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6.2
冷二狗一路走,一路採摘,把他那個藤條背簍都塞滿了才回到山洞。
用藤蔓把寬大韌性足的葉子紮起來,在綁在樹枝上,就是一把現成的掃帚。冷二狗先給山洞來了個大掃除,把幾年的石屑和灰塵除去。從背簍裡拿出路上採摘的草藥,先錘爛一些新鮮的灑在已經打掃好的山洞裡,冷二狗想著,該編一個簸箕之類的了。
冷二狗的財產除了那些草藥之外,就是一個陶罐和兩隻兔子了,哦,還有一張兔子皮。
揀了些枯枝點火,把陶罐坐在火上,頓了兔子肉,即使沒有鹽,只放野薑野蔥,也是鮮美可口。
唉,一個月來都是靠生喝動物血補充鹽分的,沒有感染什麼病毒死掉也真是福大命大。冷二狗蜷曲著身體,在火堆旁睡著前的最後一個念想就是,要買鹽啊!
第二天,光線剛照進山洞冷二狗就醒了,他活動著被壓麻了的半邊身子,快速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先從燒盡的火堆上,取下還有餘溫的兔子湯,就著陶罐喝下,又吃了幾塊兔肉,他就出了山洞。
拿著長刀和匕首(鐵片),他今天上午的目標是捉更多的兔子。對他這個年紀來說,任何猛獸都是致命的,他能平安的走出乾旱地區,是因為他的智慧,以及他的敵人是人,動物可不會聽你巧舌如簧,信你欺詐哄騙。
冷二狗也沒走遠,他在山洞附近發現了兔子的蹤跡,找到了幾個洞口,在洞口燒濕潤的樹葉樹枝,讓煙逼著兔子從一個出口出來,他就等在那個留下的出口上,守洞待兔。
被煙薰火燎逼出來的兔子,都撞進了冷二狗的藤條網了,冷二狗一收網,八隻兔子就穩穩的待在網兜裡了。輕鬆完成了今天的任務,冷二狗把網兜搭在肩上,背著不停掙扎的兔子往回走。我去,冷二狗一個踉蹌,把兔子往地上使勁一摔,罵道:“混蛋,兔子居然這麼大勁兒,現在連只兔子也要欺負我了嗎!”
罵過之後又覺沒意思,複把網兜搭在肩上,慢慢回山洞了。
回到山洞,冷二狗就讓兔子待在網兜裡,現在把兔子養著也不現實,山洞裡養兔子味道太大,養在山洞下麵,幾乎就等於放棄了,不說他製作的柵欄能不能攔住兔子,山洞下還不興有其他食肉動物經過嗎?
冷二狗採集了許多枯萎的藤條,編成許多蒲團,他晚上不想睡堅硬的石地了,有個蒲團上面再鋪上兔子皮就很好了,只是在兔子皮還沒有炮製好之前,就只能用寬大的葉子代替了。
吃過午飯,冷二狗把兔子全殺了,把內臟用寬大樹葉包裹,等到天氣稍涼,放到遠處。說到天氣,冷二狗一路走來,差點別曬死,本以為是流火七月,沒想到現在居然才五月,也就是說讓西北赤地千里的時間短,其實是四月,或者更早,還在春天初夏的範圍內,冷二狗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累覺不愛。
把兔肉放在乾淨葉子上晾著,兔子皮的炮製過程也精簡道不行,什麼侵酸、脫灰都不用,冷二狗只要求皮毛上沒有味道就可以了。
又看來幾根竹子,做了碗筷,剩下的竹子用來編背簍,多虧曾在農村長大,這種活計,農村男孩兒都會做,就算經歷了幾輩子也沒有忘記。
冷二狗光一個背簍、一個簸箕就忙了整個下午,手也被竹片割傷了,等天快黑了,才又吃了一頓兔子肉,和幾個野果,喝著沒有鹽的湯水,冷二狗想著,要怎麼買鹽呢?
現在他在這座深山中,他本就是從北面而來,沒有看到什麼人家。若是有人群,應該就在山的南面,問題是冷二狗並沒有翻過大山的本事。要知道深山藏猛獸,現在這些可不是珍貴野生動物,而是是不是就出現的猛獸,就冷二狗現在的狀態,無異於給猛獸送食。
不能翻山過去找人家,就只能從山腳下繞路了,可是這望山跑死馬的境地,繞山不知道繞多久,冷二狗現在也急需營養,他這麼難民一般去人群聚居的地方,太危險了。
現在,他最要緊的是把身體養好,要知道這具身體,可是經歷了大半年吃不飽的日子,身體早就傷了。
唉,需要的東西太多,急需辦的事情太多,可顧慮更多,冷二狗也不知道該先辦哪樣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冷二狗打算在這深山裡把身體養好在出去,鹽的問題可以先忍一忍。他趁著現在天氣好,揀了很多枯枝在山洞裡,為可能帶來的陰雨天氣做準備,每天打獵都量力而行,最多多打幾天的食物,剩下的時間都在規整這個臨時住所。
等十天過去,這個山洞已經有模有樣了,山洞的最裡面是倉庫,堆了半山洞的乾柴,畢竟揀柴火最不費事兒,還有許多肉乾,雖然沒有調料增色,但也很美味,足夠度過沒有獵物的日子。有了木頭的桌子椅子,陶碗陶罐、竹制器具。睡覺的地方也收拾成了簡易的床鋪,用主子搭了床架子,床上鋪的是藤條蒲團,還有兔子皮床單。
最讓冷二狗自信的是晾在山洞外的珍貴草藥,他想了,要把野物拿出去換錢工作量太大了,他如何解釋自己一個小人是如何打死獵物的呢?買藥材就簡單了,只要挑選一家口風緊有德行的醫館,一株人生,一株靈芝,就夠他的花銷了。
冷二狗的工具還是原來的大刀和匕首,他最需要的確是一把弓,弓才是打獵的標配啊!奈何他沒有適合做弓弦的材料,只能一直擱置著。
二個月的時間眨眼而過,冷二狗的身子,總算好了些,不再是分吹兩邊倒的竹竿樣。冷二狗換上沒有補丁的粗布衣裳,把匕首揣進懷裡,用當初的破衣裳包裹了一對鹿茸,一株人生,一株靈芝,放在背簍裡,開始從山下繞路,往有人的地方去。
走了五天,在路上歇了四夜,冷二狗才看到了炊煙。
冷二狗在存在週邊停住,找了一戶人家,看院子裡有一個大嬸模樣的婦人坐在院子裡摘菜,上前推開輕掩的柴門,嘴甜的喚道:“打攪大姐了,給大姐見禮。”
那婦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冷二狗馬上作揖,滿面笑容的問安:“大姐好,大姐好。”
“你是誰家的,可有什麼事?”那婦人重沒見過冷二狗,但問話卻也客氣,在這鄉村山野的,可沒有人家的孩子這樣有禮有節。
“勞大姐相詢,小子王力,是山那頭王家村的,路過寶地,想討口水喝。”
“王家村的?”婦人疑惑道,往日可沒有聽說過王家村。
“正是,和寶地隔著十幾日的路程呢。我們村的人靠近西北,往日有個什麼柴米油鹽的,都是往北面去。結果,北面不是遭災了嗎,村裡人去北面一趟,倒有幾個折了,族長大人吩咐我們幾個小子,分幾個方向找找,看哪條路能走通。”
“是呢!北面遭災了我可聽我家男人說了,難為你小小年紀也不容易,進來吧。”婦人清楚了前因後果,也痛快的把他引進屋,當然,他年紀小占了優勢。
在院子裡喝過幾碗甘甜進水,小婦人問道:“你才幾歲,怎麼家裡人就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呢?”
“唉,不瞞嬸子,我家中就我一人了,去北面探路折了的,就有我爹,娘在家裡哭得不行,沒幾天也撒手去了,只留我一人在世間。好在族裡人照顧,這活計也是我和族長大人求來的,要是不幸走上父親的老路,也是我的命!”冷二狗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唉,唉,你別哭啊,都是出來跑生活的大人了,別哭啊。”小婦人嚇了一跳,勸慰道。
“還是大姐心善,我在路上也遇到過人家,可見我穿得破舊,都沒人願意施捨口水喝。”冷二狗一雙大眼睛真誠的看著小婦人。
小婦人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非常開心的仰起頭道:“那是,我們楊家村的人誰不是這樣,尤其是我男人,那是出了名的能幹心善講義氣,我們一家更是如此。”
“唉,是我沒福氣,竟然沒見到楊大哥。”
“這有什麼,你不是還要回來嗎?你回來的時候再來一趟,不久見到了嗎?”
“還是大姐有條理,我都給忘了。對了,大姐,想和您打聽一下,這縣城還有多遠啊?”
“你要去縣城啊,那可遠了,咱們楊家村裡縣城差著幾十裡路呢。咱們楊家村是興和鎮的,過了興和鎮,還有過魯陽鎮,才是富林縣縣城呢!你去縣城幹什麼?”小婦人問。
“大姐,我被族裡派出來探路,總得把路探明白了才好交代。不知這路上可還有山林?”
“怎麼沒有,從楊家村到興和鎮上就是好大一片林子,不,該說是山了,翻山是最快的,可惜山裡有野獸,還是從山腳下繞路比較安全,你大姐我這輩子也只去過一次鎮上,你小小年紀倒有見識,居然要去鎮上了。”小婦人感歎。
“大姐,您看,我這背簍裡有兩隻兔子、兩隻山雞,還有三隻活著的野鴨子(路上打的),想用這些個野物和大姐換些東西可否?”
“唉呀呀,我這家裡也沒什麼能值你這些野物的呀,你要換什麼?”
“求大姐收留我一晚上,再給口飯吃就是了。當然,我可以等楊大哥回來了,聽他的意見。”
“不過是住一宿罷了,哪兒能要你一個孩子這些東西,快,把東西收回去,不用你楊大哥,大姐就能做主,安心待著吧。”小婦人豪氣干雲道。
“這怎麼好?”冷二狗假惺惺的推卻。
“行了,就這麼說定了,少婆媽了。”小婦人做主道。
“多謝大姐,我聽大姐的。”來回推讓了幾回,冷二狗答到。
等楊家大哥回來的時候,天還沒黑,只見自家籬笆已經休整過了,雞棚子也搭起來了,還聽見兩聲鴨子叫,他們家沒養鴨啊?楊家大哥往雞棚子一看,三隻毛色豔麗的鴨子,正單獨關在棚子的一腳呢!
楊家大哥掀開門簾子進去,自家媳婦和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在說話呢。
“當家的回來了,來,這是王家小兄弟,名叫王力。”小婦人見自家男人扛著鋤頭回來了,趕忙介紹道。
“楊家大哥有禮,小子王力,給您添麻煩了。”王力又是一個作揖。
這農村裡,誰見面還有行禮的啊,楊家大哥讓他一整,後腿兩步,道:“有禮,有禮。”直拿眼睛去瞧媳婦,讓她趕緊解圍。
“唉,都是農家人,多什麼禮,王兄弟起來吧,當家的回來了,吃飯吧。”
楊家大哥往飯桌上一坐,目瞪口呆道:“今兒個怎麼這麼豐盛?”有兔肉、臘肉和雞湯。
“都是王兄弟送的,說是在這兒過一夜的房錢。”
“這如何使得,出門在外,搭把手是應該的,怎能要王兄弟的東西,你也太不懂事了。”楊家大哥憨直的數落自己媳婦到。
不等冷二狗開口,小婦人就道:“我也是這麼說,結果一個錯眼,小兄弟雞都殺了,這天氣也放不得,唉,王兄弟太客氣了。”
楊家大哥也跟著感歎了幾句冷二狗太客氣了,冷二狗趕忙謙虛奉承,幾句話就把楊家大哥說高興了。進門就把自己的好處擺出來,加之冷二狗也不是人憎狗嫌的人,這天晚上倒是很愉快。
第二天走的時候,冷二狗想把野物留給楊家,楊家大哥大姐執意不肯,冷二狗也就放棄了。話說,這個時代像他們這樣只有夫妻二人生活,上無老人,下無孩子的,真是很奇怪啊。可冷二狗和他們相處,又沒在他們身上剛感到不妥,因此也沒在意,直接往鎮上去了。
又在路上打了些獵物,在興和鎮換了銀錢。用這些銀錢在布莊裡買了一匹青色、兩匹褐色的布料,這是高門大戶最愛給小廝定的衣服顏色,又買了全套針線,說是給家裡老娘買了。
呵呵,總之,冷二狗的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還買了幾個做工精緻的盒子,和幾雙千層底的鞋子。
回到客棧,冷二狗把背簍裡的珍貴藥材放到盒子裡,裝好。拿出針線,給自己做了一套小廝服,孩子袖子、領口邊上繡了銀杏葉,算是下人服飾裡比較精緻的了。又用褐色的布,簡要做了幾身短打。在興和鎮休整了幾天,才出發上路。
冷二狗穿著褐色短打在魯陽甄的醫館裡打聽人參、鹿茸、靈芝的價格,換了好幾家醫館,打聽清楚了,才到富林縣。到了縣上,也是穿著一身褐色短打打聽了許久,才定下了李氏藥房。
冷二狗換上那件精緻的小廝服,用繡了冷字和銀杏葉紋樣的淡綠色布料做包袱皮,包了那三個盒子,往李氏平安堂而去。
“這位小哥有禮,在下冷家莊冷田七,有事拜訪李大夫。”冷二狗又滿嘴不靠譜的抓著一個李氏平安堂的學徒,想要求見人家的坐堂大夫。
人家學徒小哥也是老實人,看冷二狗也穿得人模人樣的,禮貌一笑,讓他等著,就去請自家坐堂大夫了。想藥房這樣的行當,多數老闆就是主治大夫,更何況是富林縣這樣的小縣城。
須臾,一個蓄著山羊鬍子的老大夫便出來了。
冷二狗連忙見禮,口稱:“冷田七給李大夫問安。”
“請起,請起,不必多禮。”山羊鬍子李大夫親手扶起,問道:“不知這位小兄弟找老夫可是有事?”
“還請李大夫借一步說話。”冷二狗小聲道。
李大夫沉吟了一下,還是伸手做請的姿勢,道:“冷小兄弟,請。”
兩人進了內室,冷二狗也不多說話,直接把包袱放下來,打開裡面的三個盒子,把盒子推到李大夫面前。
李大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直接上手拿起幾株好東西觀察藥性,就著天光看了半響,最終小心的放下,問:“冷小兄弟這是何意?”
“想把這些東西賣給李氏平安堂。”冷田七道。
“這……這可是好東西啊!”李大夫感歎道,不是他真就高風亮節不會蒙人,而是以李大夫靈敏的鼻子,可以問道面前這個人身上若有若無的藥味兒,證明他是個懂行的。
“正因為是好東西,才要托給李大夫。”冷二狗微笑,接著解釋道:“小子冷田七,是慶陽府冷家莊的藥童,一直在大少爺身邊服侍。唉,山西遭災,從去年八月就沒下過一滴雨,也不知是怎麼惹怒了老天爺。等過了年,慶陽府的日子就更不能過了,我家老爺帶著家眷一直從慶陽府遷到平涼府,再到鳳翔府,最終到了寶地安陽府。如今正落戶這富林縣的興和鎮呢。”
“小哥從山西來的?”
“可不是,這一路上,赤地千里,餓殍遍野,偏偏我家老爺又是懸壺濟世的性子,帶來的藥材大多都花在路上了。家中大少爺已經去南陽府求見知府大人了,我們老爺和還帶了慶陽知府大人寫的信呢!慶陽知府大人和貴寶地知府大人可是同年。”
“冷家莊主果然見識非凡,可這些藥材?”
“唉,人離鄉賤,咱們冷家在在慶陽有多大的家業,這一路過來也敗得差不多了,新的冷家莊也還沒有修起來,我家老爺一心想著大旱過去,再會慶陽府呢。一家子吃穿用度,又是客居,再怎麼節省都是不夠的。偏偏這檔口老爺又病了,擔子都在大少爺身上呢!我……”冷二狗說著說著眼眶濕潤,狀似要哭出來一般,冷二狗快速側過頭去抹了一把臉,歉意道:“讓李大夫見笑了,小子不經事,眼窩子淺。”
“不妨,不妨。”李大夫捋著鬍鬚微微點頭,這些藥材是好的,他也有心收下,只是怕來路不正,要是賊贓之類的,不是連累了他平安堂的名聲,現在清楚了來源,他也就放心了。“不知,冷小哥這些藥材,要以何價出手?”
“不瞞李大夫,如今我家手上就只有這類珍貴藥材了,平常東西在路上散得差不多了,又要留著備用,是一點空餘的都沒有。小子蒙大少爺看中,想和李大夫談一筆大買賣,把家中庫存的七成藥材都賣出去。”冷二狗自通道。
“七成?都是這個成色?”李大夫不可置信的問道。
“自然!”
“那是有多少?”李大夫問。
冷二狗比了一個巴掌的樣子。
“五十?五百!”李大夫倒吸一口冷氣,推辭道:“我這小藥鋪可吃不下這麼多?”
冷二狗皺了皺眉頭,道:“那李大夫能吃進去多少?”
“像這樣的珍貴藥材,咱們富林縣又有多少人用得起,我最多能吃下這個!”李大夫比了一個十的手勢。
“這樣啊∼”冷二狗沉吟,最後拍板道:“就依李大夫,我十日後給您帶分和今日一模一樣的過來!”
“唉,唉,不用,靈芝和人參倒是可有,這鹿茸,再來個一二對就可以了,就可以了。”李大夫連忙阻止道,他這個小縣城,能有多少人用得上這樣的好東西。
“也行,除了人參、靈芝、鹿茸,李大夫還有什麼需要的沒有?鹿鞭、黃精、冬蟲夏草……”冷二狗仿佛沒賣出去東西不甘心,非常熱心的給冷大夫推薦到。
“多謝小哥了,有這些就夠了,有這些就夠了。”冷大夫連連擺手,又問,“這價錢?”
冷二狗甩了甩袖子,把手攏進袖子裡,伸到李大夫面前,道:“先說人參,以百兩白銀為底。”
李大夫一看這是典型的晉商做派的,沒想到面前的人,人小本事不小,也伸出手來,兩人來回討價還價,很快就把三種藥材的價格都定下來了。
“這些東西,就先留給李大夫了,我信李大夫的信譽,但生意歸生意,咱們還是立個字據?”冷二狗建議。
李大夫自然求之不得,直接讓人上了文房四寶,冷二狗提筆就寫,還是正宗的館閣體,一點兒都不像大夫寫的草書,事無巨細的把生意說明白了,再把文書遞給李大夫,道:“請您掌掌眼,看妥當否?”
李大夫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冷二狗以為李大夫有什麼疑慮,問:“可有不妥?”
“並無,冷小哥寫的很清楚,我先讓賬上支定銀。”李大夫爽快道。
“多謝,多謝!”冷二狗隨著李大夫叫進來的人去支銀子,等他都走了,那個管著帳房的掌櫃才跳進來問李大夫:“爹,這人什麼來頭,竟然一次支走了五百兩,這可是個大數目。”
“瞧瞧∼”李大夫指著桌上的東西道。
李帳房也懂相看藥材,看過之後,道:“東西是好東西,勉強值五百兩,可他一個小孩子……”
“你懂什麼,五百兩不是買這些的,是一個十份同樣成色東西的定銀,你回去準備好銀子就是,他下次應該會帶著家裡人過來的,你銀票、銀子都備上吧,看他要哪個?”李大夫交待自己兒子道。
“爹,一個毛頭小子,您就真把定銀給出去了,不怕……”
“沒見識的東西,怕什麼,他就是拿著銀子跑了,留下的東西也值這個價了。真以為我老糊塗了,你看,這盒子上刻的是銀杏葉的圖案,邊上,還有冷字大篆字樣,這包袱皮也是這個圖樣,還有那孩子的袖口衣領上都是,你爹除了十年前去知府老爺府上求見,見過一次這樣講究的下人裝束,什麼時候見過。你再看這契書,他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寫這樣一筆好字,你七八歲的時候呢?就是縣太爺家的公子又能不能?最最可歎的是,他還是個藥童,不過一個奴才就能有這樣的本事,你說主家的本事有多大?早就聽說大戶人家的奴才也是識文斷字的,果然!”
“還是爹有見識,怪不得世人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呢。”李掌櫃奉承道。
“就是這個道理!”李大夫看兒子受教,微笑著點頭。
冷二狗幾天之內換了好幾個名字,終於拿到了第一筆銀子,直接去錢莊換成了銀票,揣在身上。又看了看錢莊附近的衙門,唉,他的戶籍還沒有著落呢。現在一個小縣城裡沒關係,以後進了州府,肯定會被盤查戶籍、路引的,這事兒該怎麼辦呢?
要是往常,他直接做個樑上君子,或者直接偽造就是,可是原身的願望是活得坦蕩,讓人不在他背後說壞話,而是交口稱讚。看來是壞事做多了,想要洗心革面。還要有個繼承香火的兒子,原身怪自己壞事做盡,才連累的沒有兒子傳宗接代。
這些在冷二狗看來都不是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去準備好李大夫要的東西,什麼冬蟲夏草,他統統沒有,呵呵。
第59章 6.3
冷二狗兌換了銀票、碎銀子和銅板,就這麼空著手離開了富林縣的縣城,他不敢在這裡買東西,就怕讓李氏平安堂的人,看出了他只有一個人,根基淺薄。
等到了興和鎮,他才買了一頭騾子,買了油鹽醬醋之類的生活用品,還特意買了一匹亮紅色的細棉布,還有幾件農具,這些都是他準備送給來時借宿的楊家大哥大姐的。
冷二狗換上了褐色短打,牽著他的騾子,到了楊家村,在門口喚道:“楊大嫂,楊大嫂,我是王力啊!”
“唉,來了。”楊大嫂在屋裡就答應著,冷二狗也自來熟的把自己的騾子牽進院子,栓在樹下。
“喲,楊大哥也在家呢!”冷二狗招呼道,“楊大哥,來,幫我搬東西。”
冷二狗把兩把鋤頭一把鐮刀遞給楊大哥,又把那批鮮亮的花布遞給楊大嫂,自己拿著一抱醬牛肉隨他們往屋裡走。
進了堂屋,放下東西,冷二狗道:“楊大哥,楊大嫂,我這就回村子了,還想在你家在住一晚上。”
“住的,住的,沒問題,還住原來的西屋,我鋪蓋都沒收呢。”楊大嫂熱情道。
“今兒個,可有口福了,縣裡有頭牛老了,殺了牛剛醬好,那買的人啊,多了去了,多虧我個頭小,擠到前面,才買了這麼點兒。請大嫂幫忙整治整治。”
“沒問題。”楊大嫂結果,打趣道:“家裡還有二兩渾酒呢,配這個正好,王小兄弟也要多喝兩杯才是。”
“哎!我嫂子就知道臊我,我哪兒是喝酒的年紀。”轉移話題道:“楊大哥,我上回來,見家裡也沒個趁手的工具,就自作主張,買了兩把鋤頭、一把鐮刀,你瞧,還得用不。”冷二狗指著楊家大哥拿進屋來的工具道。
“你這是……”
“這是送給大哥大嫂的,感謝您對我的照顧。”
“不成,不成,就是一頓飯、歇一晚的事情,你還帶了野味來呢,我可不能要你的東西。這鋤頭、鐮刀也不便宜,得好幾百個銅子兒吧。不行,不行。”楊家大哥連連推辭,一個樸實的農家漢子,可不會占人便宜。
冷二狗再三勸,他還是不收,到讓冷二狗高看他一眼。不過冷二狗裝著生氣道:“大嫂,不,我該叫你做大姐才是,叫大嫂是從他那兒論的,可明顯這楊家大哥,可沒把我當兄弟!”
“唉,唉,不是……”楊家大哥呐呐道。
“大姐,您看,這是我從鎮上給你買的料子,鮮亮吧。”冷二狗把紅布遞到她手裡。
“鮮亮,鮮亮,鎮上的富貴人家穿的就是這樣的料子吧。”楊家大嫂右手輕輕的撫摸著細棉布,都擔心自己手太粗了,把布掛了線頭。
“鮮亮,您就做一身好衣裳穿,當時弟弟我孝敬你的。”看她還要推辭,冷二狗沉下臉道:“大姐,您可別學那些客套做派,要是您也不收,我可不知道自己該換什麼稱呼了。”
“成,那大嫂就厚著臉皮,占你一回便宜。”楊家大嫂爽快到。
“聽見沒有,我大嫂都自認大嫂了,你這個當大哥的還想不認我啊。”冷二狗看著楊家大哥道。
楊家大哥哭笑不得的收下了,重來沒有收禮收得這般不甘不願的。
“這才對嘛!”冷二狗拍手道。
三人用了晚飯,冷二狗和楊家大哥道:“大哥,小弟也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小兄弟,你說,我楊大絕無二話!”楊家大哥拍胸脯道。冷二狗感歎,真是可實誠漢子,也不先聽我說是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王家村旁邊還有一個冷家莊,冷家莊可是真正的大戶人家,從山西遷過來的,說是杏林世家,祖祖輩輩都是行醫治病的菩薩人家。如今他家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做藥材生意,還是要本地人牽頭。我也是幫他們家探探路的,可巧,去縣裡,在李氏平安堂,談成了一筆藥材生意,說好了一個月後,給他們送去。”
“我家王兄弟就是有本事,這麼小的人,倒開始做生意了。”這句話由楊家大哥說出來,可是真心實意的誇讚,絕對沒有嘲諷的意思。
“叫楊大哥笑話了,都是混口飯吃。唉,生意是談下來了,可我們族裡人人都忙得不行,我家裡的情況楊大哥也是知道的,就我一根獨苗,族裡良善人多,可保不齊也有黑心肝的。因此啊,我也不敢把這麼大宗的生意洩露出去,我這裡有個想頭。楊大哥,一月後,我去李氏平安堂交貨,可請您同路否?”
“我啊,我……我一個種地的,也沒這個本事啊。我們村裡頭也有趁著農閒走街串巷的貨郎,可那都是能言善道的漢子才做的了,我,我不行啊!”
“楊大哥,兄弟我敬佩的就是你是個實誠人!你放心,這件事如今知道的人,就我、李氏平安堂主家和你。絕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只要咱們守口如瓶,外人也不會打咱們的主意,路上不會有危險。再說去平安堂交貨,也有我出面呢,就是委屈您扮作護衛,您看可好?”
楊家大哥還是不能決斷。冷二狗也不催他,道:“你別著急,先和我大嫂商量商量再說。離一個月還早呢!”
冷二狗把事情交代完,就去睡覺了。睡覺之前又在理了一遍,嗯,他換了幾次名字,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同時出手買進東西,做完這一票,他就收手了,換地方,絕對沒有人能夠找到他。楊家夫妻不知他的底細,不過借他成年人的身份掩護而已,李氏平安堂的人,也不會起疑,嗯,沒有漏洞。
西屋的冷二狗安心的睡著了,主屋的楊家夫妻,還在被窩裡小聲的商議著:“你說這事兒靠譜嗎?他一個小孩子,真能談下那麼大的生意來。”
“有志不在年高,我只知道他拿出來的東西不是假的。”楊大嫂道。
“那你說要是假裝他的護衛,陪他去交易,可以嗎?”
“去吧,你能擔什麼責任。要是你實在不放心,就全程跟著,他一個小孩子,要是真敢使壞,你這麼人高馬大的,還制不住他嗎?你留心著他和人家李氏平安堂的生意,你也不要攬什麼責任,小心著不讓他把什麼押金啊、保人啊之類的往你身上推,不就是了。”楊大嫂心思縝密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
“我什麼時候說話沒道理了。這也是咱們的機緣,我要是像你一樣老實,不早就給欺負死了。看看你爹娘辦的是什麼好事兒,你還是長子呢,就這麼把你分出來了,給的幾分田地,還都是薄田,連一把鋤頭,都還是我娘家哥哥給的。若是靠你娘老子,咱們早就餓死了!”楊大嫂抱怨道。
“唉,是我對不住你。咱們當兒作女的,還怎麼辦呢。好在咱們已經分出來了,以後我好好幹,定讓你也像鎮上的富貴人家一樣,天天不用幹活,穿得漂漂亮亮的,還有人伺候呢!”
“去,做什麼美夢呢!我也不是翻舊賬,我自是信你的。我的意思是,咱們家底子薄,這樣好的機會正該好好抓住呢。你想,要不是王力小兄弟只有一個人,族人也不是全部可靠,你又如何機會呢?我瞧他是個大方的,不過住兩晚上,就給了這些好東西,你要是幫他把生意做成了,他還不重謝你!”
“嗯,聽你的,我明早就給小王兄弟回話,我跟著他幹了。”
“這就是了!”楊大嫂話音落下,兩夫妻就相擁睡下。
第二天早上,冷二狗辭過楊家夫妻,牽上自己的騾子,原路返回。
回程有騾子代步,只用了四天就到了,比去的路少走一天。
冷二狗回來之後,把生活用品歇下來,再把騾子一放,就開始忙活了。他張口就和李氏平安堂的說什麼幾百,事實上,他有的人參不過五株,靈芝找到一片自然生長的,倒是夠了,只是這鹿茸不好辦,他上次能殺掉一頭已經是撞大運了,現在還要準備兩三對,這才是真要命呢!
這些藥材可不是現成採摘就好的,還要加工呢!
開始的半個月,冷二狗漫山遍野的找藥材,又佈置了陷阱抓雄鹿,湊夠了三對鹿角,也沒想著賣掉鹿肉,都用鹽醃好了,做成風乾肉,留著自己吃。
山洞也佈置的有模有樣了,冷二狗為了節約成本,也不想著搬到人群聚居的地方。忙活了大半個月,又往興和鎮送了次野物,和做野物生意的店家打好關係,摸清他們的需求量,把鎮上最大酒樓需要的野物都包下來了。對他而言,打獵比平常人便宜,他也不怕店家把價錢定的比市價低一些。
到了快一月的時候,冷二狗又換上他的裝備,帶上了李氏平安堂需要的東西,到楊家村找了楊大哥,一起往富林鎮去。
這次的交易,藥材年份久,炮製工藝好,李大夫也沒有挑剔的,直接驗看了,就讓帳房支銀子。
冷二狗連忙道:“還請李大夫幫我兌成銀票,還得回山西老家呢,帶大宗銀子,不方便也不安全。”
李大夫爽快讓人換成了銀票。冷二狗道:“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讓李大夫幫忙。”
“小哥,請說。”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主家手裡還積著大量的藥材。小子聽說,您和安陽府的保和堂也有生意往來,不知能否請您寫封介紹信,幫小子引見引見。倒不用為我說什麼好話,只讓保和堂的東家,知道我這個小子,不是江湖騙子就是。您想,保和堂家大業大的,也不一定理我這麼個小孩子。像您這般慧眼的畢竟不多啊!”
李大夫讓冷二狗兩句話奉承得哈哈大笑,笑指他,道:“你呀,就會給老夫灌迷湯。沒問題!”
李大夫提筆就給他現場手書了一封介紹信封起來。冷二狗也恭敬接過,謝了又謝,才帶著楊家大哥告辭。
楊家大哥從頭到腳沉默寡言,冷二狗介紹他是藥農加護衛,李大夫也沒有懷疑。
冷二狗懷揣一大筆銀子,到了楊家村,給了楊家人五兩銀子,喜得楊大嫂直念佛,這是多大一筆銀子啊,楊大嫂忍不住好奇的問:“這王家小兄弟到底談成了多達一筆生意啊,居然這麼大手筆。”
“我不知道。”楊家大哥沉悶到。
“你怎麼不知道,不是一直跟著嗎?”楊大嫂不信。
“我就這麼眼珠子不錯的看著,可他們直接拿出契書,把貨驗看了,直接就那銀子,最好交換了契書,我一個睜眼瞎,哪裡知道他們是多大的生意。不過我想既然能用到銀票,我看還是很厚一疊,應該怎麼也有一二百兩才是。”
“一二百兩!我的天啊,這麼多!”楊大嫂驚呼!
“你小聲點兒,讓人聽見!”楊大哥也讓他媳婦給嚇一跳:“所以說讀書人就是尊貴呢,你看小王兄弟認識字,就算年紀小,人家也敢把這麼大的生意交給他,他不過從中牽線搭橋,自己就賺了不少銀子!唉,我要是也能認字,那該多好啊∼”
“行了,別瞎想了,你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好好幹,日後等你兒子長大了,送他去私塾吧。”
“兒子,你懷孕了!”楊家大哥驚喜到。
“是啊,兩個月呢,就等著這雙喜臨門的日子告訴你呢!自從上次落了胎,這調養了這麼久,總算又有了。”楊大嫂感慨道。
“好媳婦,我以後定不讓人再欺負你了。我好好幹,把我兒子也培養成王小兄弟那般人物。”楊家大哥趴在媳婦兒肚子上,動情的說到。
冷二狗現在一心采藥製藥,對打獵都不上心了。過了一個月,他有帶著先前剩下來的四根鹿鞭、一株靈芝、一根人參、一株黃精,一株人形何首烏,去了安陽府的保和堂。
冷二狗為了那住人形何首烏,摔了一大跤,後腦勺上摔了一個大包,在山洞裡修養的大半月,喝了不少湯藥,才消腫,這也讓他深刻意識到,在山裡采藥雖然一本萬利,但身子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在這裡久待了。
帶上李大夫給的介紹信,冷二狗順利的找上了保和堂。保和堂的坐堂大夫和李大夫也是老交情了,李大夫早就讓人送信來說明情況了。可等真正看到這麼一個小孩子,板著臉裝大人,還是忍俊不禁。看他一樣藥材只帶一點兒,而且都是貴重藥材,也在心裡感歎他的小心謹慎,這才是大家子的做派呢!
冷二狗這次的要價與市價持平,不像給李氏平安堂那樣還白送了他一對鹿茸,當時他是想要在這裡長期幹的,現在他該主意了,一錘子買賣,自然沒有那麼多讓利。
保和堂的大夫也不看重一次一回的小利,打著長期合作的主意。冷二狗推辭道:“您要的數目實在有些大,小子不敢做主,還是要回稟主家才是。”冷二狗直接推辭。
幹完了這票,冷二狗買齊了裝備,把自己在山裡剩下的財迷油鹽、兔皮、不值錢的藥材、工具等都一股腦都送給了楊家,只拜託楊家大哥,一個月後往安陽府的保和堂說一聲,說冷家已經遷回山西了,生意做不成了。
關於自己一會兒姓冷,一會兒姓王,冷二狗是這樣和楊家大哥解釋的:“小弟也不敢直接報自己姓王啊,要是讓人家藥鋪知道我做的是二手生意,就要大量壓價了,還請楊大哥原諒我的欺瞞才是。”
“幹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怎麼能怪你呢!”
“楊大哥,楊大嫂,我們王家村有幾戶過不下去的,也想跟著冷家莊的貴人去山西討生活呢,聽說現在朝廷已經派人救災了,冷家莊的人也要葉落歸根了。我也要跟著一起去,這一去山高水遠,怕是沒有再見面的機會的,這些東西就算我留給大哥大嫂的念想,您麼可別忘了我啊!”
“不忘,不忘,小兄弟,嫂子就把你當親兄弟,怎麼能忘了你。”楊大嫂拉著他哭道。
“大嫂,大嫂,你有身孕呢,別哭,別哭。我是看不到我小侄子出世了,我這裡有一套鐲子、項圈、金鎖,當我提前給我侄兒的。”冷二狗從包袱裡摸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楊大嫂一看就知道是縣裡銀樓的盒子,她這輩子也就置辦嫁妝的時候見過這樣精緻的盒子。
“不能要你這麼貴重的……”
“給我侄兒的,可不是給你的,你先代我侄兒收好了,只願他日後金榜題名、跨馬遊街呢!我到了山西安頓下來,也會給你們送消息的。”冷二狗叮囑道,至於他去了,要是楊家大哥真的走上十幾天的路程,去看看有沒有王家村?冷二狗便是,十幾天,都走到山西境內了,那兒現在還在鬧旱災呢,他可不會丟下嬌妻幼子跑去冒險。就是沒找到,災區的事情,也好推脫。
就這樣,憑著一個莫須有的冷家莊和王家村,換著名字忽悠的冷二狗,成功得了一大筆銀錢。
現在冷二狗抱銀票用油紙包著,綁在身上,又穿上粗布衣裳,騎著他的騾子往災區趕去,現在他去災區的目的,是解決身份問題。
只有現在從新登記戶籍,才是他的機會,鑒於他不想一直當個黑戶。如今各家的戶籍,一般都是放在族長手裡,除非有人要出遠門,才會拿出來,很少自己保管的,這也是為什麼每次大災之後,都要從新登記戶籍的原因,也是,多數人都不識字,只有放在或識文斷字或見識寬廣的族長家裡才保險。
冷二狗騎著騾子走了一段,就把騾子賣了,自己打扮得灰頭土臉的,斜背這一個大包袱,自己走。長刀早就藏在了山洞裡,現在身上防身的東西,是當初在安慶府買的兩把匕首,和自己做的小弩,還有自製的毒藥、麻藥,就是這般武裝道牙齒,他一個小孩子,背著一個不算小的包袱,還是有很多人打他的主意。
不過這行路途中,獨身的小孩、婦人、僧道最不好惹,一個人能活下來,自然有些本事,再加上有幾個碰了釘子的,冷二狗一路行來,倒也有驚無險。
現在山西已經下過兩場雨了,老百姓都知道老天爺的怒氣過了,也想要回鄉了,現在就面臨這重新登記戶籍的問題。
冷二狗一路走來都在仔細打聽,經常豎著耳朵聽那些路人講各地的八卦。最後,他道了鳳翔府登記戶籍的時候,把自己的名字登記成了冷碧,他繼承了別人的身體,不能更改他的姓氏,但二狗這個名字實在拿不出手,他這輩子,最喜歡的顏色就是綠色了,因此給自己取名叫冷碧。
冷碧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一個全鎮都死絕了的地方名下,只說自家是鄉紳,自小習字,報了父母兄弟,幾個有名望的鄉老的名字。
登記的人本已見慣了全家死絕的慘況,可是這般一個鎮子都死絕的還是少見,看著一個小孩子眼巴巴的看著你,希望從你口中聽到,某個人的消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對這個小孩兒有些同情。
負責登記的小吏,查看了他說的那幾個人名都畫了圈,都是確定不在了的。歎息道:“冷碧啊,你家裡人都去了,你可還要把戶籍落在這裡啊。現在朝廷有政策,可直接落戶在鳳翔府,你看……”
“去了?去了……”冷碧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眼淚奪眶而出,臉上有滿是灰塵,被淚水一沖,一杠一杠的,好不狼狽。
冷碧用顫抖的聲音道:“多謝大人好意,只是父母兄姐都不在了,我們被沖散的時候,說好了,在屋前的老棗樹下匯合,我若是留在鳳翔府,豈不是讓他們中元回家,都找不到我。我得回去等他們呢!”
“唉,依你吧。”小吏很快就寫好了冷碧的戶籍,又給他發了路引,算是給他回鄉提供了方便。
冷碧改頭換面,在鳳翔府待了一段時間,買了一位老管家,十多個丫頭小子,又租車,請了鏢師護衛,浩浩蕩蕩的回“家鄉”了。
第60章 6.4
冷碧的“家鄉”在山西省懷慶府紫陵縣,此時大量的人逃荒避旱,紫陵縣現存的幾戶人家,都是朝廷下了遷徙令,從其他地方遷徙過來的,都是貧苦人家。
冷碧浩浩蕩蕩的帶著一群人回來,就是少有的幾戶人,也站在路旁圍觀。冷碧能夠繼承了“家產”,一座破爛的屋舍,和按朝廷安置人丁政策可得的五畝地,他在戶籍上登記的是八歲,還沒有成丁,朝廷給未成年男子的土地就是五畝。沒辦法,他們一大群人,又只有轉戰縣衙,求助縣老爺。
能被發配到這兒來當縣令的,都是在京中等著補官的,好容易一場大旱,把一批人拉下馬,他們才有機會,都是官場新丁。
新丁好糊弄啊,如果沒有個懂行的師爺就更好說話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來,還有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鏢師,再加上看熱鬧的,嚇得縣令以為是哪位上官駕臨,或者有亂民要鬧事。
肖玉川肖縣令急急忙忙的出來,卻原來發現原來是自己治下的人求見,頓時就放鬆下來,聽名冷碧的來意,為難道:“這房子就是這樣,本官也沒有辦法,朝廷有令,能拿出地契來的可以發還,你這地契遺失,就沒有辦法了。”
“不敢勞煩大人,小子萬不得已離家,地契雖然丟了,但身上還有兩個銅板,想請大人派人量地,也好置辦下家業。”冷碧可不是來鬧事佔便宜的。
縣太爺一聽不是來找他要回原來的地,就放心了。這紫陵縣遭災最嚴重的就是縣城和周邊鄉鎮,基本上都是死絕了的。土地早就劃歸國有,要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人拿著地契,還真不好辦,既然是要買,那就沒問題了。
縣太爺初做官,還不是那等官場老油子,收了冷碧一根十年份的人參,就把冷碧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把手下的皂吏差役指使得團團轉。冷碧請的大管家,也是會做人的,每位辦差的公家人,都是少則幾十,多則幾百個銅板的謝禮,說話做事也處處透著尊重,讓這些人辦事更用心了。
因為朝廷有令,山西遭災,免各項稅、役五年,所以冷碧拿著錢,一口氣就買了300畝地,還是連成一片的好地,可以說現在紫陵縣境內有本事買這麼多地的就他一個人了。冷碧還趁機買了兩座山,大量入手不動產,在這個時節最合適不過,朝廷也沒有限購令,正好便宜了冷碧。
冷碧一行人先包下了一家客棧,在客棧裡歇息,有派人休整老宅,前後不過一個月,宅子的前院中軸線上就休整好了,其他地方可以慢慢來,冷碧就擇了個好日子搬進去,還給縣太爺送了禮。這位縣太爺有本事,紫陵縣原本的三班七房都死絕了,這些人都是他自帶的,也算得上強勢。
請公門的人吃過酒,冷碧也就正式住進來了,在東面起了祠堂,供奉的是他頂替身份的父母族人。原身的宗族觀念是非常矛盾的,他希望有個兒子能傳宗接代,已經期待得魔障了,可是他對父母的香火又不重視,在原身的一輩子中,從來沒有祭祖和給祖宗上香的存在。也是,好不容易逃到京中,戶籍萬幸落成了平民,可還是娶了身在奴籍的女子為妻,甚至事事以奴籍岳父岳母為首,可不是追本溯源的人。
想來,原身避諱在意冷碧現在祭拜的不是他身體血脈的親人、祖先。
房屋休整好,冷碧又陸續外出幾趟,採買了一些壯年男子回來充當護衛,大災過後的治安,他可不敢信任。
大半年過去了,紫陵縣陸陸續續的也就繁華起來了,朝廷下令遷徙的人慢慢從四面八方趕來,可是能紫陵縣稱得上大戶的,也就冷碧一家了。
三年後,冷碧通過了縣試、府試、院試,成了一名光榮的秀才,名下有五十畝地可以享受免稅的待遇了。當然,最近五年,整個山西都免稅,這個好處暫時看不出來。但是冷碧可以免除徭役了,等他十五成丁之後,徭役不會再找上他了,現在他拜見縣令,也無需下跪了。
冷碧是災區考生,名次還靠前,通過一番勵志的宣傳,冷碧顯然已經成了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的典範,加之年紀小,受到了十分歡迎。
冷碧本來名次入了貢生,是要入京城國子監讀書的。冷碧這三年又陸續添置了很多田產,整個紫陵縣的好地、幾座山,基本上都是他的產業,幾乎滿縣的平民都是他家的佃戶,這樣大的家業,一個秀才,顯然是守不住的。
現在和以往有不一樣了,以前紫陵縣荒蕪,沒有大戶肯來,現在富貴人家也慢慢多起來了。
朝廷的免稅政策還有兩年,兩年已過,光是名下的土地交稅,就能讓冷碧白乾兩個月。沒辦法,冷碧入了熟悉又陌生了國子監。
他曾經在高臺上,接受國子監的學生跪拜;也曾作為客邀名士,到國子監講學授道,還沒有作為學生,來過國子監呢。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懷慶府的幾位貢生,大家都是災區來的,經歷大致相同,也比較有共同話題。
冷碧學問是不缺的,來國子監主要是結交人脈。所以在國子監的兩年,大家都知道從山西來的冷碧,雖然年紀小,但學問扎實,最重要的是交友廣闊,三教九流、豪門大族他都能說得上話。
道國子監一年後,冷碧考上了舉人,是他們懷慶府來的幾個人裡唯一一個考上舉人的,畢竟以前成績再好,經過了大災大難,總要損失些。
冷碧寫信給肖玉川縣令報喜,肖縣令可謂他的伯樂,在紫陵縣的時候,給了他諸多幫助。
如今,冷碧名下免稅的土地上升到200畝,然而他並不知足,他名下的土地越來越多,他又不願再去經商,山西這五年經商也是不收稅的,他也趁機撈了一筆,可是以後就是三十稅一了。經商又要和那些達官貴人打交道,冷碧這輩子只想過清淨日子,打死不要再攪合進官場、朝堂了。
就在冷碧再接再厲,備考進士的時候,他的小廝來告訴他,“主子,您一直讓盯著的榮國府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明日要嫁女了。”
“哦?嫁給什麼人。”
“一個叫冷子興的,說是山西那邊逃荒過來的,周瑞家的原本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可是後來不知道那冷子興怎麼發了財,帶著一百兩銀子去求親,又做小伏低,才娶到了這豪奴的女兒。”
“婚禮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
“明日申時,從甯榮街後街迎親,酉時在桃花香拜堂成親。”小廝回稟。
冷碧把手中的筆一扔,沒想到,自己這個“正牌”冷子興不在了,冷大力倒有了這個機緣仍舊做了冷子興。再翻看記憶,原身逃荒的時候,好像最後只有他和父母在一起,看來這是冷家父母的機緣了。哪個兒子跟在身邊,就惠及了哪個兒子。
冷碧再也沒有看書的閒情逸致,吩咐小廝道:“明日酉時,你在桃花香的桃源居二樓,定一桌酒席。”
“是,主子。”
冷碧第一回感覺,劇情是這麼的頑固,沒有這個冷子興,也有下個冷子興。曹公的原文逸散,也不知冷子興最後是個什麼下場,如同賴尚榮一家背棄主家,獨奔富貴,還是被甯榮二府這座大船沉水帶起的漩渦,吞得骨頭都不剩。
第二天,冷碧坐在桃源居的二樓,看著花轎在樂聲中熱鬧走過,聽見屋裡嘈雜喧鬧的祝福聲、起哄聲,看著他們拜堂、敬酒、宴客。難道是姓冷的原因,冷碧發現在即果然可以冷眼旁觀。
看完了他們的婚禮,冷碧又默默的退場了,他當初既然走了,就不會再回頭。
“新任”的冷子興娶妻周氏,周氏的父親是甯國府的管事,管甯國府地租莊子銀錢的出入,大權在握;她的母親是榮國府實際當家人王夫人的陪房,也是得臉的,他們一家在甯榮二府的地位,大約也就比賴大一家差些,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了。一個窮小子冷子興,能娶這樣的人家,除了身份是平民外,沒有一點兒佔優勢的地方。
第二天,冷子興和他的妻子周氏一起整理賀禮,周氏突然驚呼起來,“呀,這麼貴重的東西。”
“什麼?”冷子興問道。
“當家的,你看,一對玉佩。”
“我瞧瞧。”冷子興結果,對著光線仔仔細細的觀察,道:“這上等的白玉佩,你我可有交往這樣富貴的人家。”
“說不定是哪位主子賞的。”周氏自豪道,只有她這邊有這樣的關係。
冷子興從盒子裡拿出一張短簽,水墨纏枝打底,上書“晉地故人,以賀佳期。”落款是一個冷字。
冷子興機緣巧合也學認了幾個字,他媳婦周氏,從小跟著老子娘看帳本管事,也是識字的,看著這個冷字,周氏驚訝道:“你還有這等故人,怎麼不請到家裡來熱鬧熱鬧,也好讓我拜見啊。”
“我還一頭霧水呢!你知我是逃荒出來的,幸遇著先主子,才僥倖活命,我又哪裡知道這是誰?”
“姓冷的,是不是你的兄弟族人啊?”周氏問道。
“我哪兒還有什麼兄弟族人,一個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冷子興歎氣,來回摩挲著那個冷字,思緒翻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唉,算了,算了。”周氏看丈夫想得入迷,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天底下姓冷的那麼多,最多五百年前是一家,這輩子是沒什麼親戚關係的。別想了,只管配上就是,特別是你就是這身衣裳,戴這個玉再好不過。這一對,正好你我一人一塊兒。”
“不用。收起來吧。”
“怎麼?”周氏不解,人家既然送來了,肯定是好意啊,佩戴著才顯喜愛呢。
“收著吧,我心裡總不踏實,我改明兒給你買對更漂亮的。”冷子興哄道。
“知道你疼我,咱們已是夫妻,齊心過日子就是,這等玉啊、金啊的,我不在乎。”周氏嬌羞的橫了冷子興一眼,未出口的話,很明顯想說,在乎的是他。
冷子興低頭調笑。
……
冷碧在國子監求學三年,期間考中了進士,在翰林院抄書兩年,等他把翰林院的書全部抄完之後,就藉口思念故鄉回去了。
回程的時候,眾多同年故交相送。
在京郊的柳亭,眾人折柳相贈,依舊留不住歸心似箭的冷碧。
其中與冷碧最為交好的戴建民道:“好你個冷碧,年紀輕輕不學好,就知道拋下我們自己享清福去,該罰,該罰。”
“建民,你說如何罰。罰他三大碗酒,可是便宜他了。”
“唉,人家還要趕路呢,你怎麼能罰三大碗呢?”戴建民故作指責,轉口就道:“怎麼也得十碗呀!”
“十碗!十碗!”眾人跟著起哄。
“你們這是要把我灌翻的節奏啊,建民,你這是跟誰學壞了啊”冷碧取笑道。
“自然是跟你啊,你看,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你推脫自己年紀小,等後來,你又說自己身體差,這藉口是一個接一個。要不是你成親時候見識了你的酒量,我都讓你蒙過去了。”戴建民不依不饒的讓他一定要喝酒,一堆人在旁邊起哄。
“罷了,罷了,怕了你們了,我喝就是。”冷碧十碗酒下肚,此時的酒度數都低,沒有感到醉,只覺得肚子脹。
“好酒量!”送別的人跟著讚歎道。
“好了,好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諸君請回。”
“保重,保重。”一句保重,亭中竟有人哽咽,他們已經相處六七年了啊,心中實在不舍。
還是戴建民會活躍氣氛,道:“還不走,是等著罰酒嗎?”
嚇得冷碧撩起袍子趕忙跑回馬車,亭中眾人指著戴建民哈哈大笑。
此時的冷子興,陪岳父到京郊收佃租,看著那些意氣風發的讀書人,笑問旁邊的擺茶水攤子的人道:“請教老丈,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兒啊?”
“哦,那是給翰林院的冷老爺送別呢!”
“冷老爺?”冷子興重複道,還路遇一個同姓之人。
“是呢,冷老爺這是致仕回山西老家呢。剛剛冷老爺的僕從,還從老漢這裡買了許多茶果呢,客官可要來些,翰林老爺吃了都說好。”老丈熱情推銷。
“不必了,不必了。”聽到姓冷、山西,冷子興總有些緊張,後來又笑自己自作多情,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巧的事情。
話說,冷碧兩步跳道車上,對趕車人道:“趕緊出發。”
馬車上端坐的是冷碧的新婚妻子,是翰林院一位老大人的小女兒。老大人都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還是個五品翰林,像他這樣的,在翰林院掛職,求的不是升遷,而是名聲了,追求的是學術上的成就,死後留名青史。
冷碧的岳父萬樹大人在文壇上也是鼎鼎大名的學者大儒,也欣賞冷碧不慕虛名的態度,因此許以愛女。
冷碧在把翰林院的書抄完之後,就打算回鄉了,他辭職的時候,是六品官。如今又花了幾千兩銀子,捐了個同知虛銜,勉強能用四品官的儀制。此時,沒有官職,就是這點不好,做什麼都縮手縮腳的,用什麼都有對應的品級。
萬氏看著自己的丈夫急驚風似的跳上馬車,笑問:“後面有人攆你不成。”
“比有人攆還可怕,被那幾個逮住,又要罰酒呢!”
“你這酒量,害怕喝酒啊!”萬氏笑道。
“我自然是不怕的,可我要為咱們兒子著想啊!”
“呸,信口胡說,你哪兒來的兒子。”萬氏紅著臉道。
“現在沒有,早晚要有。玉琴,你想,古往今來那麼多好喝酒的文人墨客,各個都是聰明人,可他們的兒子,有誰在歷史上留名了。所以啊,這父親喝酒,可是會把兒子喝傻了的。”冷碧振振有詞道。
“兒子是我生的,和你喝酒有什麼關係。”萬氏笑嗔。
“你生的?沒有我你能生嗎?聽風而孕?”冷碧調戲道。
“你才聽風而孕呢!”萬氏笑著去哈冷碧的癢癢肉,倒讓冷碧抓住在耳邊說了句什麼,萬氏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車廂外的車夫聽到主子和主母這麼恩愛和睦,也是臉上帶笑。
從京城道山西懷慶府,兩夫妻帶著十幾輛馬車的東西,慢悠悠的往家裡敢。這些東西一多半都是書。冷碧遇到一個大客棧還有包下院子,好好休整幾天,趁著天氣好,把自己的書攤開曬曬,搞得連劫匪都提不起興趣。看著車轍入地這麼深,還以為是銀子呢,沒想到是書!書這東西,有個人筆跡,可不好出手。因此一路上請的鏢師可空閒了,清清閒閑、順順利利的走完了這趟鏢,難得走的時候,還叮囑冷碧:“冷老爺,您下次要還有這麼好的活計,一定要記得照顧我們啊。”
冷碧早就給家中來信,告知自己要回來的消息,到了紫陵縣,冷府,大管家已經帶著一屋子的僕人,在大門口恭迎了。
冷碧帶著萬氏受了下人的禮,梳洗過後各自歇下。冷碧還不能休息,他要先看看幾年來的總帳本呢,雖說這些東西也有送到京城去,可留在老家的副本,他還是要先看看,才放心。
當年,他走的時候就親自帶隊道各家佃戶巡查,說過佃租定的是多少,絕不加租,這些年離得遠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陽奉陰違。有也沒關係,正好給冷碧立威了,也算是殺雞儆猴。
冷碧看了半夜的帳本,第二天又要去拜訪縣令肖玉川。這些年,紫陵縣從當初的下等縣升到了如今的上等縣,肖玉川的品級從從七品漲到了從六品,也算升了。人口增加了許多,冷碧在其中功不可沒。他不愛收僕人,在他莊子上做事的,和租賃他田地的都是平民,這些人口的增加,對肖玉川縣令而言,也是功績。
“冷兄弟,你怎麼親自來了,該我去拜訪你才是。”肖玉川在門口接到上門拜訪的冷碧,寒暄道。
“肖世兄既稱我做兄弟,就不該如此生分,您當年助我良多,冷碧又豈敢忘記。”
“唉,都是你自己的能耐,我又沒做什麼,不值當你一謝,不值當。”肖玉川擺手連連謙虛。
兩人一路寒暄道了正廳,分賓主坐下喝茶,肖玉川這些年和冷碧也有通信,對他的近況也是熟悉的,一點兒都不見外的問道:“你如何回來了,你少年得中,正該大展抱負的時候,可是有人與你為難。”
“肖世兄多慮了,我幹的是翰林院,和書打交道的時間比和人都多,哪兒會得罪人,只是不攝影官場的氛圍罷了。你是知道我的,就是個實誠性子,信奉與人為善,可這官場可不是你與人為善,就有好結局的。前些日子,風光一時的國舅爺都倒臺了,我也沒那本本事渾水摸魚,乾脆就辭官回鄉了。”冷碧解釋道。
“回鄉好啊,回鄉好,家鄉才是根呢。你這麼年輕,可有想過做什麼打發時日?”肖玉川問道,冷碧十幾歲的年紀中了進士,最然名次不顯,只在中游,可憑他的年紀,也是名揚一時的,就這麼呆在紫陵縣,也是浪費了。
“不瞞肖世兄,我就是這般閑雲野鶴的性子。一點兒正事不想幹,先歇兩年再說,等有了主意,再來請教世兄。”冷碧現在也沒有想好該幹什麼呢?
原身想要人人稱讚,他拼著得罪滿城大戶,把租子定在了十取三。這樣的抽租,在他看來已經是高利貸了,可在佃戶眼裡簡直是活菩薩。每年到了秋收交租的時候,富裕些的佃戶總要多交點兒,就怕冷碧把自己餓死了,他們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東家,每次都搞得冷碧苦笑不得。
平日裡他也是修橋鋪路,贈衣施藥的,名聲是很好,也是遠近有名的大善人,可是要怎麼才能做到“交口稱讚”,這可得好好謀劃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