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進行時】歸來
「你們聽說沒有,今天來了個特漂亮的模擬畫像師。」
「我剛在門口瞟了一眼,身材真好,我們這本就狼多肉少的,終於來了個漂亮的女同事。」
……
「真是太鬆懈了!全都去工作!」
扣子扣得嚴嚴實實,制服穿得服服帖帖不見一絲皺痕的男人面色陰沉,一聲令下,搜查一系所有的警員都四下奔逃。
————
「這是從美國紐黑文大學李昌鈺刑偵學院剛畢業的青木和陽,是非常優秀的模擬畫像師。
這是我們搜查一課的警部真田弦一郎,是我們東京警視廳史上最年輕的警部。
弦一郎啊,和陽沒有什麼經驗,多照顧照顧人家女孩子。」
真田看著老前輩目暮十三身邊的女子,一瞬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腦海中就像是有盛大的煙花綻開,拖著火紅的裙擺親吻著天空戰慄的胸膛,轉瞬間又留下一片冰涼,啟動了真田的聽覺。
他聽見對面的女子率先開了口。
「真田警部,好久不見。」
青木和陽一如當年那樣綻放著大大的笑容站在真田弦一郎面前,眉眼彎如月牙,潔白的小虎牙在陽光下俏皮生動。
「好久,不見。」
真田聽到自己略有些顫抖的聲音。
青木想到目暮十三前輩最後看著自己和真田弦一郎的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就有點頭皮發麻。
自己怎麼就張口來了句『好久不見』搞得跟都市狗血言情劇一樣,一定是百合子那個女人最近給自己灌輸了太多泡沫劇情節。
跟在真田的左後方一段距離走在去搜查一系辦公室的路上,看著男人的背影一如學生時代那樣挺直而驕傲的模樣,青木不禁微微有些感慨歎息。
剛跨進搜查一系辦公室,一個滿頭是汗的警員匆匆跑過來。
「警部,迪士尼樂園內發現一具嚴重損毀的幼童的屍體!」
青木聽到一個小警員聲音高亢地彙報,渾身打了個激靈,剛畢業的她雖然在美國聽Professor D講授過不少兇殘的案子,但貨真價實地發生在身邊還是頭一遭。
『面目全非』、『埋在土裡約有一個月』、『無名屍』這樣的字眼讓青木身體僵直。
真田當即下令前往現場,執行任務的警員們毫不懈怠地開始準備,雖然喜歡看美女,但在面對緊急案情時,每個人都是神情嚴肅、動作迅速。
回頭看了看直直地站在那裡的青木,真田微微蹙眉,剛來就碰上這樣的事,又是女孩子,思忖了一下,真田說道「你去熟悉下工作環境吧。」
————
當青木看到停屍間裡和身體分開的高度腐爛的頭顱,胃裡還是略微有些翻滾,在學校裡跟著Professor D做過不少模擬案例,但是自己獨立還是少有的,況且是真實案件。
這樣小的孩子。
青木盤起的長髮塞在帽子裡,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挽起的袖子下若隱若現纖細的皓腕,挺直的身軀被藏青色制服包裹著,美好的曲線被這樣顏色沉重的線條映襯出莊重聖潔的美麗。
青木測量了死者的眼裂線和嘴裂線,打開了血淋淋的嘴巴測量了牙床的大小,又用手按壓了浮腫變形的面部肌肉。
終於摘下了消毒手套,青木面向真田,輕聲說道「大概可以了,給我些時間。」
一旁目睹了全過程的幾個警員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美女與屍體。
真田微微點了點頭。
回到辦公室,青木把死者頭部的照片貼在畫板旁,望著她剛剛收拾的辦公室——牆上貼滿了Professor D曾經教授過的經典案例:目擊者筆錄或者照片加上完成的模擬畫像。
似乎……是在哪裡講過這樣的高難度復原……
敲門聲打斷了青木的思路。
「請進。」
真田聽到青木比當年略低的成熟女性聲音的時候,心還是不受控制的一動,就如同飛鳥掠過一般,留下粼粼的光波。
「真田……哦不,警部。」青木懊惱地咬了咬下唇,真是差點要喊『會長』了,習慣的學生時代的稱呼一時難改。
望著滿滿一屋子的人物肖像,真田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又不太自然地避開青木看過來的目光,低聲道「到吃中飯的時間了。」
「呃……好。」
青木亦步亦趨地跟在真田後面去職工食堂,因為事件的惡劣性質,搜查一系成立了專案組,所有成員都沒有回家吃飯。
「警部!青木美女!這邊!」遠遠地,組裡最活躍的也是剛畢業的小警員上野徹高聲喊道。
看來是昨天給你安排的工作量不夠大,剛畢業的挺有精力啊。
真田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潛在的『情敵』。
組裡年紀約四十多的中年女人鈴木河裡輕輕敲了一下上野徹的頭「喊什麼喊!」
鈴木以敏銳的女人第六感察覺到真田今天氣場的不同。
呦呵,黑炭小子的春天到了啊!
鈴木的兒子上了大學,丈夫是典型的『二十四孝好男人』,於是人太幸福了就容易喜歡關心別人的幸福,中年婦女一下子就被『真田的春天』這一信號啟動了。
「我去打飯,你先過去。」
充滿磁性的聲音如同一朵白蓮綻開,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柔和。
青木剛要擺手拒絕,只見真田晃了晃手裡的飯卡「你剛來,還沒有辦卡。今天當班的師傅脾氣火爆,不喜歡找現金,嫌麻煩。」
青木有些愣怔,真田剛才是說了……那麼長的話?還帶點小幽默?
下意識地點點頭,青木走向專案組的聚集地。
似乎是從學生時代開始,和她在一起話就會多一點點,甚至都不那麼嚴肅了。
真田想著,握了握拳頭,心中盤旋著低低的聲音——和陽啊……
————
類比畫像師的存在似乎和現代電腦復原軟體相衝突,但實際上,很多時候人腦的智慧是電腦無法匹敵的。但由於二者相輔相成,當技術科的顱骨復原圖呈遞給青木的時候,剩下製成肖像的過程就變得容易了些。
經過兩天的奮戰,死者的模擬畫像完成了。
「倒是個很俊的小男孩。」青木站在影印機前拿著『無名屍認領』微微低歎,兇手何其殘忍地對這樣美好的生命下手。
「我們已經排查出了幾個嫌疑人。」
青木循聲抬頭,真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側。
在影印機『嗡嗡』的雜訊中她只聽見他堅定的聲音如同杜松子酒一般,滑滑地沁入心脾,醇厚悠長,他說「很快就會抓住兇手的,放心。」
放心。
依舊那樣不苟言笑,卻讓青木覺得他一定擁有世界上最溫柔的心。
「嗯。」
青木望著真田,輕輕點頭。
真田看到那流轉的眸光中溢滿了信任,一如當年。
心尖上微微有些顫抖,真田忽然就開了口「……你今晚有空嗎?」說完了覺得有些突兀,真田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二十幾年的生命裡真田還從未有過主動對女人邀約的舉動,此刻顯得有些局促。
青木當時就下意識地「欸?」
空氣幾乎是凝固的,重重的一團壓在複印室狹小的空間裡,紙張混合著油墨的氣味彌散在兩人的呼吸之間。
沉默,還是沉默。
青木想——
她自我治癒了這麼多年的『真田illness』又要開始發作了。
「真田警部!迪士尼樂園內又發現一具類似屍體!」
上野徹拉開門的瞬間,整個空氣團立刻粉碎開來,真田與上野奔了出去。
看著真田的背影,青木想起了彼時的網球,就如同如今這維護正義的工作之于真田一般啊。
青木轉過身,拿起複印完畢的紙張交給辦事處,便回了辦公室。
儘管有大案子要辦,但是小案子也接連不斷啊。
坐在青木面前的是一位頭部被嚴重擊傷的男子,頭上依然戴著醫用彈力網罩,但可以看得出是個有著雙桃花眼的英俊男人。
「啊,和陽啊,沒想到在這種場合見到你。」
「建裡哥,敘舊等到今晚吧。我們公事公辦。小島先生,請描述一下你看的嫌疑人。」
「長得沒我帥。」
「小島先生,請你認真嚴肅一點。」
「哎哎,和陽你一點不可愛。因為當時天黑,其實他的臉只在我面前晃了一下。不過憑藉我無敵聰明的大腦,還是記得比較清楚的。最顯著的是他嘴角右下方有一顆痣……」
「確定是右下方嗎?不要忘了鏡面成像。」
「嗯,確定。聰明無敵的我怎麼會忘了這一點。」
「是個男人,和我差不多高,身材比較壯實,鬍子刮得挺乾淨。眼睛不大,幾乎眯成一條線,不戴眼鏡,鼻子算是鷹鉤鼻吧,至於膚色我就沒法妄下定論了。整張臉算是橫向橢圓吧。兩腮肉不多,顴骨略高。頭髮,前面有點禿了,空出的部分形狀近似半圓。」
「小島先生,你的敘述完備得我要開始懷疑你了。」
「哎哎,我可是東京大學『極速記憶』研究專案的主辦人啊。」
以往的受害人很多都是帶著驚懼和緊張敘述的,因為瞬間的恐懼往往會很不完整和精確,給調查帶來很大困難。
「還有什麼特徵嗎?」
「像穿的衣服這種特徵需要嗎?」
「嗯。」
「應該是黑色大衣吧,這一點不要確定。哦,但是裡面很奇怪,我清晰地記得是紅色的裡衫。可能還是大紅色。一個男人穿成這樣。嘖嘖。」
……
————
「聽上野警官說,你是因為懷舊才去了那麼偏僻的地方?」
青木下班後就跟著小島建裡來到了『優姬壽司店』。
「對你這個小時候的鄰家大哥哥就沒有一點溫情的話題可談麼?不過這也算是溫情的話題吧。和陽你大概不記得了吧,你8歲,我12歲的時候,我們在青峰街那塊廢棄工地的梧桐樹下埋的瓶子吧。」
看到青木搖了搖頭,小島略帶傷感地呷了一口橙汁,又開了口。
「沒有關係。那是有一次你纏著我玩過家家的時候寫了字條放在裡面的,我們寫的『十五年後要完成的心願』,還不給對方看。今天我看了,你猜我們多有緣,你寫的是『嫁給建裡哥哥』,我寫的是『娶和陽妹妹』。」
青木正喝一口西瓜汁,差點嗆住。
「啊,那個啊……小時候我們真調皮。」
「唉,記得那一次啊,我們還被家長批評了。不過和陽啊,對於那個心願,我是當真的哦。」
青木看著小島略有收斂的微笑,忽然就緊張了起來,一下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不對……」
青木不知道說什麼好,就呆呆地低下頭沉默在哪裡。
「和陽你還是那麼好騙啊,和小時候一樣。」
感受到頭頂的溫暖,青木抬起頭來,是小島輕輕弄亂了她的頭髮。
小島笑得燦爛無比,但青木如果能早一點抬頭,就會發現他眼中劃過的一絲落寞。
————
第二天青木再次看到真田時,是午飯時間。
鈴木河裡在食堂裡把真田的飯盒交給青木道「弦一郎那小子為了抓緊時間辦案讓我們給他隨便打點飯帶過去。青木,你跑一趟唄。」
鈴木帶著中年婦女特有的曖昧眼神讓青木不好意思地笑笑,接過飯盒。
黑色紋理的木質飯盒,還真是適合真田啊。
青木買了樸蕈味噌湯和豬肉,刷卡時老師傅嘀咕著「怎麼和真田那小子一個口味。」
青木感覺臉有些燙,仿佛被人窺探了什麼秘密。
這是青木高中時所瞭解的,真田的喜好。
來到真田的辦公室門口,青木深呼吸了一下,敲了門。
聽到低沉的男聲傳來「請進。」
之後發生的事讓青木和真田都幾乎徹夜未眠。
Chapter 2 【少年時】幡動
四月,學年伊始。
清晨6點,因為立海大附中新生入學式9點才開始的緣故,校園裡沒什麼人。
風像鼓著羽翼的大鳥穿過彌漫著粉色的偌大校園,櫻花正開。陽光將剔透的花瓣切割成光影模糊的影像,樹下灑落細碎的光斑。
櫻花樹下若有一白衣清朗的少年和一紅著臉蛋的少女,那麼便是一場真正好看的青春純愛戲。
有一種說法叫『存在即是被感知』,所以懷著這樣想像的青木和陽此時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用強大的意念構造出這樣一個畫面——遠處櫻花樹下紅著臉蛋的少女以及——為什麼是黑衣嚴肅的少年?
「真田君,我喜歡你!請收下!」
面朝著自己這個方向的鵝黃色衣衫女孩應該是精心修飾過自己,打扮得很精緻,雙手捧著淡藍色的信封和粉色的禮品盒,聲音高亢激動而微微喘著氣。
「真是太鬆懈了。你的時間應該用來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黑衣少年微微皺眉,黝黑的膚色更增添了幾分嚴肅。
話畢,少年轉身,剛巧朝著青木所在的方向走來。
青木此刻只想說——臥槽。
國中時立海大的學生無人不知的風紀委員會會長兼網球部實行鐵拳政策的副部長——真田弦一郎。因為國中青木是風紀委幹事的緣故,自然認得自己的頂頭上司。但青木心中總是會默默吐槽這位整天成熟大叔姿態的風紀委員會會長——如果說單看長相,國中時立海大網球部的每一個成員都可以作為不同類型的青春片男主,只除了真田。
本來一張成熟的臉也算是一種帥哥的類型,但是那種由內而外的冷氣場和嚴肅的表情讓青木心生『敬畏』。
對,就是這個詞——敬畏。
國中時因為真田的『不鬆懈』,風紀委的工作可不輕鬆。
深吸一口氣,青木拉開了得體優雅的笑容。
「會長,日安。」
叫了三年的『會長』,還是沒能改口。
真田看到對面的青木時,心中微微有些發癢,是一種轉瞬即逝的說不清的感覺。
或許是被合作了三年的為自己所欣賞的工作夥伴看到了這樣的場景,真是太鬆懈了。
不過怎麼還叫國中時的稱呼,真是太鬆懈了。
「青木桑。」
真田微點頭,依然沒有絲毫動靜的臉。
還是老樣子。青木低下頭偷偷吐了吐舌頭,繼續向前走去。
青木每次見到自己都一副急於擺脫的樣子。
不知怎的,這樣的想法就像一根細小的芒刺紮在了真田心裡,但是對於像真田這樣十幾年的生命由網球、劍道、責任彙聚而成的男生不會對此有太多的在意,只不過偶爾會隱隱有些不適。
————
兩人再次見面,是一種在作為同班前後座的關係下,在各種七拐八拐的機緣巧合下的相遇。
周日晚,仁和綜合醫院。
「青木拓也,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
青木和陽幾乎要為有這樣一個弟弟而『自掛東南枝』了,三天兩頭地身上搞出一大堆『赤橙黃綠藍靛紫』的傷疤,男孩子喜歡運動是好事,但也沒必要像藝術家一樣還拿自己當畫布!
「你平時小打小鬧就算了,今天居然躺倒醫院裡,你不做死就會死啊!」
和陽看著面前只是微笑著看著自己的男孩,不禁要上去咬他了。拓也永遠是一副溫柔的模樣,無論自己這個做姐姐的多麼抓狂,他只是淡淡地笑著看著自己,然後,然後,和陽就妥協了——
「好吧,我知道你是因為要保護你那個好朋友切原而受的傷……」
和陽目光掠過拓也纏著繃帶的手臂,不禁就酸了鼻頭。
「可是你能不能想想我啊!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啊!」
父母因為工作問題經常在外地,一個去了美國發展事業,一個去了北海道支教,都定期回來看看。父母雖沒有離婚,但這種狀態的長期化,和陽便和拓也像兩個沒人要的小狗相依為命。每月父母不會少了生活費,而那種失去父母庇護的情況使得姐弟倆感情十分深厚。
「和陽……」
拓也愣住了,向來在自己面前要麼大大咧咧笑著,要麼潑辣地責備自己的和陽,居然帶了一絲哭腔。
「沒大沒小,叫姐!」
和陽故意惡狠狠地喊出一句,逼回了自己的眼淚。
「青木桑。」
這是,真田弦一郎的聲音。
雖然知道切原赤也國中時和真田『如膠似漆』——咳——但是,真田竟親自來了。
畢竟已經不在一個校區了。
和陽打了招呼,視線掠過真田,看到門外一個頭髮卷卷的男孩,大概就是拓也一直念叨的好朋友——切原赤也了吧。
和陽是有些想遷怒於他的,但知道自己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於是深吸氣,壓制住微微地怒意。
感覺手心有柔軟卻又堅決的碰觸,和陽回頭看了看拓也。弟弟依舊是衣服好脾氣的模樣,低聲說「姐姐不要生氣。」
一瞬間,和陽就心軟了。
唉。
但和陽還是板著臉「以後注意。」
和陽和真田走出了病房,讓兩個國三小男孩單獨敘敘情誼。
看著面前向自己認真嚴肅地道歉的男生,青木和陽心中微微感慨,這麼多年了,真田弦一郎還是一樣的嚴肅認真。
「是我弟弟和切原君的事,不應該跟我道歉啊。」
不過自己那個溫和的有些過分的弟弟,也許正需要一個像小太陽一樣放射能量的朋友呢。
真田看著面前不知在沉思什麼的女孩穿著單薄的針織衫,又看看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和被莫名刮起的大風吹得搖擺的樹枝,真田脫下外套,遞給青木。手伸出去的一瞬間,真田微楞了一下,不過很快把自己下意識的行為歸為『責任』。
「穿上吧。我送青木桑回家取給令弟的飯菜吧。」
呃,青木從思緒中掙脫出來,卻又被面前男生的動作弄得一愣,真是,這麼曖昧的行為——女生穿男生的衣服。不過在真田眼中,怕是最為普通和應盡的責任吧。
「不用麻煩了,真田君自己穿著吧。」
但當青木直視著真田那張嚴肅的黑色面孔時,妥協了。
「好……吧。謝謝真田君。」
接過衣服,殘留的男性氣息和溫熱的余溫包裹著身子,長長的,寬寬大大的,真是安全踏實的感覺,從來沒有接觸過父親和兄長以外男性衣物的青木,感覺臉微微有些發燙。
告訴了真田地址,因為不遠的緣故,兩人便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走著。一路無話。
青木想這或許就是真田弦一郎每年情人節收到的信件和巧克力在網球部最少的緣故吧——嚴肅的大叔臉,以及渾身上下散發的低氣壓。
唉,少年,這可是要早衰的啊。
雖然青木覺得成熟穩重是一個男子吸引人的重要之處,但是偶爾散發青春的活力不是更好嗎。
『青木宅』,院子裡綠意蔥蘢。
「謝謝真田君。」
雖然對方不笑,但青木可是不吝惜自己的微笑,因為愛笑的緣故,青木與周圍各種脾性的人都相處的不錯。
看著面前酒窩淺淺,還露出兩顆小虎牙微笑著的女生,真田心中像被羽毛掃過一般有著淡淡癢癢的感覺,但僅僅是一瞬間,他便不自然地伸出手轉了轉帽子,扶正原本就很正的帽子,抹去了心中的異樣。
女生是自己一直欣賞的同學,聽聞數學成績十分優秀,國中時屢次獲得競賽一等獎;風紀委的工作認真負責,這是自己所看到的;性格脾氣溫和,這是同學們稱讚的(只是剛才對她弟弟是什麼情況);繪畫很優秀,聽幸村提起過。
除了這些……
嗯,似乎就是這些吧。
「應該做的。」
卻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青木下意識地輕輕一嘟嘴,這是她略有些小小的不滿時會習慣性有的面部表情,曾被好友上杉百合子誇張地擁抱著直呼『女神在賣萌』。
真是的,一點沒有『被少女道謝的喜悅或者害羞』嗎?
青木腹誹著。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幅表情很酷啊!
這不科學!
與此同時,真田恍惚了一下。
一直知道青木和陽在公眾評價中是『美麗優雅,善良大方』的女生。這樣近乎於撒嬌的舉動,就像一根細細的線,纏住了他的心跳,呼吸驀地一窒。
也就是一瞬間的感覺。
習慣使然,真田依舊是一張嚴肅的臉。
青木說晚上去照顧拓也的有家裡的哥哥,真田也就不用再等了。
「真田君,再見。」
青木和陽聯想到關於真田弦一郎『作風強硬,暴力治安』的評價,料想這樣被誤解了的他在旁人面前怕是永遠是這副模樣吧。
誤解?
自己為何這麼篤定呢?
正想著,對面充滿磁性的低沉男聲響起。
「再見。」
看著真田漸行漸遠的背影,青木不禁有些歎息——一張帥氣少年的臉被『不苟言笑』生生毀成了大叔!
想要掏出鑰匙開門——
「和陽,那個男生是誰?」
門,開了。
小島建裡的聲音陰測測地傳來。
「還穿著他的衣服麼?嗯?」
最後『嗯』尾音的提升昭示出說話者內心的不悅,充分表達了說話者此時『欲毆之』的心情。
青木像在做國文閱讀題一般分析著自己這位兼『幫助了自己和拓也很多』兼『她十分信任到可以隨便進出她家』的大學後其父母就美曰其名『自強獨立』而雙雙搬走留了房子給兒子的鄰居大哥哥的心情.
「宇宙超級無敵建裡大帥哥,拓也今天做了件驚天地泣鬼神,可以入選今年『日本十大優秀青年』的大好事……」
甜膩到死的聲音暴露了青木少女在面對熟悉的人時可以『裝傻賣萌犯二』的真實屬性。
青木提著心臟和憂愁的表情balabala地解釋完畢之後,帶著無比諂媚的笑容望著小島。
「這樣啊……」小島貌似滿意地眯著眼,在詢問完拓也的情況後就開始打量起還披著男生校服的鄰家妹妹。
和陽狗腿地點點頭,看來逃過此劫。
「那就更有問題了啊——」
拖長的聲調讓青木懵了,還有?
「為什麼明明交情不深到現在還戀戀不捨地披著那個臭小子的衣服!」
戀戀不捨?
納尼?
好吧……是因為很暖和好嘛。
「暖和……」
弱弱的聲音。
「暖和你妹啊!」
建裡哥哥好兇殘。不過說的對,你妹很暖和。
「這個時期的男生最危險,我沒告訴過你啊!」
你不過大了我四歲,你也是『這個時期』的男生,就你來看,確實很危險。
「在學校不要談戀愛,走上社會優秀青年一大把任你挑啊!」
走上社會我就人老珠黃了。
……
於是,青木低著頭,貌似很配合地聆聽來自哥哥大人的諄諄教誨,內心不斷吐槽著。
幼時兩家就像親戚一般有著很深的交情,青木和小島就像親兄妹一樣地相處,但從自己父母處於類似于分居狀態後開始,小島就變成長輩的姿態一樣管自己管得嚴。
但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鄰家哥哥,對自己,是真的非常好呐。
耳邊聽著建裡貌似氣急敗壞的聲音,青木鼻頭微酸。不由自主地走到建裡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
「哥……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
軟軟的聲音融化了小島『妹控』的心。
「我也不是真生你氣……主要是上次那個冰帝的什麼忍足的,舉止太放蕩!至於今天這個我倒是看了順眼。不過,也不允許來往過密!」
喂喂,什麼情況。一個是萍水相逢,一個是點頭之交好嘛。
忍足侑士同學不過是在看了和陽的畫作後出於藝術欣賞的角度送了一大捧花而已。
『舉止放蕩』,呃,小島哥哥,你未免太rigid。
————
天色已晚,青木第二天還要上學,給拓也送飯的任務自然落到了神奈川大學生小島建裡身上。
青木想把衣服洗乾淨再還給真田。否則不太禮貌。
幸好是四月的天氣,校服比較薄,氣溫不低,再用吹風機就搞定了。
青木把衣服折疊整齊,放進白色的布袋中。
她可以說她本來是打算用碎花布袋的嗎?真田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等一下,她好像考慮不周——真田那樣回家不會凍著吧?
唉,管不了了。忙活了一大圈,將近11點了。明天要上學,不能遲到。
青木用薄被包住自己,柔軟的觸感突然就讓她想起了真田的校服披在身上的溫熱感。
嗷唔!青木和陽你在臉紅什麼啊!
於是把耳機塞上聽每晚入睡前必備的電影《入殮師》中的大提琴曲——久石讓的《Memory》。
Memory——回憶,回憶→記憶,記憶→回想,回想→想,想……
怎麼就想起了真田那磁性的嗓音啊!
一定是今天的入睡方式不對!
Chapter 3 【進行時】受傷
臨近中午時,上杉百合子處理完手頭的雜務趕到青木的病房,正看到這女人正倚著靠枕翻著一本兒童手繪本。
「死女人,這才上班第二天就整出這麼個事。」
上杉毫不客氣拍打青木的頭。
「上杉護士,輕點。善待病患。」
青木微微地笑著,有這樣一個從國中開始到成人之後一直都是這樣親密的朋友,真是彌足珍貴。
「笑什麼笑。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呆著,別想著上班上班的。」
上杉翻了個白眼,起初自己和青木玩到了一塊,就是因為青木這溫暖的笑容迷得自己神魂顛倒,現在再想用這招,哼,沒門。
「你……沒有通知父母嗎?」
上杉問得小心翼翼。
青木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不了。」
「那小島前輩呢?」
上杉是知道這個照顧青木的小島建裡的。
青木微微蹙眉,想到小島上次吃飯時微妙的語氣,雖然小島笑著繞了過去,但憑著某種直覺,青木知道有什麼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於是想想才回答。
「不麻煩了吧。」
「青木和陽你個女人!是不是如果我不在這個醫院工作,你連我都不說啊。」
看著上杉氣急敗壞的樣子,青木眨著眼睛看著上杉。
「別跟我賣萌,我不吃這一套。」
上杉雖這麼說著,但還是幫著青木調整坐姿,不壓到右肩上的傷。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類似於『你要是再整出什麼么蛾子我就不和你玩了』這種幼稚園『絕交』時會說的話之後,上杉被叫出去做事了。
青木用左手揉了揉微微有些發澀的眼睛,右肩上的傷被牽扯得有些隱隱作痛。昨晚因為陣痛的緣故幾乎徹夜未眠。
昨天啊……
居然是辦公室經常不用的都蒙上了層灰的茶几下藏有微型炸彈,雖不致命,但那是沖著真田去的,以示警示的吧。想到昨天自己幾乎下意識地跨前一步,抱住了真田,炸裂開的茶几碎片嵌進了肩頭,青木的臉微微有些發燙,那時的自己就是這樣啊,孤注一擲地想要保護這個男人。
「青木。」
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衝破了青木飄渺的思緒。循聲抬頭,穿著制服的男人定定地站在病床邊,左手纏著紗布,除此之外沒有受傷的跡象。真田望著青木白皙的面龐,壓抑著某種在心頭盤桓的情緒,低聲地說出了自己昨天下午站在手術室外盯著『手術中』幾個字時,心底不斷溢滿,幾乎要衝破而出的心情。
「對不起。」沒能保護你。
青木愣怔了一下。
真田說完了就把帶來的拜託母親做的飯菜一樣樣地拿出來。
青木沒有說話,也沒有移開視線,她有些貪婪地看著真田線條堅毅的側臉,細碎的汗珠順著黝黑的輪廓緩緩地下滑,微抿的嘴唇透著嚴肅的意味。
真田從包中掏出折疊式木桌時,發現青木正盯著他看,咳嗽了一聲,便看到青木立刻尷尬地低下頭時慌張的摸樣。男人常年嚴肅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柔和與笑意。
真田在青木面前擺上飯菜時,青木感覺自己似乎可以嗅到屬於男人的令人安
心的味道。「家母做的。吃吧。」
想到自己拜託母親時,母親追問的曖昧語氣,真田說得有些不自然。
「謝謝警部。」
真田眉頭微皺,這樣疏遠的稱呼,比起高中時代他們可以互稱『真田』和『青木』實在是……
此刻的真田覺得工作這幾年來最棘手的案子都沒有讓他這樣無措過,其實年少時有無數次可以表露心跡的機會都因為他自己從小養成的隱忍不露的性格而錯過了,就連那一次……青木就是因為那一次被『無視』了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出國的吧。
想起幸村後來聽說事情前因後果之後的調侃『是個男人就應該在那時候把女生抱進懷中親吻了啊』。
真田心中微微歎息。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接完電話,真田看著正在埋頭喝湯的青木,開了口。
「有新線索了,我先走一步,晚上來看你。」
「好。你……注意安全。」
青木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剛想低下頭,發現真田……那是笑了吧。男人臉上平時緊繃的線條變得柔和了起來,抿成一條線的嘴唇慢慢勾起的弧度讓那張嚴肅而英俊的臉上平添了幾分□□。
「嗯。」
那聲音裡都透著幾分愉悅。
————
「小島先生,我是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強行犯搜查一系的上野徹,有證據顯示你涉嫌一起連環謀殺案。請跟我們走一趟。」
小島建裡看到亮出□□的警員時,嚇了一跳。
「警官,你們搞錯了吧。我可是優秀公民、守法民眾,怎麼可能謀殺。」
「有什麼話到警局再說。希望您配合。」
鈴木河裡心裡想著這男人是什麼所謂東京大學的研究員,怎麼也不像變態殺人魔。於是想速戰速決。
「據我們調查,清河街65號B座的公寓是你租的,並且今年12月份租約才到期。您現在居住的獨棟院落是自己買的。」
上野負責審訊,真田坐在一邊觀察著小島建裡。如果他印象沒出錯,這個小島是當年青木家旁邊那個讓他獨自吃了很久悶醋的『哥哥』。
「對啊,是我提前從租的房子裡搬出來了,在這裡買了自己的房子,所以還剩兩個月我就住自己的新房子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麼現在是11月份了,你在搬出來後的一個月中有沒有回去過?」
「沒有。那公寓出了什麼問題了嗎?」
「這期間鑰匙有給過誰或者遺失過嗎?」
小島建裡似乎回憶了一下,然後很乾脆地答道「沒有。」
……
後來又問了幾個常規性問題,小島在結束時發現了真田這個熟人的存在。
「你不是那個……喜歡我們家和陽的臭小子。」
小島無視真田有些發黑的臉色繼續說下去。
「當年你無視我們家和陽,讓她遠走他鄉,這下到是給了我機會,我可是和陽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哥哥啊。」
「若是無事的話,小島先生請回吧。」
真田攥著拳頭,淡淡地說。
「建裡哥?你怎麼在這?」
青木大傷初愈積累了不少工作,到審訊室提取材料,卻看到兩個男人深情脈脈地對視著,那閃爍的火花真是,嘖嘖,真是……
『建裡哥』這個稱呼讓真田眉頭一皺。
「和陽,他們冤枉我謀殺。」
「謀殺!或許是搞錯了什麼吧。真田警部一定會查清楚的。真田警部從來不冤枉人,從國中開始就是如此。」
真田聞此言,緊鎖的眉頭松了松。
小島走後,青木詢問緣由。原來是從小島租住的公寓裡搜出了四個玻璃瓶,裡面盛滿福馬林,浸泡有四截拇指。
青木駭然,迪士尼樂園裡的兩具幼童屍體,雖都已腐爛,但拇指被人切下的的痕跡清晰可查。
————
真田在『情敵』的刺激(?)下或許是早有預謀地約了青木下班後吃完飯,造成了現在兩人面對面坐在氛圍曖昧飄蕩著幽香和低低的薩克斯聲音的法國餐廳裡。
在青木表示對法國菜不瞭解之後,真田只好接過了功能表。
實在是太鬆懈了。
真田盯著菜單,從來沒有來過這種令人鬆懈的地方的真田有些束手無措,只好點了一份所謂的『情侶套餐』,點完之後突然發覺有什麼不對時,服務員已經清晰地報出了「一份雙人浪漫之旅套餐,請您稍等,在此之前我們有紅酒相贈送,祝二位用餐愉快。」
真田在心裡把幸村精市千刀萬剮第一百零一遍了,這家店是昨日在和幸村通電話時,幸村以『曾經的部長』的名譽作擔保的最適合約會的餐廳。
『弦一郎要抓緊時間表白哦。否則和陽會被搶走的哦。』
這樣欠扁的話語又在真田耳邊響起,努力甩開幸村那張盛滿笑容的臉,真田又想起了這幾年關注青木的博客,在相冊中看到的各式各樣的帥哥,五湖四海,世界各地,雖然多是多人合照,但危機感油然而生。
多年前,當真田還是嚴肅的少年時,隱忍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和七情六欲;多年來的工作生涯中他看到了無數因情而起的案例和悲傷的故事,似乎讓他懂得了感情表達的重要性。
猶記得剛工作的第一年,一位老刑警在抓捕逃犯的行動中犧牲,臨終前抓著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掏出他胸口前口袋裡的照片,那上面是老刑警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妻子,照片背面寫著『やゆウサペ』。
「我來不及告訴她……幫我……」只這一句,讓真田多年嚴肅的臉動容,心中的撞擊感久久不能平復。
我愛你。我愛你。不要等到來不及時再說我愛你。
「真田警部……」
青木猶豫著要不要找點事情說說,畢竟這樣沉悶的氛圍尼瑪好像在審訊室啊!
真田似乎被驚了一下,『刷』地抬頭,從思緒中被拉了回來。
未等青木開口,那句遲到了五年之久的話就那樣帶著些不安卻又鄭重地說出。
「請以結婚為前提與我交往吧。」
因為餐廳離青木所租住的公寓並不遠,所以,兩人飯後便步行。一路無話,青木的耳邊猶在迴響著那句『請以結婚為前提與我交往吧』。就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遍又一遍地迴圈,顯得有些……不真實。
於是在沉默中對方說了一句『不用著急回答我,考慮一下』,青木點了點頭,後來二人避開這個話題,聊了聊這五年的生活,倒也不算尷尬。
只是青木不太明白自己在那一瞬間的猶豫是因為什麼,畢竟這是自己高中一年級到大一默默喜歡著的男人。或許……是因為大一時沒有得到回應去了美國作交換生之後自己抱著『失戀了,在異國療傷』的心態才使現在的自己不確定自己的感情了吧。又或許,是因為真田只說了『交往』卻沒有說是因為『喜歡』之類的,才覺得不安吧,明明『以結婚為前提』這種話比『喜歡』更可靠,可女人啊,就是不可避免地需要這種甜蜜。
「謝謝警部,明天見。」
「叫我弦一郎。」
站在公寓樓下,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青木和真田,女人柔軟的長髮輕輕搭下一綹遮住了耳朵,真田忽然就想伸出手幫她整理齊整,卻又恢復了神智,只是淡淡地糾正他聽了感到刺耳的稱呼。
看著青木張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真田又說道。
「如果覺得不方便,上班時可以繼續叫『警部』。」
「好,弦一郎……再見。」
————
真田到家時收到告別時叮囑青木發的短信。
『安全到家了。你呢?』
『嗯。晚安。』
『遵命。』
真田沖過澡後,躺在床上,手指劃過手指螢幕,一張張地翻著從青木的博客上下載下來的照片。
她在紐黑文多麼的優秀啊。
說不定有了新的喜歡的男生了吧。
畢竟當年的自己,真的是,豈止是不解風情啊。
想到這裡,殘餘的水滴從發梢滾落,流進衣衫裡,流到胸膛上,仿佛和自己有些難受的心跳融合在了一起。
慢慢攥緊了拳頭,一顆心柔軟地一塌糊塗。
屬於一個警部的鐵血柔情。
和陽,這一次,讓我來緊緊抓住你。
鈴聲突然就響了起來,傳來今晚在警局值班的鈴木河裡焦急的聲音。
「安炸彈的人可能抓到了!真田你要不要來一下!」
霎時間睡意全無,真田胡亂地套上衣服,前往警局。
真田到達審訊室的時候,鈴木河裡正和另一個值班的男警員正在審訊傳說中潛入警局內部的人。
「警部,怎麼樣了?」
匆匆趕到的上野徹頭髮和衣服都顯得十分淩亂,恐怕是和自己一樣從睡夢中趕來的吧。瞥了一眼上野黑色褲子上似有若無的污漬,真田皺了皺眉,把淡淡地異樣感壓了下去。
「真田,這個男人是今夜闖進和陽的辦公室的,來的時候我感覺他這裡,」鈴木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或許有問題,待會送鑒定科檢查一下。」
和陽的辦公室?
「沒有通知和陽吧?」
「沒有,要現在打電話嗎?」
「不用。」
「呦,這麼快就叫『和陽』了,還不讓打擾她睡眠。嘖嘖,真田小子前途有望啊。」
鈴木再一次開始了『紅娘之路』。
「哎!你別咬人啊!」
真田、鈴木、上野三人齊齊往審訊室看去,那個男人竟對著男警員的手咬了下去,整個身子不斷地顫抖。
真田快步走進審訊室。
看清男人那張臉後,真田愣了一下,同時聽上野徹大叫「怎麼是那個人!」
看來,遇上比想像中更複雜的情況了。
————
「我在飛機場,來接我。」
青木早晨從睡夢中醒來,就接到弟弟青木拓也的電話,對方說了一句就立刻掛掉了。
青木揉著太陽穴輕歎「莫非還在慪氣啊,連敬語什麼的都不用,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