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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恐)奇異恩典》作者:宋曇【完結+番外】

第58章 奇異的彗星(6)

    奇異的彗星(6)

    “其實我小時候,也和爸媽一起來這裡旅遊過。不過後來,爸爸不是在出差,就是在爬山,就是不在家裡。我上大學後忙著學習、兼職和實習,再也沒有來過這裡玩兒了。”方嵐長長舒了口氣,忽地又露出燦爛的笑容來,拉起靜靜傾聽的薄易的手,說道,“這裡有個小型遊樂場,我小時候在那兒玩的很開心。我們一起去吧~”

    薄易點點頭,微笑著摸了摸她的臉。

    方嵐所說的遊樂場距離並不遠,兩人騎著租來的自行車,沒過多久便抵達了目的地。

    薄易抬起頭來,看向眼前這個小小的遊樂場。這裡根本不能被稱之為可以遊覽的景點,它是那樣的小,那樣的冷清,甚至場內的設施還有些古舊。

    滑梯有些掉漆,秋千發著吱喲的聲音,隨著從海邊吹來的微風前後輕輕擺動。遊樂場內的鬼屋前,售票的阿姨穿著制服,懶散地湊在一起說笑。零星的幾個遊客都被似乎是建成沒多久的旋轉木馬吸引了去,一匹匹裝扮得華美的小馬繞著圓圈,周而復始地在原地旋轉,騎在馬上的孩子們和情侶歡笑不止,看上去十分快樂。

    方嵐立在旋轉木馬邊上,仰著頭,羡慕地看著那些孩子們的笑顏,正怔怔然地發著呆,卻忽地感覺腰的兩側傳來一股強力,霎時間整個人都被舉了起來。

    方嵐失聲一叫,長長的大白腿在空中用力蹬著。她低頭一看,便看見薄易眯著眼,沉聲道:“上馬。”

    旁邊售票的阿姨笑嘻嘻地補道:“快上去吧。你老公交錢了的。”

    老公個鬼啦!

    方嵐紅著臉,由薄易舉著,直接坐到了正在轉圈的小馬上。她的前面後面都是小孩子,看見有個大姐姐沒等馬兒停下就被舉著上了馬,都張著水靈靈的小眼睛往這邊看。被他們純潔的眼光盯著,方嵐的臉更紅了幾分。

    她偏過頭,便看見抖s正舉著機械兔聯絡器給她拍照。

    方嵐驀然想起了小時候。那年她不肯從旋轉木馬上下來,央求著爸爸給她付錢,那時候爸爸也是欣然同意,就站在薄易的位置上,靜靜地微笑著,給她照相。

    昨日今朝,何其相似。

    她的視線又不爭氣地被水霧蒙住,幸好此時旋轉木馬載著她轉了過去,薄易只能看見她的背影,無法看到她流淚的模樣。

    而此時,遊樂場中忽然響起了《奇異恩典》的歌聲。薄易眉頭一挑,方嵐亦有些愣住,兩人側耳細聽,原來是自遊樂場的廣播中傳出的。平緩而美妙的歌聲中,木馬不知疲倦地轉著,方嵐只覺得心上竟意外地安寧和平靜,對這場荒誕不經的奇異恩典,竟生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來。

    “歸信伊始,恩典即臨。何等奇異,何其珍貴!沖決網羅,歷經磨難,風塵之中,我在歸來。恩典眷顧,一路攙扶,靠它指引,終返家園。”

    這歌詞不正是她心境的最好寫照嗎?

    方嵐下了木馬,狠狠親了薄易一下,隨即又拉著男人去和小孩子們一起玩其他項目。整整一個上午,兩人都伴著樂聲,和孩子們搶著娛樂設施,又是滑滑梯、蕩秋千,又是在鬼屋裡整蠱可憐的工作人員,玩的不亦樂乎。

    然而歡樂總是無比短暫,來如潮散,失似露水。

    短短一刹那,音樂聲戛然而止,木馬停下轉動,無論大人小孩,身影均突然消失不見。海風尚勁,陽光尚暖,然而整座喧囂、熱鬧的旅遊之城卻已在一瞬之間,變成了死寂的空城。

    偌大的天地間,只剩下這一男一女。

    機械兔聯絡器忽然又震動了起來。方嵐點開一看,原來是機械兔發來的通知:第一,本輪恩典世界結束後,死神將會籌辦一場晚宴,全部恩典人都必須參與其中,具體的時間地點屆時再行通知;第二麼,死神的語音是這樣說的——

    “親愛的受典人們,你們迄今為止,已經闖過了七個恩典世界,大概很疲倦了吧?那麼這一次,我將會給你們放個小假~任務完成之後,如果你選擇在恩典世界停留,那麼你的行動將不會再受到機械兔的監視,可以隨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此外,我還會給你們一個絕大的恩典——當世界停止轉動後,你們可以選擇到達任何你們想去的地方,不用步行,不需要火車飛機這些慢吞吞的代步工具,只需要在機械兔的導航地圖內輸入地點名稱,敲擊回車即可~祝你們玩的愉快,畢竟以後的世界……可能會越來越困難艱險哦~:)”

    他的聲音依舊如從前一樣經過了特殊處理,沙啞而古怪,不過倒是也和從前一樣絮叨。

    方嵐一聽,高興至極。她的臉頰紅彤彤的,忽地揚頭小聲說道:“我去趟洗手間,在這裡等我哦。”

    薄易點點頭,勾了勾她的鼻子,隨即便坐在秋千上,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

    方嵐並沒有讓他等待太久。不一會兒之後,薄易微一抬頭,便看見方嵐步伐奇怪地朝他走了過來。更準確地說,她整個人都詭異到了極點。

    她的臉是通紅的,便連兩隻小耳朵也紅得不行。她走之前穿著短袖和短褲,現在卻穿著一件短款薄大衣,剛剛罩住屁股,只是她上邊穿得那麼厚,兩條筆直而光滑的長腿卻是光著的,惹得薄易的視線在她赤露的長腿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移了開來。

    最奇怪的還要說是她的走路姿勢。她的步子邁得很小,似乎很害羞,還時不時拿手去按大衣的下沿。薄易心上一動,生出了一個念頭來。

    方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他身邊。明明全世界就他們兩個人,可方嵐的聲音還是很小:“我用聯絡器去了趟商場,拿了件衣服。”她說著,緩緩抬起頭來,笑著道,“我們去海邊好不好?”

    薄易吻了下她的額頭,心中的悸動越來越強烈起來。他大概猜到方嵐要做什麼了。

    此時此刻的海邊是那樣的寧靜。藍天紅日,碧海白沙,眼前只有海天相接的壯闊,並無喧囂人聲,嘈雜人群,放眼望去,只能看見一點點無人的白帆在清澈碧藍的海浪間隨波起伏。

    這裡的沙灘不是常見的暗黃色沙子,而是柔軟細膩的白沙。薄先生和方小姐光著腳踩在其間,吹著清涼的海風,曬著溫暖的陽光,愜意舒適至極。

    薄易正默然遙望著海平線時,方嵐卻忽地貼到了他寬闊結實的後背上,手抓著他的衣角,微笑著說道:“薄叔叔從小在海邊長大,是不是對大海有著很特殊的感情?”

    薄易望著這一望無際的萬頃碧波,微微勾了勾唇,低聲道:“是。她是我真正的母親。我是海的兒子。”

    方嵐一笑,湊到他的耳側,咬了下他的耳垂,緩緩說道:“那就讓你真正的母親,來見證我們的愛情吧。”

    薄易心跳微微加速,手忽地被方嵐握住,由她主動牽引著,緩緩伸入了她的大衣內。他沒有觸到任何衣物,只感受到了細膩柔滑的肌膚——這丫頭的裡面,竟然什麼也沒穿。

    抖s緩緩笑了。

    他對著她紅紅的小耳朵吹了口氣,低沉微啞地說道:“就在這裡?”

    方嵐紅著臉,點了點頭。她羞赧到了極點,猶豫了一會兒,帶著些乞憐之意,小聲說道:“第一次嘛。輕一點兒。以後……以後你想做什麼,我們都好商量。”

    “輕一點兒?”薄易咬了下她的下唇,微微挑眉,輕聲道,“好商量?”

    他扯了扯唇角,視線驀然一沉,口中冷冷說道:“我輕不了,也不願意和你商量。”

    方嵐微微一驚,心緩緩沉了下去,怔怔然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薄易卻忽地一笑,蜻蜓點水一般吻了下她的唇,大手輕輕掐捏著她的屁股,聲線曖昧地低聲呢喃道:“所以,這一次,我把主動權交給你。你想讓主人怎麼做,必須大聲的告訴主人。你想讓主人用多大力度,必須準確地和主人說明。”

    這……這明明更羞恥了好嗎!

    方嵐雙頰緋紅,用力地搖了搖頭,可眼看著男人的笑容緩緩消失不見,隱形抖m小姐咬了咬唇,狠狠打了下薄易的大胸肌,嘟囔道:“我想讓你……請主人親我。狠狠的親。”

    薄易笑了笑,緩緩環住她的腰,依言而行。他的吻是那樣的強硬而炙熱,自兩唇相接時起,方山風便已全線潰敗,身子發軟,只能被動地任由他親吻碾磨。親著親著,兩人便不知不覺躺倒在了細膩柔軟的白沙之中。方嵐被他吻得腦中昏沉沉的,幾乎要窒息而死,連忙斷斷續續地說道:“停……停下親吻……”

    薄易乖乖地停下動作,眯著眼,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女人,等待著她的下一步指令。

    “我想請主人……解開我的大衣。”猶疑許久,方嵐終於害羞地講出了羞恥的命令。

   第59章 奇異的彗星(7)

    奇異的彗星(7)

    方嵐覺得格外燥熱。海風本該是清涼的,可此時卻像夾帶了灼熱的火星一般,燙的方嵐不停發顫;陽光本該是溫和的,可卻令此時的她覺得格外明亮刺眼,眼睛一張一合時,觸目所及盡是閃爍著的光暈,腦中昏昏沉沉,身體亦軟綿無力。

    男人的修長手指輕輕挑起卡其色的帶子,微微一抽,那帶子便解了開來,自空中緩緩下落,散在了方嵐腰身兩側。

    他就是在海上馳騁的海盜船長,在這風和日麗的一個下午,暫時停航,盡情地欣賞著只屬於自己的小船。這艘船通體潔白,一塵不染,在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澤來。船中桅杆高聳,船長微微一笑,手輕輕撫了撫那桅杆,還有它那粉色的帆——桅杆與風帆對於一艘船而言是多麼的重要啊,它指引著船長如何前進,幫助船長避過風雨,怎能不讓船長愛不釋手?

    停靠在岸邊的小船忽地微微一動。船長亦感覺腳踝處微微一涼,卻原來是海水似是漲潮了,驟然間沖刷而來,將小船的底部完全浸濕,那海水雖還帶著陽光的溫熱,然而對於可憐的小船而言,還是有些冰涼。

    船長緩緩露出了笑容來。

    他看著沾染上細軟的白沙、浸在碧藍的淺淺海水中的小船,指尖充滿惡意,若即若離地觸碰著船身,感受著它難耐的輕顫,笑意漸深。

    方嵐緩緩睜眼,只覺得碧海藍天間,他的臉是那樣好看。她的身邊,一半是溫熱細軟的白沙,一般是清涼微冷的海水,她在這冰火兩重天裡,雙頰紅彤彤的,癡癡地看著他。

    小船說,我已經準備好啦,請主人登船開航吧。它主動放下了登船的梯子,輕緩地打開了艙門,隨著漲潮的海水微微晃動著。

    船長勾了勾唇,低眉垂眸,目光是那般深邃。

    艙門被男人大手拉開,溫柔擦拭,十分耐心,將內裡沉積的溫熱海水全都清理了出去。只是那海水也不知怎麼回事兒,愈是清理愈是多,船長皺了皺眉,唇角卻微揚,抬手大力張開風帆,重重扯動著,隨即猛地挺入船內,正式開航。

    屏障既破,熾熱的血令他興奮而激動,操動旋轉著船舵,將這艘專屬於他的小船完全掌控,帶著它朝著自己所嚮往的方向前進著。燥熱的海風,滾燙的白沙,刺目的陽光,冰涼的海水,還有濕潤的長髮,微紅的臉頰,壓抑的低吟,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迷蒙又夢幻,刺激又灼熱,像是他們期待已久的美夢終於來臨。

    來回數番,歇斯底里,至瘋至狂,魂不附體。

    天地見證了他們奇異的愛情,這是生命的大和諧。

    方嵐狼狽地倒在海水裡,濕潤的發黏著在她的面容上。深黑色的發,微張的紅唇,如玉般潤滑的雪膚,還有那雙明亮如星河的多情美眸,此時此刻的她是那樣的美。

    她眯著眼睛,望著肌肉被海水浸濕,上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男人,忽地笑了笑,呢喃般問道:“你會永遠記住此刻的我嗎?”

    薄易勾著唇,低頭望著她,視線是那樣深沉。但聽得他低聲說道:“我不會。”

    方嵐心上一沉,面上卻依舊淡淡地微笑著。薄易卻拍了拍她的臉,啞著嗓音說道:“我會永遠記住下一刻的你。我們有無數個下一刻可以一起經歷。”

    方嵐哈哈一樂,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伸手在沙子和海水裡找了好久那件大衣,可找來找去,卻怎麼也找不著。她臉一紅,心裡有點兒小慌張,暗想道:遭了,衣服估計被海水沖跑了。就算這個世界裡除了他倆再沒有別的人,那自己一直這麼裸/奔也太不好了!再看薄易,雖然褲子已經濕透,但好歹還在腳踝上掛著,那她怎麼辦……

    薄易甩了甩頭,斜了她一眼,立時便在心裡明白了她的窘境。

    然而抖s並不說話,緩緩站起身來,隨意把濕透了的褲子提起,光著腳往岸上走去。

    方嵐一愣,連忙道:“不要走……”

    薄易回過頭來,淡淡一笑,故意關切地說道:“海水很涼,小心感冒,快上來吧。”

    方嵐捂著小姐妹,咬了咬唇,說道:“……我衣服被海水沖走了。你快點用機械兔聯絡器,定位到最近的商場,給我買件衣服來。”

    薄易微微抬眸,摩挲著唇,並不看她,淡淡地懶散說道:“求我。”

    方嵐抿抿唇,撅著嘴,故意聲音毫無起伏地說道:“求求主人,人家想穿衣服。”

    薄易臉色一沉,抬手扣住她的頸部,啞著聲音說道:“不乖的話,必須要被懲罰。”

    方嵐連忙加上他最愛聽的那種羞恥的情緒,說道:“求求主人啦,人家想穿衣服~”

    薄易愉悅勾唇,獎勵式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輕吻了下小姐妹,隨即拿出機械兔聯絡器來。方嵐湊過腦袋來,想看看他要去哪家商場,結果薄易猛地收起聯絡器來,對她笑了笑,隨即消失不見。

    方嵐羞恥地躺在沙灘上,被迫曬著日光浴,做了好一會兒望夫石後,她望著的夫總算回來了。男人手中提著大包小包,方嵐看著他的微笑,忽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

    方嵐怒氣衝衝地將手中的漁網裝擰成一股繩,套到薄易的脖子上,恨聲說道:“你是去哪家商場買衣服了?買的衣服都是什麼鬼啊?”

    薄易懶懶抬眸,輕聲道:“穿著這樣的衣服走在大街上,也許是一生只能有一次的體驗。親愛的,你真的不想試試嗎?”

    方嵐抿抿唇,吐槽道:“這又不是什麼寶貴的體驗,正常人都不會有的好嘛!”

    薄易緩緩垂眸,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笑容看上去鬼畜至極。方嵐定定地看著他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發愣,胳膊忽地被男人狠狠扯住,身子一把被他拉入懷中。方嵐只感覺眼前一黑,卻原來是薄易強硬地給她套起衣服來,眼前忽地又一亮,短短一瞬間,衣服便已經被穿到了身上,噌地一聲,連拉鍊也拉好了。

    他大手一松,方嵐跌坐在沙灘上,怔怔然地低頭一看,不禁暗自為抖s的惡趣味扼腕悲歎。一把年紀的大男人了,怎麼會喜歡看她穿這種亂七八糟的衣服啊!!!上身是水手服,下邊是百褶裙,聽起來似乎很正常,只是那百褶裙短的剛剛遮住該遮住的地方,而那件水手服,更是短的連小姐妹都罩不住,緊緊地繃在身上,甚至還隱隱露出了兩個小小的半弧形來。

    方嵐紅著臉,想了想,故意環住正眯著眼欣賞著她的男人的胳膊,撒嬌說道:“人家想和你穿情侶裝啦~”

    薄易抬眸看她,喉嚨微動,聲音沙啞地說道:“我也準備了。”

    說完,他拿出一套白衣白褲的男式水手服來,當即快速換上。

    此時夕陽西下,太陽那金色的余暉在男人身上緩緩流轉。他的面容英氣十足,無袖的白色海軍領上衣緊緊地箍著他的上身,隱隱透出其中肌肉的紋理來,下面白色的長褲襯著他的大長腿更加筆直而誘人。

    好想舔他!

    方嵐就這麼看著他,腦子裡一瞬間空空如也。薄易問她家的具體位址,方嵐傻兮兮地看著他,甜甜一笑,就這麼老實交待了。眼前的風景驟然一變,方嵐這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兩人如今所處的房間正是她在家中的個人房間。

    方嵐心中格外欣喜,立時站起身來,觀察著房中的一切。所有的佈置都是那樣的親切而熟悉,處處皆是回憶。書櫃上的每一本書中都暗藏了一段往日時光,桌上的相框內則是高中時的土著方嵐與爸媽的一家三口合影,而這張照片,現在的這個方嵐在另一個時空中也拍過一模一樣的版本。

    這個房間,她從小學搬進來,一直住到了高中畢業。而現在……她回來了,和她的男人一起回來了。

    薄易饒有興致地拿起一本小相冊來,緩緩翻看著。方嵐靠著他的肩膀,與他一同低頭看著,看著剛出生時眼睛都睜不開的小方嵐,看著梳著兩個馬尾,頭一天進幼稚園的小方嵐,還有戴著紅領巾,成為了光榮的少先隊員的方嵐、穿著連衣裙,初露風華,亭亭玉立的少女方嵐……

    薄易忽地低聲說道:“我很少拍照。沒有人會為我拍照。”

    方嵐心上一動,緊緊挽住他結實的臂膀,小聲說道:“有我啊。我不僅會用相機給你拍照,我還會用我的眼睛給你拍照。”

    薄易欣慰而笑,忽地扯住她的小耳朵,湊到她的耳側,低聲輕道:“……可是我只想你用xx給我拍照。”

    方嵐大羞,抬起胳膊就要去打他,誰曾想這一抬起胳膊來,帶著小的可憐的水手服上衣也急劇上縮,小姐妹一下子蹦了出來。

    薄叔叔狠狠一擰,微微彎唇,沉聲道:“第二次……我就要把主動權奪回來了。”

    什、什麼?又來……唔……

    一瞬間,各種曖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室內一片旖旎,風光無限。

   第60章 奇異的彗星(8)

    奇異的彗星(8)

    接下來的五天,可憐的方嵐聽到的最多的聲音就是——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啪啪啪啪。再加上整個世界都已沉寂空曠,沒有任何其餘聲音作為陪襯,那些曖昧的令人羞赧的聲音似乎被無限度地放大了,完全充斥了方嵐整個耳朵。而且如今兩個人想到哪裡做羞羞的事情,就到哪裡做,方嵐的家、方嵐上過學的學校操場、教室、公車、計程車……方嵐回想著,不禁臉紅扶額,可悲地覺得自己的羞恥心已經漸去漸遠了。

    該用什麼樣的詞語,才能準確形容薄易的惡劣行徑呢?

    不分晝夜,毫無節制,喪心病狂!……咳,其實也沒有那麼誇張啦。嗯,而且她也確實是樂在其中。只不過抖s的角色扮演惡趣味有時候實在是讓方嵐不!能!忍!啊!

    兩個人的第一天是這樣度過的……

    女僕方嵐睜著怯怯的小鹿般的大眼睛,微微低著頭,看上去十分低眉順眼。她穿著黑白相間的連衣短裙,胸前人字形的溝壑內放著粉紅色的手帕,腰間的蝴蝶結以及裙上的蕾絲邊襯得原本更偏美豔性感的她多了幾分甜美可愛,背部則露出大片的雪白來,優美的腰線著實誘人。

    而薄先生則穿著做工精細的黑色西裝,坐在餐桌邊,優雅地喝著咖啡。

    方嵐暗自翻了個白眼,又覺得現在的兩人有些好笑,忍了忍,才沒笑出來。她按照薄易事先說好的劇情,邁著小碎步走到“主人”身邊,微微一彎腰,嬌滴滴地說道:“主人,我來為您倒酒吧。”

    薄易冷淡抬眸,點了點頭。

    笨手笨腳的女僕拿起酒瓶來,剛一打開瓶塞,酒便不小心灑了出來,不但濺到了薄易的臉上,還濺在了喜聞樂見的領域上。

    演技派方嵐一驚,連忙惶恐地道歉,從溝壑間抽出手帕,忙不迭地去擦拭。

    “對不起,對不起,主人。我錯了……請主人……盡情地懲罰小嵐。”方嵐邊緩緩擦拭著,邊泫然欲泣地抬頭凝視著嚴厲的主人。

    只見主人微微一笑……接下來就是盡情的懲♂罰了。只不過為了顯示公平,方嵐強烈要求再玩一輪,自己扮演尊貴的大小姐,薄易則是卑微的男傭。嘛,總歸都是一樣的結果就是了。

    兩個人的第二天是這麼度過的……

    穿著校服的超齡高中生情侶在操場後方的樹蔭裡談情說愛。

    “不要……一會兒老師就來了……德育處主任會抓到我們正在親熱……我們的……唔……我們的名字會被記在入校時豎著的小黑板上……我們可能會因為早戀受處分……嗯……那裡不行……嗯嗯……薄學長好壞……”

    薄薄的校服裡遊走著放肆的手,沒能在懵懂年華時相遇的兩個人完全投入了角色當中,扮演著只屬於他們的匆匆那年。

    “學長,學長,快出來……老師要來了……老師要發現我們了……嗯~嗯~老師發現我們了!德育主任看見我們在做不該做的事了!”方嵐手撐著樹,眯著眼,滿面紅潮,口中不忘推進著劇情。

    薄易邊使著勁,手中狠狠拽著她梳起的馬尾,迫著她向後抬起頭,邊聲音沙啞地輕聲道:“那就讓老師看看你現在多浪。讓老師通報全校,讓全校都知道,方嵐和薄易做了。”

    “混蛋……混蛋學長……”方嵐帶著哭腔,嬌聲罵著他。

    ……操場、樓道、食堂、教室、國旗杆下、教師辦公室、學校小賣部、小賣部前的小花園……方嵐簡直欲哭無淚。她當年上學的時候,可萬萬沒想到若干年後的自己會在這些無比純潔的地方做這種事!!

    兩個人的第三天是這樣度過的……

    方嵐哀求道:“儘管我體力不錯,可是接連兩天……我也會累啊。今天我們找個度假勝地歇一歇,好麼?”

    薄易冷冷抬眼,邊向上舉起沉重的啞鈴,鍛煉肌肉,邊淡淡說道:“你還想活著離開這裡嗎?還不趕快練練格鬥和槍法。”

    方嵐一愣,連忙切換至警備模式,等著薄老師下達命令。

    薄易卻緩緩勾唇,露出了一個鬼畜的陰險笑容來,沉聲說道:“為了讓今天的訓練更加緊張刺激,不如我們來設定下劇情吧。你是押送犯人的女警,我是被押送的罪犯。我的雙手會被手銬銬住,除此外沒有任何武器,而你則會配備警棍。我要做的就是逃脫,並制住你,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逃脫時制住我。如果我贏了,那迎接你的就是人肉打樁機伺候,如果你贏了,你說了算。”

    方嵐一想:薄易沒有武器,手還被銬住了,況且自己還明確地知道他會逃走,自己的勝算不小。

    她欣然同意,打了個響指,頗為帥氣地說道:“這次咱們實戰演練,誰也不要手下留情。打就真打,不許喊疼。”

    薄易挑眉,玩味地笑著,抬眼看她,低聲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方嵐說著,又補充道,“我要是輸了,你再怎麼打樁,姿勢再怎麼變態,我都不會說個不字。我要是贏了嘛……迎接你的……哈哈,我先不告訴你,到時候給你個‘驚喜’。”

    “實戰演練”正式開始。

    方嵐身著深色警服,長髮全部盤在腦後,手中緊緊持著警棍,看上去無比幹練。而薄易則神色慵懶,雙手被拷,不緊不慢地走著,口中微笑著輕聲道:“這位長官怎麼稱呼?”

    方嵐冷冷看他一眼,並不說話。

    犯人薄易勾了勾唇,繼續騷擾她道:“長官結婚了嗎?有男朋友嗎?”他聲線曖昧地低低說著,又惡劣地緩緩湊近她,說道,“madam,我在床上很厲害,絕對讓你欲罷不能。要不要趁我還沒入獄,和我來一次?”

    方嵐橫他一眼,暗道:這傢伙真是越來越臭不要臉了!

    她靈機一動,忽地想道:與其等著薄易逃脫,不如主動出擊,一絕後患。

    方嵐想著,緩緩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警棍,又有些猶豫起來。警棍的電擊威力很大,方嵐想像了下薄易被灼傷,或是被電得倒地抽搐的模樣,雖然肯定能制住薄易,但她實在不忍下手。畢竟這傢伙不是真正的犯人,而是她能吃飯能說話能變身人肉打樁機的男朋友薄叔叔啊!

    她冷靜思考著薄易教授過她的格鬥要領。如美國陸軍格鬥手冊中所說,要善於運用一切可以運用的工具,以最大的力量來攻擊敵人的弱點。

    薄易的弱點是什麼?自己的優點又是什麼?

    是了,和薄易力道十足、強勁霸道的格鬥方式相比,自己雖然達不到他的力度,但經過他這麼長時間在機械兔空間內的訓練,在速度和靈活度上還是能和他一戰的。

    用手掌外側猛然敲擊他的頸外側,借此敲暈他吧。她在空手道裡也學過這樣的招式,熟練且有效。只不過若是直接瞄準他的頸外側,這傢伙肯定會立刻抬臂擋住,自己必須虛晃一槍,以此來迷惑他。

    “madam在想什麼,怎麼一直不說話?”薄易輕聲說著,言語惡劣至極,“是不是在想怎麼開口,求我○你呢?”

    方嵐神色一厲,抬拳猛然擊向薄易的面部。薄易神情慵懶,側腦一閃,方嵐猛地再度出手,又是一拳,薄易再一閃開,微笑著看著她,似乎並不將她放在眼裡。

    方嵐冷哼一聲,趁著他躲開之際,另一手悄然抬起,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便狠狠擊中了他頸後近耳的位置。薄易教過她,猛擊那裡足以令人昏厥。

    男人想要躲,卻還是中招,緩緩閉眼,身體栽倒在地。方嵐沒想到得手這般順利,微微一愣,彎膝蹲下,打算接著補刀,誰曾想到手剛到昏厥的男人耳側,薄易輕笑一聲,兩手驟然抬起,借著手銬的鐵鍊鎖住了她的細腕。

    方嵐連忙用另一手再去攻擊,薄易卻搶先一步,用手掌一側擊中了她的頸部外側。方嵐只覺得脖子一麻,眼前陡然一黑,昏厥了過去——媽蛋,用她的招來制她,這傢伙根本就是在和她玩玩啊!

    也是,薄易年幼時即登臺打/黑拳,少年時已經開始教授格鬥,根本就是靠拳頭吃飯。她方嵐就算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有天分,也不可能追上這二十多年的鴻溝……對於答應了這場比拼的自己,方嵐只有一句話想問:是不是傻!!

    至於之後的事情,就留給打樁機和他的樁了。

    兩個人的第四天是這樣度過的……

    黑薩姆船長重新上陣,仔仔細細地修理著與他相伴已久的海盜船。繩子用來捆綁住小船,不讓它偏離航線;冰塊用來堵住艙門,讓它感受冰火兩重天的刺激;毛筆用來清洗船身,讓它在微風中迎著陽光顫抖;戒尺用來拍打船尾,讓它愈發堅固;至於那些羞辱的污言穢語,只是船長先生該死的口癖和惡趣味,小船在長久的航行之旅中已經太瞭解它的夥伴了,只能無比配合,回報以他最愛聽的帶著哭腔的低吟。

    至於第五天……

    兩個人又回到了他們最初的地方,肩並著肩,躺在溫暖而細軟的白沙間,腳丫和小腿則浸在白色的浪花和碧綠的海水中。他們望著壯麗恢弘的海上日落,靜靜感受著即將逝去的寧靜時光,心中不再有驚懼、慌張和孤單,取而代之的則是幸福、快樂與安寧。

    方嵐仰望著美麗而遼闊的天空,喃喃說道:“如果我們沒有活著離開,該怎麼辦呢?如果在換搭檔賽中排名第一的傢伙拆散了我們,該怎麼辦呢?如果我們有朝一日成為了舞臺中央的被審判者,該怎麼辦呢?”她說著說著,忽地一笑,轉而湊到薄易的懷中,枕著他結實有力的臂膀,說道,“我不管。反正這一刻,我是喜歡你的。”

    薄易微微一笑,輕吻了下她光潔的額頭,輕聲道:“反正下一刻,我是愛你的,你最好……”

    他眼神愈發陰鬱,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笑意漸漸轉冷。方嵐卻眯著眼,全然未覺,只聽得他溫柔地說道:“你最好也是愛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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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奇異的彗星(9)

    奇異的彗星(9)

    結束了一周的輕鬆假日,回到機械兔空間之後,方嵐根據機械兔有意無意的提示,展開了s之前送來的那份小報。在此之前,方嵐在這份報紙上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然而上一輪接受審判的四個人,卻給了方嵐一些啟示。

    她細心地發現,這四個人幾乎都與這份報紙相關。

    這是一份無名小報,總共只有四個版面——頭版、社會版面、娛樂版面及教育版面。而這份小報的發刊時間,則是三年前的7月15日。

    頭版頭條的位置,屬於三年前的社會焦點——謝景林案。大學教授謝景林與學生傅博發生爭執,意外失手,令傅博搶救無效死亡。按照法律來說,謝景林本該本處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然而最終卻被判處死刑,且結案後不久即受刑而死。該案被人揭發後,引起了社會的強烈關注,不過……

    不過該案成為焦點後不久,另一樁娛樂新聞便引走了大眾的關注,謝景林案至此不了了之。翻開娛樂版面,赫然映入眼中的就是這樁大新聞。

    田心,八、九歲時即以童星出道,活躍在演藝圈逾十五年,以清純脫俗聞名,是家喻戶曉、口碑良好的一線女演員。然而就在三年前的七月,田心手機被偷,疑為片場群眾演員所為。手機被偷後,田心不但豔照遭泄,合作藝人的手機號碼、微信帳號等流出,且各種微博、貼吧的小號均被披露,曾經發表過的那些爆粗、詆毀合作藝人的言論令其形象大跌。

    田心的新聞幾乎佔據了娛樂版的整個版面,只在角落處給其他娛樂新聞留了一點餘地。在前一夜一場選秀比賽落幕,一位名叫杜廷熙的歌手獲得冠軍,可惜的是該選秀活動前幾年都引起轟動,今年卻收視淒慘,惡評滿滿。綜藝節目中,塔羅占卜師羅珍的“珍珠塔羅法”橫空出世,引發熱潮。此外記者們還總結了一下近期風靡網路的網路紅人,有搭配時尚的女編輯,有到處旅行拍照的小清新姑娘,有錐子臉大胸的混血女模,還有一位顏值驚人的微博段子手男神。

    至於社會版面,主要說的話題則是高考。記者採訪了兩名高考狀元,一個叫楊爵,一個叫佟立邦。方嵐只覺得那個楊爵的照片有些眼熟,稍稍回想了一下,這個楊爵不正是常常和厲赫的搭檔何貝貝在一起的那個英俊的大男孩嗎?此外,記者還走訪了某中學的特色少年班及某複讀機構,採訪了一名教授,詢問其對於高考改革的看法。這名教授正是之前因學術剽竊而接受審判的游慶安。

    方嵐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新聞配圖,發現其中一個小男生激似謝爾凡。這傢伙也太淡定了,爸爸在頭版上呢,謝爾凡卻依舊安安靜靜地在學校裡上課,在社會版面搶佔了一席之地。

    除了高考外,社會版還有幾條新聞,分別說的是“本市近期成功開展了黑車治理活動”、“本市近期發生了幾期搶劫入室殺人案件,請市民注意安全”、“警方成功搗毀一拐賣團體及一傳銷窩點”等。其中有一條老人死在家中,月餘才被發現,屍體已經被家中寵物分食的新聞看的方嵐皺了皺眉,著實觸目驚心。

    社會版面還有個“市民來信”的欄目。方嵐仔細掃了一遍,並無太大收穫。這些來信主要是反映社會中存在的問題,有的市民語氣嚴肅,譴責了如今醫患關係緊張的現狀,有的市民則壓根就是在吐槽。其中一名市民文風活潑,繪聲繪色地吐槽了隔壁家的熊孩子和他那養出熊孩子的母親,看的方嵐不由發笑。

    廣告版面倒是有方嵐的熟人。“羅蘭德牙科會所最新開業!優雅環境,量身定制,讓您的牙齒煥發光澤!”,底下的連絡人姓名是任亦然,正是那個白頭發的變態牙醫。剩下的廣告種類繁雜,有的是小餐館,有的是ktv,還有家教機構、健身房,甚至還有某作家的新書、動漫展會之類的。

    “方嵐,收拾好了嗎?要出發了。”

    耳邊忽然傳來薄易的聲音。方嵐一愣,連忙將報紙放好,起身拿起小包來,跟著薄易出了門。

    根據機械兔之前所說,在本輪審判之前,受典人必須參加由死神舉辦的晚宴。據說在本次晚宴上,死神將會公佈換搭檔賽的排名結果,受典人亦將當場決定搭檔。

    方嵐穿著露肩黑色小禮服,化著精緻的妝容,手緊緊挽著身著一襲筆挺西裝的薄先生,緩緩步入了會場。

    立在會場門口的打著領結的機械兔對二人有些費力地鞠了個躬,隨即轉了個圈,在二人手中各自放了張設計精美的折頁小冊子。

    會場內放著悠揚而輕緩的樂曲,餐桌上盡是符合人類胃口的美食,身著侍從服裝的兔子們端著託盤,步伐優雅地走來走去,而人類們卻大多聚在角落裡,面上表情隱隱有些局促不安,猶帶慌張之色。

    方嵐從兔子的託盤上拿了杯胡蘿蔔汁,紅唇微動,抿了一小口,隨即展開了手中的小冊子。這一展開,她不由得狠狠嗆了一口,皺著眉,連續咳個不停。

    薄易眉頭微蹙,伸出手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目光也緩緩投向她手中的折頁。

    他微一挑眉,也有些驚訝。

    這個不大起眼的小冊子裡竟然就是本次換搭檔賽的排名,以及目前為止各受典人的個人積分排行。

    他眼神微沉,匆匆一掃,只見在換搭檔賽中,薄易第二,hill厲赫第三,方嵐第五,牙醫任亦然第六,天才少年謝爾凡則是第七,至於第一名則是……駱思。

    薄易挑了挑眉。對於他而言,這是個陌生的名字。

    方嵐此時已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拽著他的衣角,小聲對他說道:“駱思就是高木隼人的本名。之前審判秀時,我聽見過他的搭檔這麼叫他。”

    薄易微微眯眼,暗自回想。

    高木隼人,正是大逃殺世界中那個金色短髮的神經病男子。要不是當時方嵐拼盡全力,和他同歸於盡,說不定他們這一組還真有可能敗在他的手下。

    兩人再一起看向如今的個人積分排名。

    無論是換搭檔賽排名和個人積分排名,都只顯示了32個人的成績。這意味著在換搭檔賽中,有4人沒有完成任務,直接進入了審判階段。

    在這32人中,駱思以5800分高居第一,薄易積分4900,方嵐積分4600,分居第三第四,被駱思拉開了近1000分的差距。排在後面的人則分差逐漸拉大。謝爾凡第六,3800積分,厲赫第七,3500積分,任亦然看來真是受了舊搭檔的拖累,積分與何貝貝並列第12名,只積得1350分。

    方嵐靜靜地看著其他人的得分情況,心中的猜想逐漸得到了印證。她稍一抬頭,凝視著薄易的側顏,低聲說道:“死神之所以選中我們這些人,或許是因為我們彼此有所關聯。這份名單中的絕大多數名字,我都在之前機械兔送來的那份報紙上看見過。”

    邊說著自己的分析,方嵐邊在名單上指給薄易看,“如果我沒記錯,謝爾凡、總分排名第五的蔣子彥,加上之前已死的傅恩東、趙柯等,都和謝景林案有關。在剩下的受典人中,很有可能還有人涉案。田心,正是娛樂版面的新聞主角。杜廷熙,他三年前參加選秀,奪得冠軍,也在報紙上有報導。”

    她正絮絮說著,眼前忽地出現一隻高腳酒杯,還有一隻拿著酒杯的修長的手。

    男人的腕上帶著條銀色的細鏈,方嵐正要細看,男人卻忽地收回了手。

    她眨了眨眼,順著男人的胳膊向上看去,正對上一張俊美精緻的臉。

    駱思的金色短髮在水晶吊燈的照映下閃著耀眼的光澤,五官亦灼灼生輝,只是那一慣慵懶傲慢的神情,看得方嵐實在覺得礙眼。再想到這貨如今是第一名,是她回家征途上可謂最大的障礙,方嵐就不想和他多說話。

    薄易微微側身,將方嵐擋在身後,隨即微微勾唇,笑容陰冷,對他主動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薄易。”

    駱思卻並不看他,也不伸手,專注地玩著酒杯裡的吸管,狀似隨意地說道:“我之前的搭檔很好,可我總想換個搭檔玩玩。你們說,我是選第二名比較好,還是選第五名更適合呢?”

    他微微揚起唇角,興味十足地看向眼前這對小情侶,輕聲說道:“唔……讓我再糾結一會兒。耐心等我的答案吧,小情侶。”

    薄易眼神一沉,緊緊握了握拳。方嵐見狀不好,連忙用力挽住他的胳膊。

    恰在此時,會場內的燈光乍暗,正中央的高臺上緩緩走出了一隻胖胖的戴著眼鏡的機械兔。只見它憨態可掬地鞠了個躬,表情比起其他機械兔來明顯要生動許多,看上去就和人類似的。

    他的聲音有著明顯的起伏,相比其餘兔子一字一頓的講話方式,這只眼鏡兔說話十分流利,叫人嘖嘖稱奇,“哦,受典人們,大家好,我叫格拉塞斯。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來到啦~你們每人手中拿著的折頁冊子上都有專屬的號碼,這個號碼就是你們在本次晚宴中的代號~”

    方嵐眯著眼一看,自己是22號,薄易則是30號。

    話說格拉塞斯……真的不是glasses(眼鏡)的直接音譯嗎?死神起名也太隨意了吧?

    眼鏡兔主持人格拉塞斯的三瓣嘴飛速地一張一合,興致高昂地說道:“接下來將會有三支舞。這每一支舞呢,請各位受典人根據大螢幕上顯示的配對尋找自己的舞伴,與他共舞,到下一支舞時才能分開,再根據大螢幕去找新的舞伴。各位要注意的是,必須根據螢幕上的配對選擇舞伴,否則將會被直接抹殺哦~如果不會跳舞,摟抱在一起,在舞池中緩緩走動就好~必須摟抱哦~否則將會被直接抹殺~”

    方嵐不由得嘴角抽搐,暗自吐槽道:這什麼鬼啊?搞得好像相親大會似的……

    眼鏡兔介紹完畢後,大螢幕上展出了第一輪號碼配對的結果。方嵐睜著眼睛,遠遠一看,自己要和5號共舞,薄易則要和1號共舞。

    她緩緩抬頭,望向薄易,而薄易的視線也凝在她的身上。

    事實上,兩個人都更在意對方的舞伴是誰。

   第62章 奇異的彗星(10)

    奇異的彗星(10)

    方嵐的嘴角抽動了下。

    薄易的舞伴竟然是該死的牙醫!看著白頭發的死變態和一臉不耐煩的薄易跳舞,嘴還不停地動著,一個勁兒地和她的專屬打樁機說著些什麼,方嵐就氣的要死。

    她深呼吸了一下,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舞伴。

    這是個年齡約在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個子很高,梳著背頭,帶著金絲邊鏡框的眼鏡,穿著灰色的西裝,看上去英俊瀟灑而又有些不好接近。他的舞跳得很不錯,只不過人卻十分沉默,眼神也透著冰冷。

    方嵐微笑了一下,主動開口道:“你好,我叫方嵐。”

    男人有些輕蔑地動了動唇角,低聲說道:“我知道。”

    方嵐皺了皺眉,正要說話,男人卻有些不耐地打斷,聲音冰冷地說道:“請不要說話了。我對選擇你做搭檔,沒有任何興趣。”

    方嵐撇撇嘴,把這傢伙也歸為了任亦然之流。他既然沒有好臉色,她也懶得搭理他。

    兩個人沉默著跳完一支舞後,便迅速地分開,各自去尋找新的舞伴了。

    第二輪,薄易的舞伴換成了小少年謝爾凡,而方嵐的舞伴則是之前曾在大逃殺世界中與她見過的,駱思的搭檔,那個幹練而帥氣的短髮女人。

    如果方嵐沒有猜錯的話,積分排行第二的“陶夏”應該就是她。

    相比起任亦然之流對方嵐的態度,陶夏的態度則和善了許多。兩個女人避而不談恩典世界內的事,只是談些生活上的瑣事,譬如習不習慣兔子王國的飲食和氛圍之類的,氣氛倒也出奇的和諧。

    聊到最後,陶夏忽地微微一笑,湊到她耳畔,低聲說道:“別擔心。駱思只是嘴賤,並不是真的想拆散你們。”

    方嵐一愣,高興起來,說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陶夏緩緩笑了,清秀而中性的面容因為這微笑而多了幾分溫柔,“他就是這樣的人。玩心重,愛嘮叨,其實本性並不算壞。如果你們不是因為奇異恩典的關係被迫對立,你或許會覺得他是個非常有趣的朋友,朋友聚會時一定要帶上他才好玩的那種朋友。”

    方嵐想了想駱思上一秒還在微笑,下一秒就毫無徵兆地殺人的鬼畜模樣,實在不敢認同陶夏的話。

    第三支舞總算是開始了。薄易的舞伴正是那個和何貝貝舉止親密的男生楊爵,而方嵐的舞伴……

    她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

    這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皮膚白皙,身材高挑,妖嬈嫵媚間又帶著一絲小女孩的俏皮可愛。她看人時的眼神是迷離的,紅唇永遠微微揚著,方嵐作為一個女人,在面對她時都有些發怔,魂兒都差點兒被她勾走。

    “方小姐,你好。我叫尹歌。”

    方嵐一愣,這才微笑著答道:“你好。”她記得尹歌這個名字在積分排行榜的第十名左右的位置,這個美麗而迷人的女人,著實不能小覷。

    尹歌微笑著凝視著方嵐,一手緊緊與她的手相握,另一手則用力攬著她的纖腰,帶著她在舞池中旋轉。待方嵐回過神時,才發覺這女人竟帶著自己逐漸遠離了薄易,來到了舞池的正中央處。

    五色燈光在兩人姣好的面容上流轉著,倏地照在尹歌明媚的狐狸眼上,倏地又映在方嵐嬌豔的紅唇上,轉瞬即逝,無比迷離。方嵐不由得心神微凜,直視著面前的尹歌,心生戒備。

    “傻丫頭。”尹歌忽地微微一歎,笑著望向她。

    方嵐皺了皺眉,便見尹歌忽地逼近她的耳畔,輕聲呢喃道:“傻女孩,你知道薄易是什麼樣的男人嗎,就這麼冒冒然地做了他的小女人。他在你面前展現出的樣子,真的是真實的他嗎?他有向你坦白他的一切過去嗎?你知道他來到奇異恩典是因為什麼罪惡嗎?你確定……你真的能接受全部的他嗎?”

    撲通,撲通。

    耳邊的樂曲驟然如潮水般急劇褪去,這一瞬間,方嵐只能聽見自己越來越快,越來越慌張的心跳聲。

    這個媚惑的女人簡直就像惡魔一樣,一下子便看穿了她的憂慮。又或者……

    方嵐看上去無比鎮定,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她,問道:“你和薄易什麼關係?”

    “我?”尹歌緩緩笑了,“我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也許……哦,不……應該比方小姐要重要哦~”

    方嵐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強忍著火氣,輕聲道:“這樣啊。我一會兒問問他。”

    尹歌眯著狐狸媚眼,定定地看著她,溫聲緩緩說道:“我很瞭解他。薄易不喜歡看女人爭風吃醋的樣子,他覺得像母雞在嘰嘰喳喳地吵鬧。他也不喜歡向女人解釋,覺得是浪費口舌。”

    方嵐想削了這個女人的漂亮腦袋。

    她笑了笑,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說道:“真的嗎?我認識的薄易可不是這個樣子呢。他就喜歡看我為他吃醋,他常常跟我解釋我不明白的事情。”

    尹歌並不生氣,殷紅如血一般的長指甲輕輕刮了下方嵐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蛋,微笑著道:“……所以我說,這不是真正的他啊。”

    方嵐想和她打架!!

    “別碰我。”她側開臉來,有些嫌惡地避開了尹歌的觸碰。

    尹歌卻樂了,搖了搖頭,嫵媚地說道:“真是個不知世事的小丫頭,一激就怒,喜惡都寫在臉上。”頓了頓,她說出了更可氣的話,“薄易就是想睡你,嘗個鮮,怎麼可能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坦白告訴你?他所表現出的那個薄易,不過是你能接受的薄易罷了。而我,卻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人。看著你被蒙在鼓裡,像只小母狗一樣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不止他覺得有趣,我也覺得很有趣呢~”

    方嵐努力鎮靜,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懶得再搭理她。

    待一舞終了,方嵐忽地一笑,揚著眉,說道:“你那麼重要,他怎麼不選擇你做搭檔呢?”

    尹歌神色不變,一雙媚人的狐狸眼輕輕一眨,說道:“因為……據我所知,在奇異恩典的最後幾場時,還會有一次交換搭檔的比賽。到時候,他就會膩了你了。”

    方嵐是個急性子,更是個直腸子。遇見這種半路殺出的專門膈應她的毒蠍美人,方嵐可不會暗自傷心糾結哭得梨花帶雨,獨自一人隱藏傷痛。一回到薄易身側,她一把揪住薄易的領帶,隨即壓抑著怒氣問道:“尹歌是誰?”

    薄易的視線自始至終追隨著她,幾輪舞伴跟他說了什麼,幾乎一句話都沒往心裡去。見方嵐這麼生氣,薄易自然料到了是怎麼回事,微微勾唇,順勢舔了下她沾著酒液的紅唇,低聲道:“吃醋了?”

    方嵐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嗯,我現在是不是很像嘰嘰喳喳,怒火朝天的老母雞?”

    薄易聽不懂她的諷刺,乾脆一把環住她的腰,低頭去啃她的脖子,含混地輕笑著說道:“像搖著尾巴,汪汪叫著求主人○的小母狗。”

    見方嵐臉色不好,吃醋吃的無心親熱,薄易心中卻欣喜異常。他咬了下方嵐的耳朵,沉聲命令道:“不准理那個女人,不准相信她說的話。她有病。”

    方嵐聽著,心緒一點點平靜了下來。她不喜歡這樣吃醋的自己,深覺自己面目可憎。戀愛嘛,重要的是要快樂。就算薄易真的如尹歌所說的那麼渣……至少自己在這段關係中,也曾經真真切切地快樂過。

    更何況……她不相信尹歌說的。她不信薄易,還能信誰?

    方嵐緩緩笑了,轉過頭來,紅著臉,眼睛發亮。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出了極其羞恥的話來:“反正我和你在一起時,你只能養我這一條小母狗。你要是敢養別的狐狸精,我就變身成大狼狗,咬掉你一口肉,然後就不要你了。”說完之後,方嵐覺得自己的臉又燙又熱,咬了咬唇,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完全全陷入這段愛情中了。這令她感覺惶恐而不安,難以適應,可又樂在其中,難以自拔。

    就這一刻,就現在,讓她小小地沉迷一下吧。也許某一日,再也沒有沉迷的機會了。

    薄易擰了擰她的小臉蛋,視線愈發灼熱,手也不老實起來。幸好此時機械兔侍從緩緩走來了,方嵐一推薄易,薄易皺了皺眉,總算是不再貼著她和她胡鬧了。

    “請第二名薄先生選擇今後的新搭檔。”禮服機械兔禮貌地端起一個機械兔聯絡器來,對薄易說道。

    方嵐一愣,高興起來,原來陶夏說的沒錯,排行第一的駱思只是生性惡劣,想要逗逗他們,並不想真的選擇他們二人中的一個做搭檔。

    她看著薄易的手指劃過了尹歌嬌媚迷人的頭像,停都沒有停一下,等到畫面上出現方山風帶一點嬰兒肥的傻臉時,薄易才揚了揚唇角,點了下去。

    方嵐哈哈一樂,拍了下他挺翹的屁股,隨即貼在他身後,看向會場內的大螢幕。電子螢幕上,新的組合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出現——

    駱思依舊選擇了老搭檔陶夏。薄易和方嵐的名字緊緊挨在一起。

    厲赫和蔣子彥成為了新組合。蔣子彥……方嵐看向遙遙注視著自己的厲赫。這傢伙從自己一進場就盯著自己看,活像只伺機而動的冰冷毒蛇,然而方嵐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事物,向來都是眼不見心不煩,要不是想看看他的新搭檔長什麼樣,實在不想讓他汙自己的眼。

    ……厲赫的新搭檔,正是方嵐的第一個舞伴,那個冰冷得嚇人的眼鏡西裝男。他就是蔣子彥?蔣子彥這個名字……方嵐記得這個名字。在上輪審判中,趙柯曾經提起過這個名字。他就是幫助貪官傅恩東贏得官司的律師。

    如果真是這樣,這兩個人……還真是臭味相投。

    任亦然沒能說服薄易,轉而和也沒能說服薄易的楊爵組成了搭檔。尹歌的搭檔名叫錢成,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嫵媚性感,另一個則健壯憨厚,看上去完全不是一個畫風。謝爾凡選擇了一個名叫做魏敬亭的大叔,方嵐打量下這兩人,卻覺得有些異樣。

    這個魏敬亭,看上去雖然好像是個不錯的男人,但是他看向謝爾凡的眼神,卻有些古怪。是的,古怪,但是並沒有惡意。

    所有人結成新搭檔後,螢幕上顯示出了新的二人組的積分排行。

    駱思及陶夏,總積分10800。薄易與方嵐,積分9500。緊隨其後的則是厲赫與蔣子彥,積分8000。接下來的分差則越拉越大,對於方嵐而言,沒有太大威脅。

    他們和駱思組差了1300分,必須要趕快追上才行。

    方嵐微微一笑,鬥志昂揚,舉起裝著葡萄酒的高腳杯,向著薄易說道:“你好,新搭檔。讓我們一起朝著第一的位置努力戰鬥吧!”

    薄易勾了勾唇,與她輕輕乾杯,隨即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是啊,必須要努力戰鬥。這樣才能回老家結婚生孩子啊。

    雖然很想讓方山風趕緊懷孕,把她困在身邊,但是目前的這個環境實在不適合繁衍和培育後代。薄易他做防護措施已經做到心煩了……只有努力戰鬥,才能擺脫杜蕾斯!

   第63章 奇異的彗星(11)

    奇異的彗星(11)

    兔子王國的夜幕緩緩垂降,星月升起。城市內的機械兔子們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市民,甚至連夜生活都沒有。天剛一黑,店鋪便紛紛關張,不多時,街上便已靜悄悄的,一隻兔影也無。

    方嵐邊給剛洗完澡的男友大人吹著頭髮,邊興致盎然地看著電視裡的由兔子主演的愛情連續劇。

    “親愛的,我為你預定了高檔餐廳的胡蘿蔔大餐,你一定會很喜歡。”這是男女主開始戀愛時。

    “親愛的,我很愛你,你就像苜蓿草一樣惹人憐愛。”這是男主情濃時對女主說的話。

    “抱歉,你的伴侶得了兔子球蟲病,有可能有生命危險,必須儘快進行手術。”男女主的愛情遭到了死神的考驗……

    薄易看了眼看得津津有味的方嵐,微微勾唇,隨即看向手中的機械兔聯絡器。機械兔聯絡器的系統版本已經全面升級,現如今,受典人不但可以查看其它受典人的歷次戰績及積分狀況,更可以通過一款叫做“兔信”的通訊應用,隨時隨地與其他受典人進行線上交流,甚至視頻聊天。受典人之間默認為好友關係,可以選擇不看對方的主頁和資訊,但是無法不讓對方看自己的。

    薄易對其他人的狀態漠不關心,一概遮罩。不過嘛……

    他摸了摸下巴,在征得方嵐同意後,登陸了方嵐的個人兔信帳號“一股子山風”。

    他暗搓搓地將自己的帳號“薄”設置為了“一股子山風”的特別關注,並設置備註為“主人、丈夫、孩子的父親”。值得一提的是,這個特別關注和備註是在方嵐帳號的主頁面上公開顯示的,任何人都能看到。

    “你在幹什麼?”

    耳邊忽然傳出了方嵐懷疑的聲音。

    薄易一挑眉,將聯絡器往下一扣,有大掌死死壓住,隨即輕描淡寫地沉聲說道:“沒什麼。熟悉一下新系統。”

    方嵐毫不懷疑,揉了揉他剛剛吹幹的柔順短髮,隨即將之前那份報紙鋪在了桌子上,挽著薄易的胳膊,拉著他和自己一起看報。

    這一天的白天,新一輪的審判秀剛剛結束。受審判的人一共有四名,而方薄二人和其中兩人都有過接觸。一個是馬瑩,即是謝爾凡的舊搭檔,亦是俠女世界裡的顧大娘;另一個叫做高莉娜,則是海盜世界中那個打醬油的、女扮男裝的小海盜“利納”。

    方嵐邊回想著,邊指著報紙上的新聞,說道:“今天的審判秀,第一名受審的人叫做王夢夢,21歲,是一名從小縣城來到城市打工的餐館女服務員。她的罪惡是不孝,雖然被奶奶撫養成人,但是自離家之後,對奶奶不聞不問,連個電話都不打,致使奶奶死在家中一月後都無人發現。喏,你看這條新聞,‘空巢老人死在家中月餘疑遭寵物狗分食’。

    第二名受審的人叫做肖虹,是個幹傳銷的女人。她身世蠻可憐的,起起伏伏不定,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進了傳銷團隊之後,拐騙了不少人加入,這就是她的罪過。我懷疑報紙上這個‘搗毀傳銷團夥’的新聞應該和她有關。

    至於馬瑩……她的罪過是溺愛。報紙上這個對於隔壁的熊孩子和他母親的吐槽,說的肯定就是馬瑩。巧合的是,這個高莉娜和她也有關係。

    馬瑩的兒子高中時和同桌女孩談戀愛,結果女孩意外懷孕。馬瑩兒子管母親要錢,供女友打胎,而馬瑩知道後,卻跑到學校大鬧一場,堅決不肯給錢,並痛駡女孩沒家教、淫/蕩、不要臉。女孩從此再也不去上學,自甘墮落,破罐破摔,去ktv做了陪唱的‘公主’不說,還做了好幾個男人的小情人。值得一提的是,這幾個男人之一就是上次受審的小科長趙柯。而這個女孩,正是高莉娜。”

    說到這裡,方嵐呼地歎了口氣,說道:“死神選中這四十二名受典人,並非偶然。層層嵌套,環環相扣,這四十二隻螞蚱都能被一條繩子串起來。”

    她睫羽微顫,有些忐忑地凝視著薄易,小聲道:“薄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罪過是什麼?”

    薄易緩緩搖頭,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對於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問心無愧——即便是別人眼中的錯事。”

    方嵐定定地看著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薄易卻微微一笑,似是看穿了她想問些什麼。他自桌上的煙盒中拿出一根煙,叼在口中,眼瞼微垂,隨意說道:“尹歌?尹歌……”

    方嵐眼睛微張,但聽得薄易皺了皺眉,沉聲說道:“她說得對。我確實對解釋一些事情很不耐煩,也不愛看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的戲碼。不過……”

    薄易忽地唇角一勾,單臂用力,將她使勁扯入懷中,深深吻了下她的眉間,輕聲道:“不過你是個例外。”

    薄易目光灼熱地注視著她,溫柔地撫弄著她的發,緩聲說道:“我十幾歲時,在黑拳上得到了不錯的成績。每次輪到我出場時,會有很多有錢人來看我比賽。尹歌和她的姐姐尹詩,是一對雙胞胎,也是一位有權有勢的人物的私生女。尹歌十幾歲時,跟著他爸爸來這邊旅遊,順便也來看了我的比賽,然後……”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就開始糾纏我。”

    方嵐唔了一聲,撇撇嘴,說道:“她肯定是對你一見鍾情咯,被你的大腹肌、大胸肌、肱二頭肌完全俘獲了。”

    薄易微微一笑,猛地扣住她的後腦勺,逼得她驟然向前。方嵐一驚,凝住呼吸,薄易只是輕輕舔了下她的唇,隨即便用略顯粗糙的指肚摩挲著她的臉側,靜靜地凝視著她。

    薄易並不想在尹歌身上浪費口舌。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他不解釋個明白,方嵐不會徹底放心。

    “是的,她說她很喜歡我。”男人坦坦蕩蕩地說道,“當時的我沒有心情戀愛,勸她好好讀書,珍惜她有錢有勢的爸爸給她們姐妹營造的環境。可是後來她還是時不時地從z國跑來找我,甚至在寒暑假時一直追著我,從曼谷到普吉島,從清邁到芭堤雅,實在讓我煩到不行,又不知道怎麼處理。再往後,我去了m國,本以為能就此甩掉她,結果一年後,我竟然又在m國看見了她。她家道中落,爸爸出了事,媽媽不知去向,跟著男朋友跑來m國後被男朋友拋棄,墮落成了站街女。我給了她和她姐姐一筆數額不小的錢,她姐姐收了,她卻逼著她姐把錢打了回來。在此之後,她再也沒在我面前出現過,不過我聽說她很有手段,榜上了一個很厲害的角色,也算過得不錯。”

    方嵐點了點頭,故意給他埋坑下套,試探道:“尹歌長得很漂亮。被這麼一個大美人纏著,作為一個正常男人,動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薄易輕輕擰了擰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低聲緩緩敘述道:“在遇見你之前,我沒有和女人談過戀愛。但是……我確實有……不太固定的床伴。希望你能理解。”他細心觀察著方嵐的反應,繼續說道,“我選擇床伴時,不會選擇對我有感情的女人。之所以不固定床伴,也是為了避免感情上的麻煩。我不擅長愛人,自認為不會愛人,而你是例外。如果我有什麼沒有做好的地方,請你直接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地改正。”

    方嵐心上一熱,看著黃色暖光中,他英俊而迷人的面容,不由得緩緩湊近了他,主動了獻上雙唇。

    尹歌是什麼她才不在乎,她只想親他。

    她也不擅長愛人,愛誰便去傷害誰,而這一次,她希望他也是個例外。

    親熱完之後,方嵐渾身酸軟無力,被薄易折騰得身上到處都是印記,唔……她也很樂在其中就是啦。睡前運動完的方山風靠在枕上,點開了機械兔聯絡器,看到死神在兔信中發佈了最新狀態。

    無上之神s:以後的恩典世界內容不止會在審判秀上說一遍,還會在“兔信”中再重複一遍啦!下一個恩典世界為《活死人之地》,人只要死亡即會變為喪屍,而喪屍亦在逐步進化,學會了以特殊的吼叫方式進行交流,學會了使用槍、刀等工具,在一位進化得尤其先進的首領帶領下開始反攻人類。本場比賽為三組對抗形式,從進入恩典世界第二日的淩晨六點開始計時,到第四日的晚上六點為止,這段時間為比賽時間。在此期間,三組受典人要完成以下任務——

    1兩人均存活至比賽時間結束(500積分);

    2在比賽時間內必須按照機械兔所規定的路線行進,一共有五個地點必須經過,每抵達一個地點,則積200分,每漏掉一個地點,將扣除500積分;

    3在比賽時間內,消滅喪屍數量最多的一組將獲得3000積分,最少的一組將扣除1000積分,中間組不加不減;對抗方所消滅的喪屍數量將在機械兔聯絡器上即時展現,請各位受典人記得關注哦~

    這條狀態的配圖是死神大人帶著不同面具的九張自拍,看得方嵐不由得嘴角抽搐,一時無語。

    等到看到薄叔叔暗戳戳改的特別關注和備註時,方嵐覺得心裡甜絲絲的,可又暗自覺得有些好笑。她手指微動,點開了編輯方塊,下意識想改掉,可想了想,又收回了手指。

    薄易假裝已經睡去,可眼睛卻眯成一條縫隙,暗中觀察著方嵐的動作。方嵐手指點開編輯方塊時,薄易眼神一沉,冰冷而陰鷙,當方嵐傻笑了下,移開手指時,他才勾了勾唇,佯作闔眼。

    夜裡,方嵐沉沉睡去。她卻不知道,有個男人會支著側臉,視線時而陰冷,時而灼熱地望著她,良久後才會輕吻下她的唇角,就此睡去——夜夜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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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奇異的喪屍(1)

    奇異的喪屍(1)

    “您已進入活死人之地恩典世界,比賽時間將於明早六點正式開始計時,請您在比賽時間開始前儘快與您的搭檔會合。”

    方嵐皺著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打扮——下面是短的不能再短的小短褲緊緊包著臀部,上面則是一件綴滿鐵鍊與其餘詭異裝飾的敞開的牛仔夾克,夾克裡則是件性感至極的胸衣。而最糟糕的是,她的雙手被手銬銬住,無法動彈,身邊似乎還有人專門看守著她。

    這是什麼狀況?

    她抿抿唇,抬頭觀察起周圍環境來。

    這裡似乎是一間夜店。燈光迷離,高分貝的音樂蓋住了一切喧鬧人聲,舞池中的人們隨著快節奏的音樂瘋狂地搖擺腰肢,晃動腦袋,而卡座上的男女則嬉笑不止,連連舉杯,一派沉淪墮落的景象。

    不,這裡似乎又不是一間普通的夜店。

    有人在玩擲飛鏢,而飛鏢投向的不是靶子,而是被鎖起來的,不住嚎叫的……僵屍。而在離舞池不遠處,有一塊空地,四面被鐵絲網圍住,而鐵絲網內,有五名僵屍正滿場遊蕩著,不時緊緊地撕扯著鐵網,張著血盆大口,向著場外圍觀的男女怒吼。

    方嵐的視線忽地一頓。

    在距鐵絲網不遠處,有一處略顯清冷的卡座。卡座中央,一個金色短髮的男人隱隱露出了充滿惡意與期待的笑容,修長的手持著高腳酒杯緩緩抬起,對著她遙遙舉杯。

    駱思!

    方嵐忽地有種不祥的預感,而這預感,立刻便靈驗了。

    場內音樂聲乍停,瘋狂中的男女忽地停住身形,隨即不住地鼓掌喝彩起來。一陣詭異的清脆鈴聲忽地響起,方嵐正有些迷惑地凝耳細聽,胳膊卻忽地被人狠狠一扯。那人是個身形魁梧的黑人,手持電棍,一臉橫肉,方嵐本想反抗,可心知毫無勝算,只好暫時就範。

    黑人押著她,緩緩走近了關押著五隻喪屍的鐵網。

    方嵐心道不好,果然,只見那黑人笑了一下,抬手打開鐵網,將她狠狠推入其中,隨即飛速地鎖上了鐵門。

    穿著性感的美女與五隻僵屍的搏鬥,正是夜店中的人們期待已久的好戲。看見方嵐被那黑人一推,腳步踉蹌,堪堪站穩,圍觀的觀眾瘋狂地喊叫起來——方嵐豎耳一聽,恨不得撕爛這些混蛋的嘴。他們完全是站在僵屍一方的,而他們所期待看到的場景並不是美女戰勝僵屍,而是僵屍扒掉美女的衣服,然後將她一起分食!

    媽蛋!!!

    方嵐匆匆瞥了眼面帶愉悅,坐在半明半暗之間的金髮駱思,心裡一串髒話罵了過去。她看了眼搖搖晃晃朝著自己走來的五隻喪屍,又看了看自己被手銬銬住的雙手,咬了咬牙,迅速跑到鐵網邊上,借著那一個個菱形的網洞,急速地向上攀爬,希望能借此逃到網外。

    然而喪屍的速度卻比方嵐所想的快上許多。

    一個掉了只眼珠,嘴邊還掛著不知什麼人的腸子的喪屍猛然撲了過來。方嵐心上一緊,單手抓著鐵絲網,身下遽然用力,穿著皮靴的腳狠狠踹向這喪屍的頭部。喪屍嗷嗷地叫著,抬手去抓她的腳,方嵐連忙往高處爬了幾分,卻只覺得腳上一痛,靴子竟被生生扯了下來。

    “小姐,攀爬鐵網是違反規則的。”

    一個孔武有力的黑人服務生站在網外,彬彬有禮地笑著說著,隨即拿出了一個古怪的小東西。方嵐見狀不好,正欲避開,那黑人卻依舊拿著小東西碰上了她的手指。一瞬之間,方嵐只覺得一股電流乍然襲來,兩隻手都疼得發麻,但她仍憑著意志死死地拽著鐵網,不肯鬆手。

    “真是位堅強的小姐。”

    黑人皺了皺眉,按下了綠色的按鍵。

    電流倏然加強,方嵐再難堅持,咬了咬牙,縱身從高處跳下,跌落在堅硬的地面上,只覺得雙手灼痛,脊髓處也被摔得隱隱作痛,全身都不舒服。

    媽蛋!比賽還沒開始,她就已經進入了hard模式啊!

    “啊!”方嵐怒火攻心,忍無可忍,猛地從地上跳起,朝著自己眼前的僵屍抬腿踹去。幸運的是,這只僵屍似乎戰鬥力比她渣多了,她才死命踹了兩腳,這僵屍便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方嵐心上一松,用穿著靴子的那只腳死死地碾壓著僵屍的頭部,直到那個腦袋變成血肉模糊,方嵐這才甘休,雄赳赳氣昂昂地看向其他正在逼近自己的僵屍。

    她剛一抬頭,第二隻第三只便齊齊撲了過來。方嵐在兩隻僵屍血淋淋的手即將逼近時,縱身一躍,跳到了鐵網上,可誰知另一隻身材高大的僵屍竟有樣學樣,也跟著緩緩爬了上來。

    方嵐嚇了一跳,拼命往上爬去,那僵屍的速度竟然逐漸加快,乍然伸手,只聽刺啦一聲,方嵐便感覺背上一涼,卻原來是牛仔外套被這只僵屍生生地撕掉了一大塊。此時此刻,她的大半個後背都曝露於空中,而場中的觀眾們亦大聲歡呼起來,甚至還有人不要命地從鐵絲網外把手伸進來,去拉扯方嵐的衣服,揩她的油。

    方嵐大怒,腳上用力,一腳便把那僵屍從鐵網上踹到了地上。接著她故技重施,先把僵屍引得落單,隨即再逐步攻破,接連又消滅了兩隻僵屍。

    然而她的戰鬥並不算輕鬆。打完三隻之後,她的臉上、脖子、胸前四處都是飛濺的鮮血,雪白的長腿上亦有不少被鐵絲網刮傷的血痕,最糟糕的是,她現在只穿著可憐的小短褲,黑色的蕾絲胸衣,還有……兩隻牛仔外套的袖子。

    方嵐拿眼匆匆往場外一瞥,駱思已經不在了,原本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就在此時,有好事者忽地從鐵絲網外扔進了一把刀。

    方嵐一驚,立時去搶,怎奈何雙手被拷,行動實在不便,一時被僵屍搶了先。那只僵屍嗷地一聲大叫,緩緩高舉寒光凜凜的匕首,對準方嵐,笨拙而兇狠地捅了過來。

    方嵐來不及細想,快速繞到僵屍背後,欲圖趁機奪刀,而此時,另一隻僵屍也緩緩逼近了她。

    方嵐喘著氣,忽地感覺一隻胳膊被人狠狠扯住,她驚起回首,嚇了一跳,連忙瘋狂地去踹拽著自己的胳膊,好似在拿著只香噴噴的雞腿似的臭僵屍。一邊被僵屍死死拽住,另一邊還有個高舉匕首的僵屍,方嵐身子發僵,暗道:完蛋!該不會要交代在這兒了吧?

    恰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接連兩聲槍響驟起。方嵐一愣,便見身邊的兩隻僵屍頭部乍然裂開,鮮血四濺,自己……得救了?

    夜場內瞬間混亂了起來,男男女女四下奔逃,尖叫四起。

    “誰敢來這裡搗亂?這裡可是c先生的地盤!”

    “是禿鷹隊!該死,他們竟然敢進攻這裡!”

    禿鷹隊……是什麼?

    會是……薄易嗎?薄易來救自己了嗎?

    山風心上一喜,連忙用腕上的袖子擦乾淨臉上粘稠而充滿腥氣的紅色血液,努力讓自己顯得乾淨些。

    身後忽地響起了沉著的腳步聲。

    方嵐抿了抿唇,滿含期待地回過頭來——

    鐵網門外,朦朧燈光中,一張妖冶而俊美的臉龐緩緩出現。來人雖是個男人,卻化了精緻的妝,細心妝點後的五官幾乎可以用美豔這個不太適合形容男人的詞語來描述。他面無表情,目光深邃而漠然,手中持槍,身穿綴有古怪禿鷹圖案的黑色夾克,腳蹬皮靴,靴筒處別著刀槍,可見男人精于戰鬥。

    ……厲赫。

    厲赫!!!

    他可真是陰魂不散。一看見他,方嵐比被五隻喪屍圍攻還要恐慌。畢竟喪屍再兇殘,也缺乏人類的智力和速度,且有已知的明確弱點,而厲赫,卻是個完完全全的神經病,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揣測,方嵐實在對他又厭惡又痛恨。

    他如今出現在這裡,這就說明本場恩典世界的對抗三組為:薄易方嵐、駱思陶夏及厲赫蔣子彥。積分排行的前三組全都聚集在同一個世界裡,這也太巧了點兒吧?

    “他有聯絡器的導航儀,可以即時定位你的位置,我什麼都沒有,而我卻找到了你。”厲赫微微一笑,轉了轉手中的槍,並不急著給方嵐開門。

    這個他,指的無疑是薄易。

    方嵐呸了一聲,氣到極點,根本忍不住,當即不屑地罵道:“別提他!你根本不配提!你這個神經病!殺人狂!”

    厲赫默然凝視著她,眼神驟然轉冷,語氣也漸趨低沉:“薄易殺的人,和我大概不相上下。”他忽地一笑,緩緩說道,“算了。你說不提他,那我就不提了。反正……你以後也見不到他了。”

    方嵐一驚,卻見厲赫倏然抬手,扣動了什麼東西,刹那間便有一枚細小的子彈破空襲來。那枚子彈釘入方嵐脖間,方嵐只感覺全身猛一抽搐,脖間霎時沒了知覺,緊接著身子軟綿無力,雖然緊緊拽著鐵網不肯倒下,可腿卻越來越軟,再難維持……

    這是……麻醉彈……

    “摘除你的定位裝置,他便再也找不到你了。至少這個世界……”男人眯起迷人而妖異的眼睛來,輕輕低喃,“你是屬於我的了。”

    如何才能把所愛之人永遠地留在身邊呢?之于薄易,這個答案或許是盡可能地愛她,俘虜她,發掘她的軟肋和渴望,借此來引誘她,直到萬不得已時,再使用強硬的手段。然而對於厲赫而言,天生缺失情感的他只知道一種理想而可行的方案——讓她走投無路,永遠依靠自己;她最好能成為一個廢人,什麼都不會做,只能向自己乞求和索取。只有這樣,她才絕對不會離開。

    厲赫滿意而愉悅地笑了,執起方嵐的手腕,用刀輕輕一割,鮮紅的血液瞬間溢了出來。厲赫貪婪地舔舐著,同時手指用力一摳,將埋在血肉中的一塊兔形儀器挖了出來。他輕輕一拋,待那兔形的小東西落地之後,狠狠碾碎,隨即抱起昏迷不醒的方嵐,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定位失敗!”

    “定位失敗!”

    “您與搭檔暫時無法建立聯繫,請稍後再試。”

    寂靜而陰森的公路上,男人煩躁至極,乍然停車,狠狠一錘方向盤,死死咬牙,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危險而兇狠的目光來。

   第65章 奇異的喪屍(2)

    奇異的喪屍(2)

    問:被挑斷腳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雙腿稍稍一動,便疼得錐心刺骨。方嵐雙手被銬在背後,坐在座椅上,滿頭是汗,直感覺兩條腿完全不是自己的。厲赫就坐在她的左邊,身穿一身迷彩服,偶爾靜靜地凝視著她,更多時間則是在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面前的數塊小螢幕中的景象,而厲赫的新搭檔蔣子彥則在開車。

    厲赫和蔣子彥結成新搭檔後,這個二人組的戰鬥力直線上升。兩人不知從哪兒得來了一輛經過改裝的裝甲卡車,車艙完全封閉,車身前後左右都載有監視鏡頭和殺傷力極強的武器,除了重機/槍、火炮……甚至還有防空武器。而厲赫所看的小螢幕,正是通過監視鏡頭傳來的景象。

    現在是恩典世界第二日淩晨六點五十,比賽已經開始。

    方嵐痛得面色鐵青,便連頭腦都有些發暈。她對薄易相當擔憂,這傢伙找不到自己該有多著急?不過她相信薄叔叔,他那麼聰明,一定能多少猜到自己失蹤的原因吧?希望他不要方寸大亂……畢竟恩典世界裡所受的傷並不會對現實中那個躺在病床的昏迷中的自己有所影響。

    她額前的碎發完全被汗水浸濕,粘在臉上,再加上那猶自發青的臉色,方嵐如今看上去狼狽到了極點。她懶得看身邊那個該死的變態厲赫,心裡仍然惦記著任務,暗自思索著逃脫的可能性,眼神時不時向著監控螢幕看去。

    透過監控螢幕所展現的景象,方嵐發覺這兩個傢伙膽子真夠大的。他們所選的是一條城市內的主幹道,這就意味著,在這條寬敞的大道上,最不缺的就是僵屍。而厲赫和蔣子彥連車都不用下,直接在車上進行攻擊,一路走來收穫頗豐。方嵐眯著眼睛,遙遙地望向放在車頭處的機械兔聯絡器,只見螢幕上分為三格,每一格內都有一個數字:56,42,22。

    正在開車的蔣子彥忽地冷冷說道:“駱思組已經解決了56名僵屍。我們必須要加快進度。”

    方嵐豎耳聽著,心上一凝——如果56對應的是駱思陶夏,42想必是冷血變態二人組,那麼22……便是薄易目前清除喪屍的個數?

    雖然很相信薄易的能力,但是方嵐還是越想越擔憂:他會不會一直忙著找自己,所以沒搶到充足的武器裝備,也沒能奪到像冷血二人組這樣開掛的改裝卡車?

    厲赫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道:“再往前走是這座城市之前最繁華的商區克林塞爾區,死神給我們劃定的第一個規定地點是時代廣場的女神雕像。如果僵屍數量很多的話,我們可以暫時停車,‘飽餐’一頓。”

    蔣子彥點點頭,眼中忽地寒光一閃,淡淡說道:“把這個女人的眼睛蒙上吧。我從後視鏡裡一看見她那雙亂動的眼睛,就想挖掉她的眼珠。”

    厲赫聽了蔣子彥的話,摸了摸下巴,眼中滿是興味。他微一抬手,從座位上方的架子內拿了個黑色眼罩出來,隨即充滿惡意地將方嵐的頭壓到自己的腿上,另一手強硬地把眼罩套在她的頭上。

    眼不能看,手不能拿,足不能走。方嵐對厲赫恨之入骨,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發誓:總有一天,也要讓他嘗嘗這樣的滋味,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被蒙住雙眼的方嵐只能靠耳朵聽到的聲響來揣摩冷血二人組的舉動,直直挺著後背,強忍腿上的巨大痛感,精神緊繃著不敢有一絲鬆懈。厲赫發覺自己只要輕輕動一下,方嵐的小耳朵也會跟著動,他不由得心上一動,故意時不時發出一些動靜來,逗弄著她,然而方嵐不久便發覺了他惡劣的意圖,心裡狂罵著他,隨即靠到椅背上,像死狗一樣一動也不動,闔著雙眼,假睡過去。

    厲赫一下子便有些興味索然,但他卻並未做些更過分的事來逗她。

    一來,厲赫認為自己的“愛情”與常人的愛情大為不同。他知道薄易和方嵐肯定已經做過,但他卻不甚在意,他最嫉妒的是方嵐對薄易的信任與依賴。他對於方嵐,並沒有太強的身體上的欲念,他所要的,是方嵐心靈上的臣服與歸順。

    二來,冷血律師蔣子彥也是個奇葩。他雖然念在這輛卡車和大部分武器都是厲赫的功勞的份上,同意了厲赫帶著這個明顯不是省油燈的女人上車,但他也有他的原則:在任務結束前,厲赫必須全身心投入到任務當中,否則他就立刻開槍打爆他漂亮的腦袋。

    車快速行進著,很快便抵達了時代廣場附近。

    時代廣場既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又被一眾商場超市旗艦店所包圍,平常沒有喪屍的時候,都沒什麼車趕往這附近開——畢竟這裡沒有不堵車的時候,且這一堵少則半小時,多則兩三個小時。喪屍病毒大規模爆發時,時代廣場還正在開一場露天慈善演唱會,群星薈萃,大腕雲集,來觀看的粉絲們更是以時代廣場為圓心層層包圍,堵得水泄不通。

    冷血二人組的裝甲卡車開到離時代廣場還有幾公里時便再也開不進去了。蔣子彥和厲赫別無他法,要想按照死神的規定去和廣場上的女神雕像合影打卡,必須得拿著武器下車,靠兩條腿走到時代廣場。

    方嵐心上一動,卻仍舊假裝酣眠,甚至還故意不住地打著小呼嚕。然而這根本不可能令冷血組降低警惕,方嵐只感覺手被人拉了起來,手銬一松一緊,似乎是被人銬在了座椅的把手上。

    緊接著耳邊又傳來了短暫而急促的滴滴兩聲。方嵐之前聽過這聲音,並記在了心裡,這個聲音當然不會是滴滴打車軟體的搶單提示音,而是卡車已經上鎖的證明。

    確定冷血組帶著武器下了車後,方嵐微微睜眼,隨即使勁傾身向前,臉在前排的座位上死命蹭著,蹭了好一會兒後,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眼罩終於被蹭掉了。

    方嵐第一時間看向面前不遠處的監控螢幕。八塊小螢幕上,映出了滿臉鮮血,不住拍打著車身的僵屍,映出了滿街都是停止不動的車輛及四處可見的屍體的可怕景象,方嵐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確定冷血二人組並沒有突然折回,於是開始思考下一步計畫。

    厲赫雖然曾經是她的好友,但兩人已有三年沒有聯繫。厲赫大概是不知道她程式設計有多麼厲害的,而蔣子彥則更不會瞭解。

    方嵐將視線轉向位於方向盤旁邊的系統面板。

    破解和更改卡車系統的密碼不是難事,但可能會費上些功夫。最大的難點是,她的手被銬在座位把手上,就算她身長腿長,也不太可能夠得著系統面板。

    方嵐咬著唇,手上使勁用力,可是那個把手卻一絲鬆動也無。

    正著急時,她匆匆瞥了眼螢幕,忽地看見某塊螢幕上映出了一個步履生風的身影。方嵐嚇了一跳,以為是冷血組折回了,連忙定睛細看,不由得大喜過望——

    是薄易!薄易!她親愛的男人!

    方嵐高興至極,不一會兒,便在卡車車頭處的玻璃前又看見了薄易的身影。

    男人冷著臉,縱身一躍,幾步便跳上了車頭。他手執著槍,緊緊抵住防彈玻璃,只聽得砰砰數聲槍響,接連數發穿膛而出,方嵐眼睜睜地看著那蔣子彥讚賞過的高強度防彈玻璃被穿了孔,小孔邊上亦有層層密佈的裂紋,如漣漪般一圈一圈蕩開,心裡情難自禁為薄易叫了數聲好。

    薄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隨即驟然抬起大長腿,狠狠踹向已經達到了的玻璃。只聽得哐啷一聲,刹那間玻璃碎片便飛濺開來,薄易活動了下手腕,從車頭跳入了車內,看上去無比輕鬆。

    方嵐怔了怔,隨即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飛速地說道:“我腳筋被厲赫挑斷了,走不了路,肯定會拖累你。”

    薄易卻笑了笑,自口袋拿出一個小小的迴紋針來,沉步走到方嵐身邊,專注地低下頭來,將迴紋針插/入手銬鎖眼內,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方嵐便發覺腕上緊固的感覺驟然消失,手銬開了!

    連發子彈加上腳踹來打碎防彈玻璃,用不起眼的迴紋針來打開手銬……媽呀,這個男人到底都會些什麼bug一樣的技能啊!

    “走,看看我們的車去,比這輛窮酸卡車強太多了。”他並不提拖累不拖累的問題,聲線迷人地低聲說道,目光深邃而溫柔,“至於那兩個混蛋……你說怎麼處理,我們就怎麼處理。”

    方嵐鼻子不由得一酸,她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彎起唇角,笑了笑,高聲說道:“不能讓那兩個混蛋繼續再用這個車。我去摧毀系統,炸了這輛車,讓他們沒有武器也沒有食物,怎麼樣?”她有些擔憂地看向薄易,“如果耽誤時間的話,就算了吧。”

    薄易勾唇,一把將半殘疾的方山風抱起,大步向前,張手放到操作面板前,沉聲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方嵐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裡燃著熊熊怒火,瘋狂地敲擊起鍵盤來。無論對於什麼東西而言,修改都是件難事,而徹底的摧毀相比之下則容易許多。不多時,方嵐便長舒一口氣,興奮地收手,兩手摟住薄易的脖子,快速道:“我們快走,這輛車很快就要自爆了。等那兩個混蛋回來,看到的只有一團火,哈哈!”

    她如今這副樣子精神了不少,實在比薄易剛看見呆在車裡的她時好多了。薄易的擔憂少了數分,心上一松,一把將她扛在結實的肩上,從車頭處逃了出去。

    兩人走出幾十米後,便聽得身後一聲震天巨響猛然爆發,周邊停靠的轎車亦被這巨響驚得齊齊鳴笛。方嵐一抬頭,只看見火光滔天,黑煙四起,冷血二人組費力得來的裝甲卡車被完全籠罩在了大火之中,連車身都已經不大能看的清楚。這場大火甚至還燒著了幾隻在車旁邊不住拍打的僵屍,為小情侶二人組的成績做出了一點小貢獻。

    大快人心有沒有!!

    方嵐真想親眼看看兩個變態和女神雕像合完影后,折回這裡,看見車沒了、武器沒了、食物沒了的悲慘場景!!!

   第66章 奇異的喪屍(3)

    奇異的喪屍(3)

    “……這種車外面是特種陶瓷,可以破壞射流,大幅降低炮彈的殺傷力。此外還有可調液氣懸掛,遙控武器站……”

    薄易不是話多的人,但也有話多的時候。比如現在,他正用充滿愛意的目光凝視著……他的裝甲卡車,並向方嵐沉聲介紹著這輛戰車是多麼的豪華。方嵐其實不太能聽懂他說什麼,但還是眼神發光,頻頻點頭。

    “……這輛戰車,叫做山風號。”薄易坐在駕駛座上,忽地緩緩說道。他的聲線低沉迷人,而又暗藏溫柔,聽得方嵐不由得一怔……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愛著,實在是件太幸福的事,幸福得斷了腳筋的腿好像都沒那麼疼了。

    她抿了抿唇,甜甜一笑,隨即低下頭來。

    腳筋斷裂後,必須通過手術進行縫合,可眼下哪裡有這個時間和這個條件?方嵐只好從薄易不知從哪兒搜刮來的藥箱裡拿了些治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藥,匆匆一塗,隨即又拿起了槍來。

    雖說方嵐現在基本是個半殘疾,但是殘疾人也是可以在她足以勝任的崗位上發光發熱的。方嵐坐在操作面板前,監控著車外景象,時不時遙控武器,對喪屍進行攻擊,有時更親自上陣,通過車上的射擊口進行作戰。除此之外,為防疲勞駕駛的悲劇事故發生,當薄易開累了時,殘疾人方嵐便替夫上陣,充當駕駛員。

    薄易早在厲赫及蔣子彥抵達時代廣場前,便和那樽女神像拍了照片。機械兔在發佈任務時,並沒有說明非要兩個人都在規定地點前照相不可,薄易本來只是想試試,結果意外發現機械兔聯絡器上的比賽進度顯示第一個地點已經完成——也就是說,並不是二人組都要在規定地點照相不可,厲赫及蔣子彥被比賽規則所誤導,損失著實慘重。

    時代廣場打卡完畢後,方薄二人組已經積得200分。第二個規定地點與時代廣場之間有段不小的距離,是位於該城市城郊的某童話主題樂園內的電影院。

    方嵐揉了揉太陽穴,關閉射擊口,抬眼看向機械兔聯絡器的螢幕——

    上午9點33分,距離童話主題樂園還有一小時的車程。目前為止,陶夏及駱思共殺了202只僵屍,暫居第一,小情侶組從三小時前的22只逆襲到了176只,而厲赫及蔣子彥很明顯遇到了困難,目前的成績為92,遠遠落後。

    嘿嘿嘿,方嵐得意地笑了起來,身殘志堅,鬥志昂揚,抬手打開射擊口,又開始奮力打著僵屍。

    到了上午10點20分,兩人抵達了童話主題樂園。

    方嵐透過監控所呈現的景象,觀察著樂園內的現狀。粉紅色的城堡沾滿血污,原本美麗的噴泉已經變為滿池血水,穿著玩偶服裝的卡通人物已經變成了卡通僵屍,雙膝跪地,笨拙而瘋狂地掏著一個小孩子的腸子咀嚼。

    比較樂觀的是,雖然樂園內的遊客不少,但是其中很多都是小孩子,整體攻擊力比起時代廣場的僵屍們低了不知幾個等級。更幸運的是,時代廣場的女神像必須步行才能抵達,而童話樂園的卡通影院則開車即可到達。

    下車的人只能是薄叔叔。

    之前在時代廣場,薄叔叔只能可憐的自拍,而現在,方嵐通過小小的射擊口給他拍了照片……準確地說,是薄叔叔和一個白雪公主僵屍及一個灰姑娘僵屍的合照。哢嚓聲響起後,薄叔叔猛然抬肘,毫不憐香惜玉,將兩名僵屍打倒在地,又補槍爆頭。

    由於樂園內的僵屍戰鬥力不是很高,實在適合刷怪升級。兩人在這裡停留了約有三十多分鐘,薄易在車下槍與拳腳並用,方嵐這個殘疾人則忍著痛,吃力地上了爬梯,從車內上到了車頂,迎著帶有血腥味的微風,各種武器齊上,配合著薄叔叔瘋狂打怪。

    聽到這裡的響動之後,餓的發瘋的大小僵屍們齊齊朝著這裡湧來,卻反倒正中兩人下懷。短短三十分鐘內,他們消滅了約有五六十只,大有所獲。

    正在得意時,爬的高看得遠的方嵐忽地眯了眯眼,見遠處有輛裝甲車愈行愈近,心上一緊,連忙道:“有人來了。快上車。”

    殺僵屍才是主要任務,費時間在與對手正面對抗上實在是得不償失。薄易心神微凜,不再戀戰,立時上車。兩人刻意避開了那輛車的行進路線,從另外一條路出發。方嵐看了看車後的監控攝像頭傳來的影像,低聲道:“是駱思和陶夏。他們看起來都很好,沒有受傷。車子看上去應該和厲赫那輛車的等級差不多,沒有我們的車這麼棒。”

    微微一頓,她笑著說道:“看來我們的進展是最快的。”

    薄易勾了勾唇,轉著方向盤,緩緩問道:“現在的三方成績分別是多少?”

    方嵐一點螢幕,念道:“我們是第一,238;陶夏和駱思,212;那兩個混蛋的進度似乎快了些,現在是142。樂園的僵屍被我們掃蕩的差不多了,陶夏和駱思可能不會有太大收穫了吧。”

    薄易點點頭,隨即叮囑道:“我們輪流睡覺吧,每時每刻,至少保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時間緊迫,刻不容緩,我們要日夜兼程。”

    啪啪兩聲,方嵐自射擊口處打倒兩名僵屍。聽了薄易的話,她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之後又暗自有些得意:她如今的槍法真是越來越好了,嘛,真是讓她開心~這次奇異恩典來的實在是值,一來她交到了個讓她再滿意不過的男朋友,床上能當電動臀打樁機,下了床還能做飯掃地倒垃圾,戰鬥時更能以一敵千,槍法拳法都一流;二來,她也學到了不少技能,免費旅遊了不少城市;至於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死神的這場奇異恩典讓她看清了過往,不再處於混沌之中,既找出了殺父弑母的兇手,又得以重見那些生命中無比重要的人們,與他們好好道別。

    薄易此時也在因為別的事而難得有些得意,面上卻仍是淡淡地說道:“不覺得我的成語用的很好嗎?”

    方嵐愣了一下,連忙十分捧場地說道:“嗯嗯嗯,真是太好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根本什麼成語都說不出來,薄叔叔簡直是天才。”

    她說著,撕開手中的餅乾包裝袋,忍著腳痛,扶著座椅,緩緩走到薄易旁邊,一片接著一片,投喂著他。看著薄易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不時張嘴等待投喂的可愛模樣,方嵐心上暖洋洋的,像是正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中,可她又不敢打擾他,只好飛快地在他唇上一吻,順便用舌尖舔走了部分餅乾渣,惹得薄易勾了勾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滿心愛意地凝視著專注開車的薄先生,不過也只凝視了十幾秒,隨即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第三個目標地點為地處s城的青岡墓地中……的一位也叫s的先生的陵墓,距離相當之遠,約莫有十四小時的車程,也就是說,二人將于淩晨一點左右抵達。夜戰僵屍,難度係數相對較高,不過根據這個世界喪屍的設定來看,已經入土的死者似乎是不會變為僵屍的,所以那裡的僵屍應該不會太多才對。

    方嵐吃了些餅乾,喝了點水,隨即歪倒在座椅上,淺眠了五個小時多之後便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尚還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又用力眨了眨眼,隨即接替了薄易的司機崗位。在司機崗位上堅守了四個多小時後,此時天已經黑透,方嵐聚精會神地盯著車前方,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她雖然會開車,甚至還曾經載著宿舍裡的小姑娘們和一眾狐朋狗友去旅遊過,但是她還真是沒怎麼開過夜車。

    更重要的是,她想儘量讓薄易多睡一會兒。雖然薄易只是隱約提了一句,但是方嵐聽出來了,他為了找她,心急如焚,四處搜尋線索,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都沒有合過眼。

    方嵐心疼不已,到了與薄易的約定時間後也不叫他,仍然精神百倍地開著車。然而忽然之間,槍聲接連響起,方嵐一愣,自後視鏡中看去,只見薄易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醒來。他眼神冷厲,手上動作著,似乎正在遙控著武器,對車外的喪屍及怪物進行攻擊。

    不一會兒後,薄易停了動作,俐落地打開兩罐咖啡,沉步向前,遞給了方嵐一罐。方嵐一笑,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後,溫聲說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開車交給我就好。”

    薄易揉了揉她柔順的卷髮,笑了笑,低聲道:“我睡覺一向很短,而且很淺。”

    方嵐聯想了下他坎坷而顛簸的人生經歷,心上一軟。不管是人生的哪個階段,他都無法完全放下心來睡一個好覺吧?也難怪有時自己從夢中驚醒時,他很快就會醒來安撫自己。在彗星恩典世界中時,她本以為他睡得安穩,想要偷偷下床做早飯,他卻也立刻轉醒,拉住了自己的手。

    或許是車行之地越來越偏僻的緣故,一路走來,喪屍的數量並不多。薄易看了眼聯絡器的螢幕,目前小情侶組仍然是第一,270,駱思及陶夏緊追其後,253,而冷血組則進一步縮小了差距,200。

    快到青岡墓地時,又重新換成了薄易開車。方嵐的精神接連緊繃了數個小時,終於得來了一絲喘息之機,她倚在座椅上,靜靜地看著監視螢幕。小小的四方螢幕內,只有寂靜的山路,幽暗的叢林,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方嵐忽地想起了之前從蔣子彥處偷聽來的情報,清了清嗓子,說道:“青岡墓地距離童話城不遠。童話城和我們出發的城市格林城一樣,都是mr.c的管轄之處。mr.c是個神奇而強大的存在,他建立了華美而富麗的童話城和格林城,同時也建立了等級森嚴的階級制度。童話城和格林城中的權貴們不得出城,而城市以外,則是骯髒而混亂的貧民窟。為了讓人民更好地被控制,不生出別的心思,mr.c在城內外建立了很多遊樂場所,令人民染上惡習,耽於享樂。我剛進入這個世界時所處的那家夜店,就是mr.c的傑作之一。”

    薄易點了點頭,淡然道:“我知道。我在這個世界裡的身份就是保衛格林城的禿鷹隊中的一員。厲赫也是。他的裝甲卡車是從禿鷹隊那裡偷來的,我的山風號則是mr.c對於我之前功勞的獎賞。”

    方嵐聽見山風號三個字,微微有些臉紅,繼續說道:“這一帶僵屍這麼少,很有可能是因為童話城的禿鷹隊把附近的喪屍掃蕩光了吧?”

    薄易眨了眨眼,緩聲說道:“我不這麼認為。你對禿鷹隊可能不太瞭解。他們出任務時,並不看重殺了多少喪屍,而更加看重搶回了多少物資。在他們看來,喪屍蠢笨無能,沒有太多威脅,童話城和格林城又建立了防護僵屍的電網,僵屍不可能入侵,所以殺喪屍根本是浪費子彈。他們在意的,只有食物、酒、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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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奇異的喪屍(4)

    奇異的喪屍(4)

    現在是受典人們進入世界的第三日,淩晨一點十五分。

    呼嘯如鬼泣般的冷風中,薄易穿著迷彩外套,緩緩走在重重疊疊的墓碑之間,黑色的軍靴踏在鬆軟的泥土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來。

    男人目光銳利仿若鷹隼一般,手中握著手電筒,不住地在陰森的墓碑間掃照搜尋。圓形的白色燈光映出了一個個陌生的姓名,還有那一張張灰白色的相片,薄易一排排地看過去,約莫十分鐘後,來到了一塊墓碑前。

    灰色的石質墓碑上,只有一行英文,意即s:孤寂的神明。薄易默然凝視著這行小字,隨即緩緩掏出了聯絡器,將相機切換為前置鏡頭模式,和s的墓碑一起自拍。

    只聽得哢嚓一聲,相片保存成功,而任務進度上也成功顯示“青岡公墓”已完成。薄易收起聯絡器,提步往回走去,走了幾步之後,他心上一跳,又回頭看去,墓碑上銘刻著的那行小字在月光映照下顯得無比寂寥,清冷異常。

    “孤寂的神明?”

    聽著薄易講述完墓碑上的刻字後,方嵐想了想,隨即開玩笑道:“lonelygod,也可以翻譯成浪味仙,說不定墓碑上寫的正是s:浪味仙呢。”

    薄易並不知道什麼叫浪味仙,方嵐的這個玩笑實在離他的笑點太遠。見親愛的男友一點反應也無,目光滿是狐疑之色,山風只好訕訕地吐了吐舌頭,邊蹲在射擊口前,眯著眼瞄準車外的僵屍,猛然扣動扳機,邊說道:“第一次審判時s說過,他是現如今唯一存在的神,每百年舉行一次奇異恩典。可我實在好奇,他為什麼要舉行奇異恩典?為什麼現在只剩下他這一個神明了?除了舉行奇異恩典和維持那樣一個古怪的兔子王國外,他還做些什麼呢?怎麼想都有很多疑點。如果說單純為了好玩的話,那我……真是沒話說了。”

    薄易握著方向盤,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前方,緩緩說道:“如果是為了好玩的話,人世不是更好玩嗎?”

    方嵐眼睛一亮,忽地說道:“會不會是因為他出不去?比如說……只能把人類帶進死神的空間,自己卻無法離開這個空間,只能旁觀人世間?”

    奇異恩典,到底意義何在呢?方嵐托著腮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明白。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監視螢幕上,忽地眼神一變,沉聲說道:“我們後邊多了輛車。裝甲卡車,但不是之前看見的駱思那輛。應該也不可能是厲赫,他們的進展不可能這麼快……他們的車頂上好像站出來了一個人。”

    薄易聞言,神色一冷,驟然調轉方向盤,猛地將卡車開入一條岔路上。方嵐有些不明就裡,然後數分鐘後,便忽地聽得一聲巨響,於天地間轟然炸開,便連地面似乎都被震得輕輕搖晃起來,監控攝像頭上亦沾滿了不少灰塵。

    方嵐眉頭緊皺,連忙抓緊身側扶手,努力平衡。

    這些人是誰?為什麼上來就攻擊?

    她咬了咬唇,忍著腳痛迅速走到操作面板前,十指如飛,在發光地螢幕上不斷地點擊。數秒之後,反坦克導彈自裝甲車頂的折疊式口猛然彈射,破風而出,於空中點火,遽然落下,在後方車輛處轟然炸開。刹那間火光滔天,映紅漆黑天際,大地又是一陣震盪。

    “幹得漂亮。”薄易飛速轉著方向盤,擇路而馳,口中不忘沉聲讚歎。他還沒有下令,方嵐便能立刻想到該如何回擊,實在讓薄叔叔覺得自己真是調/教有方。

    方嵐屏息凝氣,不敢鬆懈,自位於車後的監視鏡頭傳來的景象看去,那輛車被炸翻在了路邊,有幾個人從車中匍匐而出,奄奄一息。她眯了眯眼,忽地發現了些異狀——這輛車的車身有禿鷹的標誌,她在厲赫的那件外套上也看到過。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幫人是禿鷹隊的人。”方嵐轉過頭來,向著薄易說道。

    薄易眉頭緊蹙,默然片刻,隨即忽地問道:“你知道駱思和陶夏在這個世界中的身份是什麼嗎?”

    方嵐回憶了下在夜店中所見到的駱思的裝扮,視線微垂,道:“當時夜店裡人非常多,卡座上更是擠擠挨挨的,但是駱思的身邊很空,一個人也沒有。所以我猜,他的地位應該不低,至少很有錢。”

    薄易想了想,又低聲道:“我們之前的打算是抄近路,借道童話城,但是現在,我們還是捨近求遠比較穩妥。禿鷹隊裡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我們的這輛車應該已經成了他們的目標。肯定是組織中的高層下的命令,不然他們不會無緣無故針對我們下手——駱思很有可能和這個高層有關。”

    方嵐連忙點開聯絡器,重新導航,選擇了一條稍微有些偏遠的路線。這條路位於山野之間,路面坑窪不平,行車難免顛簸,方嵐雖然會開車,但是實在不擅長應付這種局面,薄叔叔便一直堅挺在司機崗位上。

    上午十點三十五分,方嵐看著機械兔聯絡器上顯示的戰績實況,皺了皺眉,說道:“厲赫和蔣子彥的成績一直定格在了238,已經幾個小時沒有動了。他們的任務進度也一直停在了第三個地點。”

    薄易聞言,勾了勾唇,冷聲說道:“大概是死了吧。”

    方嵐繼續說道:“我們現在的成績是320,駱思和陶夏是312……不,他們的成績在持續上升中……”方嵐驚訝至極,“335了……他們到底在哪兒找到了這麼多僵屍的?”

    薄易眉頭微蹙,又聽得方嵐說道:“你覺不覺得……駱思相當神秘和可疑?”

    方嵐邊低頭回憶著,邊說著自己的分析:“如果果真如我們所猜想的那樣,駱思和禿鷹隊的高層有關,他下了某種命令,使得和我們無冤無仇、只關注尋找物資的禿鷹隊來追擊我們這群和禿鷹隊沒什麼關係的人……以及蔣子彥他們。那麼他是不是也太幸運了?上次在大逃殺時,他就跟開掛了一樣,空降br法負責人,幾乎是想殺誰就殺誰。這次他又自帶金手指,竟然能命令禿鷹隊行動。死神對他是不是也太好了點兒?簡直比對親生孩子還好。”

    駱思……薄易聽著方嵐的話,微微眯眸,陷入了深思當中。

    他向來看人很准,但是對於駱思,他卻猜不出什麼來。從駱思的氣質、舉止和言談來看,他不像是跟他一樣從槍林彈雨中的人,甚至用槍的姿勢都不算十分熟練,至於拳腳,薄易雖然沒有親眼看過他的動作,但是從他的身材來看,他也不怎麼像個厲害角色。

    但是這個男人身上,卻有著一種奇異的威懾力。他自大,狂妄,唇邊永遠帶著好似傲慢,又仿佛是真的覺得好笑似的笑容,漂亮而迷人的眼中卻又有著漠然的目光。他絲毫沒有身在死亡邊緣掙扎的自覺,反而是真的把這場奇異恩典當做了一場遊戲……一個普通人,絕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370。短短十分鐘,他不但反超了我們,還拉開了相當的差距。”方嵐咬唇,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已經有些髮油的卷髮。進入這個世界已經兩天有餘,沒有任何洗澡的機會,實在讓方嵐有些發瘋。

    “不急。至少我們的進度比較快。等到五個地點全部完成後,我們可以集中精力彌補差距。”薄易冷靜說著,“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第四個地點了。”

    第四個地點,是一處古堡,名叫做科伊姆城堡。這座城堡建於一片蒼翠綠野之中,城堡由粉紅色的磚石砌成,門前小河繞過,遠遠望去,美麗而夢幻,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猜測在這城堡發生過怎樣動人的傳奇故事。而更重要的是,這裡遠離市區,並不對外開放,因而也沒有什麼遊客,更沒有太多僵屍。方嵐被這美景所誘惑,忍痛爬到梯子上,驀地打開頂部小窗,伸出小腦袋來,遙遙欣賞著眼前這綺麗旖旎的景象,同時也讓自己的油頭吹吹風。

    可惜現在是在比賽。她歎了口氣,抬起手中的步/槍,向著曠野上零星幾隻僵屍攻擊起來。這幾隻可憐的傢伙看上去已經餓到了極點,走路都有些晃蕩,聽見聲音,都緩緩轉過身來,向著聲源裝甲車走來,卻正中方嵐下懷,一個接一個被無情爆頭。

    薄易望著眼前景象,也不由得心上一動。待方嵐爬下梯子,回到車中時,忽地聽到薄易柔聲說道:“等我們離開奇異恩典之後,我帶你去看立陶宛的特拉凱城堡,和這裡很像。”

    方嵐心上一跳,只是嘻嘻哈哈地說道:“真的嗎?也是粉紅色的磚牆嗎?”

    薄易微微彎唇,以為她是答應了,便道:“是。也是粉紅色的城堡,矗立在加爾瓦湖心島上,相當美麗。”

    方嵐卻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聊下去,轉而拿了些食物和水,扶著身邊的支撐物,緩緩走到他身邊,遞了過去,說道:“快吃點東西吧。如果一會兒的路沒有那麼顛簸的話,我來接替你吧。”

   第68章 奇異的喪屍(5)

    奇異的喪屍(5)

    薄易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幾分鐘便完成了拍照的任務。方嵐為他打開艙門之時,忽地聽得一陣奇怪的嗡嗡聲音傳來,不知何處的勁風也驟然傳來,吹得曠野上的綠草不住顫抖。那股聲音愈來愈大,薄易微微皺眉,抬頭一看,便見天空之中,一架直升機緩緩飛來。

    方嵐連忙關上艙門,走到車前,透過玻璃,與駕駛座上的薄易一同向窗外看去。

    強風當中,繪著禿鷹標識的直升機緩緩降落在草坪之上。艙門一開,一個幹練的短髮女人俐落躍下,手中執槍,輕輕往方薄二人的裝甲車處看了一眼,微微抱拳,隨即便往那粉紅色的夢幻城堡走去。

    方嵐皺眉道:“是陶夏。”

    飛機上,一個金髮男人手中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坐在直升機內,對著二人的方向遙遙舉杯。他的面容隱在半明半暗之中,神情看不真切,但方嵐卻下意識地覺得他正在笑——那種笑意一如往常那般,好似是真的覺得可笑,快樂至極,又好像僅僅是個習慣,並無太多意義。

    方嵐握了握拳,狠狠一錘,低聲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搞到直升機的?”

    薄易定定地觀察著,目光陰沉,道:“機身畫著禿鷹,守衛在直升機邊上的人衣服上也有禿鷹裝飾,毫無疑問,駱思絕對和禿鷹隊的高層有關,而且這個高層,必然是組織內權力頂點的存在。又或者……駱思他本人,就是那個高層。”

    方嵐重重地歎了口氣,隨即努力笑著,說道:“恩典世界裡的身份設定,本來就存在著極大的隨機性和隨意性。我們管不了他們,也搶不走他們現在的裝備,還是繼續努力戰鬥吧。”

    薄易神色冰冷,似是十分不悅,但此時也無可奈何。他點了點頭,手放上方向盤,猛然發動卡車,向著下一個地點開去。

    卡車內的氣氛有些沉重。方嵐深深明白,拼命努力,卻因為一些不可控制的因素而不得不落於人後,是一種十分痛苦的感受。

    她抿了抿唇,拿起機械兔聯絡器,並不去念駱思和陶夏那超人遠矣的開掛般的戰績,只是絮絮地說道:“厲赫和蔣子彥的戰績依然靜止不動。看來,他們要麼是被困在了什麼地方,要麼就是徹底撲街了。嗯……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好消息吧。至少不用再擔心這兩個變態的暗算,也不用擔心我們會成為最後一名,被扣掉一千積分。”

    她手指一滑,繼續說道:“最後一個目標地點,離這裡有大概十小時的車程,我們將於晚上九點多左右抵達。曼澤尓金融中心,一座55層的摩天大廈。這上面的規定說,我們要在第55層樓頂和xax公司的logo標誌合影,而且……”她話音一頓,語氣有些猶豫和為難,“……必須要兩個人。”

    喪屍病毒席捲全球後,城市崩潰已久,電力系統早已無法維持。電梯停運,這就意味著,他們兩個人必須爬到樓頂。她腳筋斷了,走幾步路都疼得要死,要想完成任務,只能讓薄易幫她。在這個世界裡,她並沒有做太多的事,每個世界都是薄易下車去完成,她所能做的只有在車上輔助他,幫他掃除身邊的威脅。這本身就令方嵐有些愧疚,覺得虧欠了薄易。

    薄易沉聲道:“我背著你,或者抱著你,都沒有問題。”

    方嵐連忙搖搖頭,說道:“不用不用。我會自己努力追的。腳痛不算什麼,反正也疼不了多久,咱們就返回兔子王國了。完成任務才是最要緊的。”

    薄易卻緩緩說道:“在任何時候,完成任務都不是最要緊的。人才是最要緊的。”他情緒不高,沉聲說道,“方嵐,不用覺得虧欠我。我們不分你我。即使背著你,我的速度也不會減慢太多。”

    方嵐一愣,嗯了一聲,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良久的靜寂之後,薄易忽地問道:“方嵐,直到現在,你的打算仍然是……如果離開奇異恩典的話,和我疏遠,對嗎?”

    當他提到離開恩典之後要帶她去立陶宛玩時,她的態度明顯不想多談。她和他分得這麼清楚,雖說是性格使然,但心裡大概也是因為做好了分離的打算,不想過多虧欠。薄易無疑會對她心生懷疑。

    他理解她。他越讓她有安全感,她反而會越沒有安全感。現實世界與奇異恩典大為不同,她不相信他依然會像恩典世界裡這樣愛她。

    只是,薄易雖然理解她,可是他絕不會給她逃離的機會。

    方嵐怔怔然地望著他握著方向盤的側影,正打算說些什麼時,薄易忽地令人發悚地一笑,輕聲說道:“親愛的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他的語氣很輕,很淡,仿佛只是隨口一說的玩笑。

    方嵐心跳飛快,莫名地害怕到了極點。薄易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仿佛是連環殺手殺人前下發的預知信一般,輕描淡寫之間,潛藏著悚人的冷意。

    車廂內寂靜得可怕,方嵐暗自心驚,邊吃著餅乾,邊說道:“哈,怎麼想那麼遠?我們能不能離開奇異恩典還不一定呢。再說了……”她暗暗試探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事,好聚好散。再見面時,還是患難之交。”說到這裡,她又有些慌張起來,接著補充道,“我這麼說,並不是說我下定決心要甩了你,我就是說一下我的感情觀。”

    薄易靜默了十數秒,隨即微微勾唇,聲音中的陰冷乍然退而不見,轉而溫柔地緩聲說道:“我們肯定能順利離開。小丫頭,你最好只是說說而已。”

    方嵐淡淡地看了眼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嘟了嘟腮幫子,眉頭忽地一皺,盯著螢幕,轉而說道:“陶夏和駱思已經完成了第五個地點了!”她咬了咬唇,暗罵了一聲,道,“這根本就是開掛!開著直升機,分分鐘就能開到大廈樓頂,而我們還有九個多小時的車程……”

    薄易輕聲道:“不急。我們肯定能在世界結束前完成任務,這一路上,不妨多打些僵屍。”

    方嵐見成功轉移了話題,稍稍松了口氣,順著他的話頭說道:“我們現在是從荒郊野嶺往人口密集的大城市趕去,一路上肯定有不少僵屍能打。”

    薄易輕輕嗯了一聲。方嵐暗自揣摩著他的心理,邊透過方形的射擊口一個接一個地爆喪屍的頭,邊故意嘻嘻哈哈地說道:“那我到時候就靠你背著了。薄叔叔你可別嫌我重啊。”

    薄易笑了笑,說道:“55層樓,並不算高。我只需要四分多種。就算背上你,也不會超過七分鐘。”

    方嵐被他的成績嚇了一跳,又知道他肯定不是在吹牛……畢竟他平常在床上打樁時,體力也好得磨人。

    路逐漸平坦了許多。方嵐接替了薄易的位置,薄易便坐在離她不遠的座位上,蓋著迷彩服的外套,閉目淺眠。

    方嵐偶爾會去拿眼看他,卻又不敢多看,生怕他突然睜眼,直視著她的眼睛。他的眼眸如古井無波,波瀾不興,可又仿佛能瞬間看穿她的所有小心思。

    很快,卡車馳入了金融中心所在的h城。在喪屍病毒來襲之前,h城是該國的經濟金融中心,然而病毒爆發之後,h城迅速陷落,完全淪為棄城。城中的倖存者們都轉移到了其他基地,而這座昔日繁華至極,地價高昂的城市中,只有穿著西裝的喪屍,白領打扮的喪屍……

    這裡的喪屍饑餓至極,裝甲卡車對他們來說誘惑十足,這更方便了方嵐和薄易進行攻擊。短短半個小時內,他們與開掛組的差距不斷縮小。

    終於,卡車行駛到了金融中心樓下。而此時,已經是夜晚十點零二分,距離比賽時間結束還有一天一夜的時間。

    這是一幢55層的大廈,表面為光滑的玻璃幕牆,設計風格頗為獨特,如果在白天看的話,可能會很有觀賞價值。然而現在是夜晚時間,方嵐的心中只有緊張感。

    她上了薄易寬厚的背,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身上又用衣物和腰帶等做了個固定用的簡單裝置,好讓她能緊緊地貼在薄易身上,讓薄易行動起來時顧慮更少。

    然而,當兩人剛剛進入黑漆漆的金融中心,便聽得一個閒適而飽含惡意的聲音頓然自喇叭中響起:“你們好,我是駱思。為了讓你們更有緊張感,我在大廈裡裝了一個定時爆炸的裝置,威力很大哦,絕對能把整層樓都炸飛。計時時間為十分鐘,你們可要好好利用才行。好了,祝你們爬樓順利。當然,如果你們想聽我的聲音,我可以繼續說些什麼。”

    方嵐立時道:“這個樓我們不爬了。十分鐘一個來回,絕不可能。”

    然而駱思卻笑了笑,繼續說道:“不要總想著逃避啊,方小姐。如果你們選擇轉身,從大門中出去,我會立刻引爆炸彈。如果你們能在十分鐘內上到55層,再下來,並成功離開大廈,我絕對會放過你們。你放心,這次我不會食言。”

   第69章 奇異的喪屍(6)

    奇異的喪屍(6)

    55層大廈,七百多層臺階,兩百多米高,十分鐘一個來回,其中還包括停下拍照的時間,這真的可能嗎?

    薄易用他風馳雲卷般的非人速度徹底打消了方嵐心中的疑問。他健步如飛,如駑箭離弦,超塵逐電,方嵐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他便躍過了一層樓,長腿一邁便是三四階臺階。

    五分零二秒,他們抵達了55層樓的樓頂。薄易站在xax公司的門前,掏出機械兔聯絡器,打開前置鏡頭模式,哢嚓一聲,將兩個人的腦袋和xax公司的logo一同照下。瞬間,機械兔聯絡器震動了兩下,表示第五個目標地點的任務以及完成,至此他們已經拿到了1000積分。

    如果存活至比賽結束,則可再得500分;如果能成為殺死喪屍數量最多的人,則可獲得3000積分。

    “我們來玩一些有趣的吧。”

    方嵐正在他背上暗自發愁時,忽地聽到薄易輕笑一聲,悠然說道。

    她不明所以,正略微有些發怔時,薄易緊了緊背上的固定裝置,大步向前,哐啷一腳,將大廈的落地玻璃踹得粉碎。方嵐一驚,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卻見薄易猛然跨向了窗外——

    他竟然要從大廈的外立面徒手爬到樓下!

    方嵐受到了驚嚇,稍稍低頭,往兩人的下方看去。他們正處於250米左右的高空中,並且正在快速的下降,整座繁華擁擠的城市仿佛瞬間比擠壓成了一個小小的沙盤。方嵐眯著眼睛,借著朦朧的月光看去,那些行走著的喪屍就像一隻只小螞蟻,那些停頓著的汽車似乎比孩子們玩的玩具小車還要小巧。

    天呐!這太刺激了!

    稍有差池,兩個人就會從空中墜落,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餅!可是薄易的面容是如此的鎮定和冷靜,恍若不是在徒手攀爬一座數百米高的摩天大廈,而是在爬一個輕鬆無比的小土坡一樣。方嵐觀察著他的姿勢,清醒地意識到:他絕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這個男人,到底都做過些什麼?他在她面前,總是一副坦誠且無所不談的姿態,然而即便如此,方嵐依然覺得他有著不可觸及的複雜過往。

    她的父親方信熱愛登山,準確地說,熱愛一切和攀爬相關的事情。方信曾經說起過,他有個小兄弟,在雨夜爬上了高約650米的尚在施工中的s市中心大廈。也許薄易也如那個人一樣,曾經是個極限運動愛好者?方嵐眨了眨眼,忽略了心中的複雜情緒,懶得再去想這些。

    她精神專注,一言不發。薄易在空中一跳,一滑,方嵐的心也跟著猛跳一下,飛速下滑。這實在是讓她又提心吊膽,又興奮異常。

    四分零二秒,他們抵達了一層。薄易大步向前,往裝甲卡車的方向跑去,直到他們發動了卡車,開出十幾米後,才聽到背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車輪碾過的大地猛地戰慄起來。方嵐驚魂未定,邊揉了揉肌肉發緊的胳膊,邊透過監控螢幕中,看著後方的景象。只見火光幾乎映紅了黑沉沉的天際,煙霧升騰,彌漫了整個天空,那座數百米高的金融中心瞬間便坍塌而下,淪為一片磚礫的廢墟。

    方嵐舒了口氣,隨即走到薄易背後,主動給他按摩起肌肉來。他肯定很累吧?十分鐘內爬七百多級臺階,還從數百米高的大廈徒手爬下,這簡直不是人類能完成的任務。

    兩人將裝甲汽車開到了一處相對安全且偏僻的地帶,上方有密密樹葉遮掩,周遭又很清淨,沒有什麼僵屍。雖然時間緊迫,但他們之前一刻也沒有停歇,眼下必須要休息一會兒了。

    在方嵐那恰到好處的按摩下,薄易覺得舒服至極,毫不在意地揉了揉她的油頭,隨後握著她的一隻手,竟然漸漸合眼,陷入夢鄉。方嵐用另一隻手輕輕敲完他的腿後,又拿起紙巾,為他擦拭著臉上的汗水。

    幾天只睡了幾個小時,方嵐也分外困倦,但此時,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他的面容,方嵐竟覺得困意全無。

    她想吻他,可又怕擾了他的好夢。

    就這樣無聲地望著他的睡顏,方嵐緩緩抽手,想要掙脫他的束縛。結果她剛一有所動作,手上便驟然一緊,男人死死地箍著她的手腕,疼得方嵐輕輕咬牙,微一抬頭,正對上薄易冰冷的眼神,看得方嵐心神微凜。

    幸好,很快,他眼中的冰便消融了。

    “我睡了多久?”薄易微微一笑,凝視著她,輕聲問道。

    方嵐看了看機械兔聯絡器上的時間,說道:“你才睡了不到二十分鐘而已,再睡半個小時吧。我們的時間還算充裕,接下來只需要全神貫注地打僵屍就好。我們沒有辦法阻止駱思開掛,按我們自己的節奏繼續努力就行。”

    薄易揉了揉太陽穴,慵懶地說道:“不到二十分鐘?我感覺像睡了二十個小時一樣。”他忽地拉了拉方嵐的胳膊,定定地盯著她的雙眼,唇卻是微微勾起的,“你按摩得很棒。以後也一直這樣為我服務吧。”

    方嵐一笑,說道:“我收費很貴的!我還上初中的時候,我姥姥腰特別不好,我特意去找高級技師學的按摩手法,回家裡後給我姥姥按。技師大姐見我一個初中小丫頭挺可憐的,就免費教了我一些。我姥姥覺得按得特別舒服,就讓她的廣場舞老夥伴們也來找我。我那時候可是我姥姥她們社區的按摩一霸。”

    薄易靜靜地看著她的笑臉,唇角的弧度也不由得跟著上升了許多,道:“我也是有積蓄的男人,為了讓你按一次,傾家蕩產也沒關係。不過你顧客那麼多,我是不是還得預約才行?”

    方嵐哈哈一樂,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用預約啦。後來我姥姥去世了,她走了之後,廣場舞老夥伴們也不怎麼來找我了。”說到這裡,她主動坐到了薄易的懷裡,咬了下男人的唇,故意噁心兮兮地撒嬌道:“你以後就是人家的頭一號恩客啦~~薄先森,記得常常來光顧人家哦~~肯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欲仙/欲死~~”

    薄易忍俊不禁,噙著笑意,按著她的後腦勺,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事實證明,親吻果然相當解乏,吻了不一會兒,薄叔叔便滿血復活。兩人開著裝甲卡車,在這座昔日繁華的大城市裡來回晃蕩,子彈與手榴彈齊飛,血水共喪屍頭一色,機械兔聯絡器上的數字不斷飆升。

    淩晨六點零五分,厲赫與蔣子彥的成績依舊定格在238這個數字上,而駱思與陶夏的成績則是680,至於小情侶組的成績,則窮追不捨,已經刷到了662。

    方嵐握了握拳,高興地說道:“還差18只僵屍!”

    薄易一笑,從裝甲車車頂處拋了個手榴彈出去。轟隆一聲巨響,螢幕上的數位便飛一般地升到了680。

    方嵐此時已經累得滿身大汗。駱思和陶夏有外掛,可她和薄易的成績卻是實打實的,螢幕上的每個數位背後都是他們的辛勤勞動啊!見戰績和駱思及陶夏持平,方嵐興奮到了極點,雀躍不已,鬥志更加昂揚。

    然而等到了下午15點左右時,駱思及陶夏的成績又開始飆升了起來。方嵐定定地觀察著,發現他們的成績簡直是以十為單位的跳,愈發覺得不可思議,心中氣憤難當,當即腳踩油門,尋覓著僵屍更多的地帶。

    幸好,在短暫的爆發之後,駱思組的成績增速又開始逐漸放緩。不過這所謂的放緩,也只是慢到了和方嵐薄易二人差不多的增長水準上。

    當夜24點,比賽時間終於結束。方嵐看著機械兔聯絡器,淚水都要出來了。

    她又哭又笑,挽著薄易結實的臂膀,頭倚在他的肩上。雖然鼻間滿是男人身上那充滿雄性氣息的汗味和血腥味,但方嵐全不在意,只是興奮地說道:“我們贏了!!!我們……讓我算一算……這一局我們拿到了4500分!我們肯定要反超駱思他們,重得第一了!”

    薄易大手一摟,將她緊緊環住,目光淡然地看向螢幕。螢幕上赫然顯示著:薄易與方嵐,1002;駱思與陶夏,992。是的,他們最終以十隻的微弱差距,再次在恩典世界裡戰勝了駱思組。

    這場比賽實在是方嵐來到奇異恩典後,所經歷的所有世界中最艱苦的一次。當然,也是最刺激的一次。

    雖然回到恩典城空間後,他們身上的血污全部消失不見,方嵐仍然覺得自己身上髒的要死,連忙跑到浴室,打開熱水器。她正打算洗澡,卻發現洗髮露和沐浴液竟然都快用完了,本打算叫上薄易一起去買,可是薄易整整三四天,閉眼的世界都不超過10個小時,回到恩典城後總算能安心睡上一會兒,方嵐不忍心叫醒他,便躡手躡腳地拿上錢包,出了家門,去樓下的小超市買東西。

    恩典城內的天氣向來是一成不變的,四季如春,溫暖宜人,可是今天不知為何,方嵐一出門,便看見天色陰沉沉的,實在罕見。

    她有些狐疑地思考著,一個人往距離公寓不遠的小超市走去。由於這所超市規模不大,所以並沒有售賣太多的人類用品,而因為兔子這一物種不能頻繁地洗澡,洗浴用品在超市中非常的少見,方嵐找了半天,都一無所獲。不過超市的售貨員兔子倒是非常熱情,給她畫了張詳細的地圖,讓她前往一個專賣人類用品的小賣部去買。那個小賣部離這裡很近,也就五分鐘的路程,不過有點難找。

    方嵐連忙道謝,按圖索驥,一步一步地找了過去,最終順利地買到了人類專用的洗髮露和沐浴液。她正甩著手中的購物袋,高高興興地順著原路返回時,忽地聽得馬路對面傳來了一陣爭吵聲。

    這是人類的聲音。

    她皺了皺眉,轉過頭去,便看見一對中年男女正在糾纏。男人一直在打罵著女人,女人則不顧一切地抱著男人的腿,死活不肯鬆開,滿面是淚,口中不住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你不管我了嗎?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男人不耐煩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她,腿不停地掙扎,毫不留情,狠狠地接連踹向女人的臉。方嵐看不下去了,連忙往馬路對面跑去,高喊道:“你敢打女人,我打死你!”

    中年男人把腳抽出來後,冷冷看她一眼,懶得多說,啪地一下吐了口痰,直接轉身往樓中走去。方嵐連忙蹲下身,把在地上哭喊的女人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道:“你有受傷嗎?”

    女人眼神絕望地看著地面,虛弱地笑了笑,說道:“好心的姑娘,能不能施捨我一頓飯?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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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奇異的喪屍(7)

    奇異的喪屍(7)

    兔子王國沒有手機的存在,機械兔們腦中自帶通話裝置,可以和本族兔子自由通話。方嵐帶著這個狼狽的中年女人進了家餐館,給她點了幾個菜,付了錢,和她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因為擔心薄易醒來後找不到自己,方嵐便匆匆出了餐館,走了幾條街,總算找到了一個兔子形狀的投幣式公共電話亭。

    電話鈴剛響不到半聲,便有人立即接了起來。

    深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話筒那側傳了過來,聽起來雖依舊平靜而鎮定,而方嵐卻一下子便能聽出隱藏在聲音下的焦慮與擔憂。

    “方嵐?”

    方嵐清了清嗓子,笑著說道:“家裡沒有洗髮露和沐浴液了,所以我特意出來採買。現在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要耽誤一些時間。薄叔叔在家乖乖等我哦~我有買包餃子要用的東西,我們一會兒可以一起包~”

    薄易微微一笑,繼續問道:“遇到了什麼事?很棘手嗎?我去接你吧。”

    方嵐皺了皺眉,說道:“遇到了一個受典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叫史仲芸,是個中學老師。她本輪積分排位倒數第一,馬上就要被審判了。她的搭檔獨佔了所有錢,所以她沒有飯吃,連續餓了幾天了。”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面前的檯子,輕聲道,“在古代,死刑犯行刑前都要吃好喝好一頓才上路呢。我既然遇見了,就不能撒手不管。”

    在恩典城內,受典人的生死只能由死神來決定,即使被其他受典人殺死,也很快就會復活。薄易並不擔心方嵐,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的。記得早點回來。”說到這裡,他微微勾唇,聲音溫柔地說道,“我很饑渴,快來撫慰我的小薄易。”

    “臭流氓。”方嵐紅著臉,罵了他一聲,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放下電話。

    待她回到餐廳時,名叫做史仲芸的女人仍在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著食物。她儀態全無,瘋狂到了極點,紅腫的雙眼內淚水不停地下淌,手中一面拿著叉子,一面拿著刀,無比貪婪地吃著盤中的食物,即便嘴裡堵得滿到沒有空間,腮幫子高高鼓起,她也不曾停下或放緩她的動作。

    方嵐嚇了一跳。再怎麼餓,也不會餓成這樣吧?這個大姐很明顯是在借暴飲暴食發洩些什麼情緒。

    是了。莫名其妙地被拉到這個離奇的世界裡,如今又成了將死之人,她的悲慟與憤恨,都在情理之中。

    方嵐坐在她的對面,也不知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撫住她,只能這樣靜靜地坐著,凝視著她。女人忽地大聲哭泣起來,聲音含混地向方嵐主動講述起她的人生來。

    她自稱是個極為優秀的語文教師,在省重點中學中任職,自從教以來,帶的一直是重點實驗班。她名校畢業,知識淵博,教學方法獨特,很會鼓舞學生,愣是能把年級裡最調皮搗蛋的男孩子教成頗有靈氣的詩人,那孩子寫出的詩篇,令許多文壇中的成名詩人都讚歎不已。

    然而史仲芸的家庭卻不是那麼的圓滿。她父親早逝,母親也一直臥病在床,從少女時期到中年時期,她一直不得不和母親住在一起,肩負著照顧她的重任。史仲芸二十三四便結了婚,男方英俊瀟灑,是大學教授,兩人生活幸福,最大的缺憾便是史仲芸身子不好,懷了幾次孕都以流產告終。等到史仲芸三十多時,總算成功誕下一女,可這女兒竟是個智障。

    兩個優秀的知識份子,竟生出了個智障!

    後來,因為許許多多的原因,她和丈夫離了婚。丈夫沒過多久便另覓新歡,懷中擁著比她年輕貌美許多的少女,而她卻要獨自面對重病且性格古怪的母親,和永遠天真愚笨的女兒。

    方嵐聽著這樣的故事,心中慨歎不已,卻也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抽了幾張紙巾,給對面的女人遞了過去,卻見女人忽地止住了哭泣,頗有風情地笑了。

    史仲芸雖然年已中年,可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但聽得她歎了口氣,不再似之前那般瘋癲和狼狽,垂著頭,低著眉,溫聲說道:“我也是個女人,不能少了男人。我找不到有骨子有擔當的男人,便違背了我的師德,對……對小男人下了手。”

    重點中學規定教師不准在外私自開班,做家教自然也不允許。史仲芸為了母親的醫藥費,便偷偷去做家教。

    “四年前,我給一個高中男孩子做家教。後來,我引誘了他,他只是個懵懂小男生,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這一來二去,便沉迷其中,上了癮。我一輩子兢兢業業,力求做一個老實的好人,最後還是犯了一時糊塗,做了這種錯事。

    三年前的那個暑假,他高考完了,和同學去外地畢業旅行,結果意外死亡。他爸爸是個警/察,還是很有地位的那種,可即便這樣,最後也沒抓到兇手。只聽說是個殺人狂,逃到國外去了。他死的時候,我難過,悲傷,哭得死去活來,可也暗暗松了口氣。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跟著他一起,到黃泉裡頭去了。可誰知老天並沒有放過我。我來到了這個荒謬的世界裡,接二連三地遭報應。

    我之前的那個搭檔,叫余強。我們一起完成任務時,萌生了感情。他很寵我,總說就算死也要和我在一起,還說和我相見恨晚。我知道這傢伙多半不是個好東西,可是女人嘛,誰寵她,她就信誰。結果後來換搭檔賽時,他沒有選我,看都不看我一眼,便選了那個女明星田心。你也看見他剛才怎麼對待我的……”

    史仲芸目光無神,只是淡淡地說道:“男人啊,都靠不住。我的前夫,只喜歡年輕漂亮,甜美乖巧的那個我,一遇上事兒,老婆也不要,孩子也不要,什麼責任都不想擔,直接去找下一個年輕漂亮的了。我的小男人,魏楚傑這個小傢伙,想發洩時便來找我,平常該追女生還追女生。余強,根本就是個畜生,但我照樣能被他騙著。”

    方嵐忽地怔住,猛地問道:“魏楚傑?叫魏楚傑?”

    史仲芸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我看過你過去的影像。是的,就是你當時的那個男同桌。他爸爸也是受典人之一,叫魏敬亭,是謝爾凡的搭檔。”她忽地露出了個有些諷刺的笑容來,說道,“謝爾凡的爸爸當年之所以被直接判了死刑,魏敬亭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但是看樣子,謝爾凡並不知道,反而還選了他擔任搭檔。”

    她漸漸恢復了常態,整理了下頭髮,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對著方嵐深深鞠躬。

    “謝謝你的款待,也謝謝你肯耐心傾聽一個老女人的怨言。我衷心希望,你這樣的好心人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我們蛋殼劇場見吧。”言罷,她起身離開。

    她離去後不久,方嵐重重地歎了口氣,起身向餐廳外走去。

    四季如春的恩典城,今日不知為何,竟然突然下起了雨,只是雨勢並不算太大。機械兔們的身子都是機器製成的,最怕淋雨,一點雨都耐不住,連忙都快速移動進了屋內。方嵐怔怔地在雨中走著,不住地胡思亂想,腦子昏昏沉沉的。

    魏楚傑是她的同桌,長得白淨而高挑,睫毛纖長,看上去實在是個乖巧漂亮的小男生。可是事實上,這傢伙經常口無遮攔,是葷段子的忠實熱愛者,時不時調/戲身邊的女生,從頭髮到腳趾的每一寸皮膚都寫著青春期的躁動。

    方嵐也被他開過很不雅的玩笑,不過方嵐心大,只要他說的不是特別噁心,方嵐都懶得搭理他。至於後來,她和高中同學都有些疏遠,因而再也沒有聽到過魏楚傑的消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死了……連環殺手,還逃到了國外,難不成又是厲赫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幹的?

    她正低頭避雨,快步走著,忽地一頭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方嵐下意識說了聲對不起,緩緩抬頭,卻正對上一雙幽深而充滿關切與愛意的眼眸,還有一把繪滿卡通兔子的粉色雨傘。

    方嵐一笑,連忙湊到男人的身邊,走到傘下,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抱歉。害你擔心了,還讓你特意出來找我。”

    薄易面無表情,強硬地扯過她手中的購物袋,拎在自己的手中,隨即又低頭看著她,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方嵐抿了抿唇,自然明白他的無聲指令,笑了笑,緊緊挽上了他的胳膊。

    薄易勾了勾唇,卻仍是不開口說話,也不再看她。方嵐知道這個大男人又開始鬧彆扭了,便主動說道:“好啦,不要生氣啦。”為了博得男人展顏一笑,方嵐端正了抖m的姿態,嬌滴滴地說道,“不要生氣啊,親愛的男朋友,親愛的小公狗,親愛的主人,親愛的薄叔叔。”

    薄易卻置若罔聞,任她在雨中撒嬌撒了一路。直到進了公寓樓中時,方嵐剛鎖上門,便被薄易一把按住肩頭,狠狠抵到了冰冷潮濕的牆壁上,緊接著便感覺耳垂處微微一濕,溫熱的鼻息更是搔得她的脖頸處癢得不行。男人輕笑一聲,手鉗著她的腰,忽地啞著嗓子說道:“那些稱謂,我都聽膩了。你知道的,我最想聽哪兩個字。”

    方嵐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深邃而灼熱。

    “說給我聽。”男人咬了咬她的下唇,呢喃著命令道。

    方嵐撒嬌道:“猜不出來啊,餓死了簡直。咱們趕快回去包餃子吧。再過一會兒就要去蛋殼劇場看審判秀了。”

    他靜默片刻,鬆開了手。

    方嵐心上一跳,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快步走上臺階,假裝出一副很歡快的樣子,搶著去開了門,直到拿了案板揉面時,才敢偷偷去看切菜的薄易。他看上去神情如常,卻讓方嵐更加難以安心。

    薄易很沉默。

    餃子包好了,他很沉默。餃子下鍋了,他依然一言不發。餃子出鍋了,被他的筷子夾住了,進了他的肚子裡了,他也只是淡淡地誇了句好吃,再沒有說些什麼。

    方嵐看著他平靜的面龐,腦子裡也昏昏沉沉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驅車到了蛋殼劇場,直到入座時,方嵐只覺得十分疲憊,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死神在臺上又蹦又跳,又是唱歌又是鬼叫,可卻完全不能吸引她的注意。

    她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和薄易緊緊相扣的手,腦中不住閃過無數個支離破碎的片段回憶。

    她又逼著自己看向舞臺。依舊是老一套,死神問著暗藏玄機的問題,被審判的人們被逼作答,往昔曾犯下的罪惡逐漸顯露。

    那個搶走了全部錢,讓史仲芸被迫挨餓的女人很年輕,叫做馮寶璐,是個富二代。她曾經是個白瘦美,很受男生追捧,也自封女神,既玩弄男人感情,又私下賣著不知哪兒生產的面膜等三無產品,牟取暴利的同時,還給無數買下產品的人帶來了難以挽回的傷害。後來也不知為何,這個馮寶璐逐漸變胖,心理也漸漸扭曲,竟然開始在學校裡做起了“老鴇”,做了不少幫富二代迷/奸小姑娘的沒良心事兒,還幫有心做這種勾當的女生牽線搭橋拉皮條。

    審判秀逐漸走向高/潮部分時,方嵐被強勁而魔性的音樂震得耳朵生疼,正輕輕地揉著太陽穴時,忽地聽得舞臺上傳來一個沉重的聲響,好像有什麼人暈倒了似的。她眉頭一皺,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震驚。

    死神暈倒了!

    死神也會暈倒嗎?

   第71章 奇異的餃子(1)

    奇異的餃子(1)

    s作為神明,卻在審判秀的舞臺上驟然暈倒,全場人兔都愕然不已。聚光燈下,古怪的音樂中,他橫躺在舞臺上,身體甚至還微微抽搐。

    機械兔子反應迅速,立刻成群結隊地從舞臺後方走出。這些兔子或是頭戴面具,或是頭部只有一個電子螢幕,與平常方嵐所見到的那些居民兔子大為不同,恰是他們剛剛來到奇異恩典時見到的那群兔子。

    兔子們將昏厥的死神高高舉起,手腳俐落地給他輸上了液,並將他往後台抬去。審判秀的舞臺上,身材肥胖的馮寶璐和中學老師史仲芸都不由得愣住了。馮寶璐見機不對,趁機想跑,卻被一隻身材高大的電子屏兔用一種奇怪的武器驟然擊倒,在地上瘋狂地抽搐了數十秒後,身體乍然消失不見。史仲芸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面色蒼白,最後被機械兔押著不知去了何處。

    審判秀匆匆中斷。方嵐由薄易拉著向門外走去,耳朵仔細傾聽著周圍的受典人們都在說著什麼。

    “我感覺我的胳膊好痛,像被鋸斷了似的!”

    “我覺得頭暈得要死,全身也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地在人群中低低響起,狀似無意,卻令每個人都不由得提耳細聽。是冷血律師蔣子彥。

    “這個恩典城,和城市裡的兔子們,都是由死神一手創造的。現在死神……大概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同志們,你們有沒有發現?”他面無表情,緩緩說道,“街上的那些兔子都變得遲鈍了,天氣狀況也變得極端了。就連我們中的很多人,都開始感覺身體非常難受。”

    一個人忽地應道:“你們記不記得,死神說過的,我們在恩典城裡的身體狀況和在現實中的我們的身體狀況是息息相關的,只不過不是百分之百的一樣。也許我們之前只能感受到5%,但是現在死神自己都出問題了,所以我們可能感受到了20%左右。”

    方嵐心上一突。她自從上輪恩典世界結束之後,便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好像被麻醉了似的,心浮氣躁,難道真的如同這個人所說的一樣,是由於死神的變故而造成的?

    薄易卻單手摟著她的腦袋,大手捂上了她的耳朵,帶著她快步離開。兩人走在最前面,竟在劇院門口看見了正被機械兔們齊心協力抬上救護車的s。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方嵐的視線緩緩移到了死神的輸液瓶上,那瓶中的液體微微發著紅褐色,看得方嵐心上忽一閃念,可卻怎麼也抓不住那念頭。

    或許是因為死神突生變故,下一個恩典世界提前開始了。進入這個世界的前一夜,她忍著磨人的頭疼,真可謂是強顏歡笑,主動取悅薄易,果然把薄叔叔逗得情緒高了些,性趣盎然。只不過這一晚,他的動作格外激烈,像是要狠狠貫穿似的,吻的時候也仿佛要把她吞吃下腹,方嵐嗓子都有些發啞,一會兒如墜雲端,感覺輕飄飄的,可憐的小腳仿佛怎麼也碰不著地,一會兒又覺得驟然沉入了海底深處,海水從四面八方拍打過來,皮膚輕輕傳來些刺激的痛感,鼻間恍若快要窒息,整個人都即將溺斃在他的臂彎裡。

    晨間再一醒來,方嵐便聞得香風細細,耳邊不住傳來嬌喘咻咻,她正以手支頤,微微一怔,便見一把小羽毛扇子輕輕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一個女人笑道——

    “阿嵐哦,怎麼這般困倦,難不成是故意偷懶?”

    方嵐聞言,這才清醒了許多,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低胸緊身的粉色吊帶短裙,裙邊鑲著波浪般的浮誇的花邊,兩手還帶著袖套,那原本垂在胸前的長卷髮也變短了許多,成了民國時期流行的那種頗為古舊的燙卷。

    前日所看的關於第九個恩典世界的規則逐漸清晰起來。這第九個恩典世界,據說是由《餃子》這一小說衍生出來的,講的是神秘女人媚姨會做一種令人重尋青春的餃子,至於餃子的餡兒,則是由死胎及被打掉的嬰孩製成。吃了這餃子,人便重新找到了年輕時的活力與生機,容貌也精神煥發,因而食客不絕。

    製作餃子的媚姨生平不明,過往頗為神秘,至於到底多大年歲也說不大清。而在這第九個恩典世界裡,媚姨是百樂門舞場的舞女,曾經容貌姣好,恩客無數,後來紅顏漸老,又被心上人拋棄,孤苦絕望,這才被上一任做餃子的人所迷惑,走上了這條傷天害理的不歸路。

    在這個世界中,受典人兩組對抗,每一組任務不同。方嵐與薄易的任務有三:

    1存活至世界結束(500積分,失敗不扣分);

    2受典人可以看到媚姨的幸福指數。受典人需找到媚姨,使其的幸福指數超過90/100,成功則可獲1000積分;

    3找到上一任做餃子的廚娘,並將其成功殺死,成功則可獲1000積分。

    此外,各位受典人雖然沒有關係設定,但是卻有職業扮演設定。受典人需忠於死神所設定的職業,該世界結束後,死神將根據受典人的表現給予分數,無上限與下限。

    方嵐邊回憶著,邊嘴角抽搐起來——看自己這身分外暴露的小舞裙,她的身份簡直不言而喻。在民國時的百樂門舞場做舞女,實在是難得的體驗。

    話說……薄易呢?不知道他扮演的是什麼……

    聚在方嵐身邊嘰嘰喳喳補著妝的姑娘們忽地精神一振,扯著方嵐往外邊走去。方嵐聽姑娘們說著,才意識到是夜晚來了,達官望族公子哥兒們的夜生活也該開始了,自己這個舞女也要走上舞池了。

    可正要上舞池之前,方嵐忽地被百樂門的公關經理叫住了。

    那公關經理人稱曲大班,是個年逾三十的女人,之前據說是名紅舞女,只是不肯草率從良,猶豫來猶豫去,沒遇上好人家,紅顏就此蹉跎,便只能留在這裡做大班。曲大班雖然年齡大了些,可是比很多年輕舞女都美豔逼人,長得很有西洋范兒,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曲大班一見方嵐的打扮,登時柳眉倒豎,嫌棄道:“怎麼穿成這副德行?好一朵純溜溜的嬌花兒,硬是扮成了下三濫的貨腰女郎。”她招了個人來,令她帶著方嵐重新打扮,並以頗為複雜的眼光看著方嵐,道,“雖是掉進了紅塵裡,可是萬萬不能自降身價,決計不能和那些不知打哪裡來混日子的野女人淪落成一個模樣。我親自發掘了你。你可是美專裡畫西洋畫的正經學生,便是在舞池上,也要守住你學生的模樣,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以後才能讓你的這段經歷變成一段傳奇,而不是一段笑話。”

    方嵐一愣,心裡只著急趕緊找到薄易和傳說中的媚姨,可也別無他法,只好被拉下去重新打扮。卻原來她頭上那卷髮不過是頂假髮,拿下來之後,一頭光可鑒人、烏黑油亮的直發便立時垂了下來。再拂去手上耳上閃著拙劣金光的飾物,褪去劣質的暴露粉裙,方嵐被換上了一件稍稍經過改良的收腰白色旗袍,旗袍乍一看樣式質樸,可若是仔細觀察,便可發現這衣裳定是出自高級的裁縫師傅之手。

    這一打扮,方嵐定定地看著化妝鏡裡的自己,直覺的自己這輩子都打扮得這麼典雅和清純過,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待曲大班見了她時,也是眼前一亮,嬌聲道:“好,好,好。小女郎,今夜就看你的了。”

    曲大班人脈廣,認識的人多,常常發掘新人,並為這些新人牽線搭橋,推她們一把,借此抽取傭金。她靠這過活。今晚要被推上去的,便是方嵐。

    她領著清純扮相的方嵐越過百樂門二層的千人舞池,其間不住和熟客打著招呼。方嵐的打扮在這舞池間顯得頗為扎眼,自然惹來了不少火辣辣的目光,實在讓方嵐不大適應。曲大班領著方嵐上了三層,方嵐看著這玻璃地板,磨砂隔板,絢彩燈光,覺得真是挺好看的,著實想停下來合個影。

    一上三層,曲大班停住腳步,深深地看著她,又道:“你要見的,都是大人物。表現得好,便是麻雀變鳳凰,表現得不好,遲早變成任人踩的泥鰍兒。”

    方嵐卻是渾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曲大班重重地看了她一眼,並未帶著她向前走去,而是在樓梯處待著,似是在等著誰。過了好一會兒,便見一個身段妖嬈,身著花樣繁複的豔色旗袍的身影出現在了樓梯間上,高跟鞋一下接著一下打在玻璃檯子上,直直地擊在了人的心上。

    曲大班有些不悅地道:“今日怎麼又來遲了?分明告訴過你,要為你引見大人物。不要仗著顏色好,便不把人放在眼中。花有百日紅,你可沒有千日好。”

    方嵐定睛一看,正對上那漂亮女人頗有深意的狐狸眼睛。

    瞧那勾人的眼神,上挑的眼角……竟是尹歌!

    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方嵐簡直恨不得立刻吃了她!

   第72章 奇異的餃子(2)

    奇異的餃子(2)

    尹歌的視線緩緩從方嵐身上移開,直視著曲大班,唇邊掛著一絲吟吟淺笑,輕聲道:“曲大班說的在理。花有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曲大班不就是個絕好的例子嗎?”

    方嵐眉頭微皺。依照她的經驗來看,尹歌組的任務多半是和她恰恰相反。方嵐要做的是殺死上一任做餃子的人,以及令媚姨深感幸福,那麼尹歌的任務很有可能就是保護上一任做餃子的廚娘,以及令媚姨感到絕望。

    尹歌是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女人,她和曲大班無冤無仇,可如今一上來就這樣針對曲大班,難不成……曲大班就是媚姨?

    方嵐暗自思考著,只可惜現如今機械兔聯絡器在薄易身邊,要想查看媚姨詳細的身世和目前的幸福指數,首先要和薄易匯合才行。

    對於尹歌的諷刺,曲大班只是眸色一沉,卻並不發作。她款款走著,領著方嵐和尹歌向三層的包廂走去,方嵐暗自側眸,睨著尹歌,心裡頭的小火苗愈來愈旺,尹歌卻淺淺笑著,淡淡地轉頭看她一眼,又將眼神輕飄飄地移了開來。

    這所謂的包廂,竟原來是個小些的舞池。燈光微暗,音樂典雅而輕緩,地板則用汽車鋼板支托,當人們隨著節奏挪動腳步時,可感受到自腳尖傳來的微微晃動感,因而這地板又被稱作是彈簧地板。若是舞池中的客人們跳舞跳得倦了,可以坐到不遠處的卡座上,點些西式餐點,喝點小酒,歇上一陣。

    曲大班在舞池邊暫一駐足,看了看,隨即美目一亮,領著二女往卡座上走去。方嵐輕輕抬眸,遙遙一看,便見那被香煙煙霧繚繞的卡座上坐著數名軍裝男子,瞧那些男人的臉色,皆十分嚴肅,不像是來尋歡的,好似是來討論家國大事的。

    待緩緩走近,便聽得卡座中央一名四十餘歲左右的男人驀地一笑,掐滅煙頭,斟滿酒杯,對著在座的其餘人說道:“好了,不提這些了。今夜便在溫柔鄉里一醉,明日起來,再去辛辛苦苦地做英雄。”

    他此言一出,座上的四五名男人都放鬆了許多,抬頭往候在卡座邊上的諸位嬌嬌看去。不止曲大班帶了人來,另幾個大班也各自帶了手下最得意的舞女前來,這場面實在令方嵐有些緊張,一個勁兒地往曲大班身子後面縮,希望不要有男人看見自己。誰曾想尹歌看在眼中,驀地勾唇一笑,猛地一推方嵐,方嵐一驚,雖不至於踉蹌著向前摔去,卻也差點兒摔倒,堪堪站住腳步。

    她這一番動靜不小,惹得還沒挑選舞伴的兩三個男人都目光灼熱地看了過來。那些男人上下打量著方嵐,湊在一起,壞笑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座中央那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著屬下們的樣子,笑著道:“怎麼?還爭搶起來了?”他定定地看向一身雪白旗袍、頗為學生氣的方嵐,眸中漸漸有了興致,緩聲道,“分明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怎麼來這裡跳舞了?”

    尹歌想看方嵐如何應對,可此時另一個男人卻偏偏起身,邀了尹歌跳舞。尹歌斜他一眼,那似怨懟似嗔怪的眼神勾人得要死,媚到了骨子裡,口中卻小聲道:“我不想跳舞。你請我喝酒罷。”

    那軍官見她貌美,她說什麼,軍官便應下,另找了一個不遠的卡座,殷勤地點餐倒酒。尹歌模樣雖媚,言語卻冷淡,眼神時不時地往方嵐那裡看去。

    曲大班不替方嵐作答,方嵐便只好坐到沙發椅上,硬著頭皮道:“我叫方嵐,是美專的學生,學西洋畫的。家裡貧寒,交不起學費,買不起畫具,便趁沒課時來這裡跳跳舞,賺些錢。”打量著那些軍官火熱的眼神,方嵐抿了抿唇,又補充道,“我不出臺坐鐘的,只跳舞。”

    她本想讓那些男人失望些,不成想男人們的視線卻更加灼熱了。

    曲大班微微勾唇一笑,甚是滿意,低聲道:“這位是憲兵司令部的白司令官,如今率兵暫時駐紮在城郊。旁邊這幾位分別是鄭處長,邢處長,令處長,俱是司令部內前途無量的精英人物。”

    白司令聞言,深邃的眼眸望向曲大班,忽地道:“你家大班,當年和你一樣,也是學西洋畫的學生。認識她時,我沒錢,是個窮小子,現在麼,也算是有些家當了。”他緩緩一笑,“方嵐是吧?好好學習啊。過了今夜,就不要跳舞了,我給你錢,足夠你生活和讀書的。”

    方嵐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曲大班卻惱了:“你這糟老頭子,亂做什麼善人?”

    白司令哈哈一笑,望著她,眼眸卻分外幽深,道:“總要做幾樁善事,洗一洗槍口上的血,好給兒孫積些蔭德。”

    方嵐看著曲大班和白司令,憑著女人的天生直覺,覺得這倆人一定有什麼故事,已經在腦中腦補出了一出好戲:貧家出身的舞女遇上還沒混出名堂的小兵,相愛卻就此錯過,若干年後,兩人重逢在燈紅酒綠的百樂門舞場,一個是人脈深廣的舞場大班,一個是位居高位的軍中司令……不知前緣能否再續?

    果然,曲大班和白司令吵著吵著,吵到舞池上去了,在悠揚的樂曲中轉著圈,走著步,愈摟愈緊。方嵐逕自發著呆時,旁邊的幾個x處長和x處長滿滿圍在了方嵐身邊,開始不住地問起她問題來,開始時還問些美術方面的事情,好在方嵐上大學時為了湊夠藝術學分也修過油畫課程,還能以一種很裝x的姿態回答一番,等到後來,那個鄭處長幾杯酒下肚,竟開始玩弄起她的頭髮來,另幾個軍官也開始問些讓方嵐無語的問題。

    “方小姐用什麼洗頭髮啊?頭髮怎麼這樣順滑好看?”

    “方小姐噴了什麼香水喲,我都快醉了。”

    “方小姐以後便由司令資助上學了,嘖,無緣再在百樂門中相見了。不知方小姐課業忙不忙,有沒有時間出來玩?”

    這個世界雖然也是民國設定,可卻與真實的民國歷史毫不相關。但方嵐看著這些軍官的德行,大概也猜到他們這個組織是什麼水準了,簡直分分鐘想呵呵。

    她正暗自翻著白眼,思考著抽身之術時,忽地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穿著黑色軍褲,蹬著黑亮軍靴的大長腿。那男人一言不發,逕自坐到了對面的沙發椅上,兩腿分開,頗具氣勢。方嵐還以為是哪個跳舞的軍官回來了,慵懶地抬眸一看,卻不由得嚇了一跳,手中的高腳杯一抖,紅色的酒液瞬間撒到了胸前。

    旁邊的鄭處長眼睛一亮,竟直接用手去擦,方嵐反應極大,一把避開,立刻站了起來,連忙說道:“我……我、我去整理一下。”

    鄭處長卻依舊醉了,張手拉住她的胳膊,笑道:“別走,別走。方小姐,我幫你擦,保證擦得你舒舒服服。”

    方嵐無語凝噎,連忙用力掙脫。

    就在此時,幾個吵鬧的軍官忽地都安靜了下來,甚至舞池中的人們也停下了腳步,向這裡看來。

    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地抵在鄭處長的額頭。順著槍身看去,那持槍者的大簷帽壓得極低,帽上的軍徽熠熠發亮,只微微露出半張線條冷硬的面容來,一襲黑色的軍裝制服外披著大衣,身材倒是修長結實至極。

    鄭處長怒了,道:“你……薄易,你做什麼?要殺我?”

    薄易微微勾唇,輕輕抬高帽檐,收回了槍,在手中不住把玩著,同時沉聲道:“抱歉,鄭處長,薄某一時衝動。只是鄭處長剛才拉扯的女人,正是在下的未婚妻子。換做是鄭處長,也是想要拔槍的吧?”

    鄭處長被那槍鬧得酒醒了一半,道:“未婚妻子?”他眉頭一皺,掃興至極,擺擺手,冷笑道,“鄭某可沒有玩弄人家妻子這種喜好。這小姑娘也沒有跟我們說她訂了親,更沒有說是和威風凜凜、大名鼎鼎的薄團長訂了親……嗤,我倒平白成了姦夫了?真是冤枉。”

    曲大班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來,道:“怎麼回事?”

    薄易一把拉過方嵐,護在身後,轉了轉槍,微笑著道:“不是什麼大事。我與方小姐是指腹為婚。只不過由於戰亂,我二人已分別多年,近兩年更是連消息也通不上。如今碰巧暫駐本城,我便急急忙忙來尋故人,誰知竟一路尋到了百樂門來。擾了幾位同僚的興致,實在不好意思。只是這人,我是肯定要帶走的。”

    曲大班眼珠一轉,倒沒說什麼。白司令則以寵溺(?)的眼神看著薄易,呵呵笑著,調侃了他幾句,便大手一揮,讓他把人帶走。方嵐小舞女毫無話語權,驟然被薄易一把摟住,又被他強硬地罩上他自己的大衣,隨即匆匆往樓下走去。

    經過尹歌那一桌時,薄易看都沒看這裡一眼,方嵐自覺像得勢小人一樣,緊緊挽著薄易結實有力的胳膊,淡淡地瞥了面無表情的尹歌一眼,又漫不經心地移了開來,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出了百樂門,晚風輕寒,方嵐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幸而很快兩人便入了溫暖的車廂裡。有司機在,方嵐不好開口問太多事情,所幸車開了不過五分多鐘便停下,方嵐抬頭往窗外一看,便見一個金色的大燈牌上寫著“金國飯店”幾個大字。這便是兩人今晚所住的地方。

    一進豪華客房內,便是誰也插不進來的二人世界。方嵐全身一松,一把從後方撲倒薄易,把他壓在鬆軟的大床上,笑道:“幸好你來找我了。快,把聯絡器交出來。”

    薄易想著方嵐被夾在幾個軍官中的模樣,眸光一沉,驟然翻身,把她反壓在床上,手緩緩伸入旗袍內,開始時動作還很是溫柔,誰曾想忽然之間便高高抬手,狠狠地打起她可憐的小屁股來。那啪啪的響聲聽得方嵐面紅耳赤,知是又讓薄叔叔不高興了,連忙笑著求饒,這才讓薄易收手。

    方嵐揉了揉自己受罰的屁股,哼了一聲,專心看起聯絡器來。薄易輕撫著她順直的長髮,啞著嗓子說道:“我查過了,可以確認,那位曲大班正是‘媚姨’。畢竟百樂門內,符合聯絡器所描述的生平經歷的,只有她。她現在的幸福度只有40/100,我們要在兩周內令她達到90/100。你跟在她身邊,可有些什麼發現?”

    方嵐嗯了一聲,轉過小腦袋來,問道:“你剛才看見尹歌了嗎?”

    薄易搖搖頭,漫不經心地道:“尹歌?沒看見。她也在?”

    方嵐心上一喜,猛地起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隨即道:“在啊。她是我們的對抗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的搭檔叫錢成,是個肌肉壯漢,但是長得挺憨厚的。”她摸著下巴,邊思索邊說道,“果然,媚姨就是曲大班。怎麼能讓媚姨感覺幸福呢……”

    她歎了口氣,有些同情地說道:“都三十多歲了,還要在名利場上天天費心周旋,我要是她,我也不幸福。如果我們能讓她脫離大班的身份,還能過得衣食無憂,身邊還有個稱心的男人相伴,那她肯定能幸福了。”

    薄易定定地凝視著她,勾了勾唇,輕聲道:“這並不容易,比殺人要難得多。”

    方嵐靜靜思索片刻,隨即道:“要怎樣才能過的高興,還得要親自問本人才行。我必須回到百樂門,跟在她身邊。而且不是還有個什麼針對職業扮演好壞的評分嗎?我還要再在舞女的位置上堅守一段時間。”她對著薄易笑笑,壯著狗膽捏了捏薄叔叔的臉,“不要吃醋啊。有你做後臺,我就再也不是那個沒根基的小舞女了,肯定能護住自己。”

    薄易點了點頭,沉聲道:“我這幾日都在城裡工作,不必回部隊,會時常去看你的。”頓了頓,他又凜聲道,“尹歌……有做什麼嗎?”

    方嵐撇了撇嘴,直言道:“她推我。當時我躲在最後,不想被那些什麼處長的看見,結果她狠狠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前面去了。”

    說罷,她目含試探,看向薄易。

    薄易眉頭一蹙,冷冷勾唇,道:“放心。我會收拾她的。”

    方嵐嗯了一聲,重重地點了點頭,圈住了他的腰,奮力把唇上的口紅往他的黑色軍裝上蹭,惹得男人胸膛微震,逐漸情動。可方嵐心裡卻不由得想道:薄易說的收拾,會到什麼程度?到底是老相識了,他應該不會下狠手吧?

    在這個恩典世界裡,受典人可以將對抗組置於死地。處理掉尹歌組,實在是個穩妥而直接的方法,但是方嵐不敢這麼做。她摸不准薄易對尹歌的態度。薄易雖自稱對尹歌的糾纏十分厭煩,可是但凡是個正常人,被這麼一個大美女癡癡喜歡這麼多年,總會生出些惻隱之心的吧?如果她真的對尹歌下手,薄易大概是會生氣的吧?

    激烈的歡好之後,方嵐洗了個澡,本想等著接替去洗澡的薄叔叔一同入睡,可最後還是沒撐住,閉眼睡了過去。次日一睜眼,薄易卻已經不在身邊。方嵐第一反應有些驚慌,等看到薄易留下的紙條時才放下心來,卻原來薄先生有要事在身,必須一大早便趕去憲兵司令部。此外,他還留下了曲大班所租住的地方的詳細地址。

    這一日是週末,方嵐不必上學。她梳洗妥當後,拎著小包,叫了輛黃包車。小車穿過弄堂,繞過大街,最終停在了一處不大起眼的小院前。方嵐給了車夫不少銀錢,車夫連連道謝,喜不自勝,看得方嵐著實有些心酸。

    她款款走到小院前,敲了兩下門,少頃之後,門板被人輕輕從裡面拉了開來。門內的婦人見是個陌生的年輕女子,眉頭輕蹙,目帶警惕,溫聲道:“我家小姐不在家中。客人請回吧。”

    方嵐一愣,下意識覺得這婦人說的是假話,立刻冷下臉色來,道:“我是有要緊事的。若是誤了你家小姐的事,你可擔不起。”

    婦人卻又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面不改色。方嵐受了挫,有些狐疑,卻忽地聽得院內的二層小樓上傳來一聲輕笑。

    她退了兩步,抬頭一看,便見曲大班穿著吊帶睡衣,站在二樓陽臺前,笑著道:“讓她進來吧。我可惹不起未來的團長夫人。”

    婦人這才開門迎客。方嵐一跨進院內,便見院內種著數樣花草,生機漾然,而這院內的小樓則是中西混合的風格,既有中式的典雅,又有西式的洋氣。

    曲大班罩了件銀狐大氅,款款走下樓來,美豔逼人,唇邊帶著波波淺笑。方嵐便是在現代見多了美人,也不由得有些出神。

    曲大班在沙發上坐下,道:“你若是來謝我,大可不逼。我拉你入這個場子,是為了自己賺錢,沒存什麼好心。你能勾搭上名聲在外的薄團長,我一點忙都沒有幫,是你自己的福氣,也是你父母為你定下的姻緣。”

    方嵐笑了笑,道:“我之前既然答應了曲大班說先做一個月,還是不反悔的好。曲大班十分照顧我,處處為我著想,我必須要謝謝曲大班。”

    未來的媚姨一哂,眉頭一挑,懶懶說道:“少來這一套。說罷,難道你和那薄團長之間有什麼問題?你不願意跟他?我看他還算是個良人,尤其和其他軍中人士相比而言。縱是作風狠厲了些,對你好便行。”

    她的話給了方嵐啟發。方嵐立刻為了重返百樂門而瞎編亂造起來:“大班看的真准。我先前自然是知道薄團長在城郊駐軍,還在城中辦事的,可我卻並沒有去找他,自然有我的原因。我不好在您面前說他的那些個陰私事情,總之,我要是跟了他,才是真正的跳進了苦海裡。說不定……說不定我過幾天,便被他給弄死了……我、我寧願做舞女!便是要受人眼光責難,也絕不嫁給他!”

    曲大班被方嵐的言語和那一雙泫然欲泣的眼睛給驚住了。她指間拿著香煙,想了又想,憶起薄易那張冷硬的臉,那雙帶著殺意的眼,驚疑不定,最後還是信了,重重地歎了口氣,紅唇微動:“罷了。便由著你。若是薄團長那混不吝的來這裡鬧,皆有我擋著,你不必操心。你這幾日便在我這裡暫住著吧,他再混帳,再憤怒,也不敢來闖我這小院的。”

    方嵐興高采烈,現如今她不但重回了百樂門做舞女,還能日夜跟著曲大班,實在不能更方便完成任務了。只不過嘛……薄易就要為此委屈一下了。

    曲大班答應下來之後,便又上樓補眠去了。舞女便是這樣,夜裡操勞,白日休息。

    那僕婦聞說方嵐要暫住此處,便去為她收拾房間,方嵐也跟著幫忙。她往後院走去,要收新曬的被子時,忽地動了動鼻子。

    一陣奇香若有若無地自某處傳來,著實誘得方嵐食指大動。

    她神思都有些恍惚,收被子也不記得了,徑直循著香味尋去。走啊走啊,走到了後廚裡。

    後廚裡頭,火上正煮著些什麼。

    方嵐掀鍋一看,便看見一鍋雪白的餃子在沸水裡浮浮沉沉。她驟然清醒過來,暗想道:這不會就是故事的主線人肉餃子吧?曲大班已經開始吃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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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奇異的餃子(3)

    奇異的餃子(3)

    一入夜,薄易起身欲辭別白司令,離開司令部,誰知白司令卻又按住了他,與他東拉西扯的閒聊起來。薄易皺了皺眉,不明所以,又接連告辭,最後白司令呵呵一笑,道:“小薄啊,大哥跟你說。床上玩些什麼,都不是大問題,但可千萬不要鬧出了人命,惹了醜聞,誤了前途。在外面養姨娘,去百樂門包舞女,都不算什麼,但若是有別的要命陰私,我能理解,可那些記者們就繞不過你了。”

    他這話說的繞,薄易不大能聽懂。不過暗自思忖片刻之後,薄易嗤笑一聲,勾了勾唇,想明白了個中緣由,決定等回去之後好好教訓方嵐一番。

    為了重回百樂門,方嵐必須得找個理由,肯定是對曲大班告了狀,說他待她不好,還有見不得人的癖好。

    薄易只好悶頭做事,直到夜半才離開司令部的辦公樓,往金國飯店走去。誰知他洗完澡後,圍著浴巾,在床上想了半天該如何教育方嵐,卻連方嵐的影子都沒見著。

    薄易又想了想,當即穿上便裝,自己開著車,往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的百樂門馳去。誰曾想他車還沒停穩呢,便有保安站在了車外,攔下了他。薄易這才明白,方山風倒是厲害,把他連人帶車都坑進了百樂門的黑名單了!

    薄團長面色一沉,正要拔槍發作,卻忽地聽見有人輕敲自己的車窗。他側眸一看,便見盈盈夜色間,亮光閃閃的燈牌下,立著位身姿嫋娜,著著紅色旗袍的女郎。她靜靜地凝視著車內的男人,塗得厚實的紅唇微微勾著,狐狸眼中的情緒晦暗莫名,卻也分外勾人心弦。

    尹歌。

    男人微微眯眸,下了車。

    他從前並不想理睬尹歌,但是他漸漸意識到,他果然不懂女人。不是不理,便能讓女人絕了心思的。

    兩人相對無言,一前一後,進了離百樂門不遠的遠東咖啡店裡。這咖啡店乃是洋人開的,曾經搞過咖啡皇后的選美,在城中頗有聲名。

    尹歌一入座,對著薄易一笑,凝視著他,嬌聲道:“我給你點罷。我知道你愛喝什麼。”她召來女招待,“兩杯espresso。”

    薄易卻面色陰冷,擺了擺手,打斷道:“一杯espresso,一杯。”

    招待一一記下,因這兩人俊男靚女,頗為顯眼,還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招待一走,尹歌定定地直視著薄易,她太明白了,如果此時提及方嵐,只會令薄易面對她尹歌時心腸更加冷硬,她所能做的,只有回憶過往,那才是他們所共同擁有的。她笑了笑,掩下心中的忿恨不悅,彎唇輕聲道:“怎麼改了口味呢?你從前告訴過我,espresso,這種意式咖啡,才是咖啡中的帝王。它苦到了極致,也香甜到了極致。我一直記在心裡,之後每次點咖啡,都會點它。”

    她自然清楚薄易的口味怎麼變了。瑪琪雅朵,不過是咖啡和牛奶混合的飲品,只有小姑娘才愛喝。薄易十有八/九是被方嵐的口味影響了。

    薄易瞬間憶起方嵐喝咖啡時滿嘴白沫的樣子,勾了勾唇,慵懶道:“我改口味,和你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坐在這裡,不是要和你討論咖啡,而是要和你談談別的問題。”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陰鷙冰冷,視線緊緊鎖在尹歌身上,聲音低沉地道,“我對你沒有興趣,這句話,我已經和你說了十幾年了。我可憐你,所以現在才沒有把槍對準你。我最終是一定要和方嵐一起離開這裡的,你知道的,這對於你而言意味著什麼。”

    尹歌全一絲被打擊的模樣也沒有,反而昂著頭,笑了,道:“我喜歡你,和你有什麼關係?我不管你要和我談什麼,我坐在這裡,只是為了看著你。”頓了頓,她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頭髮,“薄易,別傻了。你和我是一種人,喜歡上誰時,就變成了一個普通人眼中的偏執狂和精神病。方嵐她知道你什麼?她知道你空口無憑告訴她的那些。她知道你殺過人嗎?殺過很多人嗎?她知道現在這個竟然學會了溫柔的你,曾經是匹怎樣心狠手辣的野狼嗎?我都曾經親眼看在眼中,我最瞭解你了。”

    咖啡上了。薄易聽著尹歌的話,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飲了口咖啡,舔了舔唇邊的奶沫。他皺著眉,看著尹歌手中的咖啡杯,似是覺得這咖啡杯的主人十分麻煩,讓他也想不出合適的對策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事情。他的態度就是冷淡處之,讓對方自行放棄,可是尹歌是自我陶醉和自我折磨的類型,從不氣餒,反而越愛越深。

    他確實奪走過一些人的性命,但是要知道,無論是在黑拳的拳臺上,還是在雇傭兵的對抗中,一旦你選擇站到了那個位置,你就已經拋卻了生命,是個亡命之徒。在那樣的場景下,他們已經不是人,更像是鬥雞時的那只雞,只能被迫拼個你死我活,至於死亡,那不過是失敗的同義詞。

    他已經將自己的過往對方嵐和盤托出。至於其中經歷了怎樣的痛苦煎熬,過程如何血腥非人,又何必向她一個小姑娘全部描述呢?薄易覺得沒有必要,他認為這樣的行為形同乞哀告憐一樣可悲可笑。

    尹歌卻像個偏執的詩人,又像個話劇舞臺上演著獨角戲的女演員,沉迷在了自己的臺詞之中:“你猶豫了,糾結了?我愛了你十幾年,從十幾歲的少女,到快三十歲的女人。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自己是屬於你的。我一直追著你,跨越了整個thailand。後來我被迫出賣自己時,我不肯去找你,雖然我知道你是為數不多肯定會幫我的人,雖然我知道你的住址,你的電話,我可以輕易地聯繫到你。我知道你有過床伴,但我一點醋意都沒有,我知道你不愛她們,她們也不愛你。我可以允許你不愛我,但是我也不允許你愛上任何人。我一看見方嵐,我就想殺了她,可我怕你生氣!我竟然怕你生氣!”

    薄易揉了揉額角,有些厭煩地道:“胡鬧。幼稚。”

    尹歌飛快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她從不在人前哭。

    她只是笑著,聲音輕緩而悅耳地道:“薄易,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們的任務不是要殺了上一任做餃子的廚娘嗎?我……就是那個廚娘。殺了我,你就可以贏得很多積分,然後帶著你的小女學生重返人間。”

    薄易沒有說話。他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尹歌。

    尹歌心上驀地一抽。她太瞭解眼前這個男人了,他的眼中,曾有一瞬間閃過了殺意。

    “尹歌,過來。”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喚她的名字。

    薄易緩緩垂眸,握著腰間的槍,狀似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來者正是尹歌的搭檔,那個憨厚的肌肉大漢錢成。他看起來似乎並不想和薄易對抗,但還是在此刻站了出來,叫著尹歌。對於尹歌而言,他像是個臺階,令她不至於更加難堪。

    雖然薄易已經令她難堪和心灰了太多次,但這一次,他真的動了殺心。尹歌不敢去看他,應著錢成的呼喚,緩緩起身,踏著優雅的步伐離去,只留下一杯只飲了一口的絕苦的意式咖啡,和一個嫋嫋婷婷的背影。然而一離開咖啡館,踏入了滾滾紅塵及車水馬龍之中,尹歌驟然毫無儀態地大哭起來,哭的歇斯底里——二十七八年了,她從未在人前哭過。

    薄易將錢拍到桌子上,緩緩提步,向門外走去。

    他給自己打了個賭。

    如果當他以這種緩慢的腳步走出店門時,尹歌還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如她所說的,給她一個了結。這固然會令他顯得無比絕情冷漠,但是對於這樣一個愛慕者,也許唯有這樣心狠,才能令她不再折磨自己,也不再折磨他。當然,如果他走出店門時,尹歌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放過她。

    這座城市,白天熱,晚上冷,小風颼颼地,涼意透進骨子裡。薄易看著街上的車,人,燈,並無尹歌的身影,緩緩收回了槍,暗暗松了口氣。

    薄易在百樂門沒有找到方嵐,也沒能打聽到什麼消息,想了想,又驅車前往曲大班的住宅。幸運的是,曲大班此時還在百樂門裡醉生夢死,宅子裡只方嵐一個人。

    薄易翻了牆,跳進小院,又手腳俐落地翻到二層小樓上,便看見方嵐正穿著旗袍,吃著點心,高高興興地和僕婦聊著天,不由得心上驟然生出一股子火氣來。見方嵐回房了,正換衣服時,薄易驟然跳進窗裡,微微笑著,狠狠制住她,單手捂住她的口鼻,另一手則沿著旗袍的縫隙緩緩伸入,輕輕撫摸。

    方嵐剛開始時緊張至極,還以為是遇到了什麼歹徒,可男人的撫弄手法實在是太讓她熟悉了,方嵐不由得放鬆下來,撲哧一樂,伸手去移開薄易的大手,將沉默的男人反撲到大床上,旗袍大開,騎坐在他腰上,笑著小聲道:“老妖精,是不是想我啦~”

    薄易冷哼一聲,道:“跟著那個什麼媚姨,有沒有發現?”

    方嵐點了點頭,開始彙報起自己的任務進展來。

    曲大班灶上的那鍋餃子,她假裝不小心給打翻了,還燙到了自己。曲大班倒沒說什麼,趕緊叫了醫生來,給了她最好的藥膏,訓了她一頓。

    原來那鍋餃子是與曲大班交好的一個大班送來的,據說其中很有門道,讓曲大班嘗嘗。方嵐一聽就明白了,這一準兒是那死嬰做成的餃子,幸好給倒了!

    方嵐繼續道:“這個大班姓趙,正是帶尹歌的那個大班。咱們可以順藤摸瓜,估計很快就能查到餃子是誰包的。至於幫助曲大班幸福嘛……我考察和研究過和曲大班最有關聯的三個男人。

    a男,白司令。他和曲大班是年少情侶,彼時已經談婚論嫁,那時候曲大班也還不出臺,只唱歌跳舞,不過後來嘛,白司令這個渣男,為了仕途娶了上司的女兒。曲大班心裡有氣,不肯給他做妾,在舞場上也徹底沉淪,現如今白司令的妻子死了,他便又來找曲大班了。兩個人雖然勾搭著,但是曲大班還是對年少的事情耿耿於懷。

    b男,是一個富商,叫佟先生。白手起家,但是對曲大班卻出手相當闊綽,只不過對曲大班管的也很多,會斥責她花錢買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他妻子病故,現在單身。缺點嘛,就是早年中了流彈,瞎了隻眼,還有只腳走路不大順暢。長得不是很好看,個子也不高。

    c男,就叫他王明星吧。是現在聲名鵲起的電影小生,長得帥,也有錢,就好姐弟戀這一口,對曲大班百依百順。缺點嘛,就是人家正處於事業上升期,戀情不能公開,自然也不能結婚。”

    薄易靜靜地聽她說著,正準備將自己和尹歌相談的事情坦白告訴她時,忽地見到機械兔聯絡器震動了兩下,螢幕上,一個動漫版的兔子跳了出來,同時還彈出了一條消息——

    【恭喜受典人,做餃子的人已死亡,您獲得1000積分;受典人尹歌通過“兔信”向您發送了一條私信,請問您是否要查看?】

    方嵐瞥了薄易一眼,什麼動作也無。薄易點了“yes”,便見尹歌的私信寫道:

    “我沒騙你,因為我愛你。我成全你,因為我愛你。”

    “我沒騙你”,說的大概是她自稱廚娘一事?成全又是在說什麼?難道尹歌在這個恩典世界裡自殺了?只為了成全他,讓他得到積分?

    薄易並不感動,只覺得惱火,亦覺得尹歌可悲可笑。方嵐看著他的模樣,心裡閃過很多猜測,卻什麼也不問,只是嘻嘻哈哈地說道:“哎呀,這就省事兒。咱們只需要幫曲大班重新找到第二春就好啦~”

   第74章 奇異的餃子(4)

    奇異的餃子(4)

    曲大班快天亮時才回來,方嵐寄人籬下,總要有幾分自覺,拿被子蒙住薄易後,躡手躡腳地披衣起身,去給曲大班倒茶水。

    曲大班醉眼朦朧地坐在沙發椅上,驀地說道:“尹歌出車禍了。死了。好一朵嬌花,命喪車輪下。”歎了口氣,她笑了笑,道,“還是要及時行樂。”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尹歌的死,竟給了曲大班極大的觸動。接下來的幾日,她不再和白司令勾搭糾纏,玩些曖昧的把戲,也推卻了那位富商佟先生的邀請,數度拒絕他的好意,反倒和那位王明星一心一意地交往起來,便連百樂門都很少去了,大半時間都住在王明星的某處私宅。

    按理說來,方嵐該高興才是,可是根據機械兔聯絡器顯示,曲大班的幸福度一會兒躍升到七八十,一會兒又跌至三四十,實在讓方嵐感覺像坐過山車一樣,不由得暗自揣度曲大班和那位王明星的感情。

    偶爾見到曲大班時,方嵐出言試探,曲大班只是笑笑,說是王明星有些影迷和女搭檔纏著她,實是讓曲大班心煩。結果沒過幾日,竟接二連三地出了事。

    王明星竟和一個富家女結婚了!還在報上登出了啟示!據說還是奉子成婚!

    方嵐看著曲大班飛速下降的幸福度,連忙又是出言寬慰,又是給她講笑話,說若干年後那些網路上流行的段子,出盡洋相,總算把曲大班的幸福度穩到三十多。曲大班恢復了一陣子後,又開始到百樂門上班,據說又和白司令勾搭上了。

    此時距離恩典世界結束還有五日。夜裡,方嵐愁的不行,一推跟狗似的在自己身上又舔又嗅的薄叔叔,故意道:“要不然你親自上陣,讓曲大班幸福吧?我相信你的實力。”

    薄易眸色一沉,兩手一掐她的下巴,啞聲道:“你捨得?”

    方嵐嘿嘿一笑,連忙環住他,道:“當然捨不得啦。你辣麼好。”

    薄易這才展顏,卻還是狠狠掐了下她小姐妹的尖尖,輕輕撥弄著,道:“那白司令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止喜好玩弄權術,還養了好幾個女人。曲大班連前五都排不上。”

    方嵐打掉他的手,皺眉道:“可我人微言輕,根本左右不了曲大班的決定。”

    薄易卻笑了笑,湊到她耳畔,道:“你不用做什麼。我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左右曲大班的決定,可我卻知道怎麼逼曲大班做決定。”

    方嵐狐疑地看向薄易,薄易賣了陣關子,總算跟她交待清楚了。接下來這五日裡,好戲一出接著一出,直把方嵐看的一愣一愣的。先是白司令被下了調令,調離s城,據薄易說,他惹著了上邊人,倒楣是遲早的事;其後白司令的某個女人竟然找上門來,忽地拿出刀來,把曲大班刺得毀容了,不能再在百樂門上班,勢不如前,急的一塌糊塗;之後緊接著曲大班的弟弟又因惹著了黑幫而身陷囹圄,曲大班求爺爺告奶奶,最後還是找到了那位富商佟先生,佟先生見她毀容,卻毫不在意,愛她如初,不但幫她和白司令那個女人打官司,還把她弟弟救了出來。

    佟先生對曲大班極好,尤其在這種境況下,更顯得尤為真心。

    追求者如樹倒之後的猢猻,一下子散去,只留下一個佟先生。曲大班只覺得動容,至於佟先生的那些缺點,完全都不算缺點了。兩人很快成婚,小日子過得幸福美滿,曲大班的幸福度終於上了90。至於那人肉餃子的做法,隨著尹歌的死而就此消絕,曲大班自然也不會做繼承人了,之後的那些離奇的畸情故事,也不會發生了。

    而這一切,竟然都是薄易做的。他給了佟先生幾句暗示,佟先生也是聰明人,思來想去幾日後還真按他說的做了。步步緊逼,逼得曲大班再無別的出路,再無回寰之地,心甘情願嫁了他。

    方嵐對此瞠目結舌。

    薄易確實不懂女人,但他懂男人。他只需要點一點佟先生,佟先生便會這樣做。

    回到恩典城之後,方嵐不住地想:如果她以後……假如說……萬一……做出了什麼在薄易看來形同背棄的事情,他會不會也像點撥佟先生這樣,把自己也逼到絕路,除了回到他身邊外別無他法?

    她緩緩搖了搖頭。就算薄易真這麼做,她大概也不會像曲大班這樣無知無覺……又或者,曲大班並非無知無覺,只是走到這一步了,再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高高興興地做出唯一的選擇。

    怔怔然地想著,方嵐用咖啡機沖調了一杯意式濃縮咖啡espresso,又在其中加了綿密的奶泡,之後均勻地撒上一層糖,做出了一杯她所愛的瑪琪雅朵咖啡。她正準備喝時,咖啡杯卻被男人奪走,輕輕在唇邊抿了一口,又送到了她的唇邊。

    薄易細細品味著咖啡的味道,忽地好似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有沒有喝過不加奶泡和糖的瑪琪雅朵……也就是單純的espresso?”

    方嵐點點頭,說道:“喝過啊。太苦了。”她看了眼薄易,“你想要喝嗎?我給你調一杯?”

    薄易嗯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腦袋。

    方嵐正要操作咖啡機時,廚房裡的燈光忽地一暗,咖啡機也驟然斷電。方嵐一愣,連忙往外走去,驚道:“怎麼了?停電了?還是我們的電費不夠了?”

    薄易眉頭微蹙,走到她前方,緩緩打開了屋門。

    屋外的大街上一片漆黑,天色陰沉,小雨下得密集。馬路上寂靜得詭異,現在的時間明明是上午,可是路上卻一隻兔子也沒有。

    方嵐拿著機械兔聯絡器,咬了咬唇,凝聲說道:“恩典世界結束之後,機械兔一般會立刻發給我們勝負結果和積分排名的,同時也會告訴我們幾點幾分開始審判。但是現在,聯絡器沒有任何反應。”

    薄易眸光一沉,披上外套,隨即和方嵐一起往街上走去。他們透過機械兔的居所朝裡面看去,只見機械兔一個個定在原地,雙目無神,兔耳朵也耷拉著,恍如蠟像一般。接連看了好幾個房間,都是這樣的情況。

    方嵐和薄易對視一眼,心思轉個不停。

    正在此時,天際忽然傳來一陣雷聲轟鳴。方嵐一驚,緊接著又聽見有人喊自己和薄易的名字。她抬頭一看,竟然是謝爾凡。

    少年插著兜,嚼著泡泡糖,帽衫加牛仔褲,一身休閒打扮。他身後跟著個中年男人,相貌儒雅,但看結實的身材,卻絕不是個文弱的男人。

    是謝爾凡和他的搭檔魏敬亭。警/察魏敬亭當年也參與了害死謝爾凡父親的事情,但是看樣子,謝爾凡還不知道。

    薄易驟然提步,擋在了方嵐前邊。謝爾凡一看,微微一笑,說道:“整座恩典城已經癱瘓了,兔子們都變成了一團沒有生命力的機器,天氣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水、電,全都停了。恩典城的運轉全都依靠於死神的意志,那麼很顯然,死神現在出了很大的問題。薄大叔,方姐姐,你們打算怎麼辦?”

    魏敬亭清了清嗓子,也沉聲說道:“聯絡器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不過不知為何,兔信還可以使用。我之前的舊搭檔告訴我,其他受典人在兔信上建了聊天群,正在商量逃離恩典城的事情。但是排名在前的幾組受典人,基本都不在聊天群中。有人試圖加過,但是被群主拒絕了。”

    方嵐一愣,搶聲問道:“逃離恩典城?怎麼逃離?”

    魏敬亭和他的舊搭檔楊驍漢基本是同齡人,之前幾輪恩典,魏敬亭幫了楊驍漢不少。這個楊驍漢心存感激,於是現在幾乎是把群內的聊天記錄即時傳來給魏敬亭看。方嵐一發問,魏敬亭便把己方的聯絡器遞給她看。

    方嵐猶豫了一下,並不去接。薄易冷冷勾唇,銳利的視線投射在正在吹泡泡的小少年謝爾凡和魏敬亭身上,低聲問道:“為什麼要和我們分享資訊?”

    謝爾凡啪的一聲,吹破了泡泡,隨即嚼了嚼,說道:“薄大叔,我們都被這群排名在後的人隔離在了資訊源之外,應該也能算是同盟者吧?”他頗為友善地笑了笑,“在來到恩典城之前,我們都是陌生人,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要不是死神讓我們自相殘殺,我可犯不著和薄大叔方姐姐拼個你死我活。現在,我們有了站在同一條戰線是可能性,我當然要拉你們結盟。”

    薄易看了眼方嵐,點了點頭。方嵐小心接過聯絡器,仔細察看起楊驍漢發來的聊天記錄來。

    這是一個14人的群,也就是說,有16人被排除在外或者不願加入。

    群主名叫薑吟。這個名字對於方嵐而言有些耳熟。她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這個薑吟是個網路紅人,剛開始時靠四處旅行,寫遊記拍美照而走紅,之後一腳踏進娛樂圈,演了幾部戲,唱了幾首歌,但是反響都不大,再後來薑吟開始做平面模特,自封時尚教主,沒想到還真靠這個紅了,經常出席時裝周之類的,名聲雖大,但也毀譽參半。

    一看薑吟在群裡的發言,方嵐有些無語。這幹時尚教主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怎麼一股濃濃的邪教味道啊?

    薑吟反復強調,那些排名在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罪惡者,他們沉醉於殺戮,沉迷於自相殘殺,絲毫不互幫互助,對弱者沒有一絲憐憫之心!而像這個群裡的這些暫時落於下風的人們,他們並不是沒有能力,而是不願意對人出手!他們是善良的人,理應選擇團結,而非對抗!

    方嵐皺了皺眉,匆匆跳過薑吟帶著極強煽動性的發言,總算捕捉到了幾點有用的資訊。

    第一,確實如謝爾凡所說,整座恩典城依靠於死神的意志運轉。而現在,根據一位元叫曾新梅的女人所說,她透過玻璃,親眼見到死神躺在恩典醫院頂層的一間vip病房內,身上插的到處都是管子,奄奄一息。

    第二,一個叫佟立邦的人發現了一間實驗室。他說某次審判結束後,他在蛋殼劇場上廁所,結果回來時走錯了路,誤入一間實驗室。就是在這裡,他撞見死神親自造出了一個機械兔,並賦予其姓名及生命。他還看見實驗室內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幕牆,牆內是空芯的,裝的全是水和巨大的泡泡。死神手指一勾,便掏出了一個泡泡來。泡泡愈變愈大,幾乎與人等高。佟立邦眯眼一看,便見到泡泡中映出了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等景象,隨即死神將躺在地上的被該是“已死”狀態的受審人教授游慶安推進了泡泡內,緊接著泡泡內的景象驟變,變成了那位受審人游教授在現代社會生活的景象。

    佟立邦還偷聽到了一段兔子和死神的對話。原來是死神很憐憫游教授,認為其罪不至死,雖然受審人名義上被抹殺了,但是死神還是決定令他重返人間。也就是說……這就是回到人間的途徑!

    方嵐飛速地滑動手指,往下看去。終於……她看到……這群人決定行動了。他們要一起聚到蛋殼劇場,闖入實驗室,逃離奇異恩典!

   第75章 奇異的餃子(5)

    奇異的餃子(5)

    方嵐看完之後,與薄易稍稍對視,見他點了點頭,便轉頭對著謝爾凡和他的搭檔魏敬亭說道:“坦白來說,我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我們目前排名第一,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那個叫曾新梅的女人說透過玻璃看見s躺在vip病房中……玻璃?這也太可疑了吧?死神好像是故意要讓她看見似的。而且死神的病房附近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嗎?隨隨便便一個受典人就可以看見?

    至於實驗室的存在,這又是一個“湊巧”的發現。接二連三的巧合撞在一起,方嵐實在懷疑這是死神的另一個陰謀。他可是超越萬物的神,是眾神湮沒之後唯一遺留世間的神明,有這麼容易就出事嗎?

    謝爾凡微微一笑,聲音中尚帶著少年獨有的青澀與稚氣,道:“我在我的房間內發現了一個日記本,寫下日記的人是上一屆的受典人,也就是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所用的語言是瑞典語,我不懂瑞典語,但是我會一點德語,二者有些相似。我連蒙帶猜,猜出了一些部分。這個人叫威廉,在著名的1915年英國奎恩蒂希爾鐵路撞擊事故中出事,由此來到奇異恩典。他一共經歷了四十多輪恩典世界,終於堅持到了最後一輪……不過這本日記,到此戛然而止,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最後的贏家。”

    魏敬亭眉頭微蹙,繼續道:“我是一名警/察,有多年的辦案經驗。如果一個兇手玩心很大,喜歡巧立名目,並自以為是正義,以審判的形式殺人,且十分享受這種折磨受害者的過程……那麼他就是天生的變態。一般來說,這樣的兇手不會突然收手,或者倉促下手。更何況奇異恩典每百年才舉行一次,死神怎麼可能不好好地玩一回?所以我更傾向於認為,死神是真的出了事。即便這是他設下的一個圈套,引誘部分受典人自投羅網,我還是認為,他本身可能遭遇了某種事情,無力再支撐下去。”

    聽完謝魏兩人的話,薄易神情漠然,似是有些不耐地道:“為什麼和我們說這些?想讓我們和你們一起去劇場,看看那些人怎麼行動?抱歉,我沒有興趣。”

    謝爾凡聳了聳肩,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有些破舊的小本子,道:“如果那樣,當然更好。不過那並不是我的目的。薄大叔,我猜你大概會瑞典語。在人類清除計畫裡,電視裡當時在放一部美劇,叫《歡迎來瑞典》。你沒有看螢幕,但是當劇裡說瑞典語的笑話時,你笑了。威廉的日記裡有些部分我猜不出來,希望薄大叔能幫我翻譯一下,至於報酬,就是和你共用了這些資訊。”

    方嵐狐疑地看向謝爾凡,道:“你不怕薄易告訴你錯誤的翻譯結果?”

    謝爾凡微微一笑,眨了眨眼,輕聲道:“我有判別能力。”

    薄易默然片刻,答應了下來。於是,在這個風雨欲來的日子裡,另一撥人在蛋殼劇場裡造/反,試圖越過死神的判決,逃離恩典世界,而這邊的四個人則找了間小店坐下,共同品讀上一屆受典人留下的瑞典語日記。期間,魏敬亭偶爾會告知眾人反叛派的進展。一個小時過去了,薄易幾乎看完了一半日記,而反叛派那邊卻還沒能解開實驗室門的密碼。

    威廉·安德森,生於1895年,來到奇異恩典時,他正在蘇格蘭上學。1915年5月15日,由於信號員操作失誤,一輛軍用列車和一列民用客車相撞,造成約二百餘人死亡,而威廉再度睜眼時,便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漆黑的小屋內。

    沒有搭檔,威廉孤軍奮戰,一路闖關。在這期間,他有過信心滿滿的時刻,也曾情緒失控,瀕臨瘋狂,幸而最終,他總算是迎來了勝利的曙光。

    薄易並沒有為謝爾凡詳盡地翻譯。他每翻一頁,匆匆一掃,便簡略地說道:“這一頁,他在思念父母。這一頁,他在自我剖析,反省為什麼會輸。這一頁,他在感慨還沒有跟喜歡的女人告白,然後一直在說喜歡的人有多美……”不過謝爾凡偶爾會讓他單獨翻譯某句話或某個詞語,薄易也只好停下節奏,一個詞一個詞地告訴他。

    魏敬亭忽地皺了皺眉,說道:“門打開了。他們竟然輸對了密碼,真是撞大運。”

    方嵐忽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打開也沒用了。你們看,機械兔似乎又活過來了。”

    眾人微驚,抬頭一看。果然店內的機械兔開始輕輕晃動起來……難道死神的力量又恢復過來了?緊接著,兩個二人組的機械兔聯絡器都瘋狂地嗡嗡震動起來,方嵐拿起一看,一條資訊躍然顯示在螢幕之上——

    請各位受典人在半小時內趕到位於蛋殼劇場二層的202排練室。如未及時趕到,將立即遭到抹殺。——s

    ******

    202排練室並不算大,四面皆是鏡子,室內並未開燈,一片漆黑。方嵐薄易和謝魏二人走入室內時,似乎已經有不少組已經抵達,隱隱可以聽見輕微的響動。四人隨便找了位置,盤腿坐下。

    不一會兒,巨大的關門聲驟然傳來。

    燈遽然亮了。

    房間內的人們立時倒吸一口涼氣,發出了或驚惶或作嘔的聲音。方嵐看著眼前的景象,瞳仁猛地一縮,腹中噁心,幾欲嘔吐。薄易連忙捂住她眼睛,順勢將她摟在懷中。

    最前方的地上,整整齊齊,擺了十五顆人頭,皆是齊根砍斷,不少腦袋尚還睜著眼,面上猶存驚懼的表情。

    薄易匆匆一掃,發現這正是十四名反叛者及上一輪審判沒來得及被處理的中學老師史仲芸的頭部。他眉頭微蹙,目光冷冷投向盤腿坐在鏡前,頭戴面具的金髮男子s。

    他輕笑一聲,看著反應不一的眾人,緩緩說道:“本期審判秀,只有兩百歲以上的機械兔才可以觀看哦~雖然死神我很喜歡觀賞大家在恩典世界裡奮鬥拼搏的樣子,但是對於部分受典人的表現……”他稍稍停頓,繼續道,“我有些不太滿意。要知道,我已經看過太多屆奇異恩典了,我更希望看到一些新鮮的展開。所以,我思來想去,決定玩弄一個小把戲~”

    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制定了遊戲規則,那麼你們就要遵守。不遵守的人,喏,只能得到這樣的可憐結局。對於這些不知悔改的傢伙們,我懶得耗費時間,對他們進行審判,所以,就用鈍刀緩緩切斷了他們自以為高貴的醜陋頭顱。至於他們的罪行……就讓我匆匆帶過吧。”

    說匆匆帶過,他的速度果然極快。每說到一個人名,他便會走到那顆人頭旁邊,揪起那腦袋,漫不經心地晃悠,這副畫面實在觸目驚心。

    “焦鵬,入室搶劫,殺人未遂。他殺的人,是馬瑩的丈夫。馬瑩沒有丈夫後,才會把兒子看成唯一的命根子,犯下了溺愛的罪行。

    姜吟,憑藉小清新風格的遊記出了小名,可是這些遊記攻略,其實都出自他人之手,全都是別人代寫的,這是‘欺瞞’。之後她轉型,各種炒作齊上,又犯下了更多欺瞞的罪行。該死。對了,是誰幫她寫的書呢?我想在座的某位受典人,應該很清楚才對。

    曾新梅,人販子,該死。不過要不是她把在座的某人從山溝裡拐出來,賣給了條件更好的家庭,這位受典人應該還在玩泥巴呢。

    康帥,性取向不是錯,錯的是濫交還騙婚。你把游教授的女兒可害慘了。

    白予歆,出賣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錯,這個不好界定,不過你屢次破壞他人家庭,這就是你的罪過了。

    佟立邦,哦,可憐又可恨的傢伙。被在座的某位受典人逼得退學,你確實可憐。可是猥褻兒童,可不是該做的啊~如果史仲芸老師知道她的智障女兒也被你下過手,該有多傷心……所以,還是讓她在無知中死去吧。

    姚藍,雖然你長得很美,可是嫉妒卻讓你面目可憎。馮寶璐在校內做淫/媒,哄騙無知少女,而你做了什麼呢?你作為她的好友,因為嫉妒她,騙她吃含有激素的藥,讓她急劇長胖,還把她的男朋友給勾引走了。

    魏皓然,作為無數女生眼中的男神,你欺騙了多少女生的感情和身體呢?無情無義的花花公子,就讓死神我……來給你個痛快吧。

    余強……首先要感謝你作為一個司機的不稱職,如果沒有你酒後開車,那輛車就不會順理成章地出事故,我也沒辦法在奇異恩典裡看見你們了。然而作為一個黑車司機,你曾經在夜深人靜時都幹過什麼虧心事呢?如果沒有你的強/暴,高莉娜現在會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呢?

    田心,作為一個明星,你相當稱職,給普羅大眾創造了無數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是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我知道,作為人類,說一輩子真話是不可能的,但是說太多假話,並對此毫無羞愧感,習以為常,且還妄圖從中牟利,只會把我這樣喪氣的神明招上門。

    孟嫻,一位美女作家。美女倒是真的,但作家卻是假的。你專門抄襲冷門的小說,將別人的橋段心安理得地拿來使用,還諷刺原作者……那我能做的,就是讓你用生命來品味原作者們的憤怒。

    杜廷熙,選秀冠軍,卻因為缺乏關注而心理抑鬱,靠吸毒尋求解脫。吸毒沒有錢了,就去騙錢~在座的某位受典人,你應該也知道吧,你父母之所以離婚,母親之所以染上毒癮,全都是拜這個人所賜哦~”

    死神稍稍一停,微微一笑,緩聲說道:“一口氣揭露了這麼多的罪惡,會不會有點無趣呢?不過拜這些人所賜,我們的比賽進入白熱化。剩下的八組受典人,從能力上而言,幾乎不分高下。你們都有可能成為最後順利離開的那個人……我討厭輕言放棄的人,所以,大家最好戰鬥到最後一秒。我說不定會——法外開恩哦~”

    他冰冷的眼神緩緩掃過場下的每一個人——

    薄易摟著方嵐,神情漠然,直視著他;任亦然面色陰沉,他的搭檔楊爵眉頭微蹙,但神色看起來還算輕鬆;尹歌定定地看著薄易,默然不語,她的搭檔錢成則正在低頭沉思;厲赫面無表情,蔣子彥眼中滿是算計;駱思低垂著頭,陶夏的眼睛則望向了另外一組中的某個小少年身上,被她凝視著的少年名叫小古,是個腿微微有些跛的小男孩,而小古的搭檔,正是楊爵現實中的女友,厲赫的前搭檔,曾在大逃殺世界裡坑過方嵐的何貝貝;謝爾凡抱臂微笑,魏敬亭則面有憂色。

    在角落裡,還有兩個引人注目的女孩。一個和尹歌長得一模一樣,正是尹歌的雙胞胎姐姐尹詩,而另一個,則帶著藍色假髮,穿著動漫角色的服飾,長得十分可愛,名叫徐妍。與尹歌妖嬈嫵媚的氣質大為不同的是,尹詩顯得寡淡許多。分明是毫無差別的五官,可兩人完全是兩種感覺,一個似火,一個如冰。

    死神饒有興味地笑了,隨即沉聲說道:“人數沒有那麼多了,不如我們玩點兒有意思的吧。明天,我們將進行一次秋遊,地點是恩典城外的兔子山。八組受典人將被分為四組,最先爬到山頂的一組可獲得4000積分,第二名3000,以此類推。”

    秋遊?方嵐皺了皺眉。

    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情秋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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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奇異的餃子(6)

    奇異的餃子(6)

    方嵐活動了下手腕腳腕,原地做了幾下高抬腿。作為一個登山家的女兒,方嵐誓要發揮革/命前輩的優良傳統,奮勇爭先!

    薄易看著不住做著熱身運動的方嵐,微微莞爾,手指在聯絡器的螢幕上輕輕一按,照下了方山風的英姿。他坐在長椅上,關掉相機模式,轉而看起這座兔子山的地圖來。

    秋遊的前一夜,兩人特意研究過上山路線。從山腳到山頂,只有一條最佳路徑,而其餘的幾條路要麼太過難走,要麼繞的太遠。毫無疑問,其他組也會選擇走這條最佳路徑。

    根據死神所說,雖然受典人在恩典城內即使死了也可以復活,但是復活卻是需要時間的,這個時間,自十五分鐘到三十分鐘不等,對於此次爬山比賽來說已經夠用。

    方嵐和薄易對視一眼,沉沉地笑了。兔子王國裡不准兔子或人類私自持槍,但是刀啊棍棒啊,還是在允許範圍內的。匕首√,防狼噴霧√,電棍√,催/淚/彈√,為了這一身裝備,方薄二人組砸了不少兔幣。

    方嵐將肘搭在薄易肩上,昂首看向對抗的一眾受典人。

    根據死神放出的最新排名,方嵐薄易以19900積分位居第一,而駱思及陶夏則以18300積分緊追其後。三四五名的積分則相當之接近,謝爾凡及魏敬亭:13550,厲赫蔣子彥:13200,任亦然楊爵:13150。之後則是小古及何貝貝,與排名在前的幾人差距也不算太大,積分為12300。最後兩名則相差非常之多,幾乎已無反轉可能,尹歌錢成:7200,徐妍尹詩:3500。

    方嵐記得尹歌曾對她說過,在最後幾輪時,死神很有可能會再度進行一場換搭檔賽。可是就算真的有這場比賽的話,按照現在的情況,尹歌她真的能撐到那時候嗎?

    抽籤結果很快出來了。薄易方嵐,與排名最末的徐妍和尹詩一組。

    方嵐轉過頭來,看向這兩個人。徐妍這次並沒有繼續她的cosplay裝束,只穿了身樣式簡單的運動服。離開了誇張的假髮和妝容後,她看上去顯得很稚嫩,感覺只有十幾歲。尹詩穿的也是運動裝,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對著薄易和方嵐二人點了點頭。方嵐一愣,連忙回以笑容。

    在剩下的這群豺狼虎豹當中,徐妍和尹詩,實在是相當特別的兩個人。她們並未被反叛派排除在外,但她們卻選擇了置身事外。眼下這場秋游實質上就是生存戰,但這兩個人感覺卻好像是真的來度假似的輕鬆。

    徐妍笑著對方嵐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第一名,能和你們一組,實在是我們的榮幸。放心吧,我們會努力不拖後腿的!”

    面對這樣的陽光派元氣少女,方嵐也不由得笑了,渾身都是力氣,握了握拳,說道:“加油!我們是最棒的!”

    長時間以來,方嵐一直面對著老男人薄叔叔,幾乎沒和其他人說過話,對於和同性朋友交流充滿了熱情和渴望。只可惜在此之前,方嵐在恩典世界裡沒怎麼遇見過能聊天的朋友,光遇見各種各樣的變態了,現在還不容易遇見兩個看上去挺正常的姑娘,很快便和她們熟絡了起來。就這樣邊閒聊邊爬山,反而還感覺不到累了,全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勁兒。只可惜聊天的時候還要提心吊膽小心偷襲,方嵐實在覺得心塞。

    徐妍這樣的活潑少女激起了方嵐的保護欲和聊天欲,而薄叔叔則自然被冷落了。他雖然心裡有些醋海翻波,總希望方嵐是在跟自己說話,眼神是在注視著自己,而不是那兩個女人,但是薄易還是竭力忍住——畢竟方嵐也有自己的空間,她天天對著自己這張臉,就算是滿心愛意,怎麼看也看不膩,偶爾也會有想跟別人說說話的時候吧?小女孩們的聊天,做為一個大男人,還是不要插話比較明智。

    薄易微微搖頭,驀地勾唇一笑,對這樣的自己也有些無可奈何。他緩緩退到隊伍最後,觀察著四面八方的動靜,時刻準備著出手。

    爬山之行,平靜得有些詭異。直到走到半山腰時,他們都沒有遇到任何來自別組的襲擊,這令四人都相當疑惑。再往上爬了一會兒,徐妍忽地眼神一閃,低聲道:“我剛才看見蔣子彥的身影了。我和他認識了很多年,他的身影,我絕對不會看錯。”

    薄易立時握緊手中的匕首,停步環視。方嵐亦緊張起來,令徐妍和尹詩拿好各自的武器,高度戒備。

    “他們在那兒。”徐妍彎下身子,伏在石後,指著稍遠的某處低聲說道。

    薄易眯眸一看,果然看見厲赫蔣子彥等人正趴伏在石壁上,拽著樹奮力上爬。這條路,薄易和方嵐昨天也研究過。這路甚至不能稱之為路,百分之六十的路程都是真正的攀岩,如果身手俐落,登頂的用時必定非常之少,可是只要一步不慎,便有可能跌下山崖,摔至傷殘。方嵐原本打算冒險走這條路,但是思來想去後,還是選了最穩妥的這條“最佳路徑”。

    厲赫和蔣子彥的盟友是小古和何貝貝。何貝貝來到奇異恩典後,身體能力大為上升,以目前的速度,她應付起來不是問題,可是那個小古是個腿腳不大靈活,有些發跛的十幾歲的孩子……厲赫他們怎麼敢採取這個路線?

    再仔細一看,原來他們是用繩子將小古半拉上來。小古的體重很輕,說得誇張點兒,真是有些弱不禁風,對於身材還算高大的蔣子彥以及身體素質不弱的厲赫來說,拉一個小古還算輕鬆,只不過會耽誤點微不足道的時間而已。

    方嵐咬了咬牙,低聲道:“攻擊嗎?催/淚/彈很適合。”

    徐妍一聽催/淚/彈三個字,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目光遽然間變得有些複雜。但她仍是眨了眨眼,重重地點了點頭,堅定說道:“我覺得可以。”

    尹詩沒有發聲,只是點了點頭。薄易冷冷勾唇,掏出催/淚/彈來,低聲道:“我們比一比,誰扔的更准。”

    他們和厲赫等人的距離並不算近。若想扔中催/淚/彈,需要一定的臂力。

    方嵐挑釁地看了他一眼,驟然出手。薄易死死盯著向上不斷攀爬的四人,接著將催/淚/彈擲出。一瞬之間,但聽得不算連貫的砰砰兩聲,催/淚/彈撞上山壁,又被彈開,在空中遽然引爆,放出耀目白光,而彈中裝有的cs催淚毒氣則迅速彌漫開來。

    “抓緊!不要慌!”方嵐隱隱聽得蔣子彥厲聲喊道。

    這種催/淚/彈會令受害者難以自製地落淚,口鼻均受到強烈刺激,眼睛難以視物,面部亦產生如同被烈火燒灼一樣的痛感,絕大部分人都很難堅持。然而這四個人也不知有著怎樣堅定得可怕的意志,竟然生生地扒在陡壁上,動也不動一下。即便是被掛在最後的瘸子少年,也死死地貼在山壁上,難受得臉色發紅也不動一下。

    薄易定定地看了他們幾眼,沉聲道:“不要管他們了。趁著他們現在無法動彈,我們趕快上山。”

    兔子山並不算極高的人,薄易等人選的路也是最好走的一條。對於薄易和方嵐來說,爬這種高度的山根本不是問題,然而對於相對缺乏鍛煉的尹詩和徐妍來說,還是相當吃力。

    快到山頂時,方嵐一手拖著一個姑娘,硬生生地把兩個妹子拽到了山頂上。順利登頂之後,他們望著空無一人的山頂,爆發出了暢快的歡呼——當然,沉穩的薄叔叔自然不在其中。他只是平靜地坐下,打開瓶裝水,小小飲了一口,隨即便像一個老年人一樣坐在山頂的亭子中,眺望遠方。

    徐妍累得不行,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興奮地語無倫次。說著說著,她竟然忽地哭了起來,嗚咽道:“來了這個世界這麼久,我們總算得了一次第一,就算下次被淘汰,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尹詩溫柔地看著她,緩緩摸著她的腦袋,並不多言。

    方嵐看在眼中,心上一暖,隨即高聲鼓勵她們道:“現在每一輪的恩典世界給的積分越來越多了,你們肯定有翻盤的可能!別氣餒!”

    徐妍將腦袋抵在尹詩肩上,抽了抽鼻子,好不容易止住淚水,說道:“哈,不用安慰我們了。我們早就做好準備,迎接這樣一個結局了。跟其他受典人比起來,我們體力不行,腦力也跟不上,沒別的本事,只能互相扶持,苦苦作戰。我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能熬到這個時候,我覺得……已經是我們的幸運了。”

    尹詩回望著她,握了握她的手,柔聲道:“我們能在奇異恩典裡認識,能從陌生人變成好友,能一起穿梭在各種各樣不同的世界裡,扮演各種奇怪而又不平凡的角色,已經是我們的幸運了。”

    兩人相視一笑。方嵐驀地覺得有些心酸,卻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抿唇微笑,靜靜地凝視著兩人。

    尹詩望著她,忽地歎了口氣,輕聲笑著說道:“我認識薄易,也有十幾年了。雖然沒怎麼和他說過話,但是聽我妹妹的描述,也大概能瞭解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漂泊許久後能遇見方嵐你這樣的女孩,是薄易他的幸運,而能遇見他這樣有擔當、有本事的男人,又何嘗不是你的幸運呢?我們雖然看不到你們後來的故事,但我可以想像得出來,肯定會有個相當美好和奇妙的結局。希望你們,不要辜負我的想像。”

    徐妍撲哧一笑,也跟著說道:“喂,be的話小心我給你刷負!即便在陰間,在九泉之下,我也會垂死墓中驚坐起,充月石刷負的!”

    方嵐聽不太懂徐妍說的話,可尹詩卻在長期的薰陶下立刻就明白了徐妍。她微微一笑,又定定地看著方嵐,溫聲說道:“我和尹歌一母同胞,一起來到這個世上,我太瞭解她了。她看起來飛揚跋扈,美豔逼人,可實際上,卻是個格外甘於奉獻的人。一旦確定了薄易是真的鍾情於你,她也許會在你面前故意氣你,可是離開了你面前,她是會拼了命成全你們的。所以,不要恨她。”頓了頓,她長長一歎,道,“可能尹歌上輩子真的虧欠了薄易吧。她全心全意為這個男人活,自導自演獨角戲,可是世事不是數學,全心加全意不一定能換來愛情,獨角戲演的再好,也不一定會有觀眾來看。方嵐,不要恨她,也不要因為她而對薄易心存芥蒂,但是,也不要像她這樣愛薄易。”

    果然如尹詩所說的那樣,尹歌確實是個極其甘於犧牲自我的人。在餃子世界裡,她自殺,來成全薄易組的任務。而在這次登山之行中,她竟然一上來就自殺了,搞得同組的白髮變態任亦然等人罵聲連連,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即便如此,尹歌組最後還是排行第三。排行在最後的一組,竟然是謝爾凡和駱思等組成的隊伍。他們根本不見人影,方嵐也沒辦法親眼看看他們,找出些端倪。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她也猜不出這組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排在第二的,自然是被催淚瓦斯影響了的厲赫及何貝貝組。薄易和方嵐的催/淚/彈最後還是起了作用,蔣子彥沒能握住手上的石頭,意外落山,只能從新來過。

    秋遊之後,剩餘八組排位如下——

    薄易,方嵐:23900,暫排第一

    駱思,陶夏:19300,暫排第二

    厲赫,蔣子彥:16200,暫排第三

    小古,何貝貝:15300

    任亦然,楊爵:15150

    謝爾凡,魏敬亭:14550

    尹歌,錢成:9200

    徐妍,尹詩:7500,暫排倒數第一,面臨審判危機

   第77章 奇異的疑雲(1)

    奇異的疑雲(1)

    本輪恩典世界為《如月疑雲》,原作講述的是一位不知名偶像去世一年後,數名與她相關的人齊聚在一個房間內祭奠她,卻意外探討出了偶像死亡的真相。本輪恩典世界為整體排名形式,受典人在各自的世界內進行密室推理,最終按照推理時間長短整體排名。

    方嵐帶著口罩和墨鏡,裹著一身厚厚的羽絨服,坐在木椅上,十分無語地盯著眼前的橫幅——【薄易追悼會】。再看看房間裡的佈置,小小的屋子裡,到處擺的都是薄易的照片,準確地說,是fossila組合隊長薄易的照片。

    沒錯,她又回到小人世界了,只不過換了個主題而已。

    在這個世界裡,距離薄易和方嵐的醜聞被爆出已經過了約有五年。而世界內的薄易,也已經死了四年有餘,據說是在房間裡縱火自殺。

    至於現實的薄易嘛……方嵐看了眼從後方擁著自己,將頭抵在自己頸窩處,下流的手不住摩挲的男人,更加無語了。由於這個世界內的薄易已經翹辮子了,所以薄叔叔現在成了鬼的形態,其他人都看不見他。薄叔叔似乎對此十分愉悅——終於可以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眼光,暗搓搓地挑逗方山風了,簡直不能更如他所願。

    方嵐抿抿唇,雙頰緋紅,往外推了推薄易,低聲道:“喂,不要影響我推理。”

    只有她能看得見,摸得著抖s,而抖s鬼的聲音,也只有她能聽見。

    薄易拍了拍她的屁股,稍稍鬆開了她,鷹隼般銳利的幽深眼眸,定定地看向了房間內的其他五個人。娛樂圈裡更新換代極快,即便fossila曾經是紅遍亞洲的男子組合,但是薄易畢竟生前出了那麼大的醜聞,而且已經死了四年半……所以,相當可悲的結果就是,這次由粉絲自行組織的追悼會只有六個人參加。

    方嵐坐在椅子上,仔細觀察著這五個人,更加無語了。這五個人裡,有三個都是熟人。

    喂,那個穿著花羽絨服的娘炮男人,不要以為你帶個墨鏡我就認不出來了!你不就是那個有變小藥水,但學藝不精的男巫經紀人嘛?旁邊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圓臉,正是寫歌詞影射原主方嵐的秀綿啊!至於那個同樣帶著口罩的黑髮男,你那雙假裝兇狠冰冷的眼睛幾乎和五年一樣,一看就知道是“薄易”的同性情人夏天。

    薄易太可悲了。太可悲了。粉絲追悼會一共就六個人參加,算上自己,有四個人都不是他的粉絲。剩下還有一男一女,男的長了張痘臉,矮瘦,穿著印有薄易頭像的t恤,應該是真粉絲吧?另一個女孩子留著櫻桃小丸子的髮型,五官很普通,但非常可愛,看不出來是不是粉絲。

    一個清朗熱情的男聲忽地把方嵐的思緒拉了回來,正是那個痘臉男生:“啊~我們的追悼會正式開始啦~首先,請我們分別說一下自己在粉絲論壇裡的id,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頓了頓,他的語氣忽然又有些陰沉,“五年過去了,大家都忘記了。僅僅因為所謂的醜聞,因為那樣一個該死的女人,人們就忽略了他的才華,他的努力。當年那些說著一定會支持他的粉絲們,在他自殺後,假惺惺地掉了幾滴淚,在網上轉發了幾條懷念的微博,之後也全都消失了。但是……”

    聽見“該死的女人”五個字,方嵐不禁打了個冷戰,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男生又相當精分地嗨起來了:“但是我知道,來這裡的大家是不一樣的!大家都是真心愛著的真愛粉!哎呀,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當年薄易的粉絲團團長,大家叫我意呆利就可以。”

    可愛女生忽地激動地說道:“意呆利?你可是的粉絲圈裡大名鼎鼎的人物啊~我聽說你和薄易大人當年關係很好呢~”

    意呆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口氣卻相當自豪:“嘿嘿,是和有些聯繫哦~”

    女生笑了笑,歪著腦袋,說道:“好羡慕你哦~薄易大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呢~”她對著眾人雙手合十,笑著自我介紹,“我的粉絲論壇id是狗尾巴草,大家叫我小尾巴就好。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粉絲,雖然曾經和薄易大人同一個高中同一個年級,但他完全不知道我啊~”

    方嵐的冷汗又下來了。她隱隱約約記得,薄易和方嵐是高中時好上的,ooxx的禁/斷視頻也是那個時候不懂事拍下的。也就是說,她和小尾巴也是同學。方嵐簡直不敢想像自己的口罩墨鏡摘下來後,這些人會以一種什麼樣的眼神看自己……

    “我在粉絲論壇的id是管理員3號。啊……是的,我就是的經紀人。大家叫我的本名寶強就好。”男巫經紀人脫了花花綠綠的羽絨服,露出了裡面的花襯衫來。看來五年過去了,他的時裝品味並沒有太大改變,依然堅持著他的style。

    “我叫秀綿。”秀綿只說了這麼一句。

    和五年前那個走可愛路線的男偶像相比,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面色蒼白,頭髮蓬亂,衣服的搭配也相當隨便。不化妝了之後,他原本清秀的五官顯得十分平凡。

    意呆利和小尾巴的臉上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當看到下一個人時,他們的神色更加複雜了。意呆利的眼神簡直像要殺人一樣!方嵐汗如雨下!

    “我叫夏天。”夏天聲音沙啞難聽,這絕不是一個靠嗓子吃飯的偶像男明星該有的。方嵐看著他憔悴的眼睛,暗自揣測起他這五年的際遇來。

    終於,輪到方嵐了。

    這一次,比較幸運的是,她的腦中預置了一些原主的關鍵性回憶,所以她還是知道自己的id和過往發言的。不過薄易的腦中沒有任何回憶,就不要指望他能自己找出殺死自己的兇手了。

    她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捏著嗓子,用又尖又細的聲音加上黏噠噠的港臺腔,嬌嬌嗲嗲地說道:“人家的id叫神秘女人,是噠,揍是fossila的辣首歌~我是的老纏粉~朋友們叫我兔兔就好啦~因為最近鼻炎犯啦,還長痘痘,眼睛剛開完眼角,不能見人……好巧的啦,總之就是不能讓你們看見人家的臉~”

    說完之後,方嵐背上全都是汗。幸好,意呆利似乎沒有發覺,而夏天和秀綿都面無表情,看都沒看她一眼。

    亡者薄易一身輕鬆,翹著二郎腿,坐在方嵐身邊,大手勾著她的脖子,還充滿惡趣味地不住搔她的癢,簡直讓山風同學恨不得咬他一口。

    終於,追悼會正式開始了。

    意呆利以相當輕鬆的聲音說道:“如果薄易大人在的話,一定是希望看見我們的笑臉,而非沉痛的樣子吧~”

    方嵐:才不是呢!抖s都以壓榨人欺負人為樂啊!他肯定更喜歡看到你們沉痛的樣子而非笑臉啊!

    意呆利自然聽不見她心中的瘋狂吐槽,繼續說道:“首先,我們來回顧一下薄易大人的出道經歷吧~我這裡有很多珍藏品哦……”他像獻寶一樣,將一個厚皮本子鄭重地捧了出來,“從薄易大人17歲出道,到……到最後,上過的所有雜誌,登過的所有報紙版面,我都有仔仔細細地剪下來,貼到本子上,整整累積了十幾大本。只要看著薄易大人的臉,我就感覺……他從沒有離開……他現在就在這兒,我能感受到他……”

    是啊!沒錯!他就在這兒啊!方嵐簡直想要扶額。

    秀綿沒有動靜,夏天、經紀人和小尾巴都湊了過去,方嵐怕湊得太近被看出破綻,只好遠遠地看著。意呆利的剪報做的相當精緻,看的眾人都十分驚異,連連稱讚。

    薄易也來了興致,湊過去細看。方嵐則靜靜地看著眾人,暗自思考著該怎麼才能把話題轉到薄易的死亡上面。然而恰在此時,有人替她做了。

    個子小小的秀綿坐在椅子上,忽地冷冷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意呆利,你曾經在論壇上說過,你掌握了薄易自殺的新線索,認為他不是自殺的,對嗎?我今天來到這個追悼會,就是為了來聽聽你的新線索的。聽你說完之後,我就會默默離開,絕不會打擾你們的樂趣。”

    意呆利面無表情,忽地緩緩笑了,陰森地說道:“離開?不,你們誰都不能離開。”

    他猛地闔上本子,鄭重地捧在懷中,稍稍後退了幾步,面色猙獰地大聲喊道:“門已經上了鎖,你們誰也無法離開!就在剛剛,我啟用了信號遮罩器,所以,也不要妄想著能夠報警!我告訴你們,我已經掌握了全部的線索,薄易大人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兇手就在你們之中!”

    方嵐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柯南畫風震住了,耳邊似乎都聽到了木門猛然關上又猛然打開的經典聲響。不管怎樣,推理的序幕總算是拉開了。

    她有點兒激動,十分作死地嗲嗲說道:“我同意你~薄易大人很堅強的,絕不可能自殺~”

    意呆利木然地看向她,沒什麼大反應。

    小尾巴卻立刻炸了,驟然上前,一把揪掉方嵐的帽子,扯了她的口罩和墨鏡,歇斯底里地喊道:“殺死薄易大人的人,肯定是你,方嵐!你還惺惺作態,假扮什麼兔兔!噁心的女人!噁心的殺人犯!你從高中起就是那麼的噁心!你就是個口子!口貨!口人!公車!要不是你,我的薄易大人現在肯定已經是天王了!你毀了他!”

    方嵐也怒了,大聲說道:“我才沒有殺他!是,他在你眼裡完美至極!可是對於我來說,他就是個渣男,他害我墮胎,他腳踩兩條船,他虛偽至極!”

    看著氣鼓鼓的方嵐,薄易皺了皺眉,活動著雙手,指上的骨節發出嚇人的聲響來。方嵐卻飛快地對薄易眨了眨左眼,示意他自己只是在演戲而已。

    她能展現出這樣真實的演技,實在是因為腦中殘留著過往方嵐的部分關鍵回憶。那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滋味,讓方嵐也心有戚戚。

   第78章 奇異的疑雲(雲2)

    奇異的疑雲(2)

    意呆利靜靜地看著方嵐和瘋狂的小尾巴撕逼,又環視了一圈屋內諸人的不一反應,忽地詭秘一笑,說道:“親愛的薄易大人,當年紅透半邊天,可是這才過去了幾年而已,人們就全拋棄了他。不過幸好有你們。無論你們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來的,我都要感謝你們,所以,我特地為你們備下了一份大禮。”

    他輕咳兩聲,繼續說道:“限時兩小時,我會提供我找到的線索,請大家根據我的線索進行討論。當然,也歡迎那位神秘的真凶自己站出來。如果兩個小時結束時,大家還沒有找出兇手的話,呵呵,我的定時炸彈就會爆炸哦。就讓我們一起離開人世,去陰冷、黑暗的黃泉裡,陪伴我們都還記在心裡的那個男人吧。”他扯了扯唇角,繼續道,“不要試圖反抗。只要有一個人做出了不恰當的舉動,我會立即引爆這份大禮。”

    封閉的房間,鐵門緊閉,四面是牆,一扇窗也沒有。信號遮罩器使得手機完全變成了一塊毫無用處的磚頭,沒有任何與外界聯繫的途徑。而就在這個房間裡,還放著一顆炸彈,時刻都有可能引爆。

    方嵐:喜歡抖s的瘋狂粉絲果然也是個變態。

    薄易眯了眯眸,輕聲道:“沒事。我會去找炸彈的。對於拆彈,我也略知一二。”

    方嵐暗暗松了口氣,便見矮瘦的意呆利緩緩坐了下來,忽地眼神犀利地看向穿著花襯衫的經紀人,咬牙說道:“經紀人,前些日子,你的住宅失竊,丟了不少舊檔。沒錯,小偷就是我。從那些舊文件中,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經紀人汗都出來了,直直地盯著意呆利。

    意呆利眼神一沉,晃著手中的文件,低聲道:“當年fossila組合爆出醜聞,整個fossil系的三個組合都被迫解散。薄易的人氣每況愈下,幾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從前的代言廠商紛紛找上門來,令你虧了一大筆錢,損失多到難以估計。你很生氣,很痛心,決定把殘留些價值的薄易榨個乾淨。然後……你做了什麼呢?”

    經紀人乾笑著,咳了幾下,這才說道:“當時啊,但凡有一點三觀的粉絲,全都拋棄了薄易,剩下的全都是些道德觀念還不清晰的小姑娘。這些小姑娘嘛,一類喜歡看薄易的臉和身材,一類喜歡看薄易和男人賣腐。我也是為了考慮啊,所以……就給他接了部同性題材的……有那麼一些裸露的……文藝片,絕對是文藝片。”

    意呆利靜靜地凝視著他,聲音平靜地說道:“但是薄易不願意接這部戲,強烈抗議,對嗎?根據鄰居說,薄易去世的那一天下午,房間內傳出過激烈的爭吵,甚至還有推搡、撞擊等發出的聲音,很快,房間內有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匆匆離開。不久之後就起火了。這個人,是不是你?”

    經紀人卻忽地松了口氣,娘氣地說道:“不是我咯。我那一天在電視臺跟著藝人錄節目。你只要稍微問一下就知道不是我。”他頓了頓,連忙又補充道,“我後來有說通薄易的啦。那部片子雖然脫得多,可是相當考驗演技,他考慮很久,話頭鬆動了。”

    意呆利冷冷說道:“我問過。那個藝人說你剛開始還在,之後接了個電話,忽然說拉肚子,然後消失了,很久之後才回來。除了你,還有誰穿花襯衫?”

    經紀人面如雨下,臉都白了,角落裡的秀綿卻忽地面無表情地開口,道:“還有我。那天中午,我離開電視臺時,走到電視臺門口,被討厭我的原組合粉絲潑排泄物。雖然躲開了,但還是沾上了一些。當時碰巧遇上了行色匆匆的經紀人,他順手就把他外面披著的花襯衫借給了我。”

    他似乎有些不耐,深深看了眼方嵐,隨即說道:“和薄易爭吵的人,也是我。我喜歡方嵐,看不慣他在方嵐和夏天之間搖擺的渣男樣,所以在他約我去他家中幫他看新寫的歌時,和他吵了一架,準確地說,是打了一架。我離開後不久就聽說薄易縱火自殺,我也很意外。因為,一個剛剛寫了新歌的人,我覺得是不可能自殺的。所以這幾年,我也會試圖尋找他死亡的真相。”

    意呆利的咬肌狠狠抽動起來,但聲音還是極其平靜地問道:“那麼,你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雖然你看上去態度很誠懇,但我還是無法相信你,因為你沒有證據,反而還有動機。”

    方嵐忽地從原主方嵐的記憶中想到了什麼,看著眼前的幾人,若有所思起來。

    意呆利快速在身上摸索著,終於掏出了一個透明小袋,並對著眾人,聲音顫抖地說道:“太離奇了。火竟然燒的那麼大。好大,顏色好紅,把薄易大人全罩住了。我得知消息之後,瘋了一樣地趕到事發地。昔日作為偶像的他,在前一天還發消息讓我安心學習的他,從豪華公寓,搬到了那麼一個破舊的樓裡。我沒能看到他的遺體,只看到牆燒的都黑了,屋子裡全是灰燼。我買通警/察,進入了現場。我忽然發現,在薄易大人被燒死的地方,有一些黃色膠帶的碎屑,而薄易大人曾經在綜藝節目說過,他不是很喜歡黃色,買東西時從不買黃色的物品,所以這個膠帶,絕不是他的。我覺得……這肯定是兇手用膠帶綁住了他,然後放火,活活燒死了他!”

    秀綿神情平靜,慵懶地聳了聳肩,說道:“我確實沒有證據證明自己不是假裝離開,但我可以證明自己不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在和薄易打完架後,我離開時,在樓下看到了一輛車緩緩開過來,逐漸減速,最終在樓下停下。開車的人……是夏天,我認得出來,但當時我沒有在意,直接走了,開車回了自己的家。”

    夏天瞥了他一眼,聲音沙啞地道:“是我。醜聞爆出來後,他還是在我和方小姐之間搖擺不定,既覺得喜歡我,又覺得對不起方小姐。我厭倦了,決定那天當面和他提分手,並拿走我的東西。”

    他微微摸著下巴上的胡渣,眸光暗沉,低聲回憶道:“他當時剛和秀綿打完架,坐在簡陋的沙發上,眼圈有點兒發紅。門沒有關嚴,我有點詫異,還以為是他故意開著門,就直接走了進去。他當時對我笑了,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然後獻寶一樣把新寫的歌給我看,說是為我寫的。我心軟了,只拿走了一些我的東西,沒有提分手的事情,但也沒和他親熱。安慰了他幾句之後,我給他泡了杯他愛喝的茶,然後就開車回家了。剛一進門,就得知了他自殺的消息,我非常震驚,不太敢相信。薄易他其實很堅強,不像會自殺的人。”

    方嵐有些無語。這些人當天竟然都出現過,一個套著一個,還都說自己來了就走了,而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就算有行車監控應該也調不出來了吧?

    夏天忽地眯了眯眸,看向小尾巴,說道:“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我開車離開薄易樓下時,差點兒撞到一個拿著照相機,不知道在拍什麼的女人。她的書包上掛著個很奇怪、很詭異的娃娃,喏,你的書包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我懷疑,你就是那個在薄易樓下拍照的女人。”

    他磨了磨牙,皺眉怒聲道:“該不會是你也對薄易幻滅了,由愛生恨,殺了他吧?”

    小尾巴的胸脯劇烈起伏著,看上去情緒相當激動,帶著哭腔說道:“我怎麼會殺?是,我確實是薄易的私生飯……雖然他完全不知道我,可我……”

    她死死地瞪著方嵐,泣道:“我從高中起,薄易還沒有出道時,就一直暗戀著他。他是太陽,高高掛在藍天裡,普照萬物,而我只是萬物中的一株小狗尾巴草,他根本看不見我。他只看著方嵐這個賤女人!一直被她奴役!後來,他出名了,我成為了他的萬千粉絲中的一員……從默默無名,到紅遍亞洲,我一直追隨著他……我不上學,不上班,每天跟著他,拍他的照片。我可以接受他和夏天,但我就是看不慣這個姓方的。”

    意呆利皺眉,打斷道:“薄易出事當天,你做了什麼?”

    小尾巴卻越哭越厲害,像個精神病一樣委坐在地,一會兒癡癡地笑,一會兒又嚎啕大哭,時不時還對著方嵐咬牙切齒,嚇得方嵐不寒而慄,時刻準備應對。

    意呆利急了,一把扯住她的頭髮,狠狠拽了兩下,又問道:“說!薄易出事那天,你做了什麼??!!”

    小尾巴被這麼一晃,疼得正常了些,想了想,低頭說道:“我一直在對面的樓上拍他。我看到他邊抽煙,邊打電話,一臉苦悶,時不時地,在紙上寫些什麼。過了一會兒,秀綿來了,剛開始兩人還在看樂譜,之後就吵起來了,拳腳相向。我急了,就跑下去了。等我下去時,秀綿氣衝衝地開車走了,我又看到了夏天,然後就趕緊跑回了樓上繼續拍。我早就知道兩個人的關係,所以並不稀奇。很快夏天走了,我看到薄易的表情很難過,像是快哭出來了似的,就趕緊跑下樓,想去安慰他,因為太急,差點兒被夏天的車撞倒。”

    “我上了樓。樓裡很陰冷,很安靜。我想著,他原來是那麼一個驕傲的人,住著安保嚴密的高級公寓,現在卻搬進了這麼一個幾乎荒廢的老樓裡,聽說這裡還鬧鬼。我好心疼啊,好想安慰他。我驚喜地發現他的房門沒關,所以就偷偷進去了。結果我聽見他正在和方嵐打電話,他叫方嵐叫的好溫柔,我太嫉妒了,不小心出了聲。”

    小尾巴輕輕地說道:“他回過頭來,掛了電話,那張臉,英俊到了極點。我腦子空空,只記得說是他的粉絲。他很溫柔地讓我坐下,比對方嵐更溫柔,還把夏天給他倒好的茶遞給了我,然後說要去洗把臉。之後……”

    “之後我感覺腦後方狠狠一痛,好像被什麼打中了,立刻就暈倒了,再醒來時,我在薄易家上一層的樓道裡躺著,樓道裡全是濃煙,我呼吸不過來,趕緊往下跑。一個消防隊員看到了我,說沒想到樓裡還有人,就背起來我往外逃。我得救後,趁亂逃走了,之後聽說薄易自殺,我當時覺得這應該是真的。他肯定是想要一個人死,不想連累我,所以把我打暈了。我很感動。他不愧是我愛著的男人。”小尾巴癡癡地敘述著。毫無疑問,她是最後一個看見薄易的人。

    方嵐還沒開口,忽地聽到秀綿冷冷說道:“不用懷疑方嵐了。她當時在旅遊散心,我查過她的出入境記錄,做不了假。經紀人雖然沒有說明他離開節目錄製現場後做了什麼,但是時間不大對的上;我和夏天回家,監控現在肯定是找不到了,但是我們這一路上肯定是遇見了人的,不缺證人;小尾巴的敘述死無對證,我覺得很可疑。一個女屌絲,多年求而不得,從暗戀者變成私生飯,喪心病狂。說什麼不介意偶像的緋聞,絕不可能。她是作案嫌疑最大的人。”

    曾經做過男巫的經紀人撫著胸口,忽地尖聲說道:“我……我對神秘學有些研究。小尾巴包上的那個娃娃,是用來施法的巫術娃娃,作用是令心愛之人只屬於她。切,死了不就只屬於她了嗎?太可疑了!我也懷疑她!”

    方嵐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把手,皺眉觀察著在場眾人。她總覺得某個人的敘述有些漏洞。而這個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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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奇異的疑雲(3)

    奇異的疑雲(3)

    方嵐微微低頭,視線向上,來回掃視著在場眾人。小尾巴自回憶中回過神來,又是震驚又是委屈,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不住抽泣。

    夏天微微皺眉,若有所思。秀綿冷眼旁觀,面帶不耐。而經紀人則一臉“老娘已經識破真凶”的樣子,一個勁兒地指責小尾巴。方嵐豎耳細聽,忽地聽見經紀人罵道:“我當年哦,就曾經聽抱怨過,說被某個粉絲糾纏的很困擾,什麼總是纏著他,還精神不穩定之類的,就是你咯肯定!真是的,你說說,你幹嘛要殺了他?”

    夏天忽地冷冷插話道:“那個粉絲指的不是她,是個男的。我印象很深。”

    薄易此時緩緩走了過來,附在方嵐身後,微微彎下身子,對著方嵐耳語了一番。悄悄話說完了,他還充滿惡意地舔了舔方嵐的臉側,驀地將她的腮肉咬了一口,方嵐強忍住,維持著正常的表情,隨即猛地站起身來,如柯南附體一般,大聲說道:“兇手不是狗尾巴草。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神色各異地看向了眼前的女人。

    方嵐踩著高跟鞋,緩緩走到了花襯衫經紀人身側,修長的手臂慢慢伸了出來,正當經紀人皺眉錯愕之時,女人的手忽地轉了方向,狠狠地扯住了意呆利的領子,同時遽然間來了個威風凜凜的過肩摔。只聽得啪的一聲,意呆利便被摔倒在地,臉上立刻紅了一片,表情亦狼狽不堪。

    “殺死薄易的人就是你!自稱粉絲會長的意呆利!”

    方嵐死死地踩著意呆利的背部,尖利的鞋跟戳在意呆利的後背上,直令他疼得五官扭曲。

    秀綿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挑了挑眉,說道:“證據?”

    方嵐清了清嗓子,聲音清亮地說道:“他剛才的描述有兩處漏洞。第一,你說薄易的鄰居聽見從薄易家中傳出了爭吵聲,還看見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人匆匆離開。可是薄易真的有這麼一個鄰居嗎?小尾巴說了,薄易所住的樓是個幾乎荒廢的老樓,還有鬧鬼的傳聞。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薄易他是想找個沒有人打擾他的地方獨自居住,所以才選了這樣一個地方。”

    花襯衫經紀人忽地拍了下掌,立時說道:“是了!我想起來了!我當時還說過他!他好歹也是個明星,卻住那麼個陰森森的地方。要知道那個鬼樓除了他之外只有頂層有住著一戶人家,頂層怎麼可能聽見爭吵聲,還看見有個穿花襯衫的人?”

    方嵐腳上有力,繼續說道:“所以,意呆利,這到底是鄰居的所見所聞,還是暗中潛伏著的你的所見所聞呢?”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二,根據你的描述,你是在火被滅了之後才趕到現場的,只看到了被燒黑的牆和滿屋子的灰燼。然而你卻又說火燒的很離奇,好大,顏色好紅,把薄易全罩住了。這些描述,是不應該出現的。即便是想像,你也不可能描述的這麼詳細——一個這麼愛藝人的粉絲,怎麼會忍心仔細想像偶像死時的場景呢?應該是避免回憶才對吧?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不是你的想像,而是你的親眼所見。你並不是在火被撲滅後才趕到現場,早在第一個造訪者秀綿來到之前,你就已經在那幢樓裡了!”

    薄易坐在椅子上,翹著腿,對著方嵐豎了豎大拇指。方嵐微微一笑,更加自得了。

    她看向夏天,問道:“薄易生前曾經一直被一位男粉絲糾纏。按理說來,他完全可以採取一些手段,來隔絕這名男粉絲的騷擾,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一直在忍耐而已。對嗎?”

    夏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陰沉的目光緩緩轉向趴伏在地,面無表情的意呆利,聲音沙啞地說道:“是。我並不知道那個粉絲叫什麼,薄易沒有多說。我只知道,他在薄易的粉絲團體中很有領導力,並且掌握著薄易的一些私密。薄易不敢動他,不能激怒他,感覺很無奈,也曾經說過懷疑那個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方嵐微微眯眸,猛地踩住意呆利摸索的手,鞋跟踩得他疼得忍不住叫出了聲。意呆利的手驟然一松,一個小小的類似遙控裝置的東西忽地掉了出來。方嵐眼明腳塊,立刻將那個遙控器踢了老遠,並說道:“惱羞成怒了?你這個賊喊捉賊的殺人犯!”

    意呆利目光毒辣地狠狠瞪她一眼,隨即猛然抽搐起來,嚇得連經紀人都從板凳上彈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在地板上瘋狂抽搐著的男人。

    “你後面有繩子!在橫幅後面的櫃子裡。我剛才看過。”薄易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忽地傳來。

    方嵐深吸口氣,莫名鎮定了下來,連忙從櫃子裡掏出了繩子。拿了繩子在手,她迅速蹲下身,伸手欲綁住意呆利。意呆利卻眼神一亮,露出了個極為詭異的笑容,猛地一撲,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扯過繩子的另一端便往方嵐的脖子上套。

    方嵐一驚,正要躲開,卻見秀綿豁然起身,一把扯著意呆利的後領,將他的頭死死往桌子上磕了好幾下,直磕得鮮血四濺,桌子上整齊擺放著的薄易的各種雜誌上都沾染上了意呆利那驚心的血液。

    “薄易,薄易……雜誌……雜誌毀了……”意呆利怔怔地看著那些雜誌,眼神逐漸變得蒼白而空洞,口中不住喃喃低語,隱隱透著瘋狂。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些雜誌,連手腳被秀綿捆住也毫無反應。

    方嵐撫著胸口,大聲說道:“意呆利!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密室,根本就不是你租來的臨時辦活動的地方,而是你從小到大住的地方,對不對?”這多虧了薄易剛才以靈魂形態參觀了整個密室,發現了這裡到處都是意呆利生活的痕跡,而且他絕非僅僅在這裡生活了幾日。任何人都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這裡是這個男人的“家”。

    方嵐繼續道:“你小時候受到養父母虐待,長年累月被關在這個狹窄的小房間裡,時間久了之後,精神出了問題。”她說著,從不遠處的小桌上拿起意呆利所做的與“薄易”相關的剪報本子,翻了幾頁,隨即亮給眾人看。

    這是一份記錄薄易出道的剪報,時間大約是在九年前。而意呆利並不止剪了薄易出道的這個報導,還保留了旁邊的一個小小的報導。乍一看,人們或許會以為意呆利是為了保留薄易的那個完整附圖,然而若是仔細看旁邊的小報導的話,便會發現,剪報者另有意圖。

    “你被養父母囚禁多年,最後終於被相關部門解救出來,還因此登上了報紙。那會不會是你第一次看報紙呢?你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與自己截然不同,幾乎自帶光環的少年偶像薄易。從此,你成為了他的粉絲中的一員。找到了歸屬感的你越混越厲害,成了粉絲中的高層。”

    方嵐聲線一沉,話鋒一轉,“然而你最終卻殺了他。你用膠帶綁住他的手腳,活活燒死了他。”

    意呆利默然聽著她的推理。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手中的剪報,緩緩露出了一個饜足的笑容。

    他從小就被認為腦子有問題,令養父母覺得十分丟人。後來養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他便從小學五年級開始,一直被囚禁在黑暗、密不透風的地下室中。他唯一的娛樂就是翻看一本學校發的給家長看的家教雜誌,由於反復翻了太多次,那本雜誌發黃了,脫落了,便連那張原本色彩明麗的封面,也逐漸褪了色。然而即便褪了色,封面上那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子依然那般帥氣,精緻的五官足以令任何人為之一歎。

    後來有一天,他突然重見天光。一個老奶奶拿了報紙給他看,告訴他說,以後沒有人再能虐待他了。

    他甚至不知道虐待這個詞語的確切含義。他只知道,當他拿到報紙時,他眼神一亮。他一眼便能認出旁邊那個新聞的主角就是那本校園雜誌的封面模特。

    這是怎樣的緣分啊!

    他由此成了他的粉絲。他一路支持他,看著他從無人知曉的小偶像,一步一步,成為了風靡亞洲的大明星,然後,又在一夕之間從天落地,成為了人見人罵的負心男人和虛偽之輩。薄易風光不再,意呆利心中的信仰也豁然倒塌。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他。當看到他又和方嵐親熱的打電話,又和夏天難捨難分時,意呆利陷入了瘋狂的痛苦中。他強抑著,打開門,走進了昏暗的小屋裡。薄易看到他時,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微表情,進一步被激怒了。

    意呆利緩緩笑了,說道:“是的,我活活燒死了……我唯一的偶像。他需要在火中涅槃重生,不是嗎?呵……我們一起去陪伴他吧……炸彈的時間,剩的不多了。反正你們都是對於他而言很重要的人,我們一起去陪伴他吧。”

    方嵐並不關心這些,她更關心的是別的事情,比如——

    只聽得叮咚一聲,機械兔一字一頓的聲音在耳邊木然響起:“您的推理時間排名第二,獲得7000積分,總積分28200,目前排名第一!排名第一!恭喜恭喜!”

    機械兔話音剛落,方嵐便聽得一聲轟然巨響。

    火光滔天,赫赫揚揚,一如當年薄易被燒死的景象。方嵐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一瞬間便脫離了肉身,漂浮在半空中,俯瞰著火中的眾人。

    夏天面無表情,闔上了雙眼,任由火焰烤灼著身軀,懷中只顧緊緊抱著薄易的海報。意呆利一臉解脫,雙目空洞。經紀人和小尾巴則心有不甘,雖然腿上受了傷,卻仍然奮力從被炸開的牆壁上向外擠著逃出去。

    秀綿臉色大變,猛地撲到了方嵐身上。他使勁地晃動著她的身軀,眼淚難以克制地落了下來。

    火焰驟然吞沒了他們。

    方嵐感覺背後貼上了一個人。那人環擁著她,附在她的耳側,聲音沙啞地問道:“做鬼的感覺怎麼樣?”

    方嵐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環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

   第80章 奇異的疑雲(44)

    奇異的疑雲(4)

    恩典世界結束後,再一睜眼,方嵐發現自己並未回到兔子王國的家中,而是身處一個漆黑的小屋裡。她屏息凝氣,側耳細聽,除了她自己輕弱的呼吸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

    方嵐緩緩站起身來。

    來到奇異恩典之後,她已經遇見太多令她驚奇和意外的事情。現在的她,比起從前的那個方嵐,已經冷靜鎮定了太多。

    觸目皆是黑暗。

    方嵐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忽然之間,她聽得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

    方嵐微一挑眉,迅速轉身,戒備地看向來人。

    是s。他帶著青面獠牙的妖怪面具,披著一頭及肩的金髮,身材高挑而又充滿壓迫感。

    “方嵐小姐,不要驚慌。”

    方嵐定定地看著他,唇角微勾,說道:“我怎麼可能不驚慌?我所面對的人,畢竟是超越萬物的神明啊。而且……”她目光微閃,“還是身為受典人之一的神明。對嗎?駱思先生?”

    s沉默片刻,隨即笑了起來。他優雅而隨意地抬手,摘去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張俊美而略顯蒼白的面龐來。那張恍似混血兒一般,融合了東西方特點的完美面孔,屬於s,也屬於駱思。

    駱思就是死神。

    方嵐隨意地盤腿而坐,口中說道:“其實,我也只是隨便猜猜,沒想到你還挺坦率。之所以懷疑你嘛,實在是那位駱思同學開掛開的也太明顯了,怎麼想怎麼可疑。看上去絕不是長年鍛煉的人,卻對自己的身手那麼自信;即便是個天生的變態,對於這個遊戲也未免適應的太快。不過真正讓我起疑的……還是死神暈倒時,兔子們給他輸液。那個瓶子裡的液體,怎麼看怎麼像檸檬紅茶。檸檬紅茶,金髮,還都那麼會玩,性格反復無常,這巧合也太多了吧?”

    她抬頭看了眼駱思,那人也學著她的樣子盤腿而坐,神色晦暗不明,低著頭,托著腮,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大概是真的身體出了問題了吧?秋遊當天,你們組排在最後,怎麼想都肯定有問題。”方嵐試探著問道,心裡暗自忐忑起來。

    駱思緩緩笑了,輕聲道:“你膽子很大。腦子也不差。”他頓了頓,又道,“你這麼聰明可愛,那麼在下一個世界,我想給你一個機會。”

    方嵐直直地看向他。她才不信這傢伙真會好心給她個機會什麼的,八成又是埋坑等她跳。

    “在下一個世界裡,方小姐,你將有機會去親眼看看你男朋友長大的地方。提起泰國,你會想到什麼呢?大海,陽光,寺廟,人妖……嘖,不要忘了降頭術啊。”駱思的聲調異常地輕鬆歡快,“降頭術,實在是有趣的存在呢。口吐刀片,鱔魚破肚,胃裡長了魚鉤,這都是比較直接的。還有些複雜的,比如情降,無情降……呐,在下一個世界裡,所有的恩典人都會集聚在一起。如果某位恩典人真的中了降頭術,那麼降頭術的影響,將會超越奇異恩典的範疇。也就是說,假如方小姐在恩典世界裡被下了降頭,死了,現實生活中的方小姐也會是同樣的死法。是不是很有趣呢?”

    方嵐的神情嚴峻了起來。

    駱思的聲音卻愈發放鬆了,愈來愈低,好似快要睡去一般,“最有趣的是,被下了降頭的人可能直到死,都意識不到自己中了降頭呢。方小姐,這對於你而言,是不是一個好機會呢?你愛著薄易,可你又懷疑他,不敢完全信任他,這樣的糾結和為難,只需要一個情降就可以解決。”

    駱思笑了笑,繼續慵懶地道:“你恨著厲赫,完全可以在恩典世界裡,通過降頭來殺死他。想像一下,讓一條條濕漉漉的、扭動著的鱔魚從他身體內不斷地鑽出來,讓他的皮膚破裂,肝腸俱碎,多麼的解氣啊。對不對?”

    方嵐眼眸低垂,面無表情,冷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跟每個受典人都進行了這樣一場單獨對話吧?嗯?喚醒他們的欲望,看著他們自相殘殺,對於你而言,才是真正的有趣吧?”

    駱思點了點頭,笑了一聲,緩緩說道:“你真的很懂我。是的,我會用隻言片語,喚醒受典人們的愛欲和仇恨。人類嘛,愛什麼,就希望它永不離開,恨什麼,就希望它永不出現,沒有比他們更容易把握的了。”說著,他忽地逼近方嵐,慵懶地呢喃道,“不過,你放心。既然被人認出了真面目,這個遊戲對於我而言,就沒有更多的趣味了。我會儘快抽身,‘駱思’很快就會死亡。如果你做的夠好,我會給你更大的恩典。”

    眼前乍然一黑,方嵐一驚,金髮的男人卻已沒了影蹤。

    周邊的景象忽地開始急劇變化起來。

    方嵐迷惘地看著身邊的山水景象,不明就裡。然而再看了幾秒,她不由得面色一變——這裡是陳碭山!他父親死的地方!

    她怎麼會回來這裡?

    一個胖乎乎的少年忽地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方嵐定睛細看,驀地認出來了,這正是更年輕些的潘攀!那個目擊了她父親的死亡,卻因為懦弱而沒有站出來指證的小胖子。

    方嵐連忙提步追了上去。她正要拍潘攀的肩膀,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透了他的身體——自己對於他而言,是完全透明的。

    方嵐愣愣地收回了手。

    是了,這是死神的伎倆。用言語來挑起人心中的愛與恨,遠遠不如讓人親眼再看一遍那些可怕的景象來的深刻和震撼。

    方嵐抽了抽嘴角,恨恨地笑了。駱思還真是會玩,會玩得可恨。

    她就像一個觀眾,只能眼睜睜地觀看著螢幕中的電影。任憑那些影像再真實,她與他們,也都身處兩個世界,無法對另一個世界的情節撼動哪怕一分。方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抬眼看向眼前的景象。

    她竭力保持平靜,然而恰如死神所願,她心中的仇恨愈發熾熱了,每一個細胞都在呐喊著“殺了厲赫”“厲赫該死”!

    她眼睜睜地看著男扮女裝的少年厲赫尾隨在父親身後,與他搭訕,看著父親方信慈愛地笑著說“我有一個女兒,也像你這麼大”,最終看著厲赫在無人處將方信推下了山崖,面無表情,眼神冰冷,而在草叢裡的潘攀則大氣都不敢喘,腿都嚇軟了。厲赫走了之後,潘攀跌倒在地,掏出手機,似乎是想報警,可猶豫再三之後,他又收回了手機,像沒事人一樣,和其他同伴匯合。

    她看見厲赫和她的母親楊惠儀打電話。他自稱是方嵐最好的朋友,時不時向楊惠儀彙報方嵐的動態,借此騙取楊惠儀的信任。他假借由頭,去了楊惠儀和方嵐繼父的家中,趁著楊惠儀不慎,將她推下了高樓。

    方嵐離他的距離如此之近,她足以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然而他卻沒有表情。他就想個殺人機器,以荒謬的理由來殺人,還假以愛的名義。

    很快,輪到了竇洋。厲赫無比冷靜而機械地在他的摩托車上動了手腳,而當竇洋死後,他卻那樣真誠地安慰著瘋狂的方嵐。他把她摟在懷裡,細細地撫摸著她的秀髮,近乎貪婪地嗅著她的體味。他說,沒事了,一切都會變好,有我陪著你,黑色的瞳仁中閃現著異樣的光亮。

    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警/察魏敬亭的兒子,曾與薄易在歐洲同住的朋友,不知名的留學生少女、少婦、老嫗……一個又一個人,死在了他的手下。殺死男人,要麼是出於練手的目的,要麼是因為他們可能懷疑起了自己。而殺死女人時,他會優雅地為那些屍體獻上一朵花,並且親吻屍體的某處。這些女人,或許是某個眼神和方嵐相似,或許是說話的腔調與她類似,而這些相似之處,恰恰成了她們的致死之因。

    她看見受害者在雨水裡拼命地掙扎,指甲在厲赫的臉上劃下長而深的血痕,而厲赫的表情卻一成不變。他掰下她的指甲,放入自己胸前的襯衫口袋中,隨即輕吻了下死者的耳垂——她的耳朵形狀,令他想起了心中的女子。

    正當方嵐垂著頭,不忍再看時,周邊的景象忽地又變了。

    方嵐捂著臉,從指縫中向外看去,只看見昏暗的房間中,另一個她躺在床上,似乎是因為做了噩夢的緣故,忽地大哭起來,但還是沒有醒過來。床的另一邊,男人緩緩起身,沒有一絲不耐。

    白色的被子滑了下去,露出他結實而健美的上半身來。

    他溫柔地笑著,摸了摸身邊女人的額頭,隨即頗為精細地,一點一點,吻去了她的淚水。

    旁觀的方嵐驀地笑了。駱思還真是太懂應該怎麼勾起女人的佔有欲了。只要這個男人一心一意對她好,女人便會不捨得放手了。

    厲赫……薄易……

    天平兩端,一邊是仇恨,一邊是愛欲。

    而很快,這些糾結的題目,都將得到一個解。神秘的降頭,會是這個答案嗎?

   第81章 奇章異的降頭(1)

    奇異的降頭(1)

    方嵐揉了揉眼睛。

    方才她一睜眼,一隻小飛蟲便朝著她左眼撲了過來。她下意識一眨眼,飛蟲卻沒了蹤影,眼睛裡仿佛進了什麼東西似的,不舒服到了極點。

    “怎麼了?”薄易轉頭看向她,沉聲問道。他有力的大手扳著她的下巴,深邃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

    方嵐笑了笑,道:“沒什麼。眼裡好像進東西了。”

    薄易微微勾唇,溫柔地給她吹了吹眼睛。方嵐低著頭,心思卻逐漸飄遠。

    兩人此時正身處恩典世界中。該恩典世界為《惡魔的藝術》,主題就是神秘的泰國降頭術。降頭術,千里之外,殺人於無形,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如駱思之前所說,在這個世界裡,所有的受典人都將聚在一起,而降頭對受典人的影響將超越恩典世界,影響現實。

    如果想成為最後的贏家,只需要在這個世界裡,利用降頭,一舉除掉所有人。

    如果有什麼大仇未報,也可以趁這個機會,親力親為,除之而後快。

    在降頭世界中,恩典時長為一周。如二人組存活至結尾,則可獲得積分1000。如至結尾時,還沒有被下過降頭,則可獲得積分1000。積分雖少,但是這個世界的難度卻相當之大,受典人之間的殘殺預計也將相當慘烈。如果恩典世界結束時,剩餘受典人為奇數,則會直接抹殺最後一名,剩餘人再行組成新的二人組;若為偶數,則按照積分排序,再選搭檔。

    上一個世界結束後,徐妍尹詩組和尹歌錢成組以同樣的積分,並列倒數第一,所以現在只剩下六組受典人。按照積分從高到低排序,分別為:薄易方嵐、駱思陶夏、小古何貝貝、謝爾凡魏敬亭、任亦然楊爵、厲赫蔣子彥。

    方嵐想起徐妍和尹詩被審判的樣子,不由得揉了揉額角。說實話,這兩人絕對罪不至死。徐妍只不過是因為青春期時,過度沉迷在二次元中,忽視了與現實中的親友交流,而尹詩則是因為家道中落之後,不思進取,還有玩弄男人感情,以此牟取金錢之嫌。兩人離去之時,仍然堅強地微笑著,實在令方嵐慨歎。

    而尹歌,即便站在那樣的舞臺上,過往所做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被披露於人前,她也仍是那般驕傲,笑容依舊完美得挑不出一分差錯。她自知難逃一死,而死,也是她所求。即使是面對死亡時,她的眼神也堅定地望著薄易。

    薄易不是鐵石心腸。從他緊握的雙拳,和微微濕潤的眼角,方嵐能感受到他的痛楚。畢竟是認識了那麼多年的人,即便沒有愛情,也有些憐惜之情,到底是人之常情。

    這是一場無奈的遊戲。高高在上的神明最愛做的事,便是看受典人們自相殘殺,便是揭開他們血淋淋的瘡疤,便是讓他們直面沉重的生與死。這是一場無可奈何的恩典,沒有贏家與輸家之分。堅持了這麼多個世界之後,方嵐感覺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深呼吸了一下,卻還是感覺胸腔裡好似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累。好累。

    好疲倦。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不知為何,忽然之間,她對所有事情都充滿了厭棄感。而眼前男人的碰觸,那些親密的舉動,她要強忍著才能克制住避開的念頭。

    方嵐的心上一跳,似是察覺到了異樣。然而她的頭腦格外混沌,只一瞬間,便將這種異樣感拋諸腦後。

    她怔怔然地看向眼前的景象。

    普吉島是那般的美麗。無邊落日,萬丈金光。碧海翻湧,層層雪浪。腳下的白沙是那樣的柔軟,她忽地想起來第一次和身邊這個男人融為一體時,也是在類似的境地。然而今天一想起,不知為何,她嗓子裡遽然傳來一陣噁心的作嘔感。

    薄易低著頭,翻看著機械兔聯絡器,呼吸著熟悉的海風,一無所覺地微笑著,沉聲說道:“這是我出生的地方,美嗎?我父親的珍珠養殖場離這裡不遠。我已經有將近二十年沒有回過那裡了。我們一會兒去看看吧。雖然珍珠場已經被海嘯毀了,但是我依然知道大概的方位……”

    “這場恩典,可能難度會很高。不過不用擔心。對於這裡,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至於降頭……只要我們注意,不要把生日透露給其他人,不要留下指甲和頭髮,不要吃陌生人給的食物,小心一切飛蟲及爬蟲……”薄易緩緩說著,微微勾唇,眼中閃現著異樣的光芒,“幸運的是,我們可以在這裡,親手殺掉hill。”

    他說著,另一隻手隨意地抬起,去摸她的頭。這是他常用的親昵動作,然而此時,方嵐卻反應極大,立刻避了開來。

    薄易皺眉,心上一沉,轉頭向她看去。

    柔軟的曦光中,潮濕的海風輕輕拂起方嵐的黑色長髮。她細膩而白皙的皮膚上,沾著點點細沙,在夕陽的照映下閃著微弱的金色光芒。這本該是一幅極美的景象,然而看在薄易眼中,卻令一向冷靜的他面色大變。

    他遽然出手,一把鉗住她的下巴,迫得方嵐抬起臉來。

    “睜大眼睛。”男人聲音冰冷,態度格外強硬。

    方嵐但覺得腹內一陣噁心,著實無力配合,薄易卻面色一沉,直接伸手,將她左眼分了開來。

    左上眼白處滿布血絲,而在上眼白的中間部分,豎著一條深黑色的直線。

    男人的手竟然克制不住地發顫。

    他太瞭解了。這是中了降頭的標誌。

    薄易深深呼吸了兩下,卻怎麼也無法令瘋狂的心跳平穩下來。他顫抖地收手,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女人。她面帶疲色,和他隔了段距離,並不看他,只是低垂著頭,眼神混沌。

    一瞬間,他腦中空空,除掉厲赫也好,殺了其他受典人也罷,這一類的念頭統統沒了。

    海浪的聲音愈來愈大,薄易腦中也跟著嗡嗡作響。他看著愈漸西沉,幾乎要融入碧藍海洋中的日輪,直感覺一陣恍惚,如夢似幻,又有一種強烈的震盪感,仿佛整個世界頃刻間便會轟然倒塌。他是個將近三十歲的老男人,經歷過太多世事,親身感受過生與死的沉重,然而他從沒有如同這一刻一般,這樣痛苦,這樣恐懼。

    方嵐緩緩抬頭,她看見薄易額上及髮際兩側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心上忽地疼痛起來。她沉默了半晌,忍著難受,主動笑著問道:“怎麼了?看上去這麼難受?”

    薄易驟然伸手,鉗住她的手腕。

    方嵐下意識就想抽開,可男人的話卻令她克制住了念頭。

    “方嵐,聽我說。你中了降頭。但是,不許慌張。我對這個東西略知一二,你還有轉機。現在,把你的感受仔細地說給我聽。比如身上有沒有哪裡疼痛之類的。”

    方嵐定定地看著他,眉頭微皺:“我……中了降頭?”

    事已至此,她終於正面自己身上的異樣感。她完全憑藉著意志力,努力克制著古怪的念頭,竭力冷靜下來,細細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平聲說道:“我老實說了,你不准生氣。我的身體沒有明確的痛感,但是你一碰我,一和我說話,我就覺得噁心犯嘔。我離你比較近的話,就會覺得全身都不自在,很難受。看見你,我就覺得很疲憊乏力,不想多說多動。但是……但是我又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我確實是喜歡你的。看到你不舒服,我心裡也會覺得不好受。我對你的化學反應沒有變,但我的身體在抗拒你……”

    說著說著,方嵐也不由得有點兒慌張起來。她定定地看著面色陰沉的薄易,咬唇問道:“我中的是什麼降頭?要怎麼救?薄易……”她說著說著,鼻子發酸,連忙抽了幾下。

    薄易勉強地勾了勾唇,啞著聲音安慰道:“別怕。應該不是致死的降頭,大概跟情降是一脈的。”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別怕,別怕。不知道這裡是不是和現實一個背景的普吉島。如果是的話,我認識很多研究降頭的人。我們可以去找他們。不要怕,方嵐。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薄叔叔說著說著,竟然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方嵐知道自己中了降頭,強抑著不適感,主動握住了男人的手,試圖給他些安慰。薄易稍稍冷靜了些,深深看了她一眼,緊緊回握住她,隨即一言不發,拉著她一起向海灘外的住宅區走去。

    這裡沒有高樓,大多是低矮的平房。方嵐咬著牙,體內難受到了極點,但她越難受,便握得越緊,薄易的手被她死死地攥著,恍如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兩人正走著,忽地聽見一陣泰語傳來。薄易一頓,目光防備地回過頭來,待看見眼前男人的面容時,他神情一松,緩緩笑了。

    來人是個中泰混血,名叫李瑟達,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似乎和薄易關係非常好。他個子不高,皮膚很黑,但是肌肉相當發達,至於性格,似乎是愛說笑的活潑類型。

    一見到薄易,李瑟達很是納悶,連連問他不是去曼谷打/黑拳比賽了嗎,怎麼又回普吉島了,還開玩笑說他幾天不見老了好多,一直讓他換個髮型,說這個造型很老氣。薄易一試探,才知道現在正是2003年的年末,彼時的他只有十六歲,還在靠打拳謀生。

    進了李瑟達的家之後,薄易將方嵐介紹給了李瑟達,說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是中國人,不會說泰語。李瑟達一聽,很是興奮地用稍顯蹩腳的中文說道:“你好啊,方嵐小姐。我叫李瑟達,我爸爸是中國人,我爺爺也是。你知道嗎?薄易眼光很高,什麼女人都看不上,還是個小處男。”

    薄易嘴角一抽,啪嗒按下樣式古舊的打火機,點燃手中的煙,才吸了兩口,心緒稍有緩解後,他便碾滅了煙,隨即聲音低啞地用泰語說道:“方嵐中了降頭。我懷疑是無情降。不能動情,見到喜歡的人會難受煎熬,噁心作嘔,對越是喜歡的人越無法接近。”

    李瑟達臉色一變,皺眉看了眼方嵐的臉色,隨即用泰語對著薄易說道:“我知道無情降,我曾有個老婆被下了這種降頭。你不要慌。首先,你要確定的是……這個姑娘是真的被下了無情降,還是單純地噁心你,不想接近你?”

    薄易扶額,用泰語罵了句髒話,隨即頗為無奈地說道:“我確定她很喜歡我。她的上眼白裡有條黑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中了降頭。”他見李瑟達的面容也逐漸凝重起來,皺了皺眉,低聲問道,“那個中了降頭的嫂子……後來怎麼樣?”

    李瑟達歎了口氣,說道:“還能怎麼樣?有些降頭,即便遇到高僧,也是解不了的。她很喜歡我,卻一靠近我,就痛苦,就噁心。慢慢地,情況越來越不好。她一看見我,渾身就會起血疙瘩,滿臉滿身都是。我們離婚後不久,她心情抑鬱,趁人不備跳樓了。”見薄易臉色越來越陰沉,李瑟達連忙道,“不是沒有轉機啊。我們當時實在是找不出下降頭的人是誰,如果你能找出下降頭的人,只要殺了他,然後把他死時穿的衣服燒成灰,和他的血混在一起,讓你的小女友喝下去,降頭立刻就解了。當時那位高僧就是這麼告訴我們的。”

    薄易默然聽著,眼神愈發陰鷙滲人。能對他們下降頭的人,多半就是受典人。如果想要通過降頭殺人,直接下最普通常見的降頭即可,沒有必要下這種無情降。數來數去,只有一個人最可疑——

    厲赫。

    上一輪結束後,他和蔣子彥所在的組排名最後,所得積分只有薄易方嵐二人組的一半,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反轉的可能。窮途末路的他,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他是那麼狹隘地愛著方嵐,如果他真的行將死亡,肯定不會讓方嵐好過。通過下無情降,讓她一輩子都無法擁有愛情……簡直太如厲赫的意了。

    厲赫。hill。

    薄易想著這個名字,愈發咬牙切齒,交疊的雙手逐漸用力,指上關節鏗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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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奇異的降頭(22)

    奇異的降頭(2)

    方嵐忍著難受,倚在薄易的肩頭,驀地笑了,說道:“感覺就好像我現在得了絕症一樣,而你,就是帶著病弱女友四處看病的可憐男朋友。”

    笑過之後,她噁心難忍,幹嘔了幾下。抬起頭後,她吐了吐舌頭,輕聲道歉。

    薄易抿了抿唇,勉強一笑,手卻有些發顫。

    他一直很清楚,方嵐不是沒有愛情就不能活的女人,他也一直自以為自己和愛情無緣。假如真如李瑟達所說,這種降頭不會直接致死,只是會令中降頭的人不能動情,不能接近所愛之人,薄易悲催地覺得,方嵐做得到。

    可是他不想讓她做到。

    他一定要殺了厲赫。

    現在是恩典世界開始的第二天。根據李瑟達的引薦,薄易帶著方嵐去見一個人稱帕奇的師傅。薄易在現實生活中對於神鬼之事心懷敬畏,卻也並不迷信,然而現在,身處恐怖片中的世界,他不信也得信。對於這個帕奇,薄易還是相信的,他記得在現實中時,帕奇師傅也非常有名。若不是有李瑟達引薦,恐怕他沒這麼容易能直接約見這位師傅。

    帕奇所住之地分外偏僻,屋內雖乾淨整潔,可卻令人感覺十分陰冷。小情侶兩人坐在客廳等了片刻之後,便見一個泰國婦人緩緩走出,雙手合十,道了句薩瓦迪卡,隨即又用泰語說了些什麼。

    方嵐有些怔愣,便見薄易握了握她的手,沉聲說道:“別怕。帕奇師傅說,只能你一個人去見他。”

    “一個人?”方嵐扯了扯唇角,說道,“可是我聽不懂泰語啊。帶個翻譯不行嗎?”

    薄易搖了搖頭,安撫她道:“這位阿姨會說中文。她會代我翻譯。”頓了頓,他湊近方嵐耳側,低聲道,“不會出事的。不准害怕。我會一直在門外等你,一聽見有什麼不對,我會立刻沖進去,保護你。”

    方嵐重重地點了點頭,對著他緩緩笑了,溫聲道:“有你在,我當然放心啦。”她忍著噁心,主動撲到薄易懷中,用力地抱著他,不顧有旁人在,狠狠地親了他一口。

    起身之後,方嵐的神情愈發低落。待快要走到帕奇師傅的門邊時,她稍稍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手臂內側以及泛起了充血的小疙瘩,密密麻麻,怵目驚心不說,還又痛又癢。

    歎了口氣,方嵐揉了揉酸澀的鼻子,邁著沉重的步伐,跟在穿著泰國傳統服飾的婦人的身後,緩緩走入了帕奇師傅的房間。光線昏暗的房間裡,一個穿著白色綢衫的老人正一個人自言自語,不知正在對誰說著話,時不時還暢快地發笑,令方嵐背上隱隱發涼。

    見方嵐進來,帕奇師傅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好似是在安撫某人一般。

    方嵐緩緩坐下,驀然想起關於泰國的另一個靈異傳說——古曼童,將嬰孩骨灰及佛法聖物製成孩童模樣,經由高僧作法,引因墮胎或意外而亡的嬰靈入內。若真心善待,小心侍奉,可保家宅平安。這個帕奇師傅莫不是就是在和所侍奉的古曼童說話?

    老婦輕輕掩上門扇,微笑著對方嵐點了點頭。帕奇師傅身著雪白綢緞製成的寬鬆衫子,坐到了木椅之上,隨即對著方嵐用泰語溫聲道:“朋友,你好。不知十二年後還好不好?”老婦不急不忙地跟著輕聲翻譯。

    十二年後?!

    方嵐一聽,立即意識到了,這位帕奇師傅竟然看出她是來自十二年後的人了。她微一挑眉,道:“十二年後……也很好。”

    帕奇師傅神情溫和地點了點頭,接著說了一長串泰語,而方嵐完全茫然,只是坐在原處,逕自望著他那雙仿佛能夠看穿世事的眼睛。而待旁邊的婦人開始翻譯時,方嵐的臉色變了。

    原來那帕奇師傅竟是說道:“在你之前,也有個來自十二年後的男人來找過我。他是由另一位與我交好的修行中人介紹來的,那位師傅道行比我高深許多,早就料到你會來我這裡了,就指引他來了這裡。

    這個男人,就是給你下了降頭的人。稀奇的是,他也給自己下了降頭。他給你下的是無情降,若想解開降頭,需要將下降之人死時所穿的衣物燒成灰,加上下降之人的血,煎上幾個小時,給被下降的人喝下去,過幾日便可解掉降頭。而他給自己下的呢,是火降,這是極其罕見,也極盡狠毒的降頭,少人聽聞,而且只有背了許多命債的人才能被下。那些火,都是他所殺死的怨靈在他骨頭上鑽出的鬼火。被下了火降之後,只需一日,便會離奇自焚而亡,燒個一乾二淨,一絲灰也不剩。

    我也曾勸過他,只是他心意已決,而我也沒有能力解開這火降。他最後留下了一段視頻,委託我交給你,可我也不敢貿然地拿給你,畢竟你不一定想看。”

    婦人翻譯完後,對著帕奇師傅點了點頭。帕奇師傅搖頭一歎,拿出了一台小錄影機來,放在桌上,隨即抬起頭來,等待著方嵐的決定。

    方嵐的手微微發顫。

    沉默良久之後,她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可嗓子卻離奇地澀,過了好一會兒,她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方嵐抿了抿唇,聲音沙啞地說道:“現在呢?厲赫死了?已經死了?”

    婦人翻譯給帕奇師傅聽。帕奇師傅點了點頭,平聲道:“厲赫死了。什麼也沒留下。就在我的院子裡。”

    厲赫……死了?他給她下了降頭,自己是解藥。而這個解藥,為了讓她無藥可醫,寧可以生命為代價,自取滅亡。

    為了讓她一生一世無人可愛,無人可依,他寧可死!

    悲憤到了極點,方嵐反而平靜了許多。她的手不再顫抖,唇角甚至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泰國婦人瞥了她一眼,輕歎一聲,為她面前的空茶杯斟滿涼茶——泰國人愛喝涼的東西,因為當地一年四季都沒有涼快時候。方嵐不忘輕聲道謝,隨即拿起茶杯,輕飲一口。那涼茶的味道著實古怪,她一喝,便覺得十分的苦,然而此時此刻,也無暇分神在意了。

    厲赫死了,死於火降。降頭的影響,會超越奇異恩典。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現世中的厲赫也離奇自焚而亡,燒得一乾二淨。無論是在恩典世界,還是在現實世界,她都不可能拿到他死時所穿的衣服,以及哪怕一絲鮮血。這就意味著,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情降發作的越來越厲害,她不能接近薄易,只能遠離他。

    方嵐長長地舒了口氣,雙手扶住腦袋,修長的十指插入黑髮之中,黑白相映,顯得尤為顯眼。

    良久之後,她緩緩抬頭,對著那泰國婦人道:“麻煩您了。我想問一下,有沒有讓人忘掉另一個人的辦法?嗯……最好不要立即起效,而要過一陣子才會有作用。讓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好,只要我有。”

    ……

    薄易在門外等了好久。雖然已經是一年的年底,但是泰國仍然十分炎熱。他不過稍坐了片刻,額頭上便沁出了細密的汗水,也不知是真的因為太熱了,還是因為受心中的焦慮炙烤所致。

    他坐立難安。

    過了很久之後,方嵐總算出來了。

    薄易抬頭去看,只見她笑盈盈的,還是那一副開朗的樣子,不由得愣住了,唇角也緩緩勾了起來。

    方嵐一下子投入了他的懷裡,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脖子。薄易忽地感覺耳邊傳來了些許熱氣,原來是她湊近了他的耳畔,笑著輕聲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先聽壞的。”男人單手環著她的腰,沉聲說道。

    方嵐的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目光悠悠望向遠方,聲音卻格外地雀躍:“不,我想先說好的。大師說他之前剛降服了厲赫,本打算好言相勸,引他上正道,可他不知被誰下了降頭,突然就死了。大師看出他還給別人下了降頭,以防萬一,就沒有燒他的屍體,正好留給我用了~我的無情降有治啦。然後就是壞消息。我的降頭不會很快治好,可能要等到幾個月之後,症狀才會完全消失,所以這幾個月裡,我接近你時,還是會有些反應。”

    薄易一直緊緊蹙起的眉頭立時展開了。

    他毫不懷疑,十分高興。兩人鬆開之後,薄易向那大師鄭重行禮,竟是要下跪,帕奇師傅連忙攔了下來,說他這一跪會折師傅的道行,薄易這才作罷。他又要給錢,帕奇卻仍是拒收,只說讓他做善事,便是回報了。

    別了帕奇之後,薄易心上輕鬆了不少。厲赫死了,他和方嵐大仇已報;方嵐的降頭也有了解救的辦法,痊癒不過就是幾個月的事兒;他們兩人排名第一,幾乎勝券在握,應該很快就會離開奇異恩典。一切都是那麼順利,有驚而無險,男人自覺幸運至極,走到海邊不遠處,也不顧地上都是石頭,當即跪了下來,額頭抵著地面,接連三叩。

    他說的是泰語,方嵐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看樣子應該是在感恩。他起身時,額頭有了血印,眼框竟然微微有些泛紅,令方嵐驚訝不已。

    薄易那一向深邃如黑色海洋的眼眸,此刻竟然隱隱發亮,寫滿了希望兩個字。方嵐心上悸動,噁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大師還告訴了我一件有趣的事。”她輕輕按著胸口,緩緩笑著說道,“他一眼就看出我來自十二年後,竟然還知道我們是受神明的安排來的。他雖然猜不出神明是誰,但能看出那位神明淩駕於萬物之上,掌管著無數個世界——也就是我們說的平行世界。他說,神明是仁慈的。除非罪人主動求死,否則神明均會網開一面,給他一個洗心革面的機會。在新的世界裡,真心悔改的人會迎來光明,無心悔改的罪人會犯下更多的罪孽,最終自取滅亡。”

    方嵐抬手,拂去男人臉上沾著的細沙,竭力掩飾著身體難以控制的戰慄,柔聲說道:“他說的雲裡霧裡的,卻讓我有了一個猜測。那些死去的受典人們,或許不是真的死去了。駱思有可能是讓他們去了不同的平行世界裡,在那裡,他們將接受來自生活的審判。對於那些犯錯之人,單純的死亡無法令他們真心悔改,唯有讓他們一步步走向深淵,自食惡果,他們才會悔不當初。至於這一個又一個恩典世界,也許並不是完全虛構的,它們應該是真實存在的無數個平行世界之一。”

    薄易緩緩勾唇,驟然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不用關心這些。因為我們會是最後的贏家。有實力的人,從來不用考慮除了勝利以外的事情。”

    方嵐淺淺笑著,迎著燦爛的陽光,溫柔地凝視著他。薄易心上一動,單手強硬地把她拽入懷中,咬了下她耳垂,啞著聲音輕聲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做的時候,不要帶套了吧。”

   第83章 奇章異的降頭(3)

    奇異的降頭(3)

    最初的時候,方嵐曾以為恩典世界可能是某種幻象,總之不是真實的存在。不過小人世界卻令方嵐意識到,即便他們離開,恩典世界也是在照常運行的,只不過恩典世界的時間軌道與他們不太一致罷了,也就是說,這些恩典世界其實是真實存在的平行空間。

    方嵐低頭想著,深深呼吸了一下。

    她的呼吸聲有點重,引得薄易立刻回頭,向她看去,眼神緊緊地凝在她的身上。方嵐見狀,連忙笑了笑,示意沒事。

    方嵐被中了降頭之後,薄易對周邊的一切都十分之警惕。畢竟在這個世界裡,喝的水,掉的頭髮,空中來回飛舞的小蟲,每一處都可能成為有心人的可乘之機。

    他們現在無從得知其他受典人的所在,因而無法主動出擊。相較之下,已經死去的厲赫也不知道怎麼就金手指大開,不但比他們提前進入世界,似乎還認識了什麼高人,步步籌謀,將方嵐完全逼進死角,不得不使出下下之策。

    是的,為了自己,也為了他,她央求那位帕奇師傅,神不知鬼不覺地,對薄易下了降頭。這種降頭不同于方嵐的無情降和厲赫的火降,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更像是中國的蠱。帕奇師傅給了方嵐一條極不起眼的透明長蟲,那蟲子可以無聲無息的附在人的身上,潛入人的血脈,一點一點滲入中蠱之人的血肉中去,使他完全忘記某人或者某段經歷,忘記一切也能做到。即便是薄易這樣隨時戒備的人,也不可能察覺得到。

    剩下的時間,還有一到兩個月。時限到了之後,薄易就會忘記奇異恩典,忘記方嵐。他的記憶點會停留在長途汽車出事故之前。

    至於厲赫留下的影像,方嵐最終還是選擇看了。

    碧藍色的大海前,金色的陽光遊走在他線條完美的臉龐上。在曦光的映照下,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令人驚豔的,宛如雕塑一般的美少年。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連他的聲音,也沒有半分起伏。

    在他生命的最後影像中,他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訴說愛或者恨,抑或是表達以生命為代價擺了她一道的得意。他只是靜靜地說了幾件事,幾件關於奇異恩典的很重要的事。

    他說駱思就是死神,這也是方嵐早就猜到的。他說之前的已經“死去”的受典人,其實並未真正的死去,他們在發生長途汽車事故的時空裡死了,但是卻被駱思丟到了別的時空中去。在那些時空裡,他們會繼續自己的人生,而他們的未來,或是因懺悔而走向光明,或是因死不悔改而自取滅亡。因此厲赫說,不要害怕失敗,無論怎樣,人生都會繼續。

    方嵐不知道他是怎麼分析出這個結論的,但是結合種種跡象來看,厲赫說的話應該可信度很高。

    然而在視頻的最後,厲赫忽地笑了,眼神愈發迷離,聲音輕柔地說道:“方嵐,我在視頻中的表現,是不是很出乎你的意料?”他挑了挑眉,望向遠方,“火降漸漸起作用了。我看到了很多靈魂,我看到了你爸爸,你媽媽,還有竇洋。”

    他驟然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厲赫緩緩勾唇,說道:“你不會再看見我了,但是你並不會因此而幸福。你恨著我,但是你永遠不會忘記我。這就是我所求的結果!我沒有任何遺憾。”他出聲笑了起來,“我的死亡,高於死神的審判。任何人都無法制裁我!這就是我所求的結果!”

    方嵐不想回想,但是厲赫那詭異的笑容卻一直在她腦中揮之不去。而身邊薄易的氣息,也令她倍感煎熬。他只要靠近她一分,她就越想吐,可是她偏偏連一絲作嘔的反應也不能做。

    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步伐也越來越沉重。方嵐正逕自出神時,忽地聽到薄易的聲音自身邊傳來,語調中隱隱帶著欣喜——

    “我們到了。”

    到了。到哪兒了?方嵐反應了一陣,這才想起來。

    現在是恩典世界裡的第三天。迄今為止,他們還沒有遇上其餘受典人。由於這是個類似現實世界裡十二年前的平行空間,所以薄易徵詢了方嵐的意見——他想去看看自己的父親。方嵐自然同意。所在現在,他們所抵達的地方,正是薄易父親所住之處。

    方嵐拍了拍臉,逼著自己強打精神,又整理了下被海風吹亂的卷髮。而薄易卻沉默著,一言不發,似是有些拘謹。

    近家情更怯嘛,方嵐理解他,因此並沒有出言催促,而是靜靜地凝視著他。

    片刻之後,薄易揉了揉她的頭髮,長長舒了口氣,隨即緊緊握著她的手,拉著她一同向著那幢獨立的紅瓦白牆的房子走去。

    數年之前,在薄易還是個小孩子時,由於生父的虐打,他憤而離家,從此未歸。2004年的年底,海嘯衝擊普吉島,他的父親在海嘯中喪生,從此天人兩隔,連個見面的可能性都沒有了。然而在奇異恩典裡,一切都有了可能。

    方嵐理解薄易的複雜心情。最剛開始認識時,這個男人提起他父親,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小時候父親對他不好,讓菲傭打他,他不懂事,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自己謀生。後來兩個人成了戀人,薄易便坦誠多了,開玩笑說他父親從小打他,他後來之所以能靠打拳和格鬥賺錢,多虧了從小和他父親的交手給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他淡淡地說,小時候,罰站、停飯都是很輕的刑罰,他父親生氣時,還有更多的酷刑。有一次被停飯時,他餓得不行,去廚房的垃圾桶裡偷倒掉的剩飯吃,他父親知道後,罵他和他母親一樣下賤,用皮帶抽得他皮開肉綻,口中吐血,像條死狗一樣倒在滿是剩飯的地上,無力動彈。就是這件事,令他產生了離家出走的念頭。

    只是,到底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更何況,他父親情緒好時,對他也還算關心,只可惜他情緒不好的時候更多。薄易還是希望能再看他一眼,尤其如今他年紀漸漸大了,對家庭、感情都有了渴望,回憶起往事來,壞的印象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都是懷念。

    站在多年未曾進過的家門前,方嵐看見他的手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敲了兩下門。

    不多時,從門內傳來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門扇緩緩開了。方嵐敏感地察覺到,薄易握著她手的那只手,驟然之間,握得更緊了些。

    一張臉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屬於中年人的臉,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正是一個成熟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這也是一張和薄易有些相似的臉,他們眼角眉梢都有些冷意,令人不敢小覷,一看便心生懼意,只不過薄易的五官大約是繼承了母親的優點,比起眼前這男人來要精緻不少,戾氣也少上許多。

    毫無疑問,這應該就是薄易的父親,薄堅。

    兩個男人都沉默不語。

    片刻之後,還是年紀更大一些的男人緩緩讓開了身子,沉聲說道:“進來吧。”

    “吃午飯了嗎?”這是他的第二句話。

    薄易拉著方嵐的手,進了房間。他坐到沙發上,雙手來回地搓著,看上去有些緊張無措。薄堅倒是平靜很多,知道兩人沒有吃飯後,讓菲傭做飯,隨即也跟著坐到了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兩人,點上了煙,啞著聲音說道:“怎麼變老了這麼多?”頓了頓,他又說道,“打拳不是長久之計。早點找些正經活兒幹。”

    薄易“唔”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薄堅不再多說,轉而看向薄易身邊的方嵐。一碰上他犀利而深邃的目光,方嵐連忙笑了笑,主動開口道:“我是薄易的女朋友,是中國人。我叫方嵐。伯父您好。”

    薄易狀似漫不經心地跟著說道:“我要和她結婚了。于情於理,總要讓你看一眼。”

    泰國的法定結婚年齡是17歲,所以薄易說要結婚,薄堅也只是挑了挑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父子二人之間的氣氛相當之尷尬,方嵐的尷尬恐懼症都犯了,就連身體的難受不適都被彌漫在空氣中的尷尬壓了過去,無暇顧及。她一個勁兒地想著該怎麼緩和氣氛,可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能假裝自然,和薄堅開始聊些有的沒的。只是薄堅似乎興趣不大,又或者天生不是愛聊的人,要麼只是點點頭,要麼只說不超過十個字。

    方嵐覺得大概是因為她在這兒,所以父子倆不好敞開了聊,因而一結束了這頓尷尬的飯,她就死活要去洗碗。誰知剛洗了倆碗,她一抬頭,就看見薄堅穿著襯衫,叼著煙,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旁。

    與剛才不同,此時的他,眼中充滿了懷疑與揣度。

    “那個人是我兒子,沒錯。但是他絕不是我十六歲的兒子。”男人陰鷙的眼神與薄易幾乎一模一樣,“告訴我你們是誰,來我這裡什麼目的。不然我立刻把你們沉到大海裡去。”

    不愧是親父子……方嵐悲催地想。

   第84章 奇異的降頭(4)

    奇異的降頭(4)

    方嵐尷尬而忐忑地坐在沙發上,反觀一邊的薄易,倒是隨意得很,把玩著打火機,跟個熊孩子似的一會兒按下,靜靜地盯著火苗看一會兒,隨意又啪的鬆開,反反復複。

    既然薄堅已經發覺了不對,方嵐只好選擇了老老實實地說出一切。嗯……也沒有那麼老實,她隱去了關於奇異恩典的事情,只是說兩人來自平行空間的十二年後,而現在,正在被一夥神秘人追殺,這些神秘人擅長用降頭殺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當她話音落下後,薄堅並沒有說話,沉默不言,深邃的眼眸如鷹隼一般死死地盯著她看。

    薄易有些不悅,鬆開手中的打火機,稍稍身子向前,隔開了他的視線。

    薄堅緩緩笑了,吐著煙圈,啞聲道:“很有趣。”頓了頓,他說道,“十二年後,我還活著嗎?”

    方嵐看向薄易,薄易搖搖頭,漫不經心地道:“死了。死在明年的海嘯裡。”

    薄堅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震驚或痛苦的表情。他平靜至極,只是稍稍點了點頭,難得說了個長句:“嗯。你們現在沒有地方可去的話,就住我這裡吧。我這裡地方很偏,遊客不會來這裡,當地人一般也不會。如果有什麼可疑的人的話,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他說完之後,讓菲傭給兩人安排住處,收拾房間,自己則起身去了後院,不知道做什麼去了。那菲傭領著兩人上了樓,走著走著,竟忽地用有些蹩腳的中文小聲說道:“小薄先生,還是回來住吧。你爸爸,很擔心你,但是他,有些……精神上的問題,有時候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舉動,很容易發脾氣。你的消息,他一直有派人打聽。你惹的一些麻煩,是他私底下幫你擺平的,花了不少錢。他這兩年,身體不好,你多陪陪他吧。”

    薄易定定地看著他,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沉聲道:“好。我會多陪陪他。”

    菲傭雙手合十,微微俯身。他也沒再多說什麼,收拾完後便下樓離去,留小情侶兩人待在房間裡。菲傭的話似乎對薄易觸動很大,他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目光怔忡,逕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方嵐暗中松了口氣。她緩緩走進廁所,小心掩上屋門,隨即拉開了自己的袖子和褲腿——原本白皙而細膩的皮膚,此時密密麻麻,全是血紅色的小疙瘩,又痛又癢,十分煎熬。方嵐卻面色平靜,輕輕放下衣服,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她關上水龍頭,逕自看著水呈螺旋狀,一圈一圈地流入了管道中去,冷不丁地想道:這世上的一切,都恍如流水。人生成恨水長東,說的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方嵐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抽了兩張紙巾,擦去臉上的水,隨即推開門,回了屋裡,躺到薄易身側。她順手從背包裡拿出了機械兔聯絡器,看著看著,不由得有些驚訝,輕聲說道:“看來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駱思還真是不遺餘力地進行了一番挑撥啊。魏敬亭和蔣子彥都死了,而且都是謝爾凡下的降頭。這兩個人,恰好都是和他爸爸的死有關的仇人,一個警、察,一個律師,都行賄受賄,導致了謝景林的重判誤判。”

    薄易聞言,翻了個身,嗯了一聲,問道:“還有誰?”

    方嵐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別人了。死者只有三人,魏敬亭、蔣子彥和厲赫。活著的人,還剩下九個。”

    薄易沉默了片刻,忽地坐起了身子,問道:“這個世界,並不是虛構的,而是另一種真實,對不對?”

    方嵐愣了下,道:“是的。是平行的空間。像兩架火車,載著類似的乘客,沿著不同的軌跡。”

    薄易垂下眼瞼,沉默著,沒有說話,似是在謹慎地思考著什麼事情。

    方嵐靜靜地凝視著他好看的側顏,只感覺眼皮愈發的沉重,困意一陣陣襲來。不多時,她便沉沉睡了過去。

    和薄易待在一起,對於現在的她而言,無論在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只要靠近他,她就難受痛苦,身體因此愈發疲倦,精神也不堪重負,渙散易乏。

    昏昏沉沉睡了好久,她萬萬沒想到,再一睜眼,竟然已是次日的清晨。男人坐在她的床邊,由於背光的原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便慵懶地笑著,去拉他的手,說道:“不好意思,睡了這麼久。”

    薄易卻猶豫了一下,抽回了手,聲音略略有些沙啞,低聲道:“抱歉,方嵐。我一直以為你的降頭已經解了,所以怎麼和你親近都沒有關係,忘記了你現在還是會有不舒服的反應。”他說著,下意識想去摸她的頭,可當手伸到半空中後,又生生凝住,收了回來,“昨天晚上,你睡得很熟,我給你換了比較輕便的衣服,結果看見了你身上的血泡。”

    方嵐一愣,吐了吐舌頭,盡力語氣活潑地說道:“啊?你看到了啊。是不是很醜很噁心啊……”頓了頓,她主動去拉他的大手,說道,“我沒有關係的。那些血泡是之前長的,現在已經在一點一點褪下去了。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奉陪哦~”

    她倏然起身,傾身向前,摟住他的脖子,湊到他的耳側,眼神清明,紅唇中吐出的話語卻分外勾人,“薄叔叔,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啦!我想給你生孩子!”

    假如真的有明天,假如明天,他真的忘記了她,忘記所有和她一起經歷的生生死死,而她也因為厲赫的無情降而勢必孤獨終老,那麼她希望能趁現在,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將會是她一生中最後的愛情的證明,證明她曾經遇見過這樣一個男人,他愛著她,而她也愛著他,愛到可以偷走他的記憶,任他走遠。

    然而薄易卻沉沉地笑了,撫著她的長髮,安撫似的說道:“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生孩子。等你症狀再輕一些,我們再專心授孕。”

    方嵐卻任性至極。她看了眼機械兔聯絡器上的時間,又摟住薄易,嘟囔道:“好久沒要了,我想要,我想要你。現在才剛六點而已。”她難得地主動撒嬌道,“親愛的薄易,薄叔叔,薄主人~親愛的……”

    她心上一酸,唇卻微微彎起,道:“老公。”

    這兩個字成功勾起了男人的欲望。

    耳與鬢的廝磨,雲與雨的翻覆。按理來說,她該是快活的,然而無情降卻令她痛苦到了極點。為防掃興,她穿著長袖,遮住不堪入目的手臂,還拿被子掩住腿上的血泡,她的表情很迷離,但心裡卻疼得清醒。當男人終於發洩時,她死死地扣著他,不肯讓他離開。她真的太想要一個孩子了。

    天終於大亮了。

    方嵐假裝洗漱,卻在廁所裡狠狠嘔吐了一番,吐的都是血,黑紅色的沉血。她又對著鏡子,掀起衣服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血泡已經開始蔓延,密密麻麻,細細點點,令人觸目驚心。

    她太難受了,所以這一天,她假裝要給父子倆獨處空間,一個勁兒地避開薄易,要麼就是幫著菲傭幹活,要麼就是靜靜地坐在後院裡,料理薄堅為了修身養性而種的那些花草,就連沉默寡言的薄堅都對薄易說“你這個老婆倒是勤快”。薄易卻不放心,生怕她再遭了誰的黑手,逼她回到屋子裡,然後給她放dvd看。

    薄堅似乎很喜歡聽戲,京劇、昆曲,都是他的愛好。他的這些dvd,大多也都是戲曲。方嵐挑了半天,最後挑了昆曲《金簪記》。略顯昏暗的畫面裡,小尼姑咿咿呀呀地唱著思凡心,薄易聽不懂,只是翻著膝上的書,而方嵐則饒有興致地聽著,看著那小尼姑計畫著逃下山去尋求姻緣,正聽得高興,忽聽那尼姑唱了句“但願生下一個小孩兒,卻不道是快活煞了我”,不由得聽進了心裡,又想起了傷心事,逕自出神起來。

    接下來的三天裡,或許是由於受典人彼此不知道彼此的具體位置的原因,竟然都沒有人來攻擊方薄兩人。薄易終於兌現了他的承諾,盡可能多地陪伴了他的父親,雖然僅有短短四天,但也已經足夠。

    根據機械兔聯絡器的資訊顯示,至最後一日時,已有六人死亡,存活三組,共計六人。死亡者如下:駱思(自殺,自殘而死),厲赫(自殺,自焚而死),魏敬亭(謝爾凡所殺,鱔魚穿腹而死),蔣子彥(謝爾凡所殺,口吐刀片而亡),楊爵(何貝貝所殺,墜樓而死),任亦然(駱思所殺,自殘而死)。而存活的六人經過重新分組後,分別為:薄易方嵐、謝爾凡何貝貝、陶夏小古。

    駱思的自殺,是方嵐意料之中。畢竟,他曾經說過,既然已經被看破了身份,便沒有了玩下去的興趣。

    任亦然被駱思所殺,方嵐猜不到緣由,但是看任亦然和駱思的死因一樣,會不會是駱思隨手抓來任亦然當降頭的試驗品,看看效果?

    楊爵被何貝貝所殺……這令方嵐有些驚訝。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兩人在來到恩典之前就是一對情侶,在兔子王國時也表現的相當親密。那為什麼女方會殺了男方呢?稍稍一想,方嵐覺得自己或許猜到了答案——在奇異恩典中,楊爵很明顯是個有用主義者。他更偏向于選擇任亦然這樣的對他有所幫助的搭檔,而不是何貝貝這樣愛撒嬌的任性女友。只可惜他心機再深沉,也是萬萬沒想到,女人狠起來,絕對比男人更狠。

    只剩下三組了,勝利近在眼前。而離別,也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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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奇異奇的結局(1)

    奇異的結局(1)

    出乎方嵐的意料,降頭世界一結束,再度睜開眼時,他們並沒有回到兔子王國裡。

    一隻一隻機械製成的兔子在木質地板上行走著,不住地發著“哢嚓”“哢嚓”的聲響。這些機械兔子們臉上帶著畫滿愛心和“love”符號的粉色面具,手執小巧的鐮刀,行走的時候也排成隊伍,看上去詭異而可愛。

    方嵐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這樣離奇的景象——和她剛開始進入奇異恩典時所看見的景象一模一樣。

    她跪坐在牆角,腦中昏沉沉的,全身酸痛無力。眼睛張了又閉,好久之後,方嵐的意識才漸漸清醒過來。

    “還好嗎?”

    與最剛開始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個男人沒有給她一個下馬威,而是一見她醒來,便關切地沉聲問道。

    方嵐點點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男人的打扮,雙眼微張,有些驚訝地說道:“你看我們的衣服,和我們剛進入奇異恩典時一模一樣。喏,我的白色短袖和藍色牛仔褲,你的白襯衫,軍綠色的褲子……你的雨靴,現在都還帶著雨水。”

    薄易皺了皺眉,卻忽地聽到面前的機械兔們遽然開口,齊齊唱起了那首《》。

    奇異恩典,如此甘甜。我等罪人,竟蒙赦免。昔我迷失,今被尋回……何等奇異,何其珍貴!

    沖決網羅,歷經磨難……靠它指引,終返家園。

    原本平常的歌詞,此時聽來,更多了不同的意味。

    機械兔忽地停止了詭異而機械的歌聲。

    最大的一隻兔子緩緩走向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恭喜受典人方嵐及受典人薄易。你們來到了最後的決勝關卡。做好答題的準備了嗎?題目分為三個部分,難度逐次上升。第一部分限時一分鐘,每答對一道題,得1000分,答錯,扣500分。每一道題共有兩次作答機會,每一道題均不可跳過。做好準備了嗎?”

    然而兔子們根本不打算給他們作答的機會,幾乎是立刻,說道:“問答開始!”

    為首的兔子舉著一個巨大的機械兔聯絡器,它話音剛落,聯絡器的螢幕上便出現了第一道題——

    第一部分題目,難度:低級

    “迄今為止,你們已經經過了幾個恩典世界?”

    方嵐飛快一數,用觸屏筆在螢幕上寫了11。

    “在清除世界裡,人類清除計畫的英文名是?”

    答案是thepurge。方嵐不假思索,立刻答出。

    待世界過去了一分鐘時,二人組一共答對了52道題目,答錯1道。這些題目大多都和兩人所經歷過的世界有關,很容易便能答出。而此時,題目難度升級,進入了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題目,難度:中級

    第二部分題目是一道解謎題目,限時180秒,根據圖示線索進行推理,謎底為一串數字,答對可加5000積分,答錯不扣分,可無限次作答。

    螢幕上顯示了兩排圖片,第一排圖片依次為:飛機的機翼、一張寫著德國工業標準的廣告圖,以及一張由三張圖片拼接在一起的長圖,這三張則分別為:高等數學課本的照片,我是歌手節目的海報,五月天組合裡的某成員。

    第二排圖片則是電腦字元,分別為:電話的圖案,一個滑鼠,一個滑鼠,一個半打開的資料夾,一個沙漏,一個鍵盤。

    薄易眯了眯眸,指著第一排的圖片,沉聲說道:“如果是英文的話,機翼應該是wing,德國工業標準……germanindustrialstandards?還是應該換成德語的rmen……”

    方嵐垂眸聽著,忽地眼睛一亮,說道:“應該是德語的!這樣的話……”她依次指著第一排的圖片,快速說道,“第一排應該是一個單詞。wing加上德語版德國工業標準的簡寫——din,就是wingdin,再加上……最後這三幅圖,高數,歌手和怪獸,拼音縮寫都是gs,所以……是wingdings。”

    她臉上滿是自信的光芒,分外迷人,看得薄易一時間有些移不開眼來。

    方嵐完全投入其中,興奮地飛快說道:“謎底答案是988167!wingdings是微軟開發的ype符號字體,這些圖案分別是wingdings裡阿拉伯數字的對應。”

    也就是說,當你在word文檔中將字體切換至wingdings時,如果你按下9,顯示的將不是9,而是一個小電話模樣的字元畫。在wingdings體系中,a-z,0-9,都各自有對應的字元畫。

    機械兔重重地點了點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恭喜恭喜。回答正確。接下來我們將開啟第三部分。”

    機械兔的手指在顯示幕上一滑,方嵐眉頭一皺,只見顯示幕上卻是一片黑暗。她詫異地看向兔子們,卻見為首的機械兔將聯絡器放在地上,隨即轉過身去,其餘機械兔們排成一列,也跟著它轉後,緩緩離開了。

    屋門啪的一聲被關上了。

    薄易拿起地上的聯絡器,只見螢幕倏地亮了起來,他靜靜地看著螢幕上的內容,眼神漸漸沉了下去。方嵐一愣,把腦袋湊了過去,看向螢幕。

    擦!!!方嵐心裡瞬間跑過去了一萬隻草泥馬。

    駱思也真是夠可以的。他在螢幕上寫了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對情侶,女方被下了無情降,但是騙男方自己的降頭被解了,同時還給男方下了失憶的蠱。這說的不就是她和他嗎!

    “嗯,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啊?”方嵐還在裝傻。

    薄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教方嵐魂飛魄散。

    媽蛋!抖s那眼神簡直是要殺人,好像在說“你給我等著”!方嵐被嚇住了,怔怔地看著薄易,只見男人修長的手伸到自己的脖頸處,兩指一動,摘下了一條銀鏈。

    緊接著,他用指甲在自己手腕上一劃,動作雖看著極輕,可力道卻極准,倏然之間,點點鮮血便滲了出來。薄易眼中毫無笑意,唇角卻微微勾著,手則勾了抹鮮血塗到了銀鏈上。

    片刻之後,銀鏈開始發黑。血遇金銀而變黑,這正是中蠱的表現。

    方嵐腦中飛快地轉著,正思考著該如何應對,忽地聽見薄易氣極反笑,啞著嗓音問道:“這就是你身上的血泡越長越厲害的原因?嗯?”

    “方嵐,你竟然敢騙我?嗯?”

    方嵐深深呼吸,清了清嗓子,垂著頭,認真地說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中了這樣的降頭,我們肯定沒辦法在一起了。你失憶了,你就不會再喜歡我,我也不會再為難,你好,我也好。”

    “你說你想給我生孩子。”男人定定地看著她,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

    方嵐點了點頭,竭力自然而隨意地說道:“我是認真的啊。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著以後見不到你了,可能也沒辦法談戀愛結婚了,不如生個孩子,留個紀念。我……我會努力工作,賺錢養孩子,絕對不會虧待他。這件事情,我是謹慎思考之後,做出的決定,絕不是一時衝動。”

    薄易的手有些不自覺地顫抖。他努力克制著,抬手摩挲著下巴,稍稍捂著嘴,沉默半晌,沉聲問道:“這個蠱,什麼時候會起作用?”

    方嵐低聲道:“一到兩個月。但是我也不知道這個時間具體是怎麼衡量的,畢竟,兔子王國裡的時間、恩典世界裡的時間和現實的時間都不一樣。”

    薄易忍無可忍,抬起穿著雨靴的腳,驟然踢到旁邊的椅子,低聲喝道:“方嵐,你真有主意。”他緩緩抬眼,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絕不會忘記你的。”

    方嵐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一時失言。

    恰在此時,機械兔聯絡器的螢幕畫面驟然一變,顯示出一行字來:請受典人方嵐獨自走到屋外,聽取最終判定。其餘人如果跟隨,將直接抹殺。

    薄易的視線緩緩自螢幕移開,看向方嵐,似是沒了力氣一般,聲音很輕地說道:“去吧。我等你回來。”

    方嵐緩緩起身,靜靜地凝視著他,終於還是轉過了身,向著門外走去。

    這扇門外的最終判定?會是什麼呢?

    第一部分的題目很簡單,對於其餘兩組人而言,大概都不算問題。第二部分的題目,假如每一組都一樣的話,方嵐覺得其他組不一定能答對。她能記住wingdings的字元還是因為初中時自己標榜非主流,熱衷於使用這些字元畫,所以才碰巧記了下來,其餘人大概沒有這個閒情雅致吧?

    至於第三部分的題目,大概每組都不一樣。不過也無所謂,對於第三部分,駱思也沒有說明具體怎樣給分。

    不管怎麼算,她和薄易,都應該是最終的贏家。

   第86章 奇異的結局(2)

    奇異的結局(2)

    這是一間詭異的房間,更準確地說,是一間詭異的實驗室。

    地板不知是由什麼材質製成的,腳踩上去後,竟然會像在水面上一樣,自腳邊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這間房間空曠得可怕,四面皆是白色,只一面牆上掛著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鐘錶,而另一邊的角落處,則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魚缸。魚缸內是藍綠色的水,水裡沒有假山水草等裝飾物,有的只是成群結隊,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魚。那魚的模樣也古怪至極,通體透明,鱗片上散發著淡淡的瑩白色光芒,身子像個小球一樣圓滾滾的,但遊起來又像梭子一樣,來去無影。

    方嵐正看得出神時,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她一愣,戒備地回過頭來,只見駱思正站在她的身後,與她的距離相當之近。

    駱思瞧著她受驚的小模樣,勾了勾唇,大手一揮,空氣中驟然出現了一張氣派的辦公桌和兩張轉椅。兩人分別坐了下來之後,駱思微一挑眉,說道:“不用這麼害怕。不覺得這裡很有趣嗎?”

    “這些鐘錶,象徵的是自最初的原始時空分裂出來的不同平行時空。而這些魚,也是時空的象徵。喏,你瞧,當某條魚突然消失時,說明這個時空由於出現了不和諧的因數,或是遭受了某種衝擊,而突然崩壞,迅速瓦解。同理,當某條魚突然出現時,說明又有一個新的時空產生了。嗯,偶爾也會有兩條魚交纏的狀況發生。兩個並行的時空忽然交叉,這個不是什麼值得樂觀的狀況。”他饒有興致地介紹著,方嵐也來了興趣,趁機仔細地觀察起那些奇異的鐘錶和透明魚來。

    駱思忽地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不是神,只是一個來自很久很久以後的普通人而已。”

    這句話簡直像個重磅炸彈。方嵐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定定地看向駱思,心中暗暗分辨著他這話的真假。

    駱思緩緩笑了,說道:“懷疑我?我這次說的話,是真的。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嗎?”

    連駱思也無法說明白,他到底來自多久之後的未來。根據他自己的分析整理,整個時間線應該是這樣的——

    現在的地球,即方嵐薄易所來自的那個地球,在數百萬年後迎來了一次末日。即便此時的人類文明已經發展到了近乎頂峰,他們也無力與此次災難抗衡。災難過後,人類幾乎滅絕,不過數萬年後,新的人類產生,姑且稱他們為第二代人類。

    關於第二代人類的起源,連第二代人類自己也說不清,總之不像第一代人類經過從猿猴到人類的漫長過程。第二代人類成長、發展得相當迅速,與第一代人類相比,他們的智力水準和體力水準都相當之高,而他們的外表,也融合了第一代人類各類人種的特色,不像第一代那樣鮮明。只不過第二代人類普遍具有心靈和精神上的缺陷,他們性情冷漠,沒有分明的愛恨,雖然也會哭會笑,但更多時候都是根據情境進行判斷,最終做出的反應。

    方嵐一聽,驚異至極,下意識想道:這不就是升級進化版的厲赫嗎?換種話說,第二代人類幾乎個頂個都是反社會啊!

    駱思是第二代人類社會中的一個成績優異的學生,他所研究的主要方向是時空論。

    說到這裡,駱思笑了笑,緩緩道:“年代久遠,關於那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倒是可以談談我的研究成果。我成功將時空擴展到了第十維……嗯,你應該能明白,對嗎?第一代人類是生活在第四維度的生活,但你們只能看到前三維,而我在設備的説明下,可以看到第十維。我所看到的空間,是扭曲而藝術的,複雜而可愛的。我當時癡迷於此,常常借助設備,潛入不同維度的空間。後來,突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被時空困住了。我陷入了不知名的維度,看到了許多種可怕的生物,等我好不容易擺脫時,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我發現,自己來到了你們所說的史前時代。我可以在我的空間中,像上帝一樣,看著那些恐龍如何產生,如何滅絕,但是恐龍們察覺不到我的存在。我覺得這很有趣,於是開始琢磨,該怎麼讓這些生物察覺到我。”

    “漸漸地,我發覺時空開始分裂了,一個又一個平行時空產生,當然,也伴隨著過去時空的消亡。我的科研知識水準也跟著上升了一個又一個等級。喏,你看,我可以操控這些時空了,我甚至可以偽裝成死神,每一百年,把一批幸運又不幸的人類召喚到我的空間裡來,然後,隨意操縱他們的命運。”

    “有時候,我甚至真的以為自己是神,因為我在我所處的空間內,我可以憑空造出一切。你們不是有句話,叫做‘即便身處果殼之中,仍自以為是無限宇宙之王’嗎?在我的果殼裡,我的的確確,就是無限之王。”駱思緩緩說著,唇邊露出笑意來,“感謝第一代人類,教會了我什麼叫做神。要知道,在第二代的社會中,從來沒有神明這個概念,人人都篤信和崇拜自己。”

    方嵐定定地看著他,忽地出言,緩緩說道:“前一段時間,你的身體出了問題。”

    駱思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出了問題。誰都會出問題,不是嗎?雖然第二代人類平均可以活到100歲,但是我們也會生老病死。我生活在扭曲的時空中,壽命已經無法被時間衡量,所以才能活到現在。”

    他笑了笑,說道:“不談這些了。我想你更關心的事情,應該還是你和薄易的未來吧?”

    方嵐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駱思嘟了嘟嘴,嘖嘖兩聲,似是有些為難地說道:“第一代人類的某些‘發明’,實在是超乎時空的所在,像鬼魂、降頭和下蠱,在第二代時,我都聞所未聞。很抱歉,這些東西,我無力改變。”

    方嵐的眼神瞬間轉暗。

    駱思觀察著她的表情,緩緩笑了,忽地又說道:“不過,也不一定。”他轉了圈轉椅,有些漫不經心地低聲說道,“一切都是未知的。你和薄易贏了,我當然會給你們一些額外的恩典。”

    金髮的男人緩緩離開座椅,沉步走到方嵐面前,修長的手指在方嵐額間一點。刹那之間,方嵐感覺自己的意識驟然消失,她只隱隱聽得男人說到——“你會迎來嶄新的人生,好好度過它吧。後會有期,方小姐。”

   第87章 奇異奇的結局(3)

    奇異的結局(3)

    方嵐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009年7月5日12時02分。

    是的,她竟然回到了整整六年前,又或者說,是某個比她所在時空慢了六年的另一個時空。此時此刻,她只有十五歲,父母雙全,家庭美滿,無憂無慮。

    她緩緩起身,從床上走了下去。鏡子裡映出了她的臉來,青澀而稚嫩,無疑正是十五歲的模樣。

    “不是說要午睡嗎?怎麼又起來了?”門外傳來了她的媽媽楊惠儀的聲音。

    她怔怔地抬起頭來。

    耳邊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她聽見媽媽絮絮叨叨的說話聲,爸爸沉著有力的聲音,窗外吱吱的蟬鳴聲,汽車經過的鳴笛聲,嘈雜的人聲,還聽見客廳的電視裡,主持人用高昂而興奮的聲音說道:“2009年快樂女聲全國十強至此全部誕生”。

    一切都真實而虛幻,熟悉又陌生。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一直到九月份,高一開學之後,從大學生降格成中學生的方嵐才堪堪適應了駱思所說的“嶄新的生活”。她再一次背起沉重的書包,穿上藍白相間的寬大校服,過上了天天早起的中學生生活。

    老師講課的時候,方嵐有時會走神。她會忍不住地想:薄易會和她在一個時空裡嗎?如果會,他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她和奇異恩典的存在了呢?分別得太過倉促,她只記得他說“去吧,我等你回來”,可是她最終卻沒有回來。

    如果薄易沒有和她身處同一個時空……方嵐鼻子一酸,想不下去了。

    重生之後的人生,對於方嵐而言,不可謂不美好。爸媽都健健康康的,感情也很好,再加上方嵐有意無意地撮合,倆人簡直像是回到了熱戀期。高中的那些知識對於大學霸方嵐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她隨便考考,就能包攬好幾個單科第一名,開家長會的時候,她媽楊惠儀都被老師誇得不好意思了。而竇洋此時還沒有考入她所在的高中,厲赫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呢,方嵐根本不用操心。

    漸漸地,每每想起那一場奇異的恩典時,方嵐甚至會有種錯覺,仿佛那些奇異的恩典世界、兔子王國都不過是她午睡時做的一場大夢而已。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不是夢,薄易是她真真正正愛著的人,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在某個未知的維度裡,那個金髮的變態可能還在用上帝視角窺視著她的人生。

    高一的寒假,方嵐對著楊惠儀說想去普吉島旅遊,楊惠儀立刻滿口答應,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去普吉島玩了一圈。只是可惜,這次旅遊,方嵐並沒有什麼收穫。她算了算時間,這時候的薄易大概已經不在泰國了吧?在美國?或是在歐洲?她也曾傻乎乎地在百度和穀歌裡搜索薄易的名字,不過搜索結果都是什麼“皮膚薄易過敏”或者“帶殼杏仁殼薄易剝”之類的無關內容。

    方嵐失望至極,但也並未因此而消沉。說不上為什麼,她有種預感,她和薄易,不會因此而結束的。

    2010年的夏天,十六歲的方嵐剛放了暑假,她老爸方信就給她打電話,說道:“小嵐啊,這個暑假想不想出去大玩特玩啊!”

    方嵐心上一動,接著一問。原來是某個電視臺想做一檔旅遊類的真人秀節目,叫做《三十天環遊世界》,第一季主要是玩歐洲,而對野外生存等頗有經驗,常常到處去玩,顏值也不低的老爸則被邀請去做節目顧問。方信一聽,便想讓老婆孩子也跟著去玩一趟,畢竟節目組去的地方都很有意思,大多是平常旅遊不會去的地方。

    節目組承擔了方信一人的隨行費用,方嵐想要減輕老爸的負擔,毛遂自薦,要去節目組打雜。她雖然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可是身體裡住著的畢竟是個幹過不少兼職和實習的大學女生,幫著節目組做前期籌備工作時,嘴又甜,人又勤快,臉美胸大腿長,自然讓其他工作人員喜歡得不行。

    等到節目組正式開拍前大概一周時,節目組導演相當高興,說道:“總算把最後一個嘉賓敲定了!這個嘉賓啊,顏值特別高,身材也特棒,雖然是素人,但是播出去的效果應該不亞于其他的明星。”

    方嵐聽了,十分好奇,也跟著一眾編導湊過去看。誰知這一看,方嵐不由得愣住了。

    那一遝資料上面附著一張嘉賓照片,照片上,男人正帶著拳擊手套,大汗淋漓地打著沙袋。看那俐落而帥氣的黑色短髮,英俊的面龐,略顯冰冷的眼神,還有誘人犯罪的結實肌肉……這個人,正是二十三歲的薄易。

    那一夜,方嵐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心裡又是興奮又是忐忑。

    重獲新生之後,剛開始時,方嵐一想起薄易,還是會感覺難受噁心,不過現在,無情降的作用似乎已經完全消失了。難道這就是駱思所說的額外的恩典嗎?那麼,薄易身上的蠱還會起作用嗎?他是會記得她呢,還是會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正式開拍那天,方嵐格外緊張。她偷偷穿上最好看的連衣裙,還背著爸媽暗戳戳地化了淡妝,做了頭髮。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胸部還沒有二十一歲時那麼大,但是c罩杯也已經夠用了吧?嗯……她都在想些什麼啊!方嵐也不由得紅著臉吐槽自己。

    要記住,你現在只是個高中生!

    正胡思亂想,七上八下的時候,旁邊的姐姐拍了拍打雜小妹方嵐的肩膀,說道:“小嵐,要去接機了!來~給你個上鏡的機會~你隨便抽一個吧~”

    這個真人秀節目一共有五個嘉賓,三個明星,兩個素人,每個都顏值不低,在各自所在的圈子裡也都名聲不小。方嵐抿著唇,搓了搓手,抽了張紙,翻過來一看,差點兒歡呼出聲——薄易!她要去給薄易接機了!

    這不是緣分是什麼~方嵐忍不住有點兒得瑟。

    打雜小妹穿著漂亮的連衣裙,舉著寫有薄易兩字的牌子,滿心忐忑地等待著。

    薄易……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呢?他會記得她嗎?如果記得,他之前為什麼不主動找她呢?現在見到她,他會不會很驚喜?希望他不要在鏡頭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如果不記得……

    方嵐心上微冷。

    如果他不記得她的話,她該何去何從呢?又或者,如果這裡的這個他,不是和她並肩作戰的那個他,她又該怎麼辦呢?

    方嵐長長舒了口氣,竭力平穩心緒。

    她不想考慮這個問題。她相信自己的直覺,薄易就是她的男人,而這個薄易,也一定是那個和她在奇異恩典中共同經歷生死的薄易!

    終於,薄易所乘的飛機抵達了。

    《三十天環遊世界》第一季的第一站是立陶宛,所以方嵐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立陶宛第二大城市考納斯的考納斯國際機場。

    翹首以待多時之後,令方嵐激動又忐忑的時刻終於來了。她踮著腳,微微偏著腦袋,便看見自通道內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肌肉緊緊繃在白色襯衣下面,拉著一個黑色行李箱的英俊男人。不像之前已經抵達的男明星們前後跟著不少助理之類的工作人員,他獨身一人,行李看上去也不算多。

    沒錯,是薄易!準確地說,是更年輕的薄易!

    方嵐深呼吸了兩下,竭力鎮定,迎了上去。

    他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呢?他看到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薄……薄先生。”方嵐緊張得竟然有點兒結巴,“我、我是《三十天環遊世界》的工作人員。您、您跟著我,這邊來。”

    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疏離而又頗為禮貌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又好聽地說道:“你好,辛苦了。”

    五個字。

    只有這五個字。

    方嵐微微抬頭,看著他,心驟然沉了下去。

    薄易忘了她了。信誓旦旦地說著“我絕不會忘記你的”,他還是忘了她了。又或者是更壞的情況,眼前的這個薄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薄易,她和她愛著的男人,從此生活在兩個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交叉的平行時空裡,沒有任何見面的可能性。

    “你好?”眼前的男人見她忽地愣住,微微皺了皺眉。

    方嵐抿了抿唇,勉強笑了笑,佯裝平靜地說道:“您跟著我這邊來。節目組會開車帶您去metropolis酒店,在車上,我們會再跟您溝通一遍行程。”

    攝像師只需要拍接機的鏡頭作為素材,此時接機結束,攝像師關了機器,提著設備跟著走了過來,開玩笑道:“不錯啊小嵐,你挺上鏡的,比我拍過的好多女明星都好看!你以後多多出鏡,說不定還能小火一把,我把微博話題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十六歲美少女橫空出世#!”

    要是平時的話,方嵐肯定接著沒皮沒臉地和攝像大叔開玩笑,可是此時,她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

    等上了車之後,打雜小妹坐在末排靠窗的角落,偏著頭,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的風景,而薄易則坐在車的第二排,正在接受採訪。

    方嵐雖然心情低沉,但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薄易的採訪內容。這傢伙竟然是以“賽車手”和“探險家”的身份來參加這個節目的,據介紹在國外參加了不少漂移賽和場地越野賽,得了不少獎,小有名氣,但為人比較低調,此外,他還時常去一些頗為危險的地帶探險,並在國外的地理雜誌上開設有專欄。

    方嵐越聽越是納悶。薄易之前確實會玩賽車,尤其是漂移和越野賽,但是他似乎只是玩票興致,雖然有點兒名氣,但絕沒有這麼有名。此外,他確實提起過他去過很多地方,但開專欄這種事……就憑他那個小學都沒畢業的文化水準,真的開的起來嗎?

    再往下聽,方嵐更是驚奇了。這個薄易雖然也打拳,但卻不像另一個薄易一樣打了十幾年,只是業餘愛好之一,此外!他竟然正正經經地上過大學,讀的心理學專業!而且!他在訪談中還提到了他爸爸,雖然只有隻言片語,但卻透露出了一個關鍵資訊——他爸爸薄堅,還在普吉島活得好好的。

    越往下聽,方嵐越肯定了——這個薄易,和她所認識的那個薄易,絕對不是一個人。他似乎更完美,有錢有貌,能文能武,背景乾淨,更沒有什麼黑暗的成長經歷,簡直蘇得一塌糊塗。

    難道這才是駱思所說的恩典?賜給她一個完美而又陌生的薄易?

    雖然長了一樣的臉,雖然同名同姓,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不想要這樣的所謂恩典。

    她不想要!

    方嵐鼻子一酸,恨恨地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她唯恐別人看出端倪來,撇過頭去,看向窗外。

    車子緩緩馳入酒店後,已是黃昏時分。這個節目雖然是真人秀,但是2010年的真人秀卻還遠遠沒有發展得像後來那樣成熟,節目組只用跟拍一些重要環節作為拍攝素材,並不是24小時跟拍。

    攝像師拍完五名嘉賓第一次聚餐後就關了機器。沒有了鏡頭,嘉賓們也自在了不少,喝著紅酒,在微醺的氣氛下暢所欲言起來。

    這五個人裡,除了薄易外,有一個素人和三個明星。另一個普通人是個高中生,未成年,賣點一是他長得好,乾淨帥氣,其次,他跟謝爾凡類似,是個數理化小天才,之前曾在某檔益智問答節目上大展才華,引起熱議。剩下的三個明星,一個是四十多歲的老牌體育健將,一個是三十多歲的已婚影帝,倆人在圈裡的名聲都不錯,至於最後一個藝人,畫風就跟其他人有點兒不一樣了。

    這個二十多歲的明星,名叫成天。成天長得帥,唱歌演戲全面發展,一出道就被稱作“世紀美少年”,人氣極高,但他有一個問題,就是私生活混亂。前一段時間,成天的各種豔照接連爆出,名聲大跌。這次來參加這個節目,成天就是為了洗白來的,節目組也對他十分照顧,上來就給他安排了個導遊身份,希望他能借此展現一番領導才能和男人魄力。

    成天酒量不行,又或者是喜歡借酒撒潑裝瘋。幾杯紅酒下肚,成天就開始講起了葷段子,其餘幾人雖然陪著笑,但是面上都有點兒嫌惡。

    成天懶得理他們,反正鏡頭關了,觀眾看不著了。他喝著喝著,起身去上廁所,回來的路上,他忽地停住了腳步,往酒店花園裡的露天泳池看去。

    酒意襲人,花香醉人,月光迷人,泳池邊上剛遊完泳的小姑娘更是個純天然的小美人。成天眯著眼想了想,記得白天見過這個小姑娘,好像是節目編導之一,沒想到身材這麼好,實在讓成天邁不開步子。

    倒楣的方嵐剛把泳帽摘下來,一抬頭,就撞見了一個滿面紅光的男人。

    成天到底是個知名藝人,還不至於直接生撲上去,只是告訴了她自己的房間號碼,然後暗示她“景色這麼美,不如來一發”。

    方嵐:……

    她無語至極,繞過他就要離開,誰知經過成天身側時,這個色膽包天的傢伙竟然突然伸出鹹豬手,抓了一把她的屁股。方嵐氣到了極點,抬腿就是一腳,啪的一下把成天踹得倒退了好幾米,直接退到了泳池邊上。

    成天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死命在濕滑的地上掙扎了兩下,終於免於摔進泳池裡,但卻啪的一下滑到在了泳池邊上。

    這一滑不要緊,大明星成天一下子就骨折了,鬼哭狼嚎。

    方嵐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可能攤上大事兒了。

   第88章 奇異的結局(4)

    奇異的結局(4)

    成天污蔑方嵐主動勾引他,之後又把他惡意推倒,幸好方嵐老爸老媽及時調出了酒店錄影,令可憐的方山風沉冤得雪。成天本來還嚷嚷著要方嵐承擔醫藥費,並且親自過來給他賠禮道歉,可不知為何,後來也不吱聲了,悄無聲息地回了國,發的通稿也沒提到方嵐,只說是游泳時不慎滑倒骨折,不得已停錄回國。

    成天是絕不可能再繼續錄下去這個節目了,眼下這個關頭,再找演員來頂替也不大可能。方嵐心裡雖然有氣,但也覺得十分對不起節目組。

    誰知總導演——一個姓王的,總是笑眯眯的禿頭大叔,叼著煙,看了她半晌,悠悠地說道:“對不起啊。要不你頂替他吧。”

    方嵐嚇了一跳,以為這個總被工作人員開玩笑稱作“隔壁老王”的大叔是在開玩笑,便嘟了嘟嘴,也開玩笑似的說道:“我倒是想呢。可這個節目說的是男人們的旅行啊,插不進去一個我啊。”

    老王一挑眉,一口京腔,說道:“哪兒說了?誰說的?我們那是沒約到檔期合適的女藝人。四個男的,一個小姑娘,這是多麼戲劇化的搭配。我跟你爸是老朋友了,早聽他說過你,說養你就跟養兒子一樣,上山下海都沒問題。叔叔我跟你說,只要你不怕播出的時候被黑,那就沒事兒。就算黑你又怎麼著?反正你又沒有進娛樂圈的打算。等過一陣子,觀眾就忘了你了。”

    另一個編導也笑著說道:“成天那個經紀人,天天讓我們多給他點兒鏡頭,正好現在省事兒了。”頓了頓,她說道,“節目現在才剛開始錄,我提議,不如讓方嵐做‘小導遊’,領著其他四個大男人。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導遊,帶著一個男人團,還是有點兒意思的。”

    老王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有一個編導忽然說道:“我還有一個點子!團裡不是有個也未成年的天才少年孟遠嗎,我覺得孟遠和方嵐挺有cp感,青梅竹馬,學霸少年和美貌少女,等播出去時,說不定也能成一個熱點。導演,你沒看韓國有個《我們結婚了》麼,這種真真假假的小曖昧,現在挺多觀眾喜歡看的。”

    方嵐對節目組有愧,又聽說所謂的炒cp只是需要她和那個高冷小天才多多出現在同一個鏡頭裡,稍微有些曖昧的肢體接觸和言語,不會出現什麼更過分的內容,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節目組停工了一天后,終於復工,而小導遊方嵐也正式上線。綜藝節目嘛,都是有基本的劇本的。導演給方嵐的人物設定是“活潑開朗,但又愛吐槽的可愛少女”,方嵐雖然無語到不行,但還是接受了這個設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出境的效果竟然很不錯,和少年孟遠站在一起就是一副青春偶像劇的畫面,對兩個大叔明星的吐槽也自帶笑點。

    大家也都看出來了,薄易由於話少,綜藝效果不太好,而且不知為何,方嵐每次和薄易說話時,表情似乎都有些不自在。不過工作人員也沒有多想,畢竟這位薄先生年少有成,完美得像123言情言情男主角,和人相處時確實有不小的距離感,方嵐大概也是對他心存畏懼吧。

    復工第二日,整整忙了兩天的方嵐結束了旅程之後,又和工作人員開了個會,之後拿著工作人員給的房卡,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叮的一聲,門鎖亮了兩下,門開了。

    方嵐緩緩推開門扇,又回身關上門。

    再一轉身時,她不由得愣住了。

    手裡的包掉了下去,她都沒反應過來。

    幽暗的燈光下,一個男人,一個濕漉漉的、渾身還在淌水的、肌肉強健的、一絲不掛的男人正緩緩從浴室走出,若無其事地擦著頭髮。看到方嵐後,男人明顯也愣住了,挑了挑眉,隨即面無表情地沉聲命令道:“背過身去。”

    方嵐遲鈍地背過了身子,心跳快得如擂鼓,一個勁兒地在心裡想道:……等一等,這不是我的房間嗎?為什麼薄易會在這裡啊!難道工作人員給錯了房卡?這傢伙!這傢伙幹嘛不在浴室裡擦乾淨身體、穿好睡衣,然後再出來啊?怎麼就那麼巧?雖然看了無數遍了,但是再度親眼看見,感覺還是很不好意思!接、接下來應該怎麼辦?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嗎?

    “轉過來吧。”男人的聲音忽地再度傳來。

    方嵐抿著唇,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仔細一看,忍不住想要噴鼻血。

    薄易用浴巾圍著下/身,結實而健美的上身則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她和他的距離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看見他發上的水珠流過他的耳畔,沿著他的脖頸緩緩向下,一點一點地勾勒出他完美而誘人的肌肉線條。

    方嵐覺得臉頰熱得嚇人,無所適從到了極點。

    薄易輕輕勾唇,修長的手指舉起粉紅色的酒瓶,拿了兩個高腳杯,分別倒上仍泛著泡沫的粉色酒液,聲音沙啞地道:“立陶宛粉紅起泡葡萄酒,來嘗嘗吧,小丫頭。”

    方嵐愣愣地想著,兩人當時剛認識的時候,這傢伙似乎也很喜歡叫她小丫頭。她覺得自己跟魔怔了似的,一聽他說話,便忍不住按他說的去做,等再回過神來時,她的手裡已端起了盛滿酒液的高腳杯,與他的距離,更是縮短到了不過兩三釐米。

    方嵐飛快地抿了口酒,雙頰又紅又熱。她能清楚地感應到薄易溫熱的鼻息,還有他身上剛洗完澡的濕氣,以及縈繞鼻間的洗髮水和沐浴液的香氣,這一切,都令她頭腦發昏,神思恍惚。

    咦?怎麼又到陽臺上了?

    方嵐光顧著胡思亂想,再回過神時,已經坐到了陽臺上的籐椅上,而面前的高腳杯不知何時又被倒滿了酒。

    酒一杯接著一杯,方嵐慢慢有了醉意。

    薄易微微笑著,身子稍稍後仰,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忽地沉聲說道:“你對我的態度,好像和對別人不太一樣。很討厭我?嗯?”

    方嵐一聽這個熟悉的上挑尾音,沒來由地惱火起來,加上酒意作祟,當即說道:“對,討厭你。”

    薄易一挑眉,身子微微向前,直直地看著她,輕聲道:“為什麼討厭我?”

    方嵐一指他,嘟囔道:“不好好穿衣服。系著個浴巾就到處跑。也不怕它掉了。”

    “你喝醉了。”薄易淡淡地凝視著她,道。

    方嵐看起來完全忘記了,她現在這副身體是16歲的方嵐,壓根沒有經歷過酒精的鍛煉,這才兩杯下肚,少女嵐似乎已經開始暈眩,原本撐著下巴的手一點點滑了下去,最後趴在桌子上,無聲無息地掉起了眼淚來。

    薄易舔了舔唇,湊到她的耳畔,又重複地說道:“為什麼討厭我?”

    方嵐哼唧了兩聲,迷蒙地說道:“因為你和一個人很像。”

    “那個人是你的誰?”薄易微微笑著,輕輕摸著她的頭髮。

    方嵐反應了一陣,可憐兮兮地小聲道:“是我喜歡的人。”

    “有多喜歡?”薄易的手緩緩撫上她的後背。

    方嵐笑了一下,忽地抬起頭來,眼神清明,手飛速地扯下他的浴巾,然後跟著兔子似的跳了起來,往屋子裡跑去,還順手鎖上了陽臺的玻璃門。薄易反應不及,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光著身子鎖在了露天陽臺上。

    她看著薄易一臉陰沉,一絲不掛地站在玻璃門那側,得意到了極點,不斷晃著手裡的浴巾,歪著腦袋,斜睨著男人,道:“嘖嘖嘖,不得了了!薄先生,你衣服呢?你這樣,會不會碰巧被別人看到,拍個照片什麼的啊?”

    “胡鬧。”薄易怒極反笑,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方嵐撇撇嘴,拽了個椅子,翹著二郎腿坐了下來,擺出一副審問的架勢來,說道:“老實交代吧。坦白從嚴,抗拒更嚴。說,既然記得我,為什麼一直不來找我?見到我了,還假裝不記得我?還有,你這個背景是怎麼回事,怎麼跟我認識的那個薄易完全對不上了?”

    “把門打開。我告訴你。”薄易沉聲說道。

    方嵐聳聳肩。

    薄易緩緩勾唇,大手伸到門鎖處,不過幾秒鐘的功夫,方嵐眼睜睜地看著玻璃門被打開了,下一秒,她就被扔到了床上,而身上的男人則整個人騎在了她的身上,他嘴角微揚,一手按住她的肩,另一手則一把拉下了她裙子上的拉鍊。

    “不是想聽嗎?我們邊做邊說。”

    “嗯……我回到的時間點是九幾年……把腿分開點兒……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駱思告訴我,你會在2010年前後出現……我如果想娶你,必須要有能讓你爸媽點頭的乾淨背景,必須有能養得起你的身家,所以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奮鬥……嗯……舒服嗎,嗯?”

    “不舒服!”方嵐眯著眼,手緊緊地攥著床單,表情似是難受又似是享受,“不舒服……你裝作不認識我……我討厭你……”

    薄易輕笑一聲:“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不是想讓我忘了你嗎?”

    男人說著,手忽然死死掐住少女的下巴,聲音沙啞地道:“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忘了你。方嵐,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記住了沒?”

    方嵐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薄易卻忽地抽離而出,一把將她翻了過來,猛地拍打了一下她的屁股,聲線曖昧而低沉地道:“乖,讓我打幾下。必須要懲罰你,敢和那個叫孟遠的走那麼近,還不和老公說話,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方嵐緩緩笑了,微微側過頭,主動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逼得他俯下/身來。兩唇相接,自是無盡繾綣。

    夜還很長,人生也還很長。

    這一場無人知曉的奇異恩典,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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