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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甄嬛傳)蓋世女俠安陵容》作者:作者:嬴星彩【完結+番外】

《(甄嬛傳)蓋世女俠安陵容》作者:作者:嬴星彩【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ga1105 您是第3624個瀏覽者
遊戲之作,切勿當真。我只是想諞一篇不費腦子的爽文而已。女主本身是現代人,先穿越到修仙體系裡,渡劫失敗了又穿成安陵容。女主是真聖母(才怪!),因為越聖母越有利於修仙。

原著的內容用【】擴起來了。

修仙等級依次為練氣、築基、融合、金丹、元嬰、化神、洞真、入玄、飛升。

全文完結,兩天一更,放心跳坑。

掃雷:男主不是玄凌。作者在甄嬛傳裡最愛的是曹琴默,其次才是安陵容,第三是沈眉莊和敬妃,至於很多人喜歡的皇后華妃在我心裡還不如純元,所以皇后黨和華妃黨請注意避雷。
內容標籤:仙俠修真 宮鬥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安靈(安陵容) ┃ 配角:梁春(梁才人),沈眉莊,曹琴默,玄凌、甄嬛等┃ 其它:

[ 本帖最後由 ga1105 於 2015-12-27 00:4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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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劫失敗,換殼重刷

  安靈睜開眼,看到的還是一片漆黑。不要誤會,她的眼睛沒事,只不過醒來的這一刻正是深夜,伸手不見五指而已。咦,不對啊,以她化神巔峰修為,雙目早已視夜如晝,怎麼會什麼都看不見?安靈深吸一口氣,迅速地鎮定下來,幾個瞬息之後她就想明白了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她原本是個現代人,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穿越到了一個修仙的世界里。大約是女漢子的天性使然,她居然迅速的就適應了這個滿眼都是不科學的世界,在這裡滯留了幾千年,練氣、築基、融合、金丹、元嬰、化神,一路不敢說順風順水,倒也次次化險為夷,不久前竟已到達化神巔峰,只需扛過九重天劫,就可衝入洞真境界。須知修仙一途,有三條分水嶺,第一條是融合境到金丹境,扛六重天劫,結丹之後可得長生不老;第二條是化神境到洞真境,扛九重天劫,凝真之後可得超脫肉身;第三條就是飛升之後,扛過十二重天劫,就能得道成仙。至於成仙以後,就不是他們這些下界修士能夠知道的了。原本的安靈好不容易扛過了八重天劫,只需再熬過一重,眼看就能超脫凡體,邁入一個嶄新的境界,誰承想這最後一道天劫來勢如此洶湧,直接把她劈到另一個世界里去了!可惜她的魂魄雖然還很完整,那具軀殼卻是身死道消了。
  也罷,不過是換個殼子,重頭再來——來個鬼啊!這個世界不是修仙世界啊,周圍這點靈氣哪裡夠供我修煉啊!可憐了老娘我那個化神巔峰的殼子啊……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安靈鬱悶了不到半分鐘,開始嘗試著融入這個新的世界里。嗯,被她無意中奪捨了的這個殼子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名叫安陵容,身份是皇帝的小妾,從七品選侍,昨天才剛剛入宮。
  也就是說如今自己已經身在宮廷了?安靈想到這裡,更加鬱悶了。她向來是最宅不住的人,原先在現代時就跑遍了三山五嶽九州四海,到了修仙世界更是縱橫天下瞬息萬里,飽覽了多少風光,如今年紀輕輕,卻要困守在這個泥潭一樣的深宮里嗎?可是現在自己不是修士了,以這個孱弱的殼子,如何能逃得出去?
  安靈收斂心神,細細探查這個軀殼。還好這小姑娘還是童女之身,不妨礙修煉。這世界雖然靈氣稀薄,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多加把勁到築基還是可以的,再往上估計沒什麼希望了。修煉雖然艱難了些,外門武功倒是能練,至少要把這身體練得壯實些,隨時作好逃離深宮的準備。想到這裡安靈釋懷了不少,當下跏趺而坐,緩緩呼吸,一點一滴汲取周圍稀薄的靈氣。
  安靈一夜未眠,但是有靈氣滋養,倒也不覺得疲累。堪堪過了五更,有宮女來「請安小主更衣」,安靈也不太知道該怎麼辦,就隨著那兩個宮女替她更衣淨面,然後去用膳。她修仙已久,早就能夠辟谷了,如今卻不得不重新像一個凡人一樣喝水吃飯五穀輪回,說不鬱悶那是假的。宮中的菜餚雖然精美,但她從來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再好的菜餚塞在嘴裡也是味同嚼蠟,更何況進食其實是不利於修行的,所以她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旁邊的大宮女寶鵑勸道:「小主可是想家了?即便如此也不該餓著自己啊,小主再多用些罷。」安靈擺擺手道:「我無事,只是今天沒什麼胃口。」何止今天沒胃口啊,我以後都不想有胃口啊,吃喝拉撒什麼的太耽誤修煉了有木有!看來還是要先練辟谷術,不然每天光吃飯就是折磨啊。
  好在辟谷術不是什麼艱深的道法,三個月後安靈就修煉有成,不再需要進食了,這是後話。
  初入宮廷,自皇后以降,各嬪妃都有賞賜,其中以小儀沈眉莊和莞貴人甄嬛所得賞賜最為豐厚。安陵容與這二人同日進宮,寶鵑勸她多和這兩位交好,可惜已經換成安靈芯子的安選侍對此毫不熱衷,白日休息,晚上偷偷修煉,不覺又過了兩天。
  進宮的第三天需拜見皇后並覲見後宮諸妃。不到四更天寶鵑就來叫安靈「起身更衣」,而那時她正專心致志地汲取靈氣呢,被這麼一打擾險些走火入魔,還好她心志堅定,硬生生把走了岔道的靈力扭回了正途,無意中還突破了練氣一層,倒是因禍得福,只可惜沒時間鞏固就不得不匆匆忙忙的起來梳妝,結果又從練氣境跌回去了。但至少說明在這個世界還是可以修煉的。安靈這麼安慰自己,勉強提起精神,去應付今天要面臨的挑戰。
  【十五名秀女已到了□□,嬪妃們也陸陸續續地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肅然無聲。只聽得密密的腳步聲,一陣環佩叮噹,香風細細,皇后已被簇擁著坐上寶座。眾人慌忙跪下請安,口中齊齊道:「皇后娘娘萬安。」】
  安陵容的出身在這十五名秀女里是最低微的,她的位分也是最低的,所以跪在了最後。想她堂堂化神修士,換做以前怎麼會跪這些凡人,但如今自己也是凡人,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她修為沒了,眼光卻還在,習慣性的打量起眾女的根骨資質來。眼見得這些鶯鶯燕燕中不乏有根骨卓絕之人,要是在原先那個修仙世界成就不可限量,可惜投生在這裡,終其一生不過一深宮婦人,實在可惜。想到這裡,安靈暗暗在心中為她們嘆息了一聲。
  拜見完「根骨平平」皇后,接著拜見的是後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華妃娘娘。安靈偷偷瞧了華妃一眼,只覺此女容顏絕世,明艷無儔,但根骨比皇后還不如,除非能狠下心腸易筋換骨,否則仙途當艱難無比。倒是華妃借機發作的那兩名秀女,小儀沈眉莊和莞貴人甄嬛的根骨資質算得上佳,尤其是莞貴人甄嬛,簡直是天生的爐鼎之體,若與她雙修,那進益簡直是一日千里,只不過到底不是正途,將來對抗的天劫也要比尋常修士更艱險萬分。安靈自己是個女修,又吃過天劫的苦,當然對甄嬛這爐鼎之體沒有什麼艷羨,倒覺得這小姑娘躲在這個世界里反倒是種幸運。
  然而根骨最好的卻不在這十五名新秀女中,而是那個曹容華。安靈自己是水木雙靈根,水木相生,雖然不是頂尖的天賦,關鍵時刻卻能替人續命,所以在修仙世界里很多修士都樂意與她合作。而那位曹容華是極為罕見的雷靈根!雷靈根算是金水雙靈根的變種,但雷靈根最讓人羨慕的一點是可以避天劫!也就是說曹容華如果修煉,那叫一路坦途,根本不用擔心扛不過天劫身死道消!哎呀我的個娘啊,安靈簡直要羨慕死了,你說這麼個好苗子怎麼就投胎到這個世界了呢?道友你隨本座修仙吧!

  助人為樂,積攢功德

  參拜完皇后,眾女各自散去。安靈與甄嬛、沈眉莊同路,於是結伴而行。【身後有人笑道:「剛才兩位姐姐口齒好伶俐,妹妹佩服。」三人回過頭去一看,原來是同屆入宮的梁才人,只見她款步上前,語含挑釁:「兩位姐姐讓奴才們拿著那麼多賞賜,宮中可還放得下嗎?」】
  梁才人說話極不好聽,一句「邀買人心」惹得沈眉莊和甄嬛勃然色變。沈眉莊是個敦厚的,氣的滿臉通紅卻說不出話,甄嬛卻出言嘲諷,話里話外暗罵梁才人粗俗。梁才人解過味來,頓時怒色大現,伸掌向甄嬛臉上摑去。安靈原想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直都沒有說話,眼看梁才人要動手,若打傷了「爐鼎甄」如花似玉的臉豈不可惜!安靈連忙伸手去攔,可惜這殼子到底羸弱,還是慢了一步,眼看「爐鼎甄」就要受掌摑之辱,梁才人的手卻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抓住,再動彈不得。
  下令攔人的是華妃,談笑之間已賜了梁才人「一丈紅」之刑,好好的一個雙腿被打到筋骨皆斷血肉模糊,饒是安靈在修仙世界早已見慣了生死,也覺得心頭髮怵,更堅定了要抓緊修煉迅速逃離之心。
  梁才人和安靈一樣住在長揚宮的偏殿,中間只隔了一道迴廊。聽得梁才人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安靈最受不了有人死在眼前,也無心修煉了,換了身輕便衣裳,準備去探望她。不想寶鵑又來勸阻道:「小主,梁才人得罪了華妃娘娘,我們應該避著些……」安靈不等她說完,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有主意,那你避著吧,不用跟我去了。」當下不再理會寶鵑,徑自去了梁才人殿中。
  梁才人的雙腿被打得筋骨皆斷,命也去了半條,眼見安靈過來,恨聲道:「你來做什麼?看我死了沒有?」安靈失笑道:「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我是來看看你還有沒有得救的。」她原是以醫入道,就是修為全廢,醫術也非比尋常,當下伸出纖纖玉指,在梁才人腰上點了兩下。梁才人只覺腰眼一麻,雙腿的疼痛卻減輕了許多,抬眼看時,卻見安靈臉上露出惋惜神色,忍不住問道:「我的腿……」
  安靈輕聲一嘆,悵然道:「我暫時只能給你止痛,至於還能不能恢復,我也不敢保證。」要還是在修仙世界多好,以她的修為,要治好梁才人的腿也不是什麼難事,可她如今自顧尚且不暇,何況是助人。安靈正想著如何開解梁才人,忽然聽到一聲啜泣,卻是梁才人又哭了:「謝謝你,安妹妹……」
  雖然作為一個幾千歲的老修士被人叫「妹妹」略微有點不爽,但安靈還是過去,握住了梁才人的手,柔聲道:「你放心。」
  從此安靈的日常除了修煉以外又多了一項——照顧梁才人。她白天去太醫院和內務府討藥材,給梁才人點穴止痛,翻身擦洗,甚至耗費自己那點淺薄的修為替梁才人續命,晚上緊鑼密鼓的修煉,饒是有靈氣供應,也是入不敷出,修為堪堪練氣一層,就再也停滯不前。她心裡也著急,想著要不要放棄梁才人,或許修行能快一點,但修仙的實質是修心,如果連一顆善良的心都修沒了,那豈不是墮入魔道,如何能踏上仙途?所以不管多辛苦,安靈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她這樣不離不棄,梁才人自然感激不盡,但其他人看來,這個安選侍真是個傻瓜,明明知道華妃是為了敲打六宮,故意拿梁才人做筏子,她還這樣與梁才人交好,豈不是明擺著和華妃過不去?甄嬛和沈眉莊念著一同入宮的情誼倒是來勸過幾次,見安靈不聽勸告,也就只好作罷了。而華妃聽說安靈的事跡後,只是冷笑一聲,道:「既然她那麼愛跟那個廢人一處,就由著她罷。」變相的把安靈和梁才人一起歸到「廢人」一類了。安靈聽了也不著惱,心裡卻暗笑:廢人好啊,廢人就沒人打擾了,老娘可以痛痛快快的修仙啦!話說最近的靈氣似乎濃郁了不少啊,是錯覺嗎?
  後來安靈意識到了,周圍濃郁了的不是靈氣,而是功德。她救活了梁才人,積攢了一條人命的功德,而這些功德在她周圍生成靈氣,有助於她的修煉。在修仙世界里倒也有功德成聖的說法,但獲得大功德可能需要自己捨身合道,不小心可能把自己的命也賠進去,而且周圍靈氣充沛無比,不必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很少有人走這條路。可是這個世界不一樣,靈氣稀薄,功德就變得無比重要,如果說原先的靈氣最多供應到她築基,有了功德加持,她至少能到融合境,甚至結金丹也有可能!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安靈一口氣衝到了練氣第三層,並且練成了辟谷。梁才人也保住了一條命,但雙腿到底是廢了,可是安靈堅信,只要自己繼續修煉,修為提升了,一定能治好梁才人的腿,順帶再積攢一筆功德,這種互惠互利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沒處找啊!
  轉眼入宮已三個多月,年關將至,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宮里眾人卻越發忙碌,個個忙得熱火朝天,只有長揚宮冷寂如昔。也是,一個殘廢了的梁才人,一個身份低微的安選侍,誰有功夫去注意她們?反正自從梁才人受了「一丈紅」,安靈不避嫌疑的來照顧她後,長揚宮不少太監宮女的心思就活動了,個個都想著離開這冷宮一樣的地方,去攀附一個高枝。安靈也不攔著——人越少越好,別打擾老娘修煉!總之三個月里長揚宮的奴婢差不多去了一半,連大宮女寶鵑都轉投麗貴嬪麾下了。另一個大宮女寶鵲倒是留了下來,只因為有次她不小心打翻了茶壺,被滾水燙傷了大腿,幸虧有安靈救治很快就痊癒了,連疤都沒留,寶鵲因此極為感激,自願留下與安靈同生共死,而安靈也因為這一點善舉又積下了小小一筆功德。
  梁才人腿上的傷也快痊癒了,有安靈這個醫家聖手在,她的腿骨居然又給接上了,只是還站不起來,更別說走路了。安靈毫不含糊地去內務府討了材料來,叮叮咣咣的給梁才人做了輛輪椅,天氣一好就推著她到處逛。如今的安靈已經是練氣四層了,力氣比尋常人大了不少,梁才人怎麼說也有七十多斤,安靈一手就能抱她起來,惹得梁才人嘖嘖稱奇:「阿靈,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安靈自認為是個幾千歲的老傢伙了,不肯與梁才人姐妹相稱,所以梁才人喊她「阿靈」,而她也叫梁才人的小名「阿春」。只聽安靈展顏一笑,神態極為瀟灑,說道:「阿春放心,等我治好了你,也教你這大力氣的法門。」梁才人梁春含笑搖頭道:「我才不要學,一身腱子肉,多難看啊。」
  冬日暖陽醺醺,這一瞬間安靈竟然有歲月靜好的錯覺,似乎這深宮也不是那麼令人壓抑。可是看到梁春的腿,安靈這個念頭頓時煙消雲散了。走是一定要走的,而且最好把阿春也帶走,她這大好年華,可不是浪費在這吃人的地方的。

  倚梅雪夜,靈根覺醒

  不知不覺已是除夕夜,宮中諸嬪妃依例被邀請參加皇上皇后一同主持的內廷家宴,梁才人不良於行,安選侍要照顧她,都推辭了不去,而棠梨宮那邊的莞貴人甄嬛據說也病得起不來身,同樣沒有出席。
  聽見遠處傳來鼓樂笙簫,想是宮宴正酣,相比於長揚宮冷冷清清,實在是叫人不由的心生感慨。梁才人原本提了羊毫大筆正寫春聯,聽到鼓樂之聲,心頭一陣悵惘,剛寫了上聯「春回大地千峰秀」,只覺得筆力不繼,下聯就沒有再寫。安靈瞧見了,略一思索,從梁才人手裡接過筆,再另一張紅紙上揮毫提了下聯「日暖神州萬木榮」。羊毫原本適合寫大字,但柔而無鋒,寫出的字往往柔弱無骨,梁才人又是女子,兼之臥病日久,上聯字跡雖然娟秀,但失於柔媚;安靈卻不同,一樣的羊毫筆,她卻能寫得勁直方正,英姿勃發,剛勁有餘,力透紙背。梁才人伸過頭來瞧,不覺贊道:「阿靈,你的字真有力氣,完全不像女子所寫呢。」安靈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我的字……」她突然住口不言,神情也黯淡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是啊,傷心事。安靈的字是她大師兄楚蒼懷手把手教出來的,楚蒼懷說是她大師兄,其實是代師授徒,是她實際上的師父。最後一次見到大師兄時,他已是化神巔峰,因為衝擊洞真境需要有合適的機緣,所以他出門遊歷,然後再沒有回來,生死不明。安靈和師兄師姐們都曾四處尋訪過楚蒼懷的下落,但都沒有半點消息。或許大師兄真的已經飛升上界了吧。大家都是這麼自我安慰的,安靈曾經也是這麼想了,但自從自己衝擊洞真被天劫劈落異界後,她越發懷疑大師兄是不是也和她一樣不幸流落異界,原本的軀殼身死道消了?不,不會的,大師兄是木系天靈根,資質比她好多了,木靈根代表的是生生不息,所以大師兄一定沒事的……
  安靈胡思亂想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瞅瞅梁才人似乎沒發現什麼異樣,忙打了個哈哈掩飾道:「阿春你想不想看梅花?我去倚梅園給你折兩枝紅梅插瓶。」叫寶鵲取了件銀灰色鬥篷披在身上,踏著亂瓊碎玉向倚梅園而去。
  滿園紅梅正盛,瑪瑙珊瑚一般,花影重迭,煞是好看。安靈看中一枝含苞待放的紅梅,正要折下,忽然覺得有點不忍心,想想人家梅花開得好好的,自己何苦折了它斷其生機?可是既然答應了梁春要給她折梅插瓶,總不好空手而回,當下狠狠心,還是伸手把那枝紅梅折下了。指尖觸碰斷枝,她突然心中一動,運轉靈力。只見那已被她折斷的殘枝竟慢慢生長起來,不知不覺間又長成了一枝好紅梅!安靈看看自己手中的梅枝,又瞧瞧新長出來的枝條,只覺心頭狂跳,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的木靈根,覺醒了!
  安靈本身是水木雙靈根,而目前這個安陵容的軀殼在她看來是根本沒有靈根的,所以她修煉時原本也就沒指望靈根覺醒;可是今天無意間發現她的木靈根居然覺醒了,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她可能可以修煉到比預想中的更高的境界!如果說最開始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里最多能築基,後來發現有功德加持後最多能結金丹,那麼如今靈根能夠覺醒,她就有可能重回化神境,至少也能衝到元嬰!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覺醒的是木靈根,既然能讓折斷的梅枝重新生長,說不定也能治好梁春的腿!
  意識到這一點,安靈恨不得現在就跑回去告訴梁春,她的腿有希望了,但轉念一想,人的腿哪是那麼好治的,萬一失敗了,豈不是讓梁春更加絕望?何況她自己現在也只有練氣四層,木靈根能發揮出的威力實在有限,還是先多加修煉,並且在其他動物植物身上試驗過沒問題了再給梁春治腿。想到得意處,安靈忍不住手握梅枝,舞了一套「簪花十三劍」。這簪花十三劍也是大有來頭,乃是當初修仙世界里大名鼎鼎的□□仙子成名之技,安靈曾於機緣巧合下結識了□□仙子,得授簪花十三劍,她手上使來自然不及□□仙子的風華絕代,卻也自成一股風流姿態,起騰轉圜之間靈力波動,木靈根的力量竟使周遭含苞待放的紅梅猛然盛開,一望如火如霞,燦爛無比。一套劍法舞完,她心緒寧靜了不少,當即擎著那枝紅梅,興衝衝的回長揚宮了。
  後來才聽說當晚皇帝也去了倚梅園,並且不知怎麼地看中了一個姓余的蒔花宮女,轉頭封了從八品更衣,後來一月內連遷採女、選侍兩級,被冊了正七品妙音娘子,賜居虹霓閣,一時間風頭大盛。至於那夜皇帝和甄嬛的事情,也是過了很久大家才知道的。
  余鶯兒只是個宮女出身,如今已成了正七品的娘子;安陵容好歹也是個官家小姐,如今才是個從七品的選侍,比余鶯兒還低了一頭。宮中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這位安選侍的笑話,可是安靈哪裡有功夫理她們?如今她木靈根覺醒了,修煉比先前又快了許多,在余鶯兒連升兩級的那一個月里,她的境界也連升兩級,如今已經是練氣六層了。雖說越到後來修煉越是艱難,但想來一年之內差不多就可以築基了,而一旦築基,估計宮中這些肉體凡胎的侍衛沒有一個會是她的對手,到時候要想逃出深宮就容易多了。遺憾的是她只覺醒了木靈根,而有攻擊力的水靈根並沒有覺醒,而且梁才人的腿始終沒有什麼起色,看來還是要在這座華麗的牢籠里再待上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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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疏影,悠悠我心

  正月過後就開始了綿綿春雨,好容易趕上個雲開雨霽的天氣,安靈將梁才人抱上輪椅,推著她去太液池邊散心。太液池旁栽種了不少杏花,如今開得正好,擠擠挨挨滿眼都是粉色。梁才人望著這幾乎是無邊無際的繁花,不覺起了興致,笑道:「可惜我的腿廢了,不然我跳舞給你看。阿靈,你會跳舞嗎?要不還是你跳給我看吧!」安靈笑了笑:「你若喜歡,我舞上一回也無妨。」她哪裡會跳舞,少不得折了一段花枝,依舊耍了段簪花十三式劍法充數。這次可不比倚梅園中,當時是朵朵紅梅含苞待放,受安靈的木靈根刺激盡數盛開;如今的杏花開得正盛,安靈這一舞之下靈力奔湧,杏花盛極而衰,紛紛揚揚飄灑下落,好似下了一場粉紅花雨。安靈一襲青衫,在這滿眼的粉色中格外清新醒目。
  梁才人正看得入神,忽見眼前一道身影閃動,抬頭看時,是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襲海水綠團蝠便服,頭戴赤金簪冠,面目極是清俊,】也正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花雨中舞劍的女子。
  梁才人一個愣怔,正要出聲提醒安靈,但安靈好歹是個修士,五官六感比常人敏銳數倍,不等梁才人出聲就已察覺到有外人,一個旋身便衝破花雨,閃身護在梁才人身前,花枝直點來人咽喉,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她身法極快,來人尚未反應過來已被花枝點中咽喉要害,更兼安靈殺意漫開,叫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片刻後那人方道:「你們是哪個宮的?」
  安靈瞧瞧來人,又瞧瞧梁才人,順口就扯了個謊:「棠梨宮的。問你呢,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內宮?」
  那人微微一怔,片刻後方道:「我是……清河王。」
  「哦,見過王爺。」安靈極為敷衍的一拱手,心裡卻一陣冷哼。當老娘不知道呢,清河王今年才十八歲,孩子你頂著的這張臉哪裡像十八歲了?還有你一身的龍氣,一看也知道是人間帝王。就這點道行還想騙活了幾千歲的我,是你傻還是我傻?當然這些話安靈是不會說出口的,畢竟是人間帝王,她也不好真傷了皇帝,道聲「告辭」,轉身就推著梁才人的輪椅走了。
  玄凌望著她們遠去的身影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該叫人查查她們的身份。他是興之所至來太液池散步,身邊一個宮人侍衛都沒帶,正想著回去叫人,忽聽一陣極細微又極悠遠的簫聲,一絲一縷的融匯在空氣當中,煞是好聽,忍不住尋聲而去。只見得花海深處,杏花疏影里,一位身著粉色宮裝的佳人手執玉簫,坐在鞦韆上邊蕩邊吹。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來,依舊沈浸在自己的簫聲中,直到一曲終了才發現身邊多了個大活人,忙跳下鞦韆,屈膝福了一福,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靜默半晌,方窘迫的問:「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玄凌照舊謊稱自己是清河王,而那宮裝麗人則自稱是棠梨宮莞貴人甄氏。玄凌想起剛才那個舞劍的女子似乎也自稱是棠梨宮的,隨口問道:「你宮里可有個穿綠衫子的宮女?」甄嬛微微一怔,片刻後方道:「是有這麼個宮女,名喚浣碧。王爺方才可是見到她了?」玄凌只「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二人談論了幾句簫曲,各自去了。
  回到棠梨宮,甄嬛叫浣碧過來,問道:「你今天可曾見過什麼外人?」浣碧想了一想,答道:「今天清河王入宮與皇上品畫,奴婢在路上碰見王爺了?」甄嬛又問道:「那你可說了自己的身份?」浣碧答道:「王爺問我是哪個宮的,我就說自己是棠梨宮的,再沒說別的。」
  看來那個人真是清河王了。甄嬛這麼想著,放下了大半的心,隔了一日,依舊去那鞦韆上消磨時光。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那位「清河王」,又品了一回簫,臨別時約好下次一同鑒賞曲譜。走出兩步,「清河王」又轉過身來,道:「下次把你身邊那個叫浣碧的宮女也帶上。」甄嬛心下一驚,正要出言,「清河王」已飄然而去。花海之中一弧清影,竟是極為清俊。
  甄嬛心頭不覺泛起一股苦澀,默默無言的回到棠梨宮,迎面正撞見滿面笑容的浣碧,只聽浣碧笑吟吟的說道:「【小姐,今日可有喜事呢!堂前的兩株海棠綻了好幾個花苞。】」甄嬛懨懨然道:「我不想看。」頓了一頓,忽肅聲道:「浣碧,你是我陪嫁進宮的丫鬟,你的一言一行都會代表著我的意思,所以你必須得謹言慎行,不能給別人留下把柄,明白嗎?」
  浣碧莫名其妙的吃了甄嬛一陣排頭,不覺怔在當場,過了好一會兒方懨懨地道:「小姐,奴婢知道了。」
  清晨起來又下了大雨,午後雨勢愈大,甄嬛喚流朱取傘去太液池,不想「清河王」竟爽約了。她心中鬱鬱,扶著流朱的手慢慢走回棠梨宮,忽地心中一轉,暗忖道:如果這次與他相約的是浣碧,他會不會來?
  又過了好些時日,甄嬛再去太液池旁盪鞦韆,與余鶯兒一場爭鋒,卻恰巧被皇帝解了圍。甄嬛這才知道原來所謂「清河王」竟是皇帝玄凌,不覺大驚,心中卻暗暗喜樂,只不過一轉念想起他對浣碧的關注,心裡頭又有點酸酸澀澀的,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
  玄凌發落了余鶯兒,又晉甄嬛為莞嬪,忽地一把打橫將她抱起,竟是一路抱回了棠梨宮!一進宮來只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玄凌放下甄嬛,忽然問道:「哪個是浣碧?」
  甄嬛原本滿心又羞又喜,忽聽玄凌問起浣碧,霎時猶如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雪水來,從頭頂直涼到腳心。只見那個身穿綠色衣衫,容貌頗為清秀的少女越眾而出,聲音清脆地答道:「奴婢浣碧,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玄凌「唔」了一聲,道:「抬起頭來。」浣碧壯著膽子,怯生生的抬起了頭。
  玄凌看清了她的容貌,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片刻後方道:「你很不錯,以後隨朕去乾清宮侍奉。」這一句話大出眾人意料,想著明明皇帝才晉封了小主,怎麼突然又要走浣碧?難道是有抬舉浣碧的意思嗎?
  玄凌也不多話,只是叫甄嬛好好休息養病,令浣碧跟著李長。
  眼看皇帝走了,甄嬛【信步走進西暖閣里,隱藏的心事漸漸湧了上來】:她得封莞嬪,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皇帝為什麼要走浣碧?難道他真正看中的是浣碧,自己只是個幌子嗎?論相貌論才學,浣碧哪裡比得上我半分,如何竟能得中皇帝青眼呢?甄嬛越想越氣,受晉封的喜悅被衝的一乾二淨,千般思緒萬股柔腸亂麻般的攪在一起,心裡又是憤恨,又是嫉妒,又是哀怨,又是不甘。
  而玄凌要走浣碧,卻沒有別的意思,只問了她一句:「你可知道還有誰穿綠衫子的?」
  話說皇帝您把穿綠衫子作為一個人的特徵也太他喵弱智了吧!

  不做宮嬪,救你三命

  最近的宮里新聞一樁接著一樁,余鶯兒被貶、甄嬛受封、浣碧調入乾清宮,而這幾件事的主角都與棠梨宮或多或少有關係,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地方是不是換風水了。相比之下長楊宮依舊冷冷清清。內務府的主管黃規全是華妃的遠親,當然不會對梁才人和安選侍有什麼好臉色,吃穿用度能敷衍就敷衍,送來的飯食是冷的,布匹是舊的,冬天沒有炭夏天沒有冰,桌椅板凳壞了說換個新的也沒人來換。安靈是無所謂,可梁才人腿還廢著呢,哪裡能讓病人吃這種苦?所以某一天趁著夜色正濃,安靈溜進內務府庫房,左臂夾了三匹錦緞,右肩扛了一條長案回來了。一來一回包括找東西總共花了不到一個時辰,而躲在暗處目睹了全過程的侍衛們表示這真是自己活了幾十年來見到的最不可思議的情景——一個身形如此嬌小的姑娘扛著這麼多東西健步如飛,這位小主是人是鬼啊?
  很快就發覺自己被監視了的安靈暗搓搓的隨便衝其中某個侍衛竪了個中指。不過反正早就暴露了,如果自己身懷絕技的事情真的傳了出去,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宮里的人會對她心生忌憚,輕易不敢朝她和梁春下手。
  而得到線報的玄凌忽然笑了。
  於是某天玄凌和皇后一起用膳時「無意中」問起去年進宮的秀女里還有誰沒侍過寢的,皇后想了好一陣子才說是梁才人和安選侍,而梁才人不良於行是肯定不能侍寢的了,於是玄凌擺擺手,那今晚就安選侍吧。
  聖旨傳到長楊宮,從寶鵲往下所有宮女太監都以為安小主終於要苦盡甘來了,個個歡天喜地忙前忙後,只有正主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問梁才人:「阿春你說那人是不是故意要惡心我?」梁才人早就知道安靈不是凡人了,掩口笑道:「我看不見得,也許皇上是真的看上安仙子了呢?」安靈後退一步,表情尷尬地道:「別這麼喊我,只有洞真境以上才能稱仙子,我當年最巔峰的時候也離仙子有一段距離。」
  安靈像一個木偶一樣任由嬤嬤洗刷擺布,只覺得惡心得要命。她已經練氣七層了,如果和凡人相比算得上一流末尾的身手,要放倒這些嬤嬤宮女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放倒之後呢?所謂惡虎難鬥群狼,單打獨鬥她自然是不怕那些侍衛,但還是沒把握單槍匹馬就能闖出紫奧城,何況還有梁春,還有寶鵲,還有她在這裡結交的幾個為數不多的朋友,如果她一走了之,她們怎麼辦?想到這些安靈又洩了氣,壓下「闖出去」的念頭,繼續像一條待宰的羔羊般任人擺布。
  反正到最後安靈還是乘著鳳鸞春恩車進了玄凌的寢宮。在玄凌屏退外人,正要和安靈春風一度的時候,安靈毫不猶豫的抬手賞了他一個清脆響亮擲然有聲的耳光!當時玄凌就懵逼了,半天後怒極反笑:「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朕動手?」安靈回之以一個白眼,啐道:「別他媽以為你是皇帝老娘就不敢打你,本座的身子也是你區區凡人能碰的?」她想通了,既然暫時逃不出去,就該用點雷霆手段鎮住這紫奧城裡最大的BOSS,一對一老娘還打不過你個凡人?水木雙靈根確實是治癒系的,但誰說治癒系修士就不會殺人了?大師兄比她還治癒系呢,他殺過的人也不少呢。
  安靈四下望瞭望,袖子一甩把八仙桌上的杯碗茶壺全掃到地上摔了個稀巴爛,然後一手拎起八仙桌,另一隻手握住桌子腿那麼輕輕一扭,登時桌腿就碎為齏粉。她瞥了玄凌一眼,寒聲道:「你若是敢碰本座,這桌子腿就是你的下場!」
  玄凌看得觸目驚心,半晌方道:「你不怕朕叫人麼?」安靈冷笑一聲:「你叫啊?在你那些侍衛闖進來之前,本座就能讓你血濺五步身首異處。你敢不敢拿命來賭呢?」玄凌當然不敢,改口道:「你不怕朕去對付梁才人,還有安比槐嗎?」安靈繼續冷笑:「你敢動他們?」說著將另一條桌子腿也碾為齏粉。玄凌再怎麼見多識廣,也不過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哪裡扛得住安靈這種曾經化神巔峰、如今練氣七層、活了幾千歲、經歷過三個時空的修士的威壓,很快就慫了。
  一夜無話,眼瞅著天光漸明,安靈在皇帝寢宮里修煉一夜吸足了靈氣,站起身來瞧瞧一夜沒敢合眼的玄凌,嘆息一聲,道:「我輕易不傷人,可也不喜歡別人擺布我。要我跟你行那敦倫之事周公之禮是不可能的,但好歹我也算托你庇護住在這裡,這樣吧,我救你三次,算是還了這人情。但是有個前提,你不能幹涉我的行動,也不能要求我去做違背道義之事,否則我必親自取你性命,明白嗎?你若要拿我身邊的人來威脅我,那也隨便,只是你要小心別哪天被我弄死就行。」
  玄凌這時也醒過神來了,比起當一個宮嬪,安靈這樣的人物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這買賣合算啊!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安靈點點頭,贊道:「能屈能伸,還算是條漢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勿外傳,救你三命的機會可要省著點用。」
  因為這一夜玄凌沒有真正近了安靈的身子,所以她自然是「完璧歸趙」了的,加上玄凌也沒有晉她位分,於是安選侍迅速地又成為了整個紫奧城的笑柄。安靈聽到後只呵呵冷笑兩聲,然後打著拜會皇后的名義去了趟鳳儀宮,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了,然後皇后就發中宮詔書,面色慘白抖似篩糠的剪秋姑姑傳皇后懿旨,不許六宮再談論安選侍之事,違者掖庭伺候。於是幾乎瞬息之間,再沒有人敢說「完璧歸趙」的故事了。
  至於在鳳儀宮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安靈十分淡定地表示,她只是踩壞了兩塊地磚而已。
  他喵的只是兩塊地磚的問題嗎?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地磚上快有一尺深的腳印是怎麼回事!這是人能踩出來的嗎?皇后特地招來侍衛統領問過了,這位紫奧城第一高手非常羞愧地表示能踩出這樣深的腳印,對方一定是頂尖的外門高手,自己對上她根本不夠看的。皇后大驚之下面上還要強作鎮定,只是暗暗想著這個安選侍是絕對不能留了。這個不是會不會威脅到她中宮之位的問題,有這麼個武力值爆表的人物在身邊,紫奧城的每個人都有生命危險啊。
  皇后是下定決心要弄死安靈了,可是她手段再高明,不過是個凡人,安靈可是個修士啊,那點伎倆在她這個幾千歲的老怪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飯菜里下藥?呵呵我能辟谷從不吃飯。香料里下毒?呵呵我從來就不熏香。衣服里放時疫病人的血?呵呵你當老娘從小到大那麼多預防針是白打的啊。不過這樣久了也實在是煩,而且她可以隨便折騰,梁才人她們受不了啊!於是安靈又去了趟鳳儀宮。
  然後,皇后她不敢有然後了啊!安靈就差沒直接把鳳儀宮的房梁給拆了啊!而當皇后小心翼翼地向玄凌彙報安選侍可能有妖法,要不要請個道士和尚什麼的進宮捉妖時,玄凌眼淚都快下來了:「宜修啊,你以為朕沒請過嗎?」他請了啊,然後那幾個道士直接就朝安靈跪下了啊!
  帝後二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和皇帝皇后鬥智鬥勇以至於修為迅速又往上躥了一節的安靈表示,你們找這些剛剛碰到練氣的邊緣,連練氣一層都沒有的小兔崽子來有個屁用啊!她在修仙世界里雖然是化神巔峰的修為,但一山還有一山高,境界比她高深的修士不知凡幾,但到了這個根本不知修仙為何物的世界里,哪怕她只有練氣七層,也已經是站在頂峰的人物之一了。而且在她隨意指點了那幾個道士一些道法,並被他們尊稱了一句師尊後,嘩啦啦天降功德,她突破練氣八層啦!
  原來不止救人能賺功德,傳道授業也能賺功德啊。惠嬪和曹容華都是極適合修仙的根骨,我要不要也帶領她們踏上仙途呢?
  反正她現在暫時不想離開紫奧城了,即使要走,也要先完成三件事:治好梁才人的腿,救玄凌三次命,帶著沈眉莊和曹琴默修仙。
  然而她的願望暫時不能實現了,因為惠嬪沈眉莊溺水了。

  眉莊溺水,安靈救人

  沈眉莊可是火靈根,溺水了那還了的!安靈三步並作兩步躥進暢安宮,眼見得沈眉莊僵臥榻上半死不活,不由驚怒交加,厲聲喝道:「怎麼回事!眉莊怎麼會落水的?」她心中焦躁,並未控制威壓,以至於近到身邊的馮淑儀,遠到剛踏進暢安宮門口的玄凌和甄嬛都被這股威壓震懾,竟都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安靈也顧不得許多了,飛身撲到沈眉莊榻前,右手食中二指並起,點中沈眉莊咽喉,靈力運轉,木靈根「生生不息」之術從指尖緩緩淌出,匯入沈眉莊體內。木能生火,沈眉莊溺水之後,原本的火靈根損傷大半,如今得了安靈木靈根滋養,那一星火種竟躍躍然又燃燒起來,她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些微血色。但引燃沈眉莊生命之火的是安靈的木之根本,所以在沈眉莊生機恢復的同時,安靈的臉色迅速地衰敗下去,竟比方才的沈眉莊還要蒼白。
  周身靈力如江河入海般匯入沈眉莊體內,支持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安靈已覺虛脫,不得不撤了靈力。她暗暗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從練氣八層竟直接跌回了練氣六層,這幾個月算是白練了。
  而此時終於掙脫安靈威壓的玄凌和甄嬛也圍到了沈眉莊榻邊,只見甄嬛兩眼通紅,握著沈眉莊的手直喊「眉姐姐」,而【玄凌並不說話,只冷冷看著內堂中服侍的宮人,一一掃視過去。目光所及之處,宮人們神色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凜,慌忙低下了頭。】
  安靈站在一旁聽玄凌和馮淑儀責問沈眉莊的奴婢,聽明白了是因為沈眉莊去千鯉池餵魚才「失足落水」的,不覺皺起了眉頭:既然說眉莊經常去餵魚,應該很熟悉千鯉池周遭的情況,怎麼會輕易的落水了?她正打算去千鯉池探查一番,忽聽人報華妃來了,安靈也就沒急著走,在一旁聽完甄嬛和華妃唇槍舌劍的交鋒,等玄凌跟著華妃走了,馮淑儀也去休息了,甄嬛柔聲道:「陵容,你也回去吧,眉姐姐這裡我照料就好。」安靈答應一聲,卻沒回長楊宮,而是去了千鯉池。
  春寒料峭,四下無人,安靈朝周圍望望,折了一根樹枝,忽然一個猛子扎進千鯉池里,暗運避水真訣,迅速地沈到水底。我去這水是多久沒換過了,又臟又臭的。安靈腹誹一聲,卻不得不依舊睜大了眼睛,在水底的淤泥里搜尋蛛絲馬跡。
  沈眉莊還算有出息,被推落池中時反手往後面一扯,扯爛了推她那人的一塊衣角。安靈從淤泥里挖出那塊衣角,正要浮上去,忽覺背後水流湧動,轉身卻見一頭體型頗為碩大的豬婆龍朝她衝來!我擦這不是千鯉池嗎,為什麼會有豬婆龍!豬婆龍就是揚子鰐,在鰐魚里算得上溫馴的,但再溫馴人家也是吃肉的!而且揚子鰐不是生長在長江的嗎,他喵的怎麼會在這皇宮內院!
  安靈也顧不得分析這頭豬婆龍為什麼出現的這麼不科學,急忙凝神定氣,將所有靈力集中在神識當中,對豬婆龍發動精神攻擊。她在神識中大喝一聲:「退下!」那豬婆龍怔了一怔,果然慢慢的退下了,但沒退出幾尺又慢慢靠過來,張開大嘴,似要將安靈吞入腹中。
  安靈暗呼苦也!她在修仙世界馴服過多少靈獸,想不到在這裡連一頭小小的豬婆龍都無法控制。幸虧她的木靈根不怕水,也幸虧她早有防備折了根樹枝帶下來,當即以枝為劍,用力刺去。水的阻力比空氣大得多,饒是安靈也覺得吃力無比,而那豬婆龍將身一扭,枝尖擦著它的身軀滑了過去,而安靈的要害卻暴露在了它的嘴邊!
  豬婆龍看似笨拙,在水里卻靈巧無比,將嘴一拱,正頂中安靈後心!不想安靈竟借著這一頂之力在水里翻了個身,轉身騎在了它背上,樹枝對著豬婆龍頭頂用力一刺,竟硬生生刺破它的鱗甲,扎進它腦袋里。豬婆龍吃痛,拼命扭動身軀,想把安靈甩下來,安靈卻穩如泰山,手中運轉木靈根「生機再造」之術,刺進豬婆龍頭頂的樹枝竟又重新開始生長,往它腦袋里長!
  這一招果然奏效,豬婆龍腦袋劇痛,拼命掙扎了好一陣子,但被安靈牢牢控制住。安靈一邊催動樹枝繼續生長,一邊用神識侵入豬婆龍的意識當中,喝令它立刻放棄抵抗。可是這豬婆龍到底不是那些修仙世界里的靈獸,頭痛之下求生本能愈盛,在千鯉池中拼命沈浮翻轉,甚至將池底的淤泥都攪了起來,好好一池水弄得渾濁不堪。如此安靈更不能輕易罷手了,竟連避水訣也不念了,全身靈力灌入樹枝,成敗在此一擊!
  只見那樹枝迅速生長,明明是從豬婆龍頭頂刺入,卻穿透了它的身軀,從腹部伸了出來。安靈運起全力,只聽「嘭」的一聲悶響,整條樹枝迅速蓬開,竟將那豬婆龍的身軀割的四分五裂!
  安靈用樹枝炸死了豬婆龍,自己也再支撐不住,用殘餘力量浮到水面上,奮力游到岸邊,竟險些沒能爬上岸去。她在岸邊調息了許久,才略恢復了一點氣力,也沒有餘力烘乾衣衫了,一步一步慢慢走回長楊宮。
  想想沈眉莊真不愧是單一火靈根之人,果然天生就有大氣運護身,以安靈的能耐都要與這豬婆龍纏鬥許久,沈眉莊溺水後竟然能全須全尾的被撈上來,這種資質和氣運不修仙簡直浪費了!只可恨自己修為大跌,對付一個毫無靈智的莽獸都要費這麼大力氣。要不先閉他一年半載的關,把實力先提上去再管這些閒事吧。
  反正渾身濕透的安靈回到長楊宮後又引得闔宮一陣雞飛狗跳。寶鵲一邊哭著問小主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一邊著急忙慌的叫人熬姜湯請太醫;梁才人在聽安靈說完事情的原委後又是嗔怪又是心疼,道:「你這又是何苦?沈眉莊與我們不過是萍水之交,你何必為了她冒這樣大的風險,若是真傷著自己了可還了得?」安靈只笑著擺擺手:「說什麼萍水之交,我和你最早不也是萍水之交?我不是照樣也對你掏心掏肺?阿春,說了不怕你惱,我向來是最看不得別人受苦的,總想著要幫上一把,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沈眉莊都是一樣的。嘖,想不到你們這裡的人沒什麼戰鬥力,動物倒是挺能打的。好啦阿春你放心,我以後會小心的,而且這次拼鬥也不是全無好處,我倒是覺得我全身靈力週轉順暢了許多,說不定還有利於修煉呢。」
  她都這樣說了,梁才人也不好再勸,閒話了幾句就回去了。
  第二天有人在千鯉池中發現了豬婆龍的屍塊,很快也查明瞭殺死豬婆龍的正是那位安選侍。玄凌帶著一大群侍衛壯膽,親自蒞臨長楊宮來探望安靈,還沒來得及說話,安靈已經搶先道:「你來的正好,我給你看個東西,和沈眉莊落水有關。」將那塊衣角遞過去,又道:「沈眉莊一定是被人推下水的,至於是誰乾的,你們順藤摸瓜的查下去就是了。」
  玄凌默默地接過衣角,問道:「那豬婆龍是你殺的?」安靈笑笑:「是啊。」玄凌沈默了好一會兒,方道:「以後不要再這般弄險了。」安靈笑道:「謝謝關心啦。這不是為了眉莊嘛,我吃點小苦頭沒什麼的。」
  玄凌聽了,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欲走,忽又頓住,問道:「那將來如果是朕有難,你也會這般捨生忘死的救朕嗎?」
  安靈正容道:「那是自然。我答應救你三次,就絕不食言。」
  玄凌的神色微微一動,但很快又恢復了作為帝王的淡漠模樣,肅聲道:「傳旨,晉安氏為從六品美人。」
  這是繼甄嬛之後,又一個未侍寢而晉封的宮嬪了。當然玄凌雖然有那麼點賊心,但實在沒有那個賊膽啊!——連豬婆龍都能單槍匹馬的殺掉,這是個什麼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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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嬛受傷,安靈收徒

  安靈被冊封為從六品美人的事情在宮中確實攪起了兩天風波,但很快就被甄嬛晉封從四品婉儀的新聞給取代了。安靈沒有心思去管那些瑣事,倒是常常往存菊堂跑,沒事就和沈眉莊親近親近,弄得梁才人都要吃醋了。而安靈只是笑嘻嘻地湊過腦袋,在梁才人臉頰上「叭」地香上一口,梁才人頓時羞紅了臉,啐聲「不正經」,卻也樂在其中。
  接到線報的玄凌:「……」朕這是多了個情敵嗎?
  沈眉莊向來只和甄嬛親近,但安靈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捨死忘生的幫她找證據,這番情義她哪能不感動?只是她幼承庭訓,堅信女子以溫柔嫻靜為上,對於安靈明裡暗裡的要帶她修仙之事,她還是婉言謝絕了。安靈雖然失望,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只得暫時作罷。
  日子就這麼滴答滴答的過去了。如今的甄嬛風頭正盛,與曾經寵冠六宮的華妃幾乎平分秋色,自然是眾人關注的焦點;而安靈雖然因為她的「奇葩」和「變態」曾經引起過眾人的注意,但是既然連皇帝和皇后都默許了她的特立獨行,別人也不會不開眼的特意來招惹她——你看連華妃娘娘都沒動靜呢!安靈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在長楊宮繼續修煉,終於又從練氣六層修回了練氣八層,而此時已是春末夏初了。
  時近五月,天氣漸漸炎熱。梁才人的腿天氣一熱就會紅腫潰爛,必須時常清洗保持潔淨,而這清洗的重擔自然又是壓到安靈肩上的。這日安靈替梁才人洗淨了雙腿,輕柔而細緻地拭乾水漬,一邊用靈力助她傷口愈合,一邊悵悵然道:「可惜我修為還是不夠,治標不治本。我本以為等我築基了就能治好你的腿,可是現在看來你的傷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不過你放心,我定能想到辦法給你治腿的。」
  梁才人神情淡漠,輕聲道:「反正斷也斷了快一年了,我早就習慣了。何況有你在我身邊,治不好有什麼要緊?」安靈知她只是寬慰自己,心裡一定還是介意的,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可惜梁才人也是個沒有靈根的,不然只要勤加修煉,何愁這一雙腿不能自己長好?
  正鬱鬱間,忽聽寶鵲來報,說是惠嬪來訪。安靈還沒來得及說有請,沈眉莊已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急道:「安妹妹你在正好,嬛兒的臉傷了,你快去瞧瞧!」拉著安靈要走。安靈雖然和甄嬛不怎麼親近,但聽說她傷了臉,這絕世容貌要是毀了多可惜,忙跟著沈眉莊去了。
  趕到棠梨宮時,只見裡頭早已亂成了一鍋粥,宮女太監上躥下跳的,知道的說是甄婉儀傷了臉,不知道的還以為甄婉儀嗚呼哀哉了呢。
  沈眉莊喝令眾人讓開一條道路,拉著安靈進了內室,道:「安妹妹快瞧瞧,嬛兒的臉怎麼樣了?」看時,只見甄嬛的左臉通紅,還起了老大一個水泡,顯然燙得不輕;她原本姿容絕世,如今卻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想必是痛楚無比。
  不過一個淺二度燒傷而已,不算什麼大事。安靈淡定地叫人取清水、酒和針來,先將甄嬛的左臉用清水洗淨,拿酒精(純度不夠湊合用了)消了毒,又將針在火上烤過後,小心地挑破她臉上的水泡,將液體排淨,道:「去太醫院拿燙傷膏塗幾天,每天換一次藥。只要不感染,應該不會留疤。」
  甄嬛臉上有傷,一說話就會牽動傷口,所以只能點頭致謝。流朱一邊「謝過安小主救了我家小主」,一邊問道:「聽說安小主有些道行,何不用來幫我家小主治傷,也省的我們去太醫院討藥膏了。」
  哎我去你還得寸進尺了?安靈冷笑一聲,道:「你家小主的傷又不要命,犯不著我費靈力來治。話說她是怎麼會燙到臉的?」
  流朱聽她這麼一問,立即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神情,怒道:「還不是花穗那個小蹄子!」原來這個花穗原本是余鶯兒的宮女,被指派到棠梨宮後依然心念舊主,悄悄在甄嬛的湯藥里加了幾味會讓人神智失常的毒藥,意圖慢慢置甄嬛於死地。好在甄嬛機警,及時發現,設計逮住了花穗,正要審問,不想這花穗狗急跳牆,竟反傷了甄嬛。
  安靈皺了皺眉,問道:「你們是怎麼審的?」流朱答道:「不過是燒了幾塊熱炭要她握在手裡表個忠心罷了,她有膽子下藥,難道就沒有膽子抓那熱炭?想不到這蹄子如此狠辣,竟抓了熱炭硬生生按到了我家小主臉上,可憐小主燙傷了臉……」她原本滿腔怒火,正要向安靈控訴,說著說著猛然發覺安靈的臉色越來越冷,聲音便漸漸小了,原先還有好些罵人的話語,便再也沒敢說出口。果不其然安靈一聲冷哼:「你家小主燙傷了臉是可憐,那花穗燙傷了手就不可憐了?還說華妃心狠手辣,你們連證據都沒有就動用私刑,難道就不心狠手辣了?花穗在哪裡?帶我去瞧瞧。」
  流朱聽她這番訓斥,心中憤憤,但懾於安靈威壓,不敢出言辯駁,怯生生抬眼望向甄嬛,見甄嬛微微點頭,方不情不願的帶安靈去見花穗。
  甄嬛到底還有些分寸,沒敢把花穗當場杖斃,只令小允子和小連子將她打了個半死,捆起來扔進庫房任她自生自滅。安靈到時花穗已是奄奄一息,但安靈卻感覺到了她體內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仔細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花穗,她是單一的土靈根!那是比安靈水木雙靈根的資質還要好的單一天靈根!如果說木靈根是治癒系的,那麼土靈根就是防禦系的,木靈根是能夠加血條,土靈根就是血條天生比別人厚得多,順帶著氣運也比別人要充足。花穗在這生死一瞬之間自然而然地覺醒了休眠的土靈根,才能在受了如此重傷之下支持了這麼久尚有一息之氣。
  在今天之前,安靈並不認識花穗,自然也沒有發現她身懷土靈根,但現在既然知道了,她哪裡能夠容忍明珠蒙塵!
  「這個人,我帶走了。」安靈冷冷地擲下這句話,運起靈力替花穗續命,小心地將她抱起,大步踏出庫房。流朱想要阻攔,卻被安靈含煞的眼神一嚇,喃喃地退開。
  花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下來,但她確實是活下來了。救她的是那位傳說中神神秘秘又極為可怕的安小主,而安小主在她醒後只問了她一句話:「你可願拜我為師?」
  安小主的聲線清冷,卻帶著不可抵抗的誘惑。花穗眼眶一紅,輕聲說道:「師父在上,花穗願意。」
  而棠梨宮那邊,流朱不住地對著甄嬛抱怨:「那花穗算個什麼東西,竟能得了安小主的青眼,親自抱回了長楊宮,還耗費力氣給她治傷。小主的臉傷的這麼重,她卻只叫咱們去太醫院拿那些尋常藥膏!」
  甄嬛沒辦法說話,神色卻越來越冷,一雙妙目盯著流朱,微露責備之意。槿汐最是聰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打斷流朱的話頭,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那位安小主的不是,難道想和千鯉池的豬婆龍一般下場嗎?」流朱想起宮女們傳說中那豬婆龍四分五裂的慘狀,嚇得登時啞了聲息,再不敢言語。
  槿汐又替甄嬛說道:「那位安小主顯然不是尋常人物,咱們大家都謹慎些,惹不起也躲得起,以後見到她還有長楊宮的人繞道走便是。」流朱急道:「那花穗呢?任由那蹄子逍遙法外?」聽得甄嬛一聲冷哼,槿汐會意,忙道:「如今她既然攀上了安小主,我們也只好忍下這股窩囊氣了。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總能找到機會替小主出這口惡氣的。」
  十年之後和自家師父一起縱橫天下無敵手的花穗:「……」

  宮廷鬧鬼,安靈捉妖

  甄嬛臉上帶傷,怕毀了自己在玄凌心目中完美的形象,一直躲在棠梨宮沒敢出門。而她傷好後頭一次見玄凌,就坑死了余鶯兒。安靈本想著余鶯兒好歹是自家徒弟的舊主,如果花穗有意,她去救上一救也無妨;但是顯然余鶯兒待花穗並不好,花穗完全沒有想救她的意思,也確實是她逼著花穗下毒害甄嬛的,雖然是殺人未遂,但死了也是罪有應得,所以安靈終究狠了狠心,沒有去管這事兒。
  余鶯兒死後不久,宮里就起了鬧鬼的傳言,說是余氏因甄嬛而死,怨氣沖天冤魂不散,鬼魂日夜纏著甄嬛,嚇得甄嬛夜夜不得安眠。玄凌憂心愛妃,甚至請了通明殿的大法師來作水陸道場度化亡靈,但甄嬛的身體還是越來越虛弱。玄凌無奈,又叫上一大群侍衛壯膽,然後找上了安靈。
  「抓鬼?開什麼玩笑,世界上哪有鬼啊。」身死道消,身死道消,就是因為世界上沒有鬼,所以身死了,道自然就消了。如果把「鬼」從廣義上理解為超自然的事物,那麼安靈就算得上最大的一個「鬼」了。不過既然玄凌親自求上門來了,而且這宮里鬧得雞飛狗跳的和安靈沒有去救余鶯兒也有那麼一點點關係,安靈還是同意了去替玄凌抓一回鬼。
  余鶯兒死在去錦宮,安靈自然是先到那裡去探查了一番。去錦宮作為冷宮果然冷得可以,房屋低矮宮瓦殘破,梁積塵土窗漏朔風,【數不清的細小灰塵迎面撲來,在淺金的日光下張牙舞爪地飛舞,空氣中有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濕的霉味。】安靈放開神識仔仔細細的搜尋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正待離去,忽地心神一動,發現了一件寶物。
  在尋常人看來,那只不過是一根再平常不過的燒火棍,其中一頭已燒得焦黑,看上去極不起眼;然而安靈卻一眼認出這並非凡物,而是當初在修仙世界里大名鼎鼎的「霹靂木」,也是她大師兄楚蒼懷的隨身法寶。楚蒼懷是木靈根,法寶自然也是木系,但霹靂木除了有木系法寶的能力外,更能以木生火,使出火系神通,打得人防不勝防。霹靂木在此,那麼楚蒼懷呢?
  安靈又仔仔細細的搜尋了一遍,並沒有找到楚蒼懷的任何氣息,心情也從無比激蕩變成了極度低落,懨懨地拾起霹靂木,低聲道:「我先替大師兄照顧你,等找到他了就讓你們團聚。」
  離開去錦宮,安靈又去了棠梨宮,依然沒有任何發現。甄嬛滿臉歉意的說辛苦她白跑一趟,又好聲好氣的送她回去。
  安靈總覺得甄嬛有點不對勁,但也懶得管她——自己要修煉,還要給梁才人治腿,還要教花穗修仙,她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管這些破事了。
  而送走了安靈這尊大神的棠梨宮上下都大舒了一口氣,繼續窩在一塊兒商議著如何裝神弄鬼好引那坑害甄嬛的幕後黑手露出破綻。不幾日就在一次向皇后晨昏定省回來的路上,甄嬛手下的小連子裝鬼嚇得麗貴嬪失心瘋了,還供出了華妃。華妃驚怒交加,要將麗貴嬪帶回自己的宓秀宮,而甄嬛堅持要由皇后娘娘公斷,應當將麗貴嬪交予皇后娘娘。趕來的皇后瞧見了麗貴嬪的瘋癲情狀,肅聲道:「還不送麗貴嬪到長楊宮,請安美人瞧瞧?」
  遠在長楊宮里躺著也中槍的安靈:「……」臥槽朱宜修你和你老公學壞了,夫妻倆一起惡心我是吧?
  反正麗貴嬪在長楊宮里待了一天一夜後,臉上多了兩個鮮紅的巴掌印,神智倒是恢復清醒了,將如何撞鬼之事一五一十的都交代出來。安靈聽了只冷笑一聲:「分明是有人裝神弄鬼,你也不怎麼乾淨,做賊心虛了才會被嚇到。」麗貴嬪想起自己跟著華妃做下的那些事,直嚇得雙腿一軟,吧唧就給安靈跪下,扯著安靈的褲腿哭求道:「妹妹!求妹妹救我!」
  安靈已經放棄了糾正這些人「姐姐妹妹」的叫法,無奈道:「也罷,我就幫你這一回。你先留在長楊宮不要露面,花穗和寶鵲她們會照顧你,我扮成你的模樣回延禧宮,如果她們真的是要針對你,自然還會找上‘麗貴嬪’的,我替你逮住她們便是了。」麗貴嬪聞言大喜,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易容之術乃是行走修仙世界必備的技能,安靈窩在房裡鼓搗了不到半個時辰,出來時已經完全是麗貴嬪的模樣了。花穗以「安小主累了」為由,代替安靈送「麗貴嬪」回延禧宮,果然闔宮無人懷疑。
  上一次功敗垂成,小連子和流朱邀功心切,並沒有和甄嬛商量就自作主張,在當晚「麗貴嬪」向皇后請安歸來的路上再次扮鬼,企圖再一次嚇瘋她,豈料「麗貴嬪」一個飛身從車輦里躥出,手臂暴長,一把掐住「鬼」的咽喉,用力那麼一扯,扮鬼的小連子登時就被她扯落在地,後頭牽繩子的流朱自然也跑不了,被安靈握著繩子一抖,就捆住了雙手,從陰暗處給拖了出來。
  後面的事情安靈就不管了,反正「鬼」也抓到了,玄凌的請求算是完成了,剩下的自然有皇后和華妃她們定奪。因為流朱和小連子咬死了是自己自作主張,與甄嬛無關,玄凌又特意介入,明顯是要為愛妃開脫,所以最後只是流朱和小連子被打入暴室,而甄嬛卻僅僅以「馭下不嚴」為由被罰了一個月俸祿,還因為流朱受罰,玄凌覺得她身邊缺了人照顧,又把浣碧調回她身邊了。至於麗貴嬪,玄凌也小懲大戒,降了她為正五品嬪,把封號也給削了,只稱何嬪。
  皇后倒是沒說什麼,華妃卻是不甘心,但玄凌的意思擺在那裡,華妃縱然驕縱,也不敢違背聖裁,這一樁沸沸揚揚的「宮廷鬧鬼案」就這麼含含糊糊的揭過去了。
  原先的麗貴嬪現在的何嬪雖然說被降了位分,但總好過打入冷宮,還是萬分感激的親自來長楊宮向安靈道謝。安靈因為幫了何嬪這一回又賺了不少功德,正忙著閉關修煉看能不能突破練氣九層,所以並沒有見她,只派了花穗和她說話,何嬪竟半點不著惱,客客氣氣地托花穗轉達自己對安靈的謝意,小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等安靈修煉到練氣九層出關時,又過去了一個多月。天氣已酷熱難耐,玄凌依照慣例帶著一眾嬪妃前往西京太平行宮避暑,只留下些向來不得寵的在紫奧城看家。安靈和梁才人自然在留下的那群人中。只是沒過多久,安靈又被玄凌急急忙忙的接到行宮救場去了。
  因為沈眉莊懷孕了。

  眉莊上當,玄濟作死

  玄凌過幾年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膝下卻只有予灕、淑和、溫儀三個孩子,所以對子嗣看得極重。聽說沈眉莊有孕,玄凌又驚又喜,下令一定要好好看護沈眉莊這胎。不巧太醫院裡最擅長婦科的江穆煬回家丁憂去了,沈眉莊看中的那個同鄉劉畚劉太醫又是新來的,玄凌不太放心,猛然想起還有安靈這個醫家聖手,於是急忙派人把她接來,和沈眉莊一起住在玉潤堂,好方便照顧。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了,沈眉莊一直沈浸在將為人母的喜悅當中,見誰都帶三分笑意。而安靈在看到沈眉莊的第一眼就覺得不太對勁,等替她切過脈後,更是神情肅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道:「你沒有懷孕。」
  沈眉莊一心只道自己馬上就要做母親了,猛地聽到安靈這話,一時間【面白如紙,驚恐萬分,幾欲暈厥過去】,一手按住小腹,顫聲喝道:「你、你胡說!太醫院的劉太醫看過的,我已懷孕一月有餘……不,我,我不信!」
  「愛信不信。」安靈極為冷硬地頂了一句回去,旋即道:「你確實沒有懷孕,只是月經不調,推後了幾天而已,也就這三五天你月經就來了。你要還是不信,可以多叫幾個太醫來會診,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沈眉莊自然還是不信的,但安靈言之鑿鑿,叫她也不由得心慌了起來,忙喚貼身侍女採月去請太醫劉畚,安靈卻道:「不行,換一個。」沈眉莊急道:「可是我的胎一直都是劉太醫在照看的!」安靈冷聲應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何況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多一個人確認一下,你不是也更安心?」採月亦勸道:「小主,奴婢覺得安小主說得有理,小主還是另外請一位太醫來瞧瞧。」
  沈眉莊心裡慌得很,腦子里也七纏八繞的,但好歹還能聽進人勸,於是說道:「那你另外請一位太醫來吧。悄悄的去,莫被人發現了。」採月答應一聲,自去請人,不多時就領回一位太醫,卻是太醫院提點章彌,而章彌在細細替沈眉莊把過脈後,也得出了和安靈一樣的結論:「回容華小主,您並沒有胎像。」
  沒有胎像!沒有胎像!沒有胎像!章彌的聲音不高,卻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沈眉莊一陣天旋地轉。她身子晃了晃,軟綿綿的就要昏倒,卻是安靈順手一扶,又扶她坐直了。
  安靈盯著章彌,肅聲說道:「今天的事不許說出去,否則老娘弄死你全家,明白嗎?」章彌早就聽說這位安美人凶悍無比,聽得這話嚇出了一身冷汗,忙一疊聲答應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安靈叫採月裝作沒事一樣送章彌回去,復向沈眉莊說道:「如今你可信我了?」
  沈眉莊這短短半天之內,心情幾上幾落,如今再無旁人,她再也撐不住,哇地哭出聲來。她再怎麼端莊持重,說到底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這一哭就再也停不下來,抽抽嗒嗒哭了有半個時辰,這才慢慢收了眼淚。全程安靈就沒有勸過她,只等她哭完了給她絞了塊手帕擦臉,又倒了杯水給她潤喉,方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原原本本說給我聽。」沈眉莊沈默了一陣子,就從如何找江太醫討要生子秘法,又如何發現「有孕」,一路慢慢說來。
  安靈聽她說完,沈吟一陣,道:「這是個連環扣啊。你求子心切,找婦科聖手江穆煬要生子秘法,然後又因為不知道吃了什麼而有懷孕的症狀,偏偏第一個懷疑你有孕的是生養過的欣貴嬪,而在旁邊聽到的愨妃和曹容華都曾生育過。宮中生養過孩子的三個嬪妃都說你有孕了,你自己又盼著孩子,如果再買通幾個太醫一口咬定你有孕,誰會看出其中有假呢?知道的說你是因為沒有生養過白歡喜了一場,不知道的怕是要覺得你假孕爭寵了。嗯,現在看來江穆煬和劉畚是肯定有問題的了,至於那三個嬪妃里是只有一個兩個還是全都參與了,那可說不准。」
  沈眉莊此時也已冷靜下來了,聽安靈分析完,倏地站起來,厲聲叫道:「華妃!一定又是華妃害我,那個曹琴默和華妃向來是一伙的,江穆煬和劉畚十有八九也是華妃的人!我要去告訴皇上!」但她一步都沒有邁出就被安靈拉住了:「你無憑無據的說出去誰信?說不定還要多扣你一頂攀污他人的帽子。這樣,你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找個機會摔一跤,然後就說孩子流產了,說不定還能混過去。」
  沈眉莊此時也沒什麼主意,聽得安靈這話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片刻後反應過來,怯聲問道:「那你怎麼辦?皇上要你來照顧我安胎,我的孩子掉了,皇上不會為難你嗎?」
  安靈輕嗤一聲:「他敢!」是誰每次來跟我說話都要叫上一大群侍衛來壯膽的?
  章彌是人老成精,不會亂說,而知情的安靈、沈眉莊、採月三人更是將消息瞞得死死的,甚至連甄嬛都不告訴。安靈對外宣稱沈眉莊受了暑氣,需要靜養安胎,閒雜人等一律不許打擾,偶爾帶沈眉莊在玉潤堂附近走走,也故意讓別人看見她蒼白憔悴的臉色,裝出一副這一胎說沒就沒的樣子,這樣將來沈眉莊真的「流產」了也沒那麼奇怪。皇后一向以寬厚示人,聽說沈眉莊這一胎可能有些凶險,特地每天差剪秋送安胎藥來,不過每次都是安靈親手去接,至於沈眉莊到底喝了沒有剪秋也不知道,她又不敢問安靈,只得如實回稟皇后。皇后只是笑笑,揮毫在宣紙上寫了個「安」字,道:「不妨事,她喝不喝都不要緊。」
  皇后送來的就是普通的安胎藥,裡面的確沒有參雜其他東西,畢竟朱宜修不是愨妃,不會傻到給人留下把柄,送藥只是單純的賣好。不過沈眉莊也一口沒喝就是了,因為安靈說了,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要想身體健康,鍛鍊和預防才是最重要的。
  「我實話告訴你,你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你是單一的火靈根,這種體質適合修仙,但有利就有弊,你子息的緣份比常人要薄,所以這輩子都未必能有孩子。」安靈已經算是說得委婉了,在修仙世界里靈根越強的人越是不孕不育,她見過那麼多對道侶,就沒有一對有孩子的。當然凡事無絕對,曹琴默就是雷靈根,她就能生個溫儀帝姬;而像甄嬛那樣的爐鼎之體在安靈看來是絕對懷不上孩子的,後來不也一個接一個的生嘛。
  六月十九是溫儀帝姬的生辰,宴席便開在扶荔殿。沈眉莊想著要倒打華妃黨一耙子,特意「強支身體」,前去為溫儀帝姬祝賀。安靈跟她一起去的,順帶也認識了一下那位著名的病秧子,端妃齊月賓。如果說梁才人的腿還有治好的希望,那麼對端妃而言,基本上屬於可以直接放棄治療的那種類型,因為實在沒有多少治的必要了。除非易筋換骨重鑄血肉,以端妃這病骨支離的模樣撐不過三五年。可是易筋換骨是何等苦痛之事,就是安靈自己也未必能撐得下來,更何況柔柔弱弱病病殃殃的端妃了。
  端妃身體實在太弱,只坐了小半個時辰就告病離席。甄嬛中途更衣去了,回來時正趕上曹琴默出主意讓眾嬪妃抓鬮表演,好巧不巧的給甄嬛抽中了個「作驚鴻舞」,沈眉莊自告奮勇為她伴奏,又有清河王玄清吹笛助陣,甄嬛的一曲驚鴻舞竟是大放異彩。而華妃竟借著甄嬛的東風背了一段《樓東賦》,重獲玄凌寵幸。
  圍觀了全程的安靈表示——啊,好無聊,看得老娘都要睡著了。
  卻說玄凌的兄長汝南王玄濟是個渾不吝的,多喝了兩杯酒眼睛就亂瞟,瞟著瞟著就瞟到安靈這裡來了。安陵容的外貌原本是小家碧玉清秀佳人那一款的,可是換了安靈的芯子,平白就添了三分傲骨一段英姿,渾身都透著一股凜然英烈之氣。汝南王眯眯眼睛,問道:「這位佳人也是陛下的新寵嗎,怎麼不見她抽籤表演?」
  汝南王話音才落,全場倏地靜了下來,上自玄凌,下至恬貴人秦芳儀等無不懍然色變,個個膽戰心驚的瞧向安靈,生怕她當場翻臉,把汝南王也跟豬婆龍一樣切碎剁爛了。見安靈神色如常,並沒有生氣的模樣,玄凌才大著膽子,向汝南王介紹道:「這位是美人安氏。」
  汝南王眯眯眼睛:「安美人的確不愧美人之號,只是不知是否有真才實學擔得起這般容貌呢?」他話說完,玄凌已默默的在心裡為這個兄弟點了根蠟:二哥你放心,你死了朕一定會厚待你的家人的。
  卻聽安靈嗤的一聲輕笑,廣袖一振站起身來,朝汝南王一拱手,大大方方地說道:「小女子成日里最擅長的就是舞刀弄劍,但溫儀帝姬的生日宴上妄動刀兵實在不吉。既然汝南王執意要小女子表演,小女子也不好掃了王爺的興致。拿紙筆來!」
  安靈掣筆在手,宣紙鋪開,頃刻間已揮毫潑墨勾畫出一支盛放的荷花。汝南王掃了一眼,不屑道:「平平而已。」安靈蔚然一笑,靈力凝至筆尖,喝聲:「變!」只見那宣紙之上,竟慢慢生長出一支荷花,而紙上的墨色卻越來越淡。待安靈折花在手,那宣紙又變回了白生生的一張,上頭沒有半點痕跡。
  安靈雙手捧花,獻給曹琴默,道:「願溫儀帝姬平安喜樂,人比花嬌!」曹琴默含笑接過,謝道:「承安美人吉言。」
  安靈朝著汝南王極為囂張地笑了一下:「小小幻術,可還入得王爺的眼?」汝南王卻早已被她這一手嚇住,喃喃得不知言語。玄凌瞧在眼裡,心頭大樂,故意道:「今天是溫儀生辰,當闔宮同喜。傳旨,晉甄氏為婕妤,安氏為貴人,其餘眾人皆有封賞!」於是眾人一齊謝過天恩,不提。
  這裡就可以看出玄凌的雙標有多嚴重了。甄嬛從婉儀升為婕妤,連升了兩級,而安靈從美人升為貴人,僅僅升了一級。不過安靈關心的不是這些,她很清楚皇帝不斷的提拔她的位分,不過是想把她牢牢的綁在紫奧城內,不過是為了她曾許諾的「救你三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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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靈築基,梁春治腿

  話說這沈眉莊別看一副端莊淑女的模樣,也是大家族出身,見慣了後宅爭鬥,真要坑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宴席散後,她故意走到華妃跟前,冷笑道:「恭喜華妃娘娘復寵。」還故意挺挺肚子,存心要把華妃氣死。華妃本是個暴脾氣,又知道沈眉莊不是真的懷孕,自然不會念著小心皇嗣,被沈眉莊三言兩語挑撥得肝火大動,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沈眉莊更不猶疑,毫無形象的往地上一倒,捂著肚子連聲喊疼,於是又一陣雞飛狗跳後,太醫宣佈:「沈容華小產了。」
  當時除了華妃一黨和沈眉莊、安靈幾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沈眉莊沒有懷孕,所有人都覺得她是懷孕了,然後被華妃推了一下孩子才沒了的;到後來連華妃和曹琴默都懷疑說不定沈眉莊真的在這段時間里懷孕了呢?這一下弄假成真,叫華妃頓時慌了手腳,玄凌更是暴怒,將華妃的封號也褫奪了,從此只稱慕容妃,並立刻送回紫奧城中。
  安靈暗中感慨了一句玄凌果然雙標,華妃弄死了皇嗣居然只是褫奪了個封號,說不是真愛鬼都不信。不過一則慕容妃不是真的弄死了皇嗣,二則她確實對沈眉莊居心不良,這頓排頭吃的也不算太冤枉。如今沈眉莊的「孩子」沒了,安靈也沒有必要再待在行宮里,乾脆跟著慕容妃的車駕一起回宮了。
  路上慕容妃來找過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安靈瞪大眼睛一副無辜相:「關我什麼事?設這個假孕局的又不是我。」慕容妃恨聲道:「你既然知道沈眉莊是假孕,為何不在皇上面前替本宮辯白?」安靈輕哼一聲,冷然道:「你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替你辯白?賜梁才人一丈紅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也好意思叫我幫你?」
  慕容妃被安靈三言兩語噎得啞口無言,若換成其他嬪妃她早就賜一丈紅了,可偏偏面對的是武力值爆表的安靈,只得生生咽下這口惡氣,憤然甩袖而去。
  平心而論安靈挺欣賞慕容妃這種敢愛敢恨的性格的,但只要一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就對她提不起半點好感。如果說端妃到底是害她掉了孩子,她一碗紅花報復過去還算情有可原,梁才人又哪裡得罪她了,要受一丈紅這樣的酷刑。她慕容世蘭的威風,就比梁才人的健康更重要麼?呸!
  反正安靈回到長楊宮就閉關了,這一閉就閉了快半年,等出關時年都要過完了。
  梁才人裹著厚厚的大衣,見她出關,不覺展顏道:「你可算出來了。今年過年沒有你陪著我守歲,無聊得緊。」安靈瞧她臉色紅潤,衣裳也是新做的,含笑道:「我還總擔心我閉關了會不會有人欺負你,看來還好。」梁才人笑道:「甄婕妤和沈容華看在你的面子上都很照顧我,內務府也不敢克扣。慕容世蘭倒是來找過我幾次麻煩,都被花穗攔下了,氣得臉和煮熟的蝦一樣。你呢,怎麼樣了?」安靈歡暢一笑:「我築基啦!」和她預估的時間差不多,去年過年時她就覺得一年之內能築基,如今果然已經鞏固在築基一層了。築基境可運用的靈力是練氣境的數倍,並且可以開始煉器了,要治好梁才人的腿已經大有希望。不過天氣還太冷,治療效果不佳,所以安靈還是勸梁才人再等上一段時日。梁才人自是以她為準,安靈則趁這段時間抓緊教導花穗。
  要說花穗這單一土靈根的天賦真不是蓋的,安靈修煉相當於是復習,又有功德加持,修煉到練氣三層也用了三個多月,又因為靈根覺醒開了掛一樣的衝到練氣六層,後來差不多是兩個月上升一層,然後從練氣九層突破到築基境用了小半年。安靈要閉關時花穗剛剛觸碰到練氣的門檻,因為自己要閉關了沒空教導徒弟,她就把修煉的法門寫下來,托梁才人念給花穗聽。梁才人對修煉半點不懂,字是個個都認得,但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就那麼照本宣科的念,花穗也就那麼磕磕絆絆的學,居然也到練氣三層了。安靈見了不由得撫掌大笑:「好徒兒,比你師父我當年厲害多了。」當下盡心指點。有師父指導的花穗修為更是突飛猛進,一口氣突破了練氣四層,一般的侍衛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了。
  境界升的太快容易根基不穩,安靈沒有再教授花穗更深的功法,讓她好好鞏固,自己則開始著手替梁才人治療。梁才人的腿本已被打得筋骨盡斷,如今過去一年有餘,傷口盡數愈合,但需要根治卻非得折斷再接不可。安靈去太醫院討得麻沸散餵梁才人服下,又點了她的穴道,然後十指用勁,摸著她斷骨之處一一折斷,又迅速接上。饒是梁才人服了麻沸散又被點了穴道,依舊痛得幾次昏厥又幾次醒轉,若沒有安靈嘴對嘴的渡給她一口靈氣,只怕要活生生疼死了。
  安靈接好梁才人的腿骨,指尖靈力運轉,埋入梁才人身上的每一條經脈,每一根血管,在她周身奇經八脈里緩緩游走。梁才人只覺得腿上疼痛漸緩,卻換了一般奇癢難耐,好似有萬千隻螞蟻嚙咬,又好像萬千條小蟲亂鑽亂爬。安靈柔聲道:「你再忍一忍,這是你的骨骼經絡在重新生長,只要熬過去,你就可以重新站起來了。」梁才人神智已經恍惚,根本聽不見安靈在說什麼,一口銀牙咬緊,渾身冷汗涔涔,好似才從水里撈起來一般,撐了不過頃刻,已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她昏死過去也好,疼痛麻癢的感覺就不會那麼強烈,安靈加大了靈力的輸入,只求速戰速決,好讓她少受一點苦痛。
  梁才人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間安靈寸步不離,一直用靈力為她溫養身體。如今安靈已經築基,境界與練氣境不可同日而語,雖然耗費了許多靈力,修為卻也沒有再下跌,只是臉色越來越白,顯然也是在苦苦支撐。等梁才人終於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白如紙,滿臉倦容的安靈。
  見她醒了,安靈溫然一笑:「阿春,試試你的腿有沒有力氣了?」梁才人試著動了動腿,只覺得雙腿雖然依舊沈重得猶如灌滿了鉛,但似乎比原先有力了許多,於是輕輕點了點頭。安靈卻還小心翼翼的替她檢查了一遍,方長舒了一口氣道:「看來是好了。你好生養傷,大概三五個月後就能拄著拐杖慢慢行走了,至於想能跑能跳,還是難了點兒。」
  梁才人心中感動,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後也只輕輕吐出一句:「謝謝。」安靈擺擺手,站起來要走,一步邁出,身子一歪,便昏倒在地,唬得梁才人連忙大喊花穗和寶鵲,不過安靈只昏了片刻就醒了,自己站起來拍拍衣裳,還不忘安慰梁春:「我沒事,只是有點累,睡一覺就好了。」說著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斷骨重接」梗來自《倚天屠龍記》,張無忌為俞岱岩接骨。

  時疫爆發,玄凌染病

  【初春時節,一場嚴重的時疫在宮中蔓延開來,此症由感不正之氣而開始,最初始於服雜役的低等宮女內監,開始只是頭痛,發熱,接著頸腫,發頤閉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宮。宮中人人自危,遍燃艾葉驅疫,太后與皇后、諸妃每日里焚香禱告,一時間滿宮都是草藥味和煙薰味。】
  圍觀了眾人忙碌的安靈表示這並沒有什麼卵用,隔離病患積極消毒保持衛生合理通風才是最有效的預防措施。她帶著長楊宮的人將所有杯碗瓢盆手絹毛巾每天都用沸水煮一遍,勤洗手多通風,每天焚燒垃圾處理污水,她又運用木靈根的靈力催生出大量板藍根分發給眾人服用。也不知是因為預防措施做得好還是安靈的板藍根真有奇效,總之長楊宮里居然真的沒有一個人染病,成為紫奧城中的一片淨土,於是其他宮殿的人也有樣學樣,個個消毒通風吃板藍根,時疫居然神奇的被控制住了!連安靈也沒有想到效果如此拔群,懷疑道:「我弄板藍根來只是想給你們一點心理安慰,難道真的有效?」
  當然是沒效的!時疫沒被控制幾天就再次爆發,這次波及範圍更廣,原先生病的只是些宮女太監,現在連嬪妃都有被感染的了。沈眉莊不幸,也是染上時疫的病患之一。宮里人都和安靈學乖了,一有人染病就隔離,於是沈眉莊也被隔離了。甄嬛在外面急得跳腳,想請安靈去為沈眉莊診治,偏偏安靈正和太醫院一群太醫一起研究治療藥方抽不開身,最後還是溫實初去存菊堂給沈眉莊看的病。
  溫實初暫時控制住了沈眉莊的病情,將她的症狀一一記錄下來,與安靈並太醫院眾太醫共同研究。二三十號人不眠不休,夜以繼日,連慕容妃都親自前來幫助查閱古籍,終於研究出了一味可能有效的藥方!
  眾人還來不及歡呼雀躍,忽聽急報,玄凌也染上時疫了,如今已高燒昏迷了!這個噩耗彷彿天雷霹靂,把所有人都嚇傻了,慕容妃更是驚呼一聲:「皇上!」當場昏厥。安靈原本覺得這藥方太過霸道,還想再改進一下,現在也來不及了,斬釘截鐵地下令道:「章彌,立刻配藥,我們去救人!」章彌卻一向小心,猶疑道:「安小主,這藥方太過霸道,微臣……微臣……」他尚斟酌詞句,安靈喝道:「不是給他喝,是我喝,然後用我的血餵他。」她這話只平平淡淡說來,卻叫得一眾太醫聽得心驚肉跳。章彌結結巴巴地道:「……這,這如何使得!安小主千金貴體,怎可毀傷?不,不行,容微臣再想想辦法……」
  「再想個屁!」安靈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沒那麼容易死,皇帝可不一定了,如果山陵崩了你們都沒得活命!就這麼定了,你,你還有你,馬上去煎藥。」眾太醫也知她所言不虛,如果玄凌真的有什麼意外,他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也就直接交代了。沈默了片刻,章彌率先朝安靈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狠狠心轉身去煎藥。半個時辰後章彌端出一碗煎得極為濃稠的黑乎乎的湯藥,安靈眉頭也不皺一下,接過來一口喝乾,然後出去跑了兩圈,讓藥效快些發散到血液里,緊接著立刻叫眾人隨她一起趕往玄凌寢宮,準備放血。
  安靈用棉布沾了酒精,在手腕上細細擦拭消毒,取一柄最鋒利的小刀,在火焰上烤過,然後對準自己手腕血管用力一划!暗紅色的靜脈血緩緩流出,滴答滴答的滴入碗里,旁人看著都疼,她只是微微皺眉,臉上並無多少痛苦神色。滴了有小半碗,安靈自己止了血,扶起昏迷不醒的玄凌,捏著他的下巴想將血灌進去。無奈玄凌已病得牙關緊閉,竟連灌藥也不能了。
  安靈抬頭,示意李長上前,道:「你把藥含在嘴裡,然後嘴對嘴的餵他喝。」李長聞言大驚,雙膝一軟就給安靈跪下了:「安小主!奴才,奴才不敢……」要是玄凌醒來知道自己被個內侍嘴對嘴的餵藥了,他李長陵遲八百次也不夠啊!其他人也是一般心思,一與安靈目光接觸,立刻不自覺地退後一步,誰也不敢來當這個餵藥的人。
  安靈舉目四望,見無人自告奮勇,想著難道真要自己親自上?不行,想想就惡心——話說好像不久前我才嘴對嘴的給梁春輸過靈氣是吧?算了惡心就惡心吧!安靈正打算心一橫自己上時,兩個女子聲音同時說道:「我來!」
  堪堪醒轉的慕容妃剛醒過來就往玄凌的寢宮趕,而原本在佛堂為玄凌祈福的皇后也正好趕到,聽到安靈的話,兩個最愛玄凌的女子同時表示自己願意給皇帝餵藥。這兩個女人平時就互相看不順眼,明槍暗箭的不知交鋒過多少次,誰也不肯讓誰,這次也是一樣。眼看得玄凌還沒救醒,這兩個女人都要打起來了!宮里已經幾十個病號了,回頭再多兩個重量級的傷員?太醫們還不瘋了!算了算了,為了世界的和平,還是本座犧牲一點吧。安靈強忍著心裡的厭惡感,頂著皇后和慕容妃又妒又恨的眼神,含了一小口血,俯身吻住玄凌的雙唇,舌尖頂開他的唇齒,將血灌進他嘴裡。好容易把血餵完,安靈立刻跑到門口大吐特吐。她因辟谷不食煙火,吐出來的全是自己胃里的酸水,眼看都快把內臟吐出來了,才堪堪止住,極為虛弱地道:「等他醒來告訴他,我答應救他三次,第一次已經用掉了。」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她還是腳底抹油快快開溜吧。
  等玄凌醒來,李長將安貴人如何救他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玄凌沈默了好一陣子,令人去瞧瞧安貴人現在怎麼樣了。那人去了一趟,回來向玄凌稟報道:「安貴人回去又吐了一次用牙粉擦了三次牙。」
  玄凌:「……」怎麼不吐死你呢!
  注:「以血為藥」梗來自《笑傲江湖》,令狐衝吃了老不死姑娘的救命藥,所以放血給老不死治病。

  甄嬛有孕,琴默投誠

  在溫實初的提議下,太醫院將藥方改動了幾味藥,適當地減輕了藥性,然後分發到各宮中,很快就控制住了疫情,病患也逐漸痊癒。待塵埃落定,玄凌給所有貢獻了力量的人都賜予封賞,其中安靈功勞最大,越級晉封為正五品嬪,並賜「仁」字為封號。所謂「如天好生曰仁;慈民愛物曰仁;慈心為質曰仁;惠愛溥洽曰仁」,安靈倒也當得起這個字。慕容妃協助研究藥方有功,恢復「華妃」的稱號;馮淑儀協助皇后有功,加恩封妃,賜號「敬」;太醫院諸人俱有封賞。而原先恬貴人杜佩筠有孕本該晉位,因為時疫耽誤了,如今也一起晉封為良媛。
  如今的安靈在後宮眾女心目中的地位又不同了:如果以前只是畏懼她強悍的武力,在她割脈放血救玄凌後,眾女對她已多了一分敬意和感激——畢竟都年紀輕輕的,誰也不想現在就當太妃,而且萬一要殉葬呢?安靈救了玄凌,就是救了她們未來幾十年的幸福生活,這簡直恩同再造啊。而皇后、華妃等愛玄凌愛到刻骨銘心的幾位,雖然因為安靈嘴對嘴餵藥的行為對她頗為怨妒,但畢竟人家救了自己最愛的男人,再妒再恨也不好表露出來。皇后甚至主動向安靈示好,邀請她來鳳儀宮和眾嬪妃一同賞花。
  因為功德一次加太多有點消化不良的安靈表示該給自己放個假了,於是難得地答應了去賞花。期間皇后、華妃、甄嬛、杜良媛等自然又是一番唇槍舌劍,安靈聽了實在無聊得緊,正要回去,華妃已氣呼呼的先走了,【不料走得太急,頸中一串珍珠項鍊在花枝上一勾,「嘩啦」散了開來,如急雨落了滿地】。曹婕妤不小心踩到杜良媛的裙裾,【杜良媛站立不穩,腳下一滑正好踩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直直地滑了出去,口中沒命的失聲尖叫起來。】好險接住了杜良媛,沒有傷到皇嗣,突然愨妃抱在手裡的大貓松子又直直朝杜良媛撲去!
  【松子竄出的突然,眾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連杜良媛自己也是嚇呆了】,而旁邊的甄嬛又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整個人重重朝著杜良媛和松子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安靈身如燕展,嗖地已飛將出去,左手抱住了甄嬛,右手摟住了杜良媛,一腳飛起踢開松子,待眾人反應過來時,她已施施然飛出七八丈遠,左擁右抱穩穩落地。
  如果用一個字形容這一刻眾人看安靈的感覺,那就是帥!事發突然,幾乎是所有人都慌了手腳,安靈卻在瞬息間同時救下兩名嬪妃,這身手實在是帥得沒法形容了。事後杜良媛表示,在被救下的那一刻,她感覺安靈就是天神下凡,將來孩子出生了一定要給安靈當外甥,最好能認安靈當義母;而甄嬛表示安靈實在是太帥了,見義勇為扶危濟困,以至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安靈的英姿,已經沒有多於的思維組織語言發表感想了。
  左擁右抱的安靈:唔,手感不錯,軟軟的——哎我往哪兒摸呢?
  甄嬛和杜良媛受了驚嚇,安靈這樣辛苦地救了二女,皇后不好再勞動她給二女診脈,特地差人去太醫院請章彌。章彌先替杜良媛切過脈,表示皇嗣無恙後,又給甄嬛檢查,發現她已有兩個月身孕了。
  安靈輕輕「咦」了一聲。甄嬛是爐鼎之體,本來不易受孕,但再小的偶然乘以大量的次數也會變成必然,所以——打住打住太猥瑣了!
  玄凌聽說甄嬛有孕後大喜過望,拉著她噓寒問暖,下旨加封她為貴嬪,居棠梨宮主位。對同樣受驚的杜良媛,他只是口頭安慰了幾句;而對於救人的安靈,玄凌表示仁嬪剛剛受封晉位,不宜再次封賞,也只在口頭對她表示了嘉獎。安靈毫不掩飾的朝他翻了個白眼。玄凌看得清清楚楚,但為了自己的面子,假裝沒看見,又訓斥了華妃和愨妃一番,親自送他心愛的嬛嬛回棠梨宮。
  真愛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甄嬛封貴嬪後不久正好過十七歲生日,玄凌特意設宴為她慶生,又是排歌舞又是放風箏的,最稀罕的是還特意讓清河王玄清為她獻上滿池盛放的白蓮相賀。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於甄嬛而言,彷彿【這一日的風光與榮耀已經達到極點】。
  隱匿於人群中的曹婕妤曹琴默只規規矩矩的向甄嬛道喜,賀禮是親手打的精緻珠絡,既不出挑逾矩,又不至於太過寒酸。她是個極為聰明的女人,雖然依附於華妃,但也不得罪皇后,在后妃鬥法、各顯神通的情況下還能生下溫儀帝姬,手段自是非比尋常。如今何嬪(原麗貴嬪)已經被玄凌厭棄,華妃也放棄了她,真正能稱得上是華妃心腹的嬪妃只剩下曹琴默一人,而聰明如曹氏,最懂得什麼叫盛極而衰。華妃的兄長手握重兵,是皇帝倚重的肱骨之臣,但自古帝王多疑,又有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前車之鑒,玄凌對慕容一族表面上多榮寵,內心裡就有多提防。他寵愛華妃,一方面是要安撫慕容家,另一方面也是用慕容世蘭牽制她的兄弟們,令慕容家投鼠忌器;然而他又絕對不會讓華妃生下孩子,有慕容氏血統的孩子足以令某些人內心蠢蠢欲動進而威脅到他的皇位。說來真是好笑,連安靈都聞出來歡宜香有問題了,華妃還把這當成是玄凌單獨賜給她的榮寵,果然武將家出來的女兒腦子都不怎麼好使。
  華妃是棵大樹,大樹倒了,曹琴默這只依附大樹的猢猻會怎麼樣呢,怕也沒有好下場吧。她自己倒不在乎,可是溫儀還那麼小,需要一個能夠保護她照顧她疼愛她的母親,所以曹琴默為了女兒,必須要重新找一棵能夠依附的大樹,然而給她選擇的餘地並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華妃是一黨,皇后和太后必然不會助她,皇帝又只是看在溫儀的面子上賞她些臉面,從來也不曾對她上心。如今她只有兩個選擇,或者依附於今上的新寵莞貴嬪甄嬛,或者去依附那位「後宮奇葩」仁嬪安氏。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曹琴默還在猶豫,在看到甄嬛得到這樣無與倫比的風光與榮耀後,她已經知道該如何選擇了。還是那句話,盛極必衰,甄嬛如今這陣勢,與華妃正面對抗已經不是遲早,而就在眼下了,她若是現在投靠甄嬛,無論最後誰贏誰輸,她都絕然討不到好去。若華妃勝,她是背主之人,必定死無全屍;若甄嬛勝,她說好聽了叫棄暗投明,其實還是背主之人,甄嬛何等聰明靈慧,如何能容得下她?既然兩邊不討好,她就兩邊都不要。
  而仁嬪則不然,以仁嬪的武力,天底下怕還沒有她護不住的人,而且仁嬪對皇帝有救命大恩,皇帝愛惜羽毛,就不會恩將仇報。最重要的是仁嬪一直想和自己交好,即使被別人察覺了,也可以推說是仁嬪主動結交她,而不是她去投靠仁嬪,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是夜,曹婕妤夜訪長楊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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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意夭折,安靈驗屍

  近日安靈的心情特別舒暢,功德加身靈氣充裕,梁春康復琴默投誠,小徒弟花穗的修為也一日千里,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聽到了一樁噩耗:良媛方淳意,溺斃在太液池中!
  方淳意還不到十六歲,是這一屆宮嬪中年紀最小的,平日里總是一團孩氣。安靈因為不喜歡小孩子(尤其是沒有靈根的熊孩子),平常與她接觸極少,聽說她溺水而亡,除了憐惜她少年夭折外,倒也沒有太傷懷。只是第二天曹琴默再次夜訪長楊宮,將方淳意的死因一一道來。
  「方淳意是去湖邊撿風箏,無意間撞見了華妃與汝南王在宮中安排的小內監說話,知曉華妃私交大臣,才被滅口的。」曹琴默如是說。
  「這話你應該去告訴皇上啊,為什麼找我呢?」安靈反問道。
  曹琴默輕聲一笑:「皇上顧忌慕容家在軍中的威望,能把華妃怎樣?不過訓斥一通禁足幾日,還是要放她出來作威作福。——她又不是頭一次發落宮嬪。」曹琴默最後一句話特意壓低了聲音,下巴朝對面微微一揚。
  安靈當然知道曹琴默指的是華妃杖責梁才人的事。梁春最近在做康復訓練,已經能拄著拐杖慢慢走上幾步了,但恢復的再好也比不上從前,而這一切都是拜華妃所賜。安靈確實秉承著助人為樂的宗旨,但有時也要考慮這人值不值得幫助,若是助紂為虐,還不如以殺止殺。她思索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想怎麼辦,或者你需要我怎麼辦?」
  曹琴默笑了笑:「莞貴嬪和方良媛關係最好,她自會追查。自己溺水和被人按下水溺斃一定是不同的,至於怎麼個不同法我也不知道,還要有勞仁嬪妹妹了。」
  安靈這回聽懂了,曹琴默是要她當一回法醫給方淳意驗屍。方淳意是宮嬪,一般仵作是不能接觸她的身體的,所以能去驗屍的只有安靈。安靈雖然沒學過法醫,但活了幾千年什麼沒見過,總比其他人強一點,趕鴨子上架也要上,驗屍就驗屍吧。
  第二天一早安靈就帶著花穗和寶鵲前往方淳意停靈的延年殿。方淳意的遺體供在靈帳內,【因為浸水後的浮腫,她臉上倒看不出什麼痛苦的表情,象是平日睡著了似的寧靜安詳。】安靈取了香燭點上,恭恭敬敬地朝方淳意的遺體拜了三拜,對她的大宮女翠雨道:「我知道你家小主是冤死的,所以現在要替她驗屍鳴冤,驗屍過程中可能會毀傷她的遺體,望你諒解。」她只是通知翠雨一聲,沒有要取得對方同意的意思,徑直掀帳入內。翠雨張了張口,本欲阻止,想起自家小主的慘狀,又頓住腳步,心中隱隱泛起一絲期冀。
  遺體面容浮腫,但還是可以看出透著淡淡的青紫色;口鼻腔附近沒有泡沫,可能是宮女們為她整理遺容時清理乾淨了。安靈叫花穗把工具箱送進來,從中取出一柄止血鉗,小心地擴張遺體的鼻腔,又撬開遺體的牙列,發現鼻腔和口腔里都有不少泥沙,確實是溺水而亡的徵象,並非死後拋屍入水。再看遺體的雙手,無論指縫還是指甲都很乾淨,可能已經被清理過了。
  緊接著安靈又檢查了遺體的肩膀和腋下——如果兇手要將方淳意溺死,兇手會怎麼做?首先要控制住方淳意,不能讓她掙扎或者叫喊,然後才是把她按到或推到水里溺殺。而什麼樣的情況下方淳意無法掙扎呢?大概就是昏迷狀態下吧。兇手先將方淳意弄昏,然後雙手抓著她的肩膀,將她拖拽至太液池邊,然後再按下水,那麼方淳意的肩膀和腋下一定會留下痕跡,具體來說就是皮下出血。而如果方淳意是自己意外落水溺死的,肩膀和腋下則不會有皮下出血的徵象。安靈用小刀小心地劃開遺體腋下,確定了存在皮下出血,而且在出血後不久方淳意就溺死了。
  人會撒謊,但屍體不會。方淳意遺體上的痕跡明明白白地告訴活著的人,她是被人殺害的。
  兩個多時辰後,安靈從靈帳里出來,先洗淨了雙手,方對翠雨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家小主,確實是被人按到水里殺害的。那人先是打昏了你家小主,然後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拖到太液池邊,將她按下水溺殺。」
  翠雨愣怔了許久,突然撲通一聲朝安靈跪倒,一邊狠命磕頭一邊放聲哭道:「求仁嬪小主為我家小主伸冤!」她磕頭磕得太急,額上已有淡淡的紅痕。安靈扶她起來,沈默了良久,方道:「我大概知道兇手是什麼人了,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以免你情急之下和她拼命,反倒害了自身。死者已矣,你自珍重。」
  因為甄嬛和方淳意交好,安靈驗過屍後也去找了甄嬛,將自己查出來的一一細述,只是略去了曹琴默的事。甄嬛原本因為方淳意的死正在傷心,聽到她是被華妃所害,更是大恨,咬牙切齒地道:「慕容氏!我必不饒她!」靜默半晌後,又悵悵然道:「可是我又能如何?就算是證據確鑿,我們還是扳不倒她。陵容,謝謝你,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
  安靈點點頭,復道:「你最好把翠雨也領走,我怕她想不開。」甄嬛點頭應下,將翠雨調到棠梨宮。
  【發喪那日,皇后及各宮妃嬪都來到延年殿。】甄嬛親自為方淳意換上禮服,眾嬪妃都站在一旁或真心或假意的抹眼淚。此時皇帝的諭旨也到了,追封方淳意為淳嬪,以貴嬪禮下葬。然而無論死後何等哀榮,終究也換不回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方淳意鮮活恣意的青春年華,在這紫奧城中戛然而止。
  安靈遠遠望著方淳意的靈柩出殯,面上並無戚容,心底卻多少有些不自在。方淳意的性子太過單純,安靈也沒比她精明多少,如果不是這一身好功夫,真的是哪天被人害死都不知道。
  不久西南大捷,玄凌大封三軍,【玄濟享親王雙俸,紫奧城騎馬,華妃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長子慕容世松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為綏平伯。而華妃生母黃氏也被格外眷顧,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誥,例比四妃之母。而後宮之中華妃亦被冊封為從一品皙華夫人,尊榮安享,如日中天。】
  作者有話說:溺死徵象、皮下出血徵象及驗屍細節來自百度和法醫秦明《屍語者》。強烈推薦《屍語者》,但不建議手賤搜圖,反正我被巨人觀惡心得好幾天吃不下東西。

  安靈發飆,甄嬛小產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在方淳意死後不久,已經是恬嬪的杜佩筠小產了,落下一個已經長出手腳的男胎,而害她小產的是生下皇長子予灕的愨妃湯靜言,作案手法是往親手做的如意糕里摻夾竹桃花粉。不幾日愨妃在自己宮中畏罪自裁。
  聽完八卦的安靈表示其中疑點重重:愨妃雖然不聰明,也不會傻到親手在糕點里下毒又親自給恬嬪送去,除非她打定了主意要恬嬪前腳小產大家後腳就懷疑她。而且她這樣做全無好處,皇長子予灕已經七歲了,恬嬪就算能生下孩子也和予灕差了這麼多歲,如果皇帝不幸死得早,恬嬪的孩子只是個幼兒,皇位到底還是落在予灕頭上的;就算皇帝長壽,予灕身為長子,至少一個親王是跑不了的。再退一步,恬嬪並不得寵,她的孩子有多少競爭力也說不定,反倒是甄嬛這一胎更有威脅,一個寵妃之子和一個普通嬪妃的孩子,誰都知道該乾掉哪個。以愨妃的腦子,恐怕是被人當槍使了。
  曹琴默的分析則更進一步:所謂誰得利誰就是兇手,恬嬪流產愨妃自裁,最得利的是誰?答案再明顯不過了,正是皇后朱宜修。皇后自從孩子夭折後就再也沒能生育,她又是宮里所有孩子的嫡母,愨妃死了,予灕年幼,自然而然的就送到了皇后的鳳儀宮撫養,誰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不過曹琴默陰謀論了一下,還是覺得有可能是皇后挑撥得愨妃去害恬嬪,然後逼得愨妃自裁,變相的殺母奪子。如果這個假設成立,她下一個要害的很有可能就是甄嬛!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安靈和曹琴默的猜測,說不定皇后娘娘真是朵純純粹粹的白蓮花,只不過氣運好到爆棚,白揀了這麼個兒子。
  六月初七,赤日炎炎,因為連旱了一個多月,玄凌和皇后出宮祈雨,將宮務悉數交給皙華夫人慕容世蘭和敬妃馮若昭。其實之前玄凌也來找過安靈,問安靈會不會施雲布雨,安靈把手一攤,我水靈根還沒覺醒,實在愛莫能助,於是玄凌只好另想辦法。
  皙華夫人得了宮權,忍不住就作威作福起來,雖然說與敬妃協理,但馮若昭其實就是個擺設,一切事務都由皙華夫人裁決。若說滿紫奧城裡皙華夫人看誰最不順眼,一個皇后朱宜修,一個端妃齊月賓,一個仁嬪安陵容,最後一個卻是莞貴嬪甄嬛。皇后出宮了,又有鳳印在手,皙華夫人動不了;端妃是個說死就死的病秧子,又是高位嬪妃,皙華夫人再怎麼囂張也不敢真弄死她;仁嬪的武力值何其恐怖,皙華夫人去惹她是找虐呢還是找打呢還是找死呢?最後能任由她折磨的就只剩下一個甄嬛了,偏偏甄嬛還懷了孩子!她慕容世蘭這麼多年都沒辦法再懷一個,憑什麼甄嬛就有了,還分走了皇上那麼多的關注與寵愛!
  這日甄嬛有些胎動不安,偏偏皙華夫人非要她到宓秀宮「共聽事宜」,然後又罰甄嬛在烈日下跪著誦讀《女誡》,分明就是要把甄嬛弄死的節奏。沈眉莊求情,也被皙華夫人一起懲罰了,於是眾嬪妃無人再敢出言。
  甄嬛是個孕婦,如何受得了這種苦!浣碧心中焦急,偷偷溜出去求助,也不知怎麼想的,一頭就扎進了長楊宮,撲通跪倒在安靈跟前:「求仁嬪小主救救我家小主!」
  安靈趕到宓秀宮時,甄嬛還跪在大太陽地下,一字一句的誦讀沈眉莊手裡捧著的《女誡》,六宮妃嬪都陪著一起曬太陽,只皙華夫人一個在陰涼地方吃冰塊。《女誡》里說的都是什麼「卑弱」,什麼「敬慎」的,安靈聽著就火大,箭步躥上前去,一把奪下沈眉莊手裡的書,隔著大幾十米啪唧就摔在皙華夫人那張容光絕世的臉上,差點沒毀了她的容。皙華夫人嚇得連碗都摔了,大怒,厲聲喝道:「安氏!你好大的膽子!」
  安靈把眼一瞪,指著皙華夫人的鼻子高聲喝罵:「你他媽再說一句試試!老娘新賬舊賬跟你一起算!眉莊,扶甄嬛到陰涼地方歇著,這裡交給我。」接著環顧四周,冷聲道:「不想死的都滾遠點,本座今天要開殺戒了。」築基期修士的威壓對凡人而言何等恐怖,一眾嬪妃嚇得腿都軟了,有心想走,卻哪裡能走得動?
  皙華夫人也是怕了,說話已帶上了顫音,卻還硬撐著不肯服軟,蠻橫說道:「安氏!本宮是皇上親口冊封的皙華夫人,你一個小小的仁嬪,竟敢對本宮不敬!來人,把她打入暴室!」她身邊的大太監周寧海聽到主子命令,顫巍巍的要上前捉拿安靈,被安靈釋放出來的威壓一鎮,只覺雙腿一軟,吧唧就跪了。安靈只略斂了斂眼皮,朝他吐出一個字:「滾。」周寧海嚇得恨不能拔腿就跑,偏偏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只跪在那裡抖似篩糠。安靈提高了聲音,重復一遍:「我叫你滾,字面意思,聽不懂嗎?」周寧海在這彷彿鋪天蓋地的威壓下只覺得胸悶氣緊,心臟狂跳,一口鮮血噗地從口中噴出。他不敢再留,將身子蜷縮作一團,真的如一顆皮球般慢慢滾了出去。
  安靈妙目含煞,聲如碎雪,叫人聽得寒入骨髓:「還有誰想來受死?」誰會這麼想不開撞到安靈手上找死啊!一時間宓秀宮的太監宮女侍衛只要稍稍能動彈,無不拼了命的往外逃,生怕城門失火,殃及他們這些池魚。其他宮嬪也都由自己的大宮女攙扶著,頂住安靈的威壓,紛紛溜出宓秀宮,最後只有皙華夫人和安靈、甄嬛、沈眉莊等在那裡僵持著。
  安靈望著皙華夫人的絕世容光,猛然欺身上前,右手兩指挑起她的下巴,笑中帶煞地說道:「這張臉真好看,不知道添個十刀八刀的會怎麼樣。」皙華夫人身邊只有個毫無戰鬥力的宮女頌芝,是指望不上了;感覺到安靈尖利的指甲划過臉頰,只消微微用力,就足以毀了自己的花容月貌,叫皙華夫人如何不怕?她是將門虎女,自幼性子剛烈,從不向人服軟,此刻卻忍不住顫聲求饒:「別……不,不要……」
  安靈冷哼一聲,氣息吹到皙華夫人臉上,明明是活人的熱氣,卻叫人覺得奇寒徹骨。只聽那個瘋子一樣的女人冷聲說道:「當年你賜梁才人一丈紅時,梁才人也說過不要的吧?你令人推方淳意下水時,方淳意也說過不要的吧?剛才你折磨甄嬛和眉莊時,她們也說過不要的吧?你饒了她們了嗎,又憑什麼要求我對你手下留情呢?都說越是好看的女人心腸越狠,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瞧瞧,看看是個什麼模樣。」她的手指離開了皙華夫人白皙精緻的下頜,緩緩下移,移到胸口處,指尖微微用力,好似真要掏心一般。皙華夫人只覺心臟一疼,冷汗簌簌而下,將一身華貴宮裝浸個透濕。
  安靈將嘴唇貼在皙華夫人耳邊,低聲笑道:「你毀了梁春一雙腿,我本來也想打斷你一雙腿賠她的,但又覺得麻煩,所以饒過你這一遭。方才我傷了你的心脈,倘若你以後平心靜氣,安安分分的,不過偶爾心慌氣短罷了;若是你再這般驕悍跋扈,不需我再動手,這小小的心疾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呵,都說西子捧心的姿態美不勝收,想來皙華夫人捧心的姿態也不遑多讓。我們走!」最後一句卻是對沈眉莊她們說的。
  走不出幾步,甄嬛身子一軟,被安靈一把撈住。看來還是跪得太久了,甄嬛的身子又弱,只怕真有什麼危險。沈眉莊嚇得登時就哭出來了,口中連聲喊著「嬛兒」,又叫人去請太醫。這一來一回多費功夫,安靈乾脆一把抱起甄嬛,腳步如飛地朝太醫院跑去。
  安靈救下了甄嬛,但終究沒有救下甄嬛的孩子。這樣毒的日頭,甄嬛跪了半個多時辰,口鼻間呼吸的是摻了當門子的歡宜香,加上她本身的爐鼎之體,這個孩子想保住也難。幾乎在孩子落下的那一刻,甄嬛就跟著昏死過去。
  玄凌連夜趕回紫奧城,衣服都沒換就撲到甄嬛身邊,抓著甄嬛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喊「嬛嬛」,但是直到第三天,甄嬛才慢慢醒來,醒後就嚎啕大哭,控訴皙華夫人害她失子,求玄凌做主。玄凌臉色鐵青,當著六宮嬪妃的面狠狠叱責了皙華夫人,並將她【褫奪封號,去協理六宮之權,降位為妃,非詔不得再見。】
  皙華夫人如遭雷擊,忽地大聲爭辯道:「臣妾冤枉!分明是仁嬪妄動武功,才嚇得莞貴嬪小產,為何皇上只懲罰臣妾,卻不處置仁嬪?臣妾不服!不服!」
  玄凌的臉色流露出失望之色,恨聲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這次若非仁嬪將莞貴嬪救出宓秀宮,清河王又遣了人及時來稟報朕,事情還不知道要糟到什麼地步!如今你還敢攀污仁嬪,當真是不要性命了麼?來人,立刻送慕容妃回宓秀宮!」他對慕容世蘭僅僅降位禁足,是顧念著慕容家的威名,想就此息事寧人,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可是慕容世蘭非要這麼不管不顧的叫出來,仁嬪與她往日有怨近日有仇,還能饒過她的性命嗎?
  慕容妃哭著被送回了宓秀宮,玄凌安慰甄嬛幾句也走了,只留下甄嬛獨自在棠梨宮默默垂淚。

  玄凌發奮,甄嬛復寵

  玄凌連失兩子,心情極度抑鬱,想找人說說話,但是解語花一號慕容世蘭正在禁足,解語花二號甄嬛正因小產傷心,歡宜香是他叫皇后調制的所以也不好見皇后,其他的端妃敬妃曹婕妤沈容華他一個都不想見,最後居然來長楊宮找安靈了。
  安靈見他孤身一人,身後並無侍衛跟隨,不覺失笑道:「怎麼,今天不叫人壯膽了?」玄凌自己拎過茶壺倒了一杯白水,悵悵然道:「也不知怎地,想找人說說話,信步就走到你這裡來了。說也奇怪,朕倒是在你這裡最是輕鬆安適,不用顧忌許多事情。」安靈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後宮那麼多鶯鶯燕燕,與你既是夫妻亦是君臣,當中又有那許多盤根錯節的關係,換我我也不會覺得舒坦。也就我跟你沒那些亂七八糟的糾葛,亦不會計較你的那些權謀手段,你當然輕鬆。」
  玄凌點點頭:「說得正是。朕當了十幾年皇帝,卻著實有些窩囊,少年時攝政王把持朝政,如今又受制於汝南王和慕容家……」他還待再說,安靈卻已不耐煩的擺擺手:「我懶得管你們這些凡人的朝堂爭鬥,你說了我也聽不懂。既然到了我這裡就別想那些煩心事了,反正有我在,他們再囂張也傷不到你。」她頓了頓,又道:「給你講個我以前在修仙世界的故事吧。我們修仙世界雖然是以修為來定高下尊卑的,但也有例外。寧化仙宗的清流道人只有元嬰修為,卻能讓化神甚至入玄修為的修士甘願聽其號令,眾人無有不服,你可知道為何?」見玄凌表示不解,安靈繼續賣關子:「你只從清流道人的道號想去便知。」說著以指沾水,在桌上端端正正的寫下「清流」二字。
  玄凌對著桌上的字端詳了好一會兒,方道:「清流從水,可是因為水的緣故?」安靈點頭贊道:「不錯,有慧根。清流從水,水利萬物而不爭,遇圓則圓,遇方則方,最後卻能奔湧入海,這就是水的智慧。清流道人也是如此,他少年時頗多波折,受盡欺辱,幾次險些被斷了靈根身死道消,後來卻能號令群雄,這和他能順應時勢忍辱負重不無關係。當然他也一刻都未曾松懈,幾次遇險修為下跌,他都咬著牙耐著性重新修煉。最危險的一次他靈根幾乎全毀,是我大師兄助了他一臂之力為他易筋換骨才救了回來。你可知易筋換骨是何等疼痛?那是要將全身血肉削割乾淨,二百零六塊骨頭一塊一塊的擰下重接,最重要的是全程必須保持清醒,一旦昏迷就前功盡棄啊。可是清流道人都撐下來了,又從一個一點靈力沒有的修士再度練回元嬰境。這等堅忍的心志天底下又有幾人能做到?加上他確實是個極有才能的人物,所以我們的修為雖然都比他高,但都自願奉他為首,沒有任何不滿。我們自覺不及清流道人,故甘願任他驅使;你若能讓朝臣甘願任你驅使,又何需費盡心思的弄這些後宅手段,以後宮來平衡前朝呢?不說修仙世界,就說自古以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哪個是靠在後宮出賣自己的身體來管理國家的?」
  一言驚醒夢中人!玄凌彷彿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門向他敞開:朕是皇帝,是君王,合該建功立業,合該文治武功,合該富國強兵,合該濟世安民!朕要做的是盡一個皇帝的本分,是提高自身的境界和水平,而不是糾纏在幾個深宮婦人的身邊,妄圖利用她們控制她們的父兄!倘若玄濟和慕容家真有謀反之心,又怎麼會在乎一個小小的慕容世蘭?
  昔年漢昭帝時,上官桀上官安父子謀反,而上官安的女兒是昭帝的皇后,有人問謀反了皇后怎麼辦,上官安說:「追逐麋的獵狗,還顧得上小兔子嗎?況且依靠皇后得到尊位,一旦皇上變了主意,那就想做平民都不可能了,無論什麼朝代都是這樣的。」(或曰:「當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當顧菟邪!且用皇后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時也。」——《漢書·外戚傳》)這個故事玄凌聽過,玄濟和慕容家當然也聽過!
  玄凌急匆匆告辭,去做什麼了安靈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總之慕容世蘭的好日子差不多該到頭了。
  接連幾月,玄凌都沒有再涉足後宮,不止是慕容世蘭和甄嬛,似乎後宮所有的女子都在一夜間失寵了。太后關心子嗣,倒是勸過玄凌幾次,但玄凌全當耳邊風,太后拗不過他,加上自己的身體也時好時壞,最後也不管了。
  安靈繼續在長楊宮修煉、給梁才人做康復訓練、教導花穗,每一天都過得忙碌而充實。進入築基境後修煉愈發睏難,她年初時已是築基一層,如今秋風正緊,她也僅僅築基二層而已;倒是花穗修煉得極快,已經是練氣七層了。沈眉莊和曹琴默雖然沒有正式拜入安靈門下,但也跟著安靈學了一點粗淺的修煉法門,只不過這兩個人來找安靈的時間都能恰好錯開,所以並不知道還有別人也在修煉。準確的說,是沈眉莊不知道曹琴默已暗中投靠安靈,而學習時間能恰好錯開完全是曹琴默的功勞——不愧是慕容妃門下唯一的軍師,時間安排得太完美了。
  【十二月十二,大雪初停。】三天三夜的大雪給整座紫奧城都刷上了一層白,奮發圖強了半年的玄凌難得肯踏足後宮,與眾妃在上林苑飲酒賞雪,已經能夠拄杖行走的梁才人也在安靈的陪同下參加了這次宴會。與眾人說說笑笑,而害她斷腿殘疾的慕容妃卻被禁足宓秀宮,叫人不由感嘆世事無常。
  皇后問候了幾句梁才人的腿疾,含笑道:「梁才人得遇貴人,可算是苦盡甘來了。皇上,臣妾斗胆替梁才人討個賞,也好讓大家沾沾梁才人康復的喜氣。」玄凌點頭道:「皇后所言甚是。這樣吧,既然皇后說梁才人得遇貴人,就晉梁氏為正六品貴人,賜號‘嘉’。」
  「嘉」有吉祥之意,用來祝福梁春康復再好不過了,一時眾嬪妃紛紛向梁春賀喜。所有人都知道玄凌對梁春的晉封賜號只是看在安靈的面子上,以梁春的狀況絕對不可能得寵,對她的祝福反倒是真心實意的。梁春也一一含笑謝過,臉上卻再無曾經的驕矜。
  飲宴後玄凌要去周圍散散步,眾嬪妃也跟著去了。玄凌信步走到倚梅園,正聽到甄嬛一字一句的在為他祈福。白雪紅梅,佳人青衣,更有翩翩彩蝶起舞,又紛紛跌落在她的身畔。玄凌心裡一酸,澀聲道:「嬛嬛……」脫下自己的披風給甄嬛披上,就勢摟住了她,柔聲道:「凍壞了可怎麼好?」
  倚梅園一晤,莞貴嬪甄嬛復寵,然而這所謂的寵也只是和其他嬪妃相比。自從夏天起,玄凌就越發不喜歡涉足後宮了,就連皇后也難得見他幾次面,反倒是他多次主動到長楊宮,也不知是探望嘉貴人,還是探望仁嬪。可是所有人都明白,皇上是不會招幸嘉貴人的,更不會招幸仁嬪。饒是如此也足夠讓人嫉妒了,但眾嬪妃懾於安靈的武力,都沒敢輕舉妄動,長楊宮里還算太平。
  甄嬛復寵之後找過一次曾經侮辱過她的秦芳儀,也不知說了什麼,把秦芳儀嚇得瘋瘋癲癲的。秦芳儀的表姐陸昭儀也著了慌,猛然想起從前的麗貴嬪現在的何嬪也犯過瘋病,後來是仁嬪治好的,於是急忙令人捆了秦芳儀送到長楊宮來。
  躺著再次中槍的安靈毫不客氣,噼啪甩了秦芳儀兩個耳光後就把她打醒了。聽秦芳儀說是甄嬛用呂後把戚夫人做成「人彘」的典故嚇唬她後,安靈彷彿聽到了什麼極為可笑的笑話一般,大笑了有快一炷香的時間,方道:「她說了你就信啊?我還多少次說要弄死慕容世蘭呢,不是到現在也沒動手?你給甄嬛唾面之辱,她編故事嚇瘋你一回,也算扯平了。你和你表姐去棠梨宮負荊請罪,想來甄嬛也不至於那麼心胸狹窄非抓著過去的事情不放。如果還不行,你再來找我,我去和她談。」秦芳儀聽了如聞大赦,連聲謝過安靈,於陸昭儀一同去棠梨宮向甄嬛賠禮道歉,甄嬛看在安靈的面子上,終究沒有再與她們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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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情斷,琴默拜師

  玄凌已經有意除掉汝南王和慕容家了,不然也不會復了慕容妃的封號,這招叫欲擒故縱。他現在需要一根釘子打入汝南王和慕容家內部,而釘子的人選就是甄嬛的兄長甄珩。這些話玄凌當然不會告訴別人,甄嬛或許知情但是也不會說出來。以上都只是曹琴默的猜測,又告訴了安靈。安靈本無意去管這些,她自己修煉都來不及呢,哪有閒情逸致管這些雜事,但偏偏這些人又把火燒到安靈頭上了。
  嘉貴人梁春好不容易能夠行走了,總想著到處走走看看,把前兩年沒逛過的地方都逛一遍,安靈一向順著她,也陪著她四處走動。眾嬪妃顧忌安靈的能耐,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積極與安靈交好。這日說起棠梨宮的海棠開了,皇后提出要去賞花,安靈也扶著梁春一同前往。小坐了沒多久,就趕上一場好戲。
  甄嬛的嫂嫂薛茜桃挺著四個多月的大肚子,哭著來找甄嬛,說是甄珩因為納妾之故要休了她,求甄嬛做主;再一問,那妾侍還是個煙花女子,身份極為卑賤。沒多久甄珩也追進宮來了,口口聲聲非要休妻不可。安靈原本跟著敬妃她們在內堂暫避,聽見外面男人叫女人哭,吵鬧的實在不像話,皇后和甄嬛勸了這個勸不了那個,忍不住揭帳而出,叱道:「都鬼叫什麼,通通給我閉嘴!一個一個說,女士優先。」
  薛茜桃見了安靈,【不覺微微一怔,她身邊的侍婢已然「咦」了一聲,好奇出口道:「這位小主與那個佳儀姑娘真有兩分像呢。」】薛茜桃一怔,【立刻厲聲呵斥道:「不許胡說冒犯小主。」說著稍稍止住了哭,哽咽道:「奴婢不懂規矩,叫小主見怪了。」】
  安靈倒不覺得和一個煙花女子相貌相似有什麼可生氣的,反正這也不是她本來的模樣,像也是安陵容和那個什麼「佳儀姑娘」像。她叫人打水給薛茜桃洗了把臉,聽薛茜桃慢慢說完甄珩為何執意休妻的緣故,毫不顧忌地直視甄珩,道:「少夫人說的可是事實?甄大人當真非要休妻不可?」甄珩被她的氣勢一逼,登時矮了三分,卻還強辯道:「不錯!臣是一定要休妻的。」
  薛茜桃聽得這話,又大哭起來,【突然一個轉身,便欲往那棵盆口粗的海棠樹上撞上去,眼看就是血濺五步,】安靈身形一動已當在樹前,輕描淡寫的卸去薛茜桃衝來的力度,和聲道:「少夫人,這樣是撞不死人的,你若執意要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保證你死得毫無痛苦。不過你為這麼個拋妻棄子的東西去死,實在有點不值得。」她神情清冷聲線淡漠,好似一汪平靜的湖水,可是當她一抬頭,目光如劍般刺向甄珩時,甄珩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所幸安靈並沒有真的把甄珩捅個對穿,只定定地說道:「俗話說勸和不勸離,不過我一向與常人相反。甄大人,請你當著皇后娘娘、莞貴嬪還有我的面,立刻寫下休書,表明你與薛氏恩斷情絕,從此嫁娶自宜,死生不再相見。甄大人若是寫不來,莞貴嬪文採出眾亦可代勞,再不濟宮里有的是秉筆太監,總能讓甄大人如願以償。」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而且安靈那姿態,擺明瞭如果今天甄珩不休妻就別想活著出去,甄珩咬咬牙,索來紙筆,當場寫下一紙休書拍在案上,恨聲道:「薛茜桃,從此你我永不再見。」
  甄嬛抹抹眼淚,【指著殿門道:「甄大人如此總有一天會眾叛親離,本宮不願再見你,兄妹之情至今日便了。大人走罷。」】甄珩一咬牙,拿起腳就走,頭也不回大步而出,當真是要把曾經的妻子和妹妹都拋在腦後,與她們一刀兩斷了。
  安靈看著甄嬛和薛茜桃又哭了一場,扶著梁春回長楊宮,然後悄悄去見了曹琴默,道:「他們為了演好這場戲,還真是下血本了。」曹琴默含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捨不得甄珩,怎麼扳倒汝南王?」安靈輕嗤一聲:「讓我出宮一個晚上,保證汝南王死得透透的。」曹琴默笑著搖頭:「怪不得說你們修士不食人間煙火,確實比我們這些凡人想得簡單。你殺了汝南王容易,可汝南王手下的兵呢,一旦嘩變,憑你一己之力可能鎮壓?就算凡人和你的戰力無法相比,可是惡虎也鬥不過群狼啊,你又如何保證那些兵丁中就沒有和你一樣的修士?而且你若真想刺殺汝南王,早就可以動手了,可是你遲遲沒有動作,叫皇上怎麼敢相信你,怎麼敢把這個重擔交給你?」
  安靈沈吟半晌,還是實話實說了:「不錯,我是沒打算自己去殺了汝南王。華妃和我有過節,我都沒有殺她,汝南王和我往日無寃近日無仇,我沒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所以我下不了手。修仙就是修心,殺的人多了,容易滋生心魔,迷失本心。天底下固然有以殺證道的說法,但是我想走的是一條堂堂正正的修仙之路,靠的是功德和努力得道飛升,而不是那些旁門左道。因此我雖然嘴上說得狠,但能不殺人,我都不會殺的。」
  曹琴默原本只是微笑,待安靈說完,突然朝她大禮拜倒,唬得安靈趕忙扶她起來,驚道:「你這是做什麼?有事你說話,我能幫一定幫。」曹琴默苦然一笑:「我別無所求,只求你能幫我照顧溫儀。」略頓一頓,緩緩說道:「宮里人人都覺得我是華妃一黨,華妃倒了,所有人都會對我落井下石,就是皇上和皇后也不例外。我要想保全自身,為溫儀掙一個好前程,就必須留好退路,我這才找到了你。扳倒華妃需要證據,而她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我就是最好的人證;可一旦我站出來作證了,這‘賣主求榮’的罪名也坐實了,她們照樣容不下我。沒有了母妃,我可憐的溫儀還不是任人宰割?其他人我都信不過,我只相信你,求你照顧溫儀……」說著又要下跪。安靈忙運力托住,叫她跪不下來。只聽安靈笑道:「我還當什麼大事。你放心,我不但會照顧溫儀,我也一定會保住你,有我在,沒人能傷到你們母女。」
  曹琴默搖搖頭:「你一向事忙,臨事臨頭未必有精神分心照顧我們母女,所以我才特意提前跟你說一聲。我是什麼都不怕的了,只希望溫儀能夠一聲遂順,平安喜樂,我就是死也安心了。」
  安靈扶她坐下,安慰道:「你也不必想得那麼嚴重。這樣,我給你指條明路。你是單一的雷靈根,極適合修煉,之前你我沒有師徒名份,我教你的只是些粗淺的法門,只能強身健體,若你肯拜我為師,我必將本門功法傾囊相授。你若能修煉到我這境界,又有誰你傷的了你們母女呢?」
  曹琴默心中一動,問道:「溫儀可否修煉?」安靈搖頭道:「你女兒沒有靈根,強行修煉反倒傷身。闔宮只有你、沈眉莊、花穗能修煉,其他人都沒有靈根。」
  曹琴默猶豫了好一陣,朝安靈恭恭敬敬地拜倒:「弟子曹琴默,拜見師尊。」她之前一直猶豫著不肯拜師,是因為看到安靈動不動就閉關,一閉關就是好幾個月,什麼人都不能見,天塌下來她也不出關——溫儀還那麼小,她恨不得時時刻刻抱在懷裡,哪裡捨得幾個月不見女兒一面?如今卻是只有自己正式拜師了才能修煉到更高境界,才能保護女兒的周全,孰輕孰重,她自然明白。
  安靈扶她起來,和聲道:「修仙重視師徒名份,花穗拜師比你早,所以她是你師姐,還望你不要覺得委屈。」曹琴默肅聲道:「為了溫儀,弟子不委屈。」

  前朝政變,鳥盡弓藏

  端午過後,玄凌又帶著一眾嬪妃到太平行宮避暑,這一次倒是把安靈和梁春也叫上了。在行宮里玄凌看中了華妃身邊的大宮女喬頌芝,從更衣提拔到採女,後來喬氏和甄嬛起了口角,玄凌更是將甄嬛發配至偏遠的無梁殿,又晉喬氏為選侍以作安撫。這一樁樁一件件擺明瞭就是甄嬛失寵華妃復寵的節奏。安靈並沒有花多少心思理會這些事,她忙著教梁春、花穗、寶鵲她們游泳呢,如果可能還想教曹琴默和溫儀,只是直到回紫奧城曹氏母女也沒有來學游泳。
  自從下定決心要除掉汝南王玄濟和慕容家後,玄凌一直在暗中緊鑼密鼓又不動聲色的籌劃著,除了安排甄珩打入敵人內部,甚至不惜啓用了一向閒散的清河王玄清。甄珩盜得汝南王黨羽的名單,又率羽林軍節制汝南王府邸;玄清率人奪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權,囚將折兵;太后以汝南王之女思念母親為由,將汝南王妃賀氏及世子賺入紫奧城中,待汝南王發覺不對,準備強闖禁宮時,仁嬪安氏折樹枝為劍,採藤蔓為繩,將汝南王當場擒獲。皇帝念在兄弟情分,將玄濟拘於宗室禁府,著六部共議其罪。最後【念汝南王頗有戰功、效力年久,兄弟手足,不忍殺之令先帝亡靈寒心,故朕不忍加誅,姑從寬免死。著革去王爵尊榮,貶為庶人,終身囚禁宗室禁府,非詔不得探視。】株連玄濟黨羽,【殺的殺、貶的貶、流放的流放。奪慕容一族爵位。斬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滿十四歲女眷沒入宮廷為婢,余者皆流放琉求,終身不得回朝。】華妃慕容世蘭倒是加恩免責,只不過徹徹底底的失寵罷了。
  甄嬛和沈眉莊她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翻出華妃曾意圖毒害溫儀帝姬並嫁禍甄嬛的舊賬,由溫儀帝姬的生母曹婕妤出首,直接就鬧到皇后跟前。接著曹婕妤又供出淳嬪方淳意是華妃令人溺死的,仁嬪可以作證。皇后又派人去長楊宮請仁嬪。安靈當然是幫徒弟的,就將當日如何驗屍,如何發現方淳意腋下的皮下出血,如何判斷方淳意是被人溺死一一道出。這一下證據鏈就完整了,華妃殺害方淳意,已是鐵證如山。
  皇后越聽越怒,正要叫人傳喚華妃,【抬頭見華妃站立在殿門外,遂道:「好!你來了。」】
  華妃甩開宮女的手一個箭步衝了進來,對著曹婕妤的臉就要打下去。安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輕輕一扳,只聽咔嗒一聲脆響,竟將華妃的手硬生生擰了下來!安靈手中用力,已將華妃的斷手捏為齏粉,冷聲道:「我的徒弟,也是你打得的?」她這一招著實狠辣,眾女何嘗見過這般血淋淋的場面,無不驚聲呼叫,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更有膽子小的,當場就嚇暈了過去。
  華妃斷了一手,卻彷彿不覺疼痛般,口中猶自大罵。皇后令人將華妃送回宓秀宮,另將華妃手下的總管內監周寧海押解至慎刑司,一番拷問之後,周寧海就把華妃交結大臣、戕害嬪妃、毒害溫儀帝姬等惡事一樁樁一件件都交代了。玄凌看後大怒,將華妃【廢除封號,降為從七品選侍,遷出宓秀宮居於永巷。】又有【婕妤曹氏揭露慕容氏罪行有功,冊封為正三品貴嬪,封號「襄」。】另外鏟除玄濟與慕容家一案中有黎、管、倪、洛四家臣子立功甚大,於是選了四家適齡女子入宮,封為貴人,封號「福祺祥瑞」。
  玄凌封賞完眾人,猛然想起玄濟是仁嬪安靈擒下的,道:「仁嬪亦有大功,就晉封為從四品芬儀吧。其餘諸妃於十二月十二同時行冊封禮。」
  不久後甄嬛的棠梨宮失火,據說是慕容選侍所為,不但燒毀了棠梨宮,還燒傷了沈眉莊。玄凌大怒,最終下定決心賜死了慕容世蘭。
  長楊宮里,安靈和梁春擊掌相慶。曹琴默道:「甄嬛果然好手段,自己放一把火,卻能嫁禍給慕容世蘭。不過也好,梁妹妹的大仇終於得報了。」梁春笑道:「聽說那甄嬛在家時號稱女中諸葛,依小妹看來,曹姐姐才是真正的女諸葛。若沒有曹姐姐推波助瀾,那慕容氏還不知能苟延殘喘多久。曹姐姐助小妹報此大仇,請受小妹一拜!」說著就要屈膝行禮。曹琴默忙扶住她,含笑道:「妹妹是師父的好友,我怎敢受妹妹的禮。」旁邊的安靈卻笑道:「不用顧忌我,你當得起阿春這一拜。」
  曹琴默臉上帶笑,神情卻漸漸落寞下來,低聲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只怕甄嬛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了。」
  安靈聞言,嫣然一笑:「有為師在,你怕什麼。宮里的女人能有多少手段,無非是下毒罷了,你現在還不能辟谷,吃食上要格外小心些。不過也不要緊,為師近日突破至築基三層,已經可以煉藥了,我煉一瓶辟毒丹給你,你和你女兒一人一半,可保三年內百毒不侵百病不生。」曹琴默連忙謝過。不幾日安靈果然送了一瓶辟毒丹來,曹琴默心知安靈斷然不會害自己,與女兒一同服下了丹藥。
  曹琴默所料不錯,甄嬛果然想卸磨殺驢,指使溫實初往她的吃食里下毒。但溫實初醫術再高,能配出來的也只有凡藥,豈能與安靈的仙藥相比?所以曹琴默該吃吃該喝喝,胃口比以前還好,然後一點事情都沒有。溫儀帝姬得了辟毒丹養護,身體也比從前強健許多,越發生的粉雕玉琢了。
  女兒康健,曹琴默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專心跟著安靈修煉,很快就到了練氣一層,三個月後亦學會了辟谷之術,哪怕三年後辟毒丹失效,她也不會再中毒了。不過曹琴默對修煉實在沒有安靈、花穗那麼熱衷,她一不求成仙得道,二不求長生不老,只想做一個好母親,陪愛女走過這一世。人各有志,安靈亦不再勉強她,自己帶著花穗按部就班的修煉。
  沒過多久,甄嬛也要晉封為昭儀,但緊接著就爆出她誤穿純元皇后故衣,惹得玄凌當場發作,直接將她禁足棠梨宮。原本風光無兩的莞貴嬪一下子彷彿被打入冷宮一般,但甄嬛果然是有大氣運的人物,居然在這個時候被診出了有一個月的身孕!
  能不能平安度過此劫就靠這個孩子了。甄嬛這般想著,向玄凌寫了一封信,請求安靈來照看她的孩子。她只想著安靈能耐非凡,有安靈照顧這個孩子一定能保下,想不到安靈一口回絕了:「我一向最討厭小孩子。宮里那麼多太醫,都可以照顧她這胎,何必非要我去?」她和甄嬛原本就關係平平,幾次相助不過是看在沈眉莊和玄凌的面子上,又恰巧都與慕容世蘭有仇,順手所為罷了;如今甄嬛下黑手想害死她的好徒弟曹琴默,還妄想她能出手相助?安靈可是為了保護曹琴默,連華妃的手都敢扭斷的人啊。
  甄嬛得知後,只悵然苦笑:「我就知道,她原本不是真心待我。若不是眉姐姐的緣故,她看也懶得看我。」想到自己在玄凌眼中是替身,在安靈眼中連替身都算不上,她心中愈發悲苦,眉宇間更多了一絲因憤恨怨毒產生的黑氣。其實這股黑氣自她害死余鶯兒起就已經存在,但畢竟余鶯兒毒害她在先,是故黑氣凝而不發,連安靈也未曾察覺;待她一步步逼殺慕容世蘭,甚至意圖毒死曹琴默後,那絲黑氣越來越濃,聚集在她的兩眉之間,已凝成實質,但凡人卻看不到。這代表入魔的黑氣會一步步侵蝕人的思想,吞噬掉宿主善良的本性,最終使宿主墮入魔道。甄嬛目前眉間黑氣極淡,如果及時拔除尚有救治希望,可是偏偏她被禁足棠梨宮,安靈又從來不會主動來看她,完全沒有發現這絲黑氣,於是陰差陽錯間,甄嬛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滑越遠。
  因為安靈不肯來,甄嬛只得轉求皇后照顧她這胎。皇后一向以仁慈寬厚示人,就算再怎麼嫉妒甄嬛,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盡心竭力的保護好了這一胎。
  但是正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不只是甄嬛對曹琴默,亦是玄凌對功臣。鏟除玄濟與慕容家後,甄、黎、管、倪、洛、薛幾家勢力逐漸擴張,尤以甄、洛兩家為甚,玄凌如何能容許這些家族有功高震主之勢,暗中運作羅織罪名,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沒多久就把甄家、洛家和薛家下了大獄了。甄嬛想盡辦法見到玄凌,痛陳父兄之冤。如果是別人構陷的甄家,玄凌說不定還會聽她幾句話,但偏偏設下此局要鏟除甄家的就是玄凌自己,甄嬛的鳴冤毫無效用。
  甄嬛又想找安靈,可是花穗回話,安靈又閉關了。甄嬛當然不相信花穗的話,只當安靈就是不想幫她才以閉關為藉口,恨恨地朝花穗瞪了一眼,冷哼一聲:「你倒是有造化。」花穗眼觀鼻鼻觀心,看似回避,其實是不欲理會甄嬛,只是道:「花穗無意冒犯莞貴嬪,但是師父本是化外之人,從來就沒有襄助莞貴嬪的必要。師父肯出手,是師父的善心,可是師父不是每一次都非發善心不可的。」氣得甄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指著花穗恨聲道:「你,你!好,好得很……」憤憤地回到棠梨宮,然後就早產了。
  八個月早產生下來的帝姬哭聲細訥,但總算是平安降生了。玄凌看在帝姬的份上,本來已經決定坑甄家歸坑甄家,絕不牽連甄嬛,但甄嬛因為父兄和純元皇后的緣故早已心灰意冷,執意拋下才出生的女兒,非要出宮修行。玄凌賭氣同意了,將女兒的生母記為敬妃,任由甄嬛帶著槿汐和浣碧往甘露寺出家。
  甄嬛原本給女兒取名「綰綰」,和「宛宛」同音,希望玄凌看在純元皇后的面子上多照拂幼女,不過玄凌哪裡容許一個小女兒與自己的白月光朱砂痣重名,看著外面月色朦朧,隨口道:「明明如月,何時可掇。就叫周明掇,封號……待滿月後再擬。」
  三天之後,甄嬛出宮,而同一天,玄凌選秀。

  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這一次選秀一共選了十八位,都是中等仕宦之家,沒有太顯赫也沒有太卑微的,而且她們的年紀都很小,都不到十五歲。可是過完年,玄凌就三十了。因為這個緣故安靈狠狠的嘲笑了玄凌一番,說他老牛吃嫩草,玄凌反唇相譏:「敢問安修士今年芳齡幾何?」安靈一撥頭髮:「我也不記得了,總有好幾千歲了吧。反正我們修煉到融合境後,每提升一層可增陽壽三十三年,進入金丹境後可長生不老,所以也沒人會記年齡。」看到玄凌眼中流露出艷羨神色,安靈撲哧一笑:「你就不用想了,你沒有靈根,是不能修煉的。而且你當修煉到金丹境很容易嗎,我大師兄是天靈根,修煉了整整八十年才到金丹境,而我用了兩百八十年,總算趕在陽壽將盡前凝成金丹。很多人修煉到融合境後壽元已盡,沒修到金丹就殞落了。」玄凌頓時無話可說了,過了好一陣子,方道:「朕常聽你提起你的大師兄,不知他是個怎樣的人物,朕是否有緣一見。」
  安靈原本興致勃勃,聽到玄凌這話,突然就冷了臉色,怒道:「我大師兄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本座要修煉了,寶鵲,送客!」毫不客氣的就把玄凌趕出去了。玄凌也不惱:「正好,朕找嘉嬪說話去。」
  自慕容世蘭自盡,甄嬛出宮,新人入宮後,後宮寵妃的格局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新人中最得寵的是祺嬪管文鳶和昌嬪胡蘊蓉;舊人中最得寵的居然是梁春,如今已經晉位嘉嬪了。眾人只道梁春曾不良於行,就算現在雙腿康復也有點跛足,掀不起什麼大浪來,誰承想竟異軍突起。
  梁春出身潯陽出名的書香世家,當真論起才學,絕不亞於甄嬛,只是原先性子驕縱,才會惹來一場無妄之災,經過一場波折後性格沈穩了不少,與玄凌賭書潑茶煮酒論史,甚得玄凌歡心。她又與安靈交好,旁人輕易不敢動她。某次祺嬪趁著安靈和花穗雙雙閉關,故意將梁春引到太液池邊,設計將她推入水中,企圖溺死她。誰知梁春是跟安靈學過游泳的,安靈傳過她一門沒有靈根也能修習的閉氣功夫,可以在水底潛上兩個時辰不用換氣,梁春就在太液池底潛了一個多時辰,然後自己游上岸,去跟安靈告了一狀。安靈一點也不含糊,直接闖入祺嬪宮中抓人,一路拎到太液池,撲通一聲就把祺嬪扔下水了,攔著不許人救,也泡足了一個多時辰才親自下水把人給撈上來。此後安靈和花穗總是錯開時間閉關,保證梁春身邊有人保護,她就再沒吃過半點苦頭。
  事後玄凌為安撫梁春,特意將她晉位芳儀,但是對意圖不軌的祺嬪僅僅禁足罰奉,並無苛責。次年晉祺嬪為從四品順儀,而昌嬪也因生下和睦帝姬晉位為德儀,此後梁春、沈眉莊、徐燕宜等也先後有晉位,就連安靈都晉了容華。
  兩年之後又逢選秀,這次拔得頭籌的是一個叫傅如吟的女子,據說相貌與純元皇后有六七分相似,【不過一年之間,已從從五品的小儀一躍而至從三品的婕妤,未有過身孕卻不日就要冊為貴嬪】,連封號都擬好了,是個「婉」字。然而這位傅婕妤美則美矣,卻是個蠢笨的,為了留住君心居然給玄凌服了五石散,以至於玄凌飲酒後嘔血病重,若不是安靈出手救治,怕是已經駕崩了。
  玄凌病好後感激安靈救命之恩,晉她為貴嬪,依舊以「仁」字為封號。眾嬪妃都知道安靈雖然一路扶搖直上,但每次晉位的原因不是救了皇帝就是立了大功,根本無意與她們爭寵,對她並無嫉妒。反倒是昌貴嬪胡蘊蓉侍疾出來,說皇上病中在夢里喊了好幾聲「蓉兒」,可見皇帝表哥對她的寵愛,叫她好不得意。
  鳳儀宮內的皇后聽到這個消息,又寫壞了一張字帖。剪秋姑姑以為皇后娘娘是為昌貴嬪的話生氣,卻不知皇后另有所思。
  皇上迷迷糊糊間喊的只怕不是「蓉兒」,是「容兒」吧?可是就算皇上喊的是「容兒」,她能拿皇上怎麼辦,又能拿仁貴嬪怎麼辦?她現在甚至連和仁貴嬪交好的梁婕妤都動不了!
  玄凌自傅如吟死後並未消沈多久,又看中了一個名叫葉瀾依的馴獸女。這葉瀾依性格孤野不遜,雖然身為宮嬪,卻從來不給皇帝好臉色,而玄凌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對她極為寵幸。皇后發現後心裡又是一個咯噔——葉氏的性情,可不有點像仁貴嬪?皇上從前找甄嬛做純元皇后的替身,現在是要找葉瀾依做仁貴嬪的替身了嗎?
  這些也都罷了,反正葉瀾依出身微賤,又不被允許生育,遲早會被玄凌厭棄的;倒是容華徐燕宜,雖不十分得寵,如今卻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玄凌大喜之下,晉她為婕妤,甚至請了安靈親自去看護她這一胎,而安靈居然答應了!皇后登時就氣得頭風發作,暗中買通欽天監,【夜觀星相,發現有二十八星宿北方玄武七宿中危月燕星尾帶小星有衝月之兆】。徐婕妤閨名「燕宜」,正有一個「燕」字,於是流言紛紛,直指是徐婕妤衝撞的皇后。加上太后亦病重,而太后也主月,玄凌是個孝子,打算把徐婕妤暫時禁足。
  但他旨意還沒下,安靈就找上門來了,大剌剌的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道:「聽說你因為那什麼欽天監的狗屁說法,要把燕宜禁足?」玄凌見她神色不虞,心中一懍,忙道:「哪裡的話,朕怎麼會禁足徐婕妤呢?」
  安靈冷著臉點頭:「不會就好。下次再讓我聽到有人胡說八道惹燕宜不高興,別怪我不給你面子。」她已經築基七層了,威壓越來越重,性情也越來越桀驁清冷,偶然露出幾絲笑容,卻只是對梁春、花穗、寶鵲、曹琴默等,甚至她近來都不怎麼理會沈眉莊了。倒是徐燕宜,似乎很得她喜歡,玄凌甚至聽到過她跟梁春抱怨,要是徐燕宜有靈根多好。
  有安靈干預,對徐燕宜的禁足令終究沒有下發。玄凌很悲哀的發現,自己在安靈心目中恐怕連一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莫說和她那個連提都不許人提的大師兄相比,就算梁春、花穗、徐燕宜、曹琴默等,安靈待她們也比待自己親厚得多。
  他想多留安靈一會兒,想多和她說幾句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好一陣,方道:「清河王回不來了,朕的六弟回不來了,你可知道?」
  安靈連白眼都懶得翻一個:「我和清河王不熟,你跟我說這些乾嘛?而且我不會起死回生術的。這個時辰燕宜該曬太陽了,我先走了。」拿起腳便走。玄凌半句話噎在喉頭,終究沒能說出口。
  玄凌的心情很低落,忍不住的就想出宮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甘露寺,又嫌甘露寺煙火味重,改道前往凌雲峰散心,然後就見到了「出宮修行」的甄嬛。一別四載,她依然容光絕世雙目含情,一如當年杏花疏影初見時分,但眉間卻多了一縷清愁,更顯楚楚之姿。玄凌心中發澀,輕聲喚道:「嬛嬛……」
  甄嬛愣怔了好一會兒,眼淚倏然而下,顫聲問道:「四郎!是你麼?我不是在做夢吧……」
  玄凌哪裡還能忍得住,一把將甄嬛擁入懷中:「是朕,是你的四郎!嬛嬛,我們回家。」
  甄嬛眼睛一亮,旋即垂下眼皮,低聲說道:「嬛嬛身為廢妃,能再見到四郎已是三生有幸,實在不願宮中多起爭端,有累四郎清名。只要四郎記得嬛嬛,哪怕嬛嬛以後在此一生孤苦修行,也是甘之如飴。」
  玄凌原本因為見到舊愛心情激蕩,此刻也冷靜了些許,知道甄嬛所言不錯,她身為廢妃,要回宮極為艱難,太后和皇后就絕對不會同意。可是憑什麼啊,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憑什麼要受制於人,憑什麼連一個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容兒如是,難道嬛嬛亦如是?他再不顧什麼佛門清靜地,緊緊摟住甄嬛,嘴唇覆上她的唇瓣,舌尖頂開她的牙關。恍惚間憶起數年之前也有人這般對他,舌尖咽喉還留有淡淡的血腥味,可是那人是誰呢……
  管她是誰!他身下的這個,是嬛嬛啊!
  供在堂上的觀音像神情悲憫眼皮低垂,彷彿看著這一對鴛鴦在眼前顛鸞倒鳳。甄嬛是爐鼎之體,自有一般妙處,玄凌當年那般寵愛她,除了她與純元皇后相似的相貌性情外,和她這柔得彷彿能化成水的身軀也不無關係。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在這佛門清淨之地行此周公事宜,自是別有一般滋味。
  春風一度之後,玄凌回紫奧城,徑直去了長楊宮。
  「朕要接甄嬛回宮。」玄凌開門見山地對安靈說道。安靈微露疑惑之色:「怎麼好好的想起這事?不過也好,眉莊大概會很高興的。」
  玄凌眉頭輕輕一皺,看似隨意地靠近了安靈些許,問道:「眉莊高興,那你呢?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安靈更奇怪了:「關我什麼事?哦,你是要我去幫你把甄嬛接回來?我和她關係一向不怎麼親近,去了恐怕她要多心,你還是找別人去接她吧。要不我陪眉莊去,她和眉莊感情最好,應該會肯回來的。」她聲線平淡,彷彿毫不在意。可是這毫不在意的態度更惹惱了玄凌:「你就一點不覺得難受?」
  「難受?」安靈神色一懍,伸手就摸玄凌額頭,道:「好像有點發熱。手伸過來我把把脈。」順手扯過玄凌的左腕,三根纖長手指搭上他的脈搏,道:「心跳有點快啊,你不會又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吧?張嘴我看看舌苔。」捏著玄凌的下巴就要看他舌頭。
  眼看好好的試探就要歪成看病了,玄凌一把抓住安靈的手,聲音嘶啞而深情:「容兒,朕只問你一句,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朕?」
  安靈勃然大怒,倏地抽回了手,啪的就賞了玄凌一個耳光,打得他半邊臉頰高高腫起。只聽安靈怒聲喝道:「你真以為本座不敢殺你?馬上滾出去,否則本座立刻取你性命!」
  玄凌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膽子(色膽包天?),不但不走,反而更靠近了安靈一步,聲沈似水,帶著誘惑之意:「那年時疫,你以自己的血作藥,一口一口的哺入我口中。如果不是對朕有情,你怎麼肯做這麼大的犧牲?」他的身軀比安靈高大許多,這一靠近竟也有些許的壓迫感,但安靈豈會怕他,冷笑一聲,道:「本座給你餵完藥,惡心得吐了一天。再碰到那種情況,我一定直接卸了你的下巴把藥灌進去。」
  玄凌颯然一笑,靠得更近了:「可是你沒有,你捨不得。容兒,不要騙自己了,你對朕是有感情的。不要修你那勞什子仙了,留下來陪著朕吧,你想要什麼,朕都能給你。只要你點點頭,朕立刻封你為仁妃,甚至仁貴妃。」
  安靈的眼神只恍惚了一瞬,就越來越清明。她站直了身子,肅聲說道:「你的話真感人,我差一點都要被你感動了,可是你不會明白的,我要的東西,你永遠也給不了。哪怕你是人間的帝王,哪怕你真的坐擁四海。」
  她的頭微微昂起,目光落在四方朱牆圍起的一角藍天上,悠悠然道:「你的那些嬪妃們都會跟你要什麼呢?宮權?高位?還是蒙蔭父兄?或者是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這些我都不在乎啊。我要的是九霄之上任我翱翔,我要的是七洲四洋任我闖蕩,我要的是憑虛御風此生浩然,而這些都是你,都是這四角宮牆不能給我的。」
  她略頓一頓,收回眺望遠方的目光,直視玄凌,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自己對你到底有沒有動心,但是我知道我求道之心從未動搖過。只要一息尚存一念尚知,我的道心就不會改變。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向你道歉的,因為我堅信求道無錯,求道之心更無錯。言盡於此,下次你若再這般冒犯本座,休怪本座為除心魔將你格殺。」
  玄凌沈默了好一陣子,方輕聲道:「是朕太高看自己了。你放心,朕從今往後再不會提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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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嬛回宮,魔根初露

  這一次的互剖心跡被玄凌和安靈雙雙選擇性的遺忘了,玄凌依舊是那個坐擁四海的君王,安靈依舊是那個醉心修煉的修士。偶爾玄凌還是會來長楊宮和安靈說說話,安靈也和平常一樣順手給他切個脈看個診。玄凌還特別不要臉的臨幸了安靈身邊一個叫鳶羽兒的小宮女,吃完了還不給名份,還是安靈去要,才封了更衣。
  然而私下裡還是起了些議論——那個鳶羽兒,長得有點像仁貴嬪。不過很快這點流言就被其他新聞給壓下去了,因為曾經被廢離宮的甄嬛要回來了,而且是挺著大肚子回來的。她在凌雲峰與出宮微服私訪的玄凌重會,然後就懷上了龍裔,如今已經快三個月了。自大周立朝以來就沒有廢妃重新回宮的道理,但是在皇嗣面前,一切規矩都可以通融。甄嬛重新被冊立為正二品莞妃,以半幅皇后儀仗風風光光的回到了紫奧城。而前去擔任冊封使的,是先前玄凌還說回不來的,他的六弟玄清。
  甄嬛回宮的儀式極盡奢華繁復,玄凌親率皇后並六宮嬪妃相迎,還特意吩咐仁貴嬪也必須到場。安靈原本最煩這種花花綠綠的表面文章,架不住玄凌三請四請,只好混在嬪妃里安安靜靜的當個圍觀群眾,結果這一圍觀了不得,她分明看到了甄嬛眉心有一股代表入魔的黑氣!還有,甄嬛的肚子號稱是三個月,但安靈冷眼一瞧,絕對不止三個月,至少有五個月,比徐燕宜的月份還大。
  這孩子十有八九不是玄凌的。安靈這麼想著,扭頭就準備去儀元殿告訴玄凌。不過玄凌忙著陪甄嬛逛未央宮,誰都不見,安靈等到晚上才逮到機會見玄凌。
  甄嬛有孕不便侍寢,目前在儀元殿里陪王伴駕的是新晉昭儀的胡蘊蓉,而原先的那位陸昭儀早就失寵降位了。胡蘊蓉本想跟皇帝表哥過二人世界的,結果李長來報,仁貴嬪求見,玄凌立刻就說請進來,胡蘊蓉當時臉就黑了。只見安靈大步而入,連禮也不行一個,很自然的就找了把椅子坐下,道:「我有幾句話須和皇帝單獨談談,還請胡昭儀回避。」而玄凌居然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反而含笑道:「容兒難得來,必定是要緊事。蘊蓉你先回去吧。」胡蘊蓉當時心裡就是一個咯噔:容兒,蘊蓉?難道表哥病中叫的不是自己,而是她麼?這女人相貌平凡舉止粗鄙出身微賤,如何能與她胡蘊蓉相比,為何表哥偏偏對她另眼相待?
  安靈這幾年很少動武,最近的一次還是替梁春出氣,收拾了當時還是祺嬪的管文鳶。雖然當時也鬧得闔宮震驚,但胡蘊蓉到底沒有親眼見過,一直只當是以訛傳訛,所以對安靈完全沒有資深嬪妃那種又畏又怕的感情,加上自己位分高且得寵,更不把區區一個安靈放在眼裡。於是她非但不走,反倒挺了挺胸脯,冷笑道:「仁貴嬪入宮時間也不短了,連規矩也不懂嗎?皇上乃一國之君,本宮乃從二品昭儀位在你之上,你怎敢不向我們行禮?」
  安靈看也不看她,只抬眼瞧瞧玄凌:「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就管了。」哎喲她要出手管那胡蘊蓉半條命就沒了,玄凌哪裡捨得啊,忙低聲叱道:「蘊蓉,不許這樣對仁貴嬪說話。你先回去。」連推帶搡的把胡蘊蓉推出儀元殿,又屏退眾人,親自關上儀元殿,笑道:「容兒找朕什麼事?」
  安靈神情肅穆,聲線泠泠:「兩件事。第一,不許再叫本座‘容兒’。」這個「容兒」怎麼聽怎麼彆扭。玄凌倒是從善如流:「沒問題,那朕以後和梁婕妤一樣,喚你‘阿靈’如何?」安靈勉強點點頭:「那麼說第二件事,甄嬛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她號稱懷胎三個月,但我瞧著她的肚子該有四五個月了,可能是用生絹束了腹,所以顯得月份小了。」
  玄凌意外得沒有安靈想象的那麼震驚,而是沈聲說道:「其實朕也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想當年朕在宮中那般寵幸於她,她總共也才懷了兩次;凌雲峰環境何等艱苦,她的身體應該愈發破敗,朕服了五石散後身體也大不如前,何況只與她春風一度,怎麼就有了孩子呢。」他說得很委婉了,其實他和安靈都知道,自從出了五石散那件事,玄凌的生育能力已經大打折扣,徐燕宜肚子里的那一個可能會是他最後一個孩子了。當然,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接她回來?」安靈已經越來越不能理解這些凡人勾心鬥角的思路了。
  玄凌一笑,眼神中卻透出狠戾怨毒之色:「可她是朕的女人啊,但她卻與別人有了孩子,你覺得朕能饒過她,饒過她肚子里的孩子,饒過和她苟合的姦夫嗎?朕難道放任她在宮外,與姦夫雙宿雙飛嗎?」
  身為帝王,玄凌也是有自己的密探的,而安排在甄嬛身邊的密探就是浣碧。他察覺到浣碧仰慕玄清,允諾只要浣碧乖乖監視甄嬛,他就將她指婚給玄清,浣碧小姑娘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甄嬛在甘露寺和凌雲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見了什麼,浣碧一五一十的都報告給玄凌了。
  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是玄清的,他知道。這個六弟,真是什麼都要跟朕搶。給甄嬛診脈的溫實初也不乾淨,不過溫太醫好歹醫術出眾,還算個人才,暫時留他一命也無妨。
  安靈望著玄凌因為怨恨而略顯扭曲的表情,暗自腹誹不已:前腳還對純元皇后愛得刻骨銘心此生不渝後腳就來莞莞類卿的是誰啊?前腳還對慕容世蘭和傅如吟愛得掏心掏肺後腳在她們死後連滴眼淚都不掉的是誰啊?許你三宮六院,就不許人家紅杏出牆?玄凌你個直男癌惡心的程度真是已經超過了我的想象,能讓我先出去吐一會兒再跟你說話嗎?
  哦,安靈選擇性的遺忘了玄凌前腳才說喜歡她後腳就臨幸了她身邊那個宮女鳶羽兒的事,只是很認真的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管你對甄嬛是愛是恨,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所以我還是希望你放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給燕宜的孩子積點福氣。另外,以後有這種怨氣不要憋在心裡,可以告訴我,我替你排解。若是因怨恨也入了魔道,遲早害人害己。」說完她就施施然離去了,剩下動手的事情自有玄凌處理。
  玄凌品咂著她那最後一句話,想著她的言外之意是不是願意留下來了,心裡頭有一點酸酸澀澀的喜悅。想起她眺望遠方藍天時那種悠然神往之態,或許肯留下,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我命由我,豈由天哉

  就算玄凌不想打掉甄嬛的這一胎,宮里還是有無數人蠢蠢欲動,什麼鵝卵石、大狸貓、安胎藥、當門子輪番上陣,可是甄嬛的肚子好生頑強,這麼折騰了兩個月居然還沒流產!相比之下徐燕宜的這胎雖有安靈精心照料,但還是懷得十分艱難。當初徐燕宜剛懷胎三月,欽天監就有傳言,說什麼危月燕衝月,弄得玄凌差點要把她禁足玉照宮;後來又是甄嬛封妃回宮,幾乎所有人只關心甄嬛的肚子,完全忽視了她;再後來甄嬛頻頻遇險,孩子幾次險些不保,徐燕宜設身處地的那麼一想,就覺得自己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她孕中多思,人又敏感,加上愛極了玄凌,千般愁緒萬種相思糾纏在一起,這胎如何能懷得安穩?連曹琴默和梁春都說了,徐婕妤【人是聰明,可最是敏感多思。身子纖弱,又是頭胎,若是想不開自己傷了自己的身子,便難以預料了。】好在安靈仗義,為了保住徐燕宜這胎,乾脆搬到玉照宮與她同住,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時不時為她開解心結,她的胎像才漸漸安穩。
  然而再怎麼小心照料也敵不過母體孱弱,徐燕宜懷胎到六個月,好容易胎像才穩固,連安靈都松了一口氣時,玄凌突然找到她,道:「阿靈,以後徐婕妤的胎不需你照顧了,你且回長楊宮罷。」
  安靈只覺得好生奇怪:「好端端的誰又跟你胡說八道了?」
  玄凌眼皮低垂,輕聲道:「欽天監說你星宿不利,恐克到徐婕妤的孩子。阿靈,朕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徐婕妤這一胎懷得有多辛苦你都看在眼裡,你也知道朕有多重視她這一胎,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風險,朕都不敢去冒。所以阿靈,委屈你先回長楊宮,等徐婕妤生下孩子,好嗎?」
  又是他喵的欽天監!欽天監跟老娘有仇啊!就衝這幾句話,安靈就想大耳刮子抽死玄凌,但對於渣到這個地步的男人,她連抽他的興致都沒有了。當初是誰巴巴地求老娘看護徐燕宜這胎,現在他喵的磨還沒卸,就準備殺驢了?算了算了,本座不跟你們這些凡人一般見識,本座回長楊宮閉關。
  不過現在的安靈根本沒有心思閉關,她想到了一個問題:欽天監主管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上一次是欽天監說徐燕宜危月燕衝月,這一次是欽天監說她星宿不利會克到徐燕宜的孩子,既然都和欽天監有關,看來她有必要去這個職業裝神弄鬼的部門走一趟了。
  欽天監位於城郊,離紫奧城頗有一段路程,但對安靈不過是抬腳就到而已。主管欽天監的有一監正一監副,其餘主簿、靈台、博士、屬官等各一二人,但往往是一人身兼數職,所以整個欽天監攏共也就十人左右,地位最高的監正只有正五品,且入了欽天監這行就是子孫世業,非特旨不得升調、致仕。不過一踏入欽天監的大門,安靈就發現自己真小看了這個部門:裝潢排布看似簡單,卻暗合了九宮八卦奇門遁甲,如果來人不識其中變化,只怕就誤入機關,被困陣中了。
  當然欽天監也不敢放任外人亂闖,所以安靈才進欽天監,就有個小吏模樣的年輕人迎上來,和聲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有何貴乾?」安靈道:「我是宮里來的,有事找你們監正,煩請帶路。」那小吏答道:「監正病假未歸,目前一切事務都由季監副處理。姑姑請隨我來。」他是把安靈當成宮里來的大宮女了。
  那小吏領著安靈找到監副,行了一禮便退下了。監副季惟生看上去年紀不到三十,典型的白麵書生模樣,安靈只粗粗掃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忽覺藏在自己元神中的霹靂木灼灼發燙,正自詫異,那霹靂木竟不經她召喚,直接從她元神中如箭般射出,直衝向季惟生!安靈才叫了聲:「小心!」伸手欲攔,不想霹靂木在距季惟生不過寸余遠突然頓住,彷彿僵持一般浮在半空中。
  安靈忙一把抓住霹靂木,道聲:「抱歉。」忽地手腕一翻,抓著霹靂木劈頭蓋臉的就朝季惟生敲去!季惟生略一側身讓過一棍,伸手一握,將霹靂木的另一頭抓在手裡。那烏漆漆的霹靂木被他的手一碰,竟放出萬道金光,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金光放出的那一瞬間,安靈立刻撒了手,乳燕投林般直撲到季惟生懷裡,又哭又笑:「大師兄!真的是你!霹靂木是不會認錯主人的。大師兄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一千多年……你失蹤的時候我才剛剛碎丹成嬰,到後來我都化神了,還是沒有找到你。師父想你,師兄師姐想你,我……我也想你,可就是到處都找不到你。連清流道人都說你可能真的身死道消了,可是我不信,我們大家都不信,誰都有可能死,但是楚蒼懷絕對不會死。我多少次夢見你回來了,可是天一亮,你就不見了。老天有眼,終於叫我再見到你了,便是立時就死,也了無遺憾了。」
  季惟生被安靈這麼一撲,當場就愣了,過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遲疑問道:「你……你是靈兒?你怎會到了這裡,又怎地變成了這個模樣?我竟認不出你了。」安靈哭道:「我也差點認不出你了……我在去錦宮只找到霹靂木,但就是找不到你,怎麼也沒想到你會在欽天監,不然我早就來找你了。」
  季惟生似乎還有點糊塗:「去錦宮……是紫奧城裡的嗎?你也在紫奧城?」他一千多年前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遺失了霹靂木,連他自己也不記得掉哪裡去了,只得先隱居深山潛心修煉,近年才剛剛入世。而一千多年前還沒有大周朝,當時這片土地屬於大越朝。
  安靈點點頭,就將自己如何奪了一個小宮嬪的捨,如何在紫奧城修煉收徒,又如何會來欽天監大略說了,又問道:「師兄你呢,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又怎麼會來欽天監的?」楚蒼懷亦將如何避世潛修凝成金丹,到九年前發現天有異象,化名季惟生進入欽天監等,一路慢慢說來。
  「這麼算來,我發現天有異象時,正是你也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啊。怪不得我進了欽天監依舊卜算不到異象的來源,想必是帝王之所自帶禁制,尋常卜算不能察覺。」楚蒼懷微然一笑,恰似春水初融:「靈兒,跟師兄走吧。」
  安靈幾乎就脫口而出一個「好」字了,猛地想起徐燕宜,無奈搖頭道:「師兄,再等我幾個月,等我護著燕宜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吧。你們欽天監有人說我星宿不利,會克到燕宜的孩子,我偏不信這個邪,所以我定是要護她平安生產的。」
  楚蒼懷聽得這話,輕聲一嘆:「靈兒,我不瞞你,這話是我說的。當時皇帝將紫奧城所有嬪妃的生辰八字都抄出來讓欽天監卜算,我特別注意到了徐婕妤和仁貴嬪的八字。不是仁貴嬪會克到徐婕妤的孩子,而是徐婕妤的命格會克到仁貴嬪。可是我若實話實說,仁貴嬪和徐婕妤怕是有一場爭鬥,因此我只好說仁貴嬪會克到徐婕妤的孩子,好讓她二人遠遠的避開。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就是仁貴嬪。所以靈兒,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師兄不能讓你受傷。」
  安靈笑了笑:「師兄可是糊塗了,我命由我,豈由天哉?若我命由天,我們又是修的什麼仙成的什麼道,只消投個好胎,生下來就是上神高仙。何況你也知道這生辰八字是安陵容的而不是我安靈的,燕宜的命格或許會克到安陵容,卻未必會克到我。師兄你放心,此間事情一了,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必永遠追隨師兄。」
  她話都說道這份兒上了,楚蒼懷亦不再勸,牽過安靈的手,掐著法訣念了一段「連魂咒」,道:「如今你我魂魄相連,今後無論我到了哪裡,你都能找到我;無論你到了哪裡,我也都能找到你。靈兒,一個人在紫奧城,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安靈嫣然一笑:「我會的。師兄你也一樣。」

  天高海闊,比翼同行

  回到紫奧城後,安靈完全無視了玄凌要她留在長楊宮遠離徐燕宜的話,照樣天天往玉照宮跑。有心人故意將「仁貴嬪星宿不利」的話說給徐燕宜聽,徐燕宜只是恬淡一笑,輕聲道:「仁貴嬪必不會害我。」竟是毫不介懷。徐燕宜這樣敏感纖細的性格都不介意,玄凌也無話可說,只得作罷。
  【這一日涼風初至,正好亦長日無事,】玄凌便帶著甄嬛與徐燕宜、胡蘊蓉、葉瀾依、沈眉莊和安靈【同在湖心水榭上看一色粉色紗衫的宮女們採蓮蓬蓮藕。】眾人環坐水榭當中,沈眉莊和胡蘊蓉陪伴玄凌身側,徐燕宜和甄嬛隔得稍遠,安靈伴在徐燕宜下首。有宮女來給玄凌及諸嬪妃斟酒,待到沈眉莊跟前,被她伸手攔住:「臣妾有了身孕,實在不宜飲酒。」
  安靈眼睛一霎,細細打量沈眉莊的肚子,輕輕「咦」了一聲,似乎有些難以相信。徐燕宜聽得真切,低聲問道:「安姐姐,怎麼了?」安靈忙收起驚疑神色,掩飾道:「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她靈根那麼強還能有孕。」
  【玄凌乍然聽聞也是大喜過望,拉起眉莊的手急切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幾個月了?」
  眉莊只淺淺微笑著,矜持道:「昨日覺得身上不大爽快,傳溫太醫來一瞧,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臣妾懷有皇嗣,自當萬事小心,不敢再沾酒水了。」
  玄凌屈指一算,已是滿面喜色,連連道:「不錯,的確是兩個月了。」】
  玄凌大喜之下,晉沈眉莊為從二品淑媛,又瞧向安靈,大有把沈眉莊這一胎也托付給她的意思。安靈連忙搖手謝絕:「燕宜這胎就夠我忙的了,眉莊這胎還是交給溫太醫吧。」說著眼光掃向沈眉莊。沈眉莊與她目光相接,忽覺背後漫上一陣涼意,旋即見到她溫然一笑,頓時放下心來。
  宴席散後,甄嬛陪沈眉莊回棠梨宮,閒話一陣便去了。而甄嬛前腳走,後腳安靈就來了,屏退宮女太監,又下了個「隔音咒」避免聲音外洩,方道:「實話說吧,這孩子是誰的?」
  沈眉莊驚懼之色只在臉上一閃即逝,緩聲道:「我早知道,這胎哪怕瞞過了皇上,也瞞不過你。……這孩子,是溫實初的。」
  安靈絲毫沒有覺得奇怪:「我也覺得是他的。恭喜你啊,終於把心上人推倒了。」
  沈眉莊這會兒才真的驚詫了:「你不怪我紅杏出牆?我以為你會生氣的。」
  安靈撲哧一笑:「你要是我老婆,然後和溫實初有了孩子,我當然生氣;可你是我朋友,將來還可能是我徒弟,你和你的心上人有了愛情的結晶,我必然要獻上最誠摯的祝福的。」她頓了頓,笑意收斂:「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一聲,皇帝自從五石散事件後生育能力就大打折扣了,恐怕他高興過後就會懷疑你這孩子是不是他的,所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溫實初你也不能告訴。我會幫你一起咬死了這孩子是他的,你莫怕。」
  沈眉莊點點頭:「我知道……」忽地想起了什麼,臉色唰地變得慘白:「那嬛兒的孩子……」
  「是清河王的,而且,皇帝他知道。」安靈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陵容!求求你,救救嬛兒啊!」沈眉莊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膝蓋一屈就要給安靈跪下。安靈趕忙扶起她,嗔道:「地上涼,你胎像還不穩固,別說跪就跪的。」扶著她小心坐下,柔聲道:「你和甄嬛姐妹情深,我知道,但甄嬛這情況不是我想保就能保住的。皇帝在甄嬛身邊絕對安插了鈎子,甄嬛的一舉一動都被皇帝看在眼裡,你叫我怎麼保她?……實在要保,也不是沒有辦法。」安靈眼底閃過一抹厲色,並指如刀,作了一個「斬」的動作,低聲道:「把那位直接乾掉,擁立新君,你們肚子里的就是先帝的遺腹子。不過皇后也不是個善茬,你們的孩子照樣不能平安生產,可能要連皇后和太后一起乾掉。要不擁立清河王?這難度太大了……」
  聽到安靈這都快要謀反了,沈眉莊也灰了心。她對玄凌是沒有多少感情,但畢竟那是她第一個男人,是她法律上的丈夫,自己與溫實初有了私情已經是對不起玄凌了,難道真的要為了這個孩子,為了甄嬛去弒君造反嗎?那她和當初謀反的玄濟、慕容家有什麼區別?即使要弒君,誰來動手,陵容嗎?可是陵容答應過救皇帝三次,如今才救了兩次,她的性格,必定是不肯輕易食言的,自己怎麼能為了嬛兒,逼陵容食言呢?
  愛上溫實初,已經用盡了沈眉莊全部的勇氣,她已經無力再進一步了。如今她能做的,只是保護好這個孩子。嬛兒,對不起,我必須先保全自身,保全這個孩子,才有餘力保護你。
  見沈眉莊不再執著於保住甄嬛,安靈也長舒了一口氣——她沒有說的是,甄嬛已經入魔,即使皇帝不殺她,自己也容不下她了。
  然而就算安靈這次沒有為了保護沈眉莊和甄嬛去刺殺玄凌,保住了他一條狗命,玄凌這個豬隊友依舊狂奔在作死的道路上永不停歇。在徐燕宜的胎已經八個多月的時候,玄凌看上了她身邊的宮女榮赤芍,扭頭就封了更衣。徐燕宜縱然氣苦,卻因嫉妒是嬪妃大忌,不敢有絲毫表露,這般哀怨之氣郁結於心,又開始胎動不安了。安靈好容易安頓好徐燕宜,怒氣沖沖的跑去儀元殿質問玄凌,玄凌竟然還有臉笑嘻嘻的說道:「當初朕臨幸了你身邊的宮女,也沒見你生氣,怎麼臨幸了徐婕妤身邊的宮女,你卻發這麼大火?」
  安靈劈頭蓋臉對他就是一通大罵:「這他媽能一樣嗎!老娘我又不喜歡你,你愛臨幸誰臨幸誰,關我屁事;可是燕宜有多愛你你他媽不知道啊,你在她有孕時動了她的宮女,那是在她的心頭上挖肉啊!老娘當年怎麼就沒直接打死你呢?」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考慮弄死玄凌擁立新君的事了。愛上這種渣男已經是眼瞎了,如果被這種渣男愛上,姑娘你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玄凌開始還臉上帶笑,安靈一開罵他就笑不出來了。葉瀾依性格像她,鳶羽兒相貌像她,如果她對自己有一絲半點的情意,應該是借著葉瀾依或鳶羽兒的事情發作,可是她卻因為一個與她毫無瓜葛的榮赤芍大發雷霆,只能說明她確實半點未曾動心。
  如果說在「榮赤芍事件」之前安靈對玄凌的好感度好歹還是正的,在此之後那是一路狂跌,一直到負,下不封底。真的是連李長這個太監看上去都比他順眼點——嗯,李長呢,怎麼沒有見到他?
  原來李長和崔槿汐對食的事被敬妃無意中發現了,敬妃又報告給皇后,於是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此二人打入慎刑司,拷問出了個「穢亂後宮」的罪名。因為李長是自小服侍玄凌的,皇后不敢擅專,請示玄凌定奪,玄凌嘆息一聲,將李長與崔槿汐都判了白綾賜死,念在主僕之情,賜二人同穴而葬,不必拉到亂葬崗了。於是闔宮無不盛贊皇帝仁慈。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傳旨的太監才進暴室,安靈就跟進來了,說是皇帝要她來當監令官,看著李長和崔槿汐被勒死。眾人哪裡想得到安靈是假傳聖旨,就放她進來了。行刑時安靈暗做手腳,彈指點中二人穴道,造成已經氣絕身亡的模樣,與眾人一道將兩具「屍首」押送出宮。
  因為聖旨上說的是「賜二人同穴而葬」,一眾太監正要挖坑,卻聽安靈說道:「犯人犯婦,屍首隨便扔到哪裡就行了。咱們回宮。」抬腳就走。眾太監樂得少做一點,都跟著安靈回宮了。
  安靈的時辰掐得極准,半個時辰後李長和崔槿汐幾乎是同時醒來。二人都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是仁貴嬪救了他們一命,而崔槿汐身上更有仁貴嬪悄悄留下的銀票和字條,字條上寫著四句話:感卿忠義,感君深情,天高海闊,比翼同行。
  李長扶著崔槿汐,一同朝紫奧城方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站起身來,慢慢南行。後來二人在江南開了一間小店,又收養了兩個孤兒,日子雖然清苦,但也一家和樂。紫奧城的經歷,漸漸只剩回憶,最後連回憶也模糊了。攜手走過二十年後,李長先走一步,不久崔槿汐也過世了,他們收養的孩子將養父養母同穴合葬,繼續經營著父母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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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宜產子,朧月發威

  長楊宮里,安靈與玄凌相對而立,如淵渟,如岳峙。
  「李長和崔槿汐是你放走的?」玄凌直視安靈,眼裡有無法掩蓋的怒意:「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假傳聖旨?」
  安靈嘴角微微一翹:「假傳聖旨算什麼,弒君篡位我也敢啊。要不說你沒有良心,李長跟了你也有二三十年了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為了那麼一點點小事就要殺他。還好我是修仙的,你們這些凡人不是我的對手,不然都不知道要被你殺幾回了。」
  玄凌神色一黯,眼底怒意也漸漸消失,聲音低啞而深情:「朕不會殺你,永遠不……」然而安靈並沒有聽清他這句話,就被人打斷了。只見花穗領著徐燕宜身邊的宮女桔梗匆匆跑來。桔梗見了安靈如見了救星一般,還沒說話就先哭出聲來:「仁貴嬪娘娘快去瞧瞧我們小主,我們小主動了胎氣,只怕就要生了!」
  安靈大驚:「不是才八個多月嗎,怎麼這就要生了?」桔梗急道:「還不是赤芍——榮更衣害的,她今天特意跑到小主跟前晃悠,嘴裡還不乾不淨的,我們小主這才氣得動了胎氣……」說話間已拉著安靈與花穗跑出去了,竟把玄凌直接晾在了這裡。她是一心只念著自家小主,完全沒注意到皇帝也在,可玄凌哪裡受過這種冷遇,賭氣就在椅子上坐下了,高聲叫道:「寶鵲,上茶!」
  長楊宮里他也就能支使得動寶鵲了,連花穗都沒把他放在眼裡,而梁春腿腳不便,他想支使人家也走不動啊。
  安靈趕到玉照宮,立即替徐燕宜把了脈,神色愈發凝重了,吩咐桔梗道:「燒熱水,叫產婆,請太醫,快!」桔梗忙帶著一眾宮女忙碌起來。有安靈鎮場,徐燕宜雖然是首次生產而且事發突然,玉照宮上下竟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安靈握著徐燕宜的手,溫柔而堅定地安慰道:「我在,不用怕。你先忍著,保持體力,千萬不要把力氣浪費在哭叫上。」徐燕宜果然強忍著沒有哭喊,連呻、吟也極力克制,【只死死盯著門口進出的宮人,似乎在專心致志地等著什麼。】可是太醫來了,產婆來了,徐燕宜依然盯著門口,哪怕額頭沁出的冷汗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安靈知道她是在等玄凌,嘆息一聲,柔聲道:「皇上就來了。」
  徐燕宜早已迷離的雙眸猛地一亮,又漸漸黯淡下去,聲音沙啞地道:「他不會來的,他在陪赤芍。」
  安靈怕徐燕宜多心,沒敢說玄凌其實是在長楊宮,只握緊了她的手輸進一些靈力,好助她保持體能。這個時代根本沒有施行剖腹產的條件,只能靠徐燕宜自己的體力生產,安靈現在能做的也僅僅是等她的子宮口張開。
  門外腳步喧鬧,玄凌到底還是不放心子嗣,在長楊宮喝了三大壺茶後,終於親自來了,後頭還跟著皇后朱宜修。端妃齊月賓關心徐燕宜腹中的孩子,襄貴嬪曹琴默關心自家師父,亦一同守在空翠堂外。玄凌問起裡面情況,與溫實初一同來接生的太醫衛臨答道:「【婕妤小主不太好,胎位不正,孩子的腳要先出來了。】」玄凌登時就臉色大變,過了好一會兒,方【鎮聲向衛臨道:「你和溫實初盡力去為徐婕妤接生,再難再凶險的你們也不是沒見過。當年呂昭容能順利產下淑和帝姬,今日徐婕妤也必定能平安。若保不住……」他沈吟片刻,有些決然,「絕不能保不住。」】言外之意就是要保小不保大了。
  若是讓安靈知道玄凌的想法,肯定又是對他一通臭罵,不過現在安靈全部心神都在助徐燕宜平安生產上,完全沒有心思理會外面來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只不停的往徐燕宜體內灌注靈力。徐燕宜雖然是自己在用力生產,用的大多卻是安靈的力氣,好在安靈現在已經築基九層,馬上就能衝入融合境,靈力供應徐燕宜生產還是綽綽有餘的。
  忽聽門外又是一陣喧鬧,卻是浣碧來報,甄嬛也要生產了,卻是因為朧月帝姬的緣故。朧月帝姬周明掇本是甄嬛的親生女兒,當年她賭氣出宮,玄凌將朧月記在敬妃名下,五六年來敬妃視如己出,朧月也只認敬妃一個母妃。可是如今甄嬛回了宮,又想要回女兒,敬妃當然捨不得,可是畢竟人家才是真正的親母女,甄嬛又正得寵,敬妃只好把疼愛了這麼多年的掌上明珠送回未央宮。朧月才五歲多,哪裡懂得這些大人之間的彎彎繞,她只知道母妃哭著把自己送給了別人,而那個人說她才是自己的親母妃。
  ——我明明只有一個母妃,這個女人是從哪裡來的?朧月這麼想著,在甄嬛靠近她,想抱抱她時,她猛地一頭撞在了甄嬛的肚子上!也不知她這小小的人兒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竟把甄嬛撞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自己奪路而逃,一路跑回敬妃的暢安宮。而甄嬛卻因為朧月的一撞動了胎氣,加上原本就是九個月謊稱六個月,即時就要臨盆。她撐著一口氣叫浣碧出去請太醫,還特別囑咐了要溫實初,可是溫實初來玉照宮給徐燕宜接生了,浣碧只好跑到玉照宮來。
  玄凌知道甄嬛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也很多次想弄死這一胎,但是對玄清和甄嬛的恨意讓他改變了主意:朕就是要留下這個孽種,不能讓他死得這麼便宜。只是他沒想到朧月小小年紀如此凶悍,竟能撞得甄嬛早產,心中隱隱的對這個女兒有些驕傲。當然,目前甄嬛還是他的「寵妃」,他必須做出點樣子來,於是攜了皇后的手,叫上溫實初,隨浣碧一同趕往未央宮,留端妃和襄貴嬪在玉照宮照看。
  申時一刻,徐燕宜在安靈的幫助下總算平安產下一子,但自己也幾近虛脫。安靈亦疲累得很,親自抱了小皇子出去,交給早就守在外面的奶娘,又叫人送一碗糖水餵給徐燕宜喝,補充一點體力,自己則到偏殿去休息,花穗留下照顧徐燕宜。誰知剛剛坐下,桔梗又火急火燎的來了,哭到:「娘娘!不好了!小主大出血了!」安靈一驚之下整個人都清醒了,忙問道:「怎麼回事,我剛出來時還好好的啊?」桔梗邊抹眼淚邊說道:「奴婢也不知道,小主突然就出血了,娘娘您快去看看啊!」安靈也顧不得追究原因了,急忙闖進空翠堂,只見徐燕宜人已昏迷,身下被鮮血染得通紅,實在是觸目驚心!

  十年陽壽,半條靈根

  徐燕宜身體原本就虛弱,這番大出血又急又凶,分明必死之兆!安靈望著她慘白到幾近發青的臉,長嘆一聲,對花穗道:「叫琴默進來,我有話交代你們。」她的語氣極為莊重,叫花穗心裡一個咯噔,但還是乖乖聽師父的命令去喊了曹琴默進來。
  「花穗,琴默,你們聽好了。燕宜必是被人下了黑手才會大出血,為師雖然能救她,但也許會損傷些修為,一段時間內不能恢復,所以為師將長楊宮和玉照宮都托付給你們,在這段時間內,你們替我守護她們。」安靈對花穗和曹琴默很少擺師父的架子,但此刻說話卻無比莊重威嚴。花穗和曹琴默對望一眼,心中都起了不祥之感,但師父有命不可不從,於是一齊朝安靈躬身為禮:「謹遵師命。」
  安靈微然一笑,點一點頭,叫花穗幫忙扶徐燕宜坐起來,兩腿交疊,自己也跏趺而坐,雙手分別握住了徐燕宜的一雙柔荑,掌心相貼,運起功法。
  這一次輸入的不是靈力,而是靈根。她運用的是木靈根的最強功法,起死回生,將自身的靈根硬生生劈開,把其中的一半強行輸入對方體內,相當於是用一個修士的生機去救一個凡人,哪怕那凡人剛剛才斷了氣,只要屍體還沒冷透,都能救得回來。只是代價也極為慘重——
  自毀靈根的後果,僅次於自爆真元,劈開了只剩一半的靈根,形同廢物。她永遠也不能修仙,永遠也不能長生了。
  「不啊!」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陡然炸開,如一滴冷水滴入熱油當中。玄色衣袍輕擺,恢復了本來面貌的楚蒼懷已欺身上去,就要阻攔,但已經遲了。安靈已將自己一半的木靈根注入徐燕宜體內,救活了徐燕宜,而她自己極度虛弱,搖搖晃晃的就要跌下床來。
  人影閃時,楚蒼懷已抱住了安靈,他雙眼通紅,聲音嘶啞地問道:「靈兒,你這是何苦……」
  安靈勉強擠出一絲笑來:「要救燕宜,顧不得許多了。」
  楚蒼懷已落下淚來:「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會修為全毀,比凡人還不如,而且,而且你只剩下十年的陽壽了啊!」剩下半條靈根,哪怕只維持十年陽壽,都是勉強了。
  安靈將頭枕在楚蒼懷火熱的胸膛上,聽著師兄強而有力的心跳,悠悠然道:「我不怕,有師兄在,師兄一定會保護我的。師兄,我好困,好想睡覺……」聲音漸弱,已靠著楚蒼懷的胸膛睡著。
  楚蒼懷柔聲道:「乖乖睡覺,師兄會一直陪著你。」小心的抱起她,彷彿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就要出宮。
  「大膽賊人!你要將朕的貴嬪帶到哪裡去!」玄凌突然冒了出來,攔在了楚蒼懷身前。未央宮那邊甄嬛平安生下一雙龍鳳胎,玄凌看著這一雙不是自己的兒女,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忽然聽人來報有刺客闖玉照宮,他就借機抽身,不想一來就見到楚蒼懷抱著安靈,不由的又妒又恨,厲聲喝破。
  這紫奧城看似銅牆鐵壁,對楚蒼懷而言要進出也不是很困難。他雖然遠在欽天監,但有牽魂咒牽引,讓他感應到安靈的生計在一點一滴的流逝,只怕遇到了什麼危險,於是強闖禁宮,想救下安靈,可惜還是遲來一步,安靈為了救人,已自毀了半條靈根。他本不想理會玄凌,無奈玄凌非要攔他不可,楚蒼懷再好的脾氣也要發飆,當即沈聲喝道:「滾開!」玄凌哪裡肯讓,就要叫人拿下這刺客。
  一邊是執意要走,一邊是堅決不讓,雙方一時僵持不下。曹琴默怕這樣拖下去對安靈的傷勢不利,連忙打圓場:「師伯,不如先送師父回長楊宮,養好傷再走不遲。」楚蒼懷覺得有理,也不再執著於現在就帶安靈走,一路將她抱回長楊宮。玄凌忍著心中妒意,也黑著臉跟去了。
  抱安靈躺下,蓋好被子,楚蒼懷站直身子,直視玄凌,沈聲道:「皇帝陛下,你我出去說話,莫打擾靈兒休息。」
  長楊宮景春殿內,楚蒼懷一襲黑衣,負手而立,神情淡漠而孤絕,身後是花穗和曹琴默。他的對面是滿臉怒氣的玄凌和一群劍拔弩張的侍衛。雙方僵持了好一會兒,楚蒼懷先開口了:「自我介紹一下,本座是靈兒的大師兄楚蒼懷,也是靈兒未來的道侶。」玄凌亦不示弱:「朕乃大周天子,是仁貴嬪的夫君。」
  「夫君?」楚蒼懷輕嗤一聲,只見他身未動,形未移,只手腕一翻,霹靂木倏地擲出,直刺玄凌胸口,卻沒有將玄凌捅個對穿,只是將他的衣服燒灼出一個碗口大的洞,露出了完好無損的胸膛。玄凌大驚之下連「救駕」都沒來得及喊,楚蒼懷已收了神通,冷冷說道:「以後不要再讓本座聽到這種話,不然燒的就是你的心臟了。本座要去尋天材地寶為靈兒續命,她就暫時留在這裡。倘若我回來見她少了一根頭髮,本座也不在乎多殺個把人。」撇下玄凌與一眾侍衛,徑直入內堂與尚在昏迷的安靈話別。
  他不是不想陪著安靈,但與其陪著她一起等待死亡的降臨,不如奮力一搏,替她奪取一線生機。可是安靈這種狀況,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心離去,於是掐了一個法訣,種在安靈身上,教她渾身猶如帶刺,心懷惡意之人與她肢體接觸,但沾身就害身疼,但沾手就害手疼(注)。
  玄凌待要發作,曹琴默閃身上前,柔聲勸道:「皇上,如今師父命懸一線,唯有師伯能救,請皇上暫時隱忍,不要激怒了師伯。當年皇上連玄濟與慕容家都能忍,何況現在?請皇上三思。」她這話說得入情入理,玄凌是妒火攻心,但也不是蠢笨的,知道她說的不錯,只得強壓妒火,問道:「襄貴嬪,你來說說,阿靈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曹琴默便將安靈救徐燕宜的緣故說了,又補充道:「徐婕妤亦是為人所害,否則她已平安產子,又怎麼會突然大出血?臣妾想來,問題也許出在她喝的那碗糖水里。」
  「糖水呢?」玄凌問道。曹琴默答道:「臣妾已托花穗師姐收起來了。」徐燕宜大出血時,眾人都慌了手腳,唯有曹琴默心思最為細膩,思維也最敏銳,一下就懷疑到徐燕宜最後喝的那碗糖水了,搶在兇手之前將碗拿走,又交給花穗。花穗已經築基,可以元神藏物,就將碗和碗里殘餘的糖水一同藏在元神當中。
  玄凌招太醫查驗,證明瞭糖水里摻有導致產婦大出血的藥物,再追查下去,準備糖水的是與徐燕宜同住玉照宮的德儀劉令嫻。玄凌大怒之下,貶劉令嫻為庶人,並賜死,劉令嫻大呼冤枉,但玄凌無動於衷,到底是一條白綾賜死了她。
  聽到消息的曹琴默輕聲長嘆:「可惜了劉德儀,受這無妄之災。」
  因安靈昏迷擔心不已,執意前來陪護的梁春聞言一怔:「你是說劉德儀是冤枉的?」
  曹琴默點頭道:「不錯。所謂無利不起早,劉德儀向來敦厚,與徐婕妤同住玉照宮,兩人相處也很和諧,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一樣的不得寵。徐婕妤若因產後血崩而死,試問劉德儀能得到什麼好處?如果徐婕妤活著,皇上看在小皇子的情分上還會多來玉照宮走走,如果徐婕妤不幸去世了,小皇子一定會被抱到其他宮里,劉德儀要再獲君恩不是難上加難?所以劉德儀只會想方設法的護住徐婕妤,絕對不會害她。」
  「那害她的是?」梁春眼中流露出探尋之意。
  曹琴默悠悠然道:「目前至少三個人有嫌疑。」
  皇后,端妃,還有胡昭儀。
  端妃無子,胡昭儀僅有一女,皇后雖有養子予灕但蠢鈍不堪大用。徐婕妤產下一子,按例應晉一級為貴嬪,成為一宮主位,可自己養育孩子,但如果她死了呢?這個孩子必然要抱養給其他高位嬪妃的。目前宮中除皇后外、高位嬪妃有端妃、敬妃、莞妃、胡昭儀、呂昭容、沈淑媛、仁貴嬪和襄貴嬪。仁貴嬪不用說,敬妃、呂昭容、襄貴嬪一心只在自家女兒身上,莞妃和沈淑媛本有身孕,都不會要別人的孩子。胡昭儀雖有一女但野心不小,有意多要一子傍身;皇后和端妃都沒有親生兒子,所以這三個都有可能對徐燕宜下手。但兇手是誰,還待追查。
  注:「渾身帶刺」梗出自《西遊記》第六十八回,朱紫國金聖宮娘娘。

  前塵若夢,往事隨風

  宮中連添了三個孩子,可算得上近年來難得的喜事,至於有多喜那是見仁見智。對玄凌來說,甄嬛那兩個孩子是玄清的種,他心裡是怎麼都不會高興起來的;徐燕宜的予沛倒是自己的親兒子,但因為他們母子連累安靈至今昏迷不醒,據說只剩下十年陽壽,這孩子也就不那麼討他喜歡了。反正徐燕宜和甄嬛雖然都生了孩子,但晉位的旨意遲遲都沒有頒布。
  徐燕宜身體尚未復原,無法親自前來探望安靈,只得日日遣了桔梗前往長楊宮問安,又垂淚道:「安姐姐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有此一劫,我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想姐姐有事。」
  曹琴默原本奉了師令照看玉照宮,自徐燕宜產後就搬來與她同住,聽了這話忙勸慰道:「妹妹可別這麼說,師父為了救你寧可損傷自身,你更該好好保養,莫辜負了師父的一片心。如果你再不愛惜自己身體,豈不是讓師父白白犧牲了?」說罷望望四周,壓低聲音道:「已經冤死了一個劉德儀,我怕那一位還不死心,還要謀害你的性命。我沒師父那麼大本事,所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徐燕宜微微點頭應下:「姐姐說的是,我一定加倍小心,決不讓安姐姐白白受罪。」
  一個月後徐燕宜終於出了月子,沐浴更衣後親自前往長楊宮,向花穗請求探望安靈。花穗原本因為她連累師父昏迷的事對她頗有不喜,但還是讓她進去了。
  今天陪護安靈的是梁春。見到徐燕宜,她只微微點一點頭,道:「我便知道你定會來。我出去一下,你們說話吧。」說罷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花穗上前扶住她,低聲道:「就讓她一個人待在師父身邊?」——師父就是被徐燕宜害成這樣的,萬一她心懷不軌,害師父傷上加傷怎麼辦?
  梁春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要相信你師父不會看錯人。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跟你師父說,我不方便聽,還是出來讓她說完吧。」
  花穗不相信徐燕宜,但絕對信任梁春,既然梁春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再堅持,扶著梁春在外面的欄桿上坐下,低聲問道:「梁小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師父一直醒不過來怎麼辦?」她如今一身好功夫,早已天不怕地不怕,內心中唯一害怕的,就是師父一直這麼昏睡下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梁春拍拍她的手,悠悠然道:「我當然想過。」她的雙眼慢慢放空,聲音悠遠而綿長:「她護了我九年,照顧了我九年,我能夠活下來,能夠衣食無缺,都是她的功勞。花穗,我們早就該明白的,阿靈不可能照顧我們一輩子,我們享受了她九年的庇護,現在正是我們回報她的時候。我相信她一定會醒,但如果她真的一直醒不過來,我也會一直陪著她。我會告訴她,哪怕她沒了修為,不能成仙得道,她還有我們。我會和她一起,走完剩下的路。這條路也許千難萬難,但這是我的選擇,哪怕跪著,我也要走完。」
  花穗的眼眶微微泛紅,低聲而堅定地道:「梁小主,我會一直陪著你們的。我會成長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師父,保護你,乃至保護師父的理想。」
  那是一條至真至善之路,亦是一條犧牲之路,是如師父一樣,必要時能夠捨己為人之路。
  屋內。徐燕宜原本是下定決心不哭的,可是看到安靈就那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突然眼淚就洶湧而出。她跪在床邊,握住安靈明顯枯瘦下來的手,任眼淚肆意流淌,喃喃說道:「安姐姐,你醒一醒,你看看我啊。我很好,沛兒也很好,我還想讓沛兒認你做義母,又怕你不喜歡他……安姐姐,我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啊。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這樣,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徐燕宜哭一陣,說一陣,聲音雖低,卻也把嗓子給哭倒了。花穗進去時,她已哭得兩隻眼睛腫的如桃子一般,叫花穗看了也心生不忍,低聲道:「徐婕妤歇一歇吧,若是師父看到你這模樣,只怕又要心疼。」
  徐燕宜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望著花穗,啞聲問道:「花穗,你心裡是不是怨我?」花穗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不瞞徐婕妤,我是曾經怨過,甚至恨過你。如果不是為了救你,師父就不會變成現在這不死不活的模樣。但是我心裡明白,並不是你害的師父,罪魁禍首應該是那個給你下毒的人,我無論要怨要恨,都應該是針對她而不是針對你。我希望師父醒過來時,見到的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徐婕妤,這樣才不會辜負她救你的一番辛苦。」
  自此之後,輪流守護安靈的又多了一個徐燕宜,只是她畢竟才生了予沛,大部分心神還是放在了予沛身上,但心情開闊了,身體也一點一點愈發康健。沈眉莊也來探望過幾次,但她懷著孩子,實在受不了這般來回奔波的辛苦,又想乾脆留在長楊宮算了,不過在梁春、曹琴默、徐燕宜連番勸阻之下,她還是乖乖回棠梨宮養胎了。
  這日輪到寶鵲看護。因安靈向來辟谷,哪怕折損了半條靈根修為盡毀,這辟谷的能力卻還保留了下來,所以寶鵲也只是例行的替她擦身更衣,保持身體清潔乾爽。
  寶鵲替安靈擦過身子換過衣裳,側身坐在床沿,握著安靈的手,絮絮地說著最近宮里的事情。她原本沒指望能夠出現奇跡,但突然感覺到手心裡安靈那枯瘦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寶鵲驚得幾乎跳起來,忙提高了聲音,顫聲說道:「小主!小主你是醒了嗎?小主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小主!小主你要是聽見了,你再動動手指啊!」
  果然,安靈的手指又動了一下!
  寶鵲大喜過望!她不敢離開,只得在屋裡高聲叫道:「快來人啊!小主要醒了!」這一聲叫嚷登時攪亂了整個長楊宮,花穗離的最近,風一陣的撲了過來,拉過寶鵲就問:「你說師父醒了?」寶鵲點點頭又搖搖頭:「小主剛才手指動了,而且,她聽得見我說話了!」花穗忙撲到床邊,握住安靈的手,歡聲道:「師父!師父!我是花穗啊!」
  安靈並沒有睜眼,但是花穗能感覺到,師父的手不再是前幾天那樣綿軟無力,在她握住師父的手時,師父也在反握她的手!花穗登時就哭了,嘶聲道:「師父!你終於醒了嗎?師父你睜眼看看我啊!」
  此時梁春也由寶鶯攙扶著進來了,看到花穗和寶鵲都跪在床邊哭成一團,不覺慌了,連忙問道:「我剛才還聽人喊阿靈醒了,你們這是怎麼了?」寶鵲忙擦擦眼淚,道:「回梁小主的話,是奴婢一時高興說岔了,不是小主醒了,是小主要醒了。剛才小主的手指動了呢。」梁春這才放下大半的心,道:「讓我瞧瞧。」花穗和寶鵲忙給她讓開一條路,梁春上前,亦握住安靈的手,還未開口就先哭了起來,喃喃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喊「阿靈」,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靈慢慢睜開眼睛,眼底卻是一片迷茫之意。她昏迷太久了,視力還沒有完全恢復,眼睛只能看到一點模模糊糊的影子;等到目能視物時,坐在她床邊的已經不是梁春她們了,而是匆忙趕來的玄凌。他才下朝就聽說安靈醒了,高興得連朝服都沒換就趕到長楊宮來,在安靈床邊坐了好一陣,看著她一點一點慢慢清醒,只覺滿心歡喜,恨不得普天同慶一番。
  「阿靈!阿靈!謝天謝地,你可算醒了。」玄凌滿面歡欣,歡聲大笑:「朕就知道,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安靈睜著一雙不算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玄凌——她視力還是沒有完全恢復,只有這樣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人或物,突然冒出一句:「你是誰?」
  玄凌的笑容登時凝固在臉上,肅聲問道:「阿靈,你仔細瞧瞧,還認得朕嗎?」他身為帝王,自帶一股威嚴,原本笑吟吟的也還罷了,如今突然沈下臉來,叫人如何不怕?安靈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你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我要回家!綁架是違法的,你放我回家,我們可以私了;如果我有什麼損傷,我家裡人一定會報警的……」她一邊哭一邊掙扎著要起來,但是身體極度虛弱,竟是無法坐起來。她只當自己是中了藥,心中更是恐懼,連哭也不敢了,在那裡只瑟瑟發抖。
  「陛下,阿靈才醒,神志可能還不太清醒,您嚇到她了。」梁春出言勸解,上前拉著安靈的手,和聲道:「阿靈,我是梁春,你還認得我嗎?」
  安靈定定地望著她,面上驚懼之色稍減,但還是緩緩搖了搖頭:「這位姐姐有些面善,但是我不認識你。姐姐,你跟你們老大說一聲,放我回家去吧。你們要錢我可以叫我家裡人想辦法,要命我是真的不能給你。我爸爸媽媽只有我一個孩子,只要你們肯放我回去,不管要多少錢他們一定會給的……」她說著說著又要哭了,但眼淚還沒落下,已唬得梁春幾乎魂飛魄散,嘶聲哭道:「阿靈!阿靈!你不記得我了!你不記得我了!」她一把摟過安靈,二女哭成一團。
  此時大家都知道不對勁了,玄凌令早就守候在旁的太醫章彌上前,為安靈診治。章彌年紀既老,人又生得有兩分仙風道骨,安靈倒也不是十分畏懼他,一老一少一問一答。
  「仁貴嬪……小姑娘,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今年幾歲了嗎?」章彌一臉和藹,循循問道。
  安靈神色稍霽,乖乖回答:「我叫安靈,家住上海陸家嘴,今年十六歲。老爺爺,你讓他們放我回去吧……」說著扁扁嘴又要哭。章彌又是一番勸慰,好不容易叫她情緒穩定下來。折騰了足有一個多時辰,章彌得出了結論:「回陛下,仁貴嬪應該是得了離魂症,所以過去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可能醫治?」玄凌關切問道。
  章彌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很難。」
  玄凌張了張嘴,本想勒令太醫院無論如何都要治好她,忽地心念一轉,沈聲道:「也罷,此乃天意,你們控制著她的病情不要惡化便是了。」
  章彌未曾料到皇帝會這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登時如蒙大赦,納頭便拜:「臣謝陛□□諒。」
  玄凌可沒有體諒太醫院的意思,他只是想著,既然安靈得了離魂症忘卻了所有記憶,自然也忘了她那個心心念念的大師兄,只要自己多多溫柔小意,還怕她不會轉換心思,一縷情思黏在自己身上嗎?這樣一來,她就再也不會想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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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友變易,舊雨新知

  「你是我的師父。」花穗和曹琴默如是說。
  「你是我的朋友。」梁春如是說。
  「你是我和沛兒的救命恩人。」徐燕宜如是說。
  「你是朕心愛之人。」玄凌如是說。要命的是他還畫蛇添足了一句:「而且你也愛極了朕。」
  安靈很容易就接受了前三條設定,對於第四條,她暗中翻了個白眼:我再投胎八次眼光也不至於差到這種程度,你是長得比鐘漢良帥了還是氣質比陳道明好了,我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個老男人呢?不過對方既然是皇帝,她就是再鄙視也不敢表露出來,只能以記憶沒有恢復為由不斷推諉。玄凌憐她病重,倒是很君子的沒有強迫於她。
  他倒是也想不那麼君子,花穗跟護崽兒的母雞一樣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安靈,根本不給他一親芳澤的機會,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拉拉手,結果一碰到安靈的手就跟針刺一樣的疼——花穗和曹琴默均表示大師伯真有遠見。
  既然安靈醒過來了,推遲了這麼久的冊封禮也該舉辦了。玄凌下旨,甄嬛與徐燕宜生育有功,各晉一級,甄嬛晉夫人,賜號「莞如」;徐燕宜晉貴嬪,賜號「珍」,為玉照宮主位。安靈救了徐燕宜母子,亦晉封一級為昭媛,其餘襄貴嬪、梁婕妤、花穗、寶鵲等均有賞賜。
  未央宮里,甄嬛聽說自己的封號是「莞如」時,手一抖,險些砸壞了茶杯。莞如,宛如,在皇帝心裡她還是純元皇后的影子,她永遠也只是純元皇后的影子。而且她雖然如願回宮,玄凌對她的恩寵卻始終平平,朧月跑回暢安宮後他也沒叫人送回來,對予涵和靈犀也不甚親近,甚至靈犀帝姬到現在還沒有名字。她曾經婉轉地提了一次,玄凌也只表示開朧月一個特例就夠了,靈犀帝姬還是和淑和帝姬、溫儀帝姬一樣等三歲了再賜名。不過玄凌為了安撫她,特意頒下恩旨,准她兩個妹妹進宮小住。
  與這三人晉封相對應的,是端妃齊月賓降位為貴嬪,並褫奪封號,禁足披香殿,非詔不能出。蓋因曹琴默調查出來,徐燕宜產後大出血正是齊月賓下的手,結果屈死了一個劉令嫻,還險些害了徐燕宜、安靈兩人的性命。玄凌原本恨不得將齊月賓賜死的,還是曹琴默出言勸阻,說皇上原本已認定劉令嫻是兇手,如今又改口說是齊月賓,不免有朝令夕改之嫌,所以另外捏造個理由將齊月賓小懲大誡就是了。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曹琴默的腦子加上玄凌的勢力,要坑一個齊月賓再簡單不過了,於是後者就被降位禁足了。劉令嫻雖然屈死,但一時半刻也不能替她平反,所以等以後追封時再給她身後哀榮。
  至此玄凌才真正見識到曹琴默的才能。他假作隨意地提了一句皇后身體欠安,要讓她協理六宮,曹琴默連忙跪下推辭:「臣妾一心只想照顧溫儀,萬萬不敢貪圖宮權,還請皇上另覓良才。」玄凌點頭贊道:「朕就是喜歡你的衝和恬淡,不慕權勢。除了溫儀,阿靈那裡你也要多看顧些。她雖然是你師父,但現在沒了記憶,與稚童少女無異。朕無暇事事照顧她,梁婕妤和珍貴嬪又不及你心思縝密,所以你需替朕保護好她。」曹琴默恭恭敬敬拜倒,口中說道:「臣妾遵旨。」
  話分兩頭。長楊宮這邊,安靈除了記憶沒有恢復,身體倒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痊癒了,很快就能跑能跳,但法力是半點不剩,唯一保留下來的能力就是辟谷。她對自己不需要吃喝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因為花穗和曹琴默也不需要吃喝,只當這是穿越的福利,卻不記得她們辟谷的本事還是她教的。
  這日天氣極好,梁春來邀安靈前往上林苑瞧瞧秋光,花穗不放心師父,也寸步不離的跟著去了,結果正趕上上林苑裡一場好戲。
  甄嬛帶著兩個妹妹拜見過太后,也來上林苑賞秋,不想祺嬪管文鴛也在。祺嬪原本已經是祺貴嬪,因為甄嬛的緣故被降位為嬪,因此深恨甄嬛,【此刻避之不及,只得踅了上前,】屈膝道:「管氏給莞如夫人請安。」【她心內不忿,又有些氣性在,不肯自稱一句「嬪妾」。】甄嬛也沒計較,道:「祺嬪起來。」
  【玉姚聞得「祺嬪」二字,又聽她自稱「管氏」,身子微微一搖,不覺臉色青白。待得看清她的臉龐,不自覺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你們兄妹長得很像。」
  祺嬪微微疑惑,細細打量她兩眼,旋即明白,不覺揚唇冷笑,「二姑娘回來了。」】她目光狠毒,【口中卻笑道:「有個好消息還不曾告訴二姑娘。我哥哥管溪已在五年前娶了懷州曹判的女兒蔣氏為妻,如今已有二子一女。哥哥步步高昇,嬌妻美妾,】當真是托賴莞如夫人與姑娘的福。」
  【她說罷笑得花枝亂顫,容色愈發艷麗。正得意間,卻聽「啪」的一聲,一記耳光重重扇在她臉上,正是一臉忿恨的浣碧。
  祺嬪登時大怒,卻也不敢立刻還手,頓足指著浣碧道:「好!好!憑你一個低賤奴才竟然敢掌摑小主,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浣碧滿臉怒容,厲聲喝道:「娘娘面前,憑你也敢稱二小姐‘姑娘姑娘’地這般僭越!便是莊和德太妃面前,太妃也稱一句‘二小姐’呢,倒容得你放肆起來了!你可是想越過了太妃去麼?」】
  旁邊的安靈聽了,面露疑惑之態,問梁春道:「咦,‘小姐’不是罵人話嗎,怎麼她們寧可做小姐?」她是現代人,習慣稱呼女性用美女、姑娘、妹子或女士,至於「小姐」之類的,在現代可不是什麼好詞。你連上姓一起叫「某小姐」也就算了,要是在大街上拉著哪個女人叫「小姐」,看臉上不挨兩個大耳刮子。
  她聲音一向清亮,甄嬛和祺嬪等自然都聽見了。祺嬪與安靈關係亦不和睦,但安靈這話分明是為她解圍了,於是朝安靈點頭微笑,以示謝意。甄嬛三姐妹和浣碧的臉色則愈發難看了,甄玉嬈最年輕氣盛,當即上前一步,呵斥安靈道:「你是什麼人,我們說話你插什麼嘴?」
  安靈聞言一怔,旋即苦然一笑:「我也想知道我是什麼人。」她知道自己是穿越了,而且丟失了很長一段穿越後的記憶,所以她對這個地方一點歸屬感的都沒有,可是她沒辦法回家。
  她的神情落寞而哀傷,倒把甄玉嬈唬了一跳,旋即低聲啐道:「莫不是個瘋子?當真晦氣。」她聲音雖低,甄嬛卻聽得一清二楚,尚未開言阻止,花穗早欺身上前,啪的一耳光打得甄玉嬈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只聽她怒聲喝道:「不許你罵我師父!」比起浣碧打祺嬪的一掌,花穗這一巴掌扇得更狠,甄玉嬈只覺腦袋嗡嗡作響,半邊牙齒也鬆動了,口腔里漫著一點腥甜,只怕已被打出血了。她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哇地就哭出聲來,扯著甄嬛的衣袖哭道:「大姐姐!你要為嬈兒做主啊!」
  甄嬛一向最疼愛這個小妹妹,如今甄玉嬈哭得梨花帶雨,她哪裡捨得,遂正容肅聲對安靈道:「安昭媛,花穗是你的人,你管是不管?」
  一個是替自己出頭的徒弟,一個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女子,向著誰那不言而喻啊。而且不管是梁春還是曹琴默都告訴她要遠離甄嬛,說明這個叫甄嬛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於是安靈把手一攤:「花穗也成年了吧,她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言外之意就是不管。敢說這話也是估量過雙方的戰鬥力的,她學過跆拳道,哪怕一對一單挑,那個被花穗打了的小姑娘一定不是她對手,不過一對二就說不定了。這也是為什麼她剛剛醒來以為自己是被綁架時只是哭而沒有動手的原因——對方人太多了,她打不過啊。
  甄嬛原本打算給小妹出氣的,不想安靈會這樣不軟不硬的頂回來,一時噎在那裡。甄玉嬈見大姐姐都不說話了,心中更是委屈,拋下眾人掩面便往未央宮奔去,甄嬛和甄玉姚也顧不得祺嬪了,連忙去追。
  祺嬪衝著三甄的背影,嘿嘿冷笑兩聲,忽地轉向安靈,行了一個大禮,口中說道:「多謝昭媛娘娘與花穗姑娘仗義相助,嬪妾感激不盡。」又對拄杖倚在一旁的梁春致歉:「梁姐姐,原先是小妹不懂事,得罪了姐姐,還望姐姐大人大量,不要怨恨妹妹。」說著恭恭敬敬一拜。梁春拄著拐杖不便扶她,忙道:「妹妹快快請起,都是過去的事了,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呢。我騰不出手扶你,還請你自己起來。」
  祺嬪自己站起來,以絹帕拭淚道:「姐姐這般寬宏大量,叫妹妹慚愧得無地自容。」梁春腿腳不便,被她推下太液池,不知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爬上來的;安靈替梁春出氣,把她也扔下水泡了一個多時辰,她才切身感受到梁春在水里究竟受了怎樣的苦,遭了怎樣的罪。她原本心中有愧,但抹不開面子去道歉,如今把話說開了,頓覺卸下了一塊心頭大石,整個人都松快了不少。梁春又邀她無事可來長楊宮坐坐,祺嬪笑吟吟的應下了。
  安靈耳朵聽著梁春與祺嬪說話,眼睛卻只盯著祺嬪頸上的紅瑪瑙串。祺嬪也注意到了,含笑道:「昭媛娘娘可是喜歡這瑪瑙串?這是皇后娘娘賜給嬪妾的,恕嬪妾不能割愛。」安靈搖搖頭:「我不是想要你的東西,只是覺得這瑪瑙紅的有點古怪,不太像是一般的瑪瑙。你還是找人看一下吧。」
  若安靈還保留著當年修仙的眼力,必定能看出來那不是什麼紅瑪瑙串,而是有避孕功效紅麝串;只是她既然已經失憶,自然什麼也看不出來,只是覺得顏色不太像普通的瑪瑙,所以提了一句。祺嬪本不以為然,但還是找人看過了,才發現皇后的歹毒心思。她本性張揚跋扈,但絕不是個蠢笨的,令人偷偷仿制了一副紅瑪瑙串掛在頸上,將這紅麝串小心藏好。

  天花疫苗,夏季水仙

  安靈與梁春、花穗才回長楊宮,還未坐定,卻見徐燕宜抱著予沛,哭哭啼啼的跑來了,一見到安靈就撲通跪倒,納頭便拜,口中只道:「求安姐姐救救沛兒!」一問才知予沛的貼身小衣被人做了手腳,有人往上面塗了天花痘漿,分明是要謀害予沛!幸虧發現的早,予沛還沒有被感染,但誰知道對方還有沒有其他手段!
  安靈扶著額頭,長嘆一聲。她雖然沒了記憶,但也猜到自己原先必定精通醫術,而且應該救過不少人,因此徐燕宜才會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來。現代由於廣泛接種牛痘,天花病毒在社會上已經絕跡,僅保留在少數的實驗室里,但古代可不行。英國外科醫生愛德華琴納研究並推廣了牛痘疫苗,用來預防天花,救人無數,安靈決定也試上一回,只是她的醫術和記憶一起忘了個乾淨,最後還是拜託給了太醫院。太醫院雖然也與六宮多有糾葛,但許多太醫還是一心一意鑽研學術的,在安靈提出牛痘可以預防天花後,一眾太醫紛紛展開研究,更有幾位自願獻身,冒著生命危險先往自己身上接種了牛痘,再接種天花,最後證明瞭牛痘確實有效。只是從安靈提出建議到太醫院研製成功用了整整五年,這五年里徐燕宜一直為兒子擔驚受怕,聽說牛痘果然有效,當下狠狠心,請求太醫院為予沛接種。予沛只燒了兩天就恢復了,從此再不用懼怕天花,這是後話。
  另一邊,甄嬛受了安靈的氣,偏又發作不得,便挑撥了穆貴人領著仰順儀和嚴才人去景春殿大鬧了一場,想出一口惡氣。安靈攔著花穗不許動手,自己借了梁春的拐杖,劈頭蓋臉的敲打了穆貴人一回。她是沒了法力,也是大病初愈,但不代表她不會打架啊。據說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
  安靈:「你瞅啥?」
  穆貴人:「瞅你咋滴?」
  安靈:「來咱倆嘮嘮。」
  穆貴人:「嘮嘮就嘮嘮……」
  「阿春,拐杖借我!」安靈接過梁春的拐杖,啪的就敲在了穆貴人的肩膀上!然後丟了拐杖,一把揪住穆貴人的頭髮,噗的一拳擂中她的鼻子,連鼻梁骨都給她打歪了!這一套動作打下來又連貫又瀟灑,看的眾人目瞪口呆。
  話說安靈你不是上海人嗎,為什麼一張嘴就是大砍省的風格?
  圍觀了師父打架過程的花穗全程星星眼:師父好厲害,她完全不需要我保護啊!
  等嚴才人和仰順儀回過神來想要助拳時,安靈將身一撤,叫道:「花穗,我累了,你來!」花穗早等著這句話呢,當即猱身而上,三招兩式制服了嚴才人和仰順儀。
  既然她們來鬧事,安靈也不能讓她們就這麼全須全尾的回去,問梁春該怎麼辦。梁春抿嘴一笑,交給皇后娘娘決斷吧,如果皇后娘娘不能給出一個令長楊宮滿意的答復,那就叫花穗請皇上來做主。
  反正花穗押著穆貴人等三人去鳳儀宮,要求皇后給個說法時,皇后完全沒敢敷衍,狠狠的斥責了那三人,又聽說是莞如夫人挑撥的,把莞如夫人也喚來訓斥了一通,四人均罰俸半年。這處罰還是略輕了些,不過快要過年了,重罰也不吉利,安靈表示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們計較,抬抬手放過她們了。
  轉眼已是新年,【家宴便設在重華殿,宮中素喜熱鬧,更兼新添了兩位皇子,所以愈加操辦的花團錦簇,極盡鋪排。白日一整日的百戲自不必說,角抵戲、找鼎、尋橦、吞刀、吐火、獅豹、掉刀、蠻牌、神鬼、雜劇等各種雜技幻術引得素日養在深宮的嬪妃宮女們歡笑不迭,至黃昏時分,俳優調琴吹笙,樂姬聞歌起舞,笙簧琴瑟之聲悠揚不絕。】
  三天三月的大雪才停,【皇后低頭飲了一口酒,將剩餘半杯緩緩倒在地上,回望玄凌的目光隱隱有了一絲淚意,徐徐輕嘆:「冬雪依舊,不知倚梅園中的梅花是否艷麗依舊。」】
  玄凌想起純元皇后,【手中的酒杯輕輕一顫,唇角含著的笑意似泯入水中的潔白雪花,悄然不見,神色倏然寂寂。】忽又記起當年也是除夕夜獨訪倚梅園,忽見滿園含苞的梅花猛然盛放,接著聽到了那句「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他還只道是宛宛顯靈,後來才有餘鶯兒和甄嬛的故事。如今這麼一想,那句詩固然是甄嬛吟的,梅花卻是為何開放呢?莫非是她的緣故?
  玄凌張嘴,正要問問安靈是否還記得起九年前那個除夕,卻聽仰順儀【大了膽子含笑上來道:「倚梅園的梅花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外頭天冷,皇上要看也可叫人折了來,龍體要緊。」她端過一杯酒,奉於玄凌面前,體貼道:「請皇上滿飲此杯,暖暖身子吧。」
  玄凌聽她說完,眸中已含了森冷之意,看也不看她道:「你怎知倚梅園中的梅花不好?」
  仰順儀不知所以,只得賠笑道:「臣妾覺得梅花連葉子都沒有,光禿禿的,還不如水仙花形似蘭花更美些。」
  玄凌接過她手中酒杯,手掌徒地一翻,將滿滿一盞葡萄酒皆潑在了仰順儀面上,她從發髻到衣衫皆被紫色的葡萄酒染了,濕發絞在她嚇得發白的面頰上,狼狽不堪。】
  【仰順儀尚不知所為何事,急忙伏在地上拉住玄凌的袍角叩頭不已,玄凌的聲音在驟然寂靜的重華殿里聽來沒有一絲溫度和情味,「仰氏大不敬,廢去位份,著去花房培植水仙。」
  穆貴人與仰順儀交好,見她驟然得罪,忙堆笑跪下求情道:「皇上息怒,臣妾想仰順儀不是有心的,今日除夕大喜,還望皇上寬恕順儀。」
  玄凌眉毛微微一挑,冰冷道:「朕已廢了她的位份,你還叫她順儀麼?」
  穆貴人一驚,面上血色減去,勉強笑道:「臣妾不敢,姐姐雖有錯,也還請皇上看姐姐素日一心侍奉皇上的情分,稍稍顧念吧。」
  玄凌沈默片刻,目光冷冷地從嚇得癱軟的仰氏面上滑過,「也罷。若此賤婢能在盛夏種出水仙,朕便免她此罪。」
  水仙本是冬令之花,盛夏如何能夠種得?仰氏一聽此話,已知不可輓回,當即暈了過去。】
  安靈因為不食煙火,坐在這重華殿里原本就無聊得緊,見玄凌又在這裡作威作福,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當下越眾而出,道:「夏季也未必種不得水仙,不如我來種吧。」
  玄凌眉毛一挑:「昭媛,朕聽說這仰氏對你不敬,你為何還要替她說話?」
  安靈望著昏過去的仰氏,搖了搖頭:「我不是替她說話,只是覺得她只因為不喜梅花就遭這無妄之災,實在有些委屈了。都道梅花傲骨,‘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以梅花的品格,哪裡會在意別人喜不喜歡她?」她頓了頓,輕嗤一聲:「皇上要看夏季的水仙原也不難,一般水仙球正常進行水養45-50天可如期開花,即保證水仙水養後,每天都要有6小時的光照時間,室溫保持在10-15℃左右。夏季里只要控制好光照和室溫,水仙未必不能開花。」
  知識就是力量啊!後來花房真的就按照安靈的方法培育出夏季水仙了,從此大周朝的植物科學更上一層樓,達到了世界領先水平,一路高歌猛進,遠遠的把各國甩在了身後。
  玄凌被安靈這麼一打岔,也就法外開恩,復了仰氏順儀之位,只是再不見她罷了。他衝安靈點一點頭,贊道:「朕原先只知道嬛嬛和梁婕妤文採出眾,不想昭媛也吟得好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一句絕佳,昭媛以德報怨,亦很有梅花的品格。」
  安靈一點也不喜歡梅花,但她不會在這個時候掃皇帝的面子,隨口敷衍道:「這句詩也是我聽來的,萬萬不敢據為己有。」
  胡昭儀聽這二人你來我往的說了這麼久,心中不忿,冷笑兩聲,道:「昭媛的規矩學得越發好了,在皇帝表哥面前,也敢你啊我啊的,連‘臣妾’都不稱一句嗎?你將帝王威嚴置於何處!」
  安靈眼光澄澈,冷冷地掃過胡昭儀的面龐,不卑不亢地說道:「真不好意思,我病了一場,什麼規矩啊尊卑啊早忘得一乾二淨。何況帝王的威嚴,竟是靠壓迫別人自稱‘臣妾’、‘奴婢’而來的麼?昭儀未免也太小看你的皇帝表哥了。」
  「你!」胡昭儀一向嬌縱,哪裡被人這麼噎過,登時就要發作,玄凌忙揮手阻止:「蘊蓉!不要說了。是朕准她不必遵守這些規矩的。」他的目光轉向安靈,幽幽然道:「朕就是喜歡你的瀟灑肆意,所以你不需要為朕改變本性。」話語里滿是深情,叫安靈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宴席散後,玄凌特意去長楊宮,問安靈是否還記得九年前的除夕。安靈搖搖頭,面上一片茫然之色。玄凌長嘆一聲,悵悵然道:「你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朕可還記得。當時你在上林苑裡一舞,落下漫天的杏花如雨,當真美若神仙中人。梁婕妤當時也在,她可以證明朕所言不虛。朕想著那次梅花一夕盛放大約也是你的緣故,可惜你早已忘了。」
  「忘了不好嗎?」安靈嫣然一笑,「我總覺得你巴不得我把什麼都忘了,只記得你一個才好。」她這麼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倒叫玄凌老臉一紅,低聲道:「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了?」安靈又露出那副天真而迷茫的神色,叫玄凌心神一蕩,忙往回圓:「沒什麼。你記憶還沒有恢復,就不要胡思亂想。朕今天需陪皇后,改日再來看你。」說罷匆匆便走,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
  安靈看他走遠,眼神一冷,輕哼一聲:「真當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人的記憶分為知識記憶、經歷記憶和人格記憶,她丟失的只是一段經歷記憶。別人轉述她曾經的所作所為,其中固然有真有假,但她既然保有了知識記憶和人格記憶,自然能分辨出其中哪些真哪些假。就如玄凌說她愛他,以她對自己的瞭解,那絕對是不可能的。玄凌不希望她恢復本來的記憶,更說明本來的自己一定不愛他,哪怕再來一次,不愛就是不愛。
  她不是什麼都忘了的,這幾天她已經記起楚蒼懷了。

  昌妃胡氏,神鳥發明

  轉眼已是三月初。安靈的記憶恢復了大半,不過她留了個心眼,誰都沒告訴,大家也都以為她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她在修仙世界待了好幾千年,這好幾千年的記憶要在幾個月的時間內一股腦的全塞回她腦袋里,那是何等艱難何等痛苦,她自從開始恢復記憶就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著海量信息的狂轟濫炸,真把她弄得是身心俱疲,中途又昏迷過好幾次,嚇得上至玄凌下至寶鵲個個魂飛魄散,但後來發現她昏了便昏了,醒了便醒了,沒有其他症狀,眾人也就略略放心了些。
  這日曹琴默帶著溫儀帝姬去給太后請安,回來時特意拐進長楊宮,向安靈和梁春通風報信——胡蘊蓉要封妃了。
  「三妃之中如今只有一位敬妃,太后有意抬舉胡昭儀為妃,不過聽皇后的意思,皇上是更屬意師父的。」曹琴默恭恭敬敬地說道。
  梁春拿墨筆勾了線稿,安靈調了各種顏料,正在那裡填色玩,聽曹琴默這話,將筆一頓,問道:「然後呢?」她的二徒弟這麼聰明,特地跑一趟絕對不只是為了說胡蘊蓉要封妃。
  曹琴默溫然一笑:「胡蘊蓉對柳絮過敏,一旦接觸柳絮就會呼吸困難。弟子知道師父和胡氏有些不對付,如果將來師父想除掉她,不妨從這方面下手。」
  安靈放下筆,瞧向曹琴默的目光里微帶森冷之意:「我是和她不太對付,但還沒有到非弄死她不可的地步。今天這話我只當沒聽過,你也不要再向別人提起。」
  曹琴默聽到她話語里責備之意甚濃,卻是不怒反喜:「師父這麼說弟子就放心了。弟子原先一直擔心師父沒了記憶,會改了性情,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方才刻意出言試探,生怕師父說出要除去胡蘊蓉之類的話。如今聽到師父初心不改,弟子不勝歡喜。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說著就要拜倒,唬得安靈趕忙去扶,嗔道:「快起來快起來。你也是,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多,有什麼話爽爽快快的說出來不就行了,非繞這麼個大彎子。你放心,我就是我,便是死了也不會改變本心的。」曹琴默忙賠笑道:「師父千萬莫再說這些死啊活啊的喪氣話,弟子膽小,再聽不得這些了。」
  要知曹琴默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她這般三言兩語,早已試探出安靈的記憶應當是恢復了,只不過瞞著她們罷了。她心知師父秘而不宣必有道理,當下也只暗暗記在心中,不曾告訴他人,包括玄凌。
  不過胡蘊蓉要封妃的事確實是真的,因為皇后身體不適,一應操辦都交給的莞如夫人甄嬛。【胡昭儀封妃之事人盡皆知,一時間各宮相賀,燕禧殿往來如雲,更顯昌妃氣勢之赫。】但是天底下哪有這麼順順當當的事,尤其是在深宮內院當中,波折就更多了。就在昌妃冊封前夕,胡蘊蓉因【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繡了鳳凰圖案】,被皇后扣留在了鳳儀宮昭陽殿內。【這是大不敬之罪,如此一來,這封妃之禮行不成不說,只怕太后知道了也救不得。】
  【皇后肅然坐於寶座之上,胡蘊蓉立於階下,一襲華貴紫衣下神色清冷而淡漠,彷彿不關己事一般,只悠然看著自己指甲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護甲。皇后手中捏著一件孔雀藍外衫,二人沈默相對,隱隱有一股山雨欲來之勢。】
  【素來后妃衣裳所用圖紋規矩極嚴。譬如唯皇后服制可為明黃,繡紋為金龍九條,或鳳凰紋樣,間以五色祥雲、正一品至正三品貴嬪可用金黃服制,比皇后次一等,服制龍紋不可過七,許用彩翟青鸞紋樣;而貴嬪以下只可用香色服制,服制龍紋不過五,許用青鸞紋樣。當然,嬪妃若在衣衫上用鳳紋,也只能用絲線勾勒成形,所用彩線不逾七色,且不用純金線。後、妃、嬪三等規制極嚴,決不可錯,否則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極刑。】胡蘊蓉衣服上繡的本應該是彩翟,但這一領孔雀藍衫上繡的分明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
  甄嬛原本有意聯合胡蘊蓉以對抗皇后,見了這衣裳,撫胸而笑,殷殷道:【「原來皇后為這個生氣。都是繡工上的人不好,做事笨手笨腳的,好端端的把彩翟繡的四不像,竟像只鳳凰似的。真是該打該打。臣妾一位該當罰這些繡工每人三個月的月例銀子,看她們做事還敢不敢這般毛毛糙糙。」】
  皇后哪裡肯善罷甘休,聽得這話只是冷笑。胡蘊蓉則乾脆火上澆油,話里話外絲毫不讓,一字一句都拿皇后與原先的純元皇后作比。皇后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提她姐姐,當時臉色就變了,又因為胡蘊蓉話語里頗有「謀奪後位」之意,甄嬛又一直隔岸觀火,叫她忍無可忍,揚聲道,「去請皇上!」
  宮中長日無聊,胡蘊蓉又素性跋扈,不少嬪妃想著痛打落水狗,紛紛跑去昭陽殿看熱鬧。安靈如今靈根毀了,再不能修煉,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就和花穗一起扶著梁春,同往昭陽殿。待得玄凌來時,後宮嬪妃除了有孕的沈眉莊外皆已到齊。
  玄凌見安靈也在,微微有些意外,和聲道:「你也來了,朕記得你原先不愛湊這些熱鬧。」安靈禮貌一笑:「原先怎樣我可記不得了,左右無事,來看看罷了。」她在靈根未毀之前性格何其冷傲,哪裡會這麼和顏悅色的和他說話,玄凌見她笑了,身子先酥了半邊,喜上眉梢,忙道:「你身子沒好,梁婕妤也是不能久站的,快坐下說話。」然後方對眾嬪妃道:「都坐下吧。到底什麼事,皇后你說。」
  皇后將胡蘊蓉僭越之事簡述了,玄凌雙目微闔,肅聲叱責道:「蘊蓉!你好生糊塗!」
  【自玄凌進殿,胡蘊蓉始終一言不發,背對向他。待玄凌喚了兩三聲,方徐徐回過頭來,竟一改方才冷傲之色,早已滿面淚痕,「哇」地一聲撲到玄凌懷中,哭得梨花帶雨,聲哽氣咽。如此一來,玄凌倒不好問了。】但他不管也不行,當下叱責了幾句,叫胡蘊蓉跪下認錯。但胡蘊蓉是個倔強的,跪是跪了,就是咬緊牙關死不認錯,惹得玄凌愈發肝火大動,一怒之下將她降為良娣,連她的女兒和睦帝姬都要送到皇后宮中撫養。
  皇后勸慰了玄凌幾句,又道:「【九嬪不可無首,不如由安昭媛暫領其位。】」玄凌想也不想立即搖頭否決:「阿靈最不耐煩管這些閒事。這樣吧,既然昭儀之位空出來了,就晉襄貴嬪曹氏為昭儀。她是宮里的老人了,素來謹慎妥帖,又是溫儀的生母,也該晉一晉位分了。」
  曹琴默再聰明也沒想到天上掉下這麼個大餡餅在自己面前,忙推辭道:「臣妾才疏學淺,不敢居昭儀之位。」玄凌正容道:「朕說你當得,你就當得。」曹琴默見推辭不得,只得謝恩。
  胡蘊蓉雖被降為良娣,但玄凌格外開恩,准她還住在燕禧殿。她垂首拜過帝後,起身要走,忽然殿外傳來一聲高喊:「娘娘冤枉!此紋並非鳳凰,而是神鳥發明!」
  來者向玄凌與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瓊脂向皇上、皇后請安。」【瓊脂乃是胡蘊蓉陪嫁,更兼從前侍奉過舞陽大長公主,皇后亦要讓她幾分薄面】。只聽瓊脂辯白道:「【古籍中有五種神鳥,東方發明,西方鷫鸘,南方焦明,北方幽昌,中央鳳凰。發明似鳳,長喙、疏翼、圓尾,非幽閒不集,非珍物不食。我家小姐並未衣以鳳凰,實在不算僭越!】」說著徐徐展開手中畫卷,指著其中的東方神鳥「發明」與衣衫上圖紋細細比對。
  【玄凌兩相一看,不覺歉然,伸手去輓蘊蓉的手,「你也不早說,平白受這委屈。」
  胡蘊蓉滿臉委屈神色,帶著一抹小兒女的撒嬌,渾不見方才一語不發的冷傲神色,她甩開玄凌的手,頓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氣,我還敢分辯麼?若一急起來,表哥曉得蓉兒的脾氣,必定口不擇言惹惱了表哥,到時你肯定更不理我啦!」】
  玄凌聽到胡蘊蓉自稱「蓉兒」時,下意識的朝安靈望去,想到她的那個師兄一口一個「靈兒」的叫她,只覺心中一堵,嘴角溢起一絲漠然的笑意。
  胡蘊蓉亦察覺到玄凌心不在焉,如今境地,她怎能容得玄凌還想著別人,當即【小心翼翼解下頸上束金明花鏈上垂著的一塊玉璧捧在手心,斂衣裳、正裙據,鄭重拜下,「皇上以為臣妾何以敢以發明神鳥自居?皇上還記得臣妾生來手中所握的那塊玉璧?」她將手中玉璧鄭重奉上,「請皇上細看玉璧反而所雕圖案。」】
  【「臣妾生而手不能展,見到皇上那日才由皇上親自從手中取出這塊玉璧,上書「萬世永昌」,以此徵兆大周國運萬世綿澤,天下昌明,臣妾身受上天如此厚愛,得以懷玉璧而生,更能侍奉天子,更要盡心竭力,不敢有絲毫松懈。臣妾不能為皇上誕育子嗣,日夜不安,只得時時祈求神明眷顧,庇佑大周。又見玉璧所琢紋樣極似鳳凰,心下膽怯又有些疑惑,心想兩位表姐皆為皇后,且宜表姐如今正主後宮,臣妾玉璧上又怎會真是鳳凰?查閱無數古籍才知乃是神鳥發明。臣妾聞得古時神鳥發明掌一方祥瑞,能主風調雨順,喜不自勝,因而親自動手繡在素日最喜的衣衫上,可以時時求得庇佑,並非有心覬覦貴妃寶座。「她容色肅穆莊重,款款道來,大有一朝貴妃的高遠風華。】
  【玄凌親自攙她起身,微微動容:「憐你一番苦心了。」】他頓了頓,又道:「以後莫再這般弄險了,但凡朕性子再急一點,事情豈不是鬧到不可輓回的地步?你這樣的心性,若不好好磨礪,做到妃位也就到頂了。如今事情已經說開,你的冊妃禮照舊,只是這封號須改一改了。‘昌’字太過張揚,你須改一個安定些的字眼來壓壓脾氣,唔……就定‘敦’字吧。」
  善行不怠曰敦;溫仁忠厚曰敦;能記國善曰敦;溫仁厚下曰敦;篤親睦族曰敦;樹德純固曰敦。這一個‘敦’字當真壓脾氣,胡蘊蓉登時嘴裡一個字也蹦不出來,半天方忍氣下拜謝恩。
  玄凌解決了胡蘊蓉的事,正要走,忽聽一人脆生生地說道:「皇上留步,臣妾有話要說。」
  祺嬪管文鴛越眾而出,向玄凌盈盈拜倒,口中說道:「臣妾要告莞如夫人穢亂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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