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事如春夢了無痕
趙菲這幾天一直躲在一個房間裡不願見人，方龍也被弄得頭大，煩躁的要命。而孟可，更是得到了大家的同情，盧倩倩一直陪著她，胡蝶想要找趙菲勸解幾句，無奈她和孟可矛盾太深，三言兩語開解不了。
而或許是因為妊娠反應，原先脾氣不錯的趙菲情緒非常差，和方龍接觸，也愈發不和起來，常常一語不合就翻臉，一時間，三個人的情緒都非常糟糕。
然而事情似乎還沒完，當大家逐漸不再關注這段三角戀的時候，又有一件事情發生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可謂是離奇之極。
事情說來也非常簡單，那就是，又有人懷孕了。懷孕本不是離奇的事情，奇怪的卻是，這好比聖母瑪利亞，那個女孩是以處子之身懷孕的。
那個女孩平時便頗為乖巧伶俐，是老師家長眼中的好女孩，她看到結果的時候差點哭出來，根本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後來還是被胡蝶發現在角落裡哭，她費了幾個小時才讓她把事情說出來。
胡蝶當時也不信，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但是那個女孩子賭咒發誓，絕對沒有不潔身自好濫交過，這才讓胡蝶相信了。
然而這才剛剛開始。而後，又有幾個女生出現了妊娠反應，這可是嚇壞了不少人，一時之間，女生們之間彌散著恐慌之意。
莊迷蝶倒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那還是因為她去三樓的書房找一本書看了一半的書，去廁所的時候，偷聽到的對話。
大多都是嗚嗚聲，兩個女孩抱頭哭了一氣，後來一個女生實在忍不住尖叫：“這是個什麼鬼地方，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她歇斯底裡叫了幾聲，又哭出來，一張臉布滿了淚水，蜷縮在廁所的角落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另一個女生安慰她，但是說著說著，自己也哭訴起來：“我也想知道啊，我們好端端得來畢業旅行，誰知道遇到這種事情！”
莊迷蝶躲在那裡，心下惻然，的確，到這個古怪的地方已經有些時日了，但是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有多少難捱，每日看書喝茶，時間居然也過得飛快。
她倒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為何有這樣奇妙的心境了。
外頭兩個女生哭了好半天，才洗臉走了出去，莊迷蝶悄聲松了口氣，雖然她是無意偷聽到，但是若是被發現了，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胡蝶這幾天更是十分糟糕，她好不容易勸好了一個女生，後來卻又聽到風聲，說是又有女生懷孕了，那會兒是個趙菲在一起，是她告訴的胡蝶。
胡蝶錯愕：“這，怎麼可能？”
趙菲喝口水，冷冷笑道：“誰知道呢？”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說道，“這麼一來，我倒是最幸運的了，好歹父親還是知道身份的，而她們？”她嗤笑道，“指不定是和鬼怪濫交的結果。”
砰。胡蝶震驚，手沒拿穩，把杯子給砸在了地板上，水濺了一地。
胡蝶卻是恍然未覺，被趙菲的猜測嚇得目瞪口呆：“鬼……”
趙菲一挑眉頭，說道：“你沒看過志怪小說麼，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她倒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既然聊齋裡的女鬼能夠和書生結合生孩子，為什麼她們不能和鬼生？”
她神神秘秘道：“況且……這個屋子本來就很奇怪，或許我們本身就落入了一個圈套裡。”
胡蝶被她說得臉色發白：“菲菲，你別說了。”她平日裡膽子不算小，但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詭異，而且，指不定什麼時候會落在自己頭上。
她恍恍惚惚和趙菲告別，七彎八拐的，居然走到了休息室，看到裡面的人，一下子怔住，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就站在一個留聲機旁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東西了，古舊，並且還落滿了灰塵，音調略微有些怪異，但是還是能夠聽出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俄文的原版唱腔，百轉千折，自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而他就站在那裡，神色淡然，但是風神俊秀，讓人不由心折。
“鼬。”她忽然潸然落淚，走過去，叫他的名字。
他回過身來，看到她淚流滿面，不由略有訝異，問道：“怎麼了？”
胡蝶想要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但是想起來這可都是女兒家的私事，又不能說，在那裡又是為難又是著急，他也不催促，讓她坐下慢慢說。
胡蝶思量了一下，才把語言組織了一下，隱晦的把事情說了一下，隱去了人名，然後等他的反應。
宇智波鼬似是也頗為驚訝，但是他對這種事情也知道得很少，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只是說道：“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他雖然只是安慰似地說了一句，胡蝶卻是安心了不少，擦了擦眼淚，窘道：“對不起，和你說這樣的事情……我，只是擔心。”擔心這樣的事情，哪一天也會落在我的身上。
但是她沒有說出口。
“小蝶。”門口忽然想起來盧倩倩的聲音，胡蝶連忙轉過身去，看到好朋友一臉蒼白，不由著急問道，“倩倩？”
她連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問道：“怎麼了？”
盧倩倩不肯說，胡蝶只好和他告別，和盧倩倩回了房。而盧倩倩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樣子，胡蝶急了，好不容易才逼得盧倩倩說出來一句：“小蝶，我和她們一樣了。”
胡蝶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好半天才低呼一聲，跌坐在床上：“天吶……這，怎麼可能？”
盧倩倩幾乎每天都和她膩在一起，而且按照時間，即便是有什麼事，也是要在來之前，但是如今，真的是太奇怪了。
盧倩倩原本嬌美的面龐有些憔悴，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胡蝶知道自己著急也沒用，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掰著盧倩倩的肩，問道：“倩倩，你好好想想，這幾天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她心裡想到趙菲的猜測，心中發怵，忍著寒意，問道，“或者是，奇怪的人？”
盧倩倩原本無神的眼睛裡這才稍微凝聚了點光芒，她細細想了想，忽然之間紅了臉，吱吱嗚嗚不肯說。
胡蝶急了，催了好幾次，她才磕磕巴巴說：“做了個……夢。”
“什麼夢？”胡蝶沒反應過來，這麼反問，看到盧倩倩紅了的臉，才後知後覺，卻也結巴了起來，“那……那……那有，什麼奇怪的事情沒有？”
盧倩倩定了定神，說道：“呃，就是，就是感覺很奇怪。”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胡蝶也無法。
誰知，她晚上便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了。
她感覺自己走在一條漆黑的甬道裡，望不見盡頭，越走，越是恐慌不安，而且似乎是有陣陣陰風吹來，她凍得瑟瑟發抖。
就是這個時候，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異常溫暖的一雙手，讓她渾身都熱了起來，像是觸了電，渾身一顫，身體裡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覺，讓她又是害羞又是期冀。
他領著她走，一直走一直走，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如同小鹿主亂撞，撲通撲通似是要跳出心口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一絲光亮，那竟然是一間極為明亮的房間，水晶燈璀璨動人，光線卻並不刺眼，她低著頭，羞得耳朵根子都紅了。
他走過來抱住她，親吻如同雨水一樣落在她身上，她的腦袋混混沉沉的，四肢也使不出力氣來，站也站不穩，全身都是懶洋洋的，卻又似觸電般顫慄著，要他半摟半抱才可以。
然後就是在這樣迷離昏沉的時候，她忽然之間聽到了一陣鈴聲，她沒有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反而覺得腦袋一沉，眼前昏暗，過了許久才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卻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旁邊是手機在響個不停。
她明白過來，頓時臉如火燒，一把把被子拽起來矇住臉，心如小鹿亂撞，怎麼都不能平緩下來。
這件事情的後遺症就是，她一連幾天看到宇智波鼬，都頓時臉紅，手足無措，轉身就逃，看得旁人都是奇怪不已。
倒是莊迷蝶撞見了一次，猜測道：“你對她做了什麼，還是說了什麼？”
這是一個非常接近真相的猜測了。
她也沒能逃掉，雖然說是搬到了四樓，可是這個潛在的“幽靈”，卻並沒有放過她，那天晚上她做了甜梨派，讀了半本書，便洗漱睡下了。
她也夢到了同樣的場景。只是她一站到那裡，便覺得眼熟，想了半晌，才繼續往前走，一樣，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想要掙脫，卻發現對方力氣大得驚人。
“你是誰？”她聽到自己這麼問。
“噓，不要說話。”對方的聲音略有些耳熟，她卻一時想不起來。
莊迷蝶沉默下去，感覺到對方的手指節修長有力，十分熟悉，她默不作聲，心中有了數，跟著他往前走。直到走到房間裡，看到了具體的相貌，她才忍不住吃驚，這樣的驚訝頓時表現在了臉上，卻真的是少有。
“怎麼……是你？”她瞠目結舌，不可置信。
然而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頓時被對方攬入了懷裡，她聞到一股香氣，讓她頓時有些頭暈，忽然覺得十分倦怠，想要依靠在他胸口，直至天荒地老，然而直到衣衫窸窣落地，她被緊緊抱在他赤裸的胸口，臉龐貼著他的體溫，而不知為何，卻有寒意侵來。
她一個激靈，找回了一些神智，來不及難為情，她輕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她抬起頭來，眼神明亮讓他一時不敢直視。她的神智逐漸回來，聲音愈加清脆空靈：“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他忽然變色，倒退了幾步，她不退反進，眼睛直視著他，叫他不由避開了她的目光，她頓了頓，高聲吟誦道：“我有明珠一顆, 久被塵勞關鎖, 今朝塵盡光生, 照破山河萬朵。”
雖然話音，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她睜開眼睛，捂著腦袋坐起來，扭亮了床頭燈，怔怔出神。
被燈光驚擾，宇智波鼬坐起來，問道：“怎麼了？”
莊迷蝶頗為奇怪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原來你真的睡沙發啊。”頓了頓，她說，“幫個忙好不好？”
他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莊迷蝶直截了當說道：“請你把衣服脫了。”想了想補充，“上衣就行。”
他更是怔住，她卻沒有解釋為什麼大半夜的提出來這麼一個讓人遐想的要求，只是看著他，眼神清澈明亮，令人無法起其他的念頭，最終，他還是點點頭。
看到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她並不吃驚，反而笑了起來，有一種清澈純淨的美，漆黑的眼瞳也染上了不知名的笑意，她誠心誠意道：“謝謝。”
他挑了挑眉梢，穿好衣服，等著她的下文，她卻依然不解釋，只是問：“你明天想吃什麼？”
這便是不願多說了，他也不追問，卻也不答。
她自顧自說：“明天做濃香核桃塔，卡布基諾蛋糕，葡萄奶酥如何？”
他彎彎脣角，說道：“好。”
於是就此揭過。莊迷蝶看到他睡下，翻過身，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十四】分娩
次日醒過來，似是兩人都忘記了昨夜的尷尬事，神態自若。莊迷蝶起來之後，就去圖書室，找了一大堆的懸疑小說來看，她讀書極快，幾乎是一目十行。
然而因此，也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看久了，便覺得腦袋鈍鈍的疼。不過也不是沒有效果，她心底隱隱有了想法，只是不知如何去求證。
看到一半，下樓去了一趟，卻見下面愁雲慘淡，男生們尚且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或許是隱隱有了什麼預感，大家都結伴在遊戲室裡打遊戲，弄得天昏地暗，吳子雲更是把藏起來的煙都拿出來抽，由此可見內心煩悶了。
而女生那邊，多是恐慌，也沒有什麼人有心思看錄像帶，只是不看又沒事可做，只好挑了一些片子來看，也不知道是誰，居然發現了大堆的瓊瑤劇，這樣也好，這畢竟是女生最喜歡的東西之一，大家也就沉默著一集集連著看下去，中途有人去上廁所，吃東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但是很少有人大聲說話的。
本來是好好地，可是看到《情深深雨濛濛》裡，夢萍懷孕的時候，忽然有女生低低哭泣了起來，聲音並不大，只是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分外清晰。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裝作沒聽到，胡蝶也是，她縱然心中難過，可是卻也無能為力。這個地方，逐漸超出了他們的接受範圍，並且一日復一日的消磨著他們的心，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想到要去找出口了。
莊迷蝶在門口看了許久，什麼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回到房間裡繼續去看她的小說，也不知是看了多久，回過神來，只覺得這個偌大的房間一盞幽幽的燈，十分可怖陰森。
她啪一下合上書，走到櫃子裡，找出了自己的MP3，調出了《般若波若蜜多心經》，她閉上了眼睛，只覺得安寧。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耳機忽然被拿掉，她驚愕的睜開眼，卻看到他無奈的眼神：“聽什麼呢？”
“沒什麼。”她恢復了原來的表情，關掉了MP3。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是他一走進來，那股森然寒意便悄然退去，屋內重新有了溫暖。
她想到這裡，問道：“你殺過很多人麼？”
他眼神頓得一沉，淡淡道：“是。”
“怪不得。”她似是沒有感覺到他心情的微妙變化，微微笑了起來，反倒是讓他有些吃驚，但是她也不解釋，不過表情柔和，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
又是這樣過了幾日，正是一天的凌晨，莊迷蝶還睡得很沉，忽然有人叫她，聲音很是柔和：“迷蝶。”
她從夢裡轉醒，一時回不過神來，他的面龐隱藏在黑暗裡，只能看到隱約的眉眼，不動聲色卻讓她恍惚，她忽然抬起手來，想要撫摸他的面龐，然而卻在抬起手來的瞬間意識到了，所以她不過是動了動手指，然後坐起來，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的手機。”他指了指床頭櫃上不停響動的手機，她把它調成了震動，然而因為這個地方沒有信號的關係，她只是把它當做了手錶，現在晚上忽然響起來，也沒注意到。
她連忙按了接聽，卻是孫家明，對方的聲音非常焦急：“你在哪裡？”
“睡覺。”莊迷蝶冷冷答道。
孫家明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知不知道怎麼接生？”他一句話把莊迷蝶都問蒙了，接生？
她聽到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也被嚇了一跳，問道：“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孫家明嘆口氣，說道，“劉藝要生了。”劉藝，是最先懷孕的那個女生，平日裡喜歡打扮遊玩，成績中下，也只是一般的女生的性格，不過長腿蜂腰，只看外表卻也是出挑。
孫家明繼續說道：“胡蝶她們都在那裡，但是沒人知道要怎麼接生，裡面已經全亂了。”他心底也是很著急，只是男生統統被擋在了外面，倒不是有古代的那種思想，只是大家只是同學，這麼隱秘的事情，並不想被別人看到。
就算是女生，劉藝也不過是讓胡蝶等幾個好朋友留下。
先不管胡蝶她們怎麼手忙腳亂，就算是莊迷蝶也皺起眉頭，說道：“我也不會啊。”
孫家明似是走遠了幾步，說道：“你不是小時候，都是在醫院裡……你沒接觸過嗎？”
莊迷蝶冷笑道：“孫家明，你難道不知道我待得是什麼醫院？”
孫家明沉默了一下，嘆口氣說道：“小蝶，對不起。”
“我們關係沒那麼好。”莊迷蝶諷刺一聲，啪一下關了電話。
孫家明看到掛斷了的電話沉默不語，雖然說在這個地方同學之間能夠通電話的事情他老早發現了，只是這還是第一次，給莊迷蝶打電話。
莊迷蝶在床上待了幾秒鐘，還是飛快下床套上衣服，宇智波鼬看到她這個樣子，輕聲笑了笑，但是笑容卻很快消逝了，醫院，她並不像是有什麼病的樣子啊。
卻說莊迷蝶，匆匆跑下了樓，孫家明看到她，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胡蝶她們就在裡面。”
莊迷蝶面無表情走過他身邊時，停了停，低低問道：“我很奇怪，你怎麼偏偏記得我在醫院裡待過，怎麼就忘記了我的母親曾經是做什麼的？”她的語調是說不出的嘲諷，讓孫家明一怔，她卻已經走了進去。
莊迷蝶回到房間裡，卻已經是清晨，只不過這裡晝夜都是漆黑一片，逐漸的，也就混淆了。她是匆忙之間穿著睡衣下去的，回來的時候潔白的睡裙上染著斑斑血漬，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
她洗了澡，用毛巾擦著頭髮，然後對他說：“我沒見過這麼離奇的事情。”她看來是忍無可忍，才脫口就告訴他。
宇智波鼬原先在那裡翻開她從圖書室裡抱來的書，聽到她的話一挑眉頭：“怎麼？”
“本來就是，原先懷胎十月，現在十天就生了，這還罷了，但是生下來的居然……”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若是畸形，驚訝之後也沒什麼，比較現代社會多了去了，只是，她糾結著用詞，說道，“我把它弄出來，但是臍帶一翦斷，就什麼都沒了。”
那個嬰兒，似乎和所有的正常孩子一樣，可是隻不過是剪斷了臍帶，就在她們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她對此除了驚愕只有驚愕，如此一來，也不知道要怎麼和孩子媽解釋，不過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能怪誰，即便是她。
所以在完事之後，她就悄悄走了，只覺得頭大如鬥，內心疑惑更甚。
“本來懷孕的過程就像是和鬼苟合弄得，或許現在生下來的也是鬼吧。”她略帶自嘲，“鬼當然是看不到的了。”
他原本還不以為意，但是後來慢慢問道：“你怎麼知道過程是和鬼苟合？”他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下意識，莊迷蝶把手放在腹部，她別過頭去，道：“我就是知道。”
不得不說，忍者的直覺可怕的要命，他只要略略一想，便問道：“是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大家心知肚明。
她沉默了半天，點了點頭。
他心中略有所動，只是不知為何，莊迷蝶並不想把事情說出來，故唯有沉默。然而此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一條非常簡單的短信：“劉藝死了。”發送者是孫家明。
莊迷蝶手一抖，手機差點就砸到了地板，還是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同時他也看到了那條短信，他看到莊迷蝶握了握拳，站起來說道：“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無聲安慰。
莊迷蝶沉默了一下，說道：“也好，胡蝶應該需要你。”說罷輕輕掙脫他，朝樓下跑去。
劉藝的死狀，非常凄慘，倒也不是血肉模糊，只是整個人像是被妖怪吸了精氣，只徒留皮包骨頭，一顆腦袋顯得尤為得大，像是以前在網上流行的詛咒娃娃，原先青春年華的少女頓時變成了一幅乾屍模樣，讓所有人驚恐不已，許多女生甚至都乾嘔了起來。
莊迷蝶跑下來的時候，只有幾個男生留在那裡，為首就是孫家明，幾個男生都是蒼白著臉，額上有一層汗水，他看到莊迷蝶要去開門，神色古怪：“你還是不要看比較好，已經有很多人被哭了，也暈了好幾個。”
莊迷蝶頓了頓，卻還是扭開了門把手。她靜靜注視著裡面的場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壞了，好幾分鐘，都一動不動，好半天，才回過頭來，把門關上了，什麼都沒有說。
她走到外面，緊緊閉著眼睛，蒼白著一張臉，也不肯說話。
孫家明想要勸解幾句，只是他自己都還沒有從恐懼中解脫出來，只好動了動嘴脣，任她去了。還好莊迷蝶維持這樣的情況並沒有多久，就走開了。
她走到休息室裡，卻看到幾個女生都在那裡，大家在那裡都是一模一樣的蒼白臉色，其中幾個懷孕的女生更是怕的哭出來，哭累了，蜷縮在一邊，渾渾噩噩。盧倩倩是她們當中最為鎮定的一個了，不過也是痙攣般抓著胡蝶的手，胡蝶吃痛，卻也沒有感覺，俏臉上滿是恐懼，畢竟，看到一個朝夕相處的同學就這樣死在面前，還是以那麼詭異的死法，沒有人不膽戰心驚。
不過胡蝶之所以還能夠這樣，那是因為她拉著他的手，這個舉動帶給她莫大的勇氣。
宇智波鼬倒也沒有計較什麼，他蹙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莊迷蝶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因為劉藝的死，整條走廊上空盪蕩的，她在那條暗道前徘徊了很久，卻還是沒有進去。
夜半，她又再度做夢。和上次不同的是，她並沒有看見他具體的樣子，只是模模糊糊一團影子，他也不來拉她的手，只是在前面帶路。
只是這一條路卻不是那麼好走，她即便是咬著牙硬撐，卻也沒有勇氣走下去，往往到半路，已經是冷汗濕透背脊，恐懼完全占據了心扉，再也邁不動步子。
他只是冷冷看著她，慢吞吞說道：“你們這些人中，那幾個人來歷古怪，殺氣逼人，我不敢接近，而你的同學太過脆弱，沒有任何挑戰性，只有你。”他湊過來，卻還是看不清面貌，莊迷蝶卻覺得寒氣逼人，“只有你，你的恐懼比別人多很多，卻不是那麼容易被我引誘，來吧，想辦法到這裡來，我就告訴你真相。”
聲音宛若蠱惑之音。
【十五】八苦
自從劉藝死後，莊迷蝶每天都做噩夢的事情，並未告訴任何人知道，縱然醒過來的時候，看著這鋪天蓋地的黑暗，她恐懼不已，卻一聲呻吟都沒有發出過，只是獨自咬牙硬撐，可是長久的失眠，整個人迅速憔悴下去，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臉更是清瘦了幾分。
宇智波鼬這幾天也很少碰見，也不知道他晚上是否回來，莊迷蝶也沒有精力去糾結這檔子事情，她每天翻一本《金剛經》，爛熟，只是毫無用處。
夢裡的人嗤笑她：“你心魔未消，佛經又有什麼用？”她不語。
一日日來，她已經走得越來越遠，可是心中的恐懼也是與日俱增，每天醒來之後，都會頭昏腦脹，常常眼前一片漆黑，差點暈倒。
而這幾天，又有幾個女生死掉了，死法和劉藝一模一樣，分娩之後就變成了乾屍模樣，人心惶惶，神經脆弱一點的女生快瀕臨瘋狂，抱住腦袋尖叫了起來。
孫家明沒辦法，只好囑咐大家都是要結伴行動，為了避免胡思亂想，大家每天守著錄像機看一部部的片子，只是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
如果說有什麼好事，那便是情侶對數上升了，原本大家高考之後都要各奔東西，也沒什麼心思，可是如今在這樣的情況下，本來只是略微有些好感的男女都直接發展成了情侶關係，不管怎麼樣，多多少少能夠撫慰一下。
在此不得不感嘆愛情力量實在是偉大。
而到莊迷蝶幾乎要走完這一條路的時候，已經死掉了四個女生了，盧倩倩似乎也危在旦夕，而就在那天晚上，他說：“明天這個時候，你來吧，如果你能走過來，那麼我就告訴你真相。”
他的語氣略微有些惆悵。
莊迷蝶用手抵住墻壁，抬起頭來，道：“一言為定。”
然後她心思一松，昏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次日中午，她洗澡換衣服，把長長的頭髮編成了辮子垂在胸前，這樣襯得她一雙眼瞳更加漆黑有神，眉目清冷，然後她去廚房做飯，在廚房裡碰見了對著一團糊糊的苦惱的金髮少年。
她看著一塌糊塗的廚房目瞪口呆，然後露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迪達拉凶巴巴道：“不許笑。”
莊迷蝶不怎麼買賬，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做了一點簡單的飯菜，迪達拉看到擺到自己面前的飯，咕噥了一聲，還是說道：“宇智波鼬還蠻有眼光的麼。”
誰知莊迷蝶一聽，一挑眉梢，冷冷道：“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你不吃拉倒。”說著就去搶他的飯碗。
迪達拉連忙護住，跳開：“不說就不說，女人就是小氣。”
中途迪達拉一時起意，把那只有嘴巴的手衝莊迷蝶一揮，她被嚇了一跳，仔細看的時候，他卻得意洋洋收回去，莊迷蝶把筷子一放，直接轉身走人。
迪達拉不由暗自吐舌：“好大的脾氣。”
然而晚上她要去原來的那個暗道的門口時，忽然聽得有人在耳邊輕輕說：“不說這裡，跟我來。”她一語不發，就跟著那個聲音走。
上次發現的暗道的機關是在一個雕像上，而這一次，卻是一個普通的畫像，似乎是聖母瑪利亞的圖案，機關在聖母懷著的嬰兒身上。
雖然入口不同，但是還是一樣的道路，剛剛踏進暗道，那個聲音變不見了，莊迷蝶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條路必須由她自己走過去。
她不緊不慢往前走，有了夢中的體驗，這並不是很難。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了一陣柔美的歌聲：“春季到來綠滿窗，大姑娘窗下繡鴛鴦。忽然一陣無情棒，打得鴛鴦各一旁……”
來了，是四季歌。
她隨著歌聲往前走去，歌聲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她停在一扇門前，歌聲不過是一步之遙了。
她推開門，頓時愣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那是一間昏暗的屋子，老舊的電視機閃著雪花，一個女子坐在靠窗的雕花木椅上，織著一件大紅色的毛衣，一旁是一個老舊的留聲機，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了，卻依然工作著，播放著周璇的《四季歌》：“夏季到來柳絲長，大姑娘漂泊到長江。江南江北風光好，怎及青紗起高粱……”
那個女子看到呆愣在門口的莊迷蝶，招手道：“囡囡，在門口站著作甚？快進來。”
她好似著魔似的走過去，伏在那個女子膝頭，喃喃道：“媽媽……”
“囡囡乖。”那個女子十分高興看到莊迷蝶，微笑起來，她看上去保養得宜，皮膚雪白，眉目清秀，口角十分年輕，“媽媽給你織了件毛衣，看看喜不喜歡？”
毛衣是很老舊的款式，不知落伍多少年了，但是莊迷蝶依然仰起頭來，道：“喜歡。”聲音清脆好聽。
女子笑了起來，跟著哼歌：“秋季到來荷花香，大姑娘夜夜夢家鄉。醒來不見爹娘面，只見窗前明月光……”
莊迷蝶笑了起來，就如同孩子一般天真，她跟著唱：“冬季到來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築出長城長，奴願做當年小孟姜……”
女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腹部的那把水果刀，血水汩汩冒了出來，她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囡囡……”
莊迷蝶丟掉那把刀，扭過頭去，說道：“我過關了麼？”神情冷漠，不似方才。
“啪啪。”四周的景象退去，他出現在莊迷蝶面前，面帶微笑，“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誇獎。”莊迷蝶看也沒看他。
“不過你的殘忍讓我很吃驚。”他繼續道，“我很好奇，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可以那麼輕易地把自己的母親殺死，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無情很冷血麼？”
莊迷蝶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反正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知道是知道，下手是下手。”他似有感慨，“殺人便已經很難，何況是自己的母親。”
“不要廢話了，你應該遵守承諾，把真相告訴我。”她打斷他。
他聳聳肩，道：“你就那麼有把握我會遵守諾言？”他看到莊迷蝶臉色一變，道，“不過我素來是很講信用的，只是……”他手一指，道，“看那邊。”
莊迷蝶身體一僵，看到了拉著宇智波鼬的手的胡蝶，她錯愕的看著她，不可置信，而孫家明在那裡倒退了一步，似是想起了什麼，目光懷疑。
最鎮定的是宇智波鼬，只是他看著她，目光有些疑惑。
“我看到了。”事情不能再壞，莊迷蝶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淡淡回答。
他一擊掌，道：“好，你現在可以問了。”
莊迷蝶立刻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把我們困在這裡是什麼目的？”
“好開門見山的問題，這裡是痴妄城。”他道，“你們被困這裡只是偶然，沒有任何目的。”
莊迷蝶沉默了一下，問道：“那我們怎麼才能夠出去？”
“你終於問道點子上了。”他輕笑一聲，“痴妄城裡，有八苦，你知道是哪八苦麼？”
莊迷蝶答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蘊苦。”
他點頭道：“如果你們能夠經歷這八苦，那麼自然可以離開，投胎的投胎，還陽的還陽。”他道，“據我所知，在生苦中，就已經死了四個人了，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撐住呢。”
“生不是指出生麼，為什麼劉藝她們要死？”問話的人是剛才就不出聲的胡蝶。
他仔仔細細看了看胡蝶，又看了看莊迷蝶，奇道：“真有意思，難道有日就有月？”他看著胡蝶笑道，“唔，你也很有趣，你想想，你的出生，難道不是伴隨著吸取你母親的精氣而活的麼？也有很多動物的出生，不是伴隨著咬死母親或者吃掉母親而存在麼？”
胡蝶默然以對，只是說道：“可是，這也太殘忍了。”
“殘忍？”他輕笑一聲，“你是不知道，因為有你身邊的那個男人破了那個幻術，如果是正常途徑要看到真相，必須手刃自己的母親才可以破解，這也是生之所在。”
“那些孩子去哪裡了？”莊迷蝶忽然打斷他。
他笑道：“孩子？那些妊娠本來就是因一場春夢而起，怎麼會真的有孩子出生呢……”他湊過去，問道，“這你難道還不清楚麼，那一天，你看到的人，究竟是誰呢？”
莊迷蝶退後一步，冷冷道：“不關你的事，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究竟是誰？”
“我是你心中的痴妄。”他始終是面目不清的，但是那一個瞬間，他湊到她面前，忽然之間好似濃霧散去，他的面容似是一瞬間清晰，她驚得退後一步。
他又恢復到原來模糊不清的樣子：“你看到的是誰？你身上的蝴蝶紋身是哪裡來的？你的過去，又是什麼？”
他的問題讓她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他也不要求她回答，只是說道：“自生苦開始，痴妄城的陣法也正式啟動了，你們，出不去了。”
隨著話音一落，所有的景物如同帷幕撤去，空間扭曲，頓時恢復到黑黝黝的暗道的樣子。莊迷蝶站在原地，只覺得胸口的蝴蝶，痛得好似灼燒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