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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清穿之郭絡羅氏》作者:殘陽落暖【完結+番外】

第二十八章 來自康熙的賞賜與旨意

  五個月大的嬰兒跟剛出生的時候樣子可是差了不少了,白麵團一樣鼓鼓的笑臉,烏黑溜溜的眼睛,強壯有力的小手小腿,嘴裡時不時吐著小泡泡,婉昭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的兒子真是可愛得緊,便是一向喜歡把自己的玩具藏起來的小六見到了小弟弟,也是很捨得地把自己的寶貝拿出來逗他高興。

  「額娘,弟弟好胖哦!」小六抽了幾下也沒抽回被自己弟弟緊緊抓在手裡的布老虎,眨巴著眼睛跟婉昭告狀,「他還拿了我的玩具不還給我!」

  「就先借給你弟弟玩一會兒,等弟弟睡了額娘再把布老虎還給你好嗎?」婉昭笑著摸了摸小六的頭,「小弟弟如今力氣大著呢,你這樣硬是拉扯的話可能把布老虎給扯壞的,等一下額娘就讓人給你送回去。」

  「那好吧。」小六小大人一樣地點點頭,低下頭跟打著哈欠的嬰兒道,「布老虎先藉著給你玩,不過你等一下要乖乖地睡覺哦,按時睡覺才能快點長高長大呢,到時候姐姐再把撥浪鼓借你玩一下。」

  婉昭在一邊偷笑,等小六說完以後便拉過她摟在懷裡,又叫木槿去端些水果跟點心來,哄著小六去吃。三歲的娃娃已經能吃很多東西了,婉昭雖然不拘束她吃些什麼,但甜膩的點心是一直不讓她多吃的,今日總算解禁了。

  「小主,吳公公來了。」蓮心進來稟告道。

  婉昭抬起頭,就見吳書來笑瞇瞇地走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個抬著東西的小太監,便問道:「吳公公今日怎麼這麼得空過來?」

  「給淑嬪娘娘請安。」吳書來道,「今兒內務府新進貢了幾架銅鍍金鏤花鑲玳瑁嵌琺琅片梳妝盒,皇上吩咐給娘娘送一架過來呢!這東西金貴,除了慈寧宮去了兩架,皇貴妃跟四位妃位主子,也就娘娘跟德嬪娘娘還有成嬪娘娘有了。」

  「哦,那就有勞公公送過來了。」婉昭連忙吩咐自己宮裡的兩個小太監給抬進寢殿去,又道,「這大熱天的麻煩公公走一趟了。」說罷,木槿就很有眼色地給吳書來塞點東西去了。

  「多謝娘娘打賞,奴才還得給另外兩位嬪主子送去呢,就先告辭了。」吳書來道。

  讓人送走了吳書來,婉昭拿來帕子擦了擦手,才走進寢殿揭開蓋住梳妝盒的綢布。全身都是金燦燦的架構,梳子、眉筆、篦子這些竟都是金子打造的。婉昭都要被這金色的亮光給刺痛雙眼了,這東西,忒值錢了吧,康熙怎麼就想著給她送來了呢?

  「這東西趕緊收起來吧,太貴重了。」婉昭道。

  「主子這樣想就錯了。」王嬤嬤道,「這是皇上賞給主子的,主子應該擱在寢殿用上才是,這才算對得住皇上的賞賜。」

  婉昭嚥了嚥口水:「……好吧。」

  「今兒太皇太后身子微恙,皇太后如今侍奉在側,眾位姐妹是暫且不必去給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請安了。」到了承乾宮,皇貴妃才把才纔接到的消息告訴大家,「近來天氣也漸漸熱起來,皇上的意思是要奉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到暢春園避暑,你們接到聖旨後便趕緊拾掇拾掇準備出發吧。」

  其實現在暢春園還在修建當中,但是主體架構已經建造完畢,畢竟那也從前朝的清華園上繼續營建的,有些宮殿、花園、池塘流水等山水建築已經是初有規模的了。這是婉昭這四年來第一次出遠門,心裡倒是十分期待,只是抬眸看向皇貴妃,卻見她眉宇間有些憂愁,便轉過來跟成嬪道:「皇貴妃似乎有些不高興?」

  「大約是擔心六阿哥周居勞頓的,怕他不舒服吧。」成嬪微笑著回道,這回她可是有更多的機會見到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長高了多少?上回見他的時候都已經會爬了呢,回去一定得親手做一身輕薄的衣裳給他才行。

  「如今天氣熱了起來,小孩子有些小毛病都是正常的。」婉昭自己宮裡也就常備著些祛暑的藥丸,「說起來要是我也擔心小阿哥的身子呢,五個多月就出門的話會不會太倉促了點?」

  「有乳母們照看著你就放心吧,左不過都是在馬車上呆著而已。」成嬪道,「倒是皇貴妃,今兒可是要帶著四阿哥跟六阿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兼顧得了?雖說四阿哥都三歲了,但還是得小心些才好。」

  婉昭贊同地點了點頭,倒是一邊的德嬪卻是暗自神傷,她晉封為嬪以後,皇上並沒有鬆口要把四阿哥抱回給她的意思;皇貴妃這樣日日牽掛著六阿哥,哪裡會盡心照顧四阿哥的,也不知道有什麼法子,能讓皇上改變主意讓四阿哥回到她身邊?

  等聖旨一下,除了端嬪、靖嬪還有安嬪以外,其他的主位都得伴駕前往暢春園,此外還有納喇貴人、布貴人、衛常在跟袁常在隨同。

  婉昭已經讓王嬤嬤把兩個孩子並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妥當,等到了出發的日子便自己抱著小阿哥,又讓木槿抱著小六一起上了馬車,乳母們則跟在身後那輛馬車裡。嬪位禮制的馬車還是挺寬敞涼快的,婉昭讓人取來扇子,給小阿哥扇風。

  等到了暢春園,來到了自己的住所,婉昭才讓乳母把兩個孩子抱下去,自己喝了一口冰鎮的木樨香露後才道:「這兒綠樹林蔭的,倒比紫禁城裡要涼快一點。」

  「是呀,主子住的地方外邊有一小花園,花園裡便有個小池塘,這就更加涼快了。」蓮心道,「主子得空的時候就可以到小池塘邊乘乘涼喂餵魚,聽說內務府的人花了好大功夫才養活了池裡的錦鯉呢。」

  「哪有那麼多時間,不用看著兩個孩子呀。」婉昭覷了蓮心一眼,又吩咐道,「今兒你們都累了,先下去歇息吧。本宮這兒只要蓮心跟木槿伺候著就行了,綠玉,你去告訴王嬤嬤,讓她也多休息一下。」

  「是。」綠玉脆生生地應道。

  「主子今晚想吃些什麼呢?」木槿讓小太監們把行李都安放好了以後才走進來問道。

  「不拘什麼東西,清爽可口些就好了。」婉昭道,「對了,讓乳母們仔細看著,雖說今天一整天都是在馬車上,我還擔心兩個孩子會被悶到呢,等一下等他們沐浴完了以後記著帶到我這兒來,咱們娘仨一起吃飯。」

  「格格最愛吃清湯龍鬚菜跟芫爆仔鴿,奴婢會吩咐人做好的,主子看看,要不要加一盅一品豆腐燉魚湯,給格格喝也好。」木槿微笑道,「聽說禦膳房今晚還會做玉筍蕨菜,那也是主子喜歡的菜餚。」

  「我的口味你最瞭解了,你看著吩咐小廚房的人做好就是了。」婉昭也有些累了,「我先去沐浴更衣,等我睡下以後你們都回去休息一下吧,這大熱天的別給曬壞或者熱壞了。」

  「奴婢們知曉了。」蓮心笑嘻嘻地應道,「奴婢先服侍主子沐浴吧。」

  康熙來暢春園的主要目的是侍奉太皇太后靜養的,所以諸位嬪妃也不必日日去給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請安,便是問安皇貴妃也改成了五天一次。婉昭也樂得可以睡晚一點而且不用拘束於規矩,美美睡到自然醒後就跟兩個孩子耍耍鬧鬧的,日子倒也鬆快。

  兆佳氏與她住得近,兩人倒可以時常湊在一起聊天。看著在一邊乖乖學寫字的小六,兆佳氏笑著道:「看著六格格這樣乖巧健康,真想不到當初她也是早產的,都是你養得好。」

  「哪裡是我的功勞,不過是太醫還有乳母們照料得細緻罷了。」婉昭見小六抓著筆在紙上亂塗亂畫也沒阻止她,說到底也不過是給玩一下罷了,也不是真的這麼早就逼著她練字讀書,「不過你倒是為什麼突然這樣感慨呢?」

  「不過是聽說了六阿哥又病了,感歎一下而已,當初多好的福氣呀,到現在卻……」兆佳氏搖搖頭,「皇貴妃這些天都忙著照顧六阿哥去了,我昨兒去找戴佳妹妹的時候見到四阿哥身邊只有兩個嬤嬤在照顧著,著實是心疼他。」

  「皇貴妃把全盤心思都放在六阿哥身上了,哪裡還會顧得及四阿哥?」婉昭也覺得四阿哥挺可憐的,養母有了嫡親兒子顧不上他,生母想要照顧他卻沒有那個機會,現在他一個小孩子處在這麼尷尬的地位,也不知道會不會在他幼小的心靈裡留下創傷。「皇上知道了嗎?」

  「就算皇上不知道,太皇太后也肯定是知道的。」兆佳氏道,「當初太皇太后就不大願意讓皇貴妃抱養一個阿哥了,這回要這如我所見那樣,太皇太后必定是要做點什麼的。」

  想起了那個縱橫大清太宗、順治至今的女人,婉昭也知道太皇太后在後宮的掌控力絕對比皇貴妃要強多了,四阿哥的問題就讓太皇太后自己傷腦筋去吧。婉昭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姐姐今天來跟我聊天了,中午索性就在我這兒一起用膳吧。」

  「也好。」兆佳氏想著自己左右也沒事做,便答允下來了。

  兩人用過膳,兆佳氏正準備離開,便見蓮心像盲頭蒼蠅一樣急匆匆跑了進來,半點禮儀都顧不上地喊了一句:「皇上方才下旨給六阿哥還有七阿哥取名了。六阿哥名字是『國祚』的『祚』!」


第二十九章 一個名字引發的後遺症

  兆佳氏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氣,跟婉昭交換了一個無比驚訝的眼神——皇上這名字取得太「好」了,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該放在六阿哥身上了,這便是太子都沒有用上的字,竟給了皇貴妃所出的六阿哥所用,這讓太子情何以堪呀?

  婉昭也顧不得剛才蓮心犯忌諱直呼阿哥姓名了,只詫異地道:「皇上這是……」瘋了麼?他究竟知不知道這個字帶給人家多大的衝擊呀!佟家、皇貴妃、胤祚……這是捧殺呢還是捧殺呢?

  「許只是覺得這個字好而已,咱們別多想……」兆佳氏艱難地笑了笑,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個藉口找得有點牽強,「我先回去了,妹妹好生歇一歇吧。」

  婉昭連忙讓木槿把兆佳氏給送出去,看著她淩亂的步伐,婉昭還真擔心她會一不小心走錯了路或者崴了腳什麼的,看著兆佳氏走出去以後婉昭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連忙讓蓮心把事情都說個清楚。

  「聽說原是在紫禁城就該下的旨,只是事情繁多所以一直拖著到了現在,恰逢六阿哥又病了,皇貴妃哭著希望皇上給六阿哥一個名字,說就算……歿了也能在史書工筆上留個名。」蓮心小聲道,「歿了」二字更是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所以皇上就下了旨了……」

  哪有親生額娘這樣詛咒自己的孩子的,皇貴妃不會也是魔怔了吧?婉昭著實不明白皇貴妃腦袋裡究竟想的什麼,只好道:「也罷,都成事實了,咱們聽過也就算了。」

  反正除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康熙跟皇貴妃之外,還有誰可以直呼六阿哥的名諱呀?婉昭就當做是康熙給自己兒子取的一個飽含祝福的名字吧,其他的不要多想了,也不是她該多想的了。

  就在六阿哥取名胤祚、七阿哥取名胤祐的第二天,太皇太后就頒下懿旨,讓四阿哥回到德嬪處,讓他們母子團聚;又讓四妃分攤宮務,讓皇貴妃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六阿哥。這明面上是既減輕了皇貴妃的負擔又讓四阿哥得到很好的照顧,可實際上卻是太皇太后給皇貴妃的一個警示——六阿哥實在是榮寵太過了,她決不允許有皇子阿哥能越過太子的頭上來!

  德嬪接到懿旨後喜極而泣,坐立不安地等著,直到見到四阿哥身邊的劉嬤嬤跟海嬤嬤帶著四阿哥過來。三歲的小阿哥還不大會記事,在德嬪懷裡啃著手指乖乖地窩著,跟德嬪如出一轍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的親生額娘。德嬪卻有些不高興了,別的皇子皇女身邊哪個不是四個人同時伺候著的,怎麼她兒子身邊就只有兩個嬤嬤呢?

  「你們都是皇貴妃派來的吧,給本宮說說四阿哥平日都愛吃些什麼?」德嬪讓人去取了些玫瑰蓮蓉糕來,自己撚起一塊喂到胤禛嘴裡,看著自己的兒子吃得津津有味,德嬪微微勾起嘴角,抬眸睨了一眼兩個嬤嬤,慢條斯理地說道。

  「奴婢們都是內務府指派到四阿哥身邊的,往常四阿哥最愛吃的就是杏仁豆腐、紅燒黃魚跟蓴菜羹,都是些口味清淡的食物。晚上睡覺前必定要喝一碗熱奶子,平日裡最喜歡的零嘴就是紅豆糕跟藕粉桂花糖糕。」劉嬤嬤上前一步回道,「原來四阿哥身邊還有皇貴妃指派的張嬤嬤跟潘嬤嬤的,只是二位如今都病了,實在不宜伺候阿哥。故而,皇貴妃先遣奴婢二人過來。」

  「既然這樣,往後也不必她們伺候了。」皇貴妃派的人真是有夠氣派的,連來給她請安都可以推脫,是看不上她嬪位的身份麼!德嬪哼笑了一聲,「你們兩個仔細服侍阿哥,往後該賞給你們的本宮絕不吝嗇。明穗,把林嬤嬤跟胡嬤嬤給叫來,以後你們倆就跟林嬤嬤跟胡嬤嬤一起伺候阿哥吧。」

  「是。」劉嬤嬤跟海嬤嬤齊聲應道,兩人低頭的時候同時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舒了一口氣。皇貴妃啊皇貴妃,別怪奴婢們這樣說話,只是您有了六阿哥就不再多關心四阿哥的事情確實是讓奴婢們看不下去;再者,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奴婢只是照辦而已……

  太子爺最近的心情便是越發不開心了,宮裡有越來越多的弟弟出生,汗阿瑪的精力不再像從前那樣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了;老大那個怪討厭的人又經常跟他作對,偏生汗阿瑪還不多加制止,反而要他跟老大兄友弟恭。還有那個六弟,就因為是皇貴妃生的居然能用「國祚」的「祚」為名,難不成汗阿瑪是更喜歡這個病歪歪的六阿哥?!

  「太子,您都出來一下午了,該回了,不然皇上就要擔心了。」作為太子的貼身太監,顧有道覺得自己真是壓力忒大,自己的主子年紀輕輕就氣勢逼人,一個不小心惹著他不痛快被責打一頓那也就算了,皇上更是一天兩次要召他過去詢問太子的事情,小至一日三餐吃了什麼,大至行為舉止有無不妥,再這樣,他的頭髮可就要愁白咯。偏生自從六阿哥取名以後,太子就更不高興了,今兒下去一個人跑到後湖邊上坐著,怎麼勸都不肯離開,萬一真摔著,他顧有道有幾顆腦袋可以賠呀!

  「閉嘴!」太子最煩就是有人在他耳邊喋喋不休,「本太子做什麼事需要你來管嗎?」說什麼汗阿瑪擔心他,汗阿瑪現在滿門心思都在那個六阿哥身上呢,怎麼會管他……這後宮裡,就只剩下太皇太后跟皇太后是真心疼惜他了。

  「這不是太子爺麼,怎的坐在池塘邊上?」還在生著悶氣的太子聽到身後有一把清麗的聲音響起,正想轉頭呵斥是誰妨礙他欣賞風景,卻不想見到了從前給他花生酥的淑貴人,哦,現在應該叫淑嬪才是了。

  太子看著她懷裡一個奶娃娃,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女娃,又轉回來想當做什麼都看不見,後來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不顧禮儀,起身細聲道了句:「淑嬪母。」

  婉昭確實沒想到傍晚出來走走消消食都能見到太子,不過既然太子都給她問好了,婉昭自然也要回禮,又推了推身邊的小六,讓她上前給自己的哥哥請安。小六抬頭看了看婉昭,「吧嗒吧嗒」走了幾步來到太子跟前,奶聲奶氣地道:「小六給太子哥哥請安。」

  太子爺胤礽卻有些手足無措了,他長這麼大個除了跟老大針鋒相對,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之外,從來沒有跟別的兄弟姐妹平靜地相處過,往常的時候他都是跟在自己汗阿瑪身邊,作為儲君高高在上地接受自己的兄長以及幼弟的請安問好。今天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接觸自己的妹妹,看上去好小只,臉蛋圓圓的好想捏一下呀!

  「咳咳,起來吧。」太子右手握成拳擱在嘴邊咳嗽了一下,僵著臉笑著道。

  「哦。」小六看了看自己這個好像沒見過幾次的哥哥,聽到他剛才似乎咳嗽了幾聲,便從自己的小荷包裡掏出一顆奶糖遞過去,「這是,嗯,王嬤嬤做的,太子哥哥剛剛咳嗽了,吃顆糖潤潤喉吧。」

  婉昭低頭輕輕笑了,走上前道:「小六又纏著王嬤嬤要糖果了是吧。」

  小六連忙把糖塞到太子手裡,然後緊緊摀住自己的小荷包,嘟著嘴看著婉昭。

  婉昭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這回暫且放過你。」又跟太子道:「現在天色不早了,太子怎麼還在這裡?可用膳了?」

  「沒有……」太子想起自己在這裡的原因,又低著頭生起悶氣來。

  「那可不行,要是餓壞了的話,太皇太后、皇太后跟皇上都會擔心的。」婉昭見太子鼓起腮幫子,大概也知道太子是在生氣了,「為了不值得的事情生氣,氣壞了身子便是自己得不償失了,有些事情太子爺何必放在心上,只要您一日是太子,旁人就算榮寵如何也不能超越您去了,不是嗎?」

  太皇太后下旨讓德嬪把四阿哥抱回去,又讓四妃出面接手料理宮務,明顯就是要削皇貴妃的權,不過這位太子確實還太小,這些事情一時半刻想不到也是正常的,畢竟也才不到八歲的孩子,自己一直依賴的父親突然就間將一大部分精力放在幼弟身上,他吃醋也是人之常情。

  小太子默默低頭不語,婉昭也不好多勸什麼,再者她一個宮妃的身份,也不好跟太子再多牽連,只好道:「太子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皇上著急了就要派人來找您了。皇上日理萬機的,您也不想讓皇上再多操心,對吧?我也該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小六,跟太子哥哥說再見吧。」

  小六乖乖地照辦了,正想牽著婉昭的手往回走,卻被太子一把按住了肩膀。

  婉昭見太子微微紅了臉,從腰上解下一枚四爪龍紋玉珮下來塞到小六手裡,踟躕了一下道:「這是給你,你拿去玩吧。」

  小六笑嘻嘻地接過來,「嗯」了一聲大力地點點頭:「太子哥哥最好了!」說罷也解下自己腰間那個裝著糖果的荷包遞給太子,「這裡面好多好吃的,都太子哥哥嘗嘗吧,以後喜歡的話,小六再給哥哥送去!」

  「好。」太子伸出手猶豫了一下,也輕輕地摸了摸小六的腦袋,然後看著婉昭帶著兩個孩子還有宮女離開以後。


第三十章 圍觀選秀(一)

  婉昭往自己耳朵上戴上一對明珠琉璃翠耳墜,對著梳妝盒仔細看了看,很是滿意今天的妝容。今兒太皇太后的身子總算好了些,終於也能跟她們這些妃嬪聊上幾句了。婉昭估計太皇太后也是在紫禁城裡給悶壞的,天天不是坐著就是睡著,也不走動走動,身子不憋壞才怪呢。挑了個金累絲翠玉蟬押發別上,婉昭帶著小六上了轎子,搖搖晃晃地出發了。

  太皇太后穿著一身鴉青色繡月白色梅花的旗裝,外邊罩著一件蜜合色的褂子,手中拿著一串佛珠,慈愛地看著幾個曾孫。太子、大阿哥跟三阿哥早早來請過安就上課去了,在場的就只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跟七阿哥胤祐以及皇三女、皇五女跟小六——六阿哥胤祚身子嬌弱,太皇太后憐愛不叫他出來,其實事實如何,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了,特別是看到了皇貴妃強撐著的笑臉的時候……

  「看著皇家開枝散葉,哀家就放心了。」太皇太后笑著道,讓三個阿哥跟三個皇女走到她身邊,挨個摸了摸臉蛋,「算起來,明年就是皇上登基的第二十一年了,是吧,皇貴妃?」

  「是。」皇貴妃應道。

  「如今三藩戰事了結,八旗子弟明年就該回到京城了。」太皇太后撥弄著佛珠道,「哀家與皇上的意思,是打算明年四月進行大挑,宮裡也是該有些新人了,畢竟這也是為皇家繁衍生息的需要。皇貴妃,此事就由你跟鈕祜祿貴妃一起操辦吧。」

  此話一出,除了婉昭以外所有妃嬪臉色都變了變。本來宮裡爭寵的女人就多,再挑一些新人進來的話,她們哪裡還有競爭的餘地!尤其是那些進宮多年又沒有子嗣的女人,跟淑嬪、成嬪和德嬪比她們尚且比不過呢,跟新人就更加沒法比了,難不成往後只能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無寵無子的生活?

  婉昭心裡倒沒什麼想法,反正她有一子一女又坐穩嬪位,只要不行差踏錯,以後的生活肯定是無憂的了。榮妃、惠妃跟宜妃臉色也是很快就恢復過來,反正她們三人皆有子,日子倒不怕難過。倒是平妃,低著頭忍了忍淚水,才強行微笑著繼續聽太皇太后說話。

  「宮裡又該熱鬧了。」宜嬪把胤祺跟小六都叫到跟前,每人給了一小碟點心才打發他們去玩,自己則看著婉昭拿竹蜻蜓逗著八阿哥,「我看你倒是挺輕鬆的,難道你就不擔心皇上不寵愛你了嗎?」

  「姐姐還不照樣不擔心嗎?」婉昭抬眸道,「咱們姐妹倆坐穩一宮之主的位置又有兒子傍身,怕什麼?再者皇上就算非常喜歡嬌滴滴的新人,應該也絕對不會冷情到把眾位姐妹都拋諸腦後的,我有心思煩這個,還不如多想想八阿哥呢!」

  「你知道這樣想就好,咱們就等著看戲吧。」宜妃扇著扇子笑道,「聽聞宮外那些秀女是一撥一撥地攢著,就等著看誰能夠有幸被皇上相中了。」

  「說起來,弟弟的婚事姐姐要不要掌掌眼呀?」明年這個時候,她們的三弟哈豐阿就該十七了,也是時候栓婚了,「要不等回宮以後咱們跟額娘商討一下?」

  「那是自然的,明年還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盯著選秀呢。」宜妃道,「今年放了一批超齡的秀女,估計明年還有一批呢。不過哈豐阿要看的,應該是殿選刷下來的秀女了,等額娘相看了幾處人家,再看看她們選秀時表現的好壞,咱們再有動作吧。」

  「姐姐說得有理。」婉昭心裡有些激動了,她是沒有經過選秀就直接入宮的女子,自然很想看看傳說中的選秀究竟是什麼樣子了。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經常看到什麼針鋒相對什麼宮鬥的,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看個夠。

  「在想什麼呢你?」宜妃見她有些走神了,便拿著扇子在她眼前揮了揮,「你還抱著八阿哥呢,小心別摔著了。」

  「我知道了。」婉昭吐了吐舌頭,想起自己姐姐可是經歷過選秀的人,便道,「姐姐,選秀的時候會不會有人故意刁難你的?或者給你穿小鞋?」

  「你的小腦袋究竟想的什麼呀,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要真有,那就說明那個秀女家教不嚴謹,是肯定過不了初選的。」宜妃笑著睨了婉昭一眼,「原來你剛剛想的就是這個呀,那我只能說你想太多了。」

  婉昭無趣地嘟了嘟嘴,抱著小兒子捏捏蹭蹭求安慰去了。

  等回到了紫禁城裡,婉昭跟宜妃就跟覺羅氏大致定下了未來弟媳/兒媳的要求:不能是家中的庶女、出身不能太低、品性性格一定要溫順和婉,最最重要的是,不能是納蘭明珠或者索額圖任何一派的人。婉昭她們在後宮也許不知道,但是她們的阿瑪三官保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兩位皇上十分倚仗的大臣,現在要開始別苗頭咯,不管是為了什麼,這樣的黨派之爭他們家還是別參合進去的好。

  婉昭對此表示深切地認同,不過她最近也忙得很,之前說好要獻給太皇太后還有皇太后的手繡佛經因為她有身孕而被迫停工,現在孩子也生了她身體也沒事了,自然就要繼續動工了。另外她的寶貝兒子快要滿週歲了,她還得訓練他抓周應該抓些什麼呢,所以現在婉昭白天就加緊進度繡佛經,晚上則是拿著筆墨紙硯逗著兒子來取,爭取讓他牢牢記住這些好玩的東西,到時候就不會抓錯。

  不過到了抓周那天,還是出了點小問題,因為小六那孩子把上次太子送她的玉珮也丟到臺上去了,手裡還抓著毛筆的胖娃娃歪頭看了看,順手就把玉珮給抓到手裡。婉昭當時臉色就變了變,後來偷偷看了太皇太后跟康熙的臉色,見他們似乎並沒有不悅的意思,才鬆了一口氣。

  「你這孩子呀,差點被你嚇壞了喲。」晚上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婉昭小聲地說道,「那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下次不許再抓了。」

  「小主先喝杯茶吧。」木槿笑道,「今兒都累了一天了,小主趕緊沐浴更衣歇著吧。小阿哥也累了,讓人抱下去餵了奶也好睡覺了。」

  婉昭這才讓人把兒子抱下去哄了睡覺,自己泡了個熱水澡換好寢衣也跟著進入了夢鄉。

  二十一年四月初三,宮門大開,一輛輛馬車載著京裡京外的適齡秀女進宮參加初選。當然這次初選並不是重頭戲,只是檢閱秀女身體有無殘疾有無疤痕,順帶對各個秀女的家世進行第一番輪選。

  婉昭倒是聽說此次篩選出蒙古旗三十人、滿軍旗五十八人、漢軍旗十五人進入復選,於三天後進宮學習規矩。進入復選的秀女們都住在儲秀宮跟鍾粹宮偏殿,她偶爾經過絳雪軒的時候還可以見到一溜兒不同顏色的衣裳,小姑娘們長得是各具特色,真是應了那句「總有一款合適你的口味」。

  「看著那些水嫩嫩的小姑娘,忽然感覺自己老了。」兆佳氏喝著茶笑道,「聽說納喇貴人跟那貴人相繼傳召了自己的妹妹,似乎是很想讓自己妹妹留在宮裡呢。」

  「她們這樣想而已,到最後還不是要看皇上的意思。」成嬪捧著茶盅道,「我倒是聽說那個參領海寬之女章佳氏品性不錯,她的牌子大概是要被留下了,另外還有幾個漢軍旗的女子,看著溫柔動人的,許也是有機會的。」

  「現在還不能這麼快就蓋棺定論,指不定以後是要有變數的。」婉昭說道,「不過納喇貴人的妹妹我倒是瞧過,確實長得很漂亮,只是那性子跟她姐姐真是一模一樣,背地裡大概也得罪了不少人了。」

  「哦,你是如何得見的?」她們這些妃嬪也不是可以經常跑去看看那些復選的秀女的,所以成嬪跟兆佳氏都十分好奇婉昭是如何見到了納喇氏。

  婉昭白了她們倆一眼,喝了一口茶才娓娓道來。

  那日眾妃從承乾宮給皇貴妃請安歸來,她因為念著禦花園裡新移栽的白玉蘭,想趁著最後的花期摘一些回去,便帶著木槿還有蓮心往禦花園走去。剛剛穿過長康左門,便聽見絳雪軒裡傳來吵鬧的聲音,她走近一瞧,卻是一紅一藍兩個身影在那裡發生爭執,其中那個穿著紅色旗裝女孩子的輪廓,跟納喇貴人也有七分相像。

  「你不過是仗著自己姐姐是宮裡的貴人罷了,不然你哪裡來的這副得意勁兒!」穿著水藍色旗裝的女孩諷刺道,「明明是你把水潑到我身上,還在這裡惡人先告狀,也不怕給你姐姐招去不好的名聲啊,納喇佳馨。」

  「哼,是你自己沒眼睛撞過來的,居然還在這裡冤枉我。」這個納喇氏倒是把她姐姐的高傲學得十足十,「你那身衣裳也不是什麼好料子,要真是覺得我做不好,那我賠你一件就是了。反正我衣櫥裡多的是好衣裳,賞你一件又如何!再不濟,你去我姐姐那兒,要我姐姐給你賠一件也可以呀,不過宮裡的好料子多的是,就怕你得到了卻不敢穿!」

  後面的婉昭就沒有聽下去了,不過這納喇家的姑娘算是給她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了。

  「這女孩……」兆佳氏搖搖頭,「絳雪軒裡多的是皇貴妃的眼線,她的作為跟談吐只怕早就傳到了皇貴妃耳邊了。」

  「是呀,再說了,還有貴妃主子的人在呢。」成嬪跟著道。

  「所以說呀,這宮裡就得循規蹈矩半句話也說錯不得。那個納喇氏就算長得再美,這樣的脾性,只怕沒過幾天就要被送出去了。」婉昭感歎道,「以後教養女兒,切莫把她驕縱得這樣厲害,這就是明晃晃的不好的例子了。」

  「說得正是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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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圍觀選秀(二)

  「那個納喇家的姑娘,今天可是跟漢軍旗的女孩子吵嘴了?」鈕祜祿貴妃拿著剪子對著青花梅瓶裡的桃花枝修修剪剪,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正是呢,聽說還口出狂言,仗著納喇貴人的身份,很是不把人家漢軍旗的姑娘看在眼裡。」她的貼身宮女冬雪回道,「那漢軍旗的女子可是揚州駐軍統領之女馬氏,家世並不一般呀。」

  「有納喇貴人這個姐姐在,她這個妹妹能好到哪裡去?」把剪子遞給冬雪,鈕祜祿貴妃看了看自己修剪好的桃花,「過兩天告訴色赫圖嬤嬤,製造點事故讓這個納喇氏出宮就是了,本宮背負著太皇太后跟皇上的旨意,絕對不能讓這麼沒有規矩的女子還留在宮中。」

  「主子說的是,皇貴妃那邊大約也知道此事了,聽說那時候淑嬪也路過目睹了這件事。」冬雪道,「淑嬪跟納喇貴人向來不對付,這回可讓淑嬪抓到納喇貴人的痛處了。」

  「你覺得淑嬪會跟納喇貴人一般計較嗎?」鈕祜祿貴妃輕哼一聲笑道,「當初她們兩人還是貴人的時候,皇上就偏重性子活潑卻不張揚的郭絡羅氏多一些了;那個納喇氏仗著自己為皇上生下兩個阿哥出言不遜,不僅讓皇上不高興,太皇太后更是不喜這樣的女子。如今一個已是一宮之主一個卻還是貴人,足以表明太皇太后跟皇上的態度了。」

  「主子說得是。」秋染端來溫水讓鈕祜祿貴妃洗手,「皇貴妃派了珍珠過來,如今她在外邊候著了,主子可要現在就宣她進來?」

  「讓她進來吧。」鈕祜祿貴妃整理了一下鬢角,「到底是皇貴妃的人,難不成我還能不見嗎?」

  珍珠是為了選秀的事情而來的,大約皇貴妃心裡也不願意納喇氏留下來,讓珍珠傳了口信給鈕祜祿貴妃,約她明兒到承乾宮一趟說說事兒。

  「知道了,你回去吧。」鈕祜祿貴妃把玩著自己手上的護甲,懶洋洋地道。

  「奴婢告退。」

  「如今皇貴妃倒是會派人來致使我了,想當初呀……」想當初她還不過是在自己姐姐手下討生活的貴妃,如今一朝翻身管理六宮,自己倒成了在她手下討生活的了。鈕祜祿貴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倘若那個孩子還在,她的日子就不至於這麼空虛了……

  納喇氏的下場就在皇貴妃跟鈕祜祿貴妃的「默契」下被決定了。婉昭得到她被送出宮去的消息後也是十分鎮靜,彷彿那是早就預料到的,不過皇貴妃的手段也算好,只說她臉上長了紅疹,為了保險起見送出宮去治療方為上計,還派了太醫去納喇家專門給她治病。納喇氏今年都十五了,這回出宮去以後肯定是要定下人家了。

  「皇貴妃這一手玩得漂亮,不過跟她吵嘴的那個女孩子只怕也是撂牌子的下場了吧。」後宮裡藏不住什麼秘密的,宜妃聽聞此事以後輕笑道,「明面上是整治了納喇氏的錯處,不過暗地裡跟此事有牽連的女孩子只怕都不會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那是自然,畢竟這裡是後宮,多少眼睛看著多少耳朵聽著,就算馬氏占理又如何,在絳雪軒這樣的地方不顧禮儀地大吵大鬧,本身就不是一件合規矩的事情了。」婉昭讓人調了一碗木樨蜜露,美美地抿了兩口,「而且我猜呀,今年的選秀大概都是要給皇室宗親服務的,畢竟外邊那麼多跟著出征三藩歸來的男兒,總得要賜婚才是。」

  「你不記得太皇太后說了嗎,這回宮裡還是得進些新人的。」宜妃笑道,「這些天皇上都宿在乾清宮,那些個貴人常在就都心急得不得了,生怕皇上忘了她們似的,要不是皇上下過旨不許妃嬪無詔進出乾清宮,只怕乾清宮的門檻都要給踏扁了。」

  婉昭「噗嗤」一笑:「姐姐慣會取笑她們了,不過我倒是聽說納喇貴人似乎又病了,正巧病倒的日子還是在納喇氏被送出宮後的第二天,姐姐你說這是機緣湊巧呢,還是納喇貴人沒臉見人呢?」

  「你這個小促狹鬼呀,這張嘴就是饒不了人。」宜妃看了看天色,「今兒在我這兒用膳吧,左右皇上今晚翻了貴妃的牌子,也不必咱們忙活了。」

  「好啊,姐姐叫廚房做道糟銀魚吧,我最近特別饞這個。」婉昭毫不客氣地點菜,「還有銀芽雞絲,我現在就叫人把小六帶來,一起來姐姐這兒蹭飯!」

  「去吧。」宜妃寵溺地笑了笑,示意她叫人把小六帶來,「把八阿哥也抱過來吧,不然他醒了就要哭著找額娘了。」

  「好。」

  秀女們在宮裡呆了將近一個月,婉昭期間也跟覺羅氏還有宜妃分析過,覺得禦史穆和倫之女喜塔臘氏倒是符合她們的要求,於是宜妃跟婉昭兩人便時常叫人打聽她的消息。最後的殿選也就來臨的時候,婉昭知道自己是沒法去親眼見見了,不過也不能阻止他派兩個得力的小太監去打聽打聽。

  從前在她身邊伺候的太監們因為移宮的關係已經重新換了一批,婉昭是讓覺羅氏從宮外查過他們的背景,覺得可靠了才敢讓貼身伺候,如今永壽宮正殿的首領太監是陶福壽,另外還有四名小太監張貴、林長興、宋齊跟桂喜,今天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就是最鬼靈精的張貴跟桂喜。

  殿選的規矩是先滿蒙後漢軍旗,婉昭心裡記得的那個章佳氏毫無懸念地被留了牌子,而喜塔臘氏則最終被撂了牌子。婉昭心裡一放鬆,立刻讓人傳信給宜妃,完全沒有想到過宜妃那邊大概也接到准信了。

  「這下額娘該鬆一口氣了,接下來就是喜塔臘府的人打個照面對對生辰八字了。」婉昭把八阿哥放在榻上讓他扶著靠背學走路,「要是一切都合適的話,他們今年大約就能完婚了吧,這個喜塔臘氏長得清秀,性情據說也好,哈豐阿應該會喜歡的。」

  「就憑著是主子、宜主子跟太太挑的,三爺哪裡會不喜歡?」蓮心笑道,「主子心裡也算放下一塊心頭大石了吧。」

  雖然不是十分贊同十七歲的娃跟十五歲的小姑娘這麼早成親,不過風俗如此,婉昭只能入鄉隨俗了,不過現在這一切都是她們單方面想法而已,指不定人家喜塔臘家還看不起他們家呢?而且萬一這八字不合,那肯定也是不成事的。

  不過事實證明婉昭還真是聯想過度了,穆和倫很快就同意了這一門婚事,哈豐阿跟喜塔臘氏的八字也並無問題,兩家人很快便下了小定,只等著入秋以後的九月二十一完婚。

  被留了牌子的眾多秀女中,只有滿軍旗的章佳氏跟萬琉哈氏以及漢軍旗的王氏是納入宮中的,其餘人等一律被賜婚。到了七月十八日,三位新上任的妃嬪便進宮去往各自宮殿,其中婉昭的永壽宮便接收了萬琉哈氏。

  萬琉哈氏是個長得極符合康熙要求的女孩子,鵝蛋臉、柳眉杏眼,身材並不纖細,看上去就是有些圓潤的有福氣的長相。畢竟是新入宮,萬琉哈氏見到婉昭時還是有些緊張,說話的聲音也是微微顫抖的。

  「別緊張,本宮不會吃了你的。」婉昭讓蓮心給萬琉哈氏搬來張凳子讓她坐下,「你是新進宮的,又分到了本宮這兒,本宮自然要多照顧你一些。皇上的旨意是讓你拿著嬪位的份例的,雖然現在尚未正是冊封,但往後總有正名的機會的。」

  「謝淑嬪娘娘指點,妹妹知道了。」萬琉哈氏有些猶豫地,略帶小心謹慎地微微一笑,「妹妹從家裡來,以後有什麼做得不對的,請淑嬪娘娘多指正才是,這裡是妹妹準備的一些心意,都是市面上的小玩物,請姐姐笑納。」

  婉昭自然不會拒絕。說這個女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嘛又不盡然,只是略帶生澀的人情往來還是看出她還是有些羞澀,婉昭看了眼送來的東西,都是荷包跟首飾一類的,便叫木槿收進庫裡,自己卻道:「如今還沒定下給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請安的日子,不過本宮還是得吩咐你幾句。」看到萬琉哈氏微微挺直腰背的樣子,婉昭滿意地繼續說道,「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均為蒙古人,太皇太后熟知國語、蒙語跟漢語,交流時且看看太皇太后用哪種語言跟你對話,你自己應變就是了。至於皇太后,她更多的時候會使用蒙語,你在家有學過吧?」

  「有的。」萬琉哈氏輕輕鬆了一口氣,好在她額娘曾經強硬地要求她學習國語跟蒙語,現在交談的話不會有很大問題,如今想來,自己額娘當初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那就好。」婉昭點點頭,「其次,太皇太后不大喜歡愛嚼舌根的妃嬪,你在請安時要格外注意些。當然,舉止妖嬈做作的妃嬪也是入不了太皇太后的眼的。」

  「妹妹記住了。」萬琉哈氏認真地在心裡記著。

  婉昭又給她講了宮裡一些妃嬪的性情,讓她好生記住別得罪人,才打發了她回去。等著萬琉哈氏一走,她就立刻原形畢露,整個人歪在炕上嘟著嘴道:「哎呀,原來做個有威嚴的一宮之主是這麼累的,我的腰挺得硬邦邦的,現在都疼死了。」這樣靠譜的角色,她還真做不來。

  「主子辛苦了,奴婢已經燒好水,主子去沐浴吧。」新提拔上來的綠玉笑道,「等沐浴完用過膳,奴婢再幫主子按一下腰,保管主子不會覺得酸痛了。」

  婉昭眼睛「唰啦」一亮,連忙讓人把浴盆端進來,舒服地泡了個澡。


第三十二章 新人與有喜

  比起萬琉哈氏,章佳氏似乎要平靜淡定許多。這是婉昭初次見到章佳氏時的感想,當然這也不排除是章佳氏渡過了三天的緩衝期,慢慢已經習慣了宮裡的生活。不過她看著一副十分鎮靜的樣子,絲毫不像只有十六歲的姑娘。

  婉昭看了看身邊的萬琉哈氏,穿著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旗裝,一條月白色的褲子,長髮用鑲嵌寶石扁方挽成兩把頭,別著兩支碧玉七寶玲瓏簪跟幾朵淺橘紅絹花,很是青春靚麗;反觀章佳氏卻一身繡淡紫色蝴蝶月牙色旗裝,粉色的褲子,架子頭上是羊脂白玉蘭花步搖,髮髻中央簪著半月型鑲珊瑚玳瑁蜜蠟梳蓖,另外還有一簇赤金鑲青金石珠花,看上去倒是成熟沉穩不少;王常在倒是更出彩些,瓜子臉柳條腰,一身粉色的衣裳配上一套碧璽頭面,嬌滴滴的樣子。

  太皇太后的眼睛還是很好使的,她細細端詳了三個新人,而後才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們既然進了宮,就該遵守宮裡的規矩,往後要好生侍奉皇上,彼此間和睦相處。」

  「奴婢謹遵太皇太后教誨。」三人齊齊應了一句。

  「皇貴妃、德妃還有淑嬪,她們三人分居你們的宮殿,你們都得好生教導著她們,知道嗎?」太皇太后又轉過來道。

  「是。」婉昭起身微笑著應道。章佳氏居永和宮,萬琉哈氏在她那兒,王常在便是分到了承乾宮了。婉昭就不相信這其中沒有貓膩,這樣弱骨豐肌又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分去了承乾宮,不分掉皇貴妃的一些恩寵那就是不可能的了,這樣的安排如果沒有太皇太后的影子在裡頭,婉昭是肯定不相信的。

  太皇太后運籌帷幄,果然是最頂尖的女人呀!婉昭捧著茶杯掩飾住勾起的嘴角,抿了一口茶聽著太皇太后用國語在跟章佳氏還有萬琉哈氏說話,王氏卻只能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兩眼一抹黑——她原本就是漢軍鑲紅旗出身,國語還處於學習階段,所以壓根聽不懂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在說什麼,只能安靜地坐在一邊不插話。

  從太皇太后處出來,已經順利交好上的萬琉哈氏便請了章佳氏到自己的東配殿去坐坐,章佳氏也欣然答應了。婉昭上轎輦前看了她們一眼,微笑著不說話。

  正式在太皇太后那兒亮相以後,三位新人的綠頭牌便也在敬事房那兒掛著了,不過出乎婉昭預料的康熙會先翻滿軍旗女子綠頭牌的想法,第一次侍寢的人居然是王常在。第二天在承乾宮見到她的時候,那一副「我好累,腰好酸」的樣子讓皇貴妃都皺起了眉頭。

  太做作了!婉昭抽了抽嘴角,跟坐在一邊的成嬪交換了一個好笑的眼神。這宮裡的女人大多都是見過許多風浪的,你一個新進宮的在她們面前這樣做派,簡直就是在給自己招惹一大堆敵人。

  納喇貴人首先看不過去了,哼笑了一道:「我怎麼看著王常在好像很是不適的樣子,是不是身體有什麼毛病?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得好生休養才是了。皇貴妃娘娘,您說是不是得讓敬事房先把綠頭牌掛起來幾個月,讓王常在好好養養呢?」

  要真是把綠頭牌掛起來幾個月,估計王氏就可以直接從粉嫩嫩的新人直接變成後宮裡不起眼的隱形人了。皇貴妃當然不會這樣做,畢竟王氏還住在她宮裡呢,只是這王氏的做派確實讓她不喜,看著她被納喇貴人擠兌,皇貴妃心裡也是在偷笑。

  「納喇妹妹說笑了,」皇貴妃笑道,「我看王常在只是身子略微有些不爽而已,不必這樣麻煩,讓她好生休息幾天就是了。」這一句話,就把王氏接下來這幾天侍寢的可能完全給斷絕了。

  「看皇貴妃的手段,怪不得人家是統領六宮事宜的人。」婉昭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藉口找得多好,明面上就是關心往常在的身子呢。她側過頭來跟成嬪說道:「這個王氏今天演得太過了。」

  「正是呢,哪有妃嬪這樣。」成嬪點頭道,「炫耀有皇上恩寵也不該太過得意。」

  「吃到苦頭了,希望她好生改改吧。」婉昭看著王氏明顯蒼白的小臉,慢慢收回視線道。

  王氏之後,章佳氏跟萬琉哈氏相繼被翻了牌子。章佳氏又因為長相甜美性子溫和而頗受寵愛,讓宮裡的女人一陣羨慕。不過很快的,她們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所吸引了,無他,宜妃懷孕了。

  算起來,郭絡羅家兩姐妹也算是後宮裡頗有子女緣的。妹妹淑嬪就不說了,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宜妃雖然比較晚才開始為皇帝開枝散葉,但是五阿哥身子健康,如今肚子裡又有一個,也是難得的福氣了。

  「姐姐這回又有了,真好,咱們五阿哥也該有個弟弟了。」婉昭抱著胤祺笑道,「五阿哥喜歡弟弟嗎?」

  「我要小妹妹!」弟弟會跟他搶玩具,他才不要呢!姨母家的八弟就是這樣,搶了六姐姐的布老虎,之前又拿了他的小弓箭,太討厭了!

  「我看咱們五阿哥是被八阿哥給嚇到了,上次八阿哥拿了他的小弓箭不撒手,他都要急哭了呢。」婉昭笑著跟宜妃道,「沒關係,要是額娘給你生個小弟弟,你就要做好哥哥的榜樣,拿出哥哥的氣勢告訴他,不許他再拿你的東西就是了。」

  「嗯!」五阿哥還十分聽話地點點頭。

  婉昭都要笑得不行了,一邊的宜妃看不過去,揮揮手讓五阿哥走到她身邊,把它摟在懷裡道:「別聽你姨母瞎說,她自己就是個小調皮鬼,所以你的八弟才會這樣不聽話。」

  「姐姐!」看到五阿哥歪頭看向她,一副「姨母你真壞」的樣子,婉昭連忙道,「你怎麼可以在我外甥面前這樣說我壞話呢,萬一五阿哥以後都不喜歡我了那該怎麼辦?你看看,五阿哥現在都一臉控訴地看著我了,我以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毀了。」

  五阿哥尚年幼,還不大明白婉昭在說什麼,看到自己姨母可憐兮兮的樣子,五阿哥很「成熟」地走過去拍了怕婉昭的手,嘴裡道:「姨母,嗯,別難過…我請你吃糖。」

  「噗嗤」,宜妃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吧,我今天也算是綵衣娛親了。」婉昭故作憂鬱地歎了一口氣,「姐姐有孕的時候多笑笑,心情放輕鬆了,對養胎也是有好處的,林太醫說姐姐之前有些勞累,身子還要好好調養才是。」

  「哪裡是勞累了,不過是第一次管理後宮,很多事兒都不懂,稍微費神了點而已。」宜妃捧著紅棗桂圓茶抿了一口,雖然不是十分喜歡這股味道,但還是給嚥下去了。回宮以後太皇太后並沒有收回自己的話讓皇貴妃繼續把持協理六宮的權利,所以宜妃依舊幫著處理宮務,到被發現有孕了才停了下來。

  「那還不叫累著了。」婉昭很不贊同地說道,「反正姐姐這段時間就乖乖喝藥吧,我跟五阿哥都會好好監督你的,是吧,胤祺?」

  「是!」五阿哥用力地點頭道。

  就在宜妃傳出有身孕後沒多久,另一個好消息又傳來:貴妃也被診出有孕了。這個消息比宜妃有孕時更讓人震驚,鈕祜祿貴妃向來不算得寵,皇上不過多去她那兒幾回她就懷上了,真是走運!

  鈕祜祿貴妃十分高興,甚至可以說已經喜極而泣了,當年她小產之後太醫就跟她講過,除非好好調養幾年,否則她是很難再懷孕的。好在她有聽太醫的話,這些年一直在喝藥,配合著膳食調理,終於讓她得償所願了,不管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她都有個盼頭了。

  「主子這回總算如願了。」秋染也是眼含熱淚,自己主子自從四年多前小產以後就一直盼著念著,今兒總算有了個好結果了,「魏太醫說,主子的安胎藥是要一碗不落地全部喝完的,這樣才能更好地養胎。另外,奴婢已經讓人給主子燉了燕窩,等一下主子要好好補一補才行。」

  「知道了。」鈕祜祿貴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家裡人都知道消息了嗎?」

  「三爺今兒在宮裡當值呢,現在肯定是知道的了。」冬雪端來溫水又遞上一張溫熱的帕子,「主子現在有孕不能喝茶,先喝杯溫水潤潤喉吧,眼睛也得熱敷一下,不然明天就要紅腫起來了。」冬雪口中說的「三爺」,便是與孝昭皇后和鈕祜祿貴妃同母所出的弟弟法喀,如今授領侍衛內大臣一職,已經承襲了遏必隆的爵位。

  「奴婢想著,這兩天太太就要遞牌子進宮看您了。」秋染道。法喀之妻赫捨裡氏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如今府裡都是她在管家,估計這回進宮便是她來了。

  「能讓我見見家人也就很好。」往常命婦進宮都是她的繼母巴雅拉氏帶著赫捨裡氏來的,她跟繼母向來沒什麼話說,也不好拉著赫捨裡氏留下來而把巴雅拉氏打發回去,所以其實也是挺寂寞的。

  「主子放寬心,得仔細點肚子裡的龍胎呢。」秋染見鈕祜祿氏眼角又開始發紅了便連忙勸道,「主子別想那麼多,您要放寬心才是。」

  鈕祜祿氏擦了擦眼角,笑著點點頭,她不能再重蹈覆轍了,為了肚子裡孩子的健康與平安,她得每天保持身心愉悅才行,小產的滋味,試過一次就夠了!
  

第三十三章 聯姻?

  得知宜妃跟鈕祜祿貴妃相繼有孕,康熙也十分高興,畢竟這也是皇家開枝散葉的好現象,於是便派了吳書來帶著一大通的賞賜分別去了景仁宮跟翊坤宮,不過今天出來的消息卻又讓他心情變得低落:因為六阿哥又病了。

  老實說,康熙已經做好了六阿哥早夭的打算,這孩子自打出生以來就沒有哪一年是平平安安地度過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而自己每每去到承乾宮看那孩子時,總是看到那孩子蒼白的小臉,看著就覺得揪心,所以今天晚上傳來的消息沒有讓他十分震驚,但心裡總歸是不好受的。

  「皇上,您今兒翻的是王常在的牌子,王常在已經讓人來問了……」新提拔上來的太監李德全見康熙拿著奏摺發呆,又見天色已經已晚,便一邊奉上熱茶一邊道,「皇上看著,是讓奴才直接派人打發了還是如何?」

  康熙微微皺起了眉,六阿哥身子不豫,他本就沒心情跟小美人卿卿我我;更何況那個小美人還是住在承乾宮裡的,便道:「告訴她,朕還有政事要忙,讓她自己早點歇著吧。還有,讓皇貴妃好生照顧六阿哥,這孩子三災八難的,她這個做額娘的還是要多盡心才是。」

  「是。」李德全應道。

  另一邊廂,康熙沒來,讓王氏十分沮喪。在這宮裡生活了兩個月她已經十分清楚了,宮中的妃嬪很難對付,而且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她一個漢軍旗下五旗的新人,論家世比不過滿軍旗的,論美貌又比不上那些包衣出身的,論資歷更是誰都比不上,只能牢牢把住皇上的聖心,才能在這後宮中殺出一條路來了。如今正值貴妃、宜妃有孕,皇貴妃為了照顧生病的六阿哥無心爭寵,王氏才覺得自己的機會到了,可惜康熙卻沒有這個意思。

  「小主,您早點休息吧,明兒還得去給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請安呢。」她身邊的芳怡勸道,「奴婢讓人燉了燕窩,現在呈上來可好?」

  這些個燕窩都是王氏從家裡帶來的,答應的份例裡可沒有這樣好的東西,如今每天晚上她都得喝一碗養顏,這才能保得青春美貌。王氏輕輕歎了一聲,點了點頭。

  「這些天皇上似乎總愛往承乾宮去。」鈕祜祿貴妃摸了摸尚未顯懷的肚子道。

  「大約是因為六阿哥又病了吧。」秋染一邊給鈕祜祿氏按摩小腿一邊說道,「聽說是入秋後天兒涼得快,六阿哥很不適應所以感染了風寒,皇貴妃著急得不行,皇上大約是去看望六阿哥順道安慰皇貴妃了。」

  「本宮看著,倒像是藉著六阿哥固寵去了。」鈕祜祿氏不屑地笑道,「知道自己兒子生病了就該好好照顧他,現在這樣藉著六阿哥的病情勾住皇上去承乾宮算什麼呢?怪不得太皇太后不待見她。」

  「就因為太皇太后不待見皇貴妃,皇貴妃才要好生攀住皇上呢。」冬雪知道自家主子跟皇貴妃不對付,便說道,「從前太皇太后讓主子跟四位妃位的娘娘幫著管理宮務不正是這個意思嗎?不過如今主子跟宜妃娘娘有孕,權力被收了回去,皇貴妃才這樣囂張罷了。」

  「皇貴妃那人,手段確實是有的,可惜有時候太過計較眼前的東西,自個兒的罪人都不知道。前頭五阿哥生病,她卻把太醫院的擅長婦嬰的太醫都叫走,已經叫宜妃不高興了;昨兒聽說皇上翻了淑嬪的牌子,結果還沒去永壽宮就又讓她派人請走了,她是真以為郭絡羅家的女人不夠她得寵,還是以為人家是好脾氣不跟她計較呢?」

  「皇貴妃哪裡會想到那麼多。」秋染道,「宜妃娘娘跟淑嬪娘娘可都不是好惹的。宜妃娘娘深得太皇太后歡心,淑嬪娘娘又是皇太后跟前的紅人,皇貴妃這回是真的做錯了呢。」

  「是啊。」鈕祜祿氏美目一轉,「宜妃家裡似乎還有一個妹妹?」

  「是的,聽說是個庶出的,不過一直養在嫡母跟前。」冬雪回道。

  「嗯,看著郭絡羅家家教也不錯,就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怎樣了。」鈕祜祿氏撥弄了一下鬢邊的赤金垂珠耳墜,「叫人傳話出去,讓人打聽一下這位郭絡羅家小姑娘的事兒。」

  秋染跟冬雪對視了一眼,齊齊點頭稱「是」。

  說實在的,那日皇貴妃派人截住了康熙的事情,婉昭並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宜妃很是義憤填膺,覺得皇貴妃明顯是在跟她們姐妹倆作對,要不是她養著胎不能隨意走動,估計就要跑去皇貴妃面前冷嘲熱諷一番了。

  恰逢這一天外命婦進宮請安,婉昭連忙讓人把覺羅氏接到翊坤宮,不過從覺羅氏處,婉昭倒是聽到一個頗讓人驚訝的消息:貴妃娘家鈕祜祿家有意與他們家結親,為遏必隆第六子音德娉娶他們家的幼女婉晴。婉晴是姨娘所生,但自小就養在覺羅氏身邊,吃喝用度讀書教養均跟嫡出的沒有任何差別。她今年才十三歲,因為今年秀女人選特別多而她卻較為年幼所以被記在牌子上,三年後再另作打算,婉昭就不明白怎麼鈕祜祿家這樣唐突地提出這個要求。

  「妹妹還是在冊秀女呢,這鈕祜祿家也忒急了點吧。」宜妃微微蹙起了眉,「咱們家跟鈕祜祿家又是向來沒交情的,做什麼突然間透露出這樣的消息來?」

  「奴婢也覺得奇怪,不過鈕祜祿家的意思,大概是想讓貴妃主子勸說皇上讓直接賜婚。」

  「額娘,這兒沒別人,就別自稱奴婢了,聽得女兒心裡特不舒服。」宜妃有孕以後倒是格外任性些,「咱們娘仨就當在自己家聊聊天就好了。」

  「好。」覺羅氏笑道,「我是想,婉晴的親事還是得三年後才來辦,而且你的阿瑪的意思,大約是不想婉晴嫁入這麼複雜的大家庭中去了。」

  也是,遏必隆有那麼多個兒子,妯娌之間沒有摩擦那肯定是假的,更何況還有阿靈阿這個人的存在。阿靈阿是遏必隆唯一的嫡子,但卻是繼室所出,遏必隆的爵位也沒有降落在他頭上,反倒是給了跟貴妃一母同胞的法喀。康熙雖然也給了他一等公的頭銜,但他跟法喀不對付的事情早是街知巷聞了。三官保也不希望自己女兒的丈夫在中間左右為難。

  「按理說是該如此,只是貴妃現在有孕,皇上多多少少還是得顧忌她的顏面的,萬一她真的求了皇上,指不定皇上會答允呢。」婉昭道,「不過我總覺得這不大妥當。」

  「如果鈕祜祿家跟郭絡羅家結親,那咱們大約就要跟貴妃同氣連枝了。」宜妃到底在宮中浸淫已久,冷笑著把手中的茶杯磕到桌上,「貴妃與皇貴妃向來面和心不和,大約是想藉著兩家婚事拉攏咱們吧。」

  這也行?!婉昭有些吃驚,後宮妃嬪之間的爭寵向來是精彩紛呈,怎麼會因為一段聯姻就彼此間這樣靠攏?要真這樣那貴妃跟皇貴妃也該走近一點才是啊,畢竟貴妃的弟弟還娶了皇貴妃的妹妹呢!

  「也許她還想著皇貴妃跟咱們也是有摩擦的,自然想得就簡單些。」宜妃一針見血,「只是此事還是得看皇上的意思,額娘還是暫且別答應下來的好。」

  「此事我自然明白。」覺羅氏道,「你們阿瑪已經從皇上那兒得了准信,估摸著開年後就要返回盛京了,到時候我勢必是要帶著婉晴一塊兒跟著走的。家裡有豐哈阿跟他媳婦看著,你們兩個弟弟阿楚琨和巴彥都會留下來。」阿楚琨是覺羅氏所出,巴彥則是姨娘所生,不過如今都是覺羅氏養著。

  「才回來三年就又要回去了?」婉昭有些不捨,「之前不是說會一直留在京城的麼?」

  「盛京那邊皇上到底不放心,所以才想繼續派你們阿瑪回去看著,這也是皇上信任咱們家呀。」覺羅氏與有榮焉,自己兩個女兒是頗受皇上寵愛的妃嬪,自己丈夫又是深得皇帝信任的臣子,大兒子、二兒子又補了宮裡的差事,她的生活可以說是完滿了。「只是我怕是不能陪著你到生產的時候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額娘不必擔心我。」宜妃笑道,「林太醫醫術高明,他帶出來的徒弟也是不錯的,咱們姐妹倆有什麼事會宣召他們的了,額娘儘管放心。」

  「正是呢,額娘也別把咱們看成小孩子了。」婉昭道,「木槿,去叫王嬤嬤把布耶楚克帶過來,見見郭羅媽媽。」

  「你倒是給小六取了個這樣的名字呀。」宜妃問道,「倒是挺符合的嘛。」

  布耶楚克,翻譯過來就是「可愛」的意思,婉昭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這個名字:「是啊,姐姐看她圓滾滾的模樣,不是挺可愛的嗎?」

  「都打趣到自己女兒身上來了。」宜妃笑著搖了搖頭,「額娘許久沒見小六了吧,她又長胖了些,妹妹也不知道有多擔心她以後瘦不回來呢!」

  「圓潤點才顯得有福氣。」覺羅氏剛說完,布耶楚克就像一枚小炮彈一樣衝進她懷裡。

  「郭羅媽媽!」小六蹦跳著撒嬌,「郭羅媽媽好久沒來看布耶楚克了,額娘這些天拘束著我不讓我吃糖呢!」

  三人聽罷,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覺羅氏摸了摸小六遠遠的臉蛋,看著兩個女兒日子過得很好,心裡也是放輕鬆了。現在她要煩惱的,大約就是婉晴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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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風波漸起

  婉晴的婚事經三人商議後是打算冷處理了,反正這一切都得看康熙的意思,要是康熙不賜婚,那一切都是白搭。只是婉昭總覺得鈕祜祿貴妃這一手玩得真的有些陰險,那麼複雜的人家,根本就不適合他們家的姑娘。

  「你也別想太多,我估摸著皇上是不會答允這門婚事的。」送走了覺羅氏後,宜妃很淡定地道,「鈕祜祿家已經榮耀太過了,赫捨裡家、佟家跟瓜爾佳家都跟鈕祜祿家結親,皇上是不會允許他們家再與滿洲著姓的世家聯婚了。」

  「但願如此吧。」康熙的心思那麼難猜,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腦抽了指婚?婉昭忍不住吐槽了一番,「那姐姐也早點休息吧,我瞧你神色不大好。」

  「最近早起總是愛吐,禦膳房做的菜色都很淡口,我也不太愛吃。」宜妃道,「不過也沒什麼大事,小廚房做了很多爽口酸甜的食物來,現在孕吐總算好了一些了。」

  「才兩個月就這麼鬧騰,估計是個阿哥呢。」婉昭笑道,「我就不打擾姐姐了,八阿哥還在永壽宮,我得回去看看。」

  「去吧。」

  婉昭剛走出翊坤宮,就撞見了康熙的龍輦。看樣子,康熙大約是臨時起意來翊坤宮看望宜妃的。婉昭連忙行禮:「奴婢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康熙看著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向婉昭的目光也是耐人尋味,「你怎麼在這兒?」

  「奴婢的額娘今日進宮來給太皇太后請安,奴婢跟姐姐跟額娘說了一會兒話。」康熙大爺今天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自己這是撞槍口了麼?婉昭微微抬眸看了看康熙的表情,又快速地低下了頭。

  在康熙看來,婉昭倒是有些楚楚可憐了。他突然間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去了慈寧宮請安,太皇太后勸他說了別過於寵愛皇貴妃而冷落其他妃嬪,再加上之前為了六阿哥他也好幾次從去往永壽宮的路拐道去了承乾宮,讓他覺得是不是婉昭在太皇太后面前告狀,所以才遷怒於婉昭。不過又想起來太皇太后這些天都沒有宣召妃嬪請安,婉昭為了陪伴宜妃這些天也只往翊坤宮去,他又估摸著自己也是多心了。

  「咳咳,」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天氣寒冷,你快點回去吧。」

  婉昭被康熙突如其來的關心嚇了一下,這麼彆扭的康熙還是第一次見。婉昭有點想發笑,為了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她連忙裝作嬌羞地低下頭,道:「謝皇上關心。」

  目送了康熙的轎輦去了翊坤宮,婉昭才鬆了一口氣往永壽宮走去。

  「主子,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呢,你看是不是要準備些什麼?」木槿看婉昭悠閒地繡著佛經,忍不住在婉昭身邊說道。

  「有什麼好準備的,按著之前的就是了。」婉昭也不知道康熙最近是不是因為皇貴妃要照顧六阿哥沒空理他、貴妃跟宜妃又有孕、其他主位的妃嬪又讓他失去了新鮮感,這幾天除了三個新人以外,侍寢最多的人就是她了。不是說有康熙的寵幸不好,但是看著那些貴人、常在要吃人的眼光,婉昭可是如芒在背。

  「別的娘娘、小主都是盼著皇上召幸的,偏生咱們主子卻不願意。」蓮心笑道。

  婉昭睨了她一眼,拿起剪子剪斷絲線,嘴裡說道:「有這回子閒工夫說這些,還不如幫我看看廚房裡那盅烏雞湯好了沒,皇上今晚估計也是要來用膳的,你記得讓禦膳房的人準備好菜餚。」

  「奴婢知道了。」蓮心道,「方纔照顧小阿哥的關嬤嬤來說,小阿哥已經醒了,待會就要過來了。」

  「知道了。」婉昭讓人收起剪子、針線這類尖利的東西,又讓木槿把繡笸放起來,才吩咐完這一切,布耶楚克就拉著弟弟進來了。八阿哥現在一歲多,走路倒還穩健,就是跟他姐姐一樣圓滾滾的,脾氣還倔強得很,看著門前那處高高的門檻,他很硬氣地不叫嬤嬤抱他過去,反倒是自己攀著像是跨欄一樣跨了過去,就是姿勢不怎麼美觀。

  「額娘!」兩個孩子嘰嘰喳喳地叫著,「肚子餓了。」

  「等一下你們汗阿瑪要來,額娘先讓嬤嬤帶你們去吃飯好不好?」婉昭親了親布耶楚克的腦門,又摸了摸小八的後腦勺,「額娘讓人你們最愛吃的松樹猴頭蘑跟水晶蝦仁,等一下誰乖乖地把飯吃完,額娘再獎勵一小袋酥糖。」沒辦法,為了哄這兩個小猴精吃飯,婉昭可是「威逼利誘」都試了個遍,最終發現這兩個孩子對糖果的鍾愛是極致的,這才讓她搞掂兩個孩子的吃飯問題。

  「好!」布耶楚克率先答道。

  八阿哥卻是猶豫地啃著手指,濕漉漉地大眼睛看著婉昭,把婉昭的心都看軟了。在八阿哥心裡,汗阿瑪就是跟他搶額娘的存在,每回汗阿瑪來了額娘就讓嬤嬤把他抱走,太可惡了!可惜他詞彙量還不多,沒辦法抗議,只好嘟著嘴被嬤嬤抱開了。

  「聽說你給小六取了個名兒?」用過晚膳,婉昭很認真地在剝橘子,剛把一塊橘子肉給剔了出來,冷不丁就聽見康熙在發問。

  婉昭抬頭看了康熙一眼,見他好像挺不在乎地翻著書,便道:「奴婢前幾日翻書看到『布耶楚克』這個名字,覺得跟小六很合適呢,所以就隨便嚷嚷了幾下,沒想到卻傳到皇上耳邊去了。」

  「這個名字倒也適合,往後就這麼叫吧。」康熙把名字琢磨了幾下,點頭,「還有八阿哥,現在都一歲多了吧,讓人抱出來給朕看看。」

  「是。」婉昭示意木槿去帶著小八出來。

  八阿哥出來的時候是自己走著的,後面的嬤嬤弓著腰在他身後像是老母雞一樣伸長手臂護著,他在前頭卻毫不在意,踩著鹿皮靴子幾步跑了進來,笑瞇瞇地先看了看自己額娘,然後發現康熙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便害羞地道:「兒子見過汗阿瑪。」

  「不錯,會自己走路了。」想起現在還讓嬤嬤抱著出入的病歪歪的六阿哥,眼前這個健康的皇子更得他的歡心,「樣子長得倒有六分像你。」

  婉昭也是笑瞇瞇地道:「奴婢覺得小阿哥的輪廓跟皇上也很像呢。」感謝天,孩子長得像她自然好,畢竟她的眼睛可比康熙大爺的眼睛更大更亮呢,「他小嘴抿起來的時候特別像皇上。」

  康熙很是好奇,招手讓這個兒子上前。果然,這個小兒子一聽到自己汗阿瑪的召喚便扭頭看了看自己額娘,嘴巴微微抿起,樣子特別可愛。康熙雙手穿過他的腋下把他提了起來掂量一下,又放回地上笑道:「還是挺有份量的。」

  婉昭拿著帕子掩住嘴角笑了笑。

  「兩個孩子你都養得很好。」康熙滿意極了,雖然貴妃跟宜妃有孕,但肚子裡的孩子還是不知道性別的,現在能走能行的阿哥到底還不算多,有個健康的兒子比什麼都重要,「夜深了,就寢吧。」

  第二天起來服侍完康熙穿衣上朝,婉昭也梳洗一番換好衣裳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她來得有點早,宮殿裡稀稀疏疏地就坐著端嬪、敬嬪還有成嬪跟德嬪,見到婉昭走進來,四人相互問好以後,婉昭才坐下來跟成嬪聊天。

  「聽說妹妹自己給六格格取了個名字?」端嬪突然插嘴進來問道,「妹妹還真是大膽,宮裡皇子皇女的名字哪個不是皇上取的,哪裡輪到你這樣做呢?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妹妹可就是倒大黴了!」

  如果你能掩飾住你話裡的幸災樂禍,我想我會更相信你的話多一些,別像三姑六婆一樣在這裡嚼舌根,康熙大爺才不會在意呢。婉昭輕笑了一聲說道:「姐姐是打哪裡聽來這樣的話,皇上的聖意不是咱們這些做妃嬪的可以妄自猜度的。」

  「……妹妹又何必這樣呢,」敬嬪也道,「永壽宮跟翊坤宮內都流傳個遍了。」

  「姐姐們對我永壽宮的事情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呀。」婉昭撥了一下手中的景泰藍鑲紅珊瑚鐲子,「就連我自個兒都不知道的謠傳,姐姐們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真是好厲害,不過姐姐們要真有那會子的閒工夫,不如多孝敬一下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吧,這樣沒頭沒腦的謠言就別亂信了。」

  「你又何必這樣跟兩位姐姐說話呢。」成嬪推了推婉昭,意味深長地看著端嬪跟敬嬪,「姐姐們許是在宮裡無聊了,聽到這些消息擔心你而已。」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倒是把端嬪敬嬪兩人給噎個半死,婉昭看著她們青青紅紅的臉色,回了最後一擊:「不過二位姐姐也給了我一個警醒,永壽宮裡是時候查一查了,要是讓我知道誰在我宮裡吃裡扒外的,本宮絕不會輕饒!那些個敢在我宮裡埋釘子的人,本宮也跟她勢不兩立!當然,我還得跟姐姐說一下呢,要是那些小人敢對我姐姐動什麼手腳,我就要讓她看看,得罪郭絡羅家兩姐妹的下場!」

  德嬪在一邊聽了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端嬪跟敬嬪也忒沒腦子了,拿這樣的事情在淑嬪面前亂講,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往人家眼皮子底下送嗎!好在她這段日子都窩在永和宮跟胤禛聯絡感情所以完全不清楚這回事,這件事略有耳聞也沒放在心上,不然說出來的話肯定會惹到宜妃跟淑嬪。

  看了看臉色一下子褪去紅潤的端嬪跟敬嬪,婉昭眼底下滿是冷酷,她在這後宮裡向來不與人爭吵,也沒有在各宮安排眼線的打算,沒想到還是有人做把手伸到永壽宮來了,簡直是不可饒恕!
  

第三十五章 秘聞、後續及過渡

  從太皇太后處出來,婉昭也不顧身後端嬪跟敬嬪欲言又止的模樣,登上轎輦就往翊坤宮而去。她現在是滿腔怒火,手中的帕子都被她的護甲刮得起了一條一條的絲。之前康熙問她的時候她還沒多想,以為是自己姐姐說笑的時候跟康熙提起的,現在看來,是有人在背後告她黑狀了。

  「你這是怎麼了,氣鼓鼓的?」宜妃胎像未穩所以被太皇太后拘著不讓去請安,剛睡醒用過早膳就見婉昭氣沖沖地跑進來,於是問道,「是不是有人又擠兌你了?哪個妃嬪敢這樣大膽?」

  「擠兌我也算是小事了,她們如今都把手伸到我永壽宮了!」婉昭冷著聲音道,「我還以為她們是好相處的,沒想到背地裡就愛做小動作告黑狀,便是連姐姐的翊坤宮也不放過呢!要不是她們蠢把自己暴露了出來,我竟不知道我宮裡有吃裡扒外的東西!」

  宜妃連忙追問,在聽完婉昭解釋的前因後果後也是怒不可遏:「豈有此理,竟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看來是我心平氣和了兩年,她們都忘記了我的厲害了!」宜妃從前就是個嘴皮子十分厲害的女人,這兩年因為自己養著五阿哥的關係已經收斂了不少,這回端嬪她們倒是把宜妃給惹火了,「沐心,叫吳嬤嬤把翊坤宮上下都給我查清楚!誰要是背著我跟外邊的人傳信,一律打發去慎刑司!你那邊如何?」最後一句,明顯是問婉昭的。

  「我早就讓木槿回去,叫王嬤嬤立刻徹查,不過姐姐,此事還是得告訴皇貴妃才行,畢竟她還管著宮務呢。」

  「告訴她有什麼用,沒的宮裡面也有她的眼線呢!」宜妃道,「找個人偷偷在太皇太后面前說一下。」

  「姐姐是想讓太皇太后出面?」婉昭卻是不解,「太皇太后會管這些嗎?」

  「你等著就知道了。」太皇太后在後宮縱橫多年,是絕對不允許有人在自己孫兒後宮興風作浪的。這回雖然只是讓人打聽兩個主位身邊的事情,萬一下次是直接對兩宮裡的阿哥跟皇女下手,那就是無可挽回的損失了。無論如何,太皇太后總要防範於未然。

  太皇太后雷霆之勢而下,加上宜妃跟婉昭的調查,終於在翊坤宮跟永壽宮查出好幾個跟鹹福宮有牽連的人,另外還有幾個儲秀宮安嬪安插進來的奴才,都是婉昭挪宮以後新補進去的人。婉昭是完全沒有想到原本看著好相與的人,竟是這樣深藏不露,端嬪、敬嬪跟安嬪都是經年服侍康熙的老人,看著溫和敦厚,其實內裡都是有自己的謀算的。

  「這回我也是大開眼界了。」兆佳氏自己也是心有餘悸,「我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原來自己身邊竟有些吃裡扒外的人。」這一番動作,不僅查出婉昭身邊有被收買的人,永壽宮裡幾個貴人跟常在身邊也有,翊坤宮亦然。

  「敬嬪跟安嬪這回可是栽了!」婉昭哼笑道。安嬪是一進宮就封嬪的女人,當初的地位甚至比現在的榮妃、惠妃跟宜妃都要高;敬嬪王佳氏當年也是曾經獨領風騷,現在卻被太皇太后下旨呵斥甚至禁足;而端嬪,不過是依附在敬嬪身邊唯命是從的小角色罷了。

  「端嬪曾經為皇上誕下皇女,雖然沒有活下來,但太皇太后還是會念著她生育之功,所以只是訓斥禁足罷了;敬嬪跟安嬪卻不一樣,她們這回做得太過,聽說還審問出了一些秘聞,當年承瑞阿哥的早夭,似乎跟安嬪有關。」

  「這我也聽說了,可都過去十餘年了,還能查出來嗎?」安嬪那人看著木訥安靜,沒想到也是如此心狠手辣,承瑞阿哥是康熙的第一個兒子,也是榮妃第一個孩子,竟然是安嬪派人害了去的,估計康熙絕不會輕饒了。

  「慎刑司精奇嬤嬤的手段可是十分了得的,聽說就是死人也能審出一些東西來。」兆佳氏道,「安嬪身邊的人都被帶進慎刑司審問去了,其中不乏有安嬪十分倚重的心腹,有些事肯定是瞞不了的。」

  大約連安嬪自己都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吧,自己做下的陰臢事,終究還是會被挖出來的。原本只是為了清理兩宮中心懷不軌的奴才,卻不想竟挖出這樣大的秘聞,康熙當然十分關注事情的發展。端嬪他已經下旨禁足,無事不得踏出鹹福宮半步;敬嬪就更慘一些,康熙雖未廢除她嬪位的封號,但一切用度均與常在沒有差別,體元殿也不許她住著了,挪到配殿去讓她圈禁起來。

  至於安嬪,雖然事情已經太過久遠,但康熙還是從蛛絲馬跡中得出一些東西來。安嬪當年確實收買了承瑞阿哥身邊的乳母,但那乳母一家已經在五年前葬身火海;只知道安嬪曾經給過一貼藥讓那乳母服下,接著承瑞阿哥的身子就開始虛弱起來。

  榮妃這些天哭得不能自已,抱著從前承瑞的衣裳淚流滿面。康熙也是怒火中燒,只是安嬪身份比較複雜,斷不能發明旨將她處死,但暗地裡康熙還是賜了白綾讓人對她處以絞刑,屍體丟去火化場一把火燒掉;而明面上卻是跟敬嬪一樣的下場。

  此事雖然沒有牽連許多人,但一下子就等同廢了兩個嬪位,宮裡就算再沒有眼力的女人也不敢多生事端,都乖巧地安靜地過著日子。等到了十月初三皇太后的誕辰,康熙決定大辦一場好沖一衝這些天沉悶的氣氛。

  正好,婉昭已經把要奉給太皇太后跟皇太后的佛經給繡好,正好可以當做壽禮給皇太后送去,因為擔心字太小讀起來不方便,婉昭還特意放大了一些字體,這樣繡起來也方便。

  等到了晚上的壽宴,婉昭便換上櫻紫霓裳旗裝,戴上銀鍍金穿珠點翠的頭面,一手拉著布耶楚克一手拉著八阿哥,先給兩位後宮最尊貴的女人請安,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宜妃的胎已滿三個月,如今可謂是風采依舊;比之貴妃卻要憔悴一點,臉上隱隱約約有些黃褐色的小斑點。

  康熙並沒有答允貴妃請求的婚事,誠如宜妃之前所說的,鈕祜祿家風頭太過,確實不能再跟滿洲著姓的世家聯姻了,不過他也為音德指了婚事,對方是都察院左副督禦史之女額爾德特氏。

  「皇貴妃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婉昭剛把小六打發去給幾個姐姐一起玩耍,自己帶著八阿哥坐下,就見成嬪湊過來說道,「看樣子是六阿哥的身子有好轉了吧。」

  「我也不大清楚,之前一直在處理永壽宮的事情呢。」婉昭叫人拿了一碟糕點過來讓八阿哥自己慢慢嚼著,「不過看皇貴妃臉色紅潤的,大約六阿哥的身子也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不過榮妃的臉色,卻實在是不好。」

  「出了那檔事,她心情能好嗎?」成嬪感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大約是懂了,好在榮妃娘娘還有三格格跟三阿哥,不然日子就更難過了。」

  「那也是。」婉昭看著小六正拉著大公主的手說著什麼,放心地回頭跟成嬪說道,「七阿哥呢?」

  「還沒來呢。」成嬪笑道,「等一下讓胤祐跟八阿哥一起玩,他們兄弟倆都很少見面呢。」

  不是很少見面,是基本上沒見過,八阿哥一歲以前都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偶爾見過幾次也只是打了個照面,誰能指望一個一歲多的奶娃娃記得自己有幾個哥哥?今兒的皇太后壽宴,還是婉昭第一次帶他出來呢。

  等著德嬪把四阿哥也帶過來,婉昭便讓五阿哥帶著八阿哥去兄弟堆裡認認人順便聯繫一下感情,出乎婉昭意料的是,太子似乎對八阿哥特別關照,那可是難得見到的太子爺不傲嬌的景象,連康熙都有點吃驚,不過看著自己的寶貝太子能夠照顧幼弟,康熙還是表示十分滿意,要是胤褆能把瞪著太子的目光收一收那就更好了。

  大概是因為太子首先對他示好,八阿哥倒是更親近太子多一些,站在一邊瞪著太子的大哥看起來很凶,讓年紀還小的他有些害怕,小身子往太子身邊靠得更近,結果發現大哥的目光更兇悍了。八阿哥扁了扁嘴,淚水有氾濫的趨勢。太子見狀連忙先擋住大阿哥瞪視的目光,又拉著八阿哥的手將他送回到婉昭身邊,完美地表現出一個照顧幼弟的哥哥的風範。

  「怎麼了?」婉昭摸了摸還沒被剃成半月頭的八阿哥的小腦袋,溫柔地問道。

  「大哥瞪我!」被寵得有些無法無天的八阿哥告狀,「大哥不喜歡小八……」

  婉昭有些無語地抬頭看了看大阿哥胤褆,見他的目光隨著太子爺的走動而移動,分明是在上演著「我要用目光殺死你」的戲碼,自己的寶貝兒子估計是被嚇到了,她只好安撫道:「你大哥讀書累了眼睛,所以瞪大一點才能看清事物,不是因為不喜歡你。」

  「真的?」八阿哥嘟嘟嘴,「那大哥也太慘了!」

  婉昭與成嬪對視了一眼,都低下頭笑了起來。等著成嬪得了皇太后的允許把七阿哥也接過來,兩個小孩子就開始了你餵我一口點心我分你一塊糕點的有愛場景。婉昭看著這樣可愛溫馨的場面,也會心一笑起來。

  嗯,是不是跟康熙大爺提一提,我的寶貝八阿哥還沒取名呢!
  

第三十六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在皇太后的壽宴上,皇貴妃確實笑容滿面,無他,只因她的月事有一個月沒來了,近些日子她也常常愛吃酸的,雖然沒有傳召太醫,但她心裡也是大約猜測著自己這回估計是有了。不過還得等一段時間讓徵兆更明顯些,到時候再傳召太醫也未嘗不可,她知道自己之前關心則亂,攔截聖駕的行為已經讓太皇太后不喜了,這回先低調點確認無誤後再說。

  不過王常在卻是實打實地不舒服了,原本就是皇太后的壽宴,她也不好嬌氣地說身子不適不參加,免得讓皇上不喜歡她,可是她一坐下來,周圍都是些塗脂抹粉香氣四溢的妃嬪,心口的煩悶感就一直揮之不去,及至身邊的芳怡給她夾了一塊元蹄,她還沒送到嘴邊就開始噁心作嘔,讓芳怡好生擔心。

  康熙也被這裡的騷動吸引住了,見是自己最近挺寵愛的一個常在身子不適,便讓人去請了太醫來。一診脈,竟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王氏自己也是十分驚喜,那張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期待。太皇太后顧不得自己從前對王氏不好的印象,直接讓人把她給送回承乾宮,又派了兩個嬤嬤好生看著。

  婉昭環顧了一下周圍,見皇貴妃的臉色瞬間降了一個喜悅度,便靠到成嬪身邊道:「皇貴妃怎麼不高興了?王常在這一胎要是生出個阿哥,那也是養在她膝下的。」

  「你說要是你宮裡出了個懷孕而又得寵的新人,你心裡高興嗎?」成嬪打趣道,「更何況以後九個月裡皇上每每去了承乾宮,肯定是要過問王常在的身子的,你覺得皇貴妃願意在跟皇上單獨相處的時候還提起別的妃嬪嗎?」

  「我宮裡要真有人懷孕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婉昭笑道,「不過這懷孕的女人金貴,皇貴妃又有六阿哥要照顧,只怕確實是要頭疼一陣子了。」

  「這不正好,你沒看到那些個女人的臉色,精彩紛呈呢。」成嬪如今有了七阿哥,大約也是覺得滿足了,跟著婉昭一起調侃,「不過少了一個競爭者,那些個貴人常在們又該得意起來了。」

  「且看看吧。」婉昭看了看坐在末席的庶妃章佳氏跟萬琉哈氏,饒是平日溫和穩重的兩人,現在也是百感交雜吧,明明家世出身都被王氏好,卻比不上人家懷孕早,一切都是天意吶。

  皇貴妃憋了一肚子氣回到承乾宮,原本是想過幾天給個驚喜給皇帝表哥的,沒想到今晚自己卻收穫了個燙手山芋。那個王氏胎像才一個多月,少不得要精心照料的;她還有個兒子要看著,如今還要分心照顧王氏,宮裡女人又多,一時半刻只怕是留不住皇帝表哥的心了。

  「珍珠,去把太醫給本宮叫來。」皇貴妃咬了咬牙,決定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如果確診了的話自己心裡也好受多了,「還有,王常在那邊你派人送些東西過去。」畢竟太皇太后有派的嬤嬤在,自己做做樣子也是必須的。

  「是。」珍珠福身道。

  「主子是擔心王常在有孕了會分去您的寵愛?」金珠端了一杯茶過來,她是皇貴妃的陪嫁,自然說話也不必太小心,「其實主子何必擔心呢,王常在位分低,就算生了阿哥也不能一下子晉位為主位,到時候她生下的孩子不還是主子您養著嗎?如果是個阿哥那就更好了,要是個皇女那也可以吸引皇上的注意,畢竟三格格跟六格格可都很得皇上歡心的。」

  皇貴妃何嘗沒有想到過這些,只是心裡總是很不舒服的,等到太醫來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伸出手讓太醫給把脈。

  皇貴妃自從誕下雙胎後身子就有些虧虛,請太醫診平安脈也是常有的事。太醫把過脈後,雖然驚訝於皇貴妃並沒有任何不妥卻傳召太醫,但嘴上還是恭敬地道:「娘娘身子並無大不妥。」

  皇貴妃皺起了眉,難道……「是嗎?可本宮這些天總覺得胸悶嗜睡,也不欲飲食。」

  「此乃常有的現象,娘娘最近大概是累著了,微臣給娘娘開幾帖藥調養一下便無大礙。」

  「我們娘娘葵水未至,也是勞累了的緣故?」金珠是貼身伺候皇貴妃的,自然也知道皇貴妃心中想的什麼,便問道。

  「正是。」

  皇貴妃就像是一口氣沒憋住,整個人搖搖欲墜了一下,好在金珠動作快趕緊扶住,又讓人賞了診金讓太醫出去,才道:「娘娘莫要失望,這回不作數,還有下一回的,娘娘只需要放寬心就好了。」

  皇貴妃到底是皇貴妃,只眼眶微微一紅,擺擺手便不再說話。她自知自己身子虧虛了不好,原打算這幾年好生養養再為皇帝表哥生兒育女的,只可惜看著宮裡有孕的妃嬪越來越多,得寵的女兒也越來越多,她心裡更是著急難過,哪裡還可能放寬心呢?

  「也罷,都是命啊……」

  皇太后的壽宴之後,康熙終於記起給自己的八阿哥取名字了,跟婉昭記憶中有些不同,她寶貝兒子的名字並不是胤祀,而是胤祒。

  「弟弟叫胤祒?」布耶楚克歪了歪腦袋,「弟弟終於有名字了。」

  「是啊。」婉昭終於鬆了口氣,康熙大爺真是善解人意,在她還絞盡腦汁準備開口提點提點他時他就自動自覺曉諭六宮,「聽嬤嬤說你央著她們帶你去看你大姐姐?」

  「嗯,大姐姐那裡有好多漂亮的荷包跟絡子,都是她自己做的。」布耶楚克顯擺了一下自己腰上的小荷包,「這是大姐姐送我的,她還說以後教我繡荷包呢。」

  「往常就見你喜歡玩,難得肯坐下來跟你大姐姐一起學習。」這個大格格並非康熙親生的,恭親王常寧的長女,只不過是是自幼被抱進宮來養罷了。婉昭倒還記得她性子十分安靜恭順,說話的聲音溫柔可人,長得也算清秀,只可惜康熙並不是十分寵她就是了。「難為你大姐姐肯教你。木槿,挑一些適合女孩子的小玩意給大格格送過去,就說是我謝過她幫我看著這個小調皮精。」

  「是。」木槿看了看布耶楚克嘟著嘴的樣子,笑瞇瞇地答道。

  「額娘真壞,說我壞話。」布耶楚克撒嬌道,「今晚我要吃野菌野鴿湯,額娘讓人做吧,也給弟弟吃。」

  一邊抓著小弓箭擺來擺去的胤祒眨巴眨巴眼睛,奶聲奶氣地道:「不喝湯。」

  婉昭把胤祒抱緊自己懷裡,問道:「那胤祒想吃什麼呢?」

  咬了咬自己的拇指,胤祒大聲道:「肉肉跟雞蛋。嗯,七哥說,多吃點長得快。」

  才跟七阿哥見過一面就這麼熟了?怪不得現在每每去給皇太后請安的時候都要巴著她跟她一塊去,原來是想著去找自己的七哥玩。婉昭讓蓮心記下自己寶貝兒子點下的菜餚,道:「做個肉末蒸蛋吧,他也好吃下去。」又看著布耶楚克有些哀怨的眼神,笑著繼續吩咐,「當然,還有咱們六格格點的湯品。」

  布耶楚克這才得意洋洋地點點頭,拿過一邊的《千字文》認字。

  等著宜妃的肚子弧度開始明顯起來,便又是一年除夕了。婉昭帶著兩個孩子到翊坤宮跟宜妃說說話,順帶等著今日遞牌子進宮的覺羅氏。

  「咱們八阿哥又長高了些。」宜妃讓布耶楚克跟胤祒走到自己跟前打量了一番,看著胤祒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後才笑著道,「真可愛。」

  「胤祺怎麼沒在?」婉昭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不見五阿哥的蹤影,便問道。

  「昨晚鬧得太晚了,現在還沒睡醒呢。」宜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樣子也不知道像誰,調皮得很。昨天趁著嬤嬤不注意自己偷偷跑了出去,把我嚇得呀,那孩子倒還玩得高興,還好太子讓人送回來了。」

  「怎麼撞上太子了?」

  「那孩子說要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一個奴才都不帶的就跑出去了,還好太子從慈寧宮出來撞上他,帶著他進去拍了一通馬屁得了太皇太后不少賞賜,才讓太子給讓人帶了回來。」宜妃自己說起來也是哭笑不得。

  「他也是一份孝心,惦記著太皇太后。」婉昭笑道,「昨晚就是在擺弄太皇太后送的東西吧。」

  「是啊,太皇太后給送了一把尚未開刃的匕首,上面刻著漂亮的蒙古花紋,胤祺看得可喜歡了,還要抓著一起睡覺呢。」宜妃一邊說一邊笑,「昨晚還一直嚷著要我找人給那匕首開刃,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哄了他睡覺的。」

  「我也想要!」一邊乖乖聽著婉昭和宜妃說話的胤祒突然冒了一句。

  「你還小,等你再大一點,我讓你郭羅媽媽從盛京給你找人做一把漂亮的回來好不好?」說起哄孩子,婉昭覺得自己的技能簡直就是突飛猛進,這不,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解決了胤祒的要求,「等一下郭羅媽媽就會來了,到時候額娘就跟她說。」反正他們家多的是好匕首,到時候拿一把沒開刃的給胤祒就行了。

  「好~」

  「做了別人額娘以後就是成熟了。」宜妃取笑道,「記得你從前可是不依不饒的性子呢。」

  婉昭身子一僵,可憐巴巴地道:「姐姐可是取笑我老了。」是啊,二十一歲還不到就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在宮裡也算是有資歷的老人。

  「那我不是比你更老?」宜妃白了她一眼,「誇你性子變好而已。」

  婉昭嘻嘻一笑,捧起熱茶小小抿了一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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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太皇太后的決定

  康熙已經有旨意下達,三官保升為滿軍鑲黃旗副參領,調往盛京協理旗務。覺羅氏也是最後一次進宮看望兩個女兒了,這回還帶著婉晴來,算是給兩位姐姐告別。婉晴長得更像姨娘,嬌柔明媚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只是覺羅氏對她可是按著嫡女教程教養的,一舉一動都進退有加,看得宜妃跟婉昭十分滿意。

  「這一套珍珠碧璽頭面最適合你了,讓人收起來,算是姐姐給你的踐行禮。」婉昭推了一盒錦盒出去給婉晴,「你與阿瑪額娘年後就要出發了,往後就要代替我跟大姐姐侍奉阿瑪額娘。」

  「婉晴知道。」女孩子的聲音脆脆的,「謝過二姐姐賞賜。」

  宜妃也送了一套紅寶石的頭面,道:「你的女紅現在如何了?」

  婉昭一愣,很快就想到,大約是在考究婉晴的針黹。婉晴也是早有準備,從身邊婢女手裡拿過一個錦盒奉了上來。沐心端來打開放在宜妃跟婉昭面前,之間裡頭擱著幾個萬子千孫福字的荷包、幾條絡子,針腳細膩,成品顏色也是搭配得不錯。

  宜妃拿起一個香包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你今年也有十三了,三年後的事情你也大約有個瞭解了,到時候進了宮就要循規蹈矩,那個納喇氏便是一個教訓,你得記在心中才是。咱們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也不是什麼公侯王爵之家,但你也一定不能讓咱們家清譽受損。」

  「婉晴明白,定會把姐姐的話記在心裡。」她自知身份,庶出的女孩兒是要自己更努力謀一條出路的,她也沒想著能得到皇上的指婚,只求能夠順利過了三年後的復選,挑個家世平淡的人家就是了。

  「姐姐也別太嚴肅。」婉昭看著坐在下首的女孩堅定的眼神,「你跟著去盛京以後萬事都要小心,女孩子身子嬌貴,平日裡多運動一下,咱們郭絡羅家的姑娘可都是馬背上玩耍長大的,我讓人給你做了幾身冬天的衣裳,等一下出宮的時候讓人給你抱上馬車去,我也不大知道你的身量,回去大約還要繡娘改一改呢。」

  「謝謝姐姐。」

  「我再囑咐你一句。」宜妃介面道,「你看我跟你二姐在宮中雖然風光,但要遵從的規矩也是極多;阿瑪如今也升了官,咱們家更加要小心謹慎,到了盛京以後,你就是咱們家女孩子的代表,行事一定要恭謹從容,千萬不可以仗著宮中有姐姐為妃為嬪而行事囂張。」

  「妹妹知道。」婉晴在家裡就被覺羅氏叮囑過,自然明白宜妃話裡的意思,「額娘在家裡也經常教導婉晴行事一定要低調謹慎,切不可丟了郭絡羅家的面子。」

  「那就好。」宜妃總算露出個笑意,「你的前程我與你二姐都會幫你照看著,你不必過於擔心。」

  婉晴臉上微微一紅,還是小聲地稱了「是」。

  等送走了覺羅氏跟婉晴,婉昭才歎了一口氣對宜妃說道:「姐姐說,婉晴的將來會怎樣?」

  「咱們家雖是滿軍鑲黃旗,但也不算十分出彩,皇上大約不會太把婉晴擱在心裡的。」宜妃道,「多半是復選以後撂了牌子吧。」像婉晴這樣庶出的女兒,要是賜婚的話大概也不能指到很好的人家去做嫡福晉;覺羅氏更擔心到時候指婚指給人家做側福晉,別人坐著她站著,別人穿正紅她穿銀紅,反倒不美了。

  「也是,到時候咱們再給她好好看看就是了。」婉昭抱著手爐,身子一歪靠在暖炕上,「姐姐這兒真暖和,舒服得我都不想走了。」

  「你這小妮子,我是因為有孕,嬤嬤擔心冷著才故意把炭盆燒得這樣暖的,你宮裡難道就沒有嗎?」宜妃手中也是捧著一個景泰藍的手爐,身上的石榴紅遍地金對襟坎肩滾一圈白狐皮子,「今兒留下來跟我一起用膳吧,左右幾個孩子肯定玩得高興不願分開了。」

  「好啊,」婉昭來興致了,「今天天氣這麼冷,最適合吃熱鍋了,讓人燉雞湯做湯底,放些山藥枸杞還有紅棗一起燉,最是鮮美了。」

  「一說到吃你就來勁,好在你沒有吃成個小胖子,不然圓滾滾的哪裡像是人家的額娘。」宜妃寵溺地笑道,吩咐了沐心下去操辦。婉昭臉嫩,這兩年才消瘦了一點,顯出滿洲女子特有的嫵媚來。

  「這宮裡的日子一成不變,我只能琢磨些吃的了。」婉昭毫不掩飾自己是吃貨的本質,美目一轉便看到了宜妃新換上的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這屏風真好看,內務府的人晉上來的東西還不錯,我那兒也有一架黃花梨繡大朵簇錦團花芍葯的屏風,看上去漂亮得很。」

  「不就一家屏風而已,也值得你稱讚了?」宜妃哼笑道,「聽說王常在那兒有一架四開的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還是皇貴妃讓人給賞的。」

  婉昭有些詫異,這沉香木雖不及紫檀木好,但也是難得可貴的東西,皇貴妃說賞就賞,倒真是一點也不心疼。不過想想也是,這王常在如今身嬌肉貴的,往後無論誕下皇子還是皇女都得交由皇貴妃撫養,皇貴妃在意些也無可厚非。

  「姐姐也知道皇貴妃在意的是什麼,王常在就住她那兒呢 ,再者她還是管著宮務的,能不大方些嗎?」婉昭笑道,「反正人家宮裡多的是金絲楠木緙絲屏風,哪裡會在意一架沉香木做的?」

  宜妃被這話逗樂了:「你這張嘴就是不饒人,不過皇上雖說了王常在這時候的份例一切按貴人的份例供給,但皇貴妃這樣堂而皇之地給她送了一架沉香木的屏風,只怕宮裡又有人要不高興了。」

  「那也是她們的事兒,咱們姐妹倆好生看戲就是了。」

  皇貴妃確實想著王常在肚子裡的孩子;自打她得知自己沒有懷上以後,雖然傷心了幾天,但也在金珠的勸慰下慢慢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惦記著再抱養一個孩子了。從前的四阿哥被抱還給德嬪了,自己的六阿哥身子也總不見好,她還記著自己的六阿哥還是四阿哥的福氣帶來的,這回也是時候借一借其他孩子的氣運,看能不能再懷上一胎了。

  不過太皇太后倒是有別的心思,她思量了許久,總覺得這樣很是不妥,便讓人傳了康熙過來,見康熙臉上似乎憔悴了一點,便忙道:「你是怎麼回事,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可是身邊的人伺候得不周到?」說罷,犀利的眼神直直刺向跟在康熙身後的李德全。

  「不是,只不過這兩天忙著政務,沒心思多用膳而已。」康熙笑道,「老祖宗叫孫兒可是有事?」

  「想如今快到新年了,想讓幾個皇子皇女到慈寧宮來讓哀家看看罷了,哀家也老了,看到皇家開枝散葉覺得心裡特別高興,總算無愧於太祖爺了。」太皇太后很是迂迴,並沒有直接說王常在的事兒,「只是我心心唸唸著,發現皇帝的子嗣還是少了些。」

  「貴妃、宜妃跟王常在不是都有孕在身麼,老祖宗怕什麼呢?」康熙倒是覺得今年是個好年,後宮喜事連連的,「等她們誕下皇子,又是一件樂事了。」

  「皇上想得好,但孩子是不是阿哥還是未知數呢。」太皇太后也不說「能不能生下來」的話了,就怕不吉利,「當初我給太祖爺生了三女一子,三個女兒撫蒙遠嫁,淑哲早夭,雅圖跟阿圖都沒能留下子嗣。眼看著她們就這樣一個人住在公主府裡,哀家心裡有多難過。」

  聽著太皇太后開始回憶當初,康熙只能勸道:「老祖宗別想太多了,眼下享受兒孫福不是挺好的嗎?」心裡卻想著是時候叫幾個長大的皇子皇女來承歡膝下,別讓太皇太后覺得寂寞了。

  「哀家老了,卻沒有老糊塗。雖說是享著兒孫福,可宮裡的阿哥到了歲數都是要去上學的,哪裡會經常來哀家這兒?年紀小的哀家就更不忍心讓他們夏天頂著太陽冬天頂著寒風過來。」太皇太后感歎道,「這慈寧宮雖然華麗寬敞,可是總是太冷清了些。」

  「老祖宗……」康熙與太皇太后的感情最好,可以說他是太皇太后一手教養成長的,見太皇太后這樣落寞,康熙乾脆道,「等著貴妃生下孩子,孫兒便把他交予老祖宗養著可好?只是要勞累老祖宗了。」

  「有乳母跟嬤嬤看著,這不算勞累。」太皇太后見康熙主動開口了,便道,「只是貴妃身後是鈕祜祿家,如果哀家養了他們家女兒所出的孩子,只怕他們會更得意了。」太皇太后在後宮也是知道鈕祜祿家的事兒,「倒是王常在的孩子……」

  康熙瞬間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雖然暫且不知貴妃肚子裡的是男是女,但一旦交由太皇太后撫養,那無論男女都是無上的光榮,鈕祜祿家榮寵太盛也不是好事,便道:「孫兒知道了,等王常在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孫兒會將他交由老祖宗撫育的。」

  太皇太后沉穩地點了點頭。

  祖孫倆商量的事情並沒有宣揚出去,倒是太皇太后命人給三位孕婦都送去了上好的藥材養身,讓向來不怎麼得太皇太后青睞的王常在異常驚喜,更加精心養護自己的胎兒了。
  

第三十八章 復寵、早夭與新生

  「你是說,皇上今兒翻了衛常在的牌子?」皇貴妃聽了敬事房的人傳信時也有些愣神,衛常在自從生下早夭的皇女後就一直失寵,怎的突然間就又得寵了麼?她面不改色地在起居注上蓋了章,「皇上怎麼就想起衛常在來呢?」

  「奴才也不知道,聽說是在禦花園的時候遇見衛常祈福了。」小太監得了金珠塞來的裝有碎銀的荷包,掂了掂後笑道。

  「知道了,下去吧。」皇貴妃雍容華貴的笑了笑,等著小太監走了以後,才吩咐珍珠道,「去查一下,是不是那個衛常在窺視帝蹤,故意博得皇上垂憐的。她一個沒有世家力量支持的女人,怎麼會突然走出失寵的困境?莫不是有人在背後給她出謀劃策?」

  「奴婢現在就去辦。」

  皇貴妃有權力過問後宮的事情,所以派人去查一查也是無可厚非的。衛常在一個失寵了快兩年的人,突然東山再起再次加入競爭的行列中,這是十分稀奇的;就算她再青春靚麗,比得過新進宮那三位嗎?

  「奴婢查過了,原來每月的這一天衛常在都會去禦花園放荷花燈祈福,今日是湊巧讓皇上看見了。」珍珠很快就回來回稟道,「奴婢問過禦花園打掃的太監跟花房的奴才們,他們都說這是真的。」

  「這麼說來,衛常在今日也只是湊巧遇見皇上咯?」皇貴妃擱下手中的賬本,說道。如果真的是偶遇那倒不大值得放在心上;若是衛常在刻意為之,那這個女人的心機就太深了。一個人能一如既往在這麼寒冷的日子去禦花園祈福,有恆心也有毅力,這樣的女人最恐怖了,因為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以這樣的恆心與毅力對付你。

  「也罷,你讓人好生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就是了。」皇貴妃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吩咐道。衛常在是辛者庫婢女出身,她身邊沒有陪嫁的宮女,主要伺候她的人都是皇貴妃讓內務府安排的,安排一個小釘子到衛常在身邊也屬正常。當然,她不會像敬嬪跟安嬪那樣蠢做得如此明顯,那些主位跟得寵貴人們她是不會插手的。

  「奴婢知道。」

  其他人得知這個消息後也都很吃驚,暗自在想這衛氏是不是耍了什麼計謀才會又橫空出世,每每見到她都冷嘲熱諷,很是不把她放在眼裡。婉昭有時候還真覺得這些女人真是無理取鬧,有這個心思嫉妒衛氏,還不如多想想怎麼吸引康熙大爺的注意吧,長得沒人家好看就算了,還這樣心胸狹窄,怪不得康熙大爺不喜歡。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起來,只是倒春寒的日子可不好受。婉昭如今都要著急上火了,胤祒因為嬤嬤的疏忽照顧晚上踢開了被子沒及時蓋上而感染了風寒,小臉燒得紅紅的,她是一顆心都放他身上,便是康熙來看望胤祒她都快沒心情搭理了。布耶楚克也十分乖巧地靠在自己額娘懷裡,神情十分嚴肅。

  「回淑嬪娘娘,」林太醫給胤祒把過脈後道,「小阿哥的燒已經退去,風寒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還有些咳嗽而已,微臣會為八阿哥換一個方子調養,病情很快就能根治了。」

  婉昭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追問道:「不會留下病根吧?」

  「小阿哥身子強壯,此次風寒只是因為不適應溫度變化而導致的,並不會留下病根。」林太醫道,「如果娘娘不放心,微臣可以留下一副病後調理的藥方,只是微臣覺得小阿哥還小,暫時還是不要服入過多的藥為好。」

  「就按你說的吧。」說罷,又讓人送了林太醫出去。

  「額娘,弟弟是要病好了嗎?」一直很安靜的布耶楚克問道。

  「是啊,總算好了。」不提也罷,一提起來婉昭眼眶就開始發紅。明明昨晚還活蹦亂跳嚷著要去給皇太后請安的小兒子,第二天一早去看他的時候卻見他燒得神志不清,雖然懲戒了不用心服侍胤祒的嬤嬤,但那種害怕的感覺仍然讓婉昭心有餘悸。

  「額娘不怕,小六陪著你呢。」布耶楚克不懂什麼安慰人的話,但稚嫩的身子靠過來傳遞的溫暖卻讓婉昭很寬心。

  「咱們八阿哥都瘦了。」成嬪看著小臉有些凹進去的胤祒,憐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可都好了?」

  胤祒乖巧地點點頭,嚼著奶糖含糊不清地道:「藥,苦苦的,不好喝。」

  「太醫都看過了,說是好全了,我才放心下來。」婉昭現在也不拘束著胤祒讓他別吃那麼多零食了,這孩子一病就是幾天,期間連清粥都喝不下去,這才熬得小臉都瘦下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顯得格外明顯了,看得婉昭一陣心疼。

  「唉,這倒春寒的日子是該多注意些,聽說宮裡很多人都病了。」成嬪也是一陣後怕,要不是皇太后讓照顧胤祐的嬤嬤盡心盡力,她還擔心胤祐也會染上風寒,「皇貴妃自己也是自顧不暇,六阿哥真回怕是不好了。」

  婉昭小小地哼了一聲,六阿哥跟胤祒差不多是同時發病的,那時候皇貴妃又想著重複當年懷孕時把全太醫院的人叫走的戲碼,虧得婉昭氣勢一上來,也不管珍珠難看的臉色直接讓陶福壽把林太醫跟他的徒弟給帶來。

  「你還氣著?」成嬪說道。

  「當然氣!合著她的兒子就是皇上的阿哥,我的兒子就不是?」說來婉昭就火氣上冒,「便是拼著皇上討厭我的可能,我也得這麼做,六阿哥是她的心肝寶貝,胤祒也是我的呢!」

  「好了好了,別氣了,小心嚇壞八阿哥。」成嬪連忙降火。

  胤祒眨巴著大眼睛,拿了一塊奶糖送到婉昭嘴邊,奶聲奶氣地說:「額娘吃糖~」

  「乖孩子。」婉昭把糖給吞了進去,笑瞇瞇地道。

  成嬪看著婉昭兩母子溫馨的場面,既羨慕又感歎,她不是不想念胤祐,午夜夢迴的時候甚至還後悔將胤祐送去皇太后身邊,但是為了自己兒子的將來,她必須這麼做。

  六阿哥最終沒能活下來,倒不是因為風寒的問題,而是因為這次風寒將他身體裡潛在的病根誘發出來,肺癰咯血,最後藥石無用,還不足四歲的孩子,養病的日子比健康的日子還要多,康熙心裡也清楚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是保不住的,但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還是給他很重的打擊。只是他是一國的君王,這樣軟弱的情緒是不允許表露在外的,他只能默默在乾清宮呆坐了一晚,第二天就又強打起精神來繼續處理朝政。

  比之康熙內斂的難過,皇貴妃就要痛苦許多,當年她懷有雙胎是何其風光,只可惜生產時鳳死龍生,如今連唯一的兒子也去了,她如何不傷心難過?只可惜就算她哭瞎了雙眼,也挽不回自己的孩子了。

  「主子不要哭了,當心自己的身子。」金珠哽咽著聲音道,「您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

  皇貴妃眼角的淚珠就從沒有停止過,她啞著嗓子道:「胤祚還這麼小,那天他還跟我說要多吃飯,養好身體然後好好唸書,將來好好侍奉他汗阿瑪的,可這才過去不到一個月,他就走了……」

  「要不是淑嬪那日攔著,說不定六阿哥就不會出事了!」珍珠憤然道,「也不看看六阿哥身份多尊貴!」林太醫為人低調,在太醫院也算不上出彩,給人感覺就是醫術尚可的樣子,絕不會說缺了他就讓六阿哥好不起來,但這也無礙於珍珠為了轉移皇貴妃的注意而給婉昭拉仇恨。

  金珠倒是狠狠地瞪了珍珠一眼示意她別亂說話,自己勸道:「主子別聽珍珠胡說,放寬心最要緊。皇上說了,今天下朝後就會來陪著主子了。」

  皇貴妃倒是愣愣的不說話,也不知有沒有把珍珠的話記在心裡,她只是抱著六阿哥從前的衣裳,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淚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六阿哥夭折,康熙跟皇貴妃都很傷心,宮裡的人自然也是夾起尾巴做人,唯恐自己說錯一個字而被懲處。婉昭雖然討厭皇貴妃,但還是為她感到難過,畢竟六阿哥也是她唯一的兒子了。只是宜妃預產期將近,康熙卻一直不管不問的,似乎顯得更冷情。

  「生產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康熙不來,婉昭自然是要陪著自己姐姐的,好在太皇太后還記得有三個孕婦,早早就派了接生嬤嬤過來。婉昭看了看庫裡登記好的宜妃生產要用的東西,不放心地問著。

  「都準備好了,淑主子放心。」吳雅嬤嬤恭敬地回稟道。

  「你別擔心,我又不是沒有生產過。」宜妃有些無奈地笑道,「你還有夠真是不放心的。」

  婉昭正想回嘴,卻見宜妃微微蹙起了眉,貝齒咬著牙。

  「姐姐?」婉昭連忙擱下賬本,走過去扶著,「姐姐可是要生了?」說罷又看了看宜妃的綢褲,之間粉色的褲子慢慢暈開了深色的痕跡,便連忙高聲喊,「來人,把姐姐送去產房!沐心,趕緊去通知皇上!」

  等康熙趕來的時候,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婉昭著急地在產房前踱來踱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康熙看向她的詭異的目光。

  宜妃此次生產十分順利,三個時辰後便誕下一個漂亮的男嬰。婉昭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沒轉過身來就感覺到康熙大爺走到她身前接過孩子一看,滿意地點點頭。又聽到康熙對她說:「先回你的永壽宮去。」
  

第三十九章 扭轉乾坤

  婉昭隱隱覺得不妙,還是福身先回去。等到康熙來的時候已經挺晚了,婉昭命人做好了夜宵,康熙一來就給他送上去。康熙卻是看也不看,直接坐在榻上,上下打量婉昭的眼神讓婉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們都出去,朕有話跟你們主子說。」

  婉昭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走出去,連木門也關閉了起來,心裡不好的預感就更強了。

  康熙原本還是懷著滔天怒火來的,可以這一路從承乾宮過來他腦子就清醒了。皇貴妃說淑嬪拘著林太醫不讓他去救治胤祚,但康熙不相信婉昭是這樣的人,只是皇貴妃哭著喊著,又讓身邊的珍珠作證,由不得他不多疑,可仔細想想也覺得奇怪,太醫院裡那麼多太醫都不能把胤祚治好,難道林太醫就行?

  越想就越覺得更不妥,那個珍珠作證時眼神閃躲,分明就是心虛的表現,康熙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表妹遷怒淑嬪而故意讓人作假證了。

  「皇上?」婉昭見康熙直直地看著她不說話,便小聲地開口喚道。

  康熙回過神來,讓婉昭坐下,才道:「聽皇貴妃說你之前跟她發生衝突了?」

  婉昭不蠢,肯定皇貴妃在康熙耳邊說了什麼。她真想狠狠甩皇貴妃一巴掌,當初她還同情皇貴妃沒了兒子,現在看來也是皇貴妃自己活該!不過她還是一臉剛毅地直直地看向康熙,眼裡滿是倔強跟委屈:「如果是為了林太醫的事,奴婢倒是要辯解幾句!」

  「什麼意思?」

  「當初六阿哥跟胤祒幾乎同時發病,皇貴妃又想要把太醫院負責婦嬰科的太醫全叫走,奴婢不過是想讓皇貴妃留下林太醫給胤祒看病而已,可她態度卻硬得很,而且皇貴妃身邊的珍珠還對奴婢冷嘲熱諷,明裡暗裡說胤祒比不得六阿哥尊貴,可秦太醫、洪太醫跟陸醫正的醫術都被林太醫高,奴婢也把他們都讓給了皇貴妃。奴婢自問自己沒有做錯,皇上如果想要責怪,奴婢也不後悔!皇上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一下。」婉昭強忍著淚水,看向康熙的目光裡卻沒有妥協。哎喲,演過頭咬到舌頭了,好疼!

  「朕不是怪你,不過是今日皇貴妃一說,朕來問一下罷了。」果然如此!康熙伸手把婉昭扶起來,「別哭了,等胤祒看見了,會說我這個汗阿瑪欺負他額娘的。皇貴妃喪子魔怔,她的話朕不會信,你今兒也累了,好生歇息著吧。」

  「謝皇上相信奴婢的清白。」哼哼,看我不反咬你一口皇貴妃!婉昭微紅著眼笑道:「奴婢讓人去通知萬琉哈庶妃,讓她服侍皇上就寢吧,皇上明日還要早朝呢,切不可勞累了。」

  得了康熙的允許,婉昭故意紅著眼出去吩咐木槿。

  雖然此次談話康熙驅逐了所有近身伺候的人,但從殿內隱隱傳來的說話聲以及後來淑嬪出來時紅著的雙眼,無一不指向著淑嬪見罪於皇上被皇上斥責了這個事實,又因為第二天淑嬪藉口身子不適沒有去給太皇太后請安,於是宮裡就隱隱綽綽地有謠言傳出說淑嬪失寵。

  就當眾人幸災樂禍的時候,康熙卻出乎意料地發了一道明旨,賞給了淑嬪各種貢品以褒獎她在宜妃生產時產生的積極作用。這道旨意確實讓很多人大吃一驚,尤其是伴隨而來的,是皇貴妃臥床養病,榮妃、惠妃跟平妃平分宮務的消息。

  皇貴妃病了倒不出奇,出奇的是皇上竟然沒去看過她!於是又有人猜度,是不是皇貴妃在皇上面前告狀誣陷淑嬪卻被識破,皇上因為誤會了淑嬪而給予她補償,又把皇貴妃訓斥了一頓……總之宮中的留言紛紛不曾間斷,後來還是太皇太后看不下去,懲戒了幾個在背後嚼舌根的常在,這才讓後宮安靜了點。

  不過鬧出這樣一灘事來,太皇太后對皇貴妃的印象就更不好了,她體諒皇貴妃沒了孩子,卻不允許她藉著這個名義去構陷嬪妃。珍珠被康熙下令拖去了慎刑司,皇貴妃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魔怔要把自己害慘了!她不該沒頭沒腦地就把珍珠的話記在心裡,更不該一時魔怔跟皇帝表哥告狀,如今皇帝表哥怕是覺得她不知好歹遷怒於人了。一來二去,她自己倒是先病過去了。

  此事的另一個主角婉昭卻是什麼也不管了,康熙是彌補也好愧疚也罷,她也不去多想。雖然是覺得委屈,但能夠扭轉回來把局勢轉向有利於自己這一邊,她心裡也就舒服多了。不是她心理調節能力好,而是康熙的寵愛對她而言根本可有可無。成嬪、萬琉哈庶妃還有布貴人倒是擔心得很,隔三岔五地就來陪她聊天說話,讓她既感動又有些無奈。

  等著宜妃的九阿哥滿月,婉昭穿著一身繡茜草紅紫玉蘭玉蘭色旗裝,踩著撒花蝴蝶緞面的花盆鞋,頭上戴著雙蝶花鈿,容光煥發的出現了。

  宜妃坐月子的時候就聽說了婉昭疑似被人告黑狀的事情,要不是沐心跟吳嬤嬤架住,估計她就要不顧身份地衝去承乾宮跟皇貴妃大吵一頓了——敢欺負她妹妹,簡直就是找死!可惜她不能這樣做,但心中對皇貴妃的討厭已經上升到「就算你在我面前我也看你不見」的程度,連寒暄這樣的表面功夫也是懶得做了,這讓撐著病體出席的皇貴妃臉上有些過不去。

  所以婉昭踏進來的一瞬間,全場有那麼一刻是寂靜了的。婉昭像是什麼都沒察覺到,恭敬地給皇貴妃行了個禮,又像妃位上的四人問了好,才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比起剛剛接受婉昭一禮時有些瑟縮的皇貴妃,眾人更覺得「皇貴妃誣陷淑嬪」的猜測是可靠的。

  「不是說身子不適的麼?」德嬪湊過來關心地問道。

  「只是有兩聲咳嗽而已,不礙事。」婉昭笑語盈盈地回道,「今兒四阿哥怎麼不在?」

  「那孩子,跟著三阿哥還有五阿哥出去玩了。」德嬪笑道,「我想著他入秋以後就要搬離永和宮去上學了,也不想拘著他。」

  也是,四阿哥都虛歲六歲了,也是時候去讀書了。想到了跟四阿哥同歲的布耶楚克,婉昭心裡也是不捨,道:「說起來小六也差不多是時候搬去公主所了,我心裡也是很不捨得。」雖說皇女不像阿哥那樣明令著六歲以後就得搬離,但終歸還是要走的。

  「孩子終歸要長大的,我心裡同樣是捨不得,但只要想著只有這樣他才能有出息,心裡就好受多了。」德嬪倒是想得開,大概是因為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總想著要怎麼樣才給他最好的前程。

  可是婉昭心裡卻想著,自己生的是個女兒,將來大概也就是撫蒙遠嫁的命運了,雖然皇家的女孩子大多數都是這樣的結局,而且和親蒙古的公主大多沒有什麼幸福的下場,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有可能夫妻不和,婉昭就覺得頭疼。

  不怕,小六還小,慢慢教!婉昭心中的小人握拳做加油狀,全然沒有注意到其他人在她跟皇貴妃之間徘徊的眼神。

  宜妃自然不希望婉昭受到什麼影響,見她跟德嬪聊得高興也總算安心。

  「所以,你這是惱了皇上了?」等滿月禮散了,宜妃才讓人把婉昭留下來,劈頭蓋臉就道,「此事不能怪皇上,要怪就怪那個殺千刀的!在皇上妖言惑眾,活該被皇上冷淡下來!」

  「姐姐別氣了。」婉昭連忙讓人端來一杯茶,「我沒有說生皇上的氣,只是覺得那個女人實在是做得太過了而已。」不作死就不會死,真理呀!「她那兒我也不想再理了,她如今是好是壞就隨她去吧,我只想好好守著小六跟胤祒,看著他們平平安安就是了。」

  宜妃聽到這話才真的擔心起來,自己妹妹似乎真的心灰意冷了!她咬著牙掐了婉昭的手一把,怒其不爭地道:「胡說什麼呢!現在這時候你更應該好好振作,讓皇上真正把你擱在心裡頭才是,我估摸著皇上現在對你也是有些愧疚的,你更要把握機會才對!」

  「是是是,姐姐說的是。」婉昭笑道,「不是我不想把握機會,只是皇上最近都不愛來永壽宮了。」她甚至還猜測過,是不是康熙大爺覺得自己之前突然來一番這樣的問話,所以現在不好意思來了。

  宜妃皺了皺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其實婉昭猜得沒錯,康熙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知道婉昭沒有怪他,只是每每看到敬事房遞上來的綠頭牌,一看到「淑嬪」的牌子就想起了那雙淚水漣漪的杏眼,想起了那個倔強地咬著下唇忍住不哭的女子,再好的興致瞬間都消失殆盡了。

  一直關心著自己汗阿瑪的太子爺也大概知道事情的真相,腦筋快速一轉,讓何得柱去回稟了淑嬪,便帶著胤祒去了乾清宮。胤祒這孩子最近跟太子走得特別近,小小的一個奶娃娃跟在太子後面,小腦袋四處看著。

  見到太子帶著胤祒過來,康熙也有些驚訝,自從胤祚夭折後他就沒見過胤祒了,眼看著他臉上瘦下去的肉還沒完全補回來,跟婉昭相似的大眼睛濕漉漉的,動作規範地給自己請安,康熙心裡總算痛快些。

  讓太子先去把今天他挑出來的奏摺看一遍,康熙則讓胤祒走到跟前,問道:「你額娘最近怎麼樣了?你最近在永壽宮做些什麼呢?」

  「額娘很乖。」胤祒乖巧地回道,「額娘教認字,還給汗阿瑪繡荷包。」

  康熙一愣,心中說不清道不出的情緒翻湧,他歎了口氣摸了摸胤祒的小腦袋,讓李德全帶他下去吃東西。

  當晚,康熙就又宿在了婉昭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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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蒙古會盟前奏

  別著婉昭新送來的荷包,康熙心情不錯地上朝去了,只餘下婉昭揉了揉自己酸痛到不行的腰,差點就要把胤祒揪到跟前好好教育一番。什麼給汗阿瑪做荷包,那個荷包是做給你的,蠢孩子!好在婉昭平日積累做出來的扇墜、荷包有不少,挑了一個藕荷色緞面繡金龍盤飛的荷包給康熙才總算糊弄過去。為了懲罰胤祒,婉昭覺得今天跟明天不讓他吃酥糖了,唯一留給他的零食就是胡蘿蔔泥。

  「主子總算熬過來了。」蓮心給婉昭梳頭時笑道,「奴婢真想看看那些幸災樂禍的人驚得掉下巴的嘴臉。」她可是還記得宮裡那些人落井下石的面孔,這回總算可以狠狠回擊了。

  「你跟那些人計較多掉價。」木槿端來錦盒打開讓婉昭挑選首飾,「咱們主子那叫巋然不動,那些人耍嘴皮子厲害又有什麼用,恩寵比得過咱們主子嗎?你跟她們計較還顯得咱們永壽宮小氣了。」

  「你看木槿說的就對了,嘴長在人家身上,你也管不了那麼多,誰是誰非咱們心裡清楚,皇上心裡就更清楚了。」婉昭翠玉銀杏葉耳環在耳邊比了比,覺得顏色不好看便換成了串珠水晶耳墜戴上,二把頭上別了幾朵碧璽石翠花,兩三支赤金銜南珠金釵跟一具捲鬚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鳳釵,「我壓根就不在乎別人說些什麼,你們也別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

  「是。」

  木槿合上錦盒,又服侍婉昭換上水紅色繡桃花瓣旗裝,「時候不早了,主子該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婉昭看了看外邊蔚藍的天,微笑著走了出去。

  太皇太后對婉昭的喜歡一如既往,跟她說了幾句關於布耶楚克跟胤祒的事情以後才讓她回去坐下。剛剛坐直了身子,一邊的成嬪就湊過來道:「恭喜呀,聽說皇上昨兒宿在你那裡了?」

  「有什麼好恭喜的。」婉昭想著自己今天痛到不行的腰,抿了抿唇,「你別把那些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她們說的那些能聽嗎?」

  成嬪輕輕一笑,道:「反正呀,現在是雨過天晴就是了。」

  對她來講是雨過天晴,對皇貴妃那不是。婉昭很是感激成嬪對她的關心,便笑著說:「知道你關心我,我心裡感動得很呢,不過經過這一回事我也終於明白,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話裡話外,也是默認了之前很多的人猜測。

  「吃一蟄長一智,咱們記得就好。」成嬪向來聰慧,大約也能聽出婉昭話裡的意思,她本身對皇貴妃倒沒什麼意見,可經過這一次以後只怕是要敬而遠之了。「好在太皇太后是明白事理的,絕不會聽信讒言,皇貴妃如今也算是失了寵了。」

  皇貴妃失寵又怎麼樣,婉昭可還記得康熙後宮四大姐妹花中,有一對是佟家姐妹,指不定這就是個契機讓那位佟家女進宮呢。婉昭自知與皇貴妃交惡,將來跟這位佟家的姑娘想必也沒什麼值得交好的了,不過此事還沒有苗頭,婉昭也不打算說出來。

  等著請安的妃嬪都到齊了,太皇太后先是跟四個妃位的女人說道:「皇貴妃身子抱恙,今後的宮務先交由四妃管理;貴妃快要臨盆,你們幾個都得做好準備。」等四妃應下來以後又說,「如今四海昇平,皇上打算下個月中旬巡幸塞外。」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躍躍欲試了,能伴駕出巡那是天大的恩寵呢!

  太皇太后看著下面某些人人心浮動,又見婉昭、成嬪等人依舊端莊有禮,心裡更是滿意,她向來不喜歡不持重的嬪妃,更討厭恃寵而驕的女子。咳嗽了兩聲,等那些個宮妃都平靜下來後,太皇太后才道:「榮妃、宜妃跟惠妃留在宮中,其他的人等皇上的旨意。」

  宜妃倒沒什麼意見,畢竟他的小兒子離不得額娘;榮妃跟惠妃就更沒有意見了,她們年歲漸老,有這回子功夫跟嬌滴滴的小姑娘們爭寵,還不如撈一些實權回來;其他的妃嬪就是又著急又期待,巴不得等一下一回宮皇上的旨意就傳過來。

  「我這一去,胤祒是必須帶上的,但是小六就要拜託姐姐照顧了。」太皇太后宣佈巡幸塞外消息當晚婉昭就接到旨意,讓她隨著出巡,於是第二天婉昭便來到宜妃這兒,讓宜妃在她離宮那段日子幫忙照顧布耶楚克。

  「咱們姐妹倆不必這樣生分,你讓人把布耶楚克的東西送來就是了。」宜妃抿了一口養生茶道,「倒是胤祒還小,衣食住行都得格外謹慎些。」

  「皇上的意思是阿哥們都得跟著去,不然我才不想帶他出門呢。」婉昭可以預見那幾個月天天坐馬車的生活。蒙古跟京城不一樣,她還有點擔心一直嬌慣著的胤祒能不能適應得了。

  「皇上就是要鍛煉幾個阿哥。」宜妃讓婉昭放寬心,「你別看著八阿哥好像還小的樣子,那可是皇家的血脈,要求嚴格一些也是應該的。」

  「我知道,那孩子昨晚知道自己可以跟著出去的時候別提多高興了,一直纏著我要把那把蒙古匕首開刃好讓他別在腰間,我可是哄了好久才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婉昭一想起自己兒子在自己面前撒潑的樣子就想發笑,鼓著小臉的樣子可愛得很。「不過小六就不高興,喊著自己也要跟著去。」

  「她從小就沒跟你分開過,自然不捨得。」宜妃道,「也是時候讓她適應一下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了,四阿哥巡幸蒙古回來就要搬去阿哥所了,咱們小六最晚明年初,也該搬去了。」

  「我知道,所以再麻煩姐姐一件事,我不在的時候小六的規矩就要姐姐幫忙教了。」婉昭端過一杯茶遞給宜妃,討好地說道。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宜妃的性子她最喜歡了,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女王的時候女王,多好呀,她可是很希望布耶楚克也能這樣。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六聰明,肯定一點即通。」宜妃接過婉昭遞來的茶,笑著抿了一口,「我讓沐心給你準備了一些外用膏藥,還有些常用的藥丸,你記得叫人帶上,雖然會有隨行的太醫跟著,但我還是不放心。」

  「多謝姐姐了,我一定記著。」婉昭笑嘻嘻地也跟著喝了一口六安茶。

  出發那一天,皇貴妃到底還是到場了。婉昭眼神好,可以看到她看向康熙大爺時目光裡的繾綣、愛慕跟慚愧。可是康熙似乎並沒有留意到皇貴妃的注視,只是奉著太皇太后跟皇太后上了馬車,自己帶著太子登上禦駕。

  婉昭轉過身在小太監的攙扶下也上了馬車。康熙以「皇貴妃身體違和」的理由讓她留在宮中,她也不必想著如何去面對皇貴妃了,是喪子心痛魔怔,還是故意針對她也無所謂,林太醫悄悄跟她講過了,皇貴妃身子虧損得厲害,壽元不長了。

  「額娘,我要喝羊奶。」穿著一身騎裝的胤祒靠過來聲音軟軟地道,「還要吃點心。」

  「就知道吃零食,以後變成小肥豬了那可怎麼好?」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婉昭還是讓綠玉給他倒了一碗熱奶子。王嬤嬤還有木槿被她留在宮裡照顧布耶楚克了,這次隨行的是蓮心、綠玉跟胤祒的四個嬤嬤胡氏、尹氏、費莫氏跟曹氏。

  「汗阿瑪說吃多點才好,以後可以學拉弓。」胤祒嘟著嘴道,「我要學太子哥哥一樣厲害。」

  「太子……」說起來,這段日子太子跟胤祒走得倒是進了許多,婉昭個人並不討厭太子,甚至覺得歷史上的他著實可憐,被皇權跟兄弟之爭帶來的壓力給逼得精神分裂,最終終生幽禁。

  「你太子哥哥是你汗阿瑪親手培養的,當然厲害,你要是想跟太子一樣厲害,往後首先就要鍛煉起來,不許睡懶覺。」

  胤祒的小臉都皺成一團了,拉著婉昭的衣袖可憐兮兮地道:「額娘,不要。」

  婉昭忍俊不禁地點了點他肉肉的小臉,讓蓮心把早就準備好的糕點呈上來,又叮囑道:「不准多吃哦,這些糕點在路上是不能新鮮做出來的,吃完就沒有了。」

  胤祒為難地看了看小桌上那幾碟精緻的點心,又看了看婉昭,一臉心疼地道:「額娘也吃吧。」

  這些糕點本來就是婉昭讓人提前做好的,都是按照胤祒的口味,又香又甜絕對吸引他,往常要是一擱上來胤祒是不會允許別人碰的,沒想到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今天卻大方地「請」她吃。婉昭一邊盯著胤祒的表情一邊故意把手伸向那碟蓮蓉糕,見他一臉好心疼的樣子,便拿起一塊喂到胤祒嘴邊:「額娘不餓,這些都是專門做給你吃的。」

  胤祒圓滾滾的眼睛一亮,「嗷嗚」一下就把婉昭餵給她的糕點咬了進去,自己又拈起一塊翠玉豆糕,站起來湊到婉昭嘴邊,含糊不清地說著:「額娘吃……」

  婉昭自然不會拒絕兒子喂到嘴邊的美食,也跟著咬了一口。
  

第四十一章 商議後計

  皇貴妃坐在冷清的宮殿裡,看著華麗卻冰冷的擺設,拿著帕子低低咳嗽了幾聲。金珠連忙奉上一杯熱茶,一邊幫皇貴妃撫背一邊道:「主子要注意身子才是,今兒天氣這麼熱,主子就不應該出去送行的,皇上不也是……」

  「閉嘴!你懂些什麼?」皇貴妃冷冷地呵斥,「本宮要是不去送行,就顯得本宮不講禮儀了。表哥雖然允許本宮在承乾宮休息,但本宮不能不講究規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在那兒呢,本宮一個後輩怎麼可以不去!」

  「可是主子的身子一直未好全,這樣出去一曬豈不是又要加重病情了?」金珠兩眼泛著淚光。自從珍珠被皇上以「不敬皇子,頂撞後妃」的罪名帶走以後,這承乾宮就冷了,皇上就算知道自己主子病了,也只是打發李德全過來看看,自己卻並沒有來,自己王子本來心思就重,皇上不來就更讓她傷心難過了。

  「皇上只怕是厭棄我了。」皇貴妃強忍著不哭,「金珠,去傳話,讓額娘明日進宮一趟。」

  「是。」金珠使了個眼色,讓頂替了珍珠位置的銀珠端來一碗熱乎乎的藥,「秦大醫說,這藥是不能停的,主子趕緊趁熱喝了吧,喝完以後奴婢讓人給您端冰糖血燕來潤潤噪子,然後主子再睡一覺,明兒見了太太也能開開心心啊。」

  皇貴妃慘淡地笑了笑,開開心心,沒了皇帝表哥的疼愛,她哪裡能夠開心起來?

  第二日皇貴妃之母赫捨裡氏便進宮來了,兩母女一見面就哭得不能自已,赫捨裡氏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形銷骨立,更是傷心不已,一邊哭一邊道:「額娘的寶貝,你這是怎麼了?就算六阿哥沒了你也要振作呀,你這般作踐自己,傷的還是自己的身子呀!」當初那番峰迴路轉的戲碼投有傳出宮去,赫捨裡氏只覺得自己女兒肯定是因為思念早夭的兒子而病了的,心中更是悲痛異常。

  皇貴妃只哭不說話。

  好不容易等金珠勸開了,赫捨裡氏才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關切地問道:「娘娘此番叫奴婢進宮是有什麼吩咐嗎?」她的女兒自一進宮就是榮寵無限的,哪裡會想到今日憔悴如斯?這承乾宮冷冷清清的,竟是半分人氣都沒有。

  「額娘,表哥怕是不喜歡我了。」皇貴妃抽噎著道。

  赫捨裡氏連忙追問,皇貴妃才一五一十地把話說清楚,恨得赫捨裡氏牙癢癢的:「那個作死的賤婢竟然這樣誤導你,虧得皇上將她問罪了,不然留在你身邊也是個禍害!你也是的,淑嬪母家家世雖然不及咱們家,但皇上也是信任有加的,她阿瑪管著盛京滿軍旗的人,勢力肯定也不小,你……」

  「我知道,額娘你幫幫我!」皇貴妃搶聲道,「我一顆心都給了皇上跟胤祚,現在胤祚沒了,我不能再失去皇上了。太醫說,我以後可能沒法再生育了,我,我……」

  赫捨裡氏也是受驚過度差點暈過去,好不容易勻過這口氣才又抱著皇貴妃哭了一場:「你阿瑪也是隨駕出巡的,我回去就修書一封,讓你阿瑪給你想個法子。」這宮裡的女人要是無法生育,那就真的沒有出路了!

  「多謝額娘!」

  且先不說佟國維收到赫捨裡氏傳來的家書後是什麼感想。出了京城一路向北走,聖駕的第一站就是來到了盛京。得了康熙的允許,婉昭總算見到了覺羅氏還有婉晴,只是半年不見而已,婉晴就又長,高了些,原本有些羸弱的身子骨看起來也健壯了點,小臉蛋散發著健康的紅潤,莞爾一笑的樣子比從前大方了許多。

  「郭羅媽媽!」胤袑笑著撲了過去一把衝進覺羅氏懷裡,「郭羅媽媽給我的匕首好看得很,五哥嫉妒呢。」

  覺羅氏慈愛地摸了摸胤袑的頭,帶著婉晴向婉昭行禮後才坐下。

  「阿瑪跟額娘的身子怎還好吧?」婉昭讓胤袑坐回來,抱著他問道。

  「一切都好,有勞娘娘關心了。」覺羅氏笑道,「聽說宜主子生了個阿哥,奴婢心裡高興,正好娘娘來了,奴婢這裡有一份賀禮想托娘娘交給宜主子呢。」說罷就讓婉晴遞了上來,那是一套小衣裳,大概是算著婉昭不會立刻回京所以特地做大了些。

  「額娘,你又來打這些官腔。」婉昭不高興了,讓人收起來以後才道,「這裡又沒有旁人,你這麼拘束做什麼呢。」

  「是。」覺羅氏笑道,「娘娘的性子還是這樣,奴婢還以為娘娘做了人家額娘以後就會成熟一些。」

  婉昭小小地哼了一聲,看著一邊的婉晴,微微歪著頭道:「婉晴倒是漂亮了不少。」

  「聽了姐姐的話,時常騎馬鍛煉,所以身子格外好些。」婉晴微微笑道,「這裡沒有京城拘束,女孩子騎馬也是常有的事兒,婉晴認識了好幾個蒙古的姐姐妹妹,經常跟她們一起去打獵賽馬。」

  「這就對了,別約束著自己,年紀小的就該好好享受生活。」婉昭笑道,「姐姐在我出門的時候也交代我要給阿瑪和額娘一些東西,綠玉,去取來。」

  「是。」綠玉應聲取來。

  宜妃托婉昭送來的是一些上好的布料跟養生的藥丸還有藥材,覺羅氏讓人接過以後才道:「看著你們過得好奴婢就放心了,奴婢遠在盛京,你與宜主子的事情很多時候奴婢都幫不上忙,但奴婢還是想叮囑你們一句,凡事不要強出頭,安身立命最要緊。」

  「我知道的,額娘放心吧。」婉昭點頭應道,她差點以為覺羅氏是在說她跟皇貴妃的矛盾,不過想想就知道康熙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傳播出去的,大概是她額娘不放心叮囑而已。婉昭毫無壓力地應了下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畢竟人家欺負到她頭上來,她也不能不回擊呀。

  聖駕在盛京停留了十天,期間康熙帶著諸位皇子到永陵、福陵跟昭陵祭拜先祖。婉昭閒得無事,反正又不能出去玩,素性靜下心來看書練字。不過這一日註定有些事情她要忙了,因為隨駕的平妃出現了懷孕的徵兆,已經被確診是有喜了。

  「我看著姐姐這幾天不舒服,原以為是因為舟車勞頓累著了,卻不想是大喜的徵兆。」婉昭笑著恭喜,「只是姐姐也是知道的臉色有些不好,大醫可有說了什麼?」

  「之前胎像不顯所以累著了,太醫說得好生養著。」平妃的手撫著自己尚沒有顯懷的肚子,她的臉上寫滿了感激與虔誠,彷彿這個孩子就是她的一切,「皇上、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尚未回來行宮,所以我還沒讓人通傳,等一下可能要麻煩妹妹了。」

  「這有什麼的,這樣的喜事讓我去通傳,那才是讓我沾光呢。」婉昭知道平妃雖然是仁孝皇后的妹妹,但她並不是庶出的女孩兒,所以皇上對她也是淡淡的,此次有孕與她而言更像是天大的恩賜而非聖寵優渥,她小心謹慎些也是應該的。

  果不其然,等著康熙渴陵得知這個好消息,連忙去看了平妃,他對平妃確實沒有多大的恩寵,但平妃肚子裡畢竟是他的孩子,去慰問一番也是應該的。婉昭則是去了太皇太后那兒道喜,卻不想自己先被太皇太后一個「驚喜」給震住了。

  「哀家記得你有個庶出的妹妹,是吧?」太皇太后聽罷平妃有孕的消息也是很高興,喝了一杯茶平復心情後才問道,「今年也有十四了?」

  「是。」婉昭不明白太皇太后為什麼這樣問,但還是老實回答。

  「哀家前兒聽哈丹巴特爾說過,郭絡羅家有個姑娘騎術高明,絲毫不遜色於蒙古的女孩,想來就是你妹妹了。」哈但巴特爾是盛京蒙軍鑲黃旗副都統,博爾濟吉特氏,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有血脈關係,「你妹妹上年也是記在冊子裡的秀女,哀家想著當一回媒人,把她指給哈丹巴特爾的二子烏力罕,你覺得如何?」

  我還能覺得如何,難道我拒絕了你就不指婚了嗎?婉昭當然表示沒有異議,連連表示有太皇太后賜婚那可是郭絡羅家天大的福氣呢!

  回到自己行宮的房間,婉昭還渾渾噩噩的,明明是她去給太皇太后報喜的,怎麼反過來卻被太皇太后的懿旨給嚇到了呢?

  這次指婚其實除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在裡頭,更多的是康熙的意思。佟國維接到家書以後藉機跟康熙談及了佟家的事情,雖說是為了穩固前朝,康熙再納一個佟家的女孩兒,但康熙畢竟是康熙,就算在顧戀自己生母的娘家也不能任由佟家坐大,更何況這是他後宮的事情,還輪不到一個外人指點。

  跟太皇太后商議以後,康熙決定回京之後將皇貴妃之妹、康熙七年生的佟氏收進宮來,但同時把郭絡羅家跟太皇太后的娘家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聯繫在一起,也算是給宜妃和婉昭一個較為強硬的後盾。

  這其中的曲折婉昭是不知道的,不過她還是讓人送信回宮,告訴宜妃有這麼一回事,順帶著叫王嬤嬤拾掇一些東西來當做是婉晴的添妝。
  

第四十二章 有個姑娘叫寶日龍梅

  在盛京休整過後,聖駕再次起行。平妃因為胎像未穩所以留在了盛京行宮,等著巡幸塞外回來之後再一併接回宮中。本來此次伴駕的妃殯中位份最高的就是平妃了,只是她必須留在盛京,於是妃殯行列中,婉昭已經隱隱約約是第一得意人。

  「主子,李公公來說,再過半個時辰就會停下來紮營了。」蓮心撂下簾子後轉過身來對婉昭道,「明兒開始就會有蒙古台吉的福晉來給太皇太后跟皇太后請安,皇上的意思是,到時候主子大約也要出面。」

  婉昭有點詫異地問道:「這些事素來不該是我出面的,怎麼皇上會有這樣的旨意?」

  「因著來的蒙古福晉大多都是科爾沁部,跟三格格的夫家那邊是有親戚關係的。」蓮心早早就打聽好了,「自從大皇太后在盛京指了婚,科爾沁的蒙古台吉福晉們都等著想見主子呢。」

  可是,她的身份擱到尋常家宅來講就是康熙一個小妾,去見人家那些正房嫡妻真的投關係嗎?婉昭看著旁邊正用白己白胖小爪子艱難抓住筆在學寫「人已己」的胤袑,讓綠玉去端碗羊奶給胤袑喝下後才道:「是我單獨去見,還是皇上有安排呢?」

  「是陪著太皇太后跟皇太后一起呢。」蓮心道。

  那就沒關係了!婉昭笑著點點頭,拿著帕子幫胤袑擦了擦沾了墨汁的小爪子,笑道:「今天就練到這裡吧,不然累到自己的話明天就不能繼續了。」胤袑的字實在是很有特色,歪歪扭扭的像小蟲子爬行一樣,偏生他還熱衷得很,天天磨著她吵著學寫字。

  「哦。」胤袑聽話的放下筆,「額娘,其實學寫字也不難啊,為什麼大哥就這麼辛苦,把眼睛都學壞了呢?」

  婉昭想起了當初那句戲言,沒想到胤袑卻記得清清楚楚,她語窒了一下,道:「你現在學的簡單,到時候去了書房讀書,你就知道以後學習有多難了。」

  胤袑縮了縮肩膀,靠在婉昭身上用軟糯糯的聲音道:「哎呀,真擔心。」

  婉昭被自己兒子萌得心花怒放,抱著他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應付蒙古福晉是一件頗辛苦的事情,因為要用到蒙語跟滿語,有時候交換著一起用也是常用的事;有時候上一句說著蒙語,下一句就換成了滿語,畢竟是同時跟好幾個福晉說話。一天下來,婉昭都要有些撐不住了,好在太皇太后放言讓她第二天不用來,不然她真的要崩潰了。

  第二日,婉昭讓綠玉給她找來一套騎裝,牽著馬營裡一匹比較溫順的母馬出去走走,她這個身子之前是時常騎馬的,馬術跟蒙古的女孩子相比也毫不遜色。可惜婉昭是個冒牌貨,接手這具身子這麼久還是第一次上馬,心情也有些緊張。好在靈魂已經不是原來那人,但身體還是有記憶的,最初跑的幾百米尚且有些生疏,手忙腳亂地控制疆繩,慢慢跑起來以後,婉昭就開始逐漸熟練起來。

  「嬪母跑得不錯。」太子從後面追了上來,他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一身玄色的勁裝讓他顯得格外成熟些。太子朝婉昭拱了拱手,「早就聽說嬪母騎術不錯,今日一見果然是如傳聞所說那般。」

  婉昭莞爾一笑,太子這樣小大人的舉動讓她覺得十分可愛,她看了看太子身後似乎沒有人跟著,便道:「大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師傅跟侍衛們呢?」

  「他們跑不過孤,在後頭呢。」說罷,又是一副傲嬌的小模樣。

  估計也是那些侍衛有心讓著吧,不然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跑得這樣快,就算身下是一匹汗血寶馬那也是不可能的。婉昭知道宮裡的人是有心奉承太子,可這樣驕縱下去真的是對太子好嗎?康熙就是一味縱容,如今有太皇太后管教著也就罷了,以後要是太皇太后仙逝,那太子就是真的沒人壓著了。歷史上的悲劇,指不定還要繼續上演。

  婉昭美目一轉笑道:「太子是經過好幾位巴圖魯教騎術、弓箭跟摔跤的,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不過我總覺得呀,那些侍衛也恁沒用了,趕了這麼久還沒趕上來,萬一太子遇上什麼事兒那可就不妥了。」

  太子微微一皺眉,看著後面還跟自己隔了十幾米的侍衛們,見他們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絲毫沒有揮鞭策馬迎頭趕上的意思,就知道那些個侍衛是在讓著自己的。他心裡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傷心地看了婉昭一眼以後,甩著馬鞭就走了。

  婉昭聳了聳肩膀,看著後面的侍衛們突然加速衝過來追趕大子,心裡默默為他們點根蠟燭。

  蒙古會盟勢必是要進行狩獵的,畢竟這是向蒙古各部族展示大清繁盛的機會,是炫耀也是警告。康熙第一箭首先射中了一對飛翔中的大雁,一箭雙鳥,讓人看得嘖嘖驚奇;第二箭則射中了一隻梅花鹿,利箭直直刺入腦袋而沒有傷及皮毛,可見箭術之高;第三箭更是厲害,竟射中了一隻狼,通身灰色的皮毛,很是亮麗。

  這三箭以後,康熙總算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讓跟在身後的眾位八旗弟子跟蒙古台吉帶來的勇士一起出發,自己帶著幾個兒子在後方指點江山。

  大阿哥胤褆倒是蠢蠢欲動,他今年十三歲,正是想要給自己汗阿瑪露一手顯擺一下的年紀,只是康熙正指點著大子各位蒙古台吉的脾性跟資料,還不得空理會他;三阿哥、四阿哥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雖然聽不太懂但還是覺得自己的汗阿瑪很厲害;五阿哥、七阿哥跟八阿哥則在後方陪著太皇太后、皇太后、一眾妃嬪跟蒙古福晉。

  「天氣真好,倒讓哀家想起了當年策馬奔騰的歲月了。」太皇太后從前也是科爾沁草原上的一顆明珠,自小就是在馬背上長大,「哀家有好多年都沒上馬了,現在骨頭都老咯,再也不能騎馬了。倒是淑嬪,聽說你前兒偷偷溜出去了?」

  「太皇太后慣會取笑奴婢了,奴婢可沒有偷溜出去。」婉昭笑道,「都說蒙古的馬蒙古的草原是極好的,奴婢只是去領略一番罷了。果真是不錯,能夠在藍天白雲下策馬飛奔,比在校場裡好多了。」

  郭絡羅家對女孩子的教育雖然沒有那麼嚴格按照大家閨秀的方法,但也不是能夠經常出門的,婉昭她們三姐妹大多都是在自家校場練習策馬,比不得幾個兄弟能夠經常出門。

  「你這小丫頭就愛玩。」大概是回來了家鄉,太皇太后心情也是好得很,倒也沒有像在宮裡那樣嚴肅,「他們這些男兒大多都已經跑遠了,你們幾個想出去騎馬的也跟著去吧,別跑進圍獵的地兒就是了。」

  「謝太皇太后。」幾個蒙古福晉倒是憋得夠久了,笑嘻嘻地謝了恩以後便趕緊挑好馬出去。婉昭也有些躍躍欲試,只是胤祺跟胤袑都在,她答應了宜妃要好生看著胤祺呢,只好坐下來。

  倒是皇太后看出她的心思,便道:「你怎麼不去?難得出來一趟就好生耍一耍,幾個阿哥在這裡有人看著,錯不了的。」

  「是。」婉昭讓蓮心跟綠玉好生看著幾個孩子,才拉著成嬪的手一起出去。兩人換好一身旗裝,剛挑好馬,就見一個穿著大紅色蒙古服裝的小女孩走了過來。她大約才十二三歲的樣子,嬌艷明媚,見到婉昭和成嬪雖然驚訝,但還是有禮地福身問安。

  「二位主子,這是喀爾喀土謝圖部大汗的掌上明珠,寶日龍梅格格。」一邊馬房的小大監連忙低聲說道。

  寶日龍梅?這名字倒是怪熟悉的。婉昭暫時沒有去深究,只是笑著道:「格格也是來挑馬的?怎麼沒跟著福晉一起出去呢?」

  寶日龍梅開朗地笑道,「阿爸帶著幾個哥哥去打獵了,我瞞著額吉偷偷跑出來的,兩位娘娘也是要去騎馬嗎?」

  「是啊。」成嬪笑道,「不過我們的騎術有限,只能挑些溫順的馬兒了。」

  寶日龍梅一聽,頓時沒有了邀請婉昭跟成嬪一起的念頭,她挑好了馬,向婉昭還有成嬪拱了拱手,上馬甩著鞭子就走了。

  「你怎麼好像不太喜歡跟寶日龍梅格格走得太近呀。」婉昭自知成嬪的騎射並不差,大概是為了打發寶日龍梅所以在這樣自貶的,便間道,「我看那格格都是性格開朗,跟她一起策馬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你還真是不知道呀?」成嬪有些驚奇,「喀爾喀三部最近有些矛盾,皇上正在處置呢呢,咱們要是跟土謝圖汗的女兒走近,指不定要傳出什麼話來。你沒看到今兒土謝圖汗福晉請安時,太皇大後也是愛理不理的嗎?」

  「我這幾天一直忙著教胤袑,倒是沒聽說此事。」婉昭心想著回去以後一定要陶福壽好生打探一下,自己總不能這樣消息不靈通,「好在你聰明將她打發走了,不然真傳出什麼話來,咱們就水洗也不清了。」

  「那格格大約是不清楚這些的,不過咱們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不過……寶日龍梅這個名字,還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婉昭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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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喲,小佟氏

  大半個月的草原生活讓婉昭的膚色變成了泛著健康的淺小麥色,沒有像宮裡那樣這麼多的拘束,婉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不過這樣的好日子也不是常有的,康熙跟蒙古各部聯繫好感情以後,便定好日子回京。

  「算算日子,貴妃所出的十阿哥滿月宴都結束了吧?」一個月前京中就傳來消息,說貴妃鈕祜祿氏誕下一個阿哥,母子均安。婉昭默默算了算日子,大概也差不多到貴妃出月子的時候了。

  「還有三天呢。」綠玉幫婉昭收拾著行李,「主子出門前就讓王嬤嬤收拾好賀禮,現在不必擔心,再不濟,還有宜主子幫忙看著呢。」

  「也對。」婉昭笑道,「給小六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要是我不給她帶些小玩意回去,只怕她又要哭鬧了。」

  「已經準備好了,奴婢拿了皇上賞賜的紅狐皮子給六格格做了一身蒙古裝,八阿哥前幾日不是從太子那兒得了一對小白兔麼,聽說也是給六格格準備的。」

  蓮心幫婉昭把裝著首飾的錦盒都收起來,「不過六格格倒是可惜,沒能見到主子的馬上英姿呢。」

  「就你貧嘴。」婉昭睨了蓮心一眼,「過了今晚就該回去了,我心裡真是捨不得。」

  「主子要是捨不得,往後就多讓皇上帶著你出巡就是了,奴脾看著,皇上對主子也是聖寵優渥的,以後要出來也不是沒機會。」綠玉笑道,「八阿哥之前不還一直嚷著,等長大一些就要給王子親手獵皮子麼?」

  「胤袑那孩子倒是雄心壯志,今兒是不是又去找太子了?」婉昭道。

  「正是呢。」蓮心回道,「八阿哥這段日子天天纏著太子讓他教射箭,太子爺倒也算是耐心教導了。」太子可是大清未來的繼承人,八阿哥能自小跟大子交好,那是最好不過了。

  婉昭撥弄了一下茶盞的蓋子,倒是不說話。

  等聖駕回到盛京將平妃接走,再行了一段日子,便終於回到京城了。婉昭一回來第一時間就是讓人燒水沐浴順帶讓人按了按肩膀——這段日子整天坐在馬車上,骨頭都要硬掉了。換了一身常服沒多久,布耶楚克就笑著跑了進來。

  「額娘,看我好看嗎?」布耶楚克特意換上了蓮心給做的蒙古衣裳,美美地在婉昭跟前轉了個圈,衣服上繡的絨球跟著飄起來。

  「怎麼這麼迫不及待地就把衣裳換上?」婉昭拉過她到白己跟前看看,「蓮心的繡工就是好,待會兒額娘得好好賞賞她才是,你弟弟還給你帶了一對免子,收到了嗎?」

  「收到了!」布耶楚克嘰嘰喳喳地繞著婉昭說個不停,連連追問她在草原上的見聞。

  兩母女說得正開心的時候,木槿卻帶了一個讓婉昭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意料之內的消息進來:康熙下旨,召了皇貴妃的嫡妹佟氏進宮,明面上是陪著生病的姐姐,但實際上……婉昭已經可以百分之一百確定,這個小佟氏以後大概也要成為後宮「姐妹」的一員了。

  「知道了。」康熙沒有發明旨說納她為妃,婉昭也自然懶得給她準備什麼賀禮,讓人取來一對赤金長命鎖的手鐲,算是三天後去承乾宮請安時給小佟氏的見面禮了。

  「主子像是不擔心那樣。」木槿讓人傳了膳食,「那位佟家小姐,大約是要進宮的。」

  「那又如何,皇上一日沒有下旨明說,我就當不知道。」婉昭跟兩個孩子吃飯時不太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她夾了一著雞絲蟄頭擱到布耶楚克碗裡,得到布耶楚克一個大笑臉以後才道,「就算皇上下旨了也無所謂,她住她的承乾宮,我住我的永壽宮,遠得很呢,萬一她真要來惹我,那就是她的不是了。」

  「主子說得極是。」木槿勺來一碗豆腐鯽魚湯,「這湯燉了許久了,主子快嘗嘗,奴婢才三個多月沒見主子,主子的皮膚竟不像從前那個白皙了,要讓王嬤嬤知道,那肯定是要天天逼著主子喝湯水的。」

  「在塞外日日這樣曬著,能不黑嗎?」婉昭倒是很滿意自己健康的膚色,不過還是接過魚湯喝了一口,「這湯味兒不錯,給格格跟阿哥都盛一碗吧。」

  「是。」

  三天的休整期過後,婉昭終於要去承乾宮見一見那個小佟氏了,為了給人家一個好的印象,婉昭特意穿上了新做的旗裝,淺紫色底繡虞美人花亮緞粉紫鑲邊,鳥黑的長髮用銀鑲嵌寶石扁方固定成小二把頭,別了幾朵碧璽絹花,兩支玫瑰晶並蒂海棠修翅玉彎步搖,髮髻中央還點了一枚琉璃八寶押發。

  「主子這樣打扮美極了。」蓮心給她遞來一對景泰藍鑲黑瑪瑙耳環,「真好看。」

  二十來歲的姑娘能不好看嗎?蜿昭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妝容,她不喜歡內務府送來的脂粉,所以一直很少用,素面朝天才最能突顯現在這個年齡女子的青春靚麗,略略畫了畫眉,婉昭便起身出門去了。

  貴妃如今總算能夠挺直腰背問心無愧地端坐貴妃之位,而不是介懷人家說她仗著死去的孝昭皇后才能獨享貴妃之尊,她臉上還有些浮腫,身子也比從前圓潤了一點,但她臉上卻是勝利的笑容,看向皇貴妃的時候更是加深的嘴角的弧度。

  在座的妃殯也是等著看戲,所以那個小佟氏一出來以後,大家立刻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小佟氏今年剛滿十五,嬌滴滴的就如早晨沾了露水的玫瑰,一身緋紅蹙金海棠花旗裝,外頭罩著一件粉紅色刻絲十樣錦的褂子,頭上都是些時興的裝束,顯得格外嬌媚。與之一比,大多數妃殯都要遜色不少了。

  「到底是皇貴妃家裡出來的姑娘,就是好看,青蔥靚麗的,襯得我們這些人都老了。」貴妃抿唇一笑,「今年剛十五了吧,還真是年輕呢。」皇上雖然沒有明說,可這宮裡的女人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的,一猜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宮裡也不是沒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先例,鈕祜祿家、赫捨裡家跟郭絡羅家都這樣,只是佟家畢竟是特殊的一個,姐姐為皇貴妃,這妹妹要是進宮的話,那按什麼位置才是最合適呢,總不能直接封妃吧?

  貴妃、平妃初入宮時可是連正式的名分都沒有,淑嬪也只是個常在而已,這小佟氏,會不會區別對待呢?

  皇貴妃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去給諸位娘娘請安吧。」自己妹妹不是一進宮就得封的,名義上還是個奴婢而已,少不得曲弓卑膝給在場的女子問安。

  小佟氏咬了咬唇,依言做了。來的妃嬪各自都帶了些見面禮來,一一收了之後才回到皇貴妃身邊。她還沒有身份,只能站在皇貴妃身邊,連張小板凳都不能靠上,偏生小姑娘今兒還特意打扮了一番,那雙花盆鞋看著就比尋常的高一點,難為她還要站一早上。

  「那位小佟氏你也見到了,感覺怎麼樣?」請安回來,宜妃把婉昭叫到自己宮裡,開口就問道。

  「容貌上好但稍顯稚嫩,還有些藏不住脾氣。」婉昭可沒有忽略小佟氏來給她們請安時眼底下的不甘與委屈,「總體來講,還是要好生調教一番才是,估計皇貴妃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不過佟家倒是真敢,又把一個佟家女送進來。」

  「佟家的情況最為特殊,前朝後宮是互有牽連的,所以後宮中的佟家女必須得寵才行。皇貴妃是栽了,所有佟家才迫不及待要送一個女孩子進來,一來是穩固皇貴妃的地位,二來也是鞏固白己前朝的榮耀。」宜妃道,「不過皇上似乎並沒有要立刻納這個女孩的意思,大概是有什麼打算吧。」

  「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回再送一個佟家的女孩子的事情像是惹惱了另一位佟大人。」婉昭八卦道,她話裡的「另一位佟大人」就是皇貴妃的伯父、佟國維的長兄佟國綱。比起佟國維有些圓滑的性子,佟國綱可謂有些肆無忌憚,他性子撒潑,脾氣一上來就是康熙也制不住,所以佟國維此次沒跟他商量就送女兒進宮的事情,讓佟國綱發了一頓大火。

  「那位佟國公的脾性是街知巷聞了,有什麼時候他是不任意妄為的。」宜妃笑道,「不過他跟皇貴妃阿瑪向來有些不合,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婉昭抽了抽嘴角。那位佟國公都跑到自己弟弟府上大吵大鬧,指著自己弟弟鼻尖罵他靠妹妹靠女兒才封官加爵。婉昭可是聽陶福壽說了,佟國維那天是被氣個半死,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呢。不過就算鬧出這麼一件事,康熙也沒有任何旨意,既沒有安撫佟國維也沒有呵斥佟國綱,都快讓人捉摸不透康熙的本意了。

  「也罷,到底是他們的家事,跟我們也沒關係。」婉昭想了一下就把此事拋諸腦後,笑著跟宜妃撒嬌,「姐姐,我還沒見過九阿哥呢,抱出來讓我看看吧。」傳說中艷若桃花的老九耶,婉昭肯定是要看看的。

  宜妃覷了婉昭一眼才笑著讓乳母把孩子抱出來。平心而論,這孩子長得太好了!圓圓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不像胤袑出世時那樣圓滾滾的,不過也很是可愛。婉昭輕手輕腳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小手,滑溜溜的觸感讓她羨慕不已。

  「真可愛。」婉昭親了親那隻小手。

  宜妃看著自己妹妹與自己兒子的互動,在一旁溫柔地笑了。
  

第四十四章 少女情懷總是……

  王常在在十月的時候給康熙生下了一個女兒,還沒等皇貴妃準備好要將那個孩子抱到膝下,康熙的旨意就下來了,不過不是抱給太皇太后撫養,而是抱去了給皇太後。太皇太后這一年一直小病小痛的,康熙也不忍心她勞累撫養這個孩子,正巧七阿哥也準備搬回鹹福宮,乾脆就讓皇太后養著。

  沒有抱養王常在的孩子不等於太皇太后就會閒著,她最近有一個喜好,就是傳召各家八歲到十三歲的女孩子進宮跟她聊天。婉昭默默一算,大阿哥今年十三了,太子今年也有十歲,沒過幾年就該成親,太皇太后這次相看大約也是為此準備著吧。

  赫捨裡家、伊爾根覺羅氏家、石家、董鄂家……京中數得出的名門大戶家室齡的女孩子都進宮來了。惠妃心裡癢癢的,就想知道自己兒子將來會娶上個什麼出身的福晉,那個伊爾根覺羅氏就最好了,滿洲著姓,尚書科爾坤之女,這科爾坤又跟自己的堂叔納蘭明珠走得近,自然親上加親。

  「今兒瞧見惠妃的樣子投有?」宜妃跟婉昭打趣道,「看她那著急上火的樣子,恨不得自己天天窩在慈寧宮和太皇太后一起相看兒媳婦呢。」

  「姐姐就愛打趣這些,到時候等五阿哥還有九阿哥要相看福晉的時候,我就不信姐姐能坐得住。」婉昭抱著湯婆子慵懶地坐在暖炕上,兩隻腳窩進厚厚的棉被裡,「這幾天突然冷了許多,好在過冬的衣裳早早就準備好了,不然我還不想出門呢。皇上跟我說了,明年開春以後小六就要搬去公主所,我心裡很是不捨,小六那丫頭最近也是天天粘著我,唉。」

  「有誰希望母子分離呢?可這是宮裡的規矩,咱們都得遵守著,估計五阿哥在我身邊的日子也不長了。」宜妃也是感歎,「皇太后倒是心腸好,念著七阿哥再有兩年就要搬去阿哥所,索性開恩讓他搬回鹹福宮與成嬪相處,也不至於母子情分生疏。」不過七阿哥漢語差得可以,這回搬回去跟成嬪一起住大約可以提高讀寫水準。

  「祖宗規矩啊……」真沒人性,婉昭心底默默吐槽道。

  皇貴妃的身子算是漸漸好了,只是臉上依舊愁眉難展,不為別的,自己的妹妹進宮都兩個月了,依舊沒有得到康熙的召幸。從自己小女人的心思來講,她當然希望皇上永遠都不要對自己的妹妹有任何想法;但從家族榮譽上而言,她已經處於半失寵狀態,深知需要自己的妹妹力挽狂瀾。

  小佟氏在一邊乖巧地坐著,一邊繡著一個並蒂蓮荷包一邊少女情懷地想著,她今兒終於見到自己的表哥一面,那樣的英俊威武,真不愧是大清至高無上的男人。她的小臉紅紅的,心思也不知道飄去哪裡,一不小心就在手上紮了個血洞。

  小佟氏連忙將手指含進嘴裡,抬眸見白己的姐姐還在那兒發呆,便道:「姐姐,我想出去走走。」

  現在已經是寒風刺骨的冬天了,皇貴妃見自己妹妹穿得暖洋洋的,一張小臉不知道是被屋裡的炭盆給熱紅了還是怎樣,嬌滴滴的模樣看得她心裡一陣煩。她都快二十七了,自己的妹妹才十五,皇上早晚會喜歡上她的!如此想著,皇貴妃倒也不拘束小佟氏,讓人陪著她去禦花園走動鬆散一番了。

  「大冬天,偏生主子喜歡往外跑。」報春給小佟氏批了一件女披,「要是凍著了皇貴妃娘娘肯定是要怪奴婢的。」

  「就你多嘴吧。」小佟氏覷了報春一眼,她姐姐才不關心她是不是凍著了,本來她們兩姐妹見面的日子就少,突然讓她進宮她自己還不習慣呢。素日裡在佟府誰對她不是千依百順的,到了宮裡來卻要屈膝卑肩,她還沒怪自己的姐姐呢。

  「這禦花園的光禿禿的也沒什麼好看,還不如咱們自己府裡呢。」報春低聲抱怨了一句。

  「這話別亂說,叫人聽見了只會讓咱們佟家沒臉。」小佟氏雖然對自己的姐姐有怨言,但也知道在宮裡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她不是蠢女人,也知道自己進宮是為了什麼,當務之急是讓自己的皇帝表哥注意到自己,其他再慢慢打算。

  「奴婢知道。」報春吐了吐舌,「奴婢就隨口一句而已。」

  小佟氏抱著手爐慢慢踱著步,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梅園中,她摘了一枝梅枝握在手中,小聲念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白苦寒來……」

  「不錯,你竟也知道這句詩。」身後有男子的聲音傳來,小佟氏回頭一看,原是自己牽掛心中的表哥。她小臉紅得跟雪地裡的紅梅一樣,乖巧地行了個禮之後,抬眸一看,只見康熙還站在離她三米遠,不禁有些洩氣。

  康熙也只是偶然路過,並不打算搭理小佟氏,對她點點頭後,康熙便按照原定計劃去了慈寧宮,獨留小佟氏在身後望眼欲穿。

  「皇上來了。」太皇太后睜開有些困乏的雙眼,見康熙親自給她斟茶,便笑著說道。

  「老祖宗可是困了,怎麼不讓人服侍你睡下呢?」康熙摸了摸太皇太后的手,見她的手還是暖和的才放心道,「聽伺候的人說,老祖宗最近不愛飲食,是身子不適嗎?」

  「天冷了,我就沒胃口,不礙事的。」太皇太后笑道,「哀家這幾天見了好幾個適齡的女孩子,品性脾氣都很不錯,皇上可有確定為大阿哥定下哪個姑娘了?」

  「孫兒覺得伊爾根覺羅氏倒很不錯,老祖宗認為呢?」胤褆快滿十四了,康熙自己十四歲那年已經有了第一個孩子了,所以及早為大阿哥定下婚事是十分有必要的。伊爾根覺羅氏比大阿哥小一歲,家世不錯,樣子也有福氣,跟自己大兒子也是相配的。

  「依爾根覺羅家的,」太皇太后微微瞇了瞇眼回想著那個姑娘,點點頭,「那女孩子確實不錯,舉止談吐都十分守禮,皇上的眼光好,等後年的大選,就挑她吧。」

  「也是托老祖宗的福氣。」康熙笑道,「太子還小,這回暫且不定下來也沒關係,孫兒總想著要給他相看一個最好的。」赫捨裡家的年紀比太子大一點,康熙是不打算考慮了;石家跟董鄂家的女孩子倒是合適,但石家是漢軍鑲白旗的,董鄂家也只是滿洲正紅旗,康熙總覺得有些彆扭。

  「那就再看看吧,咱們滿洲八旗那麼多好姑娘,一定會挑到一個適合大子的。」太皇太后拍了拍康熙的手,「你最近似乎很少去皇貴妃宮裡了。」

  「孫兒……沒心情。」康熙扯了扯嘴角。

  「既然把那個姑娘傳近宮裡,那就在年後收下吧。」太皇太后道,「不過先暫時不要冊封,給個庶妃的頭銜,按照嬪的俸祿吧。哀家也不想她跟其他妃嬪生嫌隙了,就讓她跟她姐姐住一塊兒,反正承乾宮多的是空偏殿。」

  「一切按老祖宗的安排。」康熙不是不憐惜自己的表妹,只是有些事情大過了,他是絕對不會容忍,「新年之後孫兒再下明旨。」

  大皇大後沒有反對,只是道:「佟家的女兒實在不宜再給太高的位分,你惦記著母家,也得想想大清的將來。」

  「孫兒明白。」

  新年的家宴康熙總算是搭理小佟氏一回了,准許她陪著皇貴妃一同出席,這個小苗頭很快就被人看穿,覺得這是康熙要納小佟氏的前奏。諸如婉昭這些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妃嬪自然就淡然處之;至於那些有意見的妃嬪也奈何不了人家,只能看著跟皇貴妃坐在一起的小佟氏對著康熙暗送秋波。

  「你可有聞到些什麼?」婉昭抿了一口桂花酒,笑著跟一邊的成嬪說道,「一股子酸味。」

  「你這是在嘲笑不少人呢。」成嬪拿著帕子擋住嘴角的笑意,「酸味我是聞不到了,就聞到一股子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濃鬱得彷彿都把積攢下來的脂粉一次過全部用上了,便是這醉香的桂花酒,我都聞不到它的香味兒。」

  「你說這樣爭奇鬥艷的有什麼意思呢,皇上的眼睛壓根就沒往她們身上瞧。」婉昭又讓人倒了一杯酒,「如今皇上跟前第一得意人是平妃,還有太子、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其次就是各位阿哥了,便是穿得再漂亮,皇上估計也是看不到的了。」

  「這就叫自欺欺人,騙不過旁觀者清,自己當局者迷也好。」七阿哥如今回到成嬪身邊,對成嬪而言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她滿顆心都擱在自己兒子身上,絲毫不在乎康熙對她的寵愛與否,所以也能跟婉昭說起笑來,「倒是你,佟家再出一個妃嬪,你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婉昭看著上座皇貴妃僵硬的臉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個年輕貌美的妹妹進宮,皇貴妃只怕是首當其衝了。佟氏姐妹跟她與宜妃不同,前者可是相差了十二歲呀,一個嬌如春日的鮮花,一個即將變成暮秋的柳條,誰更著急還用自己想嗎?
  

第四十五章 康熙南巡後那些事

  踏入二十三年,宮裡正式多了一位佟庶妃。比之從前皇貴妃的聖寵優渥,這位佟庶妃倒是沒有後宮裡的女人想的那樣得寵,一個月能有一兩次被翻牌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當然,這也有康熙的原因在裡頭一一雅克薩被北邊的俄國舉兵侵犯,康熙正處理此事。

  沒有皇帝的注意力可以吸引,一眾妃殯也就安分下來。太皇太后身子不虞,皇太后忙著侍疾,原本的請安也都暫停了;皇貴妃在初春的時候也感染了風寒,到現在也尚未痊癒;貴妃與榮妃、惠妃和宜妃管理宮務,把闔宮上下倒是打理得妥妥帖帖,也讓康熙十分滿意。

  到了五月,平妃順利誕下十一阿哥。

  「算了算,我都是看著四阿哥之後的小阿哥們出世的。」婉昭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容貌,這張臉粉嫩嫩的,看著也才二十出頭的樣子,但是婉昭卻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後宮裡過了很多年了,「現在才二十三年呀……」

  「主子今日怎麼這樣感慨?」木槿拿著梳子給婉昭蓖頭。王嬤嬤隨著布耶楚克搬去公主所以後,木槿便是永壽宮裡的掌事姑姑了,蓮心跟綠玉都拿著一等宮女的月俸,又提拔了珊瑚、翡翠、紫櫻跟翠藍四個二等宮女。接過紫櫻遞來的扁方,木槿把婉昭的一頭長髮挽成了二把頭,又簪上幾支點翠流蘇花簪。

  還不是因為胤袑那個死孩子說我頭上長白頭髮了!婉昭咬牙切齒,那是頭髮太長養分跟不上所以才會有一截變白的髮絲,梳起髮髻來誰還看得到,偏生就胤袑那孩子在她身邊嚷了幾聲,又擔心地看著她,怕她向太皇太後一樣滿頭雪白。婉昭是打不得也罵不得,只好自己一邊生悶氣一邊感慨一番。

  「沒事。」婉昭舒了一口氣,「胤袑呢?」

  「八阿哥在小書房呢。」自從婉昭開始教胤袑認字,這孩子就對學習煥發出巨大的熱情,就是連平日最愛的點心都可以丟到一邊,小小的樣子模樣嚴肅地握住一支筆,在宣紙上不停地臨墓著,字那是肯定不算十分好看的了,但婉昭覺得既然孩子喜歡,那就隨他去吧,只要他別熬傷了眼睛就是了。

  「叫桂喜看著別叫他練到連時辰都誤了。」

  「是。」

  到了五月,康熙就動了南巡的念頭,一來京中及各地都風調雨順,康熙也想藉著機會下江南看看江南水鄉;二則太皇太后病了多時,皇太后又一直為侍疾而勞心勞力,出去走走放鬆心情也是好的。

  將南巡時間定在九月初後,康熙又傳旨讓人修繕江南行宮以備接駕。

  佟庶妃這回倒是榜上有名,得了康熙親點跟著去南巡,一塊兒出門的還有貴妃、宜妃、章佳庶妃、納喇貴人跟萬琉哈常在,婉昭這回倒是沒有撈到跟著出巡的名額,只因萬琉哈庶妃有孕,她得留下來幫忙照看著——婉昭其實暗地裡猜度,是不是康熙大爺不放心皇貴妃照顧萬琉哈氏,所以才不得不把她留下,後來又覺得自己大概也沒那麼得康熙喜歡,素性就把這個念頭拋諸腦後了。

  「你這一胎得好生養著,平平安安給皇上誕下個阿哥,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當年入宮的三個新人,王常在已經誕下皇女,章佳庶妃雖然無子但聖寵優渥,倒是萬琉哈氏自己有些不上不下的,她自己心裡也著急,所幸這一次診脈診出個好結果,不然只會越來越心焦。

  「妹妹知道的。」萬琉哈氏喜上心頭,如獲至寶地摸了摸自己尚是平坦的肚子,「這一胎來得不易,妹妹會加倍小心養護著的。」

  「那就好。」婉昭拍了拍她的手,「你是頭胎,有些事兒本宮要跟你說明白,懷孕前三個月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小心呵護。皇上已經下旨你先不必去請安,所以倒不怕被什麼衝撞著,只是這胭脂水粉是不能用了,寢殿裡頭的彩釉一律要換為青釉,那些個熏香更是要全部禁用,吃食那一塊得內務府派嬤嬤來跟你說清楚。」

  「多謝姐姐教誨。」萬琉哈氏看了看焚著一半的香爐,連忙讓人拿出去倒掉。

  「倒先不必著急,內務府大約今天就會讓嬤嬤給你好生看看的了,本宮只叮囑你一句話,別想著有孕就整日窩在宮殿裡不出去,胎兒養太大的話將來辛苦的還是自個兒。」

  萬琉哈氏抿了抿唇,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婉昭這回是沒得出門了,但胤袑康熙還是決定帶走的,婉昭只好讓人打聽好江南的氣候環境,讓人趕製新的衣裳給胤袑。九月的江南又濕又熱,婉昭還讓人準備好了薄荷膏跟薄荷油以備不時之需。

  帶著這些東西,婉昭便去了翊坤宮,正巧也見宜妃在準備著,便走上去道:「姐姐可是忙著?」

  「你來了,快坐。」宜妃向來不跟婉昭計較什麼規矩行禮的,見婉昭讓人捍著個小包袱來,便道:「這是什麼東西?給我的?」

  「正是呢。」婉昭讓綠玉把小包袱提上來,拿出兩個白玉做成的小盒子,一打開,就有微涼的薄荷香氣飄散出來,「我讓人做了幾盒白玉薄荷膏,疏風散熱是最好的了,江南暑濕難耐,姐姐帶上吧。」

  「難為你想得到。」宜妃笑著收納了,「我原還只想帶著幾丸祛暑的藥丸去,你能給我做這個便再好不過了,說起來,我還得拜託你一件事呢。」

  「姐姐請說吧。」

  「九阿哥還小,這回是肯定不能跟著我走了,雖說這宮裡多的是嬤嬤還有乳母,但我始終有些不放心,你得空多來看看九阿哥吧。」能跟著皇帝出巡是天大的恩寵,但宜妃還是念著自己將將滿一歲的孩子,「你也知道那孩子調皮得很,還沒學會走就鬧著要出門,我是管不住了,還擔心我出門以後宮裡的奴婢更不能管住。」

  「難道姐姐就覺得我管得住嗎?」婉昭笑道,「不過既然姐姐拜託我了,我一定盡力而為,另外也麻煩姐姐幫我看住胤袑。」

  「那是自然的。」

  九月初三,南巡啟程。宮裡一下子走了三尊大佛,氣憤頓時鬆快了不少,布耶楚克趁著機會跑回來好幾次,每每都粘著婉昭說公主所的日子有多無聊,自己有多想念額娘跟弟弟,借此獲得了點餐的權利。

  「你就愛吃這些,以後吃成個小胖妹那可怎麼好?」婉昭看著布耶楚克一臉幸福地嚼著點心,在一旁笑道。

  「烏庫瑪嬤說,女孩子圓潤一點才顯得有福氣。」布耶楚克笑嘻嘻地道,「不然瘦成跟隔壁柳條似的五姐姐那樣,那就不好看了。」

  「五姐姐?」婉昭回想了一下,那不是布貴人兆佳氏所出的女兒嗎?怎麼會瘦成跟柳條似的呢?大格格、三格格她都見過,絕對符合皇太后嘴裡說的「福氣」的模樣。她微微皺著眉,讓人把兆佳氏請過來。

  「公主所裡一直都有嬤嬤看著,五兒給我請安時也一直都好,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兆佳氏一頭霧水地看著婉昭,她的女兒性子安靜,也很少跟她說什麼心裡話,所以她也不知道婉昭問這些來做什麼。

  「姐姐先別急,我讓人打聽一下。」說罷便讓林長興去公主所八卦八卦,這一八卦,竟扯出皇五女身邊的嬤嬤剋扣格格用度的事情來。原本章佳庶妃她們進宮前兆佳氏還算得寵,那些個奴才也不敢放肆,可漸漸地兆佳氏慢慢淡出寵妃的行列,那些奴婢們總算是忍不住了,時興的料子、時興的蔬菜瓜果,她們是能拿多少算多少,絲毫沒有顧忌皇五女的身子。兆佳氏一聽差點沒暈過去,搖晃了幾下身子,眼中的怒火讓人不寒而慄。

  「姐姐別擔心,宮裡有皇貴妃看著呢,先讓人報信於皇貴妃吧。」婉昭連忙勸道,「此事我不宜出面,姐姐趕緊讓身邊的奴婢去辦吧。」

  「多謝妹妹。」兆佳氏絞緊了手中的帕子,她是不受寵,但五格格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女兒,那些賤婢怎麼敢這樣作踐於她,簡直就是不可饒恕!兆佳氏一蹲身給婉昭行了大禮,然後氣沖沖地往承乾宮去了。

  事情的後續簡單而且直接,皇貴妃不容許自己管理宮務的時候出現有人虐待皇女的事情。康熙得到消息後更是怒氣勃發,恨不得自己動手將這一群奴婢打殺乾淨,這回他不再是什麼皇帝,而是一個擔心自己孩子的阿瑪,他直接傳信給皇貴妃,讓皇貴妃直接將這幾個奴婢絞殺,還讓其他伺候皇子皇女的嬤嬤們去看著,也算是來個殺雞傲猴。

  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皇子皇女身邊的奴才們照看不得力的事情,康熙也覺得內務府指派的嬤嬤們質量實在是良莠不齊,更是坐實了他要整治內務府的決心,他的孩子是大清的將來,他絕不容許有人欺淩於皇家血脈之上。

  這回也幸虧淑嬪看出了不妥,才讓自己的女兒免遭繼續被奴婢欺淩的局面。

  「淑嬪……婉昭……」康熙默默念著,看了眼窗外正拉著太子一起玩耍的胤袑,想到她教養的孩子又健康又活潑還十分懂事,心裡對婉昭的喜愛又加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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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二十四年

  到了十一月末,康熙的禦駕才從江南回來,婉昭也是第一次聽到了曹寅這個人。聽自己的寶貝兒子說,康熙南巡至江寧時,在親自到織造署慰問了今年積勞成疾病逝的曹璽的家屬,還特派了內大臣去祭奠他。而那曹璽,便是曹寅的生父;曹寅本人也是康熙身邊比較得重用的侍衛。婉昭知道,這曹寅便是後來寫出《紅樓夢》的曹雪芹的祖父,曹家一代從榮極一時到沒落,也不過幾十年的時間。

  二十四年就快到了,婉晴終於也要出嫁了,雖然指婚的旨意下了許久,但三官保跟哈丹巴特爾商議後還是決定讓婉晴十六歲的時候再出門。此外,哈豐阿的媳婦喜塔臘氏終於有喜了,這也讓覺羅氏還有宜妃放下了心頭大石。

  「算算日子,阿楚琨跟巴彥也到了成婚的時候了。」宜妃裹著秋香色雲紋對襟坎肩,抱著一個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琅的手爐感歎道,「咱們郭絡羅家也總算有了繼承人了,我這心裡一下子就踏實了。」

  「姐姐還說呢,之前還想讓人傳話叫哈豐阿納個姨娘,也不怕弟妹聽著傷心。」婉昭哪裡知道便是宜妃最後沒有讓人傳這樣的話,喜塔臘氏自己也動了這樣的念頭,只是被哈豐阿拒絕了而已。

  「我後來不是也沒說,」宜妃見九阿哥「啪嗒啪嗒」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手爐抱起了他,「咱們弟弟的性子執拗,對喜塔臘氏也好,想必也不會納什麼姨娘的,我又何必巴巴地跟他們說些有的沒的呢。」

  「現在正好,額娘跟咱們都能鬆一口氣,等著選秀結束後,咱們再商議一下兩位弟弟的婚事。」婉昭道,阿楚琨跟巴彥都補了鑾儀衛的值,一個十六一個十五,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再看看吧,畢竟額娘遠在盛京,咱們也得看著點才是。」家裡現在是哈豐阿主外,喜塔臘氏主內,只是喜塔臘氏現在有孕在身,而且也不好管著小叔子的婚事,還是得宜妃跟婉昭看著才行。宜妃讓人端了碗羊奶來喂九阿哥喝下,「額娘在盛京那邊也會打聽一下的。」

  「也對。」婉昭看著一臉臭屁的九阿哥,笑著湊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二月的時候,萬琉哈庶妃誕下了一個女嬰,雖然不是皇子,但畢竟也是萬琉哈氏盼了許久的孩子,她自然也是喜愛得很,只是她還沒有正式的位分,這個女嬰過了洗三禮後便抱去給婉昭撫養了。

  婉昭對於接手皇十女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命人拾掇好暖房,又親自問過幾個乳母,才安心養起小包子來。康熙年前才處理幾個內務府坐大的蠢蠢欲動的包衣世家們,如今也暫時沒有人敢冒刺頭。皇十女身邊的嬤嬤也都是康熙挑選過的,身家鉅細無遺擱在康熙案頭,讓康熙審了好幾夜才調挑好的,跟內務府的包衣世家沒多大聯繫。

  結果萬琉哈庶妃剛出了月子,貴妃跟萬琉哈常在也相繼診出喜脈,後宮又開始了新一代血脈的誕生,與此同時,來自四方各地的秀女們也逐漸彙集在京城,等待新一次選秀的開始。

  因為貴妃有孕,皇貴妃的身子又開始不好,此次選秀更多的時候是四妃幫忙處理著,皇貴妃做個總攬而已。五月,康熙先是下旨給九阿哥取名胤禟,十阿哥取名胤誐,十一阿哥取名胤禌;然後便確定了復選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九。

  「你自己的女兒你抱抱看。」婉昭讓人把萬琉哈庶妃叫來,讓乳母把孩子給萬琉哈氏抱過去,她是不喜歡宮裡抱養的規矩,但到底不能違抗,只好多讓萬琉哈氏跟自己的女兒相處,也總算不離間她們的母子情分了。

  「多謝姐姐。」萬琉哈氏擦了擦眼淚,手微微顫抖著,將孩子抱到自己懷裡,這個女孩子長得好,養胎時萬琉哈氏就注意保養,再加上婉昭細心的呵護,如今是越發健壯起來,小手小腳都是圓滾滾的,白嫩嫩的模樣十分可愛。

  「你不必謝我,這孩子本身你就養得好。」婉昭見她哭得傷心,又說道,「左右孩子在我這兒,你得空來給我請安時,我自會抱出來給你看的。今兒皇上翻了我的牌子,我也不方便照顧她了,你抱回你那兒,讓她跟你住一晚吧。」

  其實哪裡是什麼不方便,不過是婉昭藉口讓萬琉哈氏看顧自己的女兒而已。

  萬琉哈氏趕緊地點點頭,終於破涕而笑。

  通過初選的秀女們搬入了鍾粹宮與儲秀宮後殿。婉昭在宜妃那裡蹭飯的時候正巧看到了名冊,發現上面竟有一個讓人十分熟悉的名字——蒙軍鑲黃旗,土謝圖汗部大汗察琿多爾濟之女,博爾濟吉特氏,那便是寶日龍梅了。

  「這位姑娘的閨名可是寶日龍梅?」婉昭點了點秀女名冊,問道。

  「大約是這個名字,你認識?」宜妃正在給自己的大兒子繡著四開褂子,聽罷婉昭的話後反問道。

  「跟皇上巡幸蒙古時有過一面之緣,我原以為她是土謝圖汗部大汗的掌上明珠,土謝圖大汗肯定是不會讓她參加選秀的,沒想到還是送來了。」婉昭答道,「那個女孩子長相明媚,性子也活潑,也不知道皇上會怎麼處置?總不可能人家千里迢迢地來,卻被撂牌子吧。」

  「撂牌子又如何?」宜妃笑道,「皇上可是說了這些蒙古大汗的嫡女,但凡是求情的便可一律免了選秀自行聘嫁,這個土謝圖大汗的女兒,既然決定了參加選秀,那就勢必是要被挑挑揀揀的了。」

  「那倒是,也不只是這姑娘自己存了鴻鵠之志,還是她阿爸希望自己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婉昭幫著遞過去一把剪子,「姐姐得空多幫我留意一下她吧,這個小姑娘我總覺得熟悉得很。」

  「行啊,我也要看看這個蒙古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麼如花似玉的美人了。」

  「如花似玉倒也談不上,只是別有一番風情而已。」有蒙古女子的潑辣,有滿族女子的直爽,又有漢軍旗女子的容貌,康熙看上也不出奇,不過自科爾沁三等公吉阿鬱錫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未冊封而薨,追封慧妃後,宮裡似乎就沒有蒙古的妃嬪了,這寶日龍梅會不會開先例,倒是值得深究的。

  「看著那群嬌滴滴的小姑娘呀,才知道自己又老了三歲了。」成嬪咬了一口蜜瓜,「聽說皇上打算給大阿哥指婚了,你們可有打聽到什麼消息嗎?」

  「消息那是多著呢,真真假假很難分辨罷了。」婉昭叉了一塊西瓜給胤祒,自己又舀了一塊後才道,「不過聽著,大概是伊爾根覺羅氏機會大一些吧,不過大阿哥至今身邊也只有兩個格格,指不定皇上是先賜下側福晉呢。」

  「惠妃娘娘可是操碎了心,藉著協理選秀的機會相看了不少人家,不過她看中的跟皇上心裡想的是不是一樣,就不得而知了。」兆佳氏今兒也帶了五格格來,一則是謝過婉昭明察之恩,二來也是應了布耶楚克的邀請,「貴妃跟萬琉哈常在有孕,皇上的心思如今還漫轉過來放在復選上呢。」

  「皇嗣自然重要。」婉昭道,「不過皇上也是被前朝的事情絆住腳了。」

  前朝的事情後宮眾人是打聽不得的,所以婉昭只知道康熙最近忙於朝政,卻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成嬪跟兆佳氏也不想去過問,略略說過便轉移了話題。

  「聽說選秀過後就要給幾位阿哥種痘了,你們可都得到消息了?」兆佳氏問道。

  「這倒是聽說了。」成嬪心裡有些怕怕的,「從四阿哥到八阿哥,檢查過身體以後就要下旨了,太醫院最近也在準備著。」

  「是啊。」不說還好,一說婉昭心裡就害怕,這朝代種的可是人痘,可比牛痘厲害多了,她的胤祒身子雖然好,但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誰把她兒子賠給她?但是不種痘也不行,萬一以後某一年像十七年那樣天花盛行,自己的兒子也未必能避免得了。

  「我只是隨口一問,倒像是把你們嚇壞了。」兆佳氏扯了扯嘴角笑道,「都是我不好。」

  「也不幹你的事,早晚要來的。」婉昭突然沒心情吃水果了,看著胤祒在一邊吃得津津有味,她淺淺一笑,「我如今都找林太醫幫忙調理著胤祒的身子,總想著要他再強壯一點才行,也不知到時候我能不能進去相陪。」

  「皇上疼惜你,你請旨的話,大約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成嬪自己從未生過天花,便是相陪伴胤祐也是難的,「我只怕是不行了,到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是。」

  「你們先別擔心,最緊要的是挑幾個信得過的嬤嬤跟宮女好生跟著才對。」兆佳氏雖然沒有兒子,但也大概知道要怎麼做,「還得多備些藥包,菊花、蒼朮等等藥材擱在包內讓伺候的人隨身帶著,吃食方面也要格外注意,不過我想皇上會吩咐禦膳房的人給準備好的……」

  婉昭和成嬪聽得入神,只差沒拿紙筆把兆佳氏的話記下來。
 

第四十七章 當寶日龍梅遇上大阿哥

  隨著殿選的一日一日鄰近,宮裡的氣氛也變得活躍起來,大家都在猜測今年後宮會進來多少新人,又想著大阿哥跟宮外不少貝子貝勒等著指婚,到時候樂呵的事情肯定不少。結果到了殿選那日,新進宮的女人只有兩個,均是漢軍旗的女子,一個封了林答應,一個封了劉答應,卻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位分。

  除了這兩個答應,皇室宗親裡倒是促成了不少親事,其中最引人矚目的還是賜尚書科爾坤之女伊爾根覺羅氏給大阿哥胤褆為嫡福晉;土謝圖汗部大汗察琿多爾濟之女博爾濟吉特氏為大阿哥側福晉。

  一道旨意下來,正室側室高下立見,聽宜妃回來說,寶日龍梅知道自己只是側福晉以後,臉上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

  「這是皇上的恩典呢,叫她做大清皇帝長子的側福晉。」宜妃笑道,「那個博爾濟吉特氏果真是衝著皇上來的;你沒在靜怡軒所以沒看到,那個叫寶日龍梅的一見皇上出來,眼睛眨都不會眨了,要不是規矩拘束著不能直視龍顏,只怕她是要一直盯著了。」

  「人家是存了青雲之志的。」兩年前還是性子鮮明的女孩子,這麼快就變得如此有城府,婉昭也不得不感歎成長帶來的變化。當然,這裡面有沒有土謝圖汗部大汗的意思,婉昭說不準,也不想深宄,「既然她賜婚給了大阿哥,那我就準備一份小禮物給她吧,我宮裡似乎有一匹上好的妝緞,還有一串時興的珊瑚手釧,拾掇了出來給她也好。」

  「你這麼早就準備好禮物做什麼,跟她又不必很熟。」宜妃倒沒有想太多,只想著到時候給寶日龍梅一對鐲子也就罷了,「側福晉不比嫡福晉,最多三個月,那個寶日龍梅就得抬進阿哥所了。」

  「見面三分情罷了。」那匹妝緞顏色艷麗,實在不是婉昭喜歡的,順手推舟送出去總好過在庫房裡放著;珊瑚手釧她首飾盒裡多的是不同款式的,送出去一條也不差。

  十一月,載著寶日龍梅的小轎子就從驛站將她抬入宮裡,因為只是側福晉,所以並沒有大擺筵席,康熙也只是略略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胤褆其實也有些不滿,他更願意先娶了嫡福晉再納側福晉,受自己尊長非嫡身份的影響,胤褆總想著先讓嫡妻生出嫡長子,庶子之類的慢慢生也不遲,卻不想他的汗阿瑪這樣「不解人情」,嫡福晉要到明年才能娶上,側福晉又是個蒙古人,雖然漂亮但娘家遠在漠北,中看不中用。

  這一夜,胤褆過得不大開心,寶日龍梅也沒高興到哪裡去,她阿爸送她進京參選是為了嫁給大清皇帝的,而不是嫁給他的兒子!她自問出身不錯容貌也上佳,如今卻只能做個側室,別人穿正紅她穿粉紅,以後還得給那個什麼伊爾根覺羅氏行側福晉禮,想著就覺得不爽。

  於是第二天,惠妃特意換了一身新衣裳準備接見自己本應歡天喜地的大兒子,卻見胤褆跟寶日龍梅都是木著臉走進來,心情低落了不少。她自然不會覺得是自己兒子的問題,本來那個博爾濟吉特氏就居心不良,惠妃自然把問題推到寶日龍梅身上。臉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只問了幾句話,見寶日龍梅漢話跟國語都還可以,就打發了他們出去了——今日還要去各個宮殿請安,事兒多著呢。

  見過另外三妃,得了不少賞賜,胤褆便帶著寶日龍梅去給婉昭請安,大約是見到比較熟悉的人寶日龍梅總算笑了起來,臉上的酒窩又深又大,脆生生地甜甜地喊了句:「嬪母。」

  婉昭打了個哆嗦,笑著將自己準備好的東西讓木槿給了寶日龍梅,又讓陶福壽送了一把上好的蒙古匕首給大阿哥,得到兩人感激的謝意後,才以「你們還要去給別宮娘娘請安,我就不留你們多說話」為由,送走了這對感覺有些彆扭的小夫妻。

  哦,也叫不上夫妻。婉昭撇了撇嘴,讓人把胤祒叫上來抱在懷裡揉了一頓。

  到了十二月初八,種痘的日子到了,幾個孩子相繼被送去了壽安宮的春禧殿中。康熙最終還是拒絕了婉昭要進去陪同的請求,卻分別派了自己的心腹王太醫跟莫太醫分別照顧五阿哥跟胤祒,這才讓宜妃跟婉昭安了點心,等待的日子總是讓人心急如焚的,康熙也每日都抽空去看幾個孩子。

  種痘的結果卻是喜人的,四個孩子都平安歸來。婉昭看著瘦了一圈的胤祒,眼眶慢慢就紅了起來。木槿連忙勸解:「主子先別哭,還是讓八阿哥先回去沐浴更衣,用過膳後再細細詢問吧。」

  婉昭聽罷連忙吩咐下去,胤祒這些天穿的衣裳是要全部燒掉了,隨侍的人身上的東西也得燒光,每個人都得泡了藥浴以後才能出來,自己則拉著胤祒去了浴房,讓桂喜伺候著胤祒洗澡。

  婉昭也自己回去沐浴,換了一身衣裳,還沒把長髮挽起來,胤祒就穿著中衣跑來了。婉昭也顧不得自己鬆散著的頭髮,瞪了胤祒一哏,讓桂喜把胤祒的外衣遞過來親自給他穿上,嘴裡一直念叨:「你真是的,剛剛才喝完苦苦的藥汁,是不是又想生病了?外邊天這麼冷你就這樣直衝沖地跑來,凍著了可怎麼好?」

  胤祒鼓了鼓小臉吐了吐舌頭,窩在婉昭懷裡撒嬌道:「我想額娘了!」

  「額娘何曾不想你呢?」說起來婉昭就又眼紅,這十來天她吃不下飯喝不進水,就想著自己兒子過得怎麼樣,不到李德全來說所有阿哥出花成功,她都不知道自己心裡原來緊繃得這麼厲害,一放鬆下來整個人都像散了架一樣。「我把你六姐姐也叫過來了,等一下咱們娘仨一起用膳。」

  「好!」胤祒眨巴加下大眼睛,笑瞇瞇地把頭埋在婉昭懷裡。

  五阿哥跟八阿哥都平安歸來,這讓宜妃和婉昭都總算定了心。皇貴妃九月的時候就生下了一個皇女,萬琉哈常在前不久也生了個阿哥,康熙今年也算是兒女雙全了。只是二十四年正要過去的時候,乾東頭所卻傳來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的消息:大阿哥側福晉跟大阿哥鬧脾氣,怒甩鞭子的時候差點把大阿哥的臉劃傷。

  婉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吃著熱乎乎的蘋果酪,差點給噎著了,還是蓮心眼明手快端來一杯溫水來服侍她喝著,才把那塊卡在嗓子的蘋果酪給嚥了下去。她咳嗽了幾聲,驚訝道:「你再說一次?」

  「奴才是說,」林長興又手舞足蹈地演繹了一遍,「大阿哥側福晉差點把大阿哥的臉給劃傷了,惠妃娘娘生了好大的氣,罰大阿哥側福晉在鍾粹宮跪著呢。」

  那是當然要罰,萬一臉上留了疤,那大阿哥這一輩子就真的沒有出頭之日了。婉昭可沒有想到寶日龍梅這麼大膽,連大阿哥都想揍。

  其實寶日龍梅只是想把怨氣發洩出來,拿著鞭子一聽鞭打乾東頭所裡的一棵樹而已,卻不想大阿哥碰巧走過,寶日龍梅收不及差點把鞭子甩了過去,還好大阿哥功夫還是有的,一把抓住鞭子,但手掌上卻是烙下了一條紅痕。惠妃心疼自己兒子,也不想調查什麼了,直接把寶日龍梅叫到自己宮殿來訓斥了一頓,讓她罰跪三個時辰以作警戒。

  婉昭撥弄著手上的硨磲手串,問道:「大阿哥沒有求情?」

  「大阿哥自己也是氣在頭上呢,聽說大阿哥跟側福晉本來性子就不合,大阿哥對側福晉冷淡得很。」林長興隱晦地道,「大阿哥身邊的兩個格格都比側福晉得寵呢。」

  婉昭也覺得,大阿哥跟寶日龍梅都是性子特別直爽的人,兩個走到一起就像是加了雙倍火藥的爆竹,不炸才怪。這寶日龍梅也是傻,還以為自己是土謝圖汗部大汗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會寵著她麼?希望這次她是真的得到教訓了。

  「也罷,到底是他們小兩口的事情,咱們聽過也就算了,別在惠妃或者其他人面前提起。」婉昭還是覺得別多過問的好,惠妃再不濟也是四妃之一,協理六宮,得罪她可不是什麼好事,婉昭可不想因為外人的事情害得自己被連累,「告訴永壽宮的人,都給本宮閉緊嘴巴。」

  「奴婢/奴才知道。」

  可惜即便是婉昭不說,宮裡還是有不少女人嘰嘰喳喳在背後說個沒完。皇貴妃身子不適暫且沒空管這些事、貴妃忙著照顧女兒也不得閒搭理、宜妃不談、榮妃和平妃也不打算過問,惠妃暗自記下那些在背後看她和她兒子笑話的女人,陰沉地笑了笑。

  婉昭無意中看見過惠妃掃視那些女人的眼神,她眼中的深意讓婉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攏緊身上的女披,裹緊手上的袖籠,抱緊手中的手爐,默默為那些女人默哀。得罪了一個愛子心切的小心眼的女人,算是你們的不走運了。惠妃可是負責內務府送來的各個妃嬪用度的派放的,仔細她加點什麼進去!

  當然,惠妃是不會做這麼下作的事情,只是內務府送來的紅籮炭跟黑炭,最上面那一層都是沾染了雪花不好燒的,她只是「無意之中」將那些最上層炭分給了幾個嘴碎的妃嬪,其餘的都是按份例一層一層來分,絕不偏私也絕不徇私。

  想看她兒子笑話,那就得付出點代價了!
 

第四十八章 新媳婦與悲喜劇

  太皇太后後來也過問了此事。好在接近年下,康熙跟太皇太后也不想宮裡傳出什麼「大阿哥跟側福晉感情不和」的消息來,乾脆也就是輕輕放過算了,全權交給了惠妃去管教。可是即便是惠妃也跟這個寶日龍梅不大處得來,可以說大阿哥跟惠妃都要把寶日龍梅給拋之腦後,只期待著三月份新媳婦進宮。

  伊爾根覺羅氏甫一進門就得到了上至惠妃、大阿哥,下至乾東頭所各個奴才們的喜愛,比起脾性有點沖的博爾濟吉特側福晉,這位大阿哥福晉簡直就是如同天仙般美好。

  「姐姐可聽說了,現在乾東頭所裡的奴才們個個都稱讚著大阿哥福晉,說是頂頂好的一個姑娘呢。」婉昭拿著小錘子剝了花生,取出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嚼著,「不過那個伊爾根覺羅氏出身的姑娘性子倒是不錯,模樣也溫柔,聽說大阿哥可是一見鍾情了。」

  「何止是乾東頭所上下喜歡,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跟皇上也滿意。」尤其是出了寶日龍梅怒甩馬鞭的事情之後,「而且大阿哥福晉手段也是高明的,那個博爾濟吉特氏雖然早於她進宮但到底不得寵,她卻依舊待她親如姐妹,不得不說修養極好。」

  「是啊。」婉昭拿著花生米仁逗著一邊擺弄小弓箭的胤禟,得到胤禟一個小白眼跟背過身來的背影後,才做起來道,「咱們九阿哥也快兩歲了,可我怎麼總沒聽見他喊過姐姐一聲『額娘』呢?」

  宜妃剛想回答,胤禟就很給面子的叫了出來:「額娘,我要喝茶!」字正腔圓,把宜妃跟婉昭都嚇了一跳。這孩子平日不聲不響的,這回怎麼就一鳴驚人了呢?

  婉昭正想調侃一下,胃裡的噁心感突然湧了上來。一邊的木槿見狀連忙上前幫她撫背,嘴裡道「小主這些天吃了太多零食了,現在胃腸不和,方才還吃了那麼多花生米,肯定是脹氣的。」

  「是我禁不住嘴罷了。」婉昭笑著揮揮手,現在是三月二十六,還有兩天大概就是月事來的時候,現在不吃到時候就不能多吃了,慢著……有些不對,我的月事好像很久沒來了!婉昭手中的花生掉了下來,顫巍巍地道,「木槿,我多久沒領月事帶了?」

  「每個月都領著,只是主子有一個月不用了……」木槿越說臉上的神色就越驚喜,「主子的月事一直都是穩定的,極少出現不來的情況,林太醫說主子大約前兒主子勞心勞神才會推遲了,現在想看,主子可是有了?!」

  「趕緊去請太醫來!」宜妃又是讓人端走熱茶又是讓人去太醫院請林太醫,「你這丫頭,自己都二十五了,怎麼還是這樣忘性?身邊的人也真是的,難道一點都察覺不出來嗎?」

  「姐姐別急,先讓太醫診斷過再說吧。」婉昭自己也不確定,畢竟先前一點懷孕的徵兆都沒有啊,指不定這次也是空歡喜一場。

  事實證明宜妃這回是真的要白高興了,林太醫說了,婉昭是氣血不和所以月事紊亂,不是因為有喜。看著自己姐姐失望地歎了一聲,婉昭臉上雖然笑著,可心裡頭還是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特別是當天晚上,章佳庶妃那兒傳出喜訊來。

  宮裡有了位孕婦自然是件大喜事,章佳氏心裡尤為欣喜,她進宮三年,眼看著同時進宮的王常在跟萬琉哈庶妃都為皇上孕育了皇嗣,她雖然深得聖寵卻一直不見有喜,心裡總有些沒底,但願這一次她能一索得男,那樣便是安心許多了。

  「劉答應跟林答應都相繼侍寢了,可皇上倒沒有顯得多喜歡她們。」成嬪自七阿哥去了阿哥所之後就喜歡到婉昭這兒嗑嘮嗑嘮,一邊吃著蘋果酥一邊道,「如今兩個都在鍾粹宮,我看啊,還不如衛常在得寵呢。」

  「你打聽這些事做什麼呀。」兆佳氏端著茶盅笑道,「難不成日子無聊了,你也變得多事起來了?」

  「是啊,胤祐不在我身邊以後總覺得身邊空虛,不打聽打聽宮裡的一些趣事,我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呢。」成嬪輕笑道,「皇上忙著國事,咱們在後宮也閒著,不去聽一些笑話聽一些閒話,那該多無趣呀。」

  「你就說吧。」婉昭咬了一口牛乳菱粉香糕,香香甜甜的味道就是好,「聽說乾東頭所那位側福晉病了?」

  「是啊,著了風寒,如今正臥床不起呢。」兆佳氏見慣了溫柔動人的女子,第一次見到如此潑辣的寶日龍梅,說不驚訝那也是假的,「她當初這麼大膽子敢在阿哥所甩鞭子,怎麼這回有這麼嬌弱的就病倒了呢?」

  「是人總有生病的時候,她娘家遠在漠北,跟京城的環境差遠了,大約是不適應京城乍暖還寒的氣候吧。」成嬪道,「不過大福晉對她倒是挺好的,日日補品伺候著,便是她發小姐脾氣都沒在意,果真是系出名門。」

  是真的脾氣溫和還是有心計,婉昭自己心裡還有些懷疑,哪有一個嫡妻能容忍家裡有個不聽話的愛發脾氣的側室,而且那個側室還真的不大遵守規矩的。如果寶日龍梅不是土謝圖汗部大汗的掌上明珠,土謝圖汗部又在漠北牽扯著逐漸壯大的準噶爾部,估計康熙早就下旨訓斥了。

  「也罷,總歸還是得吃一點苦頭才知道教訓的。」兆佳氏道。

  十月初一,章佳氏平安誕下一子,那便是聞名於後世俠王十三了。婉昭在孩子滿月的時候特意去看了看,倒是挺可愛的。康熙喜歡章佳氏,連帶著這個兒子也深得聖心,章佳氏剛出了月子,冊封的旨意就下了:冊庶妃章佳氏為嬪,封號敏,移居儲秀宮。

  這儲秀宮主殿自從安嬪死後就一直空著,敏嬪挪進去正好,不過婉昭素來跟章佳氏不熟,所以移宮賀禮也只是找人送了禮也就罷了,倒是送禮的木槿在路上偶遇了貴妃,回來便向婉昭說了貴妃的事兒。

  「奴婢瞧著,貴妃主子的臉色可不大好。」木槿給婉昭送上擦臉的帕子,「主子您說,貴妃娘娘這樣熬著,身子能好嗎?」

  「她心裡難受,也只能這樣了。」鈕祜祿氏五月的時候沒了自己的女兒,到現在還沒綏過神來。

  婉昭知道她病了好幾回,鈕祜祿家的人也進宮勸過幾次了,奈何她還是不聽,如果不是還有個年幼的十阿哥在她身邊,估計她這一回是真的要崩潰了。

  「貴妃娘娘也是可憐。」木槿遞上保養皮膚的散發著玉蘭花香氣的脂膏,「皇上去瞧過她幾次了但也沒用。」

  鈕祜祿氏小產過一次,那時候就傷了身子,在接連生下十阿哥跟皇十一女後,她的身子其實也虛弱到一定程度,若再這樣傷心抑鬱下去,只怕就是傷上加傷了。這些話太醫都跟她講過,可是她說什麼也不聽。婉昭對鈕祜祿氏雖然深表同情,但她不是聖人,也幫不了什麼。

  「太皇太后的身子愈發不好了,皇貴妃也病著,如今連貴妃都這樣,這個新年皇上肯定不高興了。」婉昭見胤祒跑了進來,連忙張開手臂抱住他,「惠妃忙著料理大阿哥的事情,姐姐最近也辛苦得很呢。」

  「額娘說什麼呢。」胤祒歪頭道。

  「沒什麼。」婉昭摸了摸自己兒子軟軟的頭髮,等開年以後就要剃頭了,真不習慣。「你皇阿瑪說了,明年你就要搬去阿哥所了,就住在你七哥隔壁的院子,高興吧。」

  「高興!」胤祒重重地點點頭,「但是以後額娘就不能抱著胤祒睡覺了。」他是捨不得,更嫉妒十妹妹以後就能光明正大地霸佔著他額娘了。

  「你得空回來,額娘再抱著你睡。」婉昭寵溺地笑道,「等一下跟額娘一起用了夜宵,再寫一會兒字,你就得去睡覺了,今天教你的字都認全了嗎?」

  「認全了。」胤祒皺了皺鼻子,「太子哥哥說我認得快。」

  你是怎麼經常跟太子走一塊兒的?太子年歲漸長,康熙最近都把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時不時還讓他在朝堂上發表政見,給當值大臣唸書解釋,還頗得諸位大臣的承認。婉昭知道太子最近忙得很,但自己兒子總能找到機會去跟太子說說話聊聊天。婉昭道:「你太子哥哥最近忙,你別經常去煩人家。」

  「沒有呀,太子哥哥讓何得柱來取我的功課回去看了,還有五哥跟七哥的。」胤祒乖巧地坦白。

  所以,好兄弟好助手要從小抓起麼?

  過了年,胤祒就收拾好東西搬去了乾東六所。婉昭蔫蔫了幾天才在木槿跟蓮心的勸慰下打起精神來。太皇太后病重,康熙心裡著急,便下旨妃嬪輪流侍疾,自己也是躬身服侍太皇太后吃藥擦臉,太皇太后才總算好轉了一點。

  婉昭歎了口氣,默默錘了錘自己的腰,這兩天她累得很,總是睡不夠,小腹也漲漲的,不知道是不是月事來的前兆。突然,肚子一股急劇的絞痛讓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下身的褥子隱隱暈開了一團血塊,一旁木槿見狀不妙連忙叫林長興去請太醫,結果差點嚇壞了人——婉昭懷孕一個月,差點小產!

  康熙聽罷連忙從乾清宮趕去永壽宮,見婉昭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才沉著臉色問道:「怎麼回事?」

  「回皇上,娘娘大約不知道自己有孕了,這幾天侍疾的時候聞了不少行氣活血的藥味,只怕是傷到皇嗣了。微臣已經開了方子固胎,只是娘娘這三個月只要好生靜養了。」林太醫連忙遁。

  康熙也是低低地倒吸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道:「往後這幾個月你就駐守永壽宮好生照顧淑嬪,朕要她母子平安。」

  「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林太醫俯首應道。

  康熙這才讓他去煎藥,自己坐在床榻邊上看著婉昭的睡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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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太皇太后薨

  「主子醒了?」木槿守了一晚沒睡,見婉昭眼睫毛微微顫動,便走到床邊低聲道。

  婉昭只覺得身子酸痛得厲害,小腹脹鼓鼓又微微作痛,喝了幾口木槿餵過來的溫開水後才道:「孩子沒事吧?」

  「林太醫已經為主子開好了固胎的藥,只是主子這幾個月怕是不能隨意走動了。」木槿紅著哏睛回道,「都是奴婢們不仔細,竟也沒發現主子有了身子,這回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奴婢們便是丟了這條命也彌補不了。」

  婉昭回頭一看,發現木槿身後的蓮心、綠玉、珊瑚等人都是紅著眼看向她,便笑著道:「我這個做額娘的都不仔細,能怪你們嗎?太醫既說我要好生養著,那就養著吧,只是太皇太后那邊……」

  「太皇太后知道主子勞累壞了,已經讓人傳話說讓主子好生安胎。」蓮心上前半步給婉昭掖了掖被角,「主子醒了就好,奴婢讓人燉了雞湯跟粥品,主子趁熱用了暖暖身子。林太醫會在巳時一刻給主子送藥來。」

  婉昭點點頭,她現在不適宜移動,木槿她們也時時刻刻盯著不叫她隨便亂動。宜妃來看過她好幾回了,除了說教還是說教,但婉昭分明看出宜妃眼中殘留的驚慌失措,也就乖乖地聽從宜妃的嘮叨。

  「這回也不獨獨只有你有孕,敏嬪也懷上了,都快三個月了。」雖然冊封禮因為太皇太后突然病倒而沒有正式舉行,但章佳氏已經挪宮,宮裡也都這樣傳開了稱呼。宜妃摸了摸婉昭還有些蒼白的臉色,「你這回可是把我都嚇壞了,聽說皇上那晚還特意陪了你一晚上,白日出來的時候眼睛都瞘了。」

  快三個月,那不是她剛出的月子不久以後就……婉昭不知道這樣對女子身體的傷害大不大,畢竟她也是間隔兩年才懷上胤祒的,只好道:「皇上對敏嬪倒是上心,一誕下阿哥就封嬪,如今又懷上了,可見她福氣也是不少的。」

  「皇上對你何嘗不是?」宜妃道,「有哪個妃嬪能讓皇上一晚上都不睡陪著呢,除了你便只有當初的仁孝皇后了。」

  「姐姐說笑了,我是什麼身份,哪裡能跟仁孝皇后相比?」婉昭估摸著康熙也就是心裡覺得難過,可能外加一點點愧疚所以才會徹夜陪她,畢竟她肚子裡的還是他的骨肉,康熙在意些才是正常的,過段日子等她身子養好了就沒事了。「姐姐幫我倒杯水來吧,我渴了。」

  「你就會使喚我。」宜妃點了點婉昭的額頭,笑著親自給她斟了一杯溫白開,「林太醫說,這段日子還是多喝白開水比較好,不過他寫了藥膳方子給木槿了,每天的燉湯都要喝完才行,知道嗎?」

  「我又不是小孩,不會挑食的。」婉昭只喝了兩口便放下茶盅,笑著回道。

  「聽說太皇太后又宣召幾個女孩子進宮說話?」不能起床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看書又被木槿念叨著費神,畫個花樣又被蓮心說著傷眼睛,連胤祒都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不許她亂動,婉昭的日子可以說是無趣得很,只能讓木槿打聽一下宮中的事聊聊八卦過日子。

  「是的,據說這回還是前幾次傳召過的幾個小格格。」木槿回道。

  「太皇太后身子才剛好就又忙乎起來,這樣怎樣可以?皇上沒有勸勸她嗎?」太皇太后今年都七十五了,再這樣忙活著,對身體肯定是不好的。康熙向來注重太皇太后的健康,不可不能不勸吧。

  「皇上是勸了,奈何太皇太后不聽。」宮裡人都明白太皇太后最放心不過的就是太子的婚事,雖然康熙已經勸過她別為太子的事情分神,但她還是不聽。「別說皇上,便是皇太后日日夜夜在太皇太后耳邊嘮叨著,太皇太后也置若罔聞。」

  婉昭輕輕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年註定是多災多難的一年了,相看過幾個女孩子以後,太皇太后便又累倒了;皇貴妃身子不虞,如今吃藥的時候比吃飯的時候還要多;貴妃之前傷心病倒,剛剛才好全……宮裡的事情都是由四妃在管著,才總不至於手忙腳亂。

  「後宮裡就屬你這兒最安靜。」宜妃見婉昭臉色好了不少,自己總算也笑逐顏開,「阿楚琨跟巴彥的婚事都定下來了,阿楚琨定的是一等公法保之女赫捨裡氏,那便是仁孝皇后的表妹了;巴彥定的是佐領馬斯喀之女富察氏,那姑娘模樣也好性情也溫和,雖然是個庶長女卻一直養在嫡母身邊,阿瑪額娘都滿意得很。」

  「那就好,婚期都定下來了嗎?」婉昭滿意地點點頭。

  「一個定在七月,一個定在十月。」宜妃笑道,「那時候阿瑪正好回京,能見上自己長子嫡孫呢。」喜塔臘氏去年給哈豐阿生下了個大胖小子,如今都快一歲了。

  「轉眼間幾個弟弟都這麼大了。」婉昭自己才二十六歲,也都快生第三個孩子了,「我得讓木槿好生準備下見面禮,兩個弟妹我也只是在復選的時候略略見過一面而已,印象也不深刻了。」

  「到時候額娘自會帶她們來看你,你呀,就先好好安胎吧。我瞧著,臉色是好了不少,但怎麼都不見豐腴起來?」

  「我最近光喝安胎藥就喝飽了,半點飯菜都吃不下,能胖得起來嗎?天又越來越熱,往常愛吃的涼拌菜跟瓜果我都得量著度吃,冰也不能多用,都要把我悶壞了。」婉昭「淒淒慘慘」地訴苦,「木槿還拘著我不讓我看書呢。」

  「這也是為你好,想著肚子裡的皇嗣,你就先安分一點吧。」宜妃無奈看著自己的妹妹一瞬間變成個小孩子那樣撒潑,只好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等過了四個月,只要不是對你身子跟胎兒有影響的,你愛吃什麼我都讓人給你做。」

  「姐姐說話算話哦。」

  到了十月,婉昭終於見到了新弟妹,以及哈豐阿的長子多西琿,多西琿一歲多,虎頭虎腦的樣子十分機靈。喜塔臘氏是有兒萬事足,兩個新進門的弟妹也是一臉幸福嬌羞,婉昭讓人給端上熱茶後才道:「額娘終於回京了。」

  「托皇上的福,讓奴婢能進宮看娘娘一眼。」覺羅氏比從前要富態了一些,行為舉止也開始向上了年紀一樣的女人那樣變得有些慢吞吞的了,她的皮膚黝黑了點,精神頭卻很足,笑著道,「娘娘有五個月了吧?」

  「剛好滿了五個月。」婉昭摸了摸突起的肚子笑著道。

  「那就好,娘娘是個有福氣的。」覺羅氏也聽說婉昭差點小產的事,不過見自己女兒還是這樣精神爽朗,她也不好多嘴再說出來,「如今哈豐阿、阿楚琨跟巴彥都成家立室了,奴婢也總算安定了。」

  婉昭瞄到,兩個新嫁媳聽罷這句話都都正經危坐起來,臉上原本還掛著的笑意瞬間被抹平,只好道:「額娘這回也是要回盛京的嗎?」

  「那是自然,你阿瑪不過是回京述職罷了。」覺羅氏自己也是習慣了盛京的日子,回京後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宜主子現在忙著宮務,你自己千萬小心才是。」

  「我知道的。」婉昭想起了婉晴,「妹妹如何?跟烏力罕相處得還好?」

  「都好,前不久兩人還跑去打獵了,聽說生生擒了一隻海東青,打算明年皇上壽辰時給送上來。」覺羅氏剛開始興致勃勃地給婉昭說著那只海東青的模樣,就見翠藍走進來在婉昭耳邊說了幾句話,便住了嘴等婉昭的解釋。

  婉昭只是打發翠藍去找木槿,自己笑著道:「不是什麼太大的事兒,是敏嬪作動了。」

  喜塔臘氏與赫捨裡氏還有富察氏相視了一眼,看向覺羅氏。覺羅氏想了想,道:「那奴婢過幾天再來看娘娘吧,奴婢給娘娘送了些新醃製的梅子跟兩身新做的衣裳,娘娘試試。」

  「謝額娘替我費心了,我讓陶福送宋額娘出去吧。」婉昭起身,讓珊瑚扶著,看著覺羅氏出去以後才道,「讓林長興去儲秀宮打聽打聽,看看有什麼消息。」

  「是。」

  當晚,敏嬪誕下了一個皇女。

  剛得了一個女兒的康熙並沒有喜上眉梢,因為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太醫已經隱隱綽綽地言明,太皇太后只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康熙一邊想發火,想讓人砍了那一堆沒用的太醫;一遍又明智地知道自己的祖母壽元不長。他晝夜不離親奉湯藥,甚至步行至天壇祈求上蒼減其元壽以增延太皇太后的性命,但一切都徒勞無功。

  十二月二十五,太皇太后病逝,年七十五。這個傳奇的女人終於走完了她傳奇的一生,死前甚至說為了不打擾太宗棺槨安寧,靈柩不會運往盛京與太宗合葬。

  婉昭挺著八個月的肚子跪在靈堂裡,像刀子一樣的冷風刮得她的臉蛋生疼,外頭的天色陰沉沉的,卻不見半絲雪花飄落;靈堂裡冰冷得跟冰害一樣,便是穿了再多的衣裳也抵擋不住刺骨的寒意。她看著牽頭的牌匾,目光悠遠得不知看向何處。

  這個新年過得壓抑,婉昭將浮腫的小腿縮到燒得熱熱的被子裡,感受著腹中孩子的生命力,還有一個月,這個孩子就要出世了。
 

第五十章 新生

  康熙還沉浸在失去祖母的傷感中的時候,婉昭已經進入了嚴謹的待產期。林太醫說了,因為婉昭懷孕一個月的時候差點小產,所以進入懷孕後期的時候,生產的時間會變得不確定起來。在九個月的時候,林太醫已經遵照之前康熙的指令嚴格照看婉昭,接生嬤嬤都準備妥當,宜妃甚至日日命人去永壽宮問話,確保一切不出差錯。

  「姐姐別忙著了,快坐下吧。」婉昭看著宜妃忙騰的樣子連忙出聲勸道,「你自己料理宮務也辛苦,坐下讓珊瑚給你倒杯茶吧。」

  「哪裡辛苦,比不得你現在懷著孕辛苦。」宜妃道,「方才鐘粹宮的人來報,說衛常在有孕,不過你在睡著,我讓人打發了出去就是了。」

  「衛常在?幾個月了?」婉昭問道。

  「去年十月懷上的,之前因著太皇太后的事情,她只告訴了皇上與惠妃,現在才剛剛穩了胎。」宜妃就知道衛常在在靈堂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樣子肯定有異樣,原來是有孕了,怪不得這回這麼早就通報了皇上跟惠妃,怕是之前那一次女兒早夭給她留下了太悲痛的印象,這回不容有失了吧。

  婉昭正想回嘴,肚子突然發出“咕嚕”一聲,肚皮一抽痛,臉色一瞬間就褪去了紅潤,她咬了咬牙,看到宜妃著急的臉色,便道:「姐姐別急,大約還不是時候,這些天肚子一直時不時地抽疼,我都習慣了。」

  「那就好。」宜妃才剛放下心,坐下來還沒喝一口熱茶,就見婉昭疼得把下唇都咬白了。

  「姐姐,這回是真的要生了!」明顯感覺到一股濕潤在褲子上暈開,婉昭疼得哼了出來。

  宜妃見狀連忙讓人叫來太醫,又請來了接生嬤嬤,才讓沐心通知康熙。

  二月初九,十四阿哥平安誕生。這個孩子長得好,除了眼睛之外別的樣子更像康熙,這也給悲痛中的康熙一點安慰——除太子之外,宮中的一眾阿哥就只是婉昭的小兒子長得最像他。

  「主子還在月子裡不知道,蘇麻喇姑病了。」木槿一邊給婉昭喂參湯一邊說道,「皇上讓太醫看過好幾回了,但蘇麻喇姑一直不肯吃藥。皇上下旨,讓蘇麻喇姑撫養十二阿哥,四月就搬去跟蘇麻喇姑一起住了。」

  十二阿哥是萬琉哈常在的兒子,萬琉哈常在是包衣出身,康熙這樣做大約是想讓蘇麻喇姑有個精神寄託,不至於隨著太皇太后一起去了。康熙隨後給太皇太后給了尊崇的諡號: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啟聖文皇后,簡稱孝莊文皇后。

  三月初九,十四阿哥滿月,婉昭也終於出了月子。不過明明是她兒子的滿月宴,但主角卻變成了大阿哥福晉。大阿哥是一眾皇子中唯一一個娶了福晉的,便是太子身邊也暫時還沒有伺候的人,大福晉自然也是一眾女眷中最受歡迎的——嫁入皇家快兩年了,大福晉什麼時候能傳出喜訊?

  不過好消息今天就傳開了:大福晉因為喝了一口魚湯而覺得胸悶想吐,經一診脈發現是有個兩個多月身孕了。婉昭臉上是笑著地恭喜,心裡盤算了一下就覺得奇怪,這懷孕的時候不就是康熙跟諸位阿哥孝服二十七天時懷上的嗎?這大阿哥是糊塗了還是糊塗了呢?

  與宜妃交換了個眼色,婉昭見惠妃喜不自禁的臉色,就不知道康熙知道這個消息後會不會想到這上面去了。

  太子心情原本還是挺好的,二月的時候他汗阿瑪因禦史郭琇參奏明珠、餘國柱等結黨,因為免了明珠、餘國柱的職,明珠之黨遭罷免。他討厭的大阿哥終於暫時不敢在他面前哼哼哈哈唧唧歪歪了,但是現在他這個讓人超級不喜歡的大哥居然要為他汗阿瑪誕下第一個孫輩,想想就覺得讓人高興不起來。

  只可惜太子才十四歲,上一次選秀壓根就沒定下福晉,現在身邊也沒有服侍的人,周圍都是些小太監跟隨從侍衛,想要迎頭趕上只怕也沒這個生理技術支援。於是太子爺開始不高興了,他一不高興,身邊人就要倒楣,此時,胤祒的出現終於解救了一眾心驚膽戰的奴才們。

  那日天朗氣清,下課後的阿哥們正一塊兒說話。三阿哥在諸位阿哥中居長——大阿哥入了兵部,太子跟在康熙身邊學習政務,他跟下邊的小弟弟玩不攏;四阿哥正跟五阿哥嘮叨著自己額娘宮裡的桂花糕有多好吃;七阿哥則跟胤祒湊在一起分吃糖果,所以太子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派“兄友弟恭”的場景,差點刺激了他傲嬌的小心肝。

  胤祒一見自己的太子哥哥進來了,連忙拋棄了七阿哥,幾步跑到太子身邊賴著他說話。

  太子對這個弟弟還是挺喜歡的,也耐著性子回答胤祒提出來的一些沒有根據的問題,後來胤祒想起了自己額娘跟自己姨母的談話,便歪著頭問:「太子哥哥,為什麼額娘說大嫂今次懷孕的時機不對呀?」

  太子原沒有多想,正欲開口回答,突然在心底裡就盤算起來。太皇太后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五去的,大福晉現在懷孕三個月,那,那不是正巧是太皇太后二十七日孝服期的時候那啥的嗎?太子怒了,太皇太后是宮裡唯三真心對他好的人,這大阿哥這樣不尊重太皇太后,簡直就是不可饒恕!

  不過太子很快就收斂了情緒,摸了摸胤祒的小腦袋,說道:「大嫂懷孕是好事,你也別多想,方才問我的話也別隨便問別人,知道嗎?」

  胤祒乖巧地點點頭,看著太子欣欣然走出去以後,才轉過身嘟著嘴。太子哥哥怎麼不說自己不知道呢?額娘說這是對太皇太后的不敬不孝呀,他要是說他不知道的話,我就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他了,唉……

  比起喜歡拿眼梢看人的大哥,胤祒還是更喜歡這個對他十分耐心的太子哥哥。

  九阿哥一臉新奇地看著悠車裡睡得正香的十四阿哥,扭過頭來對著宜妃道:「額娘,弟弟胖胖的∼∼」

  婉昭無奈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小時候也這麼胖呀。」

  「我沒有!」從小就愛美愛美人的九阿哥連忙搖搖頭,「嬤嬤說,我小時候可好看了。」

  「姐姐,你瞧他多臭美。」婉昭笑著對宜妃道。

  宜妃美目一橫,招手讓九阿哥過來,遞了一碟翠玉片糕給他,才對婉昭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吃喝挑剔也就罷了,連餵飯的人長得略有一絲不好看他都要鬧脾氣,我可是治不了他了,好在有胤祺管著他,不然我就要頭疼了。」

  婉昭微微一笑,讓人給九阿哥送來一碗奶子,才道:「大概是九阿哥比較會過日子吧。對了,聽說皇貴妃又不好了?」

  「她那個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六阿哥沒了以後,她哪一年是能沒病沒痛度過的。」宜妃也是見怪不怪了,「佟庶妃為了照料她都瘦了一圈了,皇上也去看過幾回,但她的病並沒有好轉多少。」

  「心病還須心藥醫。」婉昭一言道破,「她沒了兒子,皇上對她也大不如前了,她心裡能不傷心嗎?宮裡的新人是越來越多,這些年出生的孩子也不少,她看在眼裡,心裡只怕也不好受。」

  「時也命也,怪不得別人的。」見自己的兒子吃完糕點,宜妃索性讓人帶他回去哄他睡覺,自己喝了一口熱茶才道,「衛常在那肚子也有七個月了,如今天天窩在鐘粹宮裡靜養,就等著瓜熟蒂落了;大阿哥福晉如今也精心養著……」

  說起大阿哥福晉,婉昭就想起了許久沒有露面的寶日龍梅,便問:「那個側福晉呢?」

  「她呀,」宜妃抿唇輕輕一笑,「現在大約是病了一場,現在懂事了,知道大阿哥福晉懷孕,現在正憋著一口氣要爭寵呢,再加上乾東頭所兩個格格,這回可熱鬧了。大阿哥福晉現在就是作壁上觀,看著幾個側室格格鬥個沒完,只要別傷害到大阿哥跟大福晉,惠妃也不攔著。」

  「那都要亂成一鍋了。」婉昭笑道。

  八月,衛常在平安誕下一位皇女,皇女自誕下之日便被抱養到惠妃膝下。九月,康熙下旨,將豫親王多鐸女婿,和碩額駙石華善一脈從漢軍正白旗歸至滿軍正白旗,石家正好有個姑娘先前一直被太皇太后召見的,這回歸入滿軍旗後,後宮上下估摸著這姑娘前途大概是要大亮了。

  不過後宮女人不知道的是,此次上表請歸入滿軍旗的可不止石家,還有佟家,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康熙卻是將佟國維的上表扣了下來不發,只同意了石家的請旨。佟國維有意跟康熙探討一下,但最近都得不到面聖的機會。

  皇貴妃病著,佟國維也不好讓赫舍裡氏去跟她談一下;佟庶妃是個身份都還沒正式冊定的庶妃,更沒有資格說這些了。他只好壓下心中的疑問,看著石華善興高采烈地回家去。
 

第五十一章 康熙又南巡

  「皇上下旨重修甯壽宮了?」宮裡的生活大抵恢復了平靜,康熙也慢慢從悲痛中走了出來。四月的時候他下旨將太皇太后從前常住的慈甯宮東王殿五間拆建於昌瑞山下,稱暫安奉殿,皇太后便挪了出去。現在又打算重新修整甯壽宮,好讓皇太后住得更舒服些。

  「是。」翠藍打開錦盒,先挑了一對金菱花鑲翡翠粒護甲套在婉昭雙手的尾指上,又挑了一對燒藍嵌琥珀滴珠護甲讓紫櫻幫忙戴著;木槿則在婉昭身後替她梳頭,又回答了方才婉昭的問題。

  沒了太皇太后,這宮裡康熙唯一能依靠的長輩就只剩下皇太后了,不怪他這樣為皇太后著想的。婉昭看了看妝奩盒子裡的首飾,道:「如今倒還是不適合打扮得太隆重,今兒就梳個兩把頭,配上那幾支累珠銀鳳簪就好了。」

  「奴婢省得。」木槿快手快腳地用白玉扁方把婉昭一頭長髮固定好,簪上那幾支翡翠玉簪步搖,又配上珍珠滴珠耳環。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有著玫瑰香氣的脂粉,遞給婉昭一條淺藍色的帕子後,木槿才道,「主子梳妝好了,去給皇太后請安吧。」

  皇太后因為太皇太后的病逝,所以跟著大病了一場,到現在才好全。大格格、三格格跟布耶楚克日日陪伴在她身邊,總算讓她開心了一點;再加上養在她身邊的王常在所出的皇九女還小,皇太后自然也牽掛著。

  「奴婢給皇太后請安。」貴妃鈕祜祿氏帶著一眾妃嬪給皇太后請安——皇貴妃病臥在床,康熙跟皇太后都免了她的禮數讓她安心養病,這回來的只有佟庶妃。

  「都起來吧。」皇太后眯了眯眼,看著下邊一眾妃嬪的穿著打扮都挺好的,才笑著道。

  剛一坐下,貴妃便嬌笑著道:「太后臉色好了不少呢。」又見一邊安安靜靜的幾位格格,「看來是咱們幾位格格的功勞了。」

  皇太后能平安無事坐到太后的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從前有孝莊護著,她的本性像是從未被皇宮的事情所改變那樣,依舊幾十年前那個是淳樸而老實的博爾濟吉特姑娘。聽到貴妃誇讚這些天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孫女,皇太后自然心裡也高興,道:「你身子也好了不少,再好好養養,以後看著十阿哥娶親給你生個大胖孫子。」

  皇太后,你也說得太遠了吧,十阿哥今年才四歲呀!婉昭無力地跟成嬪相視一眼,看著貴妃怎樣接話。

  「那到時候就請皇太后給十阿哥把關吧。」貴妃臉上的笑容倒是不減,「說起來,大福晉也快臨盆了,轉眼間皇上的孫兒輩就要出生了,太子跟三阿哥也該娶福晉了。」

  說起這個,在座的妃嬪都豎起了耳朵。三阿哥倒也罷了,關鍵是太子啊!這些女人家中或多或少都有適齡的女孩子,赫舍裡家、鈕祜祿家、納喇家……便是家裡適齡的姑娘也不能阻礙她們打聽的心——跟太子妃娘家交好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呀!

  皇太后這下倒是精明了,只說因為太皇太后的事情,此事已經很久沒跟皇帝商議了,讓一眾妃嬪很是失望。

  婉昭倒是十分鎮定,一來她們郭絡羅家沒有適合的女孩子,二來就算有也不過是做側福晉或者庶福晉的命,何必呢?看著在座的人各自不同的思量的神色,婉昭抿了一口茶,笑容不語。

  十月,大福晉為大阿哥誕下嫡長女,雖然有些失望這次生的不是兒子,但大阿哥還是欣喜異常,難得地沒跟太子針鋒相對。太子也不跟他多計較,反而興致勃勃地黏著康熙,想讓康熙在明年南巡時將他一塊帶上,只是康熙鐵定了心腸要太子留下來監國,這也是太子獨立監國的開始。點了貴妃、婉昭、敏嬪、袁貴人跟劉答應,康熙定下了明年正月出巡的日子,便命內務府的人好生準備。

  十四阿哥還小,康熙的意思是不必帶上他了。除了太子留下監國以外,其餘的皇子都跟著一起出門。婉昭熟門熟路地拜託宜妃幫忙照顧十四阿哥以後,便讓蓮心看著收拾行李。

  「正月時候的江南大概也會比較冷,厚衣裳記得多放兩件。」婉昭知道江南的首飾比京城的要精緻不少,她很喜歡宜妃上回給她那套珍珠頭面呢,又道,「多帶些銀子跟錦盒,到了那兒給我買些精緻的小玩意跟首飾,布耶楚克那孩子肯定是要的。」

  「是。」蓮心笑道,「正好內務府送來了兩匹妝緞,讓針線上的人給主子做兩身新衣裳吧。」

  「也好,你安排就是了。」婉昭讓珊瑚把她手上的護甲都收好,讓嬤嬤把自己的小兒子抱起來。香香軟軟的身子散發著奶香,婉昭親了親自家兒子嫩嫩的小臉,對服侍的嬤嬤們道:「我出門以後,十四阿哥就交給你們了,當年五格格乳母們的教訓你們都是看在眼裡的,要怎麼做自己心裡也有數才行。」

  乳母們當然稱是。

  婉昭又讓木槿打賞每個嬤嬤一匹緞子跟一個放了銀票的荷包,才打發她們下去,又對身邊的木槿道:「十四我是要送去姐姐那兒的,你這回就留在宮裡幫我看著,哪個乳母不省心的,你儘管回了姐姐便是。」

  「奴婢知道。」木槿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婉昭原想替她尋一處好人家嫁了,只是木槿打算一輩子不嫁人留在宮中當個姑姑。婉昭拗不過她,只好隨了她的心願。

  大福晉要照顧女兒所以不能跟著出巡,原本是想讓寶日龍梅跟王氏還有高氏兩個格格競爭“上崗”的,不過大阿哥自己想著也就只有自己汗阿瑪帶著妃母嬪母的,別的弟弟也沒有帶房裡人,索性就想一個都不帶。大福晉也松了一口氣,不用擔心乾東頭所那些狐媚妖子在隨著自己丈夫出外時起些什麼小心思。

  倒是寶日龍梅失望得很,嫁給大阿哥的這三個年頭足以讓她明白什麼是“出嫁從夫”了,娘家遠在漠北,京城裡又沒有土謝圖汗部的人,她便是想訴苦也不知道該找誰。眼看著自己丈夫與嫡福晉感情一日千里,自己卻像個隱形人一樣,寶日龍梅心裡可是苦極了。好不容易盼到土謝圖汗部的人進京覲見,卻得知準噶爾部日漸壯大,正對他們部虎視眈眈,寶日龍梅再不懂事也得明白,她在京城裡得寵與否,很大程度上關係到自己部族的將來——她丈夫是皇長子,深得大清皇帝喜歡,只要她丈夫在大清皇帝面前說幾句,指不定以後土謝圖汗部也會向科爾沁一樣成為蒙古諸部人人羨慕的存在。

  康熙大約也知道準噶爾蠢蠢欲動,找來胤褆談話以後,寶日龍梅便也搭上了南巡的船隻。

  帶著胤祒上了船,婉昭便換好一身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常服,手上的護甲通通收了起來,長髮也只是挽成了普通的髮髻,簪上兩支紫玉鑲明珠流蘇簪子裝飾著,耳珠上掛著一對景泰藍鑲黑瑪瑙耳環,清清爽爽的樣子很是溫婉。

  「額娘~~」胤祒笑嘻嘻地跑進來,手裡捧著一個小盒子,「額娘今天真好看!」

  「你這孩子,剛才跑哪裡去了?」婉昭讓人打水來給他淨手,見他手裡還捧著個盒子,便道,「這是什麼?」

  「這是方才汗阿瑪賞我的紫毫筆,額娘幫我收著吧。」胤祒順著婉昭的手咬了一口蘋果蜜餞,「汗阿瑪說我字寫得好,所以把這支筆給我了。」

  多謝你太子哥哥對你的教導,婉昭笑道:「那你以後就要更要努力了。」

  「兒子知道!」雖然不能跟自己額娘同睡一張床,但胤祒覺得有額娘陪著出行就是好,四哥五哥七哥可是羨慕得很呢!

  在船上的日子其實也挺無聊的,好在木槿出門前給她準備了一堆書,不然婉昭每天看著窗外一樣的水波一樣的天色,估計沒看幾天就要悶壞了。現在有了書,除了可以讀書做筆記之外,還可以臨摹鍛煉書法,總算沒那麼閑了。

  「聽說皇上允諾了幾個小阿哥,等回程的時候要教阿哥們鳧水。」蓮心呈上一個掐絲琺瑯三君子的茶盅,「這是禦廚做的薄荷蜂蜜茶,主子嘗嘗?」

  婉昭抿了一口,溫暖又甜蜜的味道瞬間占滿了口腔,婉昭滿意地點點頭:「很不錯。」

  「主子喜歡就好,聽說跟隨來的廚子琢磨了好多新菜式,估計這幾天陸陸續續就要上桌了。」蓮心笑著道,「可是主子素來不怎麼愛吃魚,也不知這船上有沒有別的肉食,不然主子也不知該吃什麼了。」

  「有什麼便吃什麼,我也不大挑剔。」婉昭又抿了一口,「胤祒是在皇上那兒讀書嗎?」

  「正是。」隨隊前來的還有書房的幾個師傅,再加上博學廣識的康熙大爺,幾位阿哥的功課肯定不會落下來。

  「那大阿哥呢?」從三阿哥到她兒子都是得讀書的,大阿哥這個大齡兒童也要跟著一群比他小五歲以上的弟弟一起玩麼,那是不大可能的吧?

  「聽說也是跟在皇上身邊學習呢。」蓮心道,「大阿哥側福晉就一直留在房間內,聽說是不適應船上的生活,噁心犯嘔著呢。太醫給開了藥,側福晉喝下後一直睡著。」

  那寶日龍梅可真倒楣了,好不容易跟了大阿哥出來,卻因為暈船所以跟大阿哥分房而居,想必是上天不想她這麼容易就得到大阿哥青睞吧。婉昭默默為寶日龍梅念了聲“阿彌陀佛”,讓人傳了小吃津津有味地一邊看書一邊吃起來。

  正月十三日,禦駕進入山東境抵達德州西關,在船上窩了好些日子的阿哥們終於能下船溜溜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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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繼續南巡中

  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嫁給了皇帝的女人,婉昭是不能隨便就跟著自己的兒子下船的。不過沒有關係,禦駕不過是在德州西關休整一個時辰而已,婉昭倒覺得沒有下去逛逛的必要,只吩咐桂喜看好胤祒,又讓陶福壽去買了些新鮮的吃食,自己則留在房間裡巋然不動。

  「主子,大阿哥側福晉來了。」蓮心撩開竹簾,引著寶日龍梅進來。

  婉昭愣了愣,笑著讓寶日龍梅坐下。這個蒙古女孩看著瘦了些,臉上的稚嫩已經慢慢褪去,如今只剩下為人妻時的嬌媚。她臉色有點白,看著婉昭不知該說些什麼。婉昭道:「今兒怎麼這麼有空過來?」

  「趁著停船,來給嬪母請安罷了。」說實在的,寶日龍梅不是嫡妻正室,這“嬪母”二字暫且還輪不到她喊出來,婉昭只當做聽不見,微微笑著。寶日龍梅見婉昭不為所動,漸漸紅了眼眶,「我一個人在船艙裡也悶,這船上也沒有能談心的,寶日龍梅想起曾經跟淑嬪娘娘有過幾面之緣,所以一時冒昧了。」

  「你身子不好,更應該好生休養才對。」婉昭讓人給她端來一杯薄荷茶,「這茶清新爽口,你嘗嘗。」

  「謝淑嬪娘娘。」寶日龍梅卻有些坐不住的感覺了,她原想著跟皇上喜歡的淑嬪娘娘拉近一點關係,可看著就知道淑嬪是知道進退的,肯定不願意跟她這個皇子側福晉走太近,只是她心裡苦悶,總想著跟人說一說。大福晉跟她競爭對手,另外兩個格格王氏跟高氏也不是什麼好相處的,她多委屈呀,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聽阿爸的,念著大清皇帝的威風,進宮參加什麼勞子選秀!

  「不客氣。」婉昭抿了一口水果茶,「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寶日龍梅淺笑道,「習慣了就沒事兒。」見婉昭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樣子,她也不好多嘴,喝完那杯茶就告辭了。

  婉昭讓蓮心送了她出去,自己繼續翻著話本。

  「這側福晉來找主子,不會就是為了喝杯茶吧?」綠玉趁停船的時候點上了熏香,「奴婢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難不成是來找主子說心事的?」

  「管她來找我做什麼,別理她就是了。」婉昭是不打算參合到這些皇子福晉的事情裡頭了,她又不是大阿哥額娘,也沒資格管著大阿哥,寶日龍梅來找她簡直就是錯誤的選擇,她可不想讓人覺得她有意插足大阿哥房裡人的意思,不然別說惠妃,便是康熙也不會放過她。

  靠岸一時辰補給了一些清水跟食物以後,禦駕便又開始出發。陶福壽給婉昭帶回來幾樣新鮮的糕點做零嘴,讓婉昭嘗了一遍鮮。到了十六日,禦駕便到達了濟南府,因為要在此逗留一天,婉昭也終於有機會下地走一走。

  「皇上上午要帶著諸位阿哥去觀趵突泉珍珠泉,主子要跟著去嗎?」紫櫻給婉昭挑了一件淡紫色褂子穿上,又遞給婉昭一對赤金垂珠耳墜,「奴婢聽說,皇上讓貴妃主子跟著去呢。」

  「我便不去了。」婉昭挑了枚玫瑰瓚金押發戴上,「皇上特許咱們能上岸瞧瞧,我定是要去看看的,你讓人問問敏嬪,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

  「是。」

  不久紫櫻便帶來了敏嬪的答案:「敏主子說,在甲板上等著主子出來。」

  「好。」婉昭在梳妝鏡前細細端詳了自己的妝容,頭上是簡單的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跟三支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簪,一身絳紫浣花錦紋的常服,踩著一雙寶相花紋雲頭錦鞋,就是普通的滿人貴婦裝扮。覺得完全沒有問題了,她才帶著蓮心、紫櫻出門去跟敏嬪匯合。

  濟南是山東首府,繁華程度與京城不相上下。婉昭跟章佳氏帶著人去首飾店看了看——原諒這是女人的天性,見那些飾品跟宮裡內造的有不少區別,更是歡喜,二話不說就掏錢買了幾樣。

  婉昭是記著宮裡幾個主位的女人跟平日裡交好的姐妹,當然不忘給她們帶一些,又挑了幾樣適合布耶楚克這樣年紀的孩子戴的,才興高采烈地跟章佳氏一起回去。

  「主子眼光真好。」紫櫻拿著婉昭賞給她的一對玉蘭花頭的銀簪,興沖沖地別上,又臭美地湊到綠玉面前顯擺,還不忘捧一下婉昭的審美觀。

  「主子給你的自然是好的。」綠玉也得了一對銀杏花簪子,正笑嘻嘻地放在自己鎖起來的小盒子裡,放好以後才對婉昭道,「聽說今兒大阿哥帶了側福晉出去,奴婢瞧著,側福晉臉上笑得跟花開了一樣。」

  婉昭覷了她一眼,道:「就你愛打聽這些事兒。」

  綠玉吐了吐舌頭,笑著去給婉昭準備今晚的膳食。

  出了山東再往南行,便到了江蘇江寧府。這裡是曹家的發源地,曹寅之父曹璽便是在此擔任江甯織造直至病逝任上,此番南巡康熙也把已經是內務府廣儲司郎中的曹寅帶上,還讓他回家祭拜父親去了。

  禦駕會在江寧逗留不少日子,所以一行人都搬入了織造衙門裡去。

  婉昭看了看自己住的院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只這麼一個院子就有活水流淌,水上橫跨著一座石橋,石橋另一端是一個六角亭子,每個角簷還掛著一個別致的風鈴,石亭周圍種滿了海棠、芍藥、桂花跟虞美人,花苞微微綻開,很是好看。

  「主子的院子真是別致。」蓮心放好婉昭的行李才出來,看著院子裡清雅的環境,見婉昭十分滿意,也笑著說,「主子最喜歡的就是清淨的地方,這院子看著精緻,跟京城裡的真不一樣。」

  婉昭也十分喜歡,扭過頭來說道:「胤祒住哪兒?」

  「跟皇上還有其他阿哥一樣住在前邊兒。」蓮心回道,「陶福壽去前邊幫忙看著了。」

  「那就行,你讓人多準備些胤祒愛吃的吃食,皇上今晚召見江甯的大臣,想必不是會叫胤祒出去作陪的,今晚我們娘倆一塊兒用膳,聽說這裡的黃魚不錯,叫禦膳房的做一條紅燒的來。」婉昭細細打算著,「這幾天走水路也辛苦,再煮個米飯燉個湯,配上新鮮的瓜果蔬菜就最好了。」

  「是。」蓮心應道,「江寧的粳米不錯,熬粥煮飯都很好。」

  彼時翠藍也走過來道:「主子,熱水燒好了,主子先去沐浴更衣吧。」

  「也好。」婉昭走進浴房,浴桶裡的熱水散發著潮濕的暖氣,脫下身上的衣裳跨入水中,長髮打散飄在水面上,她舒服地歎了一口氣,泡在散落著玫瑰花瓣的水裡,閉著眼睛享受著翠藍的按摩。

  貴妃作為這次出巡伴駕地位最高的女人,少不得要出去應酬,見見江甯各位大臣的妻子。婉昭也沒閑著,因為那些個命婦拜見完貴妃以後便來求見婉昭、章佳氏,便是袁貴人跟劉答應那裡都有人上趕著送禮。

  「西洋的銀質懷錶、一盒未經雕琢的綠寶石、南珠鏈子……」婉昭隨眼一掃就看到了不少好東西,「這些東西比京城裡的都好看,可那些官員夫人倒像是不在乎似的,送出去完全不心疼。」

  「這兒水運便捷,商業也發達,聽說很多東西都是那些洋人孝敬上來的。」陶福壽幫著清點的時候說道,「有些大人還會讓自己的門人參商,所以這些東西對那些個夫人來講,大約也算不上十分貴重。」

  「這樣好?」婉昭美目一轉,「這裡有洋人?」

  「有的,奴才今兒才見過,黃色頭髮綠色眼睛的,跟妖怪似的。」陶福壽回道。

  「那你得空幫我問問,這兒的洋人有沒有金雞納霜?」婉昭可是記得康熙親征準噶爾的時候會感染上瘧疾,這病擱現代估計吃點青蒿素就沒事兒了,但問題是現在這個時代哪裡能找來青蒿素,倒是那個金雞納霜是可以讓洋人尋來的。婉昭雖然擔心康熙,但更擔心自己的胤祒,到時候指不定胤祒也要到前線殺敵,萬一要是不小心感染了可怎麼好?她得預先準備好才行。

  「是。」陶福壽雖然心中有疑問,但聰明的奴才素來是不會多嘴過問的,只應了下來,等明兒出去找找看。

  正當眾人合力把今天得到的禮物都清點好準備收入箱子裡的時候,李德全的徒弟小尹子帶著一個不知道算好還是算壞的消息來了:康熙納了一個漢女王氏,王氏今晚就已經侍寢了,康熙的意思是要先將她帶走,到了宮裡再定下名分。

  康熙大爺還挺風流的嘛,婉昭打發了小尹子回去,搖搖頭:「豔福不淺吶……」

  這話說得小聲,便是站在她身邊的蓮心也沒聽清,只以為自己主子傷心了,蓮心道:「主子不要難過,不過是個漢女而已,頂天了也不過是個貴人,再說了,奴婢今兒打聽過,有些地方官員為了討皇上歡心,獻上美人也是常有的事兒。」

  「我沒難過。」男人嘛,見到漂亮的、嬌滴滴的、溫柔如水的江南姑娘,哪裡會不心動?婉昭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服侍我就寢吧。」

  蓮心等人相視一眼,都以為婉昭是傷心不想說話了,便沉默著為婉昭換上寢衣伺候她入睡,心裡卻暗自為自己主子感到不值。
 

第五十三章 靜女其姝

  那位王氏的出現,深深地挑動了除婉昭外所有跟著出巡的女人的神經。婉昭可是許久沒見過生完十阿哥後變得雍容華貴的貴妃娘娘一秒鐘被妒婦的情形了,這回卻是實實在在地看到了。

  「這位王氏,」貴妃好不容易才把“就是個狐媚妖子”給咽下去,僵硬著笑臉道, 「以後就是咱們的姐妹了,這段日子她會先入住繁英閣,本宮會讓嬤嬤好好教教她宮裡的規矩。你們往後便要好生相處了,今兒先讓她出來見見大家吧。」

  王氏的父親是寧波知府李煦的舅舅,李煦也是康熙看重的臣子,與曹寅又是姻親,據說王氏便是李煦做主獻上來的。不過那王氏長得確實很美,小小的瓜子臉,明眸皓齒,粉色的唇瓣便是不笑的時候嘴角也微微上翹。最重要的是,她今年才十五歲,比這兒的所有妃嬪都年輕——這一點足以拋離在場的女人。

  給貴妃行禮,得到貴妃送的一個玉鐲子後,王氏便下來給在座的女人福身請安。她的請安禮還是有些生疏,估摸著也是這兩天特訓出來的效果,因為是昨夜才侍寢,大概身子還有些不適,臉上帶著成為女人後嬌羞的風采。她穿著水藍底十錦月季花錦緞的上衣,下裳是一條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踩著繡白蓮花軟緞繡花鞋,更添一派江南女子的神韻。

  婉昭特意看了看,這姑娘還是天足,並沒有出現什麼三寸金蓮的情況,也松了一口氣。她看過那些纏足後放腳的照片,那一雙雙扭曲的腳真的讓人很難接受。

  「既然貴妃主子說了,往後同是姐妹,那這件見面禮你便收下吧。」婉昭從頭上拔下那支金鑲倒垂蓮花步搖簪到王氏頭上,「我準備得簡陋,你先收著,等回宮以後再給你補上。」

  「多謝淑嬪娘娘。」王氏的聲音軟糯糯的,聽得婉昭半邊身子都酥了。

  有婉昭這個開頭,章佳氏也象徵性地給了一條碧璽香珠手串;袁貴人跟劉答應臉上雖然不怎麼好看,但也相繼給了見面禮,這場“姐妹”見面會才算完滿結束。

  ——當然,不排除因為李德全在一旁看著的緣故,這些女人才沒有嫉妒得拈酸吃醋用話語攻擊王氏,畢竟李德全可是康熙派來的,估摸著康熙大爺對這個小姑娘上心得很呢。婉昭看著李德全小心謹慎地護著王氏去繁英閣,心知未來幾天康熙必定是宿在繁英閣的了,她又可以有多點時間陪陪自己寶貝兒子了。

  果不其然,康熙連續四晚都留宿在了繁英閣,眼看著貴妃等人眼睛都等直了,康熙才“大發慈悲”改宿在袁貴人那兒,側面也結束了王氏被明裡暗裡施放眼神冷箭的日子。婉昭捧著茶盅見袁貴人春風得意的樣子,淺笑著不說話。

  「姐姐似乎並不心急?」章佳氏素來沉穩,雖然被王氏的橫空出世亂了心神,但很快也就調整過來,見婉昭似乎也是不著急爭寵的樣子,便好奇地問道。

  「有什麼好著急的,皇上喜歡誰哪裡是咱們能左右的呢?與其想著如何通過打擊別人來獲得皇上的寵愛,倒不如多從自個兒身上下點功夫。」婉昭側著臉跟章佳氏小聲道,「妃嬪得寵的原因有很多,但只因貌美而能久得聖寵的卻很少,宮裡從來不缺美貌的女人。」

  宜妃聖寵優渥,就在於她的性子張揚開朗很得康熙的喜歡;而敏嬪自從誕下皇十二女之後就慢慢聖寵不在,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身子有點虧虛,另一方面則是她的性子確實無趣了些,比不得出身不夠高的會伏小做低恣意奉承,又不像宜妃或者納喇貴人那樣性子張揚,逐漸地就隱身在諸位妃嬪之中。這次能隨駕出行,還是貴妃勸著康熙點她的,有個滿妃分了袁貴人跟劉答應的寵自然是最好的,不過現在又有個王氏半路殺出,將康熙的眼光生生給勾了過去,貴妃的打算也算是落空了。

  章佳氏仔細琢磨了一陣子才如釋重負,笑著道:「多謝姐姐指點。」她不是愚蠢的,只是有些魔怔,以為皇上這幾年的寵倖就是愛,殊不知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夢一場罷了。皇上愛著的是大清江山,從來不是一個女人。

  婉昭說了聲「不客氣」,看著袁貴人顯擺著康熙賞賜的雲腳珍珠卷鬚簪,笑而不語。

  等回到了京城,也不知康熙是作何想法,直接安排王氏入住承乾宮,跟那位王常在住在一塊兒,還給她同樣的常在的份例,只是名分尚未確定下來,宮裡人都稱她為王庶妃。

  突然“空降”了這樣一個小美人,皇貴妃跟佟庶妃的心情可想而知了,尤其是佟庶妃,眼看著自己慢慢開始得寵了,突然卻來了一個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女子,怎麼可以叫她不心急。偏生這個女孩子又是你說什麼她只管聽著,每天只是有禮貌地問安請好,半步都不踏出東偏殿,便是小佟氏想找茬也沒像樣的藉口。

  「皇上對那個王氏就是好,回宮這小半個月裡幾乎天天都傳召她去伴駕,你看這宮裡的醋意,濃得都快傳到宮外去了。」宜妃拿布老虎逗著十四,一邊看著十四戰戰巍巍要站起來的樣子,一邊笑道,「今兒佟庶妃的臉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汁來了。」

  「王庶妃長得美,又年輕,她能不吃醋麼?」婉昭抱著安靜乖巧的皇十女,喂她吃熱好的羊奶,笑著道。這佟家的女子只要入了宮,大約都逃不過愛上天子的命運。皇貴妃病重,可心裡念著的還是她的皇帝表哥。

  「說的也是,那女孩兒你在江寧就相處過了,感覺如何?」宜妃問道。

  「不像是個愛爭寵的,性子也溫和。」婉昭想了想,「規矩什麼的自然是比不上咱們這些打小就開始學習的了,不過她倒是學得勤奮,國語、蒙語都在努力學習著,貴妃娘娘身邊的嬤嬤那麼嚴格她都挺過去了。」

  「聽你這樣講就覺得她是個有想法的。」宜妃點頭道。

    知道勤能補拙,又善解人意會說話,怪不得康熙喜歡她。婉昭也有同感地點點頭,道:「她看著年輕,但心裡大概也是存了心思的,不過看著性子不壞,估計只是想惠及娘家罷了。」這宮裡多得是這樣的妃嬪,婉昭倒也不驚訝。

  「她的舅表哥是寧波知府李煦,不難怪會答應跟著皇上的。」李煦是打小跟康熙一起長大的,情分自然不會生疏。有這樣一個舅表哥在,王氏在宮裡首先就有了一重保障,「反正承乾宮跟咱們這兒離得遠,咱們遠遠觀望就是了。」

  「姐姐說得極是。」

  康熙回京後首先處理了京中積壓的政務,又給自己三個兒子賜名:十二阿哥名為胤裪,十三阿哥名為胤祥,十四阿哥則是胤禕;對太子監國期間的表現感到十分滿意,瓜爾佳氏也已經初長成了,本想著明年選秀的時候就賜婚,卻不想太醫傳來不好的消息:皇貴妃病重,只怕是藥石無靈了。

  七月初十,皇貴妃病逝承乾宮。與婉昭記憶中的不一樣,皇貴妃至死也只是皇貴妃,康熙也沒有要封她為後沖喜的意思。婉昭在靈堂前看著,見袁貴人體力不支被扶著下去——她回京之後就被診出有了喜脈,如今肚子都五個月了,自然要小心。

  沒了皇貴妃,宮裡的一切事物就都壓在貴妃還有四妃身上。等著皇貴妃被追封為端懿皇貴妃,梓宮被抬去妃陵下葬以後,時間已經踏入了深秋。九阿哥跟十阿哥已經相繼搬入了阿哥所,逐漸跟七阿哥還有胤祒混熟。婉昭養著皇十女跟胤禕,日子過得自在。

  只是前朝卻發生了大動盪:前些年的雅克薩之戰,俄國不甘心就這樣被清朝大敗,竟慫恿漠北準噶爾部進軍喀爾喀蒙古,寶日龍梅娘家土謝圖汗部慘遭屠殺,其父及長兄戰死。而後準噶爾又進軍內蒙古烏朱穆沁,與清軍發生直接軍事衝突。康熙立刻調兵遣將,徵召八旗子弟以便抗擊敵軍。

  「額娘傳信來,是說婉晴的丈夫也要跟著出戰?」婉昭得知這個消息後很是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烏力罕自己請戰的。」宜妃也是著急得滿頭大汗。婉晴去年才給烏力罕添了個兒子,本以為小倆口美美滿滿地就這樣過下去了,卻不想烏力罕竟是這樣忠君愛國自請出戰的,關鍵是皇上還答應了!

  「這……」婉昭心裡也是擔心,就怕自己妹妹一不小心守寡,「既然烏力罕確定出戰了,那咱們也不能阻止了,我在南邊的時候讓陶福壽收集了一些西洋人的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到時候給烏力罕捎帶去也就罷了。」

  「對,咱們也多給他準備些藥物才行!」宜妃連忙道,「我即刻讓人準備好上好的金瘡藥。」

  還沒等烏力罕出征的消息被消化完全,哈豐阿請戰的消息又傳來。婉昭手中裝著金雞納霜的瓶子一下子從手上松脫下來,掉在鋪了一層羊毛毯的地板上,她微微張開了嘴,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
 

第五十四章 金雞納霜

  三官保遠在盛京,等他跟覺羅氏知道消息後,哈豐阿的名字已經報去了兵部。宜妃跟婉昭這回是加倍的擔心了,戰場上刀劍無眼,哈豐阿雖然自小跟三官保學習騎射刀劍,但也不代表他優秀到能上場殺敵呀!

  於是第二天,請示過皇太后跟貴妃之後,宜妃跟婉昭就把喜塔臘氏給傳進宮來。

  「二位主子不必這樣緊張。」喜塔臘氏見宜妃跟婉昭都一臉心焦的樣子,連忙傳達了自己丈夫的意思,「按著夫君的意思,這回他只是負責運送糧草,是不必到前線去的;倒是妹夫,這回才是真正要上戰場的人。」

  兩人聽罷,心瞬間安定了一半,又想著烏力罕上戰場的事情,便相繼討論開來。

  「我讓人準備了一些上好治療刀傷的金瘡藥跟治療跌打創傷的藥酒,還有我從南邊搜羅來的一些西洋人的特效藥,如何使用我都寫好擱在裡頭了,你帶著回去給哈豐阿。」婉昭首先讓人把收拾好的包袱提出來,「另一份是給烏力罕的,你讓哈豐阿快馬加鞭讓人送去給婉晴,就說是咱們這兩個做姐姐的有一番心意。」

  「奴婢曉得。」喜塔臘氏道,「奴婢家中也準備了好些東西,正打算送去盛京的,正好可以跟兩位主子的一起送過去。除了傷藥,奴婢還想著送些疏散風寒的丸藥,蒙古的天氣奴婢也不瞭解,但總覺得帶多一點有備無患比較好。」

  「你說得對。」宜妃道,「哈豐阿雖然只是負責運送糧草,但安全還是得注意著。」

  「奴婢會回去叮囑夫君的。」喜塔臘氏經過這幾年自己的當家做主,早就沒了從前新嫁婦的羞澀跟緊張,一派當家主母的樣子讓宜妃和婉昭滿意地點點頭。「原本兩個弟弟也嚷著想要請戰的,後來被夫君給勸阻了,二位主子若是得空,也請多多勸勸兩個弟弟。」

  「知道了。」宜妃就擔心兩個弟弟不省心,連忙又修書一封,直白地指出不許阿楚琨跟巴彥跟著去,才讓喜塔臘氏帶著東西離開皇宮。

  開春二月,康熙命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甯分兵左右兩路出古北口、喜峰口,大阿哥為副將隨裕親王出征,哈豐阿也跟在了裕親王所帶領的左路兵馬,負責後勤補給糧草;而烏力罕則跟隨恭親王出戰喜峰口。

  康熙忙著處理戰報,婉昭在後宮也沒閑著,日日派人去打探行軍到了哪裡、有沒有遇上敵兵、發生了怎樣的衝突……後來還是木槿見她這樣緊張,讓十四阿哥經常纏著婉昭,才將她過分緊張地情緒給拉了回來。

  「汗阿瑪說伯王很厲害的,額娘不用擔心舅舅。」胤禕小大人地說道,「額娘這段時間既不陪我,也不陪著十姐姐,額娘是不喜歡我們了嗎?」說罷,眨巴眨巴兩隻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模樣讓婉昭忍不住會心一笑。

  「哪裡是不喜歡你們了,分明是你有了哥哥就忘記額娘了,昨兒不是還磨著木槿姑姑讓她帶你去阿哥所麼?」婉昭抱著他笑道,「你五哥、八哥還有九哥都忙著功課呢,哪裡有那麼多時間陪你玩呢?還是乖乖留在永壽宮跟十姐姐一塊兒吧。」

  「不要!」胤禕趕緊搖頭,「我不跟十姐姐玩,我是男子漢呀。」十姐姐最愛玩布娃娃了,他又不是小姑娘,才不玩這些呢!

  「是是是,小男子漢。」婉昭總算把心思從前線的戰事中調了回來,「今日你八哥還有六姐姐都要回來,想好今晚吃什麼了沒?」

  「我要吃玉筍蕨菜!」胤禕首先點餐,「還有鴨子肉粥跟蓴菜羹。」

  「好。」婉昭讓木槿記下來,又吩咐她記得讓小廚房的人燉道湯品,才抱著胤禕教他念書。看著婉昭暫且忘記前線的事情,木槿才松了一口氣。

  直到清軍大戰捷報頻頻並打算班師回朝,婉昭也安下心來。不過陶福壽傳來的消息卻讓婉昭有些吃驚:大阿哥陣前與主帥裕親王發生衝突,竟想自己獨自領兵出戰,導致延誤了戰機讓噶爾丹逃了!

  這大阿哥,也不知該說他愚蠢還是太過好戰,一個副帥憑什麼忤逆主帥的意思啊!如果不是看著他是皇帝的兒子,只怕裕親王砍了他的心都有了!婉昭可是聽說了大福晉知道消息後差點暈過去,想想就覺得大福晉還真可憐,剛出月子不久又懷上,又生了個女兒就要送丈夫上戰場,現在每日擔驚受怕也就算了,這個丈夫還不省心地想要奪權,也不知道她怎麼撐過來的。

  「主子這下放心了吧。」哈豐阿跟烏力罕都沒有在此次戰事中出什麼大岔子,不過沒有受傷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傷得不重而已。蓮心端來婉昭最近很喜歡的木樨香露,「等大軍回來,主子再把三太太叫進來問問就是了。」蓮心嘴裡的“三太太”就是喜塔臘氏。

  「也對。」婉昭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昨兒十四鬧了我一整晚,我都沒睡好。你讓木槿看著胤禕那孩子,我先去小憩一下。」

  「是。」

  喜塔臘氏是帶著好消息進宮的,哈豐阿被封為正四品騎都尉,這可是個可以世襲的爵位!婉昭也為自己弟弟感到高興,笑著道:「現在好了,哈豐阿平安歸來,咱們的心啊一下子就安定了,聽說他受了點傷,沒有大礙吧?」

  「並沒有什麼大礙,就是身上留了幾條傷疤。」喜塔臘氏眼睛微微發紅,任誰見到自己丈夫征戰沙場浴血而歸,心裡總歸是心疼的。哈豐阿雖然只是後勤,但也免不了偶爾會遭受準噶爾部敵軍的攻擊,「還要多謝二位主子準備的傷藥,不然這傷也好不了那麼快。」

  「哈豐阿是我跟姐姐的弟弟,這樣客套的話是不必說了。」宜妃道。

  「這回進宮,除了給兩位主子說說夫君的消息以外,奴婢還有一事想問問主子。」喜塔臘氏抿了抿唇,「淑主子給夫君還有妹夫的包裹裡不是準備了些西洋的藥物麼?夫君的意思是,那個可以治療溫瘧的藥物名叫什麼?」

  溫瘧就是俗話說的“打擺子”,也就是瘧疾。婉昭微微蹙了蹙眉,道:「是一種叫金雞納霜的藥物,怎麼了?」

  「行軍的時候夫君不小心得了溫瘧,當時抱著拼一把試試看的心態吃了淑主子送來的藥,沒想到竟好了。這藥治療溫瘧的效果不錯,夫君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多買一些,按著他的意思,只怕這場戰是耗時長久的呀。」喜塔臘氏說起來還有些後怕,「聽說佟國綱大人在烏蘭木通之戰前也飽受溫瘧的困擾,還是夫君給了他此藥服用,這才大好了。」

  陶福壽辦事妥當,之前去尋金雞納霜時,還找了不少西洋人的小玩意一起回來,所以金雞納霜也不算十分顯眼,旁人也只當婉昭是對西洋人的東西感興趣罷了,可這回金雞納霜是出采了,以後買藥的事情,婉昭是不打算出面了,只好道:「這藥也是我購買西洋人的首飾時聽人說到過,一時感興趣買回來的,沒想到竟有這麼大的用處。只是咱們家素來沒有人在南邊,就是想採辦只怕也是要難的。」

  「這倒不難,奴婢家有門人在南邊經商。」喜塔臘氏笑道,「此事奴婢就吩咐人辦好的。」

  「那就好,行軍打戰,有些藥物傍身也是好的。」宜妃琢磨了一下,「只是這朝堂之上還有許多人是不大相信什麼西洋藥的,你要是真讓人採辦,也得找個口風緊密一點的。哈豐阿那邊也記著,別說是淑嬪給的,只說是自己購買的藥物就是了。」

  「夫君也是這樣想的。」喜塔臘氏道,「佟大人在烏蘭木通之戰受了重傷,現在還在休養呢。只怕等他好起來以後,大約也忘記了此事了。」

  「既然這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宜妃拍案做主。

  大阿哥忤逆主帥的事情在康熙的調和下算是過去了,但泥人也有三分火,福全雖然是個好人,但終究還是大阿哥的伯王,被一個後輩這樣頂撞,他心裡能好受到哪裡去?出了乾清宮正要往宮門走去,卻見太子站在乾清宮門前等著他。比起大阿哥,福全對這個侄子還是挺有好感的,但這個侄子最近跟索額圖走得近,這樣不好。

  「給伯王請安。」太子溫和地笑著拱手道。

  福全連忙還禮。

  「伯王不必拘謹,我不過是聽說伯王來給汗阿瑪請安,所以特來瞧瞧伯王。” 」太子道,「伯王的氣色看著好些了,我讓人送去王府的藥都用上了嗎?」

  「多謝太子關心,那些藥藥效很好。」福全心裡老安慰了,這侄子,實在!

  又寒暄了幾句,太子才扶著福全出去。回來以後,康熙就見太子一臉笑意神采奕奕的樣子,又聽說他親手扶著福全出去,也感覺十分欣慰,自己這個兒子終於長大了,不像老大那樣都快把他氣死了。想著自己寶貝太子現在身邊連個可心人都沒有,於是想著明年舉行秀女大選,趕緊給自己兒子指婚。

  PS.上章有人說忘記了哈豐阿是誰,這裡說明一下。哈豐阿跟阿楚琨是宜妃跟女主的一母同胞兄弟,哈豐阿的妻子是喜塔臘氏;阿楚琨行二,其妻是赫舍裡氏;巴彥是庶出的兒子,其妻是富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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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太子妃定下來了

  這場戰事結束不久,康熙就下旨明年開始恢復選秀。不僅要給太子、三阿哥選嫡福晉,還有皇室宗親家適齡的子弟。戶部也開始忙活起來,之前太皇太后仙逝、平定準噶爾叛亂,這段日子可是積了不少超齡的女孩子,現在都等著報了超齡配出去呢。

  「又是一年選秀時。」晚照對著鏡子補了補妝,「我都老了。」

  「主子才不老呢,看著就像剛進宮那回一樣。」蓮心笑道,給婉昭簪上一支玫瑰晶並蒂海棠修翅玉鸞步搖,「內務府已經開始準備著太子大婚的事宜了,聽說確定了是前幾年併入滿軍正白旗的瓜爾佳家的姑娘。」

  「一日沒有准信,你也別到處胡說八道。」婉昭可是知道這回參加選秀的太子妃之位的有力競爭者可不止瓜爾佳氏,「太子跟太子妃的事情咱們不能多嘴,那都是皇上跟皇太后決定的。」

  「奴婢知道,奴婢只在主子面前說說。」蓮心吐了吐舌頭,「聽說前兒袁貴人借著小格格生病把皇上從王庶妃那兒叫走了,今兒被貴妃主子責駡了一通。」二十八年十二月,袁貴人給康熙誕下了皇十四女,此後康熙對她也算頗為寵愛。

  「她還真夠大膽,小格格病了不好好看著,就想著借此機會勾引皇上,怨不得貴妃責怪她。」婉昭又挑了一支銅鍍金點翠嵌珠石海棠仙鶴紋頭花戴上,「皇上對王庶妃正新鮮著呢」,雖然這新鮮感維持了都快兩年了,「順著皇上的喜好,貴妃是不會對王庶妃多加抱怨的;只是袁貴人最近也很是得寵,貴妃也不過是借此機會打壓一下她的銳氣罷了。」

  「主子心裡也看得明白。」蓮心最後給婉昭戴上兩對護甲,「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主子趕緊用膳吧,等一下還要給皇太后請安呢。」

  「知道了。」

  四月,秀女初選拉開帷幕。從前那幾位太皇太后及皇太后相看過的女孩子都盡數順利進入了複選,聽初選時負責協助的嬤嬤們說,那位瓜爾佳氏長得清秀,脾氣溫和,一看就知道是個好相與的人;另一位同樣是大熱門的董鄂氏長得就比較豔麗,也是個出眾的小姑娘。

  就在眾人猜測哪個姑娘能夠一舉登上太子妃的寶座時,瓜爾佳氏卻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沒錯,這位瓜爾佳的姑娘是帶著記憶重生的,她上一輩子也是大清康熙帝太子的嫡妻,只可惜最後沒能順利登上皇后的寶座。

  不過這一輩子與瓜爾佳氏記憶中的相差了太多了,宮裡多了個淑嬪,是宜妃娘娘的妹妹,是八阿哥跟十四阿哥的生母;德妃這輩子只有四阿哥一個孩子;皇貴妃居然懷上了龍鳳雙胎……瓜爾佳氏聽著自己額娘在普及後宮知識,臉上雖然半點驚訝,但心中的滔天巨浪是一點都不小!這跟她經歷過的那一輩子完全不一樣啊!不過有著這樣的改變,她心裡卻是欣喜的——至少她可以重來一次,跟她的夫君好好過下去。

  瓜爾佳氏自知是弱女子,沒什麼能力能獨自一人改變歷史,但既然這一輩子後宮已經有了一個這麼大的變數,那她為什麼不能期待一下呢?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當年二廢太子以後胤礽的心情,也沒有任何人比她更愛他了。額娘雖然跟她說過比起愛上太子,手中握著實權更要緊,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這一輩子,她一定要好好把握!瓜爾佳氏看著自己額娘關切的眼光,笑著搖了搖頭。她阿瑪跟瑪法的身子已經比前世要好很多了,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等著複選的到來。

  複選的時間定在了六月。婉昭倒是去打聽了,基本可以確定瓜爾佳氏會指給太子,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秀女能三番二次得到皇太后傳召的。聽說這瓜爾佳氏行事雍容大雅,既有滿洲姑奶奶風行雷厲的魄力,也不缺乏漢家女子的溫柔嫻雅,讓康熙十分滿意。

  到了七月,各道旨意就下達了。三等伯爵石文炳之女瓜爾佳氏指婚太子,都統彭春之女董鄂氏指婚三阿哥。此外,輕車都尉舒爾德庫之女李佳氏為太子側福晉,筆帖式郭達理之女田氏為三阿哥側福晉。

  康熙為兩個兒子指婚都是嫡福晉、側福晉一併指下來的,只是側福晉先入門,而嫡福晉的迎娶之禮就要等禮部跟內務府準備了。三阿哥的婚事禮制倒也不難辦,遵從大阿哥的婚制也就罷了,關鍵是太子的。禮部的人恨不得日日夜夜把前朝乃至前前朝的書籍翻個遍,儘快找出符合太子大婚的禮制來。

  除了給兩個兒子指婚,康熙後宮也得到了擴充。科爾沁達爾汗親王和塔之女,世祖皇帝悼妃的侄女,康熙的表姐妹博爾濟吉特氏被封為貴人入住延禧宮——此舉大概也是為了安撫跟拉攏科爾沁部,畢竟征戰準噶爾還是需要蒙古各部支援的。

  「這下宮裡又該熱鬧了。」宜妃剝了顆瓜子給胤禕,得到胤禕一句甜甜的「謝謝」以後才繼續道,「等著三年後,咱們幾個孩子也該指婚了。」

  三年後她兒子就滿十三歲……婉昭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穿越到這兒,轉眼間就過去十四年了,現在她都三十歲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她笑著說:「那到時候咱們就要好好相看了,我也不求什麼出身名門,只要溫柔嫻淑,能跟胤祒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還沒等宜妃接話,沐心就進來稟告:康熙將內大臣費揚古大人的女兒烏拉那拉氏指給了四阿哥。這個指婚來得突然,讓宜妃跟婉昭都有些茫然,這個烏拉那拉家的姑娘今年才十一歲,怎麼就突然入了康熙的眼呢?

  「聽說費揚古大人出征準噶爾有功……」沐心稍稍提示了一下。

  宜妃與婉昭瞬間明白了,加恩烏拉那拉家!

  等著博爾濟吉特貴人入了宮,已經是八月中旬的事情了。太子側福晉李佳氏,三阿哥側福晉田氏都已經相繼入了宮,婉昭也在皇太后那兒見過一面,都是長相嬌媚的小姑娘。

  這日去給皇太后請安,婉昭便遇見了疑似自己兒子未來的妻子郭絡羅氏。小姑娘今年十歲,穿著一身大紅色如意紋妝花緞旗裝,踩著一雙粉色的繡鞋,圓滾滾的小臉,粉嫩嫩的樣子很可愛。她跟著安親王福晉一起進宮,一派落落大方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父母雙亡的小可憐,大概是從小就被嬌慣著長大,性子略有些傲慢,卻被皇太后戲稱為“頗具滿洲格格的風範。”

  不過婉昭就沒這個心情跟這只小萌娃互動了。這郭絡羅氏與胤祒同歲,皇太后這回召見她是不是有什麼打算呀?還是說康熙要指娃娃親,把胤祒跟她拴在一塊兒?不對啊,胤祒已經不是歷史上的八阿哥,不需要這樣強悍的妻族了呀?

  「小格格長得好看,聽說騎射也不錯?」貴妃笑著溫和地問道。

  「從前王爺在的時候總愛帶著她出去騎馬。」安親王福晉赫舍裡氏淺笑著道。她是安親王嶽樂的第三個嫡妻,雖然與嶽樂年紀相差甚遠,但兩人的感情卻比前兩任福晉要好不少,提起自己去世的丈夫,赫舍裡氏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

  「你將小格格教養得很。」皇太后有些老花眼,倒是沒看出赫舍裡氏眼眶微微發紅,「到時候等她參加了選秀,哀家定要給她指門好婚事。」

  「多謝皇太后。」赫舍裡氏起來福身道。

  婉昭注意到這個郭絡羅家的小姑娘倒是半點害羞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笑著起身跟赫舍裡氏一同行禮,坐下來時也是一臉輕鬆的樣子,也不知是她心裡不在乎未來夫婿是誰,還是說她心性本就如此。

  回到永壽宮後婉昭才問一旁的木槿,道:「那個今天跟著安親王福晉進宮的郭絡羅家的姑娘,你怎麼看?」

  「奴婢覺得這個格格長得好看,性子有些任性,跟未進宮的主子性子有點像。」木槿笑著道。她從前也在郭絡羅府長大,自然知道宜妃跟婉昭的性子,宜妃因為是長姐,所以性格比較穩重;婉昭卻不一樣,性子要驕傲些,「不過主子進宮以後就成熟不少了。」

  「胡說,我一直很成熟的。」婉昭覷了木槿一眼,傲嬌地道。她跟木槿還有蓮心素來有什麼話說什麼話,是完完全全當成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了,「胤祒今晚是要回來用膳,你讓廚房的人做些他喜歡吃的菜肴吧。」

  也罷,只不過是偶遇一次而已,她也不能自己想太多。婉昭摘下手中的護甲套,又把髮髻上的珠寶金釵摘了下來,換上一身清爽的常服,才讓乳母把胤禕抱出來,摟在懷裡道:「今晚你八哥回來吃飯,讀書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一下哥哥,知道嗎?」

  「知道。」胤禕乖巧地應道。

  等著胤祒過來,胤禕立馬就沖上去纏住自己這個許久才能一塊兒吃飯的哥哥,讓他給自己說說書房讀書的樂趣。胤祒好不容易才擺脫這個小牛皮糖,走到婉昭身邊挨著她坐下,道:「額娘,我今兒見到太子哥哥讓人去南邊搜羅小玩意了。」

  「哦?」婉昭有些興致了,「為什麼?」難道是送給李佳側福晉,要討美人歡心?

  胤祒笑嘻嘻地道:「聽說是要送給太子妃的,我追問了好久了,太子哥哥都不告訴我,不過我看到太子哥哥臉紅的樣子咯。」

  送給太子妃?婉昭有些驚訝,追問道:「太子見過太子妃了?」

  「嗯。」胤祒點點頭,「聽說是皇祖母的意思,讓太子哥哥偷偷在甯壽宮見了未來二嫂嫂一面呢,太子哥哥那天回去以後可高興了,也不抓著我要我念書一百二十遍了。」

  所以,太子對太子妃一見鍾情了?
 

第五十六章 孩子生多了不好

  「大福晉又懷上了。」成嬪抿了一口茶,對婉昭說道。

  「不是三月的時候才生了個女兒嗎,怎麼這麼快就又懷上了?」婉昭有些吃驚,這大阿哥也太心急了吧,就是要生個嫡子也不能這樣呀。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嫁給他才四年就生了三個女兒,算上這個就是第四個孩子了,這麼頻繁的生孩子,大福晉的身子能好到哪裡去?

  「可不是嘛,我聽到消息後也是驚呆了好一會兒。大福晉這樣頻頻生孩子,身子本就虧虛了不少;大阿哥又是個想要嫡子的,可大福晉又偏偏生了三個女兒,這樣壓力就更大了。我聽說她如今都三個多月的身孕了,現在還在臥床養胎。」成嬪搖了搖頭感歎道。

  這大阿哥啊,說他不疼惜嫡福晉嘛,每每有機會跟著皇上出巡,他又惦記著大福晉;說他愛惜她嘛,這不顧大福晉身子狀況讓大福晉頻繁生孩子,怎麼看都像只是為了嫡子的。

  「也罷,這些事兒咱們多說無益。」婉昭咬了一口蜜桃。乾東頭所裡,別的側福晉跟格格都眼巴巴地等著大阿哥召幸,可大阿哥除了宿在大福晉房內,也就偶爾去新寵阮氏跟晉氏屋裡了。

  寶日龍梅這個側福晉,自從父親跟兄長戰死沙場以後就大病了一場,現在也沉寂了不少,原本大阿哥就不甚喜歡她,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那倒是,惠妃娘娘都不做聲,我們再多說也沒用。」成嬪哪裡知道,其實惠妃心裡也是想要個嫡孫的,所以才不吭聲,「德嬪最近也忙著給四阿哥張羅伺候的人,眼看著阿哥們是越來越大了,再過幾年咱們也該有個媳婦了。」

  「可不是嗎?」說不定三十出頭沒多久就可以抱上孫子或者孫女了,一想到這個可能,婉昭就覺得有些囧然。前世三十歲還不嫁人的女人多得是,這兒三十歲的女人做奶奶的也不少,真是時代不同就什麼都不一樣了。她接受這樣的事實,但就是希望自己將來的兒媳婦能乖巧懂事些。

  等到婉昭再見到大阿哥福晉的時候,已經是冬至日在甯壽宮舉辦的家宴宴席上了,一個原本嬌媚柔嫩的小姑娘,二十歲不到的年紀,竟活生生地就熬成個黃臉婆。婉昭看著,只覺得大福晉比她這個今年年滿三十的女人還要老。

  大福晉穿著如意緞繡五彩祥雲的旗裝,頭上佩戴著燒藍鑲金花鈿,耳墜赤金鑲翡翠水滴墜兒,腹部隆起。她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肚子,帶著護甲套的手指在燭光下乾癟癟的,消瘦如柴;因為懷孕的時候不適宜塗抹脂粉,大福晉臉上都是明顯的褐色斑點,臉上的肌膚也是黯淡無光。

  婉昭看著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兒,旁邊也沒有人跟她講話,她的女兒們還小,抱出來給皇太后請安以後就抱下去了,偶爾有幾個宗室福晉跟她寒暄幾句也就走開了,頓時覺得她有些可憐。

  皇太后倒是看見了,讓三格格、五格格還有布耶楚克過去陪著大福晉。大格格去年被封為和碩純禧公主,嫁給了蒙古科爾沁部台吉博爾濟吉特氏班第,雖然是懷柔蒙古,但對和碩純禧公主而言也算是一個良配,夫妻二人如今居住在科爾沁,日子倒也算是平靜安和。

  「聽說內務府已經把太子迎娶福晉的禮制都準備得七七八八了,估摸著明年秋冬之際就能將太子妃迎進宮來了。」成嬪抿了一小口桂花釀,小生對婉昭道,「這回內務府跟禮部辦事效率倒也快。」

  「皇上急著要看太子成家,太子也急著娶上福晉,禮部的人能不著急上火嗎?」婉昭低聲回道,「聽說禮部的上下官員都把前朝的禮制書籍翻爛了,才整合出太子的婚嫁禮儀來。」沒辦法,太子這個職位真的很少人能順利“畢業”,禮部的官員也是撓頭撓禿了一大片頭髮才上了奏摺,還好康熙也算滿意。

  「這樣也好,我看著榮妃娘娘呀,巴不得太子明年一開春就把嫡福晉娶進來呢。」成嬪笑道。榮妃這樣想也無可厚非,太子不成親,她的兒子也就不能成婚呀!這種明知道自己嫡福晉是誰卻不能迎娶的心情,三阿哥最近可是受夠了。

  「都是急著看兒子成家立業的人,禮部的官員能在重壓之下理出一份禮制單子來,能力也不算差。」婉昭跟著道,「等到了明年,宮裡就該熱鬧了。」

  剛過了新年,三格格便被冊封為和碩榮憲公主,指婚給漠南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袞,婚期定在了六月。烏爾袞是劄薩克多羅郡王鄂齊爾次子,固倫淑慧長公主之孫,固倫淑慧長公主是孝莊文皇后最疼愛的女兒,烏爾袞跟榮憲公主可以算得上是遠房的表兄妹,加之烏爾袞一表人才,這樁婚事絕對是康熙千里挑一給選好的。

  榮憲公主是康熙第一個平安長大的親生女兒,從小就得到康熙十足十的寵愛,便是太子見到她也得叫一聲“皇姐”,她的婚禮十分盛大,送嫁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京城,由三阿哥護送著自己的親姐姐遠嫁。

  到了七月二十,大福晉作動,二十一日未時,大阿哥的第四女呱呱墜地,又是一個女兒!

  聽說大福晉知道自己又生了一個女兒以後就激動過度暈了過去,她原本身子就不好,這回生了第四個格格,心裡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生兒子的命,宮裡也傳出惠妃對大福晉不能為大阿哥生下嫡子而生出怨言的話來。康熙心裡也是十分失望,自己大兒子娶妻都四年多了,膝下竟然只有四個女兒;去年納了側室的胤礽,他的側室今年都給他添了一個阿哥了,難不成,自己大兒子命中註定真的沒有嫡子?

  「汗阿瑪怎麼皺著眉頭了?」胤禕把婉昭給他剝好的橘子肉遞了過去給康熙,嘴裡說道。宮裡這兩年都沒添上皇子皇女,而十一阿哥跟十二阿哥今年五月的時候也都相繼搬去了阿哥所,後宮跟額娘住在一起的阿哥就剩下十三跟十四了。康熙最喜歡的就是跟自己兩個小兒子說說話,難得地享受父子天倫之樂。

  「沒什麼。」康熙接過橘子,「胤禕怎麼不吃?」

  「我等額娘再給我弄。」胤禕抿了抿小嘴,說道。

  一邊的婉昭覷了他一眼,讓木槿遞來手絹擦了擦手,便不再動手了。康熙那兒他原本就剝好了一個的,康熙吃了幾瓣也就擱下了;原本她還想著自己兒子最愛吃柑橘,給他剝一個也好,沒想到這個小沒良心的不念著自己額娘的辛苦,反而巴巴地去“討好”自己汗阿瑪。

  胤禕見婉昭收了手,連忙“吧嗒吧嗒”地跑過來,沖進婉昭懷裡用軟軟的聲音撒嬌道:「額娘再給我剝一個嘛,剝好了胤禕喂額娘吃。」

  婉昭見康熙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母子倆互動,道:「喂額娘吃胤禕是不是就不吃了?」

  胤禕左右為難,最後狠心地點了點頭,扁著嘴巴欲哭無淚。

  「額娘不愛吃柑橘,所以就不必胤禕辛苦喂額娘了。」婉昭笑著逗胤禕,見他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才道,「等一下就是晚飯的時間了,額娘讓人做了你最愛吃的螃蟹小餃兒跟玉筍蕨菜,柑橘吃多了等一下就吃不下飯了。」

  胤禕一聽連忙收住了要掉下來的眼淚,纏著婉昭開始詢問今晚還有哪些菜色。

  康熙看著自己的女人跟兒子自得其樂的談話,心裡也是暖乎乎的,自己大兒子的家裡事總算先被他拋諸腦後了。

  九月十九,太子嫡福晉瓜爾佳氏進宮,十裡紅妝,由鑾儀衛護送著,太子騎著高頭大馬將自己的妻子從宮外迎接進宮。婚宴的盛大,跟康熙一貫主張的節儉之風大相徑庭,不過依著康熙愛子如命的性格,這樣的婚宴才最合他的心思。

  皇太后早早就換好了衣裳來到了宴會場地,她穿著明黃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旗裝,福祿壽雙喜花鈿,笑眯眯的樣子一眼就讓人看出她心中很是歡喜。跟康熙一樣,皇太后對太子也是寶貝得很,這個孫兒乖巧懂事,又經常來陪她聊天說話;兒媳婦瓜爾佳氏她也見過好幾回,同樣是個溫柔的好姑娘,想想以後有這樣的孫媳婦在身邊,皇太后心裡自然高興。

  跟皇太后一樣高興的還有榮妃,倒不是說她喜歡太子妃,而是一想到三阿哥的婚期已經定好在十一月初一,她心裡就滿是期待。榮憲出嫁了,她現在滿心就是想著自己能有個兒媳婦,然後再添幾個孫兒孫女,那日子就幸福美滿了。

  「你們看大福晉的模樣,怎麼看著好像還沒好全的樣子?」婉昭今兒也穿了一身顏色喜慶的旗裝,朱砂色芍藥金玉富貴圖紋,淺紫色的褲子,腳踩一對繡梅蘭竹的花盆鞋。她的頭髮挽成架子頭,戴著一套珍珠碧璽頭面,右手手腕上還戴著一隻水靈靈的翡翠鐲子。她側過身子跟一邊的德嬪還有成嬪說道。

  「她才剛出了月子就來參加太子的婚宴,身子怎麼會養好?聽說月子裡還得費神給太子大婚準備賀禮呢。」德嬪首先將自己八卦到的消息共用,沒法子,她年紀漸長又不能生育,皇上也不愛去她那兒了,現在每天就是忙著給自己兒子大婚準備家居的擺設,偶爾聽一下宮裡的消息。

  「不是吧,難道大阿哥側福晉就不會幫忙嗎?」成嬪道,「她不是已經病好了嗎?」

  「大阿哥素來不喜歡側福晉,哪裡會把這些事交給她。」德嬪道,「剩下幾個格格就更不用說了,壓根兒就沒資格管這事兒,最後還不是大福晉自己來處理。」

  「真是……」可憐。婉昭輕輕歎了口氣,又想著今天是太子大婚的好日子,實在不宜講什麼八卦,便連忙轉移話題,「也不知道等一下咱們能不能見到太子嫡福晉。」

  「今晚見不了,明天去皇太后那兒總能見著的。」成嬪說著又想起了四阿哥未來福晉,於是向德嬪問道,「烏拉那拉家的小姑娘,你可見過?」

  「見過了,性子好得很……」德嬪見成嬪說起自己未來兒媳婦,話匣子一下自己打開了。

  婉昭漫不經心地聽著,看著外頭熙熙攘攘,太子迎親的隊伍終於進來了。
 

第五十七章 正是懷孕的好時機

  太子大婚後的第二日,一眾妃嬪就終於見到太子嫡福晉的“廬山真面目”了。說實在的,瓜爾佳氏的長相並沒有太子側室李佳氏長相那樣嬌媚柔弱,但卻是很符合康熙心中兒媳婦的形象:鵝蛋臉、桃花眼,笑起來就是個溫柔動人的女孩兒,關鍵是她身上那一股沉穩溫和的氣質,怪不得太子見了以後就鍾情了。

  「你們第一次見太子嫡福晉呢,還不把見面禮都交上來。」皇太后對這個孫媳婦是一百個喜歡,拉著瓜爾佳氏在自己身邊坐下後就笑著對眾位妃嬪道。

  「皇太后有了孫媳婦之後啊,咱們這些就失寵了。」宜妃向來得皇太后喜歡,連忙接話道,「但是皇太后的話奴婢還是聽的,不過奴婢的好東西不多,還得給胤祺還有胤禟攢媳婦本兒,所以只能送上這份薄禮了。」

  說是薄禮,其實也是一套珍珠赤銀頭面跟兩對鎏金穿花戲珠步搖,寓意成雙成對的意思。貴妃也不甘示弱,送了一對玻璃種帝王綠的翡翠鐲子;榮妃、惠妃跟平妃也各自送了先金銀首飾;婉昭倒沒準備太搶眼的東西,只是送了一對飛蝶摟銀碎花華勝,一條珠子上雕刻著各種如意祝福的碧璽香珠手串。

  「多謝各位妃母、嬪母。」瓜爾佳氏也將自己的一些見面禮送給了在座的諸位,都是些時興花樣的荷包,荷包裡裝著各式新鮮的首飾,看樣子倒像是南邊的花樣跟做工,小巧精緻得讓人十分喜歡。

  這太子嫡福晉倒是會做人,每樣首飾都是不一樣的,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準備的。婉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這對嵌綠松石花形金簪,又看了看成嬪手中的鑲寶石蝶戲雙花鎏金銀簪,不得不為這個女孩子的細心感歎一番,心裡對瓜爾佳氏就更是有好感了。

  十月底,太子嫡福晉瓜爾佳氏正式被冊封為太子妃。

  同年十月,布貴人兆佳氏所出的皇五女被冊封為和碩端靜公主,下嫁於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烏梁罕氏噶爾臧。

  「轉眼間三阿哥的大婚典禮也結束了,這宮裡才算靜了下來。」宜妃捧著茶盅道,「三福晉董鄂氏倒是個熟讀詩書的人,跟三阿哥也般配。」

  「是啊。」三阿哥胤祉酷愛詩書古典,跟三福晉大概就有說不完的話題了。婉昭咬了一口香甜的蘋果酥餅,「不過說來也奇怪,自從袁貴人跟敏嬪相繼誕下皇女以後,這宮裡好像有好一段日子沒有皇子公主誕生了吧。」

  敏嬪章佳氏是在三十年一月生下皇十五女的,只是那時候正好撞上平定準噶爾叛亂的日子,她也不好張揚,皇女的滿月禮也是低調進行,到了後來大選開始,所有人都忙著相看秀女,她誕下皇女的事情就更不招眼了。

  「說起來也是,你說王庶妃這樣得寵,風頭好幾年了都不見減弱,怎麼就沒能生下孩子呢?」宜妃也覺得奇怪,這王庶妃看著漂亮又得寵,按理說服侍皇上這些年應該有所出才對呀,可她偏不是,兩年多的時間裡兩個傳聞都沒有。

  不過話不能說得這麼滿,兩人才剛剛揣度王庶妃不久,承乾宮就傳來好消息,王庶妃懷孕二個月,一下子就讓婉昭跟宜妃面面相覷。

  「姐姐,看來咱們是說什麼來什麼。」婉昭感慨了一下,「十格格去年搬走了,胤禕過年以後也該跟十三阿哥一塊兒搬去阿哥所了,我心裡一下子就覺得空落落的,真不習慣。」

  宜妃覷了她一眼,打趣道:「左右你現在很得聖恩,指不定還會有第三個阿哥呢。」其實這也只是姐妹間的笑話,她們這些上了三十歲的妃嬪,能夠再得到康熙從一而終的喜愛已經是很難的了。君不見榮妃、惠妃跟德嬪都已經收起爭寵的心,只想著以後抱孫子了。

  「姐姐真是慣會取笑我了。」婉昭嘟了嘟嘴,「不過聽說貴妃的身子又不好了,是怎麼回事?」

  「風邪入體。」宜妃回道,「她素來是個要強的,之前端懿皇貴妃掌管宮務,她也不好爭強要勝的;現在端懿皇貴妃沒了,她想著是時候自己出風頭了,強攬著宮務自己管,又不想想自己身子骨,這不又是累又是冷的,這才病倒了。」

  婉昭搖搖頭,貴妃還真不要命,為了個所謂賢良的名聲,值得嗎?

  三十二年二月,端嬪病故。這端嬪自從那年被發現隨著安嬪跟敬嬪在別的宮殿安插人手之後就一直禁足,便是除夕家宴、康熙萬壽節、皇太后壽宴還有各位阿哥的大婚典禮都沒有出席過,她就這樣在後宮過了這麼些年不為人知的年月,最後死於心悸。康熙雖然討厭她插手後宮,但也憐惜她伺候自己多年,讓她以嬪位的身份入葬。

  三月十八,康熙又一年的生辰,今年恰逢是康熙的四十整壽,所以萬壽節格外盛大,所有外嫁的公主一併與額駙進京為康熙祝壽。這也是婉昭第一次見到三個懷柔蒙古的公主的夫婿。大公主跟三公主的夫婿自不必說,都是一表人才的好男兒;倒是五公主的額駙噶爾臧有些放蕩不羈,看得兆佳氏直皺眉頭。

  不過和碩端靜公主可不是什麼柔弱的女孩子,自從那次被發現她身邊的嬤嬤有克扣她份例的行為以後,康熙可是加大了對皇女們高高在上的思想教育,再加上布耶楚克的潛移默化,五公主的蒙古鞭可是甩得叫一個漂亮!

  「好了,皇上的生辰呢,別皺眉了。」婉昭借著端起酒杯喝酒的時候低聲跟兆佳氏道,「你別老這樣擔心來擔心去的,五公主現在可是個厲害人物呢。」

  想起自己女兒那一手千變萬化的鞭法,兆佳氏也是感慨道:「我原沒有想到過端靜她學習鞭法竟是這樣快,上手功夫也強……」心裡突然為自己這個看著舉止放蕩的女婿感到擔憂,她這才松了一口氣,眼角卻掃見婉昭撫了撫胸口的動作,便問道,「怎麼了?」

  「沒事,估計是這口酒喝得太快了,有些反胃的感覺。」果然就不能多喝,婉昭放下酒杯,拿起一旁裝著涼白開的杯子抿了一口水漱了漱口,「這桂花釀雖然好,喝多了也容易傷身,我今晚是不能多喝了。」

  「讓人給你換杯茶醒醒酒吧。」兆佳氏讓一旁的宮女泡了杯君山銀針來,「你臉色也不大好,是不是覺得不舒服呀?」

  「就是覺得噁心,還不至於到要吐的地步。」婉昭自己不過是貪嘴喝多了一杯就這樣,自己臉上也是有些不好看的,太沒有自製力了!她喝了一口茶順了順,道,「沒什麼事,我吃些瓜果就好了。」記得果酸可以解醉酒,試試看也無妨。

  「那就好,我現在先監督著你。」兆佳氏取笑道。

  康熙壽宴過後,永壽宮又傳出好消息,萬琉哈庶妃懷了將近二個月的身孕,這一胎對萬琉哈庶妃來講無疑是一個驚喜,婉昭連忙讓人請了林太醫來給她安胎,忙碌了小半天后回到主殿,宮外也相繼傳來了喜訊。

  可以說,三十二年對於他們郭絡羅家來說大概真的是個好年,婉晴也被發現懷有一個半月身孕;哈豐阿媳婦喜塔臘氏給哈豐阿添了個嫡女;阿楚琨媳婦赫舍裡氏跟巴彥媳婦富察氏也雙雙懷孕中。

  到了六月中旬,王庶妃為康熙誕下一個阿哥,只是還沒等康熙高興夠,小阿哥就夭折了。王庶妃傷心,雖然表面上不顯,但婉昭分明看到了她眼底下明晃晃的黑眼圈跟瘦了一圈的身量,畢竟王庶妃也只是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驟然沒了孩子,實在可憐。

  婉昭有心去勸但也無能為力,萬琉哈庶妃這一胎懷得很不容易,腳浮腫得厲害,每走一步路都要人左右扶著才行。婉昭現在滿門心思都放在萬琉哈庶妃的肚子上,完全空不出別的時間來。

  「給淑嬪娘娘請安。」外頭跑來一個小太監,面生得很,經過陶福壽辨認才知道,這是毓慶宮在太子妃身邊當差的小太監,名叫顧喜的。

  「有什麼事嗎?」婉昭在炕上坐下,笑著問,她跟太子妃交情還算可以,平日見了面也能說上幾句。

  「奴才是來跟淑嬪娘娘道喜的,咱們主子有了近二個月的身孕了。」顧喜名字帶“喜”,說話的聲音聽著也喜慶,讓他跑腿傳遞喜訊最合適不過了。

  「哦,那可真是大喜事呀!」婉昭連忙讓人打賞了顧喜,「太子妃身子可好?」

  「一切都好,正按著太醫的囑咐養胎呢。」顧喜笑眯眯地道。

  打發了顧喜,婉昭才讓人拾掇一份賀禮出來讓木槿給送去,自己則窩在炕上算著時間。太子真是高效率,納了側室以後側室很快就給他添了個庶子;現在娶了太子妃也不過大半年而已,太子妃就有了,比大阿哥還要強悍。

  婉昭哪裡知道,那是太子妃算好自己的生理期,跟太子纏綿好些夜晚後得來的結果,不過康熙跟太子都是樂瘋了,如果能一索得男,這就是大清第一個嫡長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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