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巨大的穿界門外,一個十六歲模樣的少女靜靜地站在那裡,黑色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身後,銀色的眸子中一片水樣的溫柔.在離她兩米左右的地方,站著年約十六七黑髮及踝的黑眸少女,如同被一層淡淡的薄霧著一般,她的身上散髮著十分清涼的氣息.她的身邊站著同樣長髮及踝的銀發銀眸的二十歲男子,與黑眸少女相反,他的氣息很溫潤,給人十分溫暖的感覺.二人姿容絕麗,氣質清奇,舉世難見.相比之下,黑髮銀眸的少女就遜色得多,她的五官雖然十分清麗,也頗有脫俗的氣質,卻仍是比不上那雙男女的天人之姿.
黑髮黑眸的少女聲音如泉水一般清澈,卻也十分冷漠:“離兒,你是我與日炎的第三個孩兒,與你兩個兄姐不同,你是天生的女性,而不是可以自由選擇的中性體.身為你的母親,我已經為你推算過,你的伴侶應在另一個世界.你的兄姐早已尋到相伴一生的人,修道之路太過漫長,也太寂寞,我與你父親均希望你可以帶著你的緣分回來.”
名叫離兒的少女露出一個極為柔和的笑容,整個臉龐更加生動,讓人看起來無比的熨帖舒服,便一下子美了好幾分,聲音也是相當溫柔,說不出的悅耳:“母親,我會的,也請您與父親放心.”
黑眸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你性子冷靜溫柔,我自是知道的.此去一定更該小心.若是遇到與這邊世界有緣而且靈魂純粹的人,便將他們帶回來罷.”
“恩,我會的.”離兒柔順地回答.
銀發的男子溫和一笑:“離兒,走吧.”長袖一揮,巨大的穿界門緩緩打開,離兒躬身行了一禮:“父親,母親,我去了,請保重.”
離兒慢慢走如穿界門中,在大門關上的瞬間,離兒回首,映入眼簾的是母親難得一見的清淺笑容和父親陽光般溫暖的目光.
門外,是一座座巨大的垃圾山,散髮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臭氣,每個人的眼光都是凶殘而貪婪,就像伺機在暗處捕獵的豺狼.
流星街,神棄之地,不拒絕任何東西,也不會讓任何人奪走自己的東西,卻有著令人以外的澄澈藍天.
流星街,從來都沒有流星.
一，初見
流星街集結了世界上所有的醜惡,惡劣的環境使人的陰暗面無限放大.垃圾堆後,街的角落處,墻角邊,流星街的居民衣衫襤褸,眼中閃著凶狠、貪婪的光.他們正看著慢步踱在街道上的孤身少女,少女身穿一襲白色的長袍,顯得清麗動人,與流星街格格不入.她太乾淨了.
每天流星街都有很多外來者,被人拋棄、被驅逐、在外面生活不下去,或者被人打殘了後扔進流星街.這裡每天都有無數慘案發生,再多的不幸對於流星街的居民來說,都是早就習慣了的家常便飯.而今天之所以這麼注意這名少女,是因為她的態度太悠閑,在這樣混亂的地方,不是初來乍到,無知無畏,就是實力強大.不過,很快就有幾個衝動的上去證實了前一個可能的錯誤.少女纖手一抬,那幾個人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彈了出去,跌成一團.這一舉,震住了所有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的人.
風離兒在這裡已經呆了三天,現在的她已經十分明白自己來到了什麼樣的地方.流星街是一個集自私、殘忍於一體的墮落之地,各種各樣的慾望充斥著,沒有人期望得到救贖.風離兒身為修道者,所在的琅琊洞天又講究順應本心,隨遇而安,所以並不覺得流星街的環境有多糟糕,世間萬物,存在即合理,她很快就接受了流星街的生存方式.
足不沾塵地走了很久,風離兒默數自己現在所擁有的能力.自己天生擁有四種型態,可以分別使用自己的一部分法力和符咒述術,不過大多數的能力都因為空間限制而被封印了.靜靜地想著,腳下的步子卻一點也沒有停止.定了定神,風離兒心中默念清心咒,很快心若淨水,一片安寧.前方吵吵嚷嚷,顯然是一群人在圍攻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雖然風離兒跟他們距離較遠,可是以她的絕佳目力,可以輕易看清一切.這些天風離兒只是一路走一路看,權當自己是個局外人,從沒把自己帶入其中.修道者在塵世見與人共處,體驗人生百味,也是一種修行,想必母親讓自己來到異世界也是希望自己多些歷練吧.和往常一樣,風離兒平淡地看向事發的地方.只一眼,便迷失了心魂.
十幾個面目凶狠的男人圍著那個孩子,那孩子渾身浴血,頭髮上也結了許多血痂,臉上血污髒亂,看不清長什麼模樣,滿身的暴虐之氣,就像一隻殘酷的野獸.他的身手十分敏捷,速度也很快,身上纏繞著一層薄薄的氣,泛著淡淡的青色,看起來像是一種很奇怪的能力.那個孩子猛然抬頭,頓時一雙燦金色的眼睛顯露,直直擊中了風離兒的心.
流動的、純淨的金色,讓風離兒目眩神迷.身影微晃,瞬間來到那孩子的身後,接住他最終因寡不敵眾而脫力昏迷的身體.懷中的孩子出乎意料的單薄,心裡一陣抽痛.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想,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
風離兒銀眸一閃,將傷痕累累的孩子小心地護在懷裡,一抬手十幾根銀針射了出去,頓時倒下了一片屍體.自她出生後,從來都是性子和順,這次是難得的動了殺心,一出手便是十幾條人命,從此真正融入這個世界.
(以下以第一人稱描述,以示風離兒入世.)
幾個起落間,我已經抱著那個孩子到了好幾丈外,他勉力爭鬥了這麼久,失血過多,已經太虛弱了,如果不快點找個乾淨地方給呀治療,他就會停止呼吸.儘管我可以用靈力把他復活,可是為了避免打亂空間平衡,在這個世界我的靈力被限制,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到這樣艱難的過程,就算做得成,也擔心會不會有後遺症.萬一有個意外,我就會永遠失去他,因此,我冒不起這個險.
找了很久,這孩子的氣息已經極為微弱了,糟糕!來不及了!我的眼睛瞬間變成黑色,頭髮轉化為白色,左手攬住孩子,右掌輕拍地面,叱道:“煉金術,等價交換!”
面前的兩座垃圾山頓時消失不見,一棟小巧精緻的木屋平地而起,還算乾淨.我憐惜地看了眼懷中的孩子,以我現在的靈力,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聊勝於無吧.衝進木屋,我將這傷痕累累的孩子輕輕放在床上,取了水為他將身上的污泥擦拭乾淨,眼睛漸漸又變回銀色,雙手泛起白光,按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我看者他完好無損的身體和越來越平穩的呼吸,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至於虛弱的體質,也只能慢慢為他調理了.我輕撫他狹長的眼,慢慢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真是沒想到,這孩子的容貌竟然這樣俊秀細緻,如果沒有見到他先前暴虐的樣子,想必會被他這樣柔弱的樣子給欺騙了吧.果然我們琅琊洞天的人,只要一眼就可以確定自己會愛上誰呢.
留戀地看了一眼,我決定出去為他熬些草藥軟粥,為他補身.我知道,流星街的人除了自己,誰也不相信,但是,不論怎樣,我也一定要留在他的身邊.手指一彈,我使了個縛術將他縛在床上,以免他亂動,然後就走了出去.當然我沒有忘記對整個屋子施個結界,除了我以外,它不會讓任何人進入.走到屋外,默運靈識,查探什麼地方有蘊含靈力的草藥,等價交換得到的食物營養不缺,但是靈力就沒辦法存儲了,是不合用的.現在的靈識範圍只能延展千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尋到我需要的草藥.仔細查探之下,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南方的一大片濕地中,因為毒蟲猛獸很多,在物竟天擇之下,奇花異草也不少,當然,比起修真界的可是差得遠了.但若只是用來為我所愛的那個孩子調養身體,卻是足夠了.
撿起五粒小石子,伸出手指一點:“五鬼搬運大法,速速將所有蘊藏靈氣的草藥搬來,去南方,疾!”小石子變成五個小人尖叫著鑽地而去.
二，甦醒
現在靈力總量太少，五個小鬼的速度也慢了很多，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才回來。看著面前小山一樣的藥材,我留下一棵百年的人蔘,其他的都收到左手小指上母親為我煉制的空間戒指的第一層中.戒指共三層,一些真的丹藥靈物都在因為空間限制而打不開的後兩層中,第一層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築基丹和補充靈力的下級藥物.虛不受補,這些要調養好他的身體後才能給他現在靈力總量太少,五個小鬼的速度也慢了很多,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才回來.看者面前小服用.從戒指中取出一個玉碗,走到屋中的廚房.等價交換的煉金術真的很好用,連炊具也一併煉好了.他畢竟不是修道者,不能辟谷,還是需要煙火食來補充需要的.以往母親偶然為洞中諸人做些珍稀膳食,都是以靈藥仙草為材,靈玉為炊具,做出的成果清香撲鼻,靈氣更是一點也沒有浪費,連我們這種早就辟谷的修道者也食慾大開.因我是天生女性,又緣在異界,母親在我小時就親自教我廚藝,現在我的手藝雖然還是比不上母親,但比起洞中其他人,卻是強了許多.
好在戒指的第一層裡被母親放了許多藍田米,說是我這次入世不知要過多久,帶些米粒之物或可聊慰思鄉之情,現在正好給他養身.
我彈了個響指,爐火就燃了起來,將藍田米倒入鍋中煨上,又將人蔘切片放了進去.藍碧色的米配上乳白色的參片,煞是好看.等了一陣,參片已經全部融進粥裡,發出陣陣清香.我小心地將粥盛進玉碗,端起來走進屋裡.
果然他已經醒了,正在不住地掙扎扭動.我將粥放到一邊,疾步走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腳,盡量放柔了聲音,對他說道:“不要亂動,你的傷勢表面上雖然是好了,但其實只是止了血,內裡還要多加調養.”
他金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直直地盯著我,滿是戒備.或許是因為掙脫不開,當然我更希望是他看出了我並沒有惡意,他倒沒有有動了,低低開口:“你想做什麼?”
他的聲音很清澈,沒有一點雜質,帶著金屬的冰冷感,真是極好聽的.母親一向都是贊我溫柔的,如今對他,我卻想傾盡所有的溫柔.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輕聲問道.
他沒有回答.
我知道在流星街,一旦和對方交換名字就表示認同對方是自己的同伴,對他來說,哪怕我救了他,也不可信,因此,他一直沒有放鬆對我的警惕.雖然這些我都明白,可是不被所愛的人相信,難免還是有些傷心,眼裡飛快劃過一絲黯然,我露出一個微笑:“你不肯認同我做你的夥伴,但是相處時總是要有個稱呼的.我看你速度很快,奔走如飛,我就叫你飛,你可以叫我離.等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時,我也會把我的名字告訴你,可好?”
他的臉一撇,冷哼一聲,倒是沒有拒絕我所提出的相處建議,我就當他默認了.我自然不至於認為他已經相信了我,但是,能夠和他朝夕相對,我已經很滿足了.
“鬆開我。”他沉聲說道.
早該想到的,流星街的人怎會願意受制於人?不過,先前我跟他輸了些靈力,以壯大他本身那種力量,這兩天正在融合,恐怕有些紊亂,如果亂動的話,出了什麼問題就不好了.
“我可以放開你,但是千萬不要亂動.過幾天,等你調理好了,隨便你去哪裡,怎樣?”我只能規勸幾句,也不冀望他會聽我的,甚至是做好了他一亂來就重新縛住他的準備.
我解了咒,他只是稍微活動一下身子,就半坐起來,靠在床頭.
我將粥遞給他,柔聲說道:“這是補身的粥,趁熱喝了吧.”
他沒說什麼,接了過來,一口飲下,又將空碗遞還給我.
我接過碗,半含期望地問道:“味道怎麼樣?”
他的眼神很奇怪,盯得我有些發毛:“有東西吃就不錯了,哪裡還管什麼味道不味道?”
是了,流星街可用的物品太少,好一些的都集中在強者手裡,要想生存就只能靠搶奪,搶來的事物多半餿的餿、霉的霉,不吃會被搶走,自己會死,吃了也許還能夠活下去.我有些僵硬,天下哪個擅長廚藝的女子不希望親手為愛人烹制佳肴?偏偏我愛的人是個不懂得欣賞美食的人,那麼,以後無論我怎樣在事物上細心周到,不是都沒辦法討好到他了麼?生平第一次陷入莫明煩惱中的我,自然沒有看到他嘴角勾起的攝人心魂的笑.
三，相處
經過我每天的精心照顧,飛的身體已經大好,同時我也發現,飛的性子實在暴虐,年僅十歲,就很喜歡凌虐人.現在雖然事物充足,但他還是堅持每天出去走走,擄人回來,關在房間裡用刑.我去看過一次,大概是有人觀看的緣故,飛那次虐得格外興奮,受刑的人也叫得格外凄慘,一片血肉模糊.說實話,我沒什麼感覺.琅琊洞天裡的修道者多少都有點兒邪門兒,像我的二哥就喜歡用蠱毒之術,常常用蠱蟲將得罪過他的修道者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飛虐過之後更慘千萬倍的都有.我在想,如果將來飛願意和我一起回去,或者可以和二哥深入探討一下.飛是我所愛的人,他的一切我都不會拒絕.
身為修道者,情感之類本就變得十分淡薄,尤其是我們琅琊洞天的人,骨子裡都是一樣的無情,心裡眼裡只有親人和愛人,並為之不惜一切地捍衛.說來奇怪,我們洞中沒有一個絕對的好人.我的父親日炎,是修真界公認的善心人士,旁人看不見他的冷漠,只感覺他身上的溫暖氣息,才會這樣稱他.其實他的眼裡只有母親,雖然疼我們愛我們,但是對他而言,我們不過是母親的附屬品罷了.母親喜歡的,他就喜歡,母親不喜歡的,他回全部抹殺.父親從來都是天底下最冷情的人,所以,無論他的氣息多麼柔和,全洞的人依然對他心存三分敬畏.我自然也不例外,母親常說我的笑容與父親相似,可是我不覺得,至少,我的眼眸深處絕對沒有與父親一般的不化寒冰.母親看不到,是因為父親只有在她身邊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溫暖.如今見到了飛,我才明白父親與母親之間的深情厚愛.那樣亙古不變的深刻愛情讓我羡慕不已,現在我雖然找到了愛的人,可是離兩心相許還有極長的路要走.好在修道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我可以慢慢等待.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喂,女人!”飛的聲音將我從發呆中喚了出來,不知怎地,自從遇到飛以後,我竟然開始胡思亂想,這難道就是幻叔叔所說的戀愛徵兆?“女人!”飛的聲音已經開始不耐了.
“是,飛,有什麼事?”我急忙回神,我可一點兒都不想惹他生氣.這些天我每日都為他製作各種花樣的藥膳,悉心照拂,終於他沒有再對我愛理不理,偶爾還會主動跟我說一兩句話,這一點改變,已讓我受寵若驚.飛不喜歡他那張顯得過於柔弱的臉,我便為他做了一件連身的與他頭髮同色的藏藍長袍,並著可以遮住他大半張臉的面罩,只露出他一雙狹長的金眼,眼中一片冰冷殘忍,給他增加了許多狠厲.
飛陰沉沉地笑了一聲:“你很強吧?”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時有點接不上話:“呃,大概還算可以吧,比我強的人也有許多.”
“那麼,教我.”
我吶吶說道:“可是可以,不過我的能力與你身上的不一樣.”
飛冷聲問道:“衝突嗎?”
“倒是不會有什麼衝突.”應該還可以互相促進.
“那就教我.”
是是是,飛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現在先幫飛築基,雖然他年紀還小,也不懂我的感情,不過沒關係.修道者的愛情與年齡無關,我愛的是他金色的眼和靈魂,他會慢慢長大,學會靈力和道術之後,可以活得更久,我就有更多的時間期待他的回應.如果直到最後他都不肯愛我,也不想一直活下去,我可以親手幫他解脫.
飛還不相信我,我只能把築基丹化在清水裡給他喝,一點一點地改善他的體質,依然用藍田米和著含有靈氣的藥材煮粥給他,中午和晚上則用等價交換的煉金術做出些肉食給飛補充營養.這樣過了一個月,飛的身體已然煥然一新.他的體質屬風,所以隨便練練都有極快的速度,另外火性也是極強的,風助火盛,我就將母親創的熾日心經傳給了他.飛真的很聰明,在靈氣這樣稀薄的環境下,居然很快將心經練到了第二層,也許因為流星街的人連活下來都是一種奢侈,飛才這樣一心想著變強吧.
為了幫飛練習速度,我特意去捉了一隻風屬性的魔獸與他互相追逐,等飛可以百分百抓住風獸並且一擊即中時,就換兩隻、三隻,直到飛可以在半分鐘內抓到一百只為止.這樣的速度,要是在修真界中用足夠的靈力淬煉一下,就更加非比尋常了.現在已經可以看出,飛的特長就是速度.
飛的身材嬌小,我用第一層戒指裡僅剩的幾塊礦石鑄了一柄細劍給他,質量歲達不到靈器的標準,但能夠堪堪承受住飛的靈力輸出,也算不錯了.不過一般的凡鐵絕對損傷不了這把劍,就好.
我們住的屋子乾淨寬敞,在流星街很少見,因而十分遭人垂涎.最開始每天都有好幾撥人上門挑釁,對我而言,打發他們並不算困難.後來飛的能力越來越強,他也不耐煩我不傷人命的做法,就親自去趕盡殺絕.大概是為了熟練運用熾日心經,飛每次都把來的人燒成焦碳之後扔出去,配上他不知什麼時候練成的陰沉低笑,這樣幾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上門找死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