兒怪不得我家老爺,要怪全都怪我。家中的銀子是我動的,老太太,也是我不小心沒扶穩才磕了的。”
    王子騰轉身猛地看向錢氏,嚇得錢氏身子又是一縮,一句話也不敢再說。王子騰移開目光,只道:“不管是剝皮揎草也好、磨骨揚灰也罷,都是他該得的。我王家沒有這種逆子,他不是我弟弟,你也只當沒嫁過這個人。”
    王子勝聽得這話,心裡本存的一絲混氣一瞬間蕩然無存,只剩下森森寒意。他也忘了掙扎,就這麼被李照海帶著小廝弄了出去。只剛出了房門,他才反應過來,忙又哭又喊道:“大哥,你放過我,我求你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出去賭,不該出手傷人。”
    王子騰只當沒聽見,正要出去回吳氏院子的時候,吳氏房裡的丫鬟倒先來了。丫鬟急急到王子騰面前,眼睛裡已經全是眼淚,只道:“老爺,老太太她……”王子騰聽言聽言便知不好,忙就往吳氏院裡趕去。
    只說吳氏房裡,王熙儀一直在給吳氏講故事,講到吳氏沒了呼吸趙芷涵臉上沒了絲毫笑意。趙芷涵把她箍在懷裡,實在有些不忍告訴王熙儀,她的外祖母去了。死是一個怎樣的概念,王熙儀只怕還不知道。
    而王仁和王熙鳳,不過是在一旁默默流淚。只等王子騰進了屋,片刻之後,才聽得哭聲漸起。
    吳氏去了,王家闔家痛哭。喪事也是辦得極為盛大,鋪張奢侈,不在話下。趙芷涵直忙了好幾天,錢氏卻是一點也不插手的。王子騰也是去宮中面見皇上,主動告了​​長假停了官職,回來為吳氏扶靈回金陵。
    到了金陵,吳氏與王子騰父親雙棺合併後,喪事才真告終。對於王子勝,也沒遭到磨骨揚灰的極刑,而是被發配到邊境充軍去了。王子騰還是說:“只當我王家從來沒有過這個人,此後他王子勝與我王家再無瓜葛。”
    卻說因王子騰停了官職於家中守孝,趙芷涵便也不想再折騰奔波往京城去,只勸王子騰留下來在金陵住上一陣子。王子騰也是久不在家鄉,早有此心,不想趙芷涵先提了,也就自然而然留下了。
    又想到京城的宅子無人看管,趙芷涵不過是叫管家李照海回去,吩咐他看好宅子。李照海得言,只稍歇了幾日腳便帶著全家老小回去了。錢氏不願與二房一處,主動要與李照海回京城。趙芷涵也不留她,便​​隨她去了。

☆、第三十八章 (補)

於是,只有趙芷涵一家與王仁兩兄妹,一併一幫平日里較為親近的下人留在了金陵。
    因著王家的金陵老宅許久無人居住,雖留有些下人時常打掃著,但還是難免沒有荒廢之感。大多房子裡都生了蛛網,家具陳舊堆疊,上面已是落了許多灰塵,又有多數角落早已荒草蔓生。若要再度住人,必是要好好收拾上一番的。
    趙芷涵吩咐下人,收拾了七八天有餘才將將收拾出了個大概。王子騰因是回家守孝,也沒有外面場上的應酬,不過是幫著趙芷涵一起收拾宅子。叫下人出去置辦了些必須的家具,又買了被子帳幔窗紗之類。回來後趙芷涵吩咐下人該做的做了,該糊上窗戶門的也都糊了。
    又因宅子雖是都收拾了,但沒有整齊花圃草地樹叢,隨後又是找了花匠買了苗子回來栽種一番。這般下來,才像個有了生氣的人家。
    這一日,趙芷涵坐於院中抱著王仟在哄,便有這邊管家孫連家的婆子來與趙芷涵說:“太太,宅子裡的花草都栽種妥當了,已經給了工錢打發了那些花匠走了。太太還有什麼吩咐沒有,若是有,只告訴我下去安排便是。”
    趙芷涵把手裡的王仟交給奶娘,看著孫連家的道:“倒也沒什麼事了,也沒什麼急事,嬤嬤且先坐下,我們說說話。”
    孫連家的也不客氣,聽言稍笑了笑就找了杌子坐下了。趙芷涵叫奶娘把王仟抱走,哄著睡會去,才看向孫連家的道:“嬤嬤,你們是一直留在金陵的,想必對江南了解也多一些。我是沒有來過的,嫁給了老爺就在京城,你不妨跟我說說這邊的事。”
    孫連家的微縮了下身子,笑著道:“太太,雖我們一直留在這老宅里,但那也是不常出門的。外面場上的事情,知道得就更是不多了。”
    “你知道多少說多少,我不過就是閒來無事找你說說話。也難得還回來金陵,把這邊的人和事都陌生了可不好。就把那甄家林家的事,都與我說說。孝期過了,咱們還在金陵的話,必是要與兩家走動走動的。”
    孫連家的搓了一下手,半晌才道:“那我就說些我知道的,太太聽聽便是,我也是知道得不多。”
    趙芷涵點了一下頭,“您說便是。”
    這般,孫連家的才道:“太太是知道的,原咱們王家和賈家史家都是在金陵的,與薛家一道,並稱四大家族。除了這四大家族外,還有一個富庶家世又極大的,跟咱們都是世交的,便是甄家。比起這甄家,咱們這四大家倒都是比不上的。如今甄家老爺家大勢大,又有個妹妹在宮裡,正是太子妃。這太子上位了,太子妃不就是皇后麼?那甄家,可就真了不得了。先前,甄家那也是接駕過三回了,當今聖上也是極愛甄家的。 ”
    趙芷涵想了一下,看著孫連家的道:“那這甄家去歲是不是又生了個孩子,取名寶玉的,喚名甄寶玉。”
    孫連家的道:“可不是麼?甄家生了好些女兒,卻一個兒子也沒有。好容易在去歲生了個兒子,當個寶一樣。只是今年剛周歲抓周,你猜那孩子抓了什麼?竟抓了那脂粉釵環。虧得甄家老爺好氣性,竟也是沒怒的。”
    “這世上竟真有這般相似的兩個人?”趙芷涵自言自語嘟噥一句,孫連家的沒聽清,只看著她問:“太太說什麼?”
    “哦,賈家去歲也是生了個哥兒,也取名叫的寶玉。今年周歲抓周那會,可不是也抓了脂粉釵環了。這事兒湊到一塊,聽起來就十分奇怪了。”趙芷涵回了神道。
    孫連家的道:“這事兒我也聽說了,倒不稀奇,這世間巧合的事情那多了去了。也因著這倆寶玉的事情,這賈家和甄家關係又近上了好幾層。且不問這倆孩子是不是那老天賜的,這般撞到一塊了,能不是喜事麼?”
    趙芷涵聽著就點頭,又問:“那揚州林家呢,我在京城那會,倒不見賈家那小女回娘家的。即便是年上初二,也是一次都沒回過。賈家小女嫁給了林家,那便是親家,如何一點都不走動了?”
    孫連家的道:“具體的不知道,只知當年林家老爺去京城趕考,做了一陣賈家門上的清客。這深宅大院的發生了什麼誰能知道,據我想著,定是賈家姑娘與這林老爺看得對眼了。太太是知道的,林家老爺如今歲數也不小,較賈家的姑娘要大上好些。當時又是個沒官沒爵的,科考就熬到那歲數,也沒娶個妻,賈家怎麼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那後來呢?怎麼又同意了?”趙芷涵看著孫連家的。
    “後來,那林家老爺中了探花,才做了官。”孫連家說罷又輕搖了一下頭,道“怕是最後也沒同意,所以才有瞭如今的局面。賈家林家不過維持著表面親家關係,其實是不走動的。若說起來,他們也沒人說兩家是惱了的。時常通個書信,外面場的關係還是有的。這也難怪,賈家那史太君實在是喜愛自己的這個女兒,必是愛之深痛之切的。”
    “這賈家姑娘跟了林家老爺之後,早些年生過一個兒子,不幸早夭了。後來啊,懷孕也是難事。終於在去歲懷上了一胎,今年那孩子出生了,是個姐兒,取名叫林黛玉。只說,這姐兒生下來就有不足之症,胎裡帶來的病根,只怕難醫。人都說是賈家的姑娘不能生養,我見著,倒是林家這邊的問題,林家幾代單傳,子嗣實在是稀薄得很。就那林家老爺,也是納了好些姨娘的,也沒見得誰生個孩子出來。”
    趙芷涵一邊聽一邊點頭,見這孫連家的說的仔細,心下滿意,賞了她好些吃食首飾之類,讓她去了。趙芷涵打聽這些,倒也算是八卦之心在作祟了。先前在京城,她不過適應了一下王家內宅中的關係,好生活著。如今閒下來,打聽一些別家的事,為以後做著準備還是很必要的。她不能救了整個四大家,但一定要做到保自己這個王家。
    卻說王家在金陵雖有許多故交世交,但因孝期禁酒禁樂,倒也是無人上門問候。王家門可羅雀,門前常過的也就是路人和一些車馬之類。一直到過了百日,家中凝重氣氛還沒先前那麼重。
    王子騰自吳氏去後,就鮮少見笑顏。一來確實是親母去後,內心悲痛,守著孝時該有的表現,二來,不過是因為這事實在是發生得猝手,又與自己親弟王子勝有關。他如今因為守孝停職三年,又有親兄弟犯了惡逆之罪一事,怎麼都是前途稍顯堪憂。守孝三年後,朝堂之上不知又是一副怎樣的景象了。
    趙芷涵知他所慮,也自知自己難解他官場之事,便也從不主動提這事兒。王子騰自然也是不主動說的,叫趙芷涵與他一起煩憂。只又這般過了大半年光景,王子騰好似才鬆了心勁,有了平常姿態。趙芷涵看在眼裡,自然也是歡喜的。
    這一日晚間同於飯桌上,趙芷涵才開了一直不提的話題道:“老太太也走了快一年了,老爺是放寬心了麼?”
    王子騰停了下筷子,看著趙芷涵道:“孝在心中,如何敢放寬心?等三年之期過了,也是不敢不記父母恩的。只是這麼些日子,倒苦了你了。我見你時常在家悶著,怕是要悶壞了。我與甄家老爺說了,叫甄家夫人時常來陪你坐坐。”
    “甄家夫人?”趙芷涵也是擱了筷子。
    “嗯。”王子騰點了一下頭,“你對這江南之地也不熟,甄家與咱們家也算世交,你與甄夫人是最好親近的。”
    趙芷涵聽言笑了一下,也只有甄家這種人家的存在,才好幫王子騰孝期結束後復官。只是,後來的紅樓故事發展,甄家並沒有得到原本既有的一切地位與榮華,而是被抄了家。書裡沒明寫,趙芷涵自然不知道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就甄老爺有個妹妹是太子妃這事兒,又有甄家接駕過三次,還有一次尚未接駕,說明當朝皇帝對甄家是極喜愛的。根據這些,似乎可以稍稍推測,甄家毀滅這事兒與當今皇上和太子無關,那麼只可能與皇子奪帝有關。最後上位的,必不是現在的太子。
    若王子騰靠甄家再度上位,並且相信甄家以後路途坦順,太子可順利即位,繼而依附甄家,四大家族也是死死捆綁在一起,一熔俱熔,一毀俱毀。那麼,她所在的這個紅樓的故事走向,就還是原著走向。
    趙芷涵不知道天機可不可露,只道:“既是世交,自然是要常走動的。不過,我倒是不喜這甄家。咱們只可做利益交,卻不可做情義交。賈史王薛四家,甭管誰家與之深交,咱們王家都不可以。”
    王子騰見趙芷涵說得嚴肅且鄭重其事,自己也靜了臉色道:“此話怎講?”

☆、第三十九章

趙芷涵卻是笑了一下,“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自古來榮極必衰。若都綁做一根稻草上的螞蚱,又能逃得了哪一個?再者說了,當今皇上聖體康健,誰又知道以後是個什麼樣的天下?局勢定了倒也罷了,若是萬一有個動盪呢?誰知道,咱們頭上的那片天,還是不是原先預想的那片天?”
    王子騰一邊聽著,一邊眉心又擰得深了一點,聽到最後越是不可說的部分,竟又舒展開了。他看著趙芷涵,半晌嘴角微抬了一下,道:“夫人說得是,為夫定當謹記。”自當年在蘭州帶兵清理反民,趙芷涵的聲音與他報了險,他就一直相信,他的夫人是他這輩子的福星。
    趙芷涵見他回答得誠懇,心裡也是滿意,便夾了菜給王子騰,繼續用飯。
    過了幾日,甄家夫人倒是真上門來了。趙芷涵心裡一陣詫異,出去親自接人。畢竟王家現在無官無職的,這甄夫人能來看她這個王夫人,實在是叫人覺得意外。
    趙芷涵把甄夫人接到上房,落了座,又讓丫鬟擺上些茶水吃食,生客氣了一番才道:“前兒我家老爺還說夫人要來陪我坐坐,我想著不能叫夫人上門,畢竟家中守著孝。”
    “都近一年了,不打緊,我也只是來坐坐,算不得娛樂笙歌的。這會子咱們就是坐坐,等三年之期過了,再吃酒看戲不遲。你對這裡也是生疏,又是不好出門的,在家可不要悶壞了的。我們甄王兩家有的交情也是不短的,只是如今老一輩都去了,只差不多都剩下我們這一輩。我家老爺與你家老爺見了,也是投緣歡喜,遂才叫我來的。”甄夫人道。
    趙芷涵聽罷點了點頭,笑著道:“難得夫人有心,我可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的能有個人陪我說說話麼?這麼盼著,夫人就來了。”
    於是,就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不過都是些閒話,時間也就過去了。又因兩人都有個剛出生沒些年月的孩子,婦人間的尋常話題倒也不少。趙芷涵又有意無意說話總是順著甄夫人,這甄夫人便也愛與趙芷涵閒說,此後來王家的次數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卻說王子騰和趙芷涵就這般清淡檢素地又過了一年多,眼見著三年孝期就要到了。這一日甄夫人又來王家,還帶了好些東西過來。趙芷涵見她面上喜意過重,幾乎是收不住了,便問她:“夫人,有什麼好事兒,叫你這麼高興?”
    甄夫人落了座,直了直腰,笑著道:“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兒麼,皇上決定了下年春天下江南來。已是決定了,還是到咱們府上。我家老爺得了聖旨,早在家忙活開了。皇上下一次江南,那可不是小事兒,要提早樣樣備好的。”
    “那可得是一副氣派大景象了,這一輩子能見一次,也是足了。”趙芷涵微睜著眼,看著甄夫人。甄夫人看著趙芷涵的樣子,頗有種虛榮心得到滿足的樣子,推笑著道:“氣派的是皇上,與咱們有什麼相關?”
    趙芷涵也是笑,“夫人客氣什麼,甄家能接駕,那誰家都能接駕麼?就算叫別人家接,那誰家能弄出來這麼大的排場?​​放眼江南這麼大的地兒,我看也只有夫人家了。”
    甄夫人聽言只是笑,笑罷又道:“皇上來了,也是你們家大好事。再過些日子,你家老爺孝期就過了,當今朝中諸事平穩,等著皇上召回,那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只等皇上到了這邊,還有什麼事兒是不好弄的?”
    趙芷涵自然聽得懂甄夫人說的是王子騰复官的事情,想著王子騰定是和甄家把諸事都講妥了。等甄夫人走後,晚上回來趙芷涵還沒開口問,王子騰便先說了這事兒。趙芷涵只接了話道:“這甄家當真有這麼有錢?已是接駕皇上三次了,如今又要接駕一次,再大的家只怕也早倒了。”
    王子騰看著她:“夫人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這事兒不過是面子功夫,花錢買個虛熱鬧。若問這銀子從何處來的,那必不是甄家的銀子,甄家就算世代攢下的家財都用上去,也是不夠這麼花的。這個不過就是,拿皇家的銀子往皇家人身上花便是了。”
    趙芷涵想了片刻,道:“皇上沒明里了給這個銀子,如何就能皇家的錢往皇家人身上花呢?”
    王子騰稍低了下聲音,“皇上沒明著給,私挪便是。這個事兒,皇上八成也都知道的,甄家仗著寵罷了。若是真論起罪來,那虧空國庫的事情,可就是大事了,誰敢這麼明目張膽用呢?”
    “那這銀子就沒人追究了?那甄家豈不是十分逍遙?”趙芷涵看著王子騰。
    王子騰輕出了口氣,“若是太子即位,這事兒只怕捅不開,甄家還可安享富貴。怕只怕,就像你早先跟我說的,不知頭上那片天到底是不是咱們預想好的那片天了。到時若是有什麼變動,那可就說不准了。”
    “太子即不即得了位,等元春進宮就知道了。”趙芷涵像是想到了什麼,脫口就說。王子騰卻是聽得一頭霧水,只問:“與元春又有何關係?”
    趙芷涵乾笑了一下,“沒什麼,隻老爺知道甄家這個險處,自己要有萬全之策才好。”
    王子騰把趙芷涵的手攥進手心裡,“我自有分寸,夫人放心便是。”趙芷涵點頭,這話方揭過不提。
    之後,甄家為著接駕一事,頗為勞神,細細準備了好些日子。也不管該花不該花,總歸銀子花如流水,但凡吃的喝的玩的住的,沒有不是最好的。趙芷涵聽著甄夫人偶爾來說的家中所花多少錢,又弄了些什麼東西,一來覺得新奇,二來便只想嘖嘴,如此奢侈,簡直是罪過了。
    又過了些日子,王子騰出了孝期,家中舉辦了出孝儀式。因著皇上下江南之事,王家的事便算是不起眼的芝麻小事,也就算不得事了。王子騰出孝後,便開始幫著甄家準備接駕一事。這事兒頗為盛大,趙芷涵想叫王仁見見世面,便讓王子騰把他也帶著了。
    出於好心,王仁還把自己做的一些木質機械的玩意兒給了甄家一些。大家都是沒見過這些的,不過以為是金貴的西洋進貢過來的玩意兒,便放在皇上歇腳的屋裡。玩意兒有大有小,雕工也是一流,倒是很引人眼球。
    這事兒足足準備了大半年的時間,方才迎來了皇上下江南一事。從得知皇上帶了些文武大臣,又有一批錦衣衛下人奴僕上千人離京開始,甄家就在耐心候著,不敢出絲毫錯覺。等皇上棄舟上岸後,南巡就真的開始了。
    趙芷涵應甄夫人之邀,也去到了甄家。作為一名婦人,雖是見不了皇上,但能見一見如此盛世光景,再虛浮,也算值了。趙芷涵走在甄家新建的迴廊院宇間,只感嘆皇權之貴,以及這奢侈背後的罪惡。
    趙芷涵來甄家呆了一會,便上馬車又回去了。唯有王子騰和王仁在甄家幫忙,實則不過是想藉機見到皇上。非在京城,能在皇上面前露個面,實在是樁大難事,也是個大機會了。
    皇上在江南的這幾日,王子騰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原來,早在甄家老爺的說動下,見了皇上,現只跟著遊山玩水,巡覽江南風光。又有王仁做的東西被皇上看上了,皇上十分欣喜,特也把王仁留了下去,還欽點為宮廷御用木匠——皇家木匠。
    於是趙芷涵一人呆在家裡,享受外接虛浮表像下最實在的日子。三年過去了,鳳姐兒也成了十幾歲的大姑娘。而王仟,也成了會說會笑,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當然,也是王熙儀最忠心的小粉絲跟屁蟲。王熙儀這個不愛識字的,也會時常教他念些詩,不過是《靜夜思》《春曉》之類。
    直等皇上南巡結束後,王子騰和王仁才回到家中,足歇了數日,只稱太累。趙芷涵叫廚房買了好些吃食,給兩人大補了一番。歇過來後,王子騰只道:“果然是花錢買的虛熱鬧,若是把錢拿去貧寒地區賑災,也是一大善事了。”
    “久居官場,你還有這等心思?難得。”趙芷涵只看著他笑,皇家面子那可是比災區眾民性命不知道要重上多少倍的。
    卻說又過了兩月的時間,才從京城傳來了聖旨。一道聖旨是給王子騰的,官復原職,即刻回京上任。一道是給王仁的,自然是回京,做皇家木匠,專為皇上做些小玩意。王仁的俸祿較其他皇家木匠要高上許多,並且只是為皇上一人服務,也算是個美差了。
    而在金陵的這幾年,趙芷涵除了窩在家中守孝,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置辦了許多祭田與屋宅。也是趙芷涵為王家為自己置辦得最堅實的後路,趙芷涵自然不希望有一日能用到這些祭田房宅,但留有退路,總是沒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文評論就非常少,現在估計要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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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40
    在王家接了聖旨後闔家回京之前,趙芷涵找了管家孫連一家,不過是把金陵這邊的宅子地畝都交由他來管,只說:“自己若不想打理,能租出去的就租出去,每個季度收些租子錢,也是極好的。”
    “太太交代下來的事情一定不敢怠慢,奴才一定做好。”孫連忙應了,方又帶著妻子女兒下去。
    而甄家的甄夫人也是知道了這事,只為王家高興。又親自來見了趙芷涵一面,帶了好些禮物為趙芷涵送別。趙芷涵千恩萬謝的,笑得臉都快抽筋了。也難得,甄家夫人是個這麼熱情的人,倒是不大愛擺那虛架子。
    甄夫人走後,便是薛姨媽帶著薛蟠與薛寶釵也來了,王家守孝期間薛姨媽也是沒怎麼來過的,趙芷涵聽說她來了倒是頗感意外。但意外不表於臉,只是出去迎接罷了。
    薛姨媽進了王家,見了趙芷涵就上來把趙芷涵的手握在手裡,看著趙芷涵道:“這麼些日子苦了嫂子了,不過如今二哥哥已是官復原職,也是好事一樁。嫂子也別怪我這麼些日子沒怎麼來看過嫂子,只因我家老爺病了。此前也是沒有時間來看嫂子,如今嫂子又要回京了,我想著無論如何是要來送送嫂子的。”
    趙芷涵把薛姨媽往屋裡待帶,一邊看著她道:“怎麼會怪你呢,這送不送的也是不打緊的,以後有的是見的日子。只是不知妹夫得了什麼症候?找大夫看了沒有,吃了什麼藥,可還好?”
    薛姨媽搖了一下頭,“病了好些日子了,頭一年裡症狀還輕些,找大夫看了,只說是傷寒罷了,不礙事。哪想,這傷寒竟拖得沒個好的時候。後來又請了好些大夫來看過,能吃的藥也都吃了,只是不見好,反而越發重了。我如今也是焦頭爛額,沒個什麼法子。若是老爺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兩個孩子才這麼點,這日子可怎麼過呢。”薛姨媽說著,就垂下淚來。
    趙芷涵忙抓著她的手寬慰她,“妹妹也別總往壞處想,要往好處想,多叫妹夫放寬心。你若整天以淚洗面的,妹夫又能有什麼好心情呢?雖然我們這就要回去了,但若是需要我們幫助的地方,你只管叫人到京城跟我們說,不論如何都是要出份力的。你二哥哥認識的人也多些,趕明兒到了京城,叫他給你找個頂好大夫去。”
    薛姨媽在趙芷涵的帶領下,進屋到椅子上坐下,只是嘆氣道:“有嫂子這話,我也就安心了。只是老爺不便走動,若是找了大夫,還叫他能來金陵一趟才好。銀子什麼的不打緊,只要醫得好人,花多少銀子都中。”
    “妹妹放心,等我們一到京城,我就叫你二哥哥幫你找找,找好了便叫人過來。你也別急,要放寬心,好叫妹夫也放寬心。你若一天到晚愁眉苦臉的,叫妹夫叫蟠兒寶丫頭又怎麼樣呢?”趙芷涵道。
    薛姨媽聽言長嘆了口氣,“說到蟠兒和寶丫頭,我還有一事要請嫂子幫忙。”
    “有什麼事?妹妹說便是。”
    薛姨媽看著趙芷涵,猶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家裡因為老爺病了,蟠兒和寶丫頭都沒人能細照看著。蟠兒又本來就是個調皮難管的,我也是顧不過來。因而想問問嫂子,能不能幫我把寶丫頭帶回去照看一陣子?她也是從小就沒走過親戚的,在家悶呆了。我想著,叫她過去與鳳丫頭儀丫頭在一起會好些,在家看著咱們也是堵心得很。等老爺病好了,我再把她接回來。”
    趙芷涵輕笑了一下,“這都是小事,只要寶丫頭捨得,跟咱們走就是了。到了家中,與鳳丫頭儀丫頭姊妹之間也能熟悉熟悉。因著咱們一家在金陵一家在京城,她們姊妹也都不大熟。趁著這個機會,與大妹妹家的幾個孩子也要好好熟悉熟悉。你在家好好照顧妹夫便是,再分些心操心操心蟠兒,寶丫頭交給我你就放心就是了。”
    薛姨媽感動一陣,只道:“我在這里謝謝嫂子了。”
    “謝什麼?都是一家人。”趙芷涵說著,不過又是與她說些別的,開解開解她的煩心事。送她走的時候,只有薛蟠跟她回去了,薛寶釵留了下來。
    家裡又添了一員,鳳姐兒和王熙儀雖與薛寶釵不熟,但畢竟每年上都見過幾天,又知是親戚,倒也不生分。只是王仟沒有見過薛寶釵,一直問這是哪家的漂亮姐姐。王熙儀把手往自己腰間一掐,盯著王仟問:“我是不是漂亮姐姐?”
    “你是漂亮哥哥。”王仟把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差點讓王熙儀吐血。於是,她撐著王仟的眼皮讓她睜大了眼睛道:“弟弟,看清楚了,我是你姐姐。”王仟向她吐了一下舌頭,掰開她的手就跑掉了。
    金陵這邊安排收拾妥當後,王子騰帶著一家老小又往京城去。到了京城,熟悉之感撲面,但到底過了三年多的光景,京城也不是全然沒變。王子騰先去歸任,事後又去托各方關係打探了大夫的事情。找了一個京城中醫術高明的,先給了錢,就叫人帶去金陵了。
    回來數日,家裡堪堪忙妥了下來,趙芷涵便接了賈家請帖。請帖是王夫人叫人送來的,說是賈母要請趙芷涵及幾個孩子過去坐坐,畢竟三年多的時間沒見了。趙芷涵不過挑了一日閒的,帶著幾個孩子就往賈家去了。
    賈母早在花廳了設了戲台設了宴,又把榮寧兩府的姑娘媳婦都叫來。人到齊了,與趙芷涵一一見過。趙芷涵才知道這三年里賈家發生的事情也不少,賈敬夫人生了惜春,難產死了。賈敬沒有續弦過正常的日子,把爵位給賈珍襲了,自己跑去廟裡煉丹吃齋去了。
    榮國府裡,大房早遷出了大院,在一角設的小院裡住著。自有通往街道的大門二門,也是另家門各家戶了。賈赦續了邢夫人,小家小院的姑娘,性格小氣又吝嗇得很,實在沒有大家夫人的風範。寧府的惜春,沒有留在尤氏手下撫養,和迎春探春一起,都放在了王夫人處。賈母仍舊帶著元春和賈寶玉,也是尤為疼愛這兩人。只是,元春已是到了參選年紀,不多會便要入宮選秀去。
    趙芷涵與眾人見過後便落了座,王熙鳳與元春算是大姑娘,只規矩留在宴席上。王熙儀帶著薛寶釵​​王仟賈寶玉迎春幾個,一夥兒去玩了。
    趙芷涵留在宴席上,心裡敲著鼓,如此陣仗請她來賈家做客,有點受寵若驚。只一幫媳婦婆子的湊一起,話那是說也說不完的。眾人一點點著臺本看著戲,一邊說著各自家常。趙芷涵不喝酒,只倒了桌上的茶喝了潤口。
    王熙鳳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也知自己是在別人,坐著並不多話。只吃了些點心,便有尤氏盯著她看了一陣,突然轉向趙芷涵開口道:“人都說王家的鳳姑娘長得標誌,今兒見了果真。只是不知,鳳姑娘如今多大了? ”
    趙芷涵理了一下袖口道:“鳳丫頭今年十二了。”
    “哎喲,這一眨眼的,都能找婆家了。不知,有了人家沒有?”尤氏繼續笑著問。
    趙芷涵搖了下頭,“孩子還小,早早地定了婆家做什麼,多了規矩就少了女兒家的樂趣了。”
    尤氏沒接話,倒是賈母樂呵呵出聲道:“不小了,該找婆家了。不急著嫁出去,早些定下來也是必要的。你看你大妹妹家的珠兒,挑來揀去的,這都十七了,才將將把婚事定了。他若再定下來,你大妹妹不急,我都要急死了。急完珠兒,下面又要著急璉兒的婚事。”
    “大妹妹家的珠兒定的是誰家的姑娘?”趙芷涵順著話題就問。
    “那是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家的女兒,都說姑娘性情甚好,恪守禮教是個好媳婦兒。”賈母道:“珠兒為我二房嫡長孫,嫁進來必是虧不了她的。”
    趙芷涵笑了一下,“那也算是明當戶對了,既姑娘性情又好,那也沒什麼好挑的了。”
    “這一對自然是沒的挑的,只剛才老太太說起了大老爺家璉弟弟的事情,我怎麼覺著,剛好有個人能湊成對呢。”說話的尤氏,這話一出,趙芷涵腦子嗡地響了一下,她可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把鳳姐兒嫁給賈家。這一家的泥潭子,不能叫在她手底長大的鳳姐兒也毀在裡面。
    只聽得尤氏這麼說,眾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鳳姐兒。王夫人也是想了片刻,“倒真是登對的,鳳丫頭來咱們家,也能助我一助。老太太,你覺得呢?”
    賈母也是滿臉笑意地看著鳳姐兒,開口道:“若是能把鳳丫頭娶進門,也算是璉兒修來的八輩子的福氣了。只是,還得問做長輩的同意不同意才是。”說罷,又把目光投向趙芷涵道:“孩子舅媽,不知你意下如何?”
    趙芷涵臉上堆著笑,“老太太,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需得回去和老爺商量商量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碼到最後一個字閃沒了,嚇死我了,還好有自動備份。

☆、第四十一章

“這個自然是要的,你且回去好好與孩子他舅商議商議。咱們原本就是親家,鳳丫頭和璉兒定了那是再好不過的。俗語講,肥水不流外人田。又有她姑媽在咱們家,還有誰能欺負得了鳳丫頭?鳳丫頭到咱們那是一丁點罪都不會受的,那要比到別人家好上許多。若是沒那麼好運得了個惡婆婆,日子可就難過了。”賈母看著趙芷涵道。這話裡話外,似是要定了鳳姐兒了,也全然沒把在場的邢夫人放在眼中。
    趙芷涵依舊是笑,開口道:“是,老太太。”
    鳳姐兒雖是聽得懂這話是在說自己的婚事,但由於自己是姑娘家,又是晚輩,倒不好插這個嘴,便一直默聲坐著。只等宴席罷了,眾人酒飽飯足,又是看了數場戲,才又跟著趙芷涵回家去。王夫人等人把趙芷涵送出二門,直等趙芷涵和幾個孩子上了車才回去。
    趙芷涵與鳳姐兒坐同一馬車上,只看著她問:“鳳丫頭,今兒說婚事的時候你也在場。你告訴太太,你是怎麼想的。”
    鳳姐兒抿了一下唇,開口道:“賈家家大業大,一度也繁盛過,只是如今當朝中沒什麼掌權的,所以有些沒落了。我想著,想嫁進賈家的姑娘必不在少數。如我嫁過去,像賈老太太說的,又有姑媽在,日子一定不會難過。只是……”
    “只是什麼?”趙芷涵見她說得條理清晰,又見她頓住,方看著她問。
    鳳姐兒看了她一眼,“只是如今賈老太太偏心姑媽的二房,我嫁進去,卻在大房。到時我到底是與大房親,還是與二房親呢?若是與大房親,那跟沒有姑媽在賈家是一樣的。但若是跟二房親,出再多力,那家裡也沒有多少東西是我的,我不過是乾忙活。”
    趙芷涵嘴角含著一點笑,“你年紀雖小,該明白的倒是一點都不糊塗。我不問你別的,你看得上賈璉麼?”
    鳳姐兒想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太太,我見過他,也常聽哥哥提起他,倒不覺得是個能出息的。只說賈璉是個愛玩的,不愛讀書,只是一味好混。賈家老爺見他也是沒希望有功名了,才給他捐了同知做。同知倒是連個官都算不上,也不見他上進。”
    “那……我回去可就跟老爺說,暫推了這門親事了。你也還小,倒是也不急的。”
    鳳姐兒笑了一下,“我全聽太太的,能在太太身邊多留幾年,陪著儀妹妹多玩玩,也是很好的。倒是早早嫁了人家,要煩著多少事呢?我雖不是個怕事兒的,但有那功夫,不如幫著太太打理打理咱們家呢。”
    趙芷涵見她如此說,也是十分滿意。怕就怕鳳姐兒也是中意賈家的,拿著“父母之命”拆了這姻緣,倒也是棒打鴛鴦了。賈家那些沒管束好的男人,都留給想要的人家去吧,她王家的人,不該去攪賈家那趟渾水的。
    回去後,趙芷涵自然跟王子騰說了這事兒。王子騰倒是沒什麼想法,不過隨趙芷涵決定。趙芷涵只拿鳳姐兒還小,這會子不提這事兒而回了賈家。賈家那邊倒也沒說什麼,畢竟賈珠的婚事還沒辦了,又有元春要入宮一事,也就沒太在意賈璉的事兒。
    而提到婚事的事情,趙芷涵又把早先與王子騰說的給紅依找婆家的事提了出來。鳳姐兒是小的年齡不夠,紅依卻是年歲已大,再不能拖了。趙芷涵把王子騰說的把她配給秦嬤嬤家的兒子跟紅依講了,紅依自然是不應的,只說她從沒想過這個事。
    但在趙芷涵數日的思想工作做下來,她慢慢就答應了下來。紅依不過是規矩守久了,又沒碰過男女之事,一時難以接受罷了。等紅依答應下來,趙芷涵又找了秦嬤嬤來說這事兒。一併把王子騰有意重用他兒子的話也說了,秦嬤嬤見有這等子好事上門,自然滿口應了。
    紅依的事情告一段落後,賈家那邊便傳來了好消息。這好消息關乎不了別人,便是賈元春被選上了,入了宮裡做女史。賈家又是大張旗鼓,設宴擺酒慶賀了一番。趙芷涵應邀不過又往賈家去,問下來才知道,元春入宮,服侍的不是皇上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
    元春後來獲封做了貴妃,那麼……四皇子可能才是真正即了位的人。若是如此,現在的太子,只怕是得意不了多長時間了。
    從賈家回來後,趙芷涵身覺疲憊,早早被洗漱上了床,歪在床上看書。王子騰從任上回來,洗漱一番,問了一些賈家的情況。趙芷涵起了身子,給他騰出一些地方,道:“被選上了,進了四皇子宮中做女史。”
    王子騰挪上床,“我還記得你說,太子即不即得了位,還得看元春入宮。這會子元春已經入了,可有結果了?”
    趙芷涵看了他數眼,長長吸了口氣道:“老爺,今兒我要跟你說些事兒,信不信在你。若是不信,你只當我說了瘋話。”
    “你說看看。”王子騰道。
    趙芷涵又吸了口氣,“再過個八年十年,元春會被封為貴妃。若元春沒在宮中犯什麼錯,又沒遇上大變故,那麼她是不會輕易易宮易主的。服侍人的,講究的就是一個忠心。若元春真的沒有易主,那麼……即位的……”
    說到這裡,趙芷涵不需說下去,王子騰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低頭半晌,不說話。趙芷涵伸手到他手上,開口道:“你若信不了,若不能接受,只當我沒說。”
    王子騰突然抬頭看向她,“我信你,那我再問你,甄家如何?賈家如何?我們王家……又如何?”
    趙芷涵看著他,半晌道:“到底是誰即位了我不知道,一切都只是推想。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因,我只知道結果。結果就是,甄家先被抄了家,然後是賈家。至於我們王家,我只知道您一路高升,最後官至內閣大學士,但是……”
    “但是什麼?”王子騰眉心一擰。
    趙芷涵出了口氣,突然笑著道:“既然老天叫我來了,自然也就沒有但是後面的內容了。”
    王子騰一愣,半晌把她攬進懷裡,“難怪你叫我與甄家只做利益交,我只是個官,要想清到底是容易一點。只甄家為著皇上,為著權貴,隱患早就埋下了,想清也是清不了了。賈家能把元春送進宮,怕是也是看到了這一點,留了這麼一手。只是……只怕是事與願違。”
    趙芷涵趴在王子騰懷裡,“甄家的事我們管不了,賈家的事又如何管得了?賈家如今連個能挑大樑的人都沒有,都是一味的好色好樂之徒。不說功名上無人占得,便是過日子也沒一個是行的。非還得逞著當年國公留下的一些威風,到底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王子騰長舒了口氣,“這事兒還早,咱們怕是想早了,也就有些杞人憂天之嫌了。雖說賈家確實沒幾個入的了眼的人才,只那賈珠倒是還不錯的。認真讀個書,考個功名,還有些希望。”
    趙芷涵話到嘴邊沒有說出來,賈珠婚後沒幾年就死了,這也是賈家沒福氣,只留得下浪蕩子。
    卻說幾日之後,元春洒淚與賈母、賈政、王夫人等告別,就往宮裡去了。誰人都知道那宮裡不是個好去處,便也只能含淚揮別。又有賈寶玉與元春是最親近的,不知元春往哪兒去,等元春走了幾日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大姐姐回不來了,哭得跟什麼似的。
    賈母又哄了幾日,找了迎春探春幾個陪著賈寶玉玩,才壓了他的情緒。數月下來,他就習慣元春不在的日子了。元春入了宮後,家中少了這一員,也是大差不差沒什麼大變化。
    只說王家也恢復了往日光景,無人提起去世之人,更無人提起王子勝。唯有錢氏,守了活寡,整日吃齋念佛誰也不見。趙芷涵時常去與她講些話,開解她,卻也是沒什麼用的,之後便不去了。
    這一日,趙芷涵正在家裡做女工,看著王仟抄了一會詩,便有丫鬟來報:“家裡來客人了。”
    趙芷涵起了身,問是什麼客人,那丫鬟道:“是揚州來的客人,據說是姓林的。還不止來了一人,帶著夫人女兒一塊兒到的。”
    趙芷涵一听就像是林如海,只起了身,看著丫鬟道:“既人來了,人呢?”
    那丫鬟道:“老爺迎著客呢,說是叫太太收拾個院子出來,好叫林家老爺和夫人一塊兒住了。看樣子,林老爺和夫人是要住上一陣子的。”
    趙芷涵道:“你去把陳嬤嬤叫來,叫她帶些丫鬟婆子把院西北角那間院子收拾出來,好叫客人住著。等那林夫人住下了,我再去見見。 ”
    “誒。”丫鬟應了就去了,又叫了陳婆子來。陳婆子得言,便帶著幾個下人去打掃收拾了一番,收拾出那院子出來,又收拾出了幾間房。
    趙芷涵沒有見過林如海與賈敏,等丫鬟口裡的林夫人帶著女兒去了院子後,她便過去招呼。這林夫人生得一副好樣貌,帶著的女兒約有三四歲大,也是一副可愛至極的模樣。她迎上去,只道:“老爺還沒回來與我細說,不知夫人是揚州哪個林家?”
    作者有話要說:中秋快樂~

☆、第四十二章

這林夫人轉身看向趙芷涵,笑了笑開口道:“我家老爺姓林,名海,表字如海。算起來,與太太家也有些親戚關係。只是我離開娘家之前與太太從未見過,所以有些生。今兒突然到訪,有些造次,還望夫人海涵。”
    趙芷涵聽罷愣了一下,再看著這林夫人,知道她是賈敏無疑了。雖說以旁觀者身份來說,見到林家一家人還是很興奮的。但是以王家夫人的身份來說,心底冒出來的感覺就是奇怪與詫異了。王家與賈家有深交,當年林如海科考時做賈家門客的時候與王子騰是有接觸的。但自從林如海與賈敏完婚後,又去了揚州上任,就鮮少再有接觸了。如今林家突然造訪,可不得詫異一番麼?
    半晌,趙芷涵想罷才微勾了一下嘴角,看向賈敏道:“既是親戚,這裡又哪裡來的什麼太太,倒是叫得見外了。這一個,是黛玉不是?”
    賈敏點了一下頭,那小小的林黛玉就上來給趙芷涵行禮道:“給太太請安。”趙芷涵伸手撫了一下林黛玉的鬢角,又看向賈敏道:“也別站著了,有什麼話,咱們進屋坐著慢慢說去。”
    賈敏應了,牽著黛玉跟趙芷涵進屋落座。趙芷涵坐在賈敏對面,給她倒了杯茶,又給林黛玉拿了個點心,只道:“我只當時姊妹就叫你妹妹了,我見著妹妹出嫁之後就嫌少見回京來的,此次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處理?”
    賈敏把林黛玉拉到自己旁邊坐下,手搭在林黛玉的肩上看著趙芷涵道:“姐姐可能不知,我家玉儿打小胎來就帶有不足之症。看了無數大夫,如今也是沒法了,才來京城尋醫的。本說要住到我娘家去,但闔家住過去又不方便。老爺在京城又沒什麼故交,思來想去,才來找了姐姐家,倒是給你們添麻煩。”
    趙芷涵眉心微蹙了一下,“難得你們愛女心切,只是,賈老太太知道你們來京城了?”
    賈敏搖了一下頭,叫奶娘王嬤嬤把黛玉帶出去玩,才又看向趙芷涵道:“若是知道不知又怎麼樣呢,只能不叫她知道才好。當年她是賭了咒的,此生再不要我這個女兒,只當沒養過。至於老爺,她更是說了不准再踏入賈家半步,說是不承認。偶爾聯繫上,她也只是問問玉儿的情況,畢竟是外孫女,也就這點能說了。”
    趙芷涵聽言嘆了口氣,“若是真關心玉儿也好,孩子多個人疼也是好的,怕只怕……”趙芷涵沒說完,又轉了話題道:“妹妹若是沒地方去,你住在我家便是,叫我家老爺也幫著找找。京中好友也都問問,定幫你找個能看病的。玉儿身子怕是長久之症,非得好好調理才能好。”
    “我也這麼說呢,若是找著好大夫了,以後怕是要常來京城麻煩姐姐的。若是我家老爺能在京中得個一官半職,倒也不需這麼麻煩。只是這做官的,哪個不是聽上頭安排的,也沒的選擇。我只一直叫他四處打探打探,能不能入了京做官,做什麼事都方便些。”賈敏道,語氣哀愁。
    趙芷涵乾笑了一下,這話的意思是想王子騰幫把手麼?笑罷,趙芷涵才道:“這算什麼麻煩,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只管住在我們家,別的也別多想,妹妹想著把玉儿病治好就行。林大人怕是已經與我家老爺把話說了,今晚回去我再說一遍,一定叫他快一點給玉儿找著大夫。就是宮裡的太醫,該請的也是要請來的。”
    “那我在這里謝過姐姐了。”
    “謝什麼?這事擱到誰手裡都不會不管的。”趙芷涵說著,又道:“妹​​妹好生歇會,我今兒就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看妹妹。”說罷,便起身去了。
    趙芷涵走了不多時,林如海方回到了院子裡。林黛玉還是王嬤嬤那邊帶著,賈敏把林如海迎進屋,幫他脫了外衣道:“怎麼樣?你說了沒有?王大人可願意幫咱們一幫?”
    林如海嘆了口氣,去桌邊坐下,“咱們能上門已經是十分叫人意外了,他又是與你們賈家是親家,如何能剛見面就提叫人幫忙的事情?慢慢來吧,他們能留我們住下,已是實屬不易。”
    賈敏也嘆了口氣,於林如海對面坐下,“我知道這事兒叫老爺你為難了,我不過是想早些醫好玉儿的病。咱們沒兒子,不能一個女兒還叫她活得這麼辛苦。若有一日咱們都不在了,玉儿沒個靠的人,再沒個好身子,可如何是好?我一直想你留在京中,一是為了玉儿。二來,確實還有個私心,老太太她不認你,等你官再做大了,看她還認不認?到底憑的什麼瞧不起人呢?”
    “都這麼多年了,還跟她老人家較什麼勁呢?咱們過好咱們的日子便是。”林如海道。
    “我不跟她較勁,那也得她先不跟我較勁不是?還有……咱們也沒過好咱們的日子,有過一個兒子還去了,如今玉儿又帶病難醫。你雖得了個巡鹽御史之職,可這麼多年了,不過是與些鹽商打交道,一點好處你也不撈……”賈敏說罷就長出了口氣。
    林如海只是低頭不語,半晌道:“罷了,今兒早些睡吧,什麼事兒明兒再說。”
    同時,王子騰晚上忙完也回到院中,吃了晚飯,與趙芷涵一起梳洗完畢。趙芷涵因今兒林家突然上門的事情,急急拉他到床上坐下,看著他道:“林大人一家上門,之前跟你說過?”
    “嗯。”王子騰看向她,“下了拜帖的,因著你與林夫人也不認識,我也就忘了告訴你這事兒了。怎麼樣?今兒你見過林夫人了?”
    趙芷涵點了一下頭,又道:“他們是賈家的人,不去賈家倒來我王家,你也就留了?倒是不怕與賈家那邊不好說話?”問罷,趙芷涵就盯著王子騰看。
    王子騰笑了一下,“這事兒不是咱們主動的,人家有事相求,即便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也不能推辭。況且,還是沾親帶故有些關係的。他與賈家如何我管不著,與咱們家沒什麼不就是了。再者說了,留他一家住著,能關乎到什麼大影響。”
    趙芷涵也笑了一下,“那林大人可有叫你幫什麼忙?”
    王子騰搖了一下頭,“這個倒是沒有,只不過我留他們住下,他十分感謝我。怎麼,林夫人跟你說了什麼不是?”
    “第一,他想你動用京中關係,幫他女兒黛玉找了良醫,醫好她女兒的胎來之症。第二,他想叫你結集手上勢力,替他求個京中官職。”趙芷涵看著王子騰,慢說著又道:“這事兒成了,林大人就成你黨羽了。”
    “林夫人說的?”王子騰問。
    趙芷涵點頭,又道:“你怎麼想?”
    王子騰摸了一下下巴,“想是林大人自己不好意​​思開口,遂才一件也沒跟我說。既都求上門了,這兩件事又都是舉手之勞,不幫倒不好。但我也不能多事自己為他做什麼不是?這事兒非得他跟我開了口,才好幫他的。”
    “那賈家那邊呢?”
    王子騰看向趙芷涵,“比起賈家,這林大人不知要出色上多少。單憑科舉考取了探花,他賈家就沒人比得了。若賈家因著當年姻親之事,連林家變好都見不得,那賈家就是當真小氣了。曾經林大人在京科考的時候,我與他也玩過一陣,甚是喜歡他。你想,若林大人沒有過人之處,那賈姑娘能跟賈老太太鬧翻,就是要嫁給年歲大了自己這麼多的一個人?”
    趙芷涵笑,“你倒是公正無私,識人識才。這舉官這事非得林大人自己開口,但那找大夫的事,你可先幫尋著了。找來那大夫,不止要能看好林丫頭病的,還得能看出林夫人身上的隱疾。一併那林大人,也都看看。”
    “這話怎麼說?有病的只有林大人那小女,如何都要看了?”王子騰不解。
    趙芷涵看著他,“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見著這林大人一家氣色都不好,可不得找了大夫順便都看看。若是有什麼隱疾,早些發現,還好醫得。若是發現之時,時間已久,便醫不得了。最關鍵的……”
    “什麼?”王子騰見趙芷涵突然停了話,臉上表情突然小人起來,只微拉開距離看著她。
    趙芷涵臉上小人的樣子越發重,只看著王子騰道:“我想看看林家起來了,那賈家會作何反應。賈老太太這麼瞧不起自己這個女婿,到時候你猜會不會不要那張老臉再往回拉關係呢?她只知道現在瞧不起林大人,殊不知自己家裡雖有眾多男丁,卻才是最頹腐的。”
    王子騰聽懂趙芷涵話裡等著看戲,看賈母日後自己打臉,然後她幸災樂禍的意思,只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你這什麼心態?不學好。”
    趙芷涵抬手摀住自己被戳的腦門,無辜地看向王子騰道:“我這心態不是很正常麼?不行,為了滿足我的這種小人心態,你也得幫林家一幫。”說罷,趙芷涵像個小孩一樣,一把攥住王子騰的衣袖。
    作者有話要說:想了半天不知道說啥,邏輯不知道順不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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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王子騰又抬手戳上趙芷涵的腦門,開口道:“真小人,就容你得志這麼一回。”說完,就用一根手指發力把趙芷涵推倒在了床上……
    次日,趙芷涵等王子騰去任上了,才去賈敏院中看賈敏。林如海為了林黛玉尋醫,自然也不在家中呆著。趙芷涵去到院中之時,見得林黛玉正站在一棵矮樹下,微仰頭看著上方。趙芷涵走過去,順著她的目光看上去,倒沒看到什麼。
    林黛玉見趙芷涵來了,忙向她行禮道:“太太。”
    趙芷涵扶了她一下,“怎麼自己在院子里站著發呆?她們都在我院裡玩呢,你去尋尋她們。”
    林黛玉微偏了一下腦袋,仰頭看著趙芷涵道:“她們是誰?”
    趙芷涵笑,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臉,“你鳳姐姐儀姐姐,還有寶姐姐和仟哥哥。她們都在一塊兒玩,你也過去,不比一個人呆著好麼?”
    林黛玉笑了一下,“好,我叫王媽媽帶我過去。”說罷,就去找了王嬤嬤。
    趙芷涵見王嬤嬤把她帶走了,方轉身進了屋去。賈敏見她來了,忙迎過來,又拉著上座。趙芷涵坐下來,看向賈敏道:“怎麼樣,可還住得習慣?北方不比南方,氣候乾燥得多,乍到這個地方必是住不習慣的。”
    賈敏也落了座,開口道:“是有些不習慣了,好些年不回這裡。南邊氣候濕一些,比在京城舒服一點。不過比起給玉儿看病,這些小問題,又算得上什麼呢?不過是住幾天就克服了的。姐姐昨晚……回去和王大人說了麼?”
    趙芷涵道:“妹妹放心,我都與老爺說了。他今兒出去跟各位京中好友說說,給玉儿找個大夫。對於另外一件事,我也是很想幫妹妹的。只是,這事兒非得林老爺自己開口要求才好。”
    “另外一件……是什麼事兒?”賈敏看著趙芷涵。
    趙芷涵也是看著她,“不過就是求個京官之職的事情,我昨兒回去把妹妹說的話想了數遍,只覺得林大人若是在京中做官確實是件好事。只是你也知道,這種官場上的事情,咱們婦道人家是不好插手的,遂我也沒跟老爺講。只我對我家老爺的了解,只要林大人自己開口,我家老爺沒有不幫的。”
    賈敏低頭沉默一會,方抬頭看向趙芷涵,猶疑出聲,“王大人,真能出手幫咱們一把?”
    “這事兒也不是什麼大事,有什麼不能幫的?說得現實一點,我家老爺幫了林大人,除了能得一好友知己,還能有什麼壞處不是?原我家老爺也是喜歡林大人的,這事兒只要林大人提了,那自然就成了。”如果他不提,王子騰沒有主動幫他安排調任的道理。
    賈敏又想了一下,只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她方開口道:“真是要十分感謝姐姐了,等老爺今晚回來,我跟他說上一說。這事兒咱們確實不好插手,只交給他們男人去商討便是了。想著我家老爺有些面子拉不下來,我晚上再勸勸他去。”
    “好,這兩件事兒,妹妹大可都放心了。”趙芷涵道,說罷又是猶疑了半晌,才道:“我還有一事想跟妹妹說,不知妹妹聽不聽我的。”
    “姐姐有什麼事且說便是,若是為我好的,我沒有不聽的道理。”
    趙芷涵清了一下嗓子,“妹妹現在也沒生個兒子,可看過大夫?”
    賈敏愣了一下,“如何能沒看過呢?該看的大夫都看了,該吃的藥也都吃了。我想著,只怕是得不到兒子了。”
    趙芷涵不接她的話,只問:“那林大人看了沒有?”
    賈敏看著趙芷涵,倒是沒有誰跟她說過這種問題。自古來生孩子那都是女人的,哪有男人看大夫的。她有些不知怎麼回答趙芷涵的問題,便也沒出聲。趙芷涵輕吸了口氣,“我只當妹妹是自己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若妹妹覺得我說的不好,那就當沒聽過。”
    “嗯。”賈敏點了下頭。
    趙芷涵道:“這生孩子可不是哪一個人的事兒,若妹妹打小身子就沒什麼大毛病,也是生過了孩子的。那麼,如今再難有孩子,莫不會是林大人的問題?也不說林大人有什麼大問題,只是他年歲上身了,又有官職在身要忙,遂才有心無力的。”
    說到這裡,賈敏只攪起了自己的衣袖子,半晌不出聲。趙芷涵看了看她,又繼續道:“等看玉儿的大夫找來了,你和林大人不妨一起都叫大夫診治​​診治。你為著生孩子吃了不少的藥,誰知那些藥在體內都有什麼個作用?那孩子三歲夭了,玉儿又身子不好,能不是你吃藥吃多了的緣故麼?”
    賈敏聽到這,才放了自己的衣袖子,抬起臉來看向趙芷涵,“我看大夫自然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叫老爺為著這事兒看大夫,只怕……”
    趙芷涵一把抓過她的手,“是有兒有女一家幸福重要,還是這些虛頭面子重要?如今你也是沒有婆婆的人,只要林大人同意看大夫,便不會有別人多管這層事。再者說了,這悄悄摸摸地看大夫,誰人能知道了去?怕丟人,又能丟到哪去了?即便是被人知道了,到時候你也有兒有女了,還有誰記得這樁事去?”
    賈敏見趙芷涵話語雖是十分超常規又膽大,但確實說得有理,便又把頭點了下去。趙芷涵輕笑了一下,手在賈敏的手上輕拍了拍,以示鼓勵。賈敏不過是笑笑,心裡有些下了決心,又有些疑疑惑惑的。
    趙芷涵和賈敏說罷這些事,已是時候不早。又是勸慰了賈敏一陣,她才往自己院裡去了。到了自己房中,問了丫鬟知得幾個孩子正在屋後抱廈中玩。趙芷涵悄聲過去,王仁和鳳姐兒兩個大的是不在的,只有王熙儀、薛寶釵、王仟和林黛玉。
    王仟對新來的黛玉甚是好奇,又見比自己小一些,小男子漢心理大爆發,因而事事都帶著黛玉。原自己就有王熙鳳和王熙儀兩個姐姐,薛寶釵又是大了她兩歲,遂她倒是更願意跟林黛玉玩。那邊薛寶釵和王熙儀兩個人趕圍棋玩,這邊王仟就和林黛玉玩著王仁給他的一些小玩意兒。
    林黛玉也是沒見過這些,只覺新奇,便跟著王仟跑過來跑過去,玩得不亦樂乎。最後,王仟一把一個會動的小人偶塞到了林黛玉懷裡,看著她豪氣道:“這個就送給林妹妹了,妹妹若是還想要別的,我去仁哥哥那討給你。”
    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平白接人禮物,遂把目光轉向了王熙儀。王熙儀放下手中的圍棋子,看向王仟道:“弟弟,薛妹妹來這麼些日子了,也沒見你送個什麼東西。怎麼林妹妹剛來,你就這豪氣?”
    王仟抬頭看了她一眼,“寶姐姐不喜歡這些東西,林妹妹喜歡。”
    王熙儀一笑,看向林黛玉道:“聽到沒有,林妹妹,趕緊收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若是你不喜歡,叫他送他也不送的。”
    林黛玉聽得這話,也是一笑,“誒,謝謝儀姐姐。”
    “我送你的東西,你怎麼不謝我?”王仟接話就道。
    林黛玉又轉向王仟,“也謝謝仟哥哥。”
    趙芷涵在暗處把這些看在眼裡,不過是嘴角含些笑,也不擾了他們玩,自己又去了。一直到晌午,王嬤嬤要帶林黛玉回去,王仟死活要留下林黛玉吃飯。趙芷涵只好跟王嬤嬤說:“你且回去告訴你家太太,叫她到這邊來吃飯,林姑娘也在這邊。”
    “誒,我去回太太。”王嬤嬤應著便去了。
    因著林如海回來,賈敏沒有到這邊吃飯。趙芷涵便帶著這幾個孩子,一起在飯桌上吃了午飯。林黛玉雖小,卻是個小心的性子,還有些拘謹。趙芷涵只好一邊帶著她講話,一邊往她碗裡夾菜,不消一會,林黛玉笑了,氣氛一鬆也就沒那麼拘謹了。
    卻說這幾個孩子在一起玩了數日,便親密了起來。王子騰動用自己在京城關係,最後給林黛玉找來了那個張太醫。趙芷涵倒是不認識這張太醫是誰,細問下來,才想起是書中幫秦可卿看過病的太醫,原是馮紫英帶去寧國府的。
    這張太醫給林黛玉診了脈,只說林黛玉得的是虛症,正氣虛弱不足。這病需得慢慢調養,不可急功用藥,更不可吃些大補之藥。最重要的,自然不能三日一愁五日一哭的,必是傷肝傷肺,身子難以養全。
    賈敏一一都為林黛玉記了,然後悄聲告訴這張太醫,替她和林如海也診治一番,切莫說出去。這張太醫明白個中厲害,只點了頭,方幫賈敏林如海也把了脈。號完脈,張太醫對賈敏道:“夫人身子也是虛空之體,想是吃了諸多補藥吃的。這些補藥原不該夫人吃,林大人吃一些才是正經。”
    林如海臉上一滯,賈敏微頷首道:“謝謝張太醫,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遊手好閒妞給我扔了一顆地雷哇本文第一顆嘿嘿

☆、第四十四章

張太醫道:“大人和夫人疑心得早,症候還不算大,吃些藥,調養些時日,不妨事。但若是還想要孩子,這事兒還得看天意。我給大人夫人和姑娘都開副方子,定要照方抓藥按時吃藥,平日里切不要太勞累了。”說罷,又開了藥方,把藥方交到林如海手上,再三囑咐後方去了。
    這邊賈敏得了藥方,不過忙叫下人去按方抓藥。原林如海還覺這事羞恥,如今被段出症候來,才又覺是好事一樁。若再過個五年十年,到時只怕是身不由醫治了。即便發現了症候,那時也多半晚了。他林家無後,那是要絕嗣的。
    只說林家一家都看了大夫,又在王家住了數日吃了幾貼藥。雖說藥非靈物,進體就能見效,但賈敏確是覺得自己與黛玉氣色較之前都好了那麼一些。見著這般,自然心頭大喜,對趙芷涵更是千恩萬謝。趙芷涵想著這一家若是因著這事能命途大改,卻也是好事一件,沒有不高興的。
    只林如海卻還是顧著一張老臉,不願拉下這個面子來找王子騰薦官之事。如今又是該看的病症也都看了,也起了該有的療效,進京來的事情解決了大半,再在王家住下去總歸是沒有理由了。又有揚州任上還有諸多事情,再留也是不好。
    賈敏見得這般,急在心裡,又是苦勸林如海去王子騰去相求。林如海思考再三,才決定不要那份面子去找王子騰說這事兒。只是賈敏沒等到林如海那邊的消息,這一日卻是把王夫人給等來了。
    趙芷涵屋裡丫鬟來叫她,說:“家里大姑娘回來了,在太太房裡,太太叫夫人也過去呢。”
    賈敏一聽是王夫人,哪裡願見,只對丫鬟道:“你去跟你家太太說,就說我身子不適,吃藥歇著呢。等我好些了,過去給你家太太賠罪。”丫鬟應了,也不難為賈敏,自去了。
    賈敏未嫁之前,和王夫人的姑嫂關係就不是很好,如今賈敏與整個賈家關係又都不好,自然是巴不得不見的。若是她現在有點名頭了,那見見倒也無妨,只是如今的林家人丁太少,只算小家,卻還是比不上賈家。
    這邊王夫人和趙芷涵等在屋裡,王夫人倒是想見見自己整個當初受賈母十分寵愛的小姑子如今到底如何了。趙芷涵卻早料到,賈敏不會過來。當然趙芷涵也不希望她充大頭過來,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丫鬟回來複述了賈敏的話趙芷涵只道:“那就不為難林夫人了,叫她好生歇著。我與大妹妹坐會,你們下去吧。”丫鬟們應了,都下去。
    王夫人吃了杯茶,“難得回來一次,卻​​是一個親人也不見。若不是聽了暗處消息,我也不知她回來了。回來就回來了,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呢?這麼多年不回娘家,難道真就因著老太太當年的氣話把這娘家斷了。她也是癡,留著娘家依靠,要多有多少好處?偏偏不要,老太太那麼疼她,她也捨得這親娘。”
    趙芷涵也是端起茶來吃,並不搭王夫人這話,只道​​:“大妹妹今兒來,是來看林夫人的?”
    王夫人輕出了口氣,“原有這個想法,只是她不願見我,那我還熱臉貼她冷屁股不成?我今兒來,還有另外一事要跟二嫂子你說。就是鳳丫頭的婚事,前次說起來過,嫁給璉兒是極好的。”
    趙芷涵沒忍住笑了一下,原以為這事不提了,看來賈家還是不死心。王夫人見趙芷涵笑得莫名其妙,只又道:“怎麼的了?二嫂子如何這麼笑。”
    趙芷涵收了一下笑,又給王夫人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道:“大妹妹勞心了,這事兒我也與你二哥哥商議過了。且不說鳳姐兒這會子還小,仁兒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即便是仁兒娶了妻,鳳丫頭也大了,咱們也不定把鳳丫頭許給璉兒的。”
    “這是為何?”王夫人略有些不解,“我也在賈家,難道還有比賈家更好的選擇?不說咱們賈家比一般京官人家大上許多,璉兒又是大房嫡長子,哪一點都虧不了鳳丫頭的。”
    趙芷涵還是失笑,“妹妹怕是身在此山中,就不知廬山真面目了。璉兒雖是大房嫡長子,可大房不是也被你們擠到院外去了麼?成了婚,你可以把璉兒和鳳丫頭拉到榮府大院裡住著,但究竟還是為著你們二房做事不是?不說璉兒沒個功名,只家裡給捐了個同知。以後就是得了再襲下來的爵位,那也是個極虛的名頭。就像如今的大老爺,在你家二老爺面前,那是不能比的,家都當不了。大妹妹也是咱們王家人,是該為咱們王家人多想一些的,我才跟大妹妹說了這些掏心窩的話。鳳丫頭與璉兒這個婚​​事,我們王家是不答應的。”
    王夫人聽著趙芷涵說著這些話,分毫不帶掩飾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表情更是變換不停。
    原想著親上加親,收大房嫡長子為自己所用,這如意算盤一下子就落空了。她見趙芷涵說得十分堅決又不留情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又胡亂說了一些話去了。
    到了家中,王夫人也未回房,徑直去了賈母房中,把趙芷涵所說的話挑揀了一些與賈母說了。賈母聽罷擰起了眉,從靠背直起身子,看著王夫人道:“你這嫂子,真這麼說?”
    “可不是麼?氣得我壓根都癢癢,原說是娘家的人,怎麼都是好說話的,這話竟比旁人說得還難聽些。她這話裡話外什麼意思,不就是說咱們璉兒無能,配不上鳳丫頭麼?虧得鳳丫頭不是她自己的女兒,若是自己女兒,還不知什麼樣子呢?”王夫人道,也是因為自己被趙芷涵駁了面子而生氣,此時倒是站在婆家一方,不問娘家恩情了。
    賈母默聲了一會,才開口道:“你這二嫂子也是叫我入不了眼的,凡事都壓著家中男人,憑著自己做主。當年,那些姨娘不都是被她遣散的?如今王家她一人獨大,咱們倒不好說什麼。若是你母親尚在的,這事兒都好辦一些。如今是你哥哥在,自然與她親近些,能拿你當什麼?不過是潑出去的水,是個外人。她瞧不起我的孫兒,就沒看看我賈家家世擺在這呢。區區一個鳳丫頭,咱們娶了添些彩,娶不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事兒且放過去,看她以後能給鳳丫頭找個什麼好人家。到時便是她倒貼再求我賈家,我也不要這樣的孫媳婦了。”
    “這事兒全聽老太太的。”王夫人道,說罷又猶疑出聲,“老太太,我還有一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什麼事兒?既起了頭了,就說出來。這話說半截,吊我胃口可不厚道。”
    王夫人微清了一下嗓子,“我回娘家,聽說敏兒攜著林姑爺和玉儿,都來京城了,就住在我娘家。”
    賈母聽得這話,猛地睜了一下眼睛,“你說什麼?敏兒和那姓林的,在京城?在王家?”
    王夫人點頭,“千真萬確,已是住上好一陣子了。我想著老太太定是想念她的,想叫她回來家住幾天。可是,她哪裡願意見我,硬是連面都沒叫我見上。我也打聽了一下,說是玉儿身子不好,進京尋醫來的。”
    “不孝女啊。”賈母顫著聲音,說罷又靠到了靠墊上,胸前大起伏,“我這個女兒,真是白養白疼了。罷了,我也懶得見她,隨她去吧,我只當沒有這個女兒。她在林家過得是好是壞,都與我賈家沒有關係了。看那姓林的,就是個沒魄力翻不起大浪的。如今又是家中一子也未得,能有什麼出息。你去吧,我累了,要歇會。”
    王夫人見賈母疲態上臉,也就應聲出去了。自然,賈璉和鳳姐兒原本人人好看的婚事到此沒有後續了。
    卻說賈敏在等王夫人走了以後才去趙芷涵的院子,不過是陪個罪,說自己實在不在在此時見到賈家人之類。趙芷涵也是明白她的心思,也沒說什麼,只叫她寬心養身子。
    晚上王子騰回來,趙芷涵服侍他換衣梳洗,一邊問了他關於林如海的事情。王子騰捲了卷衣袖子,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看向趙芷涵道:“也難為他了,憋到今日才開口。林大人乃喜愛讀書之人,我想著,在禮部幫他謀一職位,是最合適不過的。”
    趙芷涵笑著去坐到他對面,“這個我不懂,你覺得好就好。王大人幫了我這個忙,那我就先乾為敬了。”說著,趙芷涵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仰脖喝下去。
    王子騰看了她一眼,“喝茶算什麼,綠瓊,拿酒來。”
    “誒。”綠瓊聽言,忙去拿酒。
    趙芷涵把杯子放下,看向王子騰道:“作死啊,大晚上的喝酒,還睡不睡覺了?”
    “這你就不懂了,微醺好睡覺。”王子騰一邊說一邊笑。

☆、第四十五章

趙芷涵盯著他,“我怎麼不懂?明明是微醺好做事,真是……”
    王子騰聽言哈哈一笑,這邊綠瓊已經把酒拿過來了。又在桌上擺了酒杯,布上一些下酒小菜,方退下去。王子騰在酒杯裡倒上酒,“紅依有了身孕,如今綠瓊頂了她的位置,服侍得你可還習慣?”
    趙芷涵道:“這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本來我就是個省事的人,不大需要人家的服侍。不過是與紅依更親近一點,與綠瓊也不算生的,倒不差什麼。你眼光倒是不錯,紅依沒跟錯了人,那秦嬤嬤的兒子是個能做事的。”
    “我眼光什麼時候錯過?”王子騰略有些得意地說著,,就把酒送到趙芷涵面前。趙芷涵接了,與他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口道:“好辣,這麼喝多沒意思,要不咱們來擲骰子?”
    王子騰把袍子一甩,“來就來,綠瓊,拿骰子來。”
    “誒。”綠瓊應了,不一會便給二人拿來了骰子。把骰子放到趙芷涵手裡的時候,臉上還是掛著詭異的笑容的。王子騰和趙芷涵這夫妻二人跟其他的夫妻不一樣,趙芷涵房裡的丫鬟們都是知道的。只是看到他們做些奇怪的事情,還是會覺得有趣而在背後閒說一陣。
    得了骰子後,王子騰和趙芷涵玩了好一陣,直到趙芷涵輸了喝掉最後一杯酒,才終。她擺著手從凳子上站起來,搖晃著身子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說罷,腳下像踩了棉花團,已是站不穩了。
    王子騰見她要倒,忙起身把她扶在懷裡。趙芷涵靠在他懷裡,低聲低語道:“賈家養了一群慫貨,是沒人救得了了。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所以,咱們能離多遠離多遠。林家跟賈家有仇,也不能叫黛玉落到了賈家手裡,咱們要照顧好林家,林家人還是值得一交的。”
    王子騰攬住趙芷涵的腰,看著她道:“老老實實做自己的官家太太,你又不是救世主,管這麼多,不累麼?”
    趙芷涵嘿嘿一笑,“不累啊,總之整天悶在家裡也無聊,還不如指派指派你呢。雖說官場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但起碼我知道故事走向啊。適當時候插個手,還是能改變一些東西的。如若隨著事情發展下去,林家絕嗣,女兒無人照樣,太虐了。”
    王子騰嘆氣輕搖了一下頭,然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趙芷涵順勢摟上王子騰的脖子,合上眼睛道:“公主抱……”王子騰輕笑了一下把她抱到床上,然後放下帳幔。
    接下來的事情都如趙芷涵所願,一件件成了。王子騰協同朝中幾位好友,林如海到京任職的事情不消幾日就落實了下來。賈敏喜不自禁,直見到趙芷涵就道謝。趙芷涵聽得耳朵幾乎出了繭子,最後只得盯著她道:“若再見面就這般,以後我可不見你了。”
    賈敏笑,遂才把心頭謝意藏了,不在嘴上提。
    又說因著要到年下,林家一家便先回揚州,打算收拾好家當,年後再到京上任。也是順路的,薛寶釵便跟著一同南下回家。薛家也是來了書信,說是大夫看過了薛老爺,薛老爺的病情也有所好轉了。總歸,這年關,出的都是好事。
    王子騰趙芷涵送走林家一家和薛寶釵,便忙起過年的事情。趙芷涵只讓紅依養著胎,什麼事都不要她插手,自己吩咐別的下人把該採辦的東西都一一採辦了。因著之前有三年守著孝,如今這年過起來便是從沒有過的熱鬧。
    家中自是治了酒席,又找了戲班來唱戲。趙芷涵穿過來這麼多年,愣是沒把這聽戲的活動愛上。年夜飯上說起王仁的婚事,王仁如今也已經長成了大小伙,又在宮里當著差,整個人早就不似從前了。
    趙芷涵只說,不要什麼多大戶人家的姑娘,家裡過得去就行。關鍵就娶一姑娘人品,這家世大了也有家世大的好處也有家世大的壞處。王仁端著酒杯敬趙芷涵酒,不過都一一應下了,只說隨趙芷涵做主。
    趙芷涵一笑,“我做不了你的主,還得你自己喜歡才成。”
    王仁把酒喝下,“我信嬸子的眼光。我此時所得,都是嬸子給的。若不是嬸子,只怕我還是那街頭混三混四的混小子。”
    聽得這話,趙芷涵也是十分感慨,起身拍了拍王仁的肩膀,道了句:“如今好了就好了。”
    這個年過去之後,林如海帶著一家老小僕人傭人如期來到京城上任。依舊是王子騰派人接了,只等京城的府邸收拾好了,賈敏才把趙芷涵請過去。趙芷涵帶了王熙鳳和王熙儀王仟三個,去林家玩了一日。
    趙芷涵到了後,只把王熙鳳把王熙儀和王仟帶去玩,自己和賈敏坐著聊天​​兒。說的無非都是些閒話,這閒話說著說著便難免不提到賈家。如今林家一家都到了京城,與賈家頗有種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味道。以前隔得遠沒什麼,如今就十分彆扭了。
    趙芷涵一邊與賈敏坐著喝茶,最後不過就問了這個問題,“賈家那邊怎麼辦?”
    賈敏默聲一會,最後抬起頭來看向趙芷涵,“這事兒算是陳年舊事了,哪能說翻出來就翻出來。以前怎麼樣如今還是怎麼樣罷了,不必刻意改變什麼。我若多做些什麼,她們只當我們到京城來就是巴結她們來了呢。”
    趙芷涵的手覆到賈敏的手背上,並不說什麼。接下來又問了一些關於賈敏林黛玉身子的事兒,賈敏只說藥效雖不是很快,但卻是真有效的。趙芷涵放了心,只覺此時林家算是不似之前那般前命渺茫了。但能不能再生個孩子,還得看林如海和賈敏兩人的造化。
    林家在京城算是安定了下來,林如海又是個有詩書才氣的,在禮部之職做得什麼盡心,也便把這官位做得穩起來。賈家自然是知道了這事兒的,在外頭,賈政也是與林如海碰過面的。照說照講像是多年舊友,卻都不提家中之事。
    賈母為著這日憋氣了好幾日,好容易才寬了心。可又是拿著架子,不願主動接受自己的女兒和女婿,這關係便只能這般僵持下來。
    趙芷涵倒管不到這麼多,自然也不會去管。卻說又過了好一陣子,原說病情已經好轉的薛老爺卻突然去世了。信送到京城的時候,喪事已經都辦下來好久了。趙芷涵與王子騰看著信,心直涼了半截。但人死不能複生,不過又是感嘆唏噓幾日。
    而生活本來就多半都是喜憂參半的,薛家去了老爺是傷心事。只又過了一陣,賈家便辦了賈珠和李紈的婚事。作為親戚,趙芷涵自然是應邀在列,不過是去送禮金吃喜酒。因著有了拒了賈璉的事,又有幫了林如海一家的事情,趙芷涵如今去賈家,頗有一種惡人的感覺。
    但不好歸不好,面上還是要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的。畢竟,因著這兩件小事就惱了的,那就是過家家了。趙芷涵到賈家下了馬車,便見得燈籠滿眼,處處都是蓬勃喜氣。薛姨媽家不久前遇了喪事,自然沒有人來赴宴,都在家守著孝。再說到賈敏,也是沒有來的,只有林如海攜了禮金過來。
    趙芷涵給了禮金,在丫鬟的帶領下入了席。賈家如今是高朋滿座,看著諸位穿著,大多都不是小家小戶來歷。賈家原是國公,有這麼多大家世的關係也是難怪。也可能正因著這些虛而摸不到的東西,賈家才覺得自家一直還是那麼牛逼。殊不知家底離空不遠了,不過是撐著個架子。
    趙芷涵入了席後,自然是與周圍人說著些閒話。巧也不巧,她身邊正坐著的,是北京王府的王妃。這個王妃自然不是水溶的王妃,而是水溶的媽。此時老王爺還在,爵位是沒襲到水溶手裡的。紅樓夢裡挑趙芷涵喜歡的人,那水溶便算一個。
    因著水溶的關係,趙芷涵便對這北靜王妃也是頗有好感,兩人也是談話談得十分投機。一頓酒席下來,兩人關係就近了不少分,只說私下再常聚。但是,此情此意不關前頭事。這不關前頭事的意思就很明顯了,自然是不關官場政治上的事情。
    北靜王府與賈家一直有深交,與王家自然也有交情。但是,交情歸交情,在政治上,卻是不在一個陣營的。四大家族與甄家相交最好,說起來,其實是□□。但北靜王府,卻從來不參與這些事情,是個標準的中立派。只做官要爵幹事,卻不參鬥。
    趙芷涵明白這層道理,只笑著道:“王妃多慮了,我只是喜歡王妃為人,倒與家世相關不大。即便是喜歡王妃家世,那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也影響不到外面場上的事不是?我想拖王妃下水,那也是拖不下來的。”
    北靜王妃也是笑,“你是個明白人,我不過就這麼一說。外面的事兒咱們不管,咱們只管咱們自己的事情。等你閒了,定要到我府上來坐一坐。”
    作者有話要說:我把接下來的大綱都擼好了,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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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定去,到時候王妃可別嫌我煩就是了。”趙芷涵笑著回道,這邊又閒說了兩句,有丫鬟拿了戲本找北靜王妃和趙芷涵點戲。趙芷涵不過是隨王妃的,隨她點了一出大鬧天宮。
    眾賓客看了一會戲,突有一婦人說了一句:“王夫人,我記著你家的仁兒和珠兒差不多是同歲的,如今定了親沒有?”
    趙芷涵回頭,見是史家那邊的一位親戚,便回了句:“還沒有。”
    “你想給他找個什麼樣的人家,不妨跟我說說。你家仁兒是個有出息的,在宮里當了差,又得皇上重用,以後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的,也不是難事。我想著,也不能隨便什麼人家的女兒都合適的。只我們史家就有幾個未出閨閣,歲數相仿的,說起來也算是門當戶對,不知夫人想不想見上一見? ”那婦人又道。
    趙芷涵想了片刻,回道:“這事兒倒是不急的,等我先回去問問老爺和仁兒的意思。”
    賈母這時自吃了一杯酒,哼了一下,笑得奇奇怪怪道:“王夫人可瞧不上咱們幾家的人,他們王家的孩子也都是有出息的,必是要找天底下最好的人來配。咱們史家沒有那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拿什麼去配人家的仁兒呢?”
    那婦人聽了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半晌道:“太君這是從何說起,咱們幾家還挑不出合適的人,那還有誰家是能配得上的?原咱們就是幾世交好,還有比這親上加親更好的事麼?”
    賈母又笑了笑,“這話兒你可問不到我,該去問問王夫人。”
    眾人本來聽戲的,但如今這台下話裡話外倒比台上還精彩。人都不看戲台,全都看向賈母和趙芷涵去了。趙芷涵暗自笑了笑,然後開口道:“倒不是說家世配不上,說起來各家都有侯爵,咱們王家是沒有了爵位的,隻老爺做了個官罷了。這配上配不上,還得看孩子。像咱們四大家出來的人,都因家世好底子厚,有幾個是認真讀過書的?不過是仗著家世,書本腦後拋。什麼苦也沒吃過,只知一味逍遙。若是有那麼幾個不是這般的,我必是搶著也要把這孩子相下來的。這配不上的,是孩子。”
    不是明著暗著說自家配不上王家,想叫趙芷涵臉上不好看,說她不自量力麼?那不如就直接認了這個設定,看誰臉上更不好看一些。果然,賈母臉色變得難看不是一兩分。而那個婦人,也早吞了幾口空氣不出聲了。
    這氣氛僵下來,北靜王妃卻出來打了個圓場,把氣氛緩過去了。只等大家​​又活絡起來,北靜王妃才小聲跟趙芷涵道:“你倒是敢堵這話。”
    趙芷涵道:“原不想堵這話的,畢竟惱人。只是我見不得他們各家這般對孩子沒個規矩,你看幾個當中,能挑出幾個像樣的?能找出有你家水溶萬分之一好的我也不說今兒這話。偏他們不覺得,非得還要來給我臉上難看。”
    “罷了,咱們吃酒看戲,待會也就走了,誰還見得到誰。”北靜王妃抬手抓了一下趙芷涵的胳膊,趙芷涵沖她笑了笑,吃酒看戲,再不提這話。
    一直到夜間,賓客都散盡了,只留下自家人與一對新人在房中。王夫人去看了看賈母,怕她吃酒吃多了壞了身子。只見了屋,就見她氣鼓鼓地歪在榻上。王夫人忙過去,站在賈母面前道:“老太太,你還生著氣呢?”
    賈母長出了口氣,“當著那麼多人,叫我們幾家難看,這不是窩裡鬥麼?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怎麼有那麼一個嫂子。見著自家老爺官大官穩,就能在長輩面前這麼蠻橫?咱們家的孩子配不上他家的,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找什麼人家來配。”
    王夫人見賈母說著就大喘起來,忙上去伸手幫她順氣,一邊道:“我嫂子那般不懂事的,老太太與她慪什麼氣?傷的不過是自己的身子。她如今這般猖狂,咱們只等著看她能猖狂幾日就是了。到時自己打了自己的臉,沒有不在老太太面前低頭的。”
    賈母聽話直起身子來,看著王夫人道:“你回去,你回去跟你那哥哥說說。這媳婦該好好管管了,再不管如何得了?這事兒你悄悄的,只跟你哥哥說。她要是先知道了,指不定又怎麼著呢?照她這麼弄下去,你王家是要與我們賈家史家斷世交還是怎麼的?”
    “誒,老太太您快消消氣。等珠兒的婚事辦妥了,我就回娘家見我二哥哥去。”
    賈母到這才慢慢舒了口氣,原也是累了一天,王夫人便服侍她睡下了。
    過了數日,賈珠的婚事最終操辦結束,連回門之事也完了。王夫人應著賈母的要求,又回了趟娘家。此次卻是沒去找趙芷涵,只找了王子騰。王子騰原想把她帶進院中去說,但王夫人執意要在書房,王子騰便把她留在書房中。
    等下人泡了壺茶上來,又退出去,王子騰方問:“大妹妹今兒單獨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兒?”
    王夫人看了一眼王子騰,“二哥哥,二嫂子那裡你當真不管管了?再不管管,咱們幾家幾代的交情與關係只怕要被她給弄壞了。”
    王子騰只是笑,“這是怎麼說?何故就有這麼嚴重的事情了?”
    王夫人嘆了口氣,“前些時候老太太邀她到家裡做客,說起了璉兒和鳳丫頭的婚事。原這婚事人人都看好,偏她看不好,生生給推了,說是璉兒配不上鳳丫頭。在珠兒婚宴上,人又說起仁兒的婚事,只說找個史家的姑娘,你又來了這麼一出。你說,這得罪可都是自家人。我來找二哥哥,不過是覺得時候還不晚,你也說說二嫂子,叫她去給老太太一併史家道個歉,這婚事還是成得了的。”
    王子騰收了收笑,摸了一下鼻子,看著王夫人道:“大妹妹是有所不知,前兒有媒婆上門,早在昨日咱們就把仁兒的婚事給定下來了。”
    王夫人聽話一愣,嘴唇動了數下,最後道:“真的假的?”
    王子騰點頭,“是吏部侍郎周大人家的閨女,為人謙和溫柔,我和你二嫂子都十分滿意。仁兒也沒什麼異議,就把這事兒定了。”
    “這麼說,二嫂子如今那麼橫,倒都是二哥哥你在背後撐著腰故意叫她那樣的?原我就想著,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敢那麼無禮呢?任誰出去在長輩面前都該任務吞聲的,也就她敢拿話堵長輩的話了。”王夫人說著就皺起了眉。
    王子騰擺了擺手,“我確是沒撐什麼腰的,你二嫂子也不是什麼蠻橫不講理的人,想是當時情況所致。這婚事的事,我也覺得周大人家的閨女甚是合適,遂才應了,倒不是為了與賈家史家生分。”
    王夫人有些著急,“即便二哥哥是這麼想,那別人也是這麼想?人現在都說咱們王家出息了,開始忘本了,連時代交好之家也都敢惱。如今倒不是別的,只是大家都認為是二嫂子蠻橫,看不起咱們幾家的人呢。二哥哥若執意再叫仁兒娶了別家的姑娘,這事兒可怎麼收場?”
    王子騰蹙了一下眉,“這姻緣是要看家世,但最主要的還得看孩子性情不是?我如今若是為著交情面子,隨意給仁兒找個姑娘做媳婦。到時仁兒不滿意,你二嫂子不滿意,那家裡都不安生。咱們不能只為著這虛浮面子,不顧其他不是?”
    “二哥哥你如今是怎麼了?何時變得如此小家小氣了?這外面場上的事兒倒不算事了,仁兒和二嫂子卻是首要?這婚姻之事自古來就是長輩做主,還有他仁兒樂意不樂意,二嫂子開心不開心的?”
    王子騰張合了幾下嘴,突然覺得自己與王夫人是說不下去的了。他被趙芷涵改變了多少,如今思維方式就與王夫人這等人差了多少。有些話,即便是說上個三天三夜,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正所謂,三觀不合。
    況且,他是真的不怕與四大家之類的生分。原他就在想著怎麼在官場上脫身出來,自成中立一派。私下的情分斷不斷那再說,在朝中必是要先脫身出來的。甄家有個太子妃,賈家有個元春,是怎麼都脫不出來的了。
    王子騰把王夫人送走的時候,王夫人還是一臉的憤懣。原是想著叫王子騰說一說趙芷涵的,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種結果。她回到家中,倒不敢在賈母面前抹黑自己的哥哥,遂又把這整個的事情都推到了趙芷涵身上。
    賈母氣得幾乎翻了白眼,最後狠拍了椅子扶手道:“我算是見識你這嫂子了,花無百日紅,我看她能橫到幾時。你們王家也真是作孽了,娶了這種婦人,只怕這王夫人的位子她也做不了多少年了。從今往後,也別叫她上我賈家門。”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遊手好閒妞又扔了一顆地雷↖(^ω^)↗

☆、第四十七章

王夫人只去幫她順氣,“老太太別動怒,為著別人氣傷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值了。”
    賈母喘了半晌氣方才穩下來,自己也順了順胸口道:“真要把我給氣死了,不說了,你且帶我出去走走。”
    “誒。”王夫人應了,便扶了賈母出去了。
    關於與賈家惱不惱這事兒,趙芷涵和王子騰一樣,倒是都沒怎麼放在心上的。總歸若不是有什麼大事,她也懶得往賈家去。不惱就擱著,惱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而接下來,趙芷涵不過是忙著籌備王仁的婚事,把周大人家的姑娘周氏娶了。這事兒也是在王家相好的幾個家族之間傳了開來,更有把趙芷涵在賈珠婚事上的事情添油加醋拿出來講的。說的不過都是男人官大了,女人也不知好歹起來之類。這事兒在王仁婚事完了之後鬧了好一陣子,連帶把賈璉拒掉的事情也被扒了出來講,趙芷涵倒成了一無​​是處的刁蠻愚昧婦人。
    有下人把這些話都學來給趙芷涵聽,趙芷涵不過笑笑什麼都不說。平日里,沒事便去林家與賈敏坐坐。再有時間正好的,也會去北靜王府坐坐。
    趙芷涵去北靜王府的事情,慢慢又在幾家中間傳了開來。那個說:“你看她那勢利樣兒,專揀有權有家世的結交,忘本,真是丟老祖宗的臉。上一輩打下來的家業,結交的人家,就能都不放在眼裡了。”
    那個又說:“你瞧著吧,這般不知收斂,這般囂張,苦日子在後頭呢。虧得她家老爺复官還是因為甄家,如今竟這般忘恩負義。”
    趙芷涵去到林家,與賈敏一處坐,賈敏把聽來的話都學給趙芷涵聽了。原本覺得趙芷涵是該憤慨的,趙芷涵卻只是笑笑道:“有什麼要緊?她們愛說什麼叫她們說去好了,說得確也不是假話。”
    賈敏道:“你倒是看得開,不顧旁人目光。只是你惱賈家一家,那就是跟著惱一大幫的。原你也沒對甄家做什麼,你瞧見沒,甄家為著賈家,也不大待見你王家了。”
    “怎麼瞧不出來?就為著這個事兒,甄夫人還書信給我憤慨了一番呢。說與我相處那幾年,倒沒看出我是這麼個人。我是怎麼樣的人?她與我相處幾年還不知,不信自己看到的,非信別人嘴裡所說的,我還能說些什麼?倒不是我想惱誰家,這是這孩子的婚事實在是不適合。我不能眼見著自家的人往火坑里跳,拉都不拉一把。”
    “火坑?”賈敏對這話倒是聽不懂了,只看著趙芷涵,“雖說那幾家是沒出個什麼像樣的人才,但如何就是火坑了?姐姐這話說的,我倒是聽不懂了。”
    趙芷涵笑了笑,“就一個沒出什麼像樣的人,還不是火坑麼?你是賈家的人你最明白,如今的賈家與當年還能比不能比?家業看著雖大,但若是敗起來,也不夠幾年敗的。再說了,這敗的還不是一個人,個個都是能敗的主。”
    賈敏聽言嘆了口氣,“這話說​​得倒也是。”
    “罷了罷了。”趙芷涵嫌口乾便去喝了杯茶,“咱們也不說這些話,只把咱們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是了。我見你如今氣色越發好了,身子有好些了沒有? ”
    賈敏看趙芷涵轉了話題,自然自己也就不說那話了,只道:“藥吃了些日子,也是時常請張太醫過來。如今藥已經停了,再調養些​​時日,便可恢復如初了。只玉儿症候勞,還得吃著藥,再好好調養些日子。”
    趙芷涵出了口氣,“好就好了,沒什麼比一家平安喜樂更重要的了。只有把身子養結實了,才有一家子的好日子。”
    賈敏嘴角含上些笑,“說到這個,就要萬分感謝姐姐。若不是姐姐,咱們家……”
    “再說這種話我可與你也惱了,以後不來了,說著說著就生分了,還有個什麼意思?”趙芷涵佯作生氣地看著賈敏。
    賈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來道:“我以後定是再也不說的了,你打死我我也不說。”
    趙芷涵也是笑,“這樣最好了。”
    兩人正這般笑鬧著,忽聽得有丫鬟來報說是北靜王妃來了。賈敏愣了一下,看向趙芷涵道:“誰……誰來了?”
    趙芷涵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磕巴著下巴道:“北……北靜王妃……”
    賈敏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快,快出去迎人。”
    趙芷涵二話不說,也跟著站起來,兩人便急急往二門上去。北靜王妃到林家,怕是賈敏這輩子都沒敢想過的事情。原她在家裡做小姐那會是一個人也不認識的,出嫁之後就到了江南,對京城之人都是不大熟的,與王妃這種人物,更是高攀不上。
    她與趙芷涵去到二門上,北靜王妃才從馬車裡下來。趙芷涵與賈敏迎上去,賈敏笑得滿面陽光道:“王妃駕到,稀客更是貴客。”
    北靜王妃牽了賈敏的手,又去牽了趙芷涵的,笑著道:“哪裡來這麼多規矩,串個門還串出個尊卑貴賤來了。我不過是想出來透透氣,打聽了你在這邊,才不打招呼直接來了這裡。林夫人,你可不要怪我。”
    賈敏笑著道:“喜都喜不過來了,還怪,王妃可是要折煞我了。快別站著了,咱們屋裡說話去。”
    三人並排進了屋,賈敏帶北靜王妃居於上座,自己與趙芷涵在下座陪著。北靜王妃說的倒是不假,在府上悶得煩了,所以出來串串門。因著趙芷涵在賈敏這裡,她也一直知賈敏為人,想著不難處遂就過來了。
    只三人坐下,話又比剛才多了不少。只北靜王妃剛吃了茶,就跟趙芷涵和賈敏說了個爆炸性的消息。她把茶杯放好,看了看趙芷涵又看了看賈敏道:“甄家把小女兒許給你侄兒賈璉了,過幾日賈家就要南下去提親了。”
    聽言,趙芷涵和賈敏都互看了一眼,然後趙芷涵道:“王妃這是從哪聽來的消息?可當真?”
    “千真萬確,若不確定真假,我也不拿出來與你們說了。”
    賈敏低了下頭,“難道是因為姐姐你,她們才又聯姻的?比著之前姐姐做的事情,這事兒倒像是做給姐姐看的。”
    北靜王妃也看向趙芷涵,“我也覺得像,估計叫你們王家臉上難看。原說是配不上你家鳳丫頭,如今卻是找了個比你家家世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甄家,不是給你王家找難看是什麼?”
    趙芷涵伸手摸過茶杯,送到嘴邊喝了一口,方開口道:“我不覺得難看,又能給我找到什麼難看?外頭人怎麼說我隨他去,只我自己明白就是了。我一方便確是不喜賈家那些個兒孫,最重要的,卻是不喜他們那般不思進取卻又想靠著各種關係一直做人上人的。”
    “前一個我明白,這後面的怎麼說?”北靜王妃聽得這麼說,眼睛微亮。
    趙芷涵清了下嗓子,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一個太子妃,一個賈元春,把希望都壓在這兩人身上,指望幾世榮華?王妃你想,這事兒是對是錯。因著北靜王爺從來不參與這些事兒,不管朝中誰人得天下,只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今兒才在這裡跟王妃說的。咱們要做就做些光明正大的事,得什麼那都憑的實力,想著這些歪門邪道能是長久之計?”
    北靜王妃聽到最後就微微笑了,她看著趙芷涵,出聲道:“倒不是什麼歪門邪道,自古來就有想仗著家中女兒提升自家地位的。依附皇家,好得榮華。只是都是只往好處了想,那女子在宮中,好一日壞一日的,能有個什麼定數?即便是皇后,史上被廢掉的也不在少數。”
    聽得這兩人這麼說,賈敏突然道:“這麼說,這甄賈兩家聯姻,倒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也不能這麼說,好壞參半,只得聽天由命了。只說這事兒,是沒什麼好去羨慕的。”趙芷涵看著賈敏道:“所以,若說真的是叫我臉上難看,我倒是不覺得難看的。每個人都每個人的活法,若都活在別人的話語中,那可別活著了。”
    幾人說了這麼一氣,把心頭會有的疙瘩都解了。最後賈敏也是一笑,開口道:“我原不知這許多事還能這麼想,若我早知道,也是少煩憂不少了。你想我為著娘家的事情,有多少日子睡不踏實呢。 ”
    趙芷涵伸手搭了一下賈敏的手,“你這渾身的毛病,也定是有這個一部分原因在的。”
    賈敏笑,“罷了,認識姐姐後我也算是明白了,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
    北靜王妃在一旁聽著,臉上也是笑意越來越濃,只得兩人話說完了,她方開口道:“我還有一件好事兒,沒跟你們說呢。”
    “什麼好事兒?這壞事都說了,好事還能憋著,王妃快說。”
    北靜王妃湊到趙芷涵面前,“我與王爺商定了,要娶你家的鳳丫頭,做我家的兒媳婦。都說你家鳳丫頭是做事響快,又是識禮懂法的,誰娶回家都不吃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琪琪的手榴彈,真是太開心啦

☆、第四十八章

趙芷涵聽完這話是愣著了,愣了好半晌也沒緩過來。賈敏在一旁抬手戳了一下,看著她道:“王妃都說話了,你呆個什麼勁兒?還不快回一句。”
    然後趙芷涵突然就笑出來,一邊笑著一邊去拉北靜王妃的手,盯著她道:“王妃,這話兒可是你自己說的,如今想收回去也是不能夠了。咱們家就是賴也要賴著你家了,管他誰人說我勢利呢。今​​兒啊,我還就勢利到底了。”
    北靜王妃抬手又拍在她的手上,笑著道:“你快收收,嘴巴快咧到耳根了。一樁親事而已,瞧把你樂的。”
    趙芷涵還是笑,“就是一樁親事,這能是一般的親事?今兒我回去就等著了,王妃趕緊挑了日子帶媒婆到我們王家提親去。”
    “哎喲餵,看你急的。我若不提這個事兒,也沒見你這麼著急。你且回家等著去吧,到日子我定讓王爺帶著媒婆上門。到那時,你可別不留吃飯。”北靜王妃被趙芷涵帶得,也只是笑。
    這般又胡扯了一陣子,趙芷涵和北靜王妃方各自從林家回去了。賈敏送走兩人,站於院中,發呆良久。然後輕出了口氣,嘴角含笑微微,往屋裡去了。
    卻說賈家尋了媒婆南下去甄家提親,全家無人不是滿面喜色的。心裡也想著,這等子臉上貼金的好事,只怕要叫王家很沒面子。當然,臉上最難看的就是趙芷涵。於是,賈母把早前憋了一肚子的氣,都叫王夫人回娘家給還給趙芷涵。
    王夫人到王家的時候,本意確實是去說些抬高賈家身價的話給趙芷涵難看,給自己掙些面子的。只是沒想到,還沒見著趙芷涵,這年頭就打消了。
    趙芷涵知道她來,也沒去二門上接她,只叫綠瓊去接人。於是王夫人只好與綠瓊一起往趙芷涵的院子裡去,心上臉上盡是不滿,卻也沒法子,誰叫她是上門的客人。主人怎麼待客,那是人家的事情。
    綠瓊帶著王夫人走得慢,邊走邊與王夫人說話,只問:“不知夫人今兒來找咱們太太有什麼事兒?”
    王夫人挺直了腰,看也不看綠瓊,抬著下巴開口道:“主子之間的事情,你一個丫鬟問這麼多合適麼?難道你家太太平日里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當真沒規矩。”
    趙芷涵有交代在先,綠瓊只也不惱,依舊滿臉笑意看著王夫人道:“我問夫人,必然是有原因的。只因待會北靜王爺要帶媒婆上門提親的,到時定沒法好好招待夫人您,若是不早先跟夫人說了這事,怠慢了夫人也是要惱的。”
    王夫人聽得這話,下巴突地也不抬那麼高了,步子也慢了下來。綠瓊沒注意她慢下來,只等落後才又轉身回來,看著王夫人道:“夫人怎麼了?怎麼不走了?”
    王夫人盯著她,“你剛才說什麼?”
    綠瓊又是一臉笑意,又重複了一遍道:“王靜王爺府,要來上門提親。”
    “提什麼親?”
    “咱們家還能有誰,仁大爺已是成了親的,那自然是鳳姑娘了。”綠瓊臉上笑意不減。
    王夫人不看綠瓊的臉還好,一看她那滿臉的笑意,自己就覺得扎眼,只道:“別再笑了,有什麼值得你高興的?你這話可是當真,不是哪裡混聽來的?”
    綠瓊卻是不收笑,“夫人叫我不說話可以,這麼件大好事,要是叫我不笑,那還真有些難。這事兒是不是我混聽來的,您待會就知道了。若是媒婆和王爺都上門了,這事兒還能是我混聽來的。太太在屋裡等著您了,咱們再不走快些,只怕夫人沒有時間與太太說話了。”
    王夫人聽得這話,才把自己心裡的情緒壓下了,跟綠瓊往趙芷涵院子裡去。趙芷涵等在屋裡,連院門也沒上。王夫人如今倒是連挑著這些事發脾氣的能力也沒了,只跟綠瓊自己去了屋裡。
    趙芷涵正坐在桌邊刺繡,見著王夫人進了屋,方才站起來一下,稍稍迎過來。王夫人此時已是滿臉堆笑,去到趙芷涵面前,“有些日子沒見二嫂子了,二嫂子在家過得還好麼?”
    “好好,大妹妹好久不上門,今兒怎麼想起來家了?”趙芷涵說著就把目光投向了綠瓊,手勢表示自己已經把話說了,方退出屋去。
    王夫人卻是站在趙芷涵面前,笑得極不自然卻又拼命擠出笑容道:“不就是因為好久沒回來了,所以今兒回來看看麼?本來還說給嫂子帶了禮物來的,但走得急就給忘了,二嫂子可別怪我才是。”
    趙芷涵拉她到桌邊坐下,“能時常回來看看已是難得,我還能怪你?你快幫我看看,我繡的這個好不好看,能不能當紅蓋頭。”說著把自己剛才繡的東西拿到王夫人手裡。
    王夫人表情依舊是不自然的,低頭看了一​​眼這塊紅布,又看到有兩個角已經繡上了粉色牡丹。然後她慢慢抬起頭來,笑著道:“嫂子繡的甚好,若是這都不能做紅蓋頭,那還有什麼能做。只是不知……這個是繡給誰的?”
    趙芷涵又把紅布拿過來,放到桌上,“還能有誰?自然是鳳丫頭了。”
    “鳳丫頭要出嫁了?”
    趙芷涵知道王夫人是明知故問,她卻只當不知道道:“可不是麼?大妹妹今兒也算來得巧,待會夫家就要上門提親了。日子合在什麼時候不急的,先把婚事定下來是正經。”
    王夫人慢點著頭,“倒是誰家有這種福氣?”
    “待會那就知道了。”趙芷涵賣了個關子,然後門外綠瓊便進來說:“太太,王爺上門了,老爺已經迎接了。”
    趙芷涵忙地站起來,對王夫人道:“大妹妹我沒法招待你了,你且先自己坐會,等我招待了王爺再回來陪你。你可千萬沒先走了,倒像是我沒禮不招待你似的。”
    “誒,嫂子你快先去吧,我自己在這就成了。”王夫人也是站起了身子。
    趙芷涵見她這麼說,忙就與綠瓊去了,一邊還吩咐藍秀進來服侍著。王夫人只等兩人走了,方又坐下來,便見那藍秀進來給她倒茶。說到這麼幾句話,趙芷涵都沒給她倒茶。
    王夫人端起茶杯,也不顧什麼形象禮數了,悶頭一口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後,藍秀又為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王夫人把杯子拿到手中,撫蹭了一下又放回桌子上,看向藍秀道:“你家老爺和太太在哪裡招待王爺?”
    “自然是在上房了,怎麼?夫人也要過去看看?”藍秀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想了一下,“咱們不露面,你且帶著我去悄悄瞧一眼就是。”
    藍秀笑了一下,拿起茶壺來又要給王夫人倒茶,一邊道:“好。只是夫人需得再喝幾杯茶,王爺剛到,還沒坐穩了咱們過去也見不著什麼。這麼大的人物,我也是沒見過呢,十分好奇。”
    王夫人本來還沒什麼反應,聽著藍秀這麼說,眼神就很不友好地瞥向了她,“你沒見過是你的事情,難道我與你一樣?說話連個分寸也沒有,真不知你們太太是怎麼管下人的。你接下來說話小心些,別給自己找苦頭。”
    藍秀愣了一下,然後扁了一下嘴,撂下茶壺就出去了。王夫人對丫鬟沖自己撂臉色這事兒十分接受不了,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撫著胸口要喘不上氣。半晌,紫珊又急急進來了,到王夫人身邊賠罪道:“藍秀是個脾氣沖的,夫人可別放在心上。聽說夫人要去看看北靜長什麼樣兒,我現在帶你去上房悄悄瞧上一眼。”
    聽得這話,王夫人的眉毛幾乎是要立起來了,頭髮也快豎起來了。什麼叫她要去看看王爺長什麼樣?她還偷摸摸去瞧瞧這王爺長什麼樣?這要是傳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了。
    王夫人憋了半晌才把心裡的氣壓下去,也是撂下茶杯站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就往外走了。紫珊追上去,只打聲叫了句:“夫人,你不去看王爺了嗎?王爺難得上門一次,錯過可就沒有了。”
    王夫人心裡又鼓上氣,也不要人送,叫了金釧自己直接就回去了。等她身影消失在院外,藍秀到紫珊旁邊,笑得幾乎直不起腰,還斷斷續續道:“你看她臉都被氣綠了,笑死我了。”
    紫珊也是笑了,笑罷看向藍秀道:“你說咱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只怕大姑娘以後再也不上門了。”
    藍秀也是收了笑道:“叫什麼大姑娘,她若是真心向娘家,也不會有如今的事情。今天也是巧了,想著是來找優越的,只沒想到丟了面子回去。我倒是希望她此後再也不上門呢,哪裡是來走娘家的?太太也不喜歡她。”
    紫珊聳了一下肩,也不再說什麼。
    而在上房中,趙芷涵和王子騰與北靜王爺交流甚好,也是留下吃了招待了午飯,這事兒算是就定了。納親成了之後,不過還有問名、納吉、鈉徵、請期、迎親等程序,這都是要一步步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王夫人要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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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王夫人回去後,也不敢把這事兒跟賈母說了,只怕當場把她氣出什麼,別人怪到她頭上。於是想了半日法子,只叫幾個丫鬟故意在賈母耳根下嚼舌頭,直接嚼到賈母耳朵裡。賈母聽得這個消息,眼睛圓瞪氣了半晌,竟無話可說。
    兩邊日子合下來,鳳姐兒的婚期要比賈璉晚好些時候。賈璉婚禮舉辦當天,趙芷涵自然是作為親戚照舊參加的。只是這會子,得到的全是不陰不陽的冷眼相待,絲毫熱情也無。這也在趙芷涵意料之中,不過是自己顧自己,倒也不放在心上。
    只這一次,婚禮之前賈母是派人去林家專門叫了賈敏的。賈敏因著這事兒還找趙芷涵說過,問她該去不該去。這數年的恩怨情仇,又摻雜血緣關係,她趙芷涵如何決定得了,不過是與賈敏講些事實,叫賈敏自己決定。
    最終,賈敏的選擇還是沒去賈家。因這次是賈家主動,面上倒又難看幾分。不過賈母倒也不把這氣怪到自己女兒頭上了,只認定是趙芷涵攛掇了賈敏,心裡面上都要與王家勢不兩立的樣子。
    而對於這些,趙芷涵依舊是不放在心上的。她的生活若只剩和賈家較勁,那當真是沒意思了。作為官位越做越穩,以後還會不斷升遷的王子騰的太太,她要過好自己官家太太的日子才是最正經的事情。
    當然,後來在鳳姐兒出嫁的時候,賈敏是去了王家的。這件事情讓賈母更加篤定,趙芷涵就是如今賈敏背後的黑心軍師,想著法兒叫她們賈家不合。
    鳳姐兒婚事之後,兩家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沒過多少日子,朝中就發生了大事。原本賈母等人還有心情與趙芷涵慪慪氣的,如今便是一點心情也不再有了。趙芷涵也是從王子騰有一日從任上回來後,瞧出他極度難看的臉色後知道的。
    王子騰那一日回來後表情就十分凝重,沒有往日的樣子。綠瓊在房里布好菜,王子騰與趙芷涵坐下後,也是一會一筷子,吃得十分不認真。趙芷涵有些怒了,方擱了筷子盯著他問:“發生什麼事兒了,這麼魂不守舍的?”
    王子騰也是沒什麼吃飯的心情,把筷子擱下來,耷拉著眼皮看著趙芷涵道:“幾年前咱們在金陵為老太太守孝那會,你推測但不敢確定的事情……發生了。”
    趙芷涵擰了一下眉,根本不知道他這麼突然又莫名其妙地說的是哪一頭跟哪一頭,便往他面前湊了一下道:“我推測的什麼事情,什麼不敢確定的,現在發生什麼了?”
    王子騰又看了她一眼,聲音十分低沉道:“當朝太子……今天被廢了。”
    聽得這話,趙芷涵差一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愣了好半晌才發出聲音道:“這麼突然……發生什麼事兒了?”
    “倒不突然,太子驕橫有些時候了,有時連皇上也不放在眼中。只是皇上一直偏心他,才忍到至今。今兒被廢,雖不是意料之中,但多多少少是合乎情理的。只是,這件事情著實太大,如今朝中已是人心惶惶。”王子騰道,一邊用自己的表情展示著什麼叫人心惶惶。
    趙芷涵伸過手去,覆在王子騰手上輕拍了幾下,“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即便是太子被廢這等大事,咱們沒有什麼黨羽勾結,也不怕什麼。要怕的,是在朝中黨羽明顯又不知收斂的。”
    “說得也是,如今咱們王家若是還在朝中依附甄家,此時只怕也是惶恐不安了。虧得你的先見之言,咱們家也少了許多紛爭。若是,咱們如今泥潭深陷,不能自拔了。”
    趙芷涵笑了笑,“走好咱們的路,端端正正的,其他倒不怕他的。如今太子被廢,朝中必是各皇子勢力四起,爭奪太子之位。雖說擁簇出了太子是好事,以後必得下任新皇重用。但這種經歷過動盪時局的老臣,功勞太大,只怕新皇也是會有除之後快的想法。所以……”
    “夫人放心,我會在朝中保持中立,不參與任何一個黨派。不論是誰做了太子,登基即位,我都按夫人所言,保全自身。”王子騰接了趙芷涵的話,說得認真肯定。趙芷涵這才鬆了口氣,又拍了拍他的手道:“吃飯吧,不吃飯可不行。”
    王子騰這才心情暢然,又拿起筷子來與趙芷涵一起吃飯,一邊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接下來,太子被廢一事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影響。王子騰並不私下參與此時的討論,更是拒絕一切垃黨結派的行為,自做好自己的職責之事。
    而在這場廢太子事件中,受創最大的便是甄家。幸而皇上對甄家寵愛,並沒有因為太子個人之事牽涉到太子妃和牽涉到甄家。雖說是失了勢,倒也沒有受到其他的大影響。
    如此轟動全朝的大事,隨後賈家自然也是知道了的,不過都是洩了氣一般,不知如何自處。賈璉的媳婦甄氏,原在賈家是一等一地有地位,如今地位較之之前,也是弱了不少。但畢竟,甄家還是皇親國戚,這事兒卻也真沒壞到哪裡去。
    賈母身為賈家元老,雖長居深宅,還是對這事兒鬱愁了好一陣子,連與王家趙芷涵互比互氣的心也沒有了。這事兒如今只是開了個頭,誰知以後會發展成為什麼樣,所以便有許多擔憂。
    這一日賈母在房中呆得悶了,便叫了鴛鴦攙自己去院子中走走。卻說從賈珠婚事上與趙芷涵鬧得不愉快,再到王仁婚事、賈璉鳳姐兒婚事,她與趙芷涵慪了這麼久,時間也是過了一年多接近兩年。只沒想到,會等來廢太子一事。
    原在這近兩年的時間裡,賈珠生了個兒子,取了名叫賈蘭,也就是史老太君賈母的曾孫。賈璉又娶了甄家女兒,湊起來都是十分的大好事。偏賈母倒把這些忘了,只在意王家甚麼個情況,王仁娶了誰,鳳姐兒嫁了誰。可不是,把日子過偏了重心了。
    她和鴛鴦在院中逛的時候,就說起這些事情,也是感慨十分。說人老了,倒出了許多小孩心性。鴛鴦只是笑,扶著賈母道:“可不是麼?人都說越老越像個孩子,可不就是個老小孩。也就是因著這份小孩心性,老太太不是多可愛​​呢。”
    賈母聽得這話就樂呵呵笑了,又道:“你倒不說我小家子氣。”
    鴛鴦一笑,“老太太若是小家子,那誰還能有大家子氣?老太太的氣度,哪是一般人學得來的。”
    賈母拍了拍鴛鴦的手,“你就會哄我開心,我也喜歡你哄我開心。咱們去珠大爺院裡轉轉,看看珠大爺身子如何了。”
    鴛鴦一邊扶著賈母往李紈的院子裡去,一邊扯著話道:“聽說珠大爺如今好多了,已是能起來讀書了。之前那會,都還是躺在床上的。也是珠大奶奶照顧得盡心,真是互敬互重又互相照顧的一對人。老太太沒娶錯孫媳婦,大奶奶是個有樣範的。”
    賈母看了鴛鴦一眼,開口道:“你收了她多少錢,倒給她說出這麼多好話來?”
    “哎喲餵,老太太,你太瞧不起咱們做丫鬟的了。雖咱們是奴才,那也是有心有眼的,若眼裡都是錢,那還能服侍老太太這麼久?”鴛鴦這般說著,已是到了李紈的院子裡。
    李紈聽得丫鬟來報說是老太太來了,忙出了門來迎接。賈母見她出來,上去道:“今兒閒得慌,來看看你們。珠兒如何了?還在床上躺著麼?”
    李紈迎了賈母就往屋裡扶,一邊道:“才剛起來看了一會書,如今又躺下了。”
    “王太醫怎麼說?這症候什麼時候能好?”賈母看著李紈道,等她打了簾子便進了屋。
    李紈跟在賈母身後,“王太醫也沒說出個准信,只說要好好養著。我也說了,如今雖是能下地走動走動了,也不需急著看書,等身子好了再看不遲。這麼勞累,身子是吃不消的。只是他哪裡聽我的,不過還是得了空就翻書看看。”
    賈母聽著李紈的一路嘮叨,來到賈珠床前。見得他臉上膚色煞白的,心頭也是緊疼得很。賈珠見賈母來了,啞聲說了句:“老太太。”想爬身起來卻沒爬得動。
    賈母忙按了他的肩膀,看著他道:“躺著就好,起來做什麼?如今感覺如何了?”
    賈珠看著賈母,眼皮微垂輕搖了一下頭,只後氣極弱道:“老太太,要恕孫兒不孝了。”
    賈母聽得這話,心裡驀地像扎進一根針。她看著賈珠,自己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珠兒,你說得這叫什麼話?你病著就得躺在床上養病,何來孝與不孝一說?你再說這種話,老太太可不來看你了。”
    賈珠笑得虛弱,半晌道:“老太太,是孫兒說錯話了。等孫兒好了,考了功名,一定好好孝敬老太太。”說到最後,他聲音就哽住了,眼角滑出些眼淚,落到枕頭上。

☆、第五十章

紅50
    賈母看得心疼,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見賈珠說話也是吃力,便留下賈珠好好休息,和鴛鴦又回去了。賈珠已是十分不好,賈母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不願去承認自己這個嫡孫不中用罷了。回去的一路上鴛鴦也未說話,只覺此時說什麼都是錯的。
    不出賈家,賈家便傳出了賈珠去世的消息。趙芷涵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拿著針線的手抖了數下,賈家這個像點樣的孫子,就這麼沒了。
    賈敏聽到這事兒的時候,正在房中教林黛玉念詩寫字。聽得賈珠去了,心頭驀地也生出許多傷感來。再怎麼說,她這個侄兒小時候與她相處過一段時間。
    黛玉自然不知其中感情所在,自己又是長了這麼大從未去過外祖母家的,只不知賈敏在哀愁什麼。半晌,她看賈敏眼圈有些紅了,只從袖中掏出帕子送到賈敏面前,看著賈敏道:“母親,怎麼了?”
    賈敏吸了下鼻子,接了帕子道:“你珠大哥哥去了。”
    “珠大哥哥是誰?”黛玉這麼問。
    賈敏道:“是你二舅母家的兒子,如今已有二十了,也是娶妻生子了,哪知就這麼……”
    黛玉見賈敏難過,又道:“那咱們要不要去外祖家看看?”
    “這麼多年沒回去了,有什麼好看的?罷了,一家頭上一片天,誰管得了誰呢?”賈敏這麼說著,黛玉方不勸了,只低下頭來寫字。
    賈敏雖嘴上這麼說著,但心裡卻是萌生了去賈家的想法。糾結不過一夜,與林如海商議了下來,次日她便去了賈家。這是這麼多年來頭一次登門娘家,心裡有說不出的緊張忐忑。倒不是因著娘家家大勢大,而是那些曾經都熟悉的人,會如何瞧她呢。
    賈敏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自己這次主動回娘家,竟是連二門都沒能進。有小廝進去回禀來人,便有一丫鬟出來,對賈敏道:“林夫人,老太太說了,家裡現在諸事繁雜,不便接待您這種貴客。若是來看咱們家落魄的,還且回去吧。”
    賈敏原本存有的對賈珠之死的愁緒,在這個丫鬟話後,便慢慢消失得一絲不剩。賈敏原想回來安慰一下自己的老母的,兩家關係好不好那再說。怎能想到,竟吃了閉門羹,也當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於是,賈敏又把與賈家的這口氣給慪上了,甩袖上了馬車頭也不回走了。
    賈珠死後不久,喪事辦了大半,賈母原本還算黑的頭髮全數變白了。養了二十年的孫子,就這麼去了,這個十分難以接受。所以,賈母拒見任何她覺得心懷不良之意的人上門,比如賈敏比如趙芷涵。當然,王子騰林如海等人上門弔唁是按著禮程走的。
    卻說賈敏與賈母又堵上了氣,暗自發誓再不進娘家半步。這慪了大半月的氣,只把自己的身子給慪壞了。趙芷涵聽說賈敏病了,便來林家看她。賈敏臥在榻上,臉色十分難看。地上放著痰盂,她不時就對地上痰盂噁心作嘔。
    趙芷涵看著她的樣子十分著急,只坐在床沿上,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道:“史太君把你擋在家門外,你就這麼折騰自己?這又是何苦?你作給誰看呢,人家看到了只會暢快,心疼也就是林大人和玉儿了。”
    賈敏想笑,卻是十分無力,只道:“我哪裡想病了,只沒想到慪氣些日子,竟就這樣了。我又把張太醫給的方子拿出來抓藥吃了,只是不見好。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趙芷涵聽得賈敏說死不死的,心里大動。怎麼說,賈敏在原著裡都是死了的。雖說她插手干涉的故事發展,但不定就能改變故事走向。趙芷涵心裡沒底,卻還是撐著氣場道:“好好混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張太醫都說你身子好了,如今復發一下就要死了?”
    “我只是隨口一說,姐姐何故這麼著急?”賈敏笑,笑得力氣全無的樣子。
    趙芷涵又在心裡細細考量了一番,開口道:“身子不好之後你都沒請大夫瞧過,只是私自用了張太醫給的藥?”
    賈敏點頭,“都沒得過其他什麼症候,只當是症候發作罷了。”
    “糊塗!”趙芷涵震怒出聲,“沒看過大夫,藥也能瞎吃的?”說罷不過是找來賈敏房裡的丫鬟,叫即刻打發人出去找張太醫。
    不一會,張太醫背著藥箱到了林家。趙芷涵讓了位,張太醫方急忙過去幫賈敏診脈。手搭上脈搏片刻,張太醫擰了一下眉,趙芷涵忙道:“張太醫,如何?可是症候發作了?”
    張太醫放開賈敏的手,站直了身子向賈敏和趙芷涵各作了個揖,然後不緊不慢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不是什麼症候發作,而是有了。”
    趙芷涵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張太醫話裡的意思。賈敏亦是如此,兩人都愣著不說話。只綠瓊碰了一下趙芷涵的胳膊,笑著道:“太太,發什麼呆呢,林夫人懷上孩子了。”
    趙芷涵猛地回過神來,賈敏也是盯著張太醫道:“張太醫,真的假的?您別斷錯脈了,叫我空歡喜一場。”
    張太醫笑,“夫人放心,此脈定不會錯,必是喜脈。”
    趙芷涵有些大喜過旺,過去推了一把賈敏,大聲道:“真是服了你了,連妊娠反應都不知道,還當自己是病了。還好這會子找張太醫來把了脈,若是一直把藥吃下去,不知要發生什麼事呢。”
    賈敏被她推得搖晃著身子,胸口一陣噁心,趴到床邊上又要吐。吐了之後,抬起頭來看著趙芷涵道:“先前懷孕的時候,哪裡有過這般反應。誰能想到是懷孕了,若不是今兒張太醫診了脈,我怎麼也想不到懷孕上去。”
    那邊張太醫也是笑,又開口道:“我給夫人再開些養胎藥,夫人好好養著身子便是。”
    等張太醫開了藥方,趙芷涵方把張太醫送走了。又回來與賈敏嘻嘻鬧鬧一陣,不過見賈敏精神不夠,囑咐賈敏養好身子,就提早回去了。
    回去之後,等王子騰回來了,晚間在床上,趙芷涵就把今兒的事情大肆渲染一番跟王子騰說了。王子騰見她說得十分慷慨激昂,只笑著道:“又不是你有孕了,至於這麼高興麼?”
    “個中原因,你自然是不會明白的。”趙芷涵說罷,就突然起了身,跨坐到王子騰身上,捧著他的腦袋低頭看著他,十分挑/逗道:“你又沒有姨娘,我懷孕了,你樂意麼?”
    王子騰抬手壓上趙芷涵的後背,揚起下巴咬了下趙芷涵的唇,低聲道:“你猜。”
    趙芷涵把他壓倒在床上,一邊啃著他一邊道:“我猜你不願意。”
    ……
    卻說林家林如海知道賈敏有了身孕,喜得不可無可,真當真是老來得子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這絕對都是掌中寶。黛玉也是從小孤單,如今聽說賈敏有了身孕,也知道自己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竟跟王嬤嬤學起了做女紅。
    如今林家有了這等子好事,誰還管賈家怎麼樣,自然都顧著自己日子舒心。
    賈敏養著胎,全家當佛一樣供著。可賈敏此次懷孕妊娠反應實在過於強烈,簡直是生生死死不知多少回,吃的苦頭自然不少。林如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是​​無能為力,不過就是多加照料加倍體貼細心。
    趙芷涵也時常去看賈敏,看著她的肚子隆出形象,聽到她肚子裡有嬰兒踢腿的動靜。因著賈敏有孕沒時間照顧林黛玉,趙芷涵便把黛玉直接接到了王家。本來王熙儀與王仟都與黛玉玩得很好,如今見了面,更是十分親熱。
    王仟聽說黛玉要有弟弟妹妹出生了,也去王仁那討了好些小玩意,只說等那孩子出生要送的。王熙儀見黛玉裁布繡花十分有模有樣的,但弄出來的東西又十分不能見人,她只捧腹大笑道:“林妹妹,你還是等小弟弟出生了給他念首詩吧。這東西,只怕他不愛要。”
    林黛玉嬌嗔了一下,然後追得王熙儀滿屋子跑。王仟看王熙儀“欺負”林黛玉而被追,自己也跟著追上去,要為林黛玉“報仇”。王熙儀一邊被追著,一邊回身叫道:“仟弟弟,你個吃裡扒外的貨,眼裡只有林妹妹。”
    王仟一邊一邊轉頭衝林黛玉傻笑,“林妹妹長得漂亮嘛……”
    “嘭!”王仟話音未落盡,就一腦袋撞門框上了,然後​​眼睛一番倒了下來。
    ……
    日子就這樣過了又數月,賈敏肚子已是十分大,已近臨盆之日。想著這苦日子要結束了,心裡沒有不高興的。當初因為有了身孕而十分高興的這件事兒,倒是在這痛苦的孕期反應中,慢慢被消磨沒了,只巴不得立馬把這孩子生出來。
    因著賈敏年齡已大,臨近生產的這段日子林如海告了假,時時刻刻陪在賈敏身邊,就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作者有話要說:啊……林妹妹要有個弟弟啦

☆、第五十一章

王子騰與林如海也時常會見一下,每次都見得他滿臉又要為人父的、無比的、十分收不住的喜悅表情,王子騰都莫名地心生狂躁妒意。果不其然,這一晚回去又把趙芷涵折騰了個死去活來。並且,好似是情濃之時,把東西都留在了趙芷涵體內。
    事後,趙芷涵十分無語地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你怎麼了?最近瘋了?這樣會懷孕的!”
    王子騰邪邪一笑,“夫人玩笑了,你夫君我怎麼會瘋呢?懷孕就懷孕嘛,咱家又不是養不起,是不是?”
    趙芷涵這才看出來王子騰這貨就是故意,於是眼睛一瞇就要把他掀走不理他。卻是沒掀走王子騰,王子騰借了她的手勢又順勢壓了過來……
    半個月後賈敏生產,林家全家都忙得熱火朝天。當那孩子抱到林如海懷裡,奶娘跟他說了一句:“老爺,是個哥兒。”林如海差點樂死過去,直抱著孩子不捨放手。
    他林家,有後了!
    …………
    茶樓裡,王子騰林如海一併王仁的老丈人和幾個朝中要好的官員,圍坐在一包廂裡。林如海樂呵呵地給其他人親自倒茶,一邊倒一邊說:“家中有了喜事,今兒把各位大人叫出來,分享分享下官的喜悅。”
    王子騰瞧了他一眼,對王仁老丈人笑著說:“你瞧他那樣子。”
    王仁老丈人抬手拍了一下王子騰的手背,“老來得子,後繼有人,如何能不樂?既林大人跟咱們分享這個樂,咱們就得陪著樂不是?”
    王子騰坐直了身子,輕拍了一下桌子道:“男子漢大丈夫就得內斂,你們看看我,多鎮定多內斂。”
    林如海看著他,“子騰老弟,你又沒有這般喜事,自然是鎮定又內斂的。”
    王子騰看了看諸位,清了下嗓子道:“誰說沒有?我家夫人……也有孕了……”說罷,他也斂不住了,自十分得意笑起來。一邊笑著,就一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喝了又道:“仁兒媳婦,也有了。”
    林如海與其他幾個人都互看了一下,然後道:“真的假的?”
    王仁老丈人直接站起來,看著王子騰,半天道:“真的?我要有外孫了?”他女兒到王家這都好幾年了沒動靜,如今有了可不是要高興死了。
    “這事兒還有假的?若不是發現已有身孕,林夫人生產那會,她能不去?還有,你確實要當外祖父。趕緊回去準備準備,給孩子的禮物要有。”王子騰越說越發得意。
    林如海端起茶杯來,“來來來,雙……三喜臨門,乾了這杯。以後,咱們兩家也就是親家了。”與此同時,王仁老丈人已經喜蒙了。
    王子騰端起茶杯來,剛要和林如海碰上去,卻發現了話裡信息不對。他把茶杯往回收了收,看著林如海道:“怎麼乾了這杯就成親家了?”
    “仟哥兒和我家玉儿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你若同意,這事兒就成了。再有,弟妹若是再生個女兒,十五年後我一定上門提親。”林如海說得十分理所當然,不害羞不害臊的。
    王子騰又挑了一下眉,“這麼說,你是賴上我們王家了?”
    林如海一笑,“誰賴上誰家了還說不一定呢,咱們且往後看,你家仟哥兒還能不能看上別人家的女孩子。”
    聽得這話,王子騰也是哈哈一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經讀書人,沒想到也是個老不正經的。今兒咱們口頭約定,這個親事就這麼定了。你家的玉儿,只能留給我家仟兒。到時若是悔婚,可別怪我翻臉不認老熟人啊。今兒這麼多人,可都看著呢。”
    “好說好說。”林如海說著就把手中的茶杯往前送了送,王子騰也送上來碰了一下。瓷杯輕響,以茶代酒,倆老男人說定了一段姻緣。
    晚上王子騰回到家中,趙芷涵正窩在床上,見他笑呵呵地迎上來要親自己,忙抬手一把拍在他臉上,給推開了。王子騰坐到床沿上,看著她道:“怎麼了?又不開心?都這麼多天了,還沒接受這個現實麼?”
    趙芷涵皺了一下眉,“說了不要孩子了,你根本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結果還是懷上了。還有,我有孕期抑鬱症!”
    王子騰很是豪放地揮了一下袖子,“抑鬱症怎麼了?想罵人罵我嘛,想打人咬我嘛。再生個兒子,咱家多熱鬧啊。”說完就討好似地笑了。
    趙芷涵還是氣鼓著一張臉,看著他略不要臉的樣子一時沒繃住又“噗嗤”笑了。王子騰看她笑,上去把她往懷里拉,“好了,多子多福,你還生氣。咱們再生最後一個,以後你就是生上癮想生了,我也不讓你生。”
    說罷,王子騰又自己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人家懷孕了都是歡天喜地的,看林家就知道了,怎麼一到他家就變了?
    趙芷涵只推了他一下,臉上笑意不減,又故意添上些微怒氣道:“誰會生孩子生上癮?!”
    王子騰拍了拍她的背,“我我我。”
    卻說賈敏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在家裡又養了些時日,方把身子都養全了。此前是趙芷涵陪懷孕的她,如今又變成了她陪懷孕的趙芷涵。趙芷涵倒不像她有那麼明顯嚴重的妊娠反應,就是脾氣性格跟變了個人一樣。
    陪了一段時間下來,她溫柔的性子也差點被弄暴躁了。這人懷孕了簡直,蛇精病嘛!
    趙芷涵白天大部分的時間折磨的是賈敏和偶爾在她身邊的王熙儀和王仁媳婦,王仁媳婦也是個孕婦,卻是反應不大,胃口也好。趙芷涵一直嘀咕著羨慕她,後來賈敏直接叫王仁媳婦不要見她,分開養胎。
    趙芷涵這段時間見花哭花見草哀草的,直聽到說鳳姐兒也有了身孕,笑得跟哭一樣。她掰著手指頭,一個個數,這簡直是她王家碩果豐收的日子啊。好巧不巧地趕在這一塊,是要做什麼呀?況且在自己也深陷水深火熱之中時,根本就感受不到這種喜事堆在一起的狂喜。
    趙芷涵好不容易又把懷胎十月給熬過去了,又很是爭氣地生了個兒子。王子騰的腰桿,那又是挺得筆直了的。之後,王仁媳婦生了個女兒,鳳姐兒接棒又生了個兒子。一時間,人都說王家拜了佛招了運了。
    生了孩子後就是做月子,幾番折騰下來,方安定下來。王家收了不少禮,各種沾親帶故的,差點把門檻踏破了。這抱團懷孕生孩子的喜氣一直延續到了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內,久久散不去。
    只說王子騰如今在朝中已是沒有任何黨派,不過是私下結交些好友,喝酒喝茶吟詩騎馬的,從不談及朝中事。與同樣從來不結黨營私的北靜王府,也是越走越近。
    而與此同時,皇子奪嫡之爭卻是一直在進行著的。當今聖上龍體一日不如一日,卻是遲遲不立太子,所以皇子們之間的鬥爭也越來越趨於白熱化。當然,之前被廢掉的太子還是參與在斗爭之中的。賈家尚在甄家勢力下,也就是標準的太/子/黨。
    趙芷涵一邊帶孩子,一邊偶爾聽聽王子騰回來跟他說朝中的事情。只要保證自家無恙,趙芷涵也就十分安心了。
    …………
    老皇在位第二十五年,身得重病已不能下床。朝中局勢動盪不安,幾方勢力更是明爭暗鬥沒有寧日。王子騰本不參與其中,不過與自己的好友喝茶看戲,等著一日定局。如今元春還是服侍在四皇子處,想必登基之人也不會是別人了。
    老皇在位第二十六年,病重駕崩,朝中奪嫡之爭以四皇子登基後稍稍有了個定局。而另外一個最大黨派——□□,就成了新皇的眼中釘肉中刺。作為□□頭號黨羽的甄家,首先被作為開刀對象,找了由頭被革掉甄老爺在朝中一切職務。
    同為甄家黨羽的賈家卻是沒受到懲罰,相反的,元春還突然被封了貴妃,賈家再一次得了勢力。甄家此時無權無勢,反靠起了親家賈家。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一晚王子騰從任上回來,與趙芷涵說起朝中的事情,只說:“皇上早就發現了現今國庫虧空嚴重,難道是沒發現甄家虧空了國庫諸多銀錢?”
    趙芷涵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你覺得元春是怎麼被封為貴妃的?”
    “因為賢德,冊封聖旨不是說了?”王子騰看向趙芷涵。
    趙芷涵輕笑了一下,“一個宮中女官,都快到出宮年歲了,年輕不再,容貌本就也無多少。卻突突在這當口上,直接從一個女官被封為了貴妃,你不覺得蹊蹺麼?甄家被革職,賈家卻絲毫沒受影響,反倒成了皇上這邊的人,你也不覺得蹊蹺麼?”
    王子騰頓了頓,“你想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這章明顯有點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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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妞給我扔了地雷(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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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趙芷涵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此事十分蹊蹺。若細究其中貓膩,那隻怕是只有元春自己知道了。”
    王子騰閒吐了一口氣,道:“不管其中有什麼貓膩,此後也都不關咱們的事了。就像你說的,要那需名頭做什麼?一家子靠著一個宮中女子而得勢,這種權勢,能得多久?”
    趙芷涵看著王子騰,臉上笑瞇瞇的。突然放過了這個話題,把頭往王子騰肩上一靠,笑得不知所謂道:“老爺,聽說最近有個叫賈雨村的寫信上門了?還幫蟠兒把事情給解決了?”
    趙芷涵臉上笑容驀地不見了,直起身子來看著他,“還有什麼事兒想瞞我?還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我?”
    王子騰背後蹭蹭冒寒氣,“我好像沒瞞別的什麼事了吧?”
    趙芷涵還是盯著他,“賈雨村這人情,你還打算受下了?那蟠兒不止壞了一個女孩子一輩子的幸福,還把人打死了,這被包庇下來了,到底誰能得好處?原那女孩子若是跟了馮家公子,是一段好姻緣,這樣可沒好收場。再說了,這麼下去,蟠兒不知變成什麼樣了。”
    王子騰嘆了口氣,“這事兒難道我不知?只是二妹妹愛寵著他,把他教成了這副模樣,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如今他犯了這事,賈雨村幫解決了,難道不是幫二妹妹少了苦惱麼?妹夫早就走了,她辛辛苦苦把兩個孩子拉扯長大,再叫蟠兒被抓進去一命抵一命不成?”
    “就算不是一命抵一命,叫他進去坐著時候也是應該的。不說他如今已是管束不住了,這般放縱下去,那以後惹的事可多了去了。如今捨不得他受這麼點苦,以後可有的苦受的。趁著這次給他個教訓有什麼不好?”趙芷涵說著停了一下,又道:“那賈雨村的人情都欠不得,他是個什麼人咱們還不知道呢。再說,他可是攀著賈家的關係又復了官的。”
    賈雨村在這個紅樓世界裡也沒做過林黛玉的老師,但還是和賈家搞在了一起,也算是孽緣了。賈家出事的時候,賈雨村可是落井下石倒戈相向的那一個。
    王子騰看趙芷涵說著說著就擰起了眉,只去伸手拍了拍趙芷涵的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是這事兒已經過去了,人家來了書信。咱們難道再寫封信回去,叫他抓了蟠兒不成?若真是這樣,成了笑話不說,二妹妹便要恨死我這個做哥哥的了。他賈雨村是覺得為了咱們做了事了,但這個是人情不是人情,還是我們說了算不是?”
    聽罷王子騰的話,趙芷涵輕​​出了口氣,“老爺明白就好,受賈雨村人情,並叫他攀上這層關係,這是一定要不得的。蟠兒咱們確實也管不到,變成如今這樣子,也只能二妹妹受著了。以後不管惹多少麻煩,都得自己承擔。”
    王子騰的手在趙芷涵手背上撫了撫,不再說話。
    次日王子騰早早就起來去上朝,新皇上任,總是兢兢業業十分勤勉的。到了宮門前下馬車,見了朝中幾位好友,不過一起往裡面去。沒走幾步,便聽得吏部侍郎周大人,也就是王仁岳父嘆了口氣。
    王子騰轉臉看了他一眼,開口問:“好端端的嘆什麼氣?”
    “君心難測,自從皇上登基之後,這朝中氣氛一日壓抑過一日。”說罷,周大人就不住搖頭。
    王子騰也是輕吸了口氣,現在朝中確實是這樣。不知誰就被降罪了,又不知誰的舊罪就被挖出來了。抄家的抄家的,發配的發配,搞得人心惶惶。這朝中有多少太/子/黨,還有多少曾經有過較大勢力的別的皇子黨,就有多少人要擔心這些。
    王子騰吸了氣後道:“咱們無罪無過,無黨無派就是了。別人的事情,咱們如何能管得了?”
    周大人不再說話,與王子騰幾人上了大殿階磯,往朝殿而去。
    眾大臣集齊於殿中,按官位齊齊站著,無人敢出一聲。等皇上進了殿,在龍椅上坐下,眾大臣行禮上朝。幫皇上登上帝位的大臣,自然都是把腰挺得直直​​的,手中拿著奏摺,分毫不手軟不氣短地上奏。
    像北靜王爺王子騰周大人等一眾中立者,不過都是老實站著,不敢輕舉妄動。此時,只怕沒有比不干政事,明哲保身更重要的了。
    王子騰只抱著笏板頷首站著,卻突然聽到皇上身旁的大太監道:“經營節度使王子騰,上前聽旨。”
    王子騰心裡驀地一沉,周大人也是微微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王子騰暗暗吸了口氣,規矩上前去行禮接旨。那個太監抖落開聖旨,照著把內容念完。王子騰的神經從一開始的繃緊,聽到最後就完全鬆了,輕輕出氣。
    皇上沒有找什麼他什麼罪行,也沒說那些王家與賈家甄家的舊賬,倒是突然給他升官了——從經營節度使升為九省統制。王子騰忙接旨謝恩,又退下來。
    直到早朝完畢,他出了大殿,才真正鬆了口氣。王靜王爺在他身邊,只道:“是好事,九省統制,奉旨出都查邊,倒比現在在皇上來得輕鬆安全。”
    王子騰如何不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升官被派出去,確實算不得壞事。
    王子騰回去時候,就立馬把這事兒告訴了趙芷涵。趙芷涵也是長鬆了口氣,如今王仁還沒真正得朝中官職,留在京城倒也無大礙,可留在家中看著家。因而,王子騰便是只帶了趙芷涵、王熙儀王仟和小兒子,一家子出都任職去了。
    趙芷涵抱著小兒子坐上馬車的時候,還是感慨了一番。這一出去,不知要何時能回京城了。等她回來的時候,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走之前王子騰的京中好友,趙芷涵的一些好友,也都來送別了一番,無端生出不少傷感情緒來。
    只等主人家僕等一列馬車,浩浩蕩盪出了京城,趙芷涵便從車窗裡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卻說王家王子騰升官走了不多久,薛姨媽便帶著一家上京了。一為送薛寶釵上京待選,二為探望親戚,三因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但對於薛蟠來講,其實就是為了遊覽上國風光。
    又因王家一家出了京城,薛姨媽便帶著寶釵薛蟠住去了賈家。而賈家和林家的關係就這麼僵持了下來,再沒有緩和的跡象。但上一輩的恩怨總歸是上一輩的,賈母想見外孫外孫女也是人之長情。賈敏先是推了幾次,後來不好再推,也就讓黛玉不時去賈家玩一下。
    因著林如海在京城地位漸穩,又與王家交好。林黛玉去賈府的時候,賈家即便與林​​家不和,但也不敢怠慢了黛玉。又因是自己求著要孩子過去玩的,自然是百般客氣。
    賈寶玉是沒怎麼見過黛玉的,從小常來賈家是史湘雲,如今常見的不過就是寶釵和家中眾姊妹。如今黛玉也是大姑娘了,他見得黛玉,便被她的仙雅氣質給震到了。賈寶玉素來喜愛與年輕水靈的女孩子玩,見的漂亮姑娘自然從沒少過。只是有黛玉這般氣韻的,卻是沒見過的。
    見了黛玉之後,賈寶玉也忘了其他姐姐妹妹,只是粘著黛玉。黛玉有婚約在身,又是自小就與王仟玩得好,又怎麼會與賈寶玉親近,不過是躲著他。
    回家之後,黛玉躊躇再三,把這事兒跟賈敏說了。賈敏知道後十分氣惱,雖只賈寶玉是個愛在內闈廝混的,沒什麼壞心。但聽得黛玉這麼說,還是十分的不開心。後來賈母再要黛玉去賈家,賈敏只讓黛玉去吃頓飯,或者直接推辭掉。
    那邊,趙芷涵與王子騰走了好一段日子,方到了王子騰所派的邊境之地。這住下沒幾日,就得了信說賈家寧國府賈蓉媳婦秦氏死了。趙芷涵看罷,把信收起來,這事兒必是在家的王仁去充當王家的。
    秦可卿死了,下面便是元春省親,賈家的“好日子”就來了。趙芷涵倒無所謂這些,只是惦記著自己的兒媳婦,只寫了信回京城到林家。讓賈敏幫她照看好黛玉,千萬不能叫別人惦記上。賈敏收了信,笑了半晌,當真覺得這王家夫人可愛得要命。這般看來,林黛玉嫁進誰家也沒有嫁進王家好的。
    她在林家那麼幾年艱難的日子,說是老天眷顧,不如說是趙芷涵出心相助,才有了她家今日的光景。千恩萬謝,都是說不盡的。以後結成親家,那些恩情,也便都在這關係中了。
    賈敏在花下看罷信,又把信給黛玉看。黛玉看罷,臉上飛上一朵紅雲,便拂袖而去了。賈敏又把信接了,笑得面容比花燦。不過又是回去回信給趙芷涵,說等她回來云云。趙芷涵收了信,又叫她在京城物色著,幫王熙儀找個好的婆家,賈敏也就張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到此基本接上原著了,原著裡的內容和王家沒多大關係。而王家的事情,和女主有關的,也就是幾個孩子的婚事了。也就是要結束啦,但是會有好幾章番外噠。

☆、第五十三章

趙芷涵是個離經叛道的人,她家的孩子也沒一個叫人省心的。她是想著王熙儀年歲不小了,再不出嫁就怕要耽誤了。王熙儀卻是絲毫不見放在心上,硬是拿著趙芷涵平常在家裡說的道理來壓趙芷涵,說什麼自己的人生自己決定。
    對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宴,王熙儀是一點都不嚮往的。趙芷涵與她說婚事,她也全是一個也不要。趙芷涵總覺得自己這女兒有些怪,但又記不起從什麼時候開始怪的。
    有一日,趙芷涵又要去與王熙儀說婚事的事情。只進了院子,丫鬟說她正在睡覺,趙芷涵也就沒叫丫鬟進去回報。她自己進了屋,方見王熙儀歪在軟榻上已是睡著了。別的都與往常一樣,唯有一件東西,就是王熙儀睡著還拿在手中的一柄劍。
    趙芷涵有些不知頭尾的,雖說王熙儀性格從小就像男孩子,但家裡也沒有這種東西。她悄著步子走去王熙儀身邊,把那劍拿出來,抽出來看了一下。她是識不得好壞的,但還識得這寶劍有些年代了,不像哪裡隨便淘來的東西。
    趙芷涵看完劍也沒走,就在旁邊坐下來了。王熙儀睡了一陣,半睡半醒之間意識到手裡的劍沒了,忙地睜開眼睛,便見得趙芷涵正坐在她軟榻邊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著她。王熙儀從踏上起來,強制醒了一下道:“太太,你怎麼來了?”
    趙芷涵把手裡的寶劍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王熙儀看到寶劍在趙芷涵手裡,臉上表情一變,伸手就要上去奪。趙芷涵往回一縮,往身後一藏,看著已經到了自己面前的王熙儀道:“誰給你的?咱們的關係還要瞞這些個,那就沒意思了。”
    王熙儀咬唇動作不變片刻,然後後退坐到了軟榻上,“我知道太太不比別人家的娘親,今兒既然被您發現了,那我就說了。江湖上有個劫富濟貧的遊俠,叫柳湘蓮。這把寶劍,是他家祖傳的東西。”
    “祖傳的東西……”趙芷涵在嘴裡輕念,這麼說起來,這把寶劍該是尤三姐拿去自刎的那把。沒到賈家那邊,怎麼先到她女兒手裡了?既到她女兒手裡了,那不是就……定情了?趙芷涵想到這裡就擰起了眉,語氣十分不好道:“死丫頭,你瞞著我和你爹私定終身了?”
    王熙儀看到趙芷涵凶神惡煞的樣子,本能地往後躲了躲,“什麼叫私定終身了?你女兒我有那麼著急怕嫁不出去嗎?我不過是聽說過他的名號,前兒來咱們府上略走過一遭,恰巧就見上了。後來,他就拖了人送了這個來。”
    “就見了一面這麼簡單?”趙芷涵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王熙儀又往後躲了躲,“還說了幾句話?”
    “還有呢?”趙芷涵還是豎著眉毛。
    “來往過幾封信。”王熙儀乖乖應。
    趙芷涵坐著不語,半晌道:“所以家里人幫你說的人家,你一個都看不上,就是因為他?”
    “嗯。”王熙儀毫不矜持和避諱地點頭。
    趙芷涵上去就擺出了要抽巴掌的動作,嚇得王熙儀縮了又縮,她卻停了動作道:“那你還說沒私定終身?”
    “我還沒答應他呢。”王熙儀說得略委屈。
    趙芷涵收了動作,又回到椅子上坐好,裝模作樣端了杯茶來喝。喝完,她又像審犯人一樣看著王熙儀道:“現在跟我說,你是想答應,還是想拒絕?如果是答應,早些回了那小子,叫他上門提親。如果是拒絕,我就叫別人上門提親了。”
    王熙儀愣了一下,然後木木道:“果然我媽是最開明的。”
    “開明你個頭。”趙芷涵瞪了她一眼,又道:“因為咱們家現在有權有勢有錢,我和你爹夠你啃一輩子了,不怕什麼。只要他人好,對你專心無二,愛你疼你,你就可以嫁。”
    王熙儀聽著心里莫名感動,但還是雙手撫蹭胳膊,誇張道:“好肉麻……”
    趙芷涵噎了一下,然後又瞪著她道:“趕緊把婚姻大事解決了,這麼大了,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是,太太。”王熙儀一笑,應了。等趙芷涵走後,不過又是把那寶劍抱在懷裡,笑得跟朵花似的。若是別人家,這事兒只怕鬧得你死我活父母也不見得會同意。不會同意的時候,還是把自己不知禮數暗動芳心的女兒罵上一頓。
    趙芷涵回去和王子騰說了這事,王子騰倒也沒反對。因而,王熙儀這事兒也就算定了。只要孩子覺得幸福,只要我有那個足夠的能力不至於讓孩子落入艱難境地,何不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
    柳湘蓮是親自上門提的親,趙芷涵也沒有太刁難他。只是想到了唐伯虎點秋香那一出,於是照搬故事,讓柳湘蓮點了一回王熙儀。說是不刁難,也是太刁難了。
    柳湘蓮看著眼前站成排的蓋著蓋頭的女子們,著實不知如何下手。他又不知道趙芷涵是來真的還是假的,若是真的,選錯了可怎麼辦。猶豫再三,他只向趙芷涵單膝跪下,雙手抱拳行禮道:“夫人,小生是真心實意想娶小姐為妻,這事兒不是兒戲,也不能當做兒戲,求夫人成全。”
    趙芷涵聽了這話,嘴角溢出笑意,這柳湘蓮對王熙儀真心不假。原他就是個對感情十分慎重專一的人,此番看來,確實是打算這一生都交於王熙儀的了。她笑了笑,開口道:“柳公子這麼說,是我說把自家女兒婚事當兒戲了?”
    “小生不敢。”柳湘蓮忙道。
    趙芷涵又笑了笑,半晌道:“起來吧,留下來吃午飯。”
    柳湘蓮一時間沒明白,半晌明白過來,只道:“謝夫人。”都留吃午飯了,只能說明這事兒成了。
    王熙儀沒在“點秋香”女子之列,藏在後頭看事情已成,開心得不得了。王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身後冒出來,拍了一下她的肩,嚇得她猛驚了一下,回過身。王仟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況,然後幽幽道:“姐,你不會矜持一點麼?哪裡像個女孩子。”
    王熙儀瞪了他一眼,“只有你的林妹妹像。”說罷,又踩了一下他的腳走了。
    王仟忍著疼,“瘋了吧?”
    就王熙儀的婚事就辦了好些日子,婚禮期間,王仟總是軟不拉幾的模樣。出來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京城如何了。最主要的,不知道自己的林妹妹怎麼樣了。如今再看著家裡這一團喜氣,歸心更四濺啊。
    王熙儀婚事之後,過了不多久,王子騰因在邊境工作突出,又升官九省總督。趙芷涵掰著手指頭,等王子騰升官到內閣大學士,官居一品時他們就可以全家回京了。到時候,王仟和林黛玉的婚事也是可以辦的了。
    說著掰著手指頭過日子,這一年多的時間過得說快也快說慢也慢。等朝中聖旨下達之時,王子騰一家在這邊境總共也是過了兩年多的時日了。朝中宣旨太監到家時,下馬上二門,王子騰早擺好了香案帶著全家老小接旨。
    聖旨曰:念王子騰盡職盡守,有功無過,今晉升為內閣大學士,官居一品。
    王子騰帶著全家老小又是謝恩接旨,再把宣旨的太監帶去上房喝茶,此事也算定下了。王仟歡天喜地地回去收拾東西,一刻也不歇。只等把宣旨太監送走了,王子騰方叫下人一齊動手,把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回京上任!
    這一家子的隊伍又是浩浩蕩盪走了數月,方到京中。熟悉之感撲面而來,趙芷涵在馬車裡掀簾看了看鬧市,長吐了口氣道:“總算又回來了。”
    到了家中,王仁帶著媳婦女兒接在大門上。無不是見了十分開心,只差要飆淚來。王仟一心惦記著林妹妹,到家不多時就要去林家。趙芷涵拉了他,看著他道:“以前多大,現在多大?人家大姑娘養在深閨裡,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不能見可如何是好?”王仁微擰眉頭。
    趙芷涵笑了一下,“等著,馬上就把你的林妹妹娶進門。”
    王仟愣了一下,然後也是一笑,“好。”
    等王仟去玩了,王仁媳婦又來趙芷涵屋裡向她請安。趙芷涵拉了她,只問:“兩年多了,你們在家如何?”
    王仁媳婦與趙芷涵一起坐了,道:“家裡都好,只是三嬸子嫌家裡不靜,也不願空守這活寡,出家去了。而大爺得了官,如今已是戶部員外郎了,一切都好。”
    趙芷涵也是欣慰,道:“那就好。”
    這邊還沒說上幾句,就听得丫鬟來報,說是賈敏來了。趙芷涵臉上表情一亮,不過帶著王仁媳婦去二門上接賈敏。接到了賈敏,又是問好一番,敘敘舊時情誼。
    趙芷涵把賈敏帶進屋,還是問:“怎麼樣,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家老爺已是做了禮部尚書了。黛玉的症候也是全好了,那小兒子,活蹦亂跳的,比誰都調皮。”賈敏說著,臉上就不自覺露出幸福的笑意。
    趙芷涵看著她這個樣子,也就知道林家的日子差不到哪去。相反,一定是越來越好了。她一邊笑著一邊道:“賈家那邊呢?還沒和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可能要寫到賈家的結局了

☆、第五十四章

賈敏搖了一下頭,“她們願意,我也不願意。不知姐姐你知道不知道朝中發生了件大事,甄家被抄了家了。​​”
    趙芷涵表情一怔,“皇上登基都快三年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怎麼會……”
    賈敏小聲道:“咱們怎麼知道個中緣由,皇上剛登基那會倒是仁慈,怎麼這會會這麼狠,直接抄了家,誰能知道?我還聽說,元春在宮裡也是不得寵。得了貴妃地位後,也未得一個皇子,不一會子就被皇上拋腦後了。原說把寶釵再選進去,但偏寶釵又落選了,如今已經和賈家定了親事,過些天就要完婚了。”
    “跟賈家的誰?”趙芷涵問得聲音空飄飄的,有點明知故問。
    賈敏拍了一下她的手,只道:“你瞧瞧賈家還有誰?不就是你大妹妹家的我的親侄兒寶玉麼?”
    “這還是真是……一回來就湊上喜事了……”趙芷涵低聲道,“只是璉兒媳婦怎麼樣呢?只怕是要傷心死了,還要見著家中大辦喜事。”
    “咱們也沒見過,誰能知道。只是賈家都沒人忌諱這事兒,咱們多想也是白想。甄家算是徹底完了,你想著這被抄家是多大的禍。聽說,男人都關得關殺的殺,也有發配充軍去了。女人奴才們,不過都抓去賣了。”
    趙芷涵看著賈敏,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她瞥了賈敏數眼,最後開口道:“都賣哪去了?”
    賈敏想了一下,“賣給人家做奴才賣去青樓,還能賣去哪?除了出了嫁的出了家的,都遭了秧。也有直接打死的,總歸人命都不是人命了。 ”
    “那甄夫人呢?”趙芷涵看著賈敏,臉上表情也全然變了。賈敏看著她的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只道:“但凡之前大戶人家的,與甄家關係不淺的,如今沒有人敢碰這個事的。所以,也是不知道被賣去了哪。”
    趙芷涵手指輕動了兩下,“這樣……”
    賈敏卻是看著她,猶疑出聲問:“姐姐你想……”
    趙芷涵稍扯了一下嘴角,道:“甄家有恩於我王家,不管他們自身如何,都是幫過我們的,我們斷不能做那落井下石忘恩負義的人。若是能把甄家的人搜羅買出來,就算不能逆旨消了奴籍,給她們一些自由和照顧也是好的。她們都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只怕受不起這種苦。”
    賈敏聽罷,抿了下唇,也沒說什麼。
    想法雖好,但之後趙芷涵其實並沒有找到甄夫人。甄家幾個女兒都是嫁了人的,自然沒受到什麼罪。最後找到的,不過就是幾個不太大的孫子孫女。花了錢買回來,又再安排放心靠譜的去處。王家自然是不能留的,只怕留下把柄。
    就在趙芷涵找人尋找甄家那些人的下落時,也同樣見證了賈寶玉與薛寶釵的大喜婚事。沒有原本的三角之戀,這事成得太順了。若是趙芷涵在京城,只怕還是會建議王子騰告訴薛姨媽,賈家還是別嫁的好。如今卻是說什麼都不好的。
    賈寶玉與薛寶釵成婚後,也沒過得多久的好日子,宮里便傳出來了噩耗。賈家的靠山——元春去了。
    趙芷涵聽得這個消息的時候,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雖說這一天早就預料到會來的,但身臨其境看著災禍來臨,還是不能完全做看客的。
    趙芷涵對王子騰說:“賈家要出大事了。”
    王子騰看她面有憂色,只攥著她的手道:“這事兒是遲早的,沒人能改變得了。”
    趙芷涵看著王子騰,半晌道:“三年前皇上登基,甄家被革職,元春成為貴妃。三年後的今天,甄家被抄,元春死在宮中卻不知死因。元春死後不久,賈家面臨的也是抄家之禍。你有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王子騰也是看著趙芷涵,好半晌才舒了口氣,開口道:“三年前,皇上一登基就發現了國庫虧空十分嚴重。但是,這國庫虧空之事是先皇的責任,先皇遺留下的問題。即便皇上心中大概知道還有誰家虧空國庫銀子,但也是沒有證據的。元春在這個節骨眼上揭發了甄家虧空國庫的事情,向皇上力證自​​己的忠心,同時救了賈家,請求皇上原諒賈家與甄家成黨羽的事情。”
    “皇上當初沒有證據,所以不能拿甄家怎麼樣。因為元春有功,所以封了貴妃,連帶賈家一家受榮耀,也沒追究與甄家是同黨的事情。三年後的今天,甄家被挖出了足夠的證據,被抄了家。在甄家被抄家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趙芷涵看向王子騰,聽著他的語氣,這事兒就十分不好。
    王子騰抿了下唇,“甄家有一部分財產被人私藏了,只以為皇上不知道,其實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趙芷涵心裡涼了一下,藏了甄家財產的,是賈家。私藏罪產,是多大的罪她不知道。但是只要有這個突破口,賈家犯下的所有罪孽都會被挖出來。若沒犯事,那些坑害人的都是小事,若是犯了,一點點的小事都會被無限放大。
    元春死了,是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而如今的賈家,不過像是一個完全沒了生氣的空殼。罪還沒降下來,賈家就又發生了一件事情。一直心冷人冷的四姑娘惜春,偷偷出了賈家不見了。趙芷涵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不止她一個明白。即便是身在賈家那個大泥潭里,惜春也都是一個最明白的人。所以她才是那麼個個性,與寧國府絲毫不親,事發之前也是走得毅然決然。
    惜春出走不出兩日​​,皇家錦衣衛果然到了賈家。原因很簡單,就是賈家私藏了罪產。但藉著抄罪產,能抄出多少骯髒事就沒人知道了。
    先抄了第一輪,賈母受不住刺激去了,喪事辦得寥寥草草。王夫人倒還撐著,往王家跑了數趟,哭著喊著只說讓王子騰救救賈家。王子騰把她從地上拉著她起來,看著她道:“大妹妹,皇上下旨的事情,你叫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救?”
    王夫人從地上爬起來,眼睛也是哭紅了,只道:“你們王家開脫得一干二淨,倒一點都不受影響。如今只叫我嫁進了賈家,受這種禍事,你這個做哥哥的,卻是分毫不管。若是爹娘孩還在,不容得你這般!”
    王子騰抽出帕子,送到王夫人手裡,只道:“大妹妹,我和你二嫂子看到你們賈家遭受這種事情沒有不動容的。但是,你想想賈家過往,這事兒避免得了避免不了。若是能救你賈家,不需等到現在再救,這是真矯情了。只因根本插手不了,賈家沒人救得了。原本相互依存的四大家族,除了王家,你告訴我誰家不是罪孽深重,一挖就是一串接一串?有些事情,是旁人能管得了的麼?”
    王夫人聽著王子騰說這些話,也是不哭了。她看著王子騰許久,最後顫著唇開口道:“王子騰,你早就知道賈家會有這麼一天?知道四大家族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你聯合姓趙的女人脫離咱們,脫離甄家。既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為何不早救我賈家?”說到,王夫人眼中盡是猩紅。
    “大妹妹你還是不明白,賈家是救不了的。你便想想你們賈家過往的囂張勁,誰的話聽在耳朵裡過?家裡一日不如一日,誰在意過?若是真救得了的,自己早就該意識到賈家兩府的問題了。”
    王夫人聽到這話,再不說話了。她轉過身去,十分落寞地出了王家。她也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回娘家。這麼有權有勢的一個娘家,她竟然只為著與嫂子較勁,最後落得與賈家同患的下場。莫不是那一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
    是啊,賈家有誰意識到過問題已快入髓入膏肓了?賈家的罪是自己作出來的,不是別人強加的陷害的。沒有人,沒人任何人救得了。
    王夫人回去後沒幾日,賈家所有人犯下的罪孽果都被查了出來。一件一件,清楚明白。錦衣衛到賈家抄家的時候,唯一得以倖免的是李紈和賈蘭,因為兩人孤兒寡母的,什麼事都沒沾過。其他的人,一概還是打的打殺的殺賣的賣關得關。
    薛家同樣得到了懲罰,薛蟠娶了夏金桂,悍婦到連薛姨媽也不放在眼中。香菱死了,寶釵原本打響瞭如意算盤嫁入賈家過好日子,結果入了難。薛姨媽也是跑到趙芷涵面前哭了不知多少回,趙芷涵只把她扶起來道:​​“妹妹,犯了七出之過,把那媳婦休了便是。至於寶釵,這場禍還是要她自己承受的。”
    薛姨媽哭得如淚人一般,終於在趙芷涵的鼓勵下狠了一回,回去硬是把夏金桂休了。而寶釵,被賣了之後,趙芷涵不過是花錢再買​​回來。賈寶玉也是個在家中未涉政半分的,也在王子騰的幫助下出了牢籠。他與寶釵相聚在外頭,成了一對最平凡的夫妻。
    迎春因其性情實在軟弱,被賈赦嫁於中山狼,被中山狼折磨至死;探春被南安太妃認作義女,和親遠去;惜春偷出家門出家後不知流落何處;王夫人,在牢中沒撐得過去死了。
    這些,都是賈家這些人叫人無法改變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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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往事隨風去,過去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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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時節,京城郊畔一河萬樹,綿延出一副青天白雲碧水之景。河邊一顆老槐樹上粘著最後一片黃葉,經風一吹,落入湖面,打起一些漣漪,在水波上打著轉。有貨物商人經過河畔小路,驅著列列馬車往城裡去。
    城中集市繁華較昨更甚,只榮寧二府早已非往日之景。商者穿過街道,陣仗頗大,引得路人紛紛駐足相看。前面一輛馬車的車夫驅著馬,回頭道:“太太,快到王家了。”
    聽得聲音,裡面的婦人從稍打起了車簾子,看了看外面。片刻,又是把簾子放下來。坐在她對面髮髻高綰的一個女子伸手覆到婦人手上,看著她道:“媽,到了舅舅家可要開開心心的。過去那些事兒咱們也別去提它了,過去就過去了。舅舅家有喜事,咱們只高高興興就是。”
    婦人點了一下頭,並不說什麼。馬車一直到了王家門上,停了車,婦人還與剛才說話的女子一同下車。一下車便見得王家大門上艷紅燈籠四掛,又掛著紅花綢緞,好不喜氣。婦人看了一會,又回頭看了一眼扶著自己的的女子,便見得有接客的下人迎了出來。
    婦人被帶至二門上,便見得王家夫人趙芷涵正滿面盈笑著在接客。婦人走上去,還未到趙芷涵面前,趙芷涵便看到了她。趙芷涵臉上笑容一僵,隨即又溫和起來,只忙迎了過來笑著道:“二妹妹和寶丫頭來了,快屋裡去坐。”
    這兩人,便是從京城過來的薛姨媽和薛寶釵了。看趙芷涵忙著,兩人不過笑了笑,也是寒暄數句,就往屋裡去了。
    趙芷涵在外面迎了一會客,估摸著重要的客人自己也都迎完了,方進院來找薛姨媽和寶釵。她見得薛姨媽和寶釵在客席上,只過去叫了到她院中去。離了喧鬧,趙芷涵看了一眼薛姨媽,只開口道:“我原以為二妹妹你不會來了,今兒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仟兒成婚,我如何能不來?也是許久不上京城了,過來看看也是好的。只是這偌大的京城,如今也只剩二嫂子這一家親戚了。”賈家被抄了,史家亦是被扒出不少罪狀,連帶著有關的大大小小家族都遭了罪,還有什麼親戚呢?
    薛蟠也是因為打死了人,被關了進去。當初王子騰酒賈寶玉几人之時,薛姨媽也是來求了王子騰要酒薛蟠的。王子騰倒也不是沒救薛蟠,薛蟠原是死罪,後來是王子騰動用關係才免了死罪。但是死罪可逃活罪難免,這場牢獄之災,王子​​騰和趙芷涵商量了下來,還是要薛蟠來受。若是一直庇護與放縱,以後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事。
    因著這一連串的事情,趙芷涵只以為薛姨媽是再不願上王家的門了。今兒見著母女倆上門,倒是鬆了口氣。只是來了母女來,賈寶玉何在?於是,趙芷涵前前後後看了看,扯開話題道:“二妹妹和寶丫頭來了,寶玉呢?”
    “科考近了,在家讀書呢。說是要考出些名堂來,叫我與寶丫頭過好日子。”薛姨媽道,說著語氣中也是無限感慨。趙芷涵聽了這話也是感慨,這混世魔王,也開始專心仕途,知道責任為何物了。
    “那二妹妹和寶丫頭是怎麼過來的?莫不是就兩人趕路趕了過來?”趙芷涵說著,三人已是到了院中。
    薛姨媽和寶釵跟著趙芷涵進院子裡,回道:“我們娘兒倆過來,倒是叫人不甚放心的。是蝌兒送了我們來的,恰好,他也帶了好些進貢的貨品進京,要送到宮裡去。如今咱們家,能有些用的,也就剩蝌兒了。若不是還有這麼個侄兒,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趙芷涵微吸了口氣,開口道:“二妹妹,當初的事情你別怪我和你二哥哥才是。你二哥哥也是盡了心了,只保得蟠兒那般。在那個節骨眼上,蟠兒打死了人,如何也是脫不了罪的。”
    見說到這個話題,在一旁的寶釵終於不默聲了,開口道:“舅媽說得哪裡話,媽怎麼會怪舅媽呢?罪過原是哥哥犯的,如今受的罰已是輕的了。雖說是自家人,咱們也該講點禮法公道。哥哥打死人的事兒,不止這一遭。若是這次還是保了出來,什麼苦也不叫他吃的,那日後還要打死多少人呢?”
    薛姨媽只是頷首不出聲,她是個慈母,不論是對薛蟠對寶釵還是對誰,都是慈為先,自然見不得自己家的孩子受苦。原是怨恨王家的,之後在寶釵的不斷開導下方解了心結,才當這是個好事。如若不然,今兒王仟的婚事上,只怕也不會出現薛家人了。
    半晌,薛姨媽才微抬了頭開口道:“二嫂子,是我腦子糊塗沒想得明白。如今已是想明白了,過往的事情二嫂子還且原諒我。咱們也是親戚不多了,若咱們再惱了,這活著還有個什麼勁呢?”
    趙芷涵伸手去抓過薛姨媽的手,看著她道:“你能這麼想,便是最好的。”
    薛姨媽薛寶釵這事兒都是小事兒,今兒最大的事兒那是王仟與林黛玉的婚事。林家那邊也是一派喜氣,林黛玉在自己閨房之中,早換上了大紅的嫁衣裳。她坐在鏡前,賈敏拿了細線幫她絞去臉上細不可見的絨毛。
    “啊喲,疼死了。”黛玉叫了一聲,忙抬手摀住自己的臉。賈敏看著她,哄著道:“乖,還有一點兒就好了。女人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不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可不行。”
    黛玉把臉往鏡子前湊了湊,“哪裡能看得到有什麼,母親你竟瞎折騰。你絞了的大半張臉與剩下沒絞的,哪裡有什麼差?若是不疼便罷了,這疼得鑽心,還是不要了。”
    賈敏把她的頭掰回來,“看不出來區別那是你生得好,這都絞了大半了你又不讓絞,你心裡舒坦我可不舒坦。快忍著些,一會就過去了。完了還要塗脂抹粉的,可別誤了吉時了,人家轎子在外等著呢。”
    林黛玉鼓了下嘴,不再說話,只咬牙讓賈敏繼續。等賈敏幫她絞完臉上絨毛,忙又幫她上妝,一邊幫她敷粉一邊笑著道:“你這一化起來,比我當年還俊俏些。仟兒能娶得你,可算是那小子上輩子休來的福了。”
    黛玉端坐著不動,只動眼皮子瞧賈敏,看著她道:“有母親這麼誇自家女兒的麼?被人聽去了,還說你孤芳自賞呢。”
    賈敏已經給林黛玉化完了妝,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道:“說你母親孤芳自賞,到底誰沒事花前月下獨自吟詩作對的。你那詩我都幫你整理收拾好了,等會仟兒跟著花轎來了,我就送給他去。”
    黛玉聽言一把抓了賈敏的胳膊,撒嬌道:“好母親好太太,你可不能這麼禍害你家親閨女。”
    賈敏一笑,“這會子又是好母親好太太了?玉儿,我跟說啊,待會你上轎的時候我可不哭的。咱們家離王家這麼近,我與你婆婆關係又好。你若是想我了,趕忙這回家來看我。還有,別太欺負仟兒了,聽到沒?”
    “我……”
    黛玉只吐了了個“我”字,還沒說出下文,便被賈敏又打斷了話,“稍微欺負一下就成,若是欺負太過你就成悍婦了。”
    看著賈敏這麼一本正經的,黛玉倒也沒了想反駁的心思,只看著她說。賈敏這一天說得話,只怕是黛玉長了這十幾天跟她說話最多的一天。絮絮叨叨的,什麼都說,一刻不停。黛玉先還是不明情況,後來越聽越不對味。
    聽到最後,黛玉就微微笑了,只道:“母親,你捨不得我就直說嗎,繞這麼多彎子是做什麼?”
    賈敏被黛玉戳中心房,猛地一怔,然後耍地眼淚就下來了,跟演戲一樣。她抽出帕子,一邊拭淚一邊哽咽道:“我把你養這麼大,以後你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我怎麼能捨得?”
    黛玉看她說得傷情兮兮的,忙上去抱了抱她道:“這麼近,母親想我了叫下人帶個話我立馬就回來了。母親若是再不幫我梳頭,吉時該誤了。”
    賈敏這才收了情緒,又來幫黛玉綰髮髻。把頭髮一縷一縷地弄上去,再無散發,以後黛玉就不是她家的姑娘了。在賈敏給黛玉梳頭的時候,媒婆來催了一遍轎。賈敏慢梳著黛玉的頭髮,慢聲道:“再催兩遍你上了那轎,以後就要離開家過日子了。雖說你婆婆不像別人家那麼刁鑽刻薄,她是個人極好的,但你還是要尊重孝敬她。咱們能與她家結成親家,也是福氣了。若不是王家,咱們家哪有今天這樣的光景。”
    黛玉透過鏡子看著賈敏,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母親,我都明白。”
    梳好頭,又是戴上鳳冠霞帔,黛玉整個人身上都熠熠發光。這一輩子,想著許是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美艷上這麼一次,以後哪怕是有心再打扮,也不會是今日之態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快要完結了,我掛新文啦:文名《林妹妹養成記》又名《超級才女煉成記》又又名《論如何把林妹妹養成大文豪》
    你以為養成林妹妹的是誰?林哥哥?林爸比?林媽咪?都不是!
    養成我們林妹妹的人見人哀花見花敗的王!夫!人!
    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個擁有隱形超級知識庫的現代女*絲穿越成了榮國府的王夫人把林妹妹養成了千古留名的大文豪的歡樂故事。
    你問女*絲有此金手指為毛不自己也成為大文豪?女*絲有知識沒文化沒才氣浪漫情懷嘛。
  
第五十六章

  只等媒婆由又催了兩遍,黛玉方在賈敏的漣漣淚意中上了轎。看得自己母親哭成這樣,黛玉也沒有不傷情的,不過也是淚眼朦朧的。只等轎子出了家門,又過了一陣子,黛玉才吸了下鼻子穩了情緒。繼而感受到的,就是滿條街的濃郁的喜氣。

    直等轎子到了王家,停穩。有人上來打起了轎帘,向她伸出手,黛玉方站起身來。透過紅蓋頭下的縫隙,伸手扶上那隻腳。下了轎,便有一紅綢送到她手中。紅綢那一頭,想著就是王仟。

    青梅竹馬,正果已成。

    頭頂撒下彩花,黛玉和王仟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房中。房中上座正坐著趙芷涵和王子騰。趙芷涵看著面前這對新人,又看著賓客中的柳湘蓮和王熙儀,這一瞬間,驀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時光不攆人,也是生生被這幫孩子們攆老了。

    想想她初初穿越過來時的場景,再看看如今兒孫滿堂的場景,只覺暗自嘆笑。黛玉與王仟在她面前一一行完禮,最後送入洞房。而在“送入洞房”四個字音落之時,趙芷涵臉上笑開了話。

    到此,她這一輩子算是基本圓滿了。

    洞房鬧了一陣,便是*一夜。趙芷涵躺在床上,基本是一夜失眠。這是她穿越到紅樓裡,唯一失眠的一個晚上。她在微光稀薄的夜色中回想自己過來的這段日子,想到如今已是美滿生活不需愁了,就越發睡不著。

    次日是王仟帶黛玉上來請安敬茶的日子,趙芷涵到凌晨時分好容易睡著一會就被丫鬟們叫醒了。不過是與王子騰一道,起來梳洗打理一番。又是稍坐一會,就听得王仟和黛玉來了。

    趙芷涵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媳婦終於熬成婆了,還是個有大官丈夫的大富婆,簡直不能再開心!再看著黛玉那張嬌俏的臉,喝了黛玉親手奉上來的茶,人生有多少不如意此番也如意了。

    若是再有個大胖孫子,這日子就真是圓滿了!

    ++一年後++

    趙芷涵、賈敏、與王仁媳婦坐在桌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聊著天。三人聊了一會,黛玉進了屋,只道:“已經哄睡下了,奶娘看著呢。”

    “月錢也放完了?”趙芷涵追了一句。

    黛玉點頭到桌邊坐下,“都放了,原想看會子書,誰知太太想玩骨牌。”

    趙芷涵笑了一下,“可不是我想,是你母親想。原是個多具書卷氣的人,都被咱們這種大老粗帶壞了。”

    賈敏笑著推了她一下,“越老說話越沒正形,如今把什麼事兒都給我家玉儿了,落得你清閒,就會混說​​話。”

    趙芷涵坐直了身子,“玉儿管家甚好,比我好多了,還要我這老婆子做什麼?如今孫子也有了,可不就得仔細學學管家的事情。玉儿學得快,如今已不需我和仁兒媳婦插手了,自己什麼事兒都搞的定。”

    王仁媳婦也道:“比我學得還快些,什麼事都記得清楚。哪像我,如今家裡出些事情,有時候還要請太太給我拿主意呢。”

    趙芷涵看了她一眼,也是笑著道:“你說要是在這一個院子裡,互幫互助的多好。仁兒也是,偏生要搬出去另立門戶,甭管他二叔怎麼說都沒用。翅膀硬了,就想往外飛了。”

    王仁媳婦也只是笑,沒別人再說什麼。王仁要搬出去要分家,自然不是想生分之類的。只是,他畢竟是大房裡的兒子,又是長子。留在王家,到時候與王仟繼承家業就產生了衝突。與其到時候出現矛盾,他不如一早就做出選擇,不讓這矛盾出現。

    趙芷涵自然也是明白這個理的,不過是嘴上感嘆感嘆。一群人一家人在一起是熱鬧,但也難免不會產生矛盾。好一日惱一日,那便不像是一家人了。

    話說至此,黛玉轉身叫丫鬟拿來骨牌。骨牌倒到桌上,一陣聲響。四人上手碼起牌來,便玩了起來。趙芷涵叫丫鬟拿了一包碎銀子來,霸氣地往桌子上一甩,道:“今兒不把我這些錢贏了,就都別走。”

    賈敏伸手過去把那包銀子拿過來,往自己懷裡塞,看著黛玉道:“玉儿,看你這敗家婆婆,還不好好管管。”

    黛玉一笑,然後憋住一本正經道:“咱家有錢讓太太敗,不怕的。”

    賈敏眉毛一抬,看向趙芷涵道:“唉喲,是你把我女兒教成這樣的?”

    趙芷涵挑了一下眉,得意道:“怎麼樣?心服口服吧?”說罷又想起自己的銀子,撲上去就往賈敏懷裡掏,“還沒贏呢,怎麼就想拿銀子?”

    賈敏把銀子掏出來,往她面前一擺,開口道:“不過是試試你,真以為是不在乎銀子的土豪呢,原來是假把式。”說罷,就笑了。

    趙芷涵上去撓她腰窩,直撓得她笑得停不下來,還一直問:“快說,我是不是土豪?”

    賈敏被她撓得癢得不行,只好不住應,“是是,你若不是,那沒人是了。”

    家里夫君官居正一品內閣大學士;侄兒官位越做越穩越做越高;侄女嫁進了王府,兒子女兒生了不少;女兒嫁給了一代俠士柳湘蓮,過得逍遙快活;兒子又是個上進好學的,娶了才女黛玉,倆小夫妻恩愛有加連紅臉也無;小兒子也大了,孫子也有了。

    官家太太生活最美好的樣子,也莫過如此了。至少,她趙芷涵十分滿足。

    (完)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上了字數好多的榜單,本來還想把字數水出來的,但沒有劇情了實在水不動了呀,而且好痛苦啊。所以,還是按本意完結吧。如果有什麼甜梗,我再來補充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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