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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獨行路》作者:赤巳【完結+番外】

第58章 [058] Vol 11.迷霧·02
  
  「昨天你們回去後井上曾經來過,」真田問千晴拿記錄來看時順便說,「但他只是在上邊看了一會就走了。」
  千晴一手轉著筆,一手等著將記錄拿來,淡淡地說:「嗯,感謝你的報告?」
  
  看完真田將檔板遞回去,千晴正想接過來時,他突然收手,得到她的瞪視。
  伸出的手撲空了她略不爽,「還有事嗎?」
  面對這樣的她,真田只是平靜地問道:「你見過井上了?」問完他又覺得這問題問不太準確,糾正了,「你跟他發生了什麼嗎?」
  
  這問題千晴不太想回答,不論真田問的是以前還是現在也好。要說以前的話她雖然沒有完整告訴過他但他應該也知道一點,現在的話他們根本沒什麼,倒不如說,她見到他背影就想先躲起來了,逃避從來是她最擅長的手段沒有之一。
  只要不出現在她面前,她還可以掩著良心承認他是一位熱心助人的好同學。
  
  眼不見為淨。
  
  「嗯……視線對上了算嗎?」她笑著踮高腿將檔板拿回來,「真田,我偶爾會覺得你真是太八卦了,他昨天路過網球場是故意還是偶然我不知道,但我只是討厭這個曾經的同班同學,不太想見到他而已。或許是早兩天在走廊碰上面了,他覺得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真田也沒馬上回話,頓了頓,才緩緩開口,「你在猜測他的想法。」
  
  這邊真田剛說完,未等千晴想好該怎樣反駁,他自己便大步離開了,可她總不能放棄手頭上的工作跟過去和他嗆聲,便將這口氣吞了下去。
  而且,他確實說得沒錯,她是在猜測他的想法,想辦法將自己置身於事外。
  
  習慣了最近的安逸,導致現在的她遇到點事就開始自亂陣腳了。不管是不是因為幸村跟真田他們也好,來到立海後她遇到的大部份人都待她不錯,至少比以前遇到的好多了。
  她認為這應該不是因為她改變了,如果真的有其他原因的話,那可能是因為她發揮作用了。
  
  在任何團體中一直可有可無她,終於也有點能做及想做的事了。
  
  「裡川桑,一年級生那邊怎樣了?」
  「差不多,但有個別進步得比較快的。」千晴翻著記錄資料的一頁,將檔板一百八十度轉了放到柳面前,「但跟不上練習進度的也有兩名。」
  柳簡單看了一眼,點點頭,道:「麻煩你了。」
  千晴又問,「要先整理好給你嗎?」
  「不,最後才一次過交給我吧。」
  「明白了。」
  
  練習完結後,千晴正考慮要不要再拉幸村來陪她,轉身時正好看到遠遠地站在球場外邊的上田,她正看著球場這個方向,因此千晴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幸村,我先回去了,你待會也小心點回家。」她扭頭對身後的人說。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打算今天也跟她一起早點回去的幸村有點不解。抬起頭這下他才看到上田,也就明白了,什麼都沒說就只是點了點頭。
  
  千晴走出球場剛踏上梯級就感受到上田的視線,而她似乎沒打算走過來她邊,大概是在猶豫該怎樣開口好,挺好懂的。
  
  上田緊張得手不知道放哪裡,完全不誇張,跟這樣的她相比,千晴跟她完全相反,冷靜理智地完全看透了她。
  明明對著暗戀的異性都不見她這樣緊張的……這樣一想總覺得好微妙。
  
  「下午好。」對著這樣的上田,千晴覺得自己這時候再欺負她就真不是人了,雖然嚴格上來說她的確不是。
  不過被動慣了偶爾主動打次招呼還是不錯的,而後續就要看她本人了。
  
  果不其然,當千晴跟上田打完招呼打算轉彎離開後,她就馬上跟了上來,這都快成習慣了。千晴也沒有故意加快腳步甩掉腳上的扭傷還沒完全康復的她,甚至還特地放慢了腳步。
  
  這次上田終於明白了,緊張感漸漸消失,她走到千晴身邊跟她並列走,笑著說:「裡川桑也是現在回家對吧,那我們一起走好嗎?」
  千晴輕輕點了頭。
  「嗯,到中途的話。」
  
  應了聲後千晴回頭看了眼身後,再回頭看著身邊跟幸村的笑容不同意義的笑容燦爛,心想她還真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再單純一此。要是她真的跟幸村一起的話會給吃得死死的吧,可這樣的組合或許也不錯。
  
  「裡川桑,怎麼了嗎?」
  「沒什麼。」
  
  這次一起回去上田也跟上次一樣,想跟她在附近逛一圈再回去,被她以疲憊為由拒絕了。她本以為上田會有點反應,例如有點失落、不愉快之類的,覺得她果然是在生她的氣,但她沒有。
  仔細留意了一下,她發現今天的上田好像跟平常有點不一樣。
  
  這份疑惑在走到最後一段路時得到解答了。
  
  「裡川桑,我想過的了。」上田突然認真起來,停下來看著她,「早些日子跟你說過的事……那時我說我喜歡幸村君,或許會讓裡川桑感到不愉快,但我果然還是不想放棄。」
  千晴不太明白,便問道:「為什麼要放棄?」
  
  「誒?這個當然是因為我想跟裡川桑好好相處啊……兩個人都喜歡同一男生的話,最後至少會有其中一方受傷,對吧?」說著,上田無奈地笑了笑,「我想要繼續喜歡喜歡的人,也想要繼續跟裡川桑交朋友,這樣……不行嗎?」
  
  千晴默默黑線,重點明顯放錯了,無奈地問道:「那個……我們何時成為朋友了?」在她眼中,上田頂多只算是她認識的人,要說是朋友好像有哪裡不太對,貌似她們二人還沒有去到那樣要好。
  「誒!不是嗎?」上田率直地表現出一臉受傷的樣子,差在沒掛兩條麵條在臉上。
  
  千晴也不好意思再補刀,便模糊地說:「大概……」她別過臉裝作看不到,又說,「但我覺得你要喜歡誰其實與其他人無關,包括我。你覺得會傷感情要選擇撤退是你的事,要決定繼續也是你的選擇……嗯,可以不用在意我。」
  
  「可是……」上田猶豫了會,還是問了,「裡川桑認識了幸村君這樣久了,也喜歡他很久了吧,我這樣突然跑出來你不會覺得討厭嗎?……當然,我是希望我們能繼續來往的,但也沒打算勉強。」
  
  換著是以前的話,大概會。
  突然多出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女生說自己也喜歡幸村,她當然會擔心他會不會給搶走,會不會又拋下她一個人了。
  但其實這種事已經在她在腦內模擬過很多次,也做足了幸村隨時會離開的心理準備;可正正是腦補得太多了,才會害怕那種可能性會真實上演。
  
  儘管早就決定好了到時候自己也會退出,可她一點都不希望會有這樣的一天。
  而現在的話,情況又不同了,已經輪不到她來決定。
  
  「幸村的話,要喜歡誰也是他的事,我怎樣想並不重要。」千晴早就明白了,但這種事由自己口中說出來給自己聽不是一般的難受,就像是受到了雙重打擊。她轉過身對她點點頭,說:「那我走這邊了,再見。」
  
  這不是千晴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但大概是至今為此感受最深刻的,主動權從來都在幸村手中。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要喜歡他還是不去喜歡他也沒法自己決定了。
  能否做到是一回事,選擇又是另一回事。
  
  或許只要幸村對她說,讓她不要再喜歡自己了,她才能得到解脫。
  
  「我以前一直覺得,要是裡川桑喜歡幸村君的話我就一定沒機會了,但還是禁不住會喜歡。」上田笑了笑,對她揮揮手,「裡川桑,明天學校見。」
  
  千晴也對她揮了兩下手。
  可上田不知道的是,她的話,只是喜歡也沒有用。
  
  可在上田耳中聽來,千晴像是將這些事情都看開了,豁達得很,卻不知道她只是聽天由命。她即使想要爭取也認為自己沒資格,又做不到乾脆放棄。
  還好幸村也不怎樣著急,打算等到來年,這樣正合她心意。
  一年可以改變很多事,人心說不定也能。
  
  「昨天聊成怎樣了?」幸村一進場便順手拍了拍千晴的頭,順便問了句,然後便到她背面背對著她開始視察場地。
  千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今天真晚呢,難不成給留堂了嗎?」
  「我就這麼像會給罰留堂的學生?又不是你。」幸村一副自信的語氣,毫不留情將自己跟千晴歸分為不同類型的學生。
  
  千晴也懶得理他,敷衍道:「是、是,幸村你最厲害了。那我過那邊去了。」
  這邊的工作完成了,她便打算移動到另一球場。
  幸村在她走掉之前說:「其實是剛剛有點事待在美術室了。」
  
  得到答案千晴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已經在忙別的事了。她逕自在原地笑了起來,嚇跑了兩個想跟她搭話的低年級生。
  再重新邁步,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第59章  [059] Vol 11.迷霧·03
  
  練習的時候兩個一年級生拿著紙條來到千晴面前,說是一個前輩讓他們交給她的。千晴本以為是上田有事找她但剛好沒空,怎料紙條一打開,明顯不是這樣的一回事。
  她的臉馬上黑了大半。
  旁邊的一年級看到她表情有點不妥,二人馬上在那邊大眼瞪小眼深感不妙,但還是呆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麼,直至她趕他們回去練習才跑著走開。
  
  將紙條隨便揉成一團擠進口袋,她打算待會出去才丟掉。
  總之,當沒見過。
  
  「裡川。這邊就交給你了。」
  「嗯,馬上就過去。」
  
  中途休息時上田剛好跟鈴木路過球場,對她揮了揮手,看來是正打算回家。幸村見到便走到她身後說:「要不要過去聊兩句,反正還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千晴沒有轉身,只是看著那邊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事要跟她們說,不用了。」
  「是這樣。」幸村拍了拍她的頭,從她身邊走過,「但你也不用這急著在休息時間整理,練習完才一次過辦吧,那樣還可以等我一起回去呢。」
  
  幸村是邊走邊說的,因此千晴也沒有回應他,只是苦笑。
  要是她真的像他所說般待到那個時候,大概會太晚了吧。現在她每天能擁有的時間不多,即使當中有二十四小時都能分給幸村,可也只能是他。
  
  不包括他以外的任何一切。
  
  上田跟鈴木都回去了,幸村又不能每天都讓他提早陪她回去……想了一會,千晴避開了真田的目光,趁他不注意就溜走了,這樣的話她有沒有回家他也管不著。
  可還是逃不過幸村的視線。即使他身處最右邊的球場角落,跟出入口有好一段距離,還是在瞬間察覺過來,用唇語對她說「小心點回家」。
  而她也感覺到視線,回頭對他揮揮手。
  ──「你也是。」
  
  「噗哩,他們感情真好。」
  「羡慕嗎?仁王君。」
  「才不,你是這樣認為的?」
  
  走到廢物回收箱旁邊千晴才翻出紙條,再小也是紙,不能隨便浪費。比起寫這種東西交給她,這張紙好好地拿去廢物利用更能發揮出它的功效。
  
  「裡川千晴。」
  
  要事辦完了打算找個地方藏一段時間,等幸村回去了再出來遊蕩的她,早在轉身時已經看到對方的身影,比他開口那刻還要快上一些,可她還是沒能消失,因為對方早就見到她。
  再怎樣不喜歡,她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狀態來逃避現實,儘管這樣做或許能搏到丁點同情。
  
  「我很忙。」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理會他。而她也這樣做了,說著就直接繞過他想要走。
  
  怎料他反應太敏捷,加上體格的差異,很輕易就將她攔截下來,連續幾次想要繞另一邊都一樣,甚至在她從後方的兩邊逃走都給突破不了,還拉著她的手腕。
  
  「我就想跟你說幾句,」在千晴掙扎著的同時,他這樣說著並放開了手,「你還記著以前的事嗎?那時確實是我不好,說了很過分的話,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你中學就搬家了……我還以為,你會跟真田一起來立海大附中。」
  
  空氣對她這種存在來說並不重要,可她依然保持著以前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做法,無意義地嘗試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她逐個字逐個發音清楚地說:「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說過的,希望你不要來找我。這句話直至今天依然生效。」
  
  「抱歉,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一個人也過得很好,謝謝關心。」
  
  見她想法這樣堅定,對方抓抓後腦,有點無奈地說:「我知道,但我今天就想跟你說這句而已,真的很對不起。」
  
  自小學起,千晴無論多生氣多傷心都不會拿身邊的人或物來出氣。就算鞋櫃給放了很多垃圾、桌椅給換成破破爛爛的、自己給粉筆刷丟到滿身粉,她也只會默默收拾好,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
  所以他的那張紙她也一定不會隨便丟到地上。
  他想,能猜測到她會來這裡的他,或許對她還是有一定瞭解的,縱然不及真田。
  
  到千晴走出來閒逛時天也差不多全黑了,學校也發出了廣播讓學生儘快離開,可是當她在走在校舍走廊時,差一點就碰上了從畫室出來的幸村。
  她連忙躲到轉角位,然後生怕幸村會從這裡離,她又跑上了上一層。
  
  還好沒被發現。
  
  她忽然想到,要是真的給幸村抓到了,他除了問她還不回去做什麼外,可能會給說怎麼不換校內鞋就踩進來吧……
  看著腳上的鞋子,這個真是有點難解釋。幽靈總不能換鞋吧。
  
  「哈哈……」最近笑點好像有點低。
  
  千晴昂首看著美術室的牌子,最後還是沒有走進去。幸村不喜歡在作品未完成是給別人看到,她也不行,雖然拜託多幾次就會心軟。
  
  「好吧,就給你看一眼。」
  小時候的幸村歎著氣,旁邊的小千晴整個人都快貼上來了粘住他了,他也不得不鬆開抱緊在身前的畫板。
  「我也想看……」坐在對面的小真田小聲地說,並打算站起來。
  「真田不行!」二人齊齊地說。
  
  聽到那兩隻的話,小真田的臉有點扭曲。
  
  那時候真田的受傷表情千晴一直都覺得很好笑,但她後來意識到幸村其實並不喜歡她這樣做,她也再沒有說要看他未完成的作品了。哪怕是簡單的塗鴉也好。
  
  他們當然回不去那時候的天真無邪,可當她發現他們也沒法通往另一種未來,還是會不禁覺得有點傷感。
  總有一天,回憶會翻到最後一頁,再也沒有後續,只能不停重播。
  
  後來她又來到幸村所在的班級,看著班級座位表上的位置,她坐了在他的後邊。
  她已經可以想像到要是她在這裡上課會是怎樣的樣子了:她大概會坐著或是伏在桌上,又可能是托著頭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偶爾趁著老師背對著學生時他或許會轉過來提醒她專心點上課,然後她會笑著答應下來,又再重蹈覆轍。
  
  她怎可以這樣喜歡一個人的。
  
  但為了她的成績,或許座位不編得這樣近會比較好。嗯,同班就好,最好是她在角落,他坐在最前面,即使隔著多個同學,可他回頭她還是能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這樣就好。
  
  「呼──嗚……」
  
  眼眶並沒有記住她曾經的泣不成聲,沒紅也沒腫,連衣角也沒有曾經沾濕過的痕跡,一直停留在某個時間點的狀態,好像她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半分般。
  唯獨前座桌子裡的筆記本有她留下的記號,至少她這時的想法能夠記下來。
  
  這份傷感一直維持到第二天,下午她特地等到時間差不多才過去,沒有早點過去預備,為的就是不讓真田有機會懷疑她沒回家。她的時間有限他也是知道的。
  
  「下午好,裡川桑!」上田比想像中康復得要快,又或是習慣了,走起路上來速度不比以前差太遠,要跟上短腿的她完全足夠。
  
  這十幾釐米的身高差真的這樣重要嗎……
  千晴於心底裡怨念著,表面還是大大方地跟她打招呼道:「下午好,上田桑。」
  
  說起來,這樣跟她打招呼還是第一次。
  顯然上田也有察覺到這點,明顯高興得很。
  
  「現在是要回去網球場嗎?正好順路,一起走吧。」上田再次高高興興地說。
  千晴倒是覺得她無論順不順路都會這樣說的,以前她看到其他女生連去次洗手間都會拉著朋友一起去的。
  
  她也不是不明白這種想要跟朋友多點待在一起的想法,只是以前跟自己同校的真田是那樣的性格。先不說性別問題沒法一起去洗手間,就算其他時候例如小休她去找他玩,都會被他用要備課之類的理由拒絕了,還順道指責她一番,她都沒機會感受一下這種親密無間的友情。
  
  ……雖說要是真田真的變成她所期待的樣子也會很可怕,但每到這種時候她還是無比希望跟她同校的人能換一換。
  就算不是重色輕友,她也認為要是幸村跟她同校就好了,至少有趣很多。
  
  「嗯,上田桑順路的話。」
  「那就好。」
  
  走著走著,上田又問道:「裡川桑,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朋友?」上田苦笑了聲,「你看,上次我說我已經當裡川桑是朋友了,但裡川桑感覺還未到這個關係吧,所以我就想問問你。」
  
  千晴一時不太懂回答,因為她平常都習慣將真田跟幸村以外的人當成陌生人,只是身份不同。他們有的是同班同學,有的是學校的前輩、後輩,有的是鄰家的孩子……可這些人對她來說都是差不多的存在。
  
  「大概是……能很自然地相處的人。」千晴沒想太多就這樣回答了。
  
  上田聽到這種答案笑了笑,「我認為裡川桑跟我比起第一次見面時,已經感覺自然多了呢。」她笑得眯起雙眼,「不過我這人比較自來熟不怎樣會害羞,所以跟纖細的裡川桑可能有點不同吧。不過我認為,再相處得久一點我們也可以更加熟絡的!就像真田君跟你一樣!」
  
  想起了剛剛的事,千晴歎著氣說:「真田就算了吧……嗯,其他就慢慢來。」
  
  千晴其實有點想問她為什麼會選擇她,雖然可能會得到不怎麼樣的理由,但還是想問一下。
  她大概是怕她以後會後悔那時招惹上自己。
  
  「喲上田,還有助理,真巧。」
  「仁王君還有井上君,下午好。」
   
  
第60章 [060] Vol 11.迷霧·04
  
  「我想起了有點事要做,先過去網球場了,你們慢聊。」
  
  ──你就該一輩子都一個人。
  從那幾人身邊離開時,千晴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人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但又覺得其實怎樣都沒所謂了,反正她就是活該。
  
  「等等,裡川千晴!」井上馬上喊了聲,見她沒反應便回頭對那二人說,「抱歉仁王,我跟過去看一下,你們不用理會我。」
  語畢,他便小跑著跟了上去,樣子有點狼狽。
  
  上田有點好奇,「井上君跟裡川桑認識的嗎?」
  仁王聳肩,「不知道,但看來是的。」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他問上田,「裡川都不在了,你還要走這邊嗎?」
  上田笑了笑,「嗯,到半路為止一起走吧,仁王君。」
  「瞭解。」
  
  不得不說,井上以前說過的話還是很正確的;現在先不說,以後只有一個人的未來已經大約可以預測到了。
  她也沒打算將自己的事瞞一輩子,其他人包括幸村也總有一天會知道。頂多不到兩年……說不定連兩年不到,她沒有這麼多時間。
  到時候一切都會改變,她也再不能留在這裡。
  
  即使早就決定好不論任何狀況都不會離開他身邊,可實際被拋下的那個人……是她吧。
  以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讓真田再看到自己,幸村能不能繼續看到她。這樣的煩惱在見到井上後更是時不時湧出來,明明是沒有答案的問題,卻禁不住一直思考。
  
  從那天起她到底考慮過多少次類似的問題,她自己也沒能算清。
  其實她一直都很不安。
  
  「你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嗎?看到你我就覺得頭疼。」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沒有。拜託你,不要再來了。以後我見到你也會自動繞路的……」
  
  千晴只是低著頭,不想面對他。
  
  「你跟他們一起就這樣不高興嗎?」井上壓著聲線說,「小五的那天,後來接走你的男生是幸村吧,來到這裡我才認出來。我的想法或許很自私,但我以為你跟他一起會比較高興,我那時做過的事你也會漸漸忘記……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
  
  他的話讓千晴抬起了頭。
  
  她筆直地盯著他看,有點生氣,「別打算將自己犯下的錯推給別人來解決,幸村並沒有必要為你收拾殘局。」
  井上反駁道:「可對幸村來說,你是他很重要的人吧。但跟他一起你也不見得有多快樂,你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這事與你無關。」她忍下各種情緒,呼了口氣,「你不瞭解我的情況,也沒必要瞭解。」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
  
  如果他知道他自己不經意的詛咒在幾年後逐漸成真,他又會怎想?
  搬家後跟同學的關係差到被對方斬傷,父母之間的關係以及跟她的關係也越來越差,母親甚至給逼至絕路,親手殺掉家人再自殺……這樣的她,他又會怎認為?
  不知不覺,她眼前的景色就完全變了。
  
  要不是那時在醫院遇到真田,後來又偶然在街上給他接走,再給幸村見到……現在可能她已經躲在某個角落,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那樣的日子很可怕,非常可怕。
  明明早點轉生會輕鬆一點,但她卻不捨得這個世界;下次再來,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樣子了。
  不過就算她想,她也不知道輪回的方法。
  
  「你應該記得那時的話吧,」井上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臉,「雖然表達方式有點問題,但心意不是假的,那時我是真的……」
  千晴打斷他的話,說:「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很感動並感激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不能好好地聽我說嗎?」井上有點激動,一著急連語氣也開始惡劣。
  察覺到後他自己也有點後悔,可說出去的話沒法收回,如同潑出去的水。
  
  「不能。」
  她只是平靜地這樣說。
  
  在這之後井上還來找過千晴好幾次,每一次到最後都是近乎吵架般的方式結束,井上覺得千晴不願意聽他說話,千晴覺得自己跟他沒關係,不想理會他。
  在她表達了這麼多次對他的不滿後,他還堅持要讓她明白。
  
  「我只是希望你能高興一點,不用再那樣愁眉苦臉。」
  「你就是讓我感到不愉快的主要原因。」
  
  沒營養的對話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千晴又不擅長吵架,來來回回好幾次,人都快給逼瘋了。而他偏偏每次都態度很好,還又是送水又是送毛巾之類的。她知道千晴每天要路過的地方,都會事先在那裡等她,空閒得很,而等的地點更是越來越接近網球場。
  
  「你到底想我怎樣?」
  「裡川千晴,你能不要見到我就跑嗎?」
  「要是你是想求和的話,那沒可能。我討厭你。」
  「這個你以前就說了。」
  「那你就不能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嗎?」
  「我只是想要回到以前的相處方式而已。」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跑來跟她自說自話,她從來都沒有理會他,不知不覺,他就老是出現在自己身邊了,就像現在一樣。
  
  「你要知道,你永遠不可能討好世界上所有人。」
  
  那次後來幸村見她出去這麼久,便親自來接她走。
  彼時幸村已經聽說了很多有關井上的消息,對他這樣的做法甚為反感。
  
  幸村對千晴提議道:「以後還是少點出去吧,要搬東西或是跑腿的話,找個一年級生陪你。」
  「可是這樣……」不會很麻煩嗎?
  「聽我的,好嗎?」幸村摸了摸她的頭。
  「嗯。」
  
  自那時起,千晴再沒單獨離開過球場,因此連上田也很少再遇到,平常練習完結後回去都是找切原先送她走到校門,回來時都是挑學生還沒下課的時間。幸村本來是想讓千晴等他再回去的,但他最近有點事要晚點走,便將這事交給切原。
  切原最初也是不怎樣願意,但他看到井上老是在網球場邊轉悠也是覺得很礙眼。
  
  「你到底是怎樣招惹上那種傢伙的,嘖,真麻煩。」切原放下球拍轉身就對千晴說,「喂裡川,快走吧。」
  雖然千晴在心底裡暗暗吐槽井上是他的前輩,用「那傢伙」好像不太好,但又不想替他說話。
  「嗯,謝謝你。」
  
  放眼整個網球部,最適合當千晴護衛的就大概只有切原一個。其他人不是太危險就是不夠可靠,或是跟她不太相處得來。
  倒不是怕他們會吵架,但其他人只要心思細膩一點的,跟她在一起都會覺得尷尬。
  
  「聽說幸村部長已經將這件事告訴小枝老師,大概沒多久就不用我再送你,你也能解放了。」走到半路,切原突然背著她這樣說。
  沒聽到回應,他停下來回頭看了眼,生怕要是她不知不覺間給拐走了那他切腹謝罪也不夠。
  
  見到切原回頭千晴也停了下來,緩緩地說:「……嗯,我知道。他有告訴我。」不得不說,這樣突然轉身實在是有點嚇到了。
  
  切原「嘖」了聲便回頭繼續走了,果然跟她說話是自討沒趣。
  
  小枝聽到這件事後狠狠地斥責了井上一番,讓他不要再騷擾他們網球部的助理,但另一邊又對他的遭遇深感同情,給千晴拒絕這樣的事她也嘗試過,年輕人的做法會比較激進也不是不理解。
  井上對老師將他當成同類有點不爽,也就收斂了點。因為很難才能跟她聯絡上,他總不能跑到她家找她,寫給她的電話跟電郵也沒有收下,剩下的就只有在她去網球部那段時間找她了。
  
  他認為,只要他再用心一點,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那時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去逗她的。
  最初會去理會給其他同學孤立的她或許只是因為有趣,但後來他覺得她其實人不錯,再後來的告白也是認真的,雖然小孩子的喜歡也就那樣。
  
  後來突然在學校見到她,他也是驚訝得很,所以才會那樣急著去找她解釋。
  或許他是冷靜一下會比較好。
  
  「裡川桑,最近都沒在網球場以外的地方見到你呢。」對這種八卦比較不敏感的上田說。
  鈴木不經意地替她解釋道:「裡川遇到了點麻煩,給幸村禁足了唄。」她轉過頭就拍了拍千晴的肩膀,對她說,「人氣王也是辛苦啊,找天有空我請你吃雪糕。」
  
  這是怎樣得出的結論……
  
  「可是網球部差不多天天都有練習,綾乃你也沒法等她吧?」上田偷偷湊到千晴耳邊,「我跟你說,別看綾乃這樣,她可小孩子氣了,老是愛看些低年齡向的動畫,還要每集都錄下來還會買光碟收藏……啊啊啊疼!綾乃快放手!」
  
  鈴木拉著上田的耳朵,將她拉離千晴耳邊,笑著說:「你要說我壞話也不用這樣光明正大啊親愛的?裡川你可以不用聽她的,你只要記住我要請你吃雪糕就可以了。放心吧!有我罩你那些蟲子不會湊過來的!」
  
  哈哈哈哈這二人真歡樂……千晴無奈地看著這二人打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啊!」上田突然從鈴木的手中掙扎出來,「平常不行的話週末不就可以了嗎?練習完結了我們來找你吧?」
  鈴木最初有點猶豫,但還是豁出去了,「可是週末有很想看的節目……算吧!反正都會錄下來。裡川,我這可是為了你才這樣犧牲啊!」
  
  二人的心意她很高興,雖然也有點強硬,但跟井上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抱歉,我週末有點事……」
  「啊……那可真可惜。」鈴木率先說,「那有空再說吧,呐?」
  上田連忙點頭,「是啊,裡川桑不用勉強的。」
  「嗯,謝謝你們。」她由衷地說。
  
  三人就站在球場出入口旁邊,千晴正想回去繼續做事,正好碰上往那邊走的仁王。她以為他是去找上田,便馬上讓開了通道給他過去,怎料他只是拿出了手機遞到她面前。
  
  「井上打來的電話,說你可以隨時掛他線,接嗎?」見千晴沒反應,仁王又說,「不接的話我就掛線了。」
  千晴皺了一下眉,還是決定接了,「麻煩仁王桑借我電話了。」接過來後沒聽到聲音,她試著喊了句,「喂?」
  
  那邊還是沒有聲音。
  從千晴表情看出了問題,仁王在旁邊說:「有話快說,電話已經接了。」
  
  這時井上的聲音才從裡面傳來,「裡川?是你嗎?」
  「嗯。」
  「喂?」井上貌似沒聽到她的聲音似的,「算了,那我說了。前些日子很抱歉,是我衝動了,因為沒想到會在立海見到你,說話語氣也沖了點,但我不是故意想要追著你跑的。說起來,幸村好像禁止了你單獨離開球場吧?這個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不好,但你不認為這樣做有點過火嗎?我是說,他的決定對你很不公平。當然,這個是你個人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而已……我就想問一句,是不是幸村說什麼你都會照辦?」
  「嗯。」
  井上無奈地苦笑了聲,「答案不用告訴我可以,我大概猜到了。但我真是不明白你的執著……」
  
  他話還沒有說完,不知從何時起站在她身後的幸村已經拿走了電話。
  
  「幸村……」
  「這種人你可以不用理會的。」
  
  旁邊的手機主人及幫兇心裡暗叫糟糕但表面還是若無其事地聳著肩,幸村看了他一眼,將手機放在耳邊,「井上君,下午好。」
  「幸村……」井上很驚訝,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你連她跟人聊電話都要管嗎?」
  「不,我只是認為你的存在比較危險,不希望你接觸她而已。」
  
  井上掛了電話,從附近的建築旁邊走過來,幸村也跟著走了過去。
  二人只隔著個鐵絲網,千晴也站在幸村身後。
  
  她拉著幸村的衣角,小聲說:「幸村,對不起。」
  他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嗯,沒事。」
  
  這讓鐵絲網外邊的井上更是來氣,可他還是忍著沒有發作,只是說:「你這樣處處管著她不覺得過分了點嗎?她不是你的私人物件。」
  「也不是井上君的。」幸村認真地說,「井上君,趁這個時候我就直接說了,小枝老師有跟你聊過裡川的事吧,你這樣騷擾她對她本人以及我們網球部的練習都產生了負面影響,所以,希望你能不要再打擾她。」
  
  井上一臉不願意地高舉雙手表示投降。
  「是,我是做錯了,我不應該用那樣的方法;但幸村,你覺得你自己這樣就沒問題了?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到你平常是怎樣介入她的生活……」
  幸村抬手打斷了他,「請井上君不要用你主觀的惡意推測來評論我。」
  井上依然堅持道:「你這樣做只是個人的佔有欲吧。」
  
  聽到這裡千晴再也沒法沉默,抬頭拉著幸村的手說:「回去吧,練習快開始了。」語畢,她將視線放低一點,看向外面的井上,心虛地回頭對幸村續道,「他剛剛說的話你不用介意的。」
  
  這一句話等於將井上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否定。
  雖然他也沒付出過多少。
  
  本來他是想將千晴拉出火坑的,但那根本是她自願跳的,甚至不認為那是火坑。
  
  要是他能比幸村更早遇到她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變成只屬於幸村一人的物品。
  不管幸村是有心或是無意,但確實是他造成這種結果。
  
  仁王發現,井上看著他們助理時,眼神帶著濃厚的憐憫。
  「放心吧,幸村大概比你想像中要好一點,不會虧待她的。」
  
  說著這樣的話,仁王不禁懷疑先後次序是不是真的這樣重要。
  早來跟後到的差別就這樣大嗎?
  
  「不管怎樣,這次你得請我吃飯,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仁王裝模作樣地說,還歎著氣增加真實感。
  井上不屑地說:「你將柳生挖走了的帳我還沒跟你算。」
  「噗哩。」
  
  那天練習完結後未等千晴收拾好,切原已經早就預備好要送她回去,等她完成後更是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外面走,著急得很。
  「切原君?」千晴試著喊了聲。
  
  切原放開手,回頭說:「還不走是想等他來嗎?那人真是纏人,煩死了。」說著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用手指摸著手心,「不過你的手真冷,是有哪裡不舒服嗎?是的話別撐著,不然你出事部長副部長還不弄死我。」
  
  千晴彎起嘴角笑了笑,雖然弧度不大,「我沒事,本來就是這樣的。」
  「是嗎。」
  
  平常等切原回去後千晴也會偷偷以沒有實體的姿態混回去,但這天她沒有這樣做,直接回家了。
  晚上算准差不多時間她便去了幸村家。
  
  那個時候幸村通常一個人在外面打理他的花花草草之類的。
  
  「你來了。」幸村穿著便服站在那裡,轉過來對千晴說,「過來吧,坐這裡。」
  
  儘管不知道幸村為什麼會猜到她會來,但她還是點了頭走到他身邊。
  兩人坐在幸村家的後花園裡,短腿的千晴揮著雙腿,幸村則稍稍伸出外邊,雙手放到身後撐著自己的身體。
  
  「生氣了嗎?」千晴扭過頭,看著幸村的側臉問,「生井上的氣,還有我。」
  幸村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你說呢?」
  「生氣了。」
  言訖,她往旁邊一倒靠到幸村的肩上,卻低著頭一言不發。
  
  幸村動了動肩膀,換了個姿勢讓她靠,收回手摸著肩膀上的頭。千晴的長髮碰到他的手臂讓他感到有點癢。
  
  「雖然比較抗拒陌生人,但你比其他人想像中的還要和善很多,即使再怎樣生氣再怎樣討厭一個人也不會傷害對方。最初遇到真田和我、後來的同學,還有井上等等,你都是曾經不喜歡的吧,但除了態度差點,在言語上表達過不滿,你什麼也沒有做。」
  
  「我有對井上說過,我討厭他。」千晴的頭從幸村肩膀上離開,「我一直在疏遠他。如果他是真的想要接近我,這已經是最大的傷害了吧。」
  「所以我說你很善良。」幸村笑得很溫柔,「他不像你。」
  
  沒有誰有必要發挖別人深層的內在去證明一個人的友善,連表面都不過關,內在再好也是白費。
  千晴也是同樣。
  大家會對她沒好感並不奇怪,因為她表面的性格太差勁;但這樣差勁的她,在面對同樣不討喜的井上時,卻沒有盡自己全力去驅趕他。
  
  幸村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說不讓他隨便離開球場,不然她一個人一定沒法狠下心,她覺得自己這種做法已經足夠了。
  
  小時候她曾經捧著一顆真心去交給她摯愛的親人,可這顆心卻給他們敲碎了,而她則一直記掛著這件事,即使要拒絕也學會了留情。
  像小五那時,井上的話她其實一直也沒有忘記。她嘴上說著不介意,心裡面卻一直想著,可她也只是一如既往地無視他而已,連鬧也沒跟他鬧過。
  
  她想要的,井上給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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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Vol 12.殘像·01
  
  走進店內,店員們一聲又一聲的「歡迎光臨」在耳邊此起彼落,與其他客人的聊天聲形成了一種不協和音。
  拒絕了面前店員為他帶位的建議,真田只說了句「有朋友在裡邊」就自己進去找了。
  
  作為店內最熱鬧的一桌,真田要找到他們可謂毫不費力。看樣子,大夥們好像已經來了有好一段時間,正聊得起勁,給圍在中間的幸村只是笑著聽他們說,偶爾插一、兩句話。
  見到真田來了,幸村連忙站起來對他招手,旁邊的人也識相地讓出了位置。
  
  「抱歉,學校裡有點事,來晚了。」
  「不要緊,來了就好。要喝些什麼嗎?」
  「水就可以了。」
  
  切原跟丸井還是那樣的孩子氣,吵鬧個沒停,桑原還是習慣性地連忙在旁邊控制場面。聽說這對雙打進了同一所大學後,桑原還一直履行照顧拍檔的職責。仁王也依舊愛作弄人,偶爾笑著在那二人的爭吵中火上加油,柳生見到後也只是推了推眼鏡繼續保持沉默,哪怕仁王在欺負那二人的空閒時調侃他這個醫學生竟然還有空來這種聚會。
  
  真田跟幸村和柳三人私底下一直都有保持聯繫,會比較熟絡也是正常,其他人例如九條、松穀,還有其他同期的前、後輩等等都跟以前一樣,完全不像是幾年沒見的樣子,就像是昨天還在同一隊伍般。
  這讓他有種回到了中學那時的感覺。
  
  聚會完結後有人喊著要去別的地方繼續下半場,有的跟著去了,也有第二天有事要忙沒法陪他們瘋的。真田跟幸村都各有要事要忙,也就拒絕了,而且他們也不怎樣喜歡玩到深夜。
  二人的家在同一方向,基本上不用事先約定好也會一起回去。
  
  因為他們都喝了點小酒,而且聚會的地點也離家不遠,他們不打算打車慢慢散步回去,當吹吹風醒醒酒。
  
  「最初赤也進來時真是嚇到了,完全是一副大人的樣子,可文太一來了二人就開始鬧了。」想起了那二人,幸村笑了笑,「他們真是任何時候都是長不大的小孩呢,傑克說他跟文太同校可辛苦了,文太到現在還是有事就跑去找他幫忙。」
  「嗯。」
  幸村扭頭看著真田,關心地問道:「總覺得今天的你比平常還要沉默呢,學校那邊很忙嗎?」
  
  真田有點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裡川也是同樣的吧……說到長不大。」提及了這個名字後,真田自己也覺得不太恰當,感覺氣氛有點尷尬;但對方是幸村,而且不該說也說了,便續道,「可誰也沒想到她。」
  幸村稍稍眯起了雙眼,眼神有點傷感,「你還記著這件事。」
  
  「她是我們的朋友,也是網球部的同伴。」不是這樣簡單就能忘記,也沒打算忘記。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自從幾年前突然消失後就他們就沒再見過面,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輪回轉世。
  
  「這事都過去了。」
  說著,幸村從他臉上移開了目光,恢復了一貫的表情。
  「但我們必需要前進。」
  
  真田緊握著拳頭,他明白幸村的話,卻沒法像他一樣豁達。
  如果他們知道她那時候是怎樣掙扎著想要活下來,想要讓自己身上的時間再次流動……
  
  對他們來說,裡川千晴只是忽然消失在網球場,然後遇上事故意外喪生,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她是消失在十三歲的那個夏天。即使這樣,她還是留了下來,拼命地想要做點什麼回報他們,思考著最不傷害幸村,最溫和的離開方法。
  
  然後她做到了。
  
  很久以後他們才得到裡川千晴已經身亡的消息,當時她的存在已經從眾人的記憶中淡出,即使感到很可惜,也傷心過,可沒有一個人能一直記住她。
  包括幸村。
  
  在全國大賽前得到了這樣不幸的消息,幸村堅強得可怕地最先站起來引領大家鎮作,並帶領一眾同伴在全國大賽上取得優勝,實現了夢想的三連霸。
  立海沒有死角,幸村也同樣。
  「不能讓裡川至今為止為我們做過的努力白費。」
  幸村這樣說著,堅穩地佇立在所有人的前方。
  
  真田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這種飲料他一直很少碰,不但對健康有不良影響,喝多了意識還會不穩定,可能會讓他在席間做出些失禮的事情。
  
  但在家裡喝一點也不要緊吧。
  
  「就那樣想要醉嗎?」
  
  站在真田面前的是一個小孩子的身影,模樣看著大概十二、三歲左右,穿著一身白色的便服,及腰的深色長髮綁了在身後隨風飄逸。
  她嘴角微微彎起,溫和地笑著。
  
  「真田你這笨蛋,不會喝酒就不要學人喝。」那孩子拿走了他的酒瓶及酒杯替自己倒了杯,將杯中物一口喝幹,喝完後表情甚為扭曲,但她後來甚至將整瓶酒灌了,「這東西……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喝,還好我沒多少味覺……嗯?真田?你怎麼了,這樣盯著我看。」
  
  大概是酒精作用,真田沒有馬上察覺到未成年的她不許喝酒;但後來想通了,他又覺得反正按年齡算她也是該成年了,便沒有阻止。
  這是十三歲那年的裡川千晴。
  說了這麼多,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沒有記住她的樣子,沒能馬上將她認出來。
  
  真田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最終什麼也沒有替她做到,甚至也沒記得她。嘴上說得很好聽,可到頭來最薄情寡義的人,是他。
  
  她不解地看著真田,看著看著忽然輕笑了聲,將酒瓶跟杯子放回去。
  「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好了。」
  
  看來是給她知道了。
  
  「裡川……」
  「行了,你不用說,我都知道的。」她還是笑著,「這樣就好,我也放心了。」
  
  在她再一次消失前,真田總覺得她的眼裡好像有點霧氣,但還沒能看真她就已經走了。
  
  看來她一直都在。
  她沒有離開,為的就是等這一刻嗎?
  
  天快亮了。
  夢裡那種快要窒息又很平穩的傷感在真田醒來後還沒有消散,一直縈繞在心頭,如夢似真。比起只是個單純的夢境,他更覺得這是他們未來的真實寫照,最終她也是只能得到這樣可悲的結局。
  
  真田醒來後坐在床上差不多有十分鐘才起來去洗漱。
  
  「啊啦,小弦你不是說今天學校要補課,社團的練習休息一天的嗎?」真田和美看到兒子穿著整齊背著個背包準備出發,好奇地問道。
  真田龍太郎從房間探出頭來看玄關,「一定是去跟女孩子約會吧,玩得高興點啊弦一郎!」
  
  房間裡真田左助的聲音傳了出來,「弦一郎要交女朋友了嗎?」
  「對啊,左助你再大一點的話也會有的。」
  「女生吱吱喳喳那樣吵我才不要,男人就要幹番大事業!」左助一副看不起真田的語氣,「不過就算要找,我也要找比弦一郎女朋友可愛十倍的。」
  「哦?那可要加油了!」真田龍太郎愉快地笑著,完全不打算將兒子引導回正路。
  
  玄關那邊的真田和美剛剛給孫子吸引了注意力,聽到這裡才回過頭,對真田說:「那個呢,我是很相信小弦的目光,但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小弦能帶她回來給我看看呢……啊,不過媽媽會尊重你的決定的!你也要加油將我未來兒媳婦拐上手啊。」
  
  真田有點無奈,解釋道:「我只是有點事要辦,晚飯前會回來的。」
  
  最後真田和美目送兒子出門時眼神有點失落。
  不過對真田來說,要說這事的確是早了些,最快他也是打算到大學才考慮這種事,在這之前他打算專注于學業跟網球。
  
  說著要辦事的他來到了鄰近的裡川宅。
  早些日子他來這裡敲了幾次門也沒得到回應,不知裡面的人是不在家還是故意不理會他。
  
  還好這次門很快就打開了。
  
  「現在才九時不到啊,真田你要來找我玩也早了點吧?」千晴無奈地歎著氣,「看你這樣空虛寂寞的樣子我就來陪陪你吧。」
  
  她的話槽點還是一樣的多。
  「九點已經不早,我已經在家完成了揮拍跟揮刀訓練練各一種,還有其他基礎練習。一般人的話這個時候也應該上班上學了。」真田認真地辯駁,「而且,你不需要睡眠吧。」
  
  不就隨便開個玩笑用得著這樣認真嗎?千晴反了個白眼,「這是氣氛的問題啊你懂不懂,假期的早上九時就是該用來休息的,就算不用睡覺我也要躺在床上滾來滾去!」說著她招了招手,「別站在外面說話了,進來吧……話說你晨練後有沒有洗澡,怎麼好像滿身汗似的……」
  
  「當然有,那是你錯覺。」
  
  進了屋後千晴便先坐在沙發整個頭靠上去,那個角度正好看到真田從背包拿了各種東西出來。未等她問他想要做什麼,真田便先開口了。
  「你想要躺著也可以,可以不用理我。」
  
  「額,要讓我不理你也太那個了吧……」千晴跳下沙發,走到真田面前伏在桌上抬頭問他,「你今天來到底是想要搞什麼?」她隨手拿起瓶清潔劑,「帶這種東西過來是想要做替這裡大掃除嗎?」
  
  真田換上了手套,一副主婦的樣子,嚴肅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樣子與他實在太不相襯,她直接噴笑了,「哈哈哈哈哈真田你這樣子真有趣哈哈哈哈我要拍給幸村看讓他也笑一下哈哈哈哈……」笑了好一會,她冷靜了下來才問道,「不過啊,你這樣有意思嗎?反正也沒人住,我也只是在這裡暫避一下而已。」
  
  「不是暫避,定期清理一下會比較好方便你隨時搬進來。你這裡太沒生活感了。」真田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我一直希望你能復活過來。」
  
  千晴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站直了身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頓了頓,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並說,「復活什麼的……要將死亡這事本身由有變為無,可不是簡單就能做到的事。而且,我的身體已經在那天燒成灰,回不來了,你明白嗎?」
  
  二人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沉重,雖說千晴自己也有份造成的,但她還是不太適應,率先打破了這個局面。
  
  「不過還是謝謝你這份心意啦。」說著,她拉起嘴角的弧度,笑得燦爛地說,「其實網球部也挺有趣的,這段日子我也玩得很高興,自己什麼都不用做只是命令別人練習真不是一般的爽。正是因為你們讓我進網球部了,我這段日子才沒有浪費。」
  
  她的眼睛有沒有在笑真田還是能看出來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復活過來──這種事她一定比誰都更希望,但卻不知道有沒有實現的方法。
  
  「這不是心意。」真田帶著滿臉的歉意,低下頭說,「我也有試過去找各種資料,但還是沒找到方法,對不起。」
  
  千晴的手從桌上收回來,掉到身側,別過臉說:「什麼嘛,原來已經找過了……那樣的話,你也應該知道是沒可能的吧,別浪費時間了。你還有網球的練習、劍道居合道的練習,還要上課,還有風紀委員會的工作,還要跟朋友家人相處……已經足夠忙碌了,不用勉強去做這些事的。比起浪費在我身上,還是更加珍惜現有的吧。我的話,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就會是他昨晚見到的那副光景。
  他絕對不願意。
  
  透過昨天的夢境,他發現想要打破現狀,除了復活她以外別無選擇。可以的話,希望盡可能在其他人察覺到這事前成功,哪怕希望有多渺茫。
  
  「不行。」
  
  「真田你……」千晴笑了,「真是任性。」
   
  
第62章 [062] Vol 12.殘像·02
   
  真田告訴了千晴自己做了怎樣的夢,她聽完後不禁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真田你的夢比你的表情更加感情豐富啊哈哈哈哈……真是看不出來。」千晴躺在沙發上看他擅自替這屋子變得更有生活感,自己則笑著踢腿,「不過啊,最後是鬧哪樣?你要買醉也與我無關,哪怕你快要酒精中毒也好,我最多也只會替你將酒倒掉。那樣難喝的東西我才不要碰呢。」
  
  不過幸村未來會忘掉她嗎?……如果是真的,這個未來其實也沒有那麼壞。
  她到底是怕幸村傷心多一點,還是怕幸村忘記她多一點,這個大概很難說清楚,不過兩者很大機會是對立的。
  
  因為只是簡單收拾及打掃,而且範圍也不是整間屋子,真田沒多久就完成了,其間千晴就在旁邊看著,除了說話時也沒有讓他看見。
  
  「嗯,看著挺不錯嘛。」千晴抱著雙臂視察成果,「不過乾淨也好骯髒也好對我來說也沒差,也就只有你會介意這點事了。」
  
  本來以為真田又會吐槽她沒出力就不要這麼多廢話之類的,怎料他完全沒反應。回頭看一眼,真田將某東西拋到她手中,她下意識地伸手接著。
  「這是……手機?」
  「嗯。」說完,他又補充道,「家人用舊的,你拿著吧,電話費我會替你交的。」
  
  千晴打開來玩了一會,這部雖說是舊機但看著也很新,可愛的粉紅色一看就知道是真田媽媽的喜好。
  「電話的話我自己那部還在東京那邊的家啊,他們好像沒有動過我們的東西。」蓋上電話蓋,她將手機推回真田身邊,「不過這東西我拿著也沒用。」
  「我知道你不能帶在身上,但至少在家能聯絡上。」真田再次遞過去。
  
  「不是這個意思啦。」千晴無奈地笑了笑,「我好像沒法用電話。」
  
  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她尷尬的眼神,真田發現自己實在太大意了,竟然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大概因為現在他依然是將她當成一個人來看的,即使只是部份的時間。
  
  「為什麼?」真田看著手機,「你能觸碰手機的吧。」
  千晴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腳尖,不肯定地說:「嗯,碰是能碰到,但聲音好像沒法傳達。」她扭頭看著他,「我想,可能我的存在只能夠讓人認識,像電話這樣的電子用品沒法察覺到我……監控之類的大概也不行。」
  
  真田想了想,「那你還是拿著吧,就算電話沒法溝通也可以發郵件。」
  
  千晴看著他,得到了他點頭確認才接過手機。登錄上郵箱後,她用自己的電郵地址發了封郵件給真田,他手機馬上就震動了。
  她笑著用眼神示意他打開來看。
  
  ──「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手機到手後千晴翻了一下自己的收件箱,發現幸村和真田原來發了不少郵件給她,其中一封是在她出事之後的那天。
  
  ──「看到新聞說你那邊的平交道發生了意外,你上學好像要經過那裡吧,小心一點。」
  
  在那之後幸村還發了不少封郵件,內容都是問她一些近況以及簡單的關心說話,也有彙報比賽狀況及通知她時間地點,讓她有空過去看的。直至最新的一封是她來了這邊後發的,內容是讓她有手機或是能用電腦後聯絡他,等他知道可以用這方式找她。
  他說,因為他們沒法一直見面,偶爾見不到的時候也會想跟她說說話。
  
  「意外什麼的……我的話沒事啊。」
  
  此時手機發出了電量低的通知音,千晴這下子才想起自己沒問真田拿充電器。
  她索性發了封郵件告訴真田,卻沒有發給幸村任何話。
  
  她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給予太多的希望給他。
  
  那邊剛說完沒充電器,真田便回她說馬上拿過來,她連忙回他不用這樣麻煩了,讓他下次順路放進她家信箱就可以了。
  要是他又跑過來又會沒完沒了的。
  
  第二天練習再開,真田鄭重地將東西交到她手上。
  
  「你在開玩笑嗎……」千晴抬起頭盯著他,「我不能帶著走動,萬一發生什麼了這東西不是就丟了嗎?」
  真田表示,他忘記這事了。
  「……那我回家路過才交給你吧。」
  
  千晴歎氣道:「都拿來了就算吧,大不了普通地走回去。」
  
  這邊千晴剛接過充電器放好,打算下場看練習,切原就已經在場中間大聲催促著,道:「裡川你慢死了,還在那邊拖拉些什麼!」
  
  吵死了。
  千晴用死魚眼盯回去,放狠話道:「信不信我讓你練習翻三倍。」
  也不知道是誰前天英語測驗不合格給留堂晚了來練習給真田罰了一百個俯臥撐,還要是她替他求情才減至五十個。
  不然他晚了完成本來的訓練量,她又要被逼跟他一起加時。雖然後來還是比平常晚了結束,但至少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話說切原,」同班的某部員問他,「你不是不擅長應付副部長跟部長的嗎?」
  「嗯?他們三巨頭都強得像只怪物般,但我早晚會贏的。」切原忽然熱血起來,握著拳頭,「那又怎樣了?」
  某部員小聲地說:「你這樣跟裡川助理說話不怕部長副部長找你進行再教育嗎……?」
  
  這時切原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的後臺是如此穩固。
  平常她就擅長站在高處指點江山,自己的網球技術怎樣又從來不讓別人知道,切原總是習慣性地不爽她。
  到他發現時已經晚了……
  
  「赤也,你可以過來一下嗎?」不遠處,幸村微笑著對切原招手。
  
  旁邊的同班部員看到,拍著切原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說:「切原,記住要活著回來,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
  不就幸村部長喊他過去一下用得著這誇張嗎。
  切原甩開他的手,筆直地往他尊敬的部長身邊走去。
  
  「裡川前輩,」某部員轉過頭就換了另一張臉,「今天我要做什麼嗎?」
  
  這嘴臉變得真快真有趣……千晴呆了半秒才懂回應他,說:「先來一組基礎練習吧……還有,我不是這學校的,嚴格上來說不是你前輩。」
  「不!裡川前輩在網球部相當於前輩,不管你是不是二級生也好。」某部員笑了笑,轉身對她揮揮手作準備姿勢,「那我先去跑圈了!」
  
  她倒是真的二年級的……生前的話。
  抓抓頭,她轉身去看隔壁的練習了,有些資料也要更新一下。
  
  「赤也,最近練習表修改了覺得怎樣?」幸村笑得溫和地問道。
  本來給他這樣說了,切原自己也覺得有點危險,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回事。放心了後,他便照實說:「感覺不錯,雖然最初有點不習慣會有肌肉疼,但真正拿起球拍後覺得好像速度跟力量都跟以前不同了。」說時切原還揮了揮手中的球拍試試。
  
  幸村聽到他的答覆,笑得更燦爛了。
  「那就好。現在的訓練表是蓮二跟裡川討論後得出的結果,看來成效不錯。」幸村說著,看了眼隔壁的千晴,「裡川雖然自己的網球算不上有多好,但對大家以及網球還是很瞭解的。她其實也知道自己該怎樣練習,但就是懶得實行……要在網球上進步需要多方面的配合,她自己就很難做得到。」
  
  聽到前半段,切原本來是挺佩服千晴,甚至開始有點尊敬她的;可聽到後面便馬上減分了,懶不是不練習的原因,特別是她這種知道怎樣才能用最短的時間獲得最大成果的人。
  說到底,只是她不夠喜歡網球而已。
  
  「裡川助理頭腦真好。」切原有點不爽,違心地讚揚了句。
  
  說完,幸村便放切原回去加入他們的練習,當他去跟千晴確認練習內容時還是臉上還是一樣的不高興;千晴也懶得理他,他這種直率的個性就像小孩子一樣,說到惡意倒沒有幾分,倒不如說是個會照顧女生的好人。
  幸村間中也會想,千晴到底是看到了什麼,預測到什麼才沒有去盡力;還是真的跟切原所說的一樣,她只是對網球不夠喜歡而已。
  不過跟這樣的他接觸,她的想法也會簡單一點吧。
  
  練習完結後切原習慣性地想要送千晴到校門,卻忘記了他已經解除職務。當她看到他走向自己然後只喊了的名字就沒了下文,不禁噴笑了聲。
  
  「喂,你別以為我聽不到你在笑。」切原盯著她,「我就想問你……明天的練習。」
  千晴收回了笑容,認真地回答他,「如無意外會跟平常一樣,有問題嗎?」
  「我就問問不行嗎?」切原說完也沒給機會她吐槽,雙手插著褲袋轉身離開了。
  
  真是個有趣的孩子,網球又打得好,真田跟幸村會那樣寵他也不奇怪,就是這二人表達喜歡的方式不是一般人接受得了……不過一般人也未必能入他們眼。
  
  真田見千晴還沒走,便走過去提醒她,「你今天不能遲吧,快回去。不然還是交給我……」
  「沒事沒事,現在走的話還有時間,來得及。」千晴拍了拍他的肩,「今天麻煩你帶充電器給我了,那我先走了……幸村!我先走了!你也小心點回家!」後半句她是用喊的對幾米外的幸村說。
  幸村依舊笑著揮了揮手表示聽到了。
  
  站在她面前的真田暗暗表示有點不公平……不過這點事他也懶得說出口,就是對本人完全不覺得有問題的態度有點無奈。
  別以為他不知道部員們在背後吐槽過多少次了。
  
  
第63章  [063] Vol 12.殘像·03
  
  自很久以前開始,千晴就認為她自己總是錯誤判斷狀況,老是將事情往樂觀的方向去想;可幸村卻一直認為是相反,覺得她太過悲觀。
  
  其實也不算是。就像跟父母那邊的關係那樣,她以為失望了討厭了,但始終還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家人,只要不理會就沒事,可正是她這種不聞不理的冷暴力放任事情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要是她有嘗試過跟他們好好談一下,給他們一個機會關心她,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去瞭解他們,說不定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悲觀跟樂觀的定義她不太懂;什麼才是最實際最貼近事實的,又該怎樣去對待每一件事,冷靜地去處理……
  從另一方面來看,其實她想法甚為偏激。
  不喜歡的會很討厭,喜歡的則會非常喜歡,而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你這就叫想太多。」幸村曲起手指彈了她的前額,「不用每一件事每一個想法都去思考背後的原因,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
  千晴捂著劉海,嘟囔著,「幸村你用不著打我吧……我就是忍不住去想。」
  
  幸村在旁邊托著頭,微笑著看她。
  
  「你就這樣一直笑著就可以了。」
  
  千晴聽到這句話時真的很高興,當然也有考慮過這句話的真實性,不過到最後她發現這就算是真是假還是半真半假也沒有所謂,因為她當時的感動不是假的。
  或許這就足夠了吧。
  
  幸村也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當時……甚至是現在他都是這樣想的,但他發現憑他的能力遠遠不足夠完整地保護她。或許他拋下其他一切,用盡自己的全力的話是可行的,但他不會這樣做。
  他喜歡的,無論是家人、網球、園藝、美術等等……每一樣都很重要。他可以為了其他事減少放在這些上面的精力,就像臨近比賽時他會將用在畫室的時間拿去練習,又或是拿去監督部員練習,但不會完全讓它們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如果裡川千晴是一個需要他全力地去守護的女生,那她的存在對他來說還有沒有必要……曾經他也有這樣想過,但思考同時也覺得很悲傷。這份悲傷大概證明了,喜歡這種事沒法這樣計算。
  
  「再累也好,先進去吧。」幸村對她伸出手,「還能站起來嗎?」
  「還好……你還是拉一拉我吧。」
  千晴昂首對著他扯了個笑容,手艱難地抬起來,幸村見到抓住了她的手心,同時彎身攔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而她甚至連伸手環著他脖子的力氣都沒有。
  
  「又麻煩你了。」
  「知道就好。」幸村沒有看她,只是正視前方,「要是早點說,我會讓你早點回去。」
  
  幸村的體溫就在旁邊,比她的要暖和多了。
  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不是的,只是剛剛回來路上掉東西了,碰上了九條桑……是妹妹的那位。」千晴解釋道,「她很好心的提醒我還替我撿起來了,還聊了幾句話,所以就晚了點回來。」
  「九條前輩的妹妹?」幸村覺得有點奇怪,反問道。千晴不是會跟陌生人聊天的人,九條沙耶在他印象中也不像是上田那種熱情的女生。
  
  那樣的話,二人能說的話題並沒有幾個。
  
  可幸村沒打算問她,女生之間的話題他也不好插話。他將千晴安放好後問道:「你有沒有什麼藥要吃嗎?我去給你拿來……還是真田會比較清楚你的狀況?」
  「不,我只是有點累,懶得走而已。可能是出院後太少活動了吧,體力真差,哈哈哈……」看到幸村無奈地歎氣,她又問道,「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她不提幸村也差點忘了這事,連忙說:「想起了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但你又沒手機。」習慣性地笑了笑後,他又說,「過兩天我要出國幾天,學校安排的海外研修會。早兩天我在早上練習時跟大家說過了,但早上你不在。」
  
  聽到這消息後千晴眼神馬上暗淡下來,又馬上笑著補救道:「是這樣,海外研修嗎?去哪裡?」
  「中國,就幾天,很快回來。」幸村拍了拍她的頭,「你在這裡老實點,聽真田的話,不要勉強自己也不要到處亂跑。」
  千晴點頭,「嗯,我會的。」
  
  要通知她的事說完了,幸村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會。臨離開前,他問千晴,「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搖頭。
  
  「那我走了,會替你關上門的,你就坐著吧。」幸村親昵地捏了捏她臉頰,在他心目中她一直是個小孩,即使他自己也是。走了沒幾步他又回過頭,良久才開口問道:「以前就想說的了,你一個人待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我的意思是,你還是回去父母身邊會比較好吧,你這樣一個人生活,我跟真田也沒法經常留意到你。」
  
  「還是覺得我很麻煩嗎?」千晴平靜地看過去,反問道。
  幸村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而且這也不是你的責任。」千晴苦笑,她知道他只是在關心她,「每當我遇到什麼,就算我不說,你們知道後也會馬上趕來幫忙……真田也是,明明他不需要替我考慮這麼多的。」
  「都這麼多年,習慣了吧。小時候真田就像你哥一樣,我也是……」幸村沒有繼續說下去,改口道,「就算是從小就來往的好友,你是女生,我們兩個男生多點照顧你也不奇怪吧。我家妹妹就太過強大,除了作業都不需要我幫忙。」
  
  很感謝他們沒有將她當包袱丟下,即使在這種狀況也好。
  
  她本來以為什麼都不說對幸村來說是件好事,她不想他像真田那樣,知道了她的事就一直在為了她的事擔憂,跟她一同感到自己的無力。
  可是這樣隱瞞著對幸村來說也是種壓力吧。不過她有給過幸村選擇權,而且決定了的事她不想反悔,這不是合適的時候。
  
  不過僅是部分內容的話,還是可以告訴他的。
  
  「幸村,我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千晴別過臉,垂著頭,「我的爸媽都不在,我也沒法再回家了。」
  「什麼!……裡川?」
  
  幸村沒想過事情會是這樣,他趕忙放下背包來到千晴身邊,卻發現她在哭。
  對父母感情不深的她也會為他們而流淚。
  
  「對不起,我不應該問的……」幸村蹲下來用指腹替她擦過淚痕,又拿出了手帕,心疼得來又有點不知所措。千晴也是個女生,也愛哭,但不常在人前哭,好幾次都是他後來才發現她哭過的。
  對上一次看到她哭,好像是她手術後剛醒來時吧。
  
  每次一想起那時的狀況他都是一陣後怕,剛完成手術救回來又要再進手術室,萬一她再也醒不過來那怎辦。
  到現在他還能回想起千晴在他身上失去意識的樣子。
  即使他無數次安慰自己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現在活得好好的,可那時的事他還是沒法放下。
  
  「我不會再問什麼的,所以……別哭吧,好嗎?」幸村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替她擦眼淚,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就算沒有她自己的死亡,父母的離逝對她來說也是一大打擊。存在感再怎樣低也好,父母就是父母,全世界只有兩人,沒了就沒了。她寧願他們離婚然後分開了,也不願意變成現在這樣。
  她有多討厭他們,不喜歡跟他們交流也好,最終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的……可以的話,不要殺掉她。
  但要是只有母親一人活下來,她大概也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那天幸村就那樣蹲著蹲了好久,久到腿到酸了,她也沒再流淚了還是蹲著,也沒再說什麼話。
  感覺到他的焦急,千晴只是在心底裡搖了搖頭,躺在沙發上裝作哭累後睡著了;即使這樣,幸村還是沒有馬上離開,待了好一會,直至手機響起才回去。手機震動時他還害怕會吵醒她,連忙拿著書包到出去外面才接。
  
  幸村有告訴真田這天的事,包括她身體不適,還有她告訴他父母逝世的事。前者是想讓瞭解事情狀況的真田注意一下,後者的話倒沒特別意思,只是很驚訝而已。
  真田也明白他,當初他從自家母親那裡聽說到她母親的事時也是一樣,但他不是當面從她口中聽回來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好怎樣面對她。再加上他還有以前醫院碰到她的事,後來再聽說到什麼也比較容易聽進去,儘管依然很難接受。
  
  「這樣逐點逐點告訴他會比較好吧,不過還是不想說啊。」千晴扭頭看著真田,又轉過去,「幸村一直都很溫柔,可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實際上自尊心很高很難接近;縱然這也是幸村的其中一面,可真正的他也是很溫柔的。會為了我的事而悲傷,因為不懂怎樣安慰我而著急,那樣好的一個人,能被容許站在他身邊的人實在太幸福了。」
  
  對她的說的話真田沒有作任何評價。
  別人說的跟她所說都沒有不對,幸村只會讓對方看到自己想讓對方看到的一面。
  
  「那九條對你說了什麼嗎?」
  「說了不少。」
  「重點。」
  「她說我的時間那樣寶貴,為什麼不花在其它更值得的地方上。」
  
  真田別過臉看著她,她也同時間看了過去,前者繃著臉,後者只是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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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064] Vol 12.殘像·04
   
  「裡川桑……對吧?」
  「是的,你是?」
  「九條沙耶。三年級的九條啟太是我的哥哥,前些日子受你照顧了。」
  
  以前千晴曾經見過九條沙耶幾次,在上田的介紹下總算記住了她的名字,而且還有她哥哥九條啟太的事,這讓她對這個名字比較在意,卻一時沒將名字跟面前的人對上號。還有以前未入部時,有一次她來找幸村正好碰上她也來找他,不過她那時跑著走了,看來是受到不小的打擊。
  
  對此,千晴完全沒感到半點悔意,要擅自喜歡幸村再受打擊是九條沙耶的事;她自己也同樣,就算幸村喜歡了別的人,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不是任何人的錯;不是她的,更不是他的。
  
  「剛剛謝謝你……還有上次在走廊那次也是。」千晴笑著補充道,「那時你替我說話了吧。」
  
  九條沙耶對她的態度有點驚訝,印象中她不是這樣的性格;可她也沒有表現得很明顯,馬上就跟著笑了笑。然後她接著說:「那時是我們學校的前輩不對,只因為裡川桑不是我們學校的她們便馬上排斥……那不是裡川桑的問題。」
  
  「很高興你能這樣說。」
  
  話題終結了,千晴本想就這樣離開,剛準備轉身,又聽到九條沙耶的聲音。
  
  「從以前起就有點在意的了,」九條沙耶一步一步走到千晴身邊,「裡川桑不是很忙嗎?偶爾路過這裡都會看見你早走。」
  「是有點事。」
  「……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了點,但裡川桑不認為比起將時間花在別人學校的網球部,會有其他更適合的選擇嗎?」
  
  千晴沒有馬上回話,想了想,還是決定轉身面對她。
  「九條桑也不希望我留在這裡嗎?」她輕描淡寫地問道。
  
  九條沙耶很率直地輕點了頭,「我也承認裡川桑在網球部很努力,但男子網球部是我們學校的重點社團,」說著,她嘴角的弧逐漸減少,「如果負擔起這份職責會令裡川桑覺得辛苦,那麼你沒必要這樣勉強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覺得她對網球部的付出不足夠。
  雖然在網球部的時候她很用心,但老是有事早走或身體不適,也不是每次練習都在場……這樣的她會讓人不滿意也正常。比起她,說不定其他立海大的同學會比較有空閒來幫忙,他們本來就在這裡上學,也不用特地趕過來,也不像她每天只能出現一段時間。
  
  但這的確是她的極限了。
  
  「雖然我還很不成熟,但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千晴沒有直接回應九條沙耶的問題,只是笑著客氣地說,畢竟她沒法達到她的期望,也沒法向她解釋她的疑惑。不過對網球部來說九條沙耶只是個外人,她的建議有參考性但並不重要,雖然聽了有點在意就是了。
  
  九條沙耶的表情並不怎樣好看,她閉上了眼睛整理好心情再睜開,說:「我剛才的話並沒有針對裡川桑的意思,也不是在責怪你,因為我沒有立場去說這種話;我只是覺得,既然裡川桑的情況不怎樣安好,那麼不是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恕我直言,我認為現在的裡川桑是因為跟網球部兩位前輩的交情才留下來,並不是為了網球部本身,而且裡川桑身體比較差,每天也比較忙吧?那樣的話,如果裡川桑高中可以轉過來,不就能更加名正言順地幫忙了嗎?」
  
  不是一切都能順著自己的心意來。曾經她也是像九條沙耶這樣想的,不過那時她覺得只要能同校就好,也沒想過要進網球部之類的,她也未必做得來。
  可是到了現在,她發現好像除了網球部,很難再有其他跟幸村的交接點了。
  
  以前她覺得這夢想很小,雖然未必百分百能成功但也沒有困難到不可能。
  過去跟現在的想法互相衝擊:現在正在進行的是以前沒考慮過的事;但以前想要做的事現在卻再也沒法完成。
  
  這讓她感到一陣暈眩,瞬間眼前天旋地轉。
  
  「抱歉,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在九條沙耶面前,千晴拼盡全力避免自己在她面前暴露弱處。禮貌地點頭轉身過身後,她硬是撐著讓自己筆直地、穩定地走出了對方的視線才放鬆下來,哪怕眼前的景色經已漆黑一片。
  到後來她也忘記自己是怎樣回到以前的屋子那裡的了。還好她那樣狼狽的樣子除了幸村以外不會有人看見,而幸村最近也比較忙,好像練習後還要在學校待上一會才走,也不會碰上他。
  
  這根本就是無謂的堅持,還讓幸村替她擔心了。
  而且她總覺得九條沙耶有點接近真實,稍稍上網找一下說不定還會找出她家的報導。不知道到時候她會怎樣做?她是會告訴幸村還是會裝作不知道……對她不夠瞭解的千晴覺得兩者都有可能。
  她可能會認為這樣的事有必要讓幸村知道,又可能會覺得這種事太荒誕開不了口。
  
  可真田好像挺擔心的,比千晴本人還要更擔心。
  
  「嘛,到時候就……算了吧。」千晴自己笑著聳了聳肩,又拍了拍真田的肩膀讓他放鬆下來。實際上她當然沒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該擔心的還是會擔心,不過比起真田已經算是很小問題,沒有必要再增加他的負擔,也不想再測試他的抗壓能力了。
  
  可憐的真田還只是個中學生,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
  
  「但到時候你不會再留下來吧。」真田盯著她,「如果我沒猜錯。」
  「誰知道呢。」她攤手,「話說幸村呢?今天也有事要忙嗎?怎麼還沒見到他?後天就出發去中國見不了面了啊……」
  「……他值日。」在這種認真的話題中扯到幸村身上還真不是一般的不爽。
  
  除了幸村她就沒別的事可以說了嗎?典型的重色輕友。
  
  「幸村君,這邊完成了,我過來幫你吧。」上田放下筆,蓋上了班級日誌。正當她準備走過去幫忙,怎料對方也放下手上的東西了。
  這時幸村也笑著轉身說:「不用了,這邊也完了。」
  
  對上幸村人畜無害的閃亮笑容,上田感到臉好像有點燙,一瞬尷尬地別過了臉。這次二人獨處的機會並不是偶然,是她特地拜託另一位同學跟他換的,正好對方也有事要忙,她聽到了便自告奮勇地替他接下了這活。
  
  這樣的絕好的機會並不常有,上田一邊覺得自己太大膽又有點害羞。
  
  「那幸村君,我們一起走吧?」上田主動地說,「到途中為止。」
  「好啊。」幸村也沒拒絕。
  
  對於上田的小心思幸村都一直看在眼內,說實話他並不討厭這樣的上田,即使偶爾面對她時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也好。
  他對上田的態度一向都表現得很明確:僅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這種態度上田應該也能感受到,但她卻沒有放棄,也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讓他難堪……再加上還有仁王的關係,現在又多了一個千晴,所以他也沒像對其他女生般果斷疏遠。
  
  有了千晴的對比,幸村覺得他能相對輕易地瞭解那些女生的想法。
  所以他認為上田對他並不全是那樣的意思,希望她以後會明白。
  
  「幸村君很快就要去中國了吧,總覺得有點寂寞呢。特別是裡川桑跟你關係那樣好,一定會覺得很無聊吧。」上田說著還不忘拉上千晴。
  「那到時就麻煩上田桑多點找她玩了。」幸村客氣地說。
  
  上田有點小激動,說:「誒!可以嗎?她會不會答應呢……她好像一直很忙的樣子。那個呢,幸村君。其實早前綾乃有說過要請她吃雪糕的,當然我也會一起去,不過也不知道何時約她好……」
  幸村覺得有點有趣,輕笑了聲,「現在已經有點冷了,快要不是吃雪糕的季節了呢。」想起了以前請客時的情景,他又加深了笑容,「她就喜歡吃這種甜點,一定會高興的。」
  
  旁邊無辜的上田不小心中招,心跳快了好幾拍。
  
  「幸村君跟裡川桑關係真是好呢,還有真田君也是。」上田感歎道,「不像我,小時候跟我一起玩的朋友都沒再聯絡了,你們能維持這份關係到現在真是很厲害。」
  
  「嗯,因為真田是裡川人生中第一個朋友,她當然得珍惜。」不過真田自己也習慣了照顧她就是了。想到舊事,幸村笑得有點無奈,補充道:「其實在遇到真田之前,甚至是剛遇到真田時她的性格一直都是那樣……嗯,該怎形容好?……陰沉?孤僻?總之她那時候的黑臉完全拼得上現在的真田。」
  
  上田尷尬地笑了幾聲……總覺得千晴跟真田都默默地躺了槍,是她的錯覺嗎?
  
  「那幸村君呢?是她第二個朋友嗎?」問到這裡,上田忽然想起了以前千晴跟她說過,非常重要的一句話,目光一瞬變得散渙,「在我看來,幸村君對裡川桑來說也很特別呢。」
  
  察覺到上田的轉變,幸村也改變了表情,收起了笑容。
  
  「說準確點的話,大概是她第一次的交往物件吧,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那時我們還是小學生。」他低頭觀察了一下上田的表情,接著說,「當然,我是打算當她最初以及最後一位元交往物件的,並沒有打算讓給其他人。」
  
  這大概是作為同班同學,他能為她付出的最大善意。
   
  
第65章 [065] Vol 12.殘像·05
  
  那天後來上田跟幸村一起走到了網球部,千晴看到他馬上跑出來迎接,順便跟上田打了聲招呼。
  這時上田才留意到幸村看向千晴的眼神還有摸頭的親昵小動作……
  
  她以前怎可能會錯認裡頭的意思,再遲鈍的人看過幾次也該明白的。
  這可能就是別人說的「戀愛中的少女是盲目」的吧。
  
  可是,這樣的話他們便是兩情相悅吧,那他們現在這種狀況又是什麼……上田還記得上一次千晴告訴她,自己也喜歡幸村時的樣子。
  那就像是一直喜歡他很久了,卻沒法再進一步,無可奈何的表情。
  
  可即使是小學時期比較不成熟的交往,那他們也確實是互相喜歡過,甚至可能分開後也他們也是一直想著對方……那為什麼千晴會是那樣子?幸村也在意她,她本人沒可能沒感受到,而面對他的溫柔她卻只是無動於衷。
  
  就像是……
  
  「喜歡也沒法在一起般。」
  
  直至幸村進球場後上田還沒有離開站在原地,她低頭一看下方的球場,發現那兩人經已分開了開始各自各做自己的工作,完全沒耽誤正事。
  至少,這點她大概沒法像千晴一樣做到。
  
  明明幸村是喜歡她的啊,她也不是喜歡幸村嗎……
  上田不禁覺得這樣真的好可惜,她可是無論如何都想要跟幸村在一起的,換著是她站在她現在的立場,說不定還會主動去告白了。
  
  可是她不行。
  她以前就知道,幸村沒有在喜歡她,而現在她又再明白了多一些:幸村沒有在喜歡她,他喜歡的青梅竹馬的裡川千晴。
  
  曾經有一瞬間上田甚至希望千晴從來沒在立海出現過,那至少她還能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喜歡她喜歡的男生。現在幸村這樣清楚地暗示他們之間沒可能,從各方面來說她也不想再喜歡幸村了,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樣做。
  
  就算她想告訴自己,喜歡未必能延續一輩子,不管是她還是幸村又或是千晴也好,說不定等到未來有一天他們三人誰就會先放棄了,那現在保持現狀也不壞……但她不敢去賭,賭幸村跟千晴之間的感情,賭自己能花多少時間在他身上。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能一直喜歡幸村直至他不喜歡千晴喜歡她了,可一想到喜歡的男生跟朋友之間的這一段感情……上田絕不想傷害到她。
  如果要犧牲其中一人才能幸福,那她還是不要了。
  
  雖然像鈴木說的,像幸村這樣優秀又能吸引她的男生可能很難再遇到,不過還是算了吧。
  
  「呼……」
  要是真的早戀成功了她家父母會殺掉她的,反正不談戀愛又不會死。
  就是有點想哭而已,卻沒法馬上哭出來。
  
  「喂,綾乃,有空嗎?我失戀了。」
  
  上田會跟幸村一起來球場不奇怪,她喜歡幸村,而且又是積極的女生;可是當幸村進來後她還站在外邊一動不動地發著呆就很奇怪了。
  千晴每次路過都會抬頭看一眼,看到最後她打了個電話就走了,也沒有往她這邊看過一眼。
  
  總覺得有哪裡不妥……千晴沒法不承認她對上田的事有點在意,始終她幫過自己的忙,又是個不錯的女生。
  於是她想起了直至剛剛為止仍跟她一起的幸村……該不是告白給髮卡了吧?……這好像快了點,感覺她應該不會這樣突然出手。
  
  ……該不會她告訴她自己喜歡幸村讓她著急了吧。
  可她又不認為上田是這樣的人。
  
  真是笨蛋。
  
  「幸村,」千晴借著休息時間來到幸村身邊,順便遞上了水,「剛剛我看到上田桑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你該不是欺負人家了吧?雖然我相信幸村不會這樣做……」
  
  幸村說了聲「謝謝」後接過了水,喝到中途聽到她的話改變了眼神,喝完後千晴替他接過來關了瓶蓋,又遞上了毛巾給他擦汗。
  「裡川你在懷疑我嗎?」幸村挑起了眉,「還有謝謝你的毛巾。」
  「不謝。」千晴接回了毛巾,又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嘛,其實我也只是隨便問問,你不要太介意……」
  
  千晴默默拿走了毛巾,將水瓶留下來,帶著一臉的疑惑走開了。
  幸村待她走開後才笑得一臉陽光地看著她的背影,看來上田跟她相處得不錯,照這個樣子下去大概不久她也會給上田的開朗感染;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不知道上田會不會在他這裡受打擊了,跑去千晴那樣接受安慰,一不小心成他情敵了。
  
  想到此,幸村認真地皺著眉頭。
  雖說上田能夠這樣喜歡千晴願意跟她交朋友,作為她多年好友的他也為這二人感到高興,可上田也確實是對她過分積極了;至少在認識千晴這麼多年間,幸村沒見過她身邊有比上田更積極的。
  ……就像是當初的幸村自己一樣。
  
  不過他表現得比較隱晦,至今也沒告訴過任何一人,也沒讓任何人知道這事。
  包括多年朋友的真田還有千晴本人。
  
  「精市。」
  「嗯?什麼事?」
  
  軍師柳蓮二頂著眾人的目光,代表一眾部員走近正在回憶美好過去的幸村,輕咳了一聲後才開始進入正題。
  
  「裡川始終也是網球部的助理,那樣為精市個人服務會不會有點不妥?」
  「會嗎?」
  「而且精市你也有點過分受她照顧了。」
  「是嗎?還好吧。」
  「部裡有百分之八十七點六的部員都對此有意見……裡川助理只替精市一人送水及毛巾。」
  「嗯……這可能是對部長的一點點優待吧。」
  
  軍師表示已經盡力,這方面不是他的擅長領域。如果要他算千晴未來會平等地對待各人的機會他倒是能算出來。
  
  仁王笑得奸狡,回頭對柳生說:「噗哩。拍檔你欠我一件事,想好才告訴你。」
  「仁王君,剛剛你只是單方面對我說要是柳君勸說不成功就完成你指示的一件事,我並沒有答應下來啊。」柳生轉個身,眼鏡將光線折射到仁王身上,「不過連瓶蓋都是裡川助理幫忙關的……再怎樣這也是過分了點。」
  「哦,連柳生你也忍不住吐槽了嗎?」
  「倒是仁王君你,上田桑那邊不去管可以嗎?」
  「嗯?上田怎麼了嗎?」仁王別過頭,半笑半認真地問道。
  
  嘛,那邊有鈴木看著不會出事的。雖然她喜好幼稚了點,但為人還是挺可靠的。
  這次依然沒有他出場的機會,未來也不一定會有。
  
  「經常這樣的話幸福可是會溜走的啊。」柳生好心地提醒道。
  
  仁王瞬間回頭,背著他說了句。
  「……你說的話很噁心。」
  
  場內部員之間的氣氛當事人也感受得到了,但兩人都只是裝沒察覺。
  千晴一想到幸村明天就不在立海甚至日本就覺得很不安。
  
  她自己從沒離開過日本,也沒去過哪裡當交流生,外國有多遠她只從地圖上看過。她對數字並不像柳那樣敏感,與中國之間的距離即使能查出來也沒法清楚地感知到。
  她很怕等不到他回來,她可能就不在了;又或是回來後幸村突然再也看不到她,她也沒法讓他看見自己了。
  
  其實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多慮,要是會消失的話她早就消失了。
  不過幸村不在的話,從某方面來說,要是她不見了也沒人能再找到她。
  
  她小心翼翼地藏起這份擔心,到最後部活完結後也只是笑著跟他說「一路順風」還有「別忘記帶點手信回來」。
  
  直至這刻她才發現,可能上田也是在他的離開感到傷感。因為都是喜歡幸村的人。
  能夠給這麼多人喜歡的幸村應該是幸福的吧,就算缺少了她也好。
  
  但願這份幸福能一直持續下去,直至永遠。
  
  「真不想分開啊……」
  雖然是短短的一星期,但這無疑是他們人生中物理距離最遠的一次。
  
  到那邊他有網路來跟她發郵件嗎?
  早知道就告訴他自己有手機了。
  
  走著走著,千晴發現了旁邊咖啡店裡面的上田,她身邊還有鈴木。上田看著依然不怎樣好,大概是受到某些事困擾。
  想到自己現在的身影沒法給她們看見,千晴也就沒有跟她們打招呼了。
  
  反正到頭來也只有幸村能看見她,就算是真田也不行。
  
  第二天清早千晴充著電的手機就震動了,捲縮在一角的她別過臉,沒有馬上打開來看。可是當她想到這好像是幸村差不多出發的時間,便馬上打開來看了。
  
  ──「我去去就回來,不要太想念我。」
  
  千晴給他這封郵件逗笑了,還笑出了淚珠。
  他明明認為她沒手機的,怎麼還會發郵件過來?
  
  未等她想好怎樣回復,他又再發一封過來了。
  
  ──「看到的話打開窗看看。」
  
  千晴握著手機半秒,才反應過來。
  「誒?」
  
  她跑著走到客廳通往花園的落地玻璃面前,整張臉靠到很久沒清理過的玻璃上面,剛好看到幸村在抬頭看她的房間。
  他不知道,她沒有在房間睡覺。
  
  想了想,她還是打開了玻璃門,幸村聽到聲音也看了過去。
  
  「幸村!你記得要快點回來!」
  「噓,別這樣大聲,會吵到鄰居的。」幸村比了個禁聲手勢,然後放下手後才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這樣就好。
  
  
第66章 [066] Vol 12.殘像·06
  
  趁著部長不在想要造反偷懶的部員有不少,因為嚴厲的副部長沒法看管所有人,然而這些都給千晴好好地記錄在案了,想要偷懶的,欠了的練習全部雙倍完成,毫不留情。
  
  即使本人殺傷力不夠,可手段還是很有效的,至少大家都不敢反抗她,看到她板著臉理所當然地說出了雙倍的數字都默默去補完了,因為知道偷懶瞞不過她的雙眼。
  本來以為作為自家助理動力源的幸部長不在她會變得弱一點的……這根本是連同部長的那份一同變強了吧。
  
  「切原……好累啊。」剛跑完圈半死不活的部員將手掛到切原肩膀上,給他毫不留情地撥開。
  「活該,誰叫你沒跑完裝作跑完跟裡川報告的。」想了想,切原又補了刀,「你的話不應該只有兩倍,就活該跑三倍的圈。」
  
  被同為一年級的同伴狠狠拋棄,他默默掛麵條淚去了。
  即使進了網球部大半年,還未適應這地獄式訓練的人多的是,倒不如說能跟得上進度還要給重點培訓的切原沒倒下實在太厲害了。
  
  發現某人休息太久的千晴回頭盯了眼,那人馬上繼續努力去。
  
  「裡川,這東西很重嗎?要不我替你搬吧。」看到千晴站在原地不動,丸井好心地去幫把手。小枝老師那天還讓他多點照顧她,說幸村不在她一定很不習慣。
  千晴搖了搖頭,說:「只是看到一年級的沒在練習注意了一下而已。倒是丸井桑,你接下來不是有體力訓練嗎?體力浪費在這裡待會會很辛苦的。」
  
  總覺得自己也給當成偷懶的一員,丸井有點不好意思地回去繼續進行下一輪練習。
  ……這傢伙根本完全沒事!
  
  「裡川小心!」
  
  這邊丸井剛轉身那邊就人在喊她的名字,緊接著一顆網球從上空降落到她頭頂,中途有個部員試著用球拍接著球降低落下速度,但還是讓球反彈走了。
  ……那樣慢的球,平常她都能躲開吧。
  
  丸井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裡川我請你吃蛋糕開心一下你別這樣傷心了,幸村一定也不想你這樣子的……」丸井隨手拿了個咬到一半的蛋糕,也不是想給她,倒是自己吃了。
  桑原路過敲了他一下將他拉走了,「不好意思,文太給你帶來麻煩了。」
  
  千晴也只是搖搖頭說沒事,拍了拍頭髮上的灰塵就繼續做事去了,還不忘提醒他們接下來的練習內容是什麼。
  
  「裡川,累的話可以休息一下。」連真田也看不過眼,跑來關心道。
  「我沒事。」她笑了笑,「我看著就那樣不妥嗎?」
  「……你還是別笑了。」
  
  這天一眾難纏的部員意外地都很乖巧聽話,全也準時甚至提早完成了練習,一年級生們還主動分擔千晴的工作,讓她可以早點回去。
  ……他們都做到這做份上她也不好意思勉強留下來了,也確實沒事做。
  
  沒幸村的網球部……唉,她到底來做什麼的啊。
  
  因為下午早了些回家時間上比較遊刃有餘,晚上還能去找真田玩去;而真田看到千晴站在自己房間窗外也沒多驚訝,打開了窗就讓她進去了。
  她不會說她本想直接進房間的嚇他一跳的,但想了想,要是碰到什麼不該看的場面就不好了,她對真田的裸體一點興趣都沒有。
  
  「真田我好無聊。」千晴走到房間正中央盤腿而坐,抬起頭用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看著他。
  
  坐在書桌前方的真田甚至沒給她一個眼神,只是哼了聲表示回應。
  千晴也對他「嘖」了聲,這下他才回頭瞪她一眼。
  
  「話說真田,」覺得真田不怎樣理她,千晴選了個比較認真的話題,「我媽會那樣做的理會,我或許知道一點也說不定。」
  
  果然真田馬上回頭看她了。
  她無奈地笑了笑,續道:「我爸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這事你也聽說過的吧?所以一直以來他都特別聽我媽的話,也很尊重她的意思。包括離婚的事也是……這樣聽起來好像很奇怪吧?」
  
  意料之中的沒得到回應,她便再繼續說。
  
  「以前我媽跟阿姨聊天時我有聽到點,說他們以前交往時我媽曾問過我爸,是不是她說什麼他都會聽她的,他回答是。然後我媽又問他,如果說是讓他去死呢?他當時也是肯定的答覆,說如果這是她真心希望的話,他會。」
  
  說這段話時她沒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就像在說一段從其他地方聽說回來的古老傳說。
  
  「這樣的話聽起來很像情話,但我爸不是會說那些話的人。」
  「所以……大概,我媽就是想測試這一點吧。連離婚都能乾脆答應的人是不是真的愛自己。」
  「我的話,是不被需要的。」
  
  千晴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存在縮到最小,抱著膝蓋將頭埋進去。
  真田看到她這樣子本想解開她,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他們都不在了。」真田只能想到這樣安慰。
  「是的呢,人死不能複生。」她低著頭回應道,聲音聽著悶悶的,「打擾你溫習對不起了,我就想找人說說話而已,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真田點點頭,道:「嗯,那明天見。」
  「明天見。」
  
  第二天練習又是那樣早了不少完結,千晴懷疑是柳在練習清單上下了手腳。但不管怎樣,看著一群勤奮的部員在拼命練習,而她本人樂得清閒也不用再怎樣催促監管,只需要站著看他們在那邊辛苦得上氣不接下氣,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今天大家辛苦了,那我先回去了。」
  這句辛苦了大概是來了這麼多天千晴最發自內心說的一句。因此,她臉上也有了點笑容。
  
  臉皮比較薄的部員都紛紛紅了臉,真田實在看不過眼便咳了聲,旁邊的柳看著他的額角擔心好友血管會承受不了這樣大張力。
  真田表示雖然幸村不在但當他是死的嗎?這樣明目張膽地表示好感,明天還不每個訓練翻倍。
  嗯,就這樣決定好了。
  
  「其實裡川笑起來挺可愛的啊,難怪老師那樣喜歡她。」丸井自認中肯地點評道。
  
  旁邊的桑原不禁嚇了一跳,當初是誰說自己不是蘿莉控的?
  他默默舉起拳頭虛掩在嘴邊,靠到丸井耳邊說:「喂文太,你認真的嗎?這樣的話幸村會……」
  丸井不解,「傑克你在說什麼……」
  
  柳生好心地提點桑原,說:「桑原君你大概過分擔心了,丸井君應該不是這種意思。他只是認為裡川助理作為一個女生很可愛而已,站在純粹欣賞的角度。」
  仁王從旁邊插一句,「癡漢。」
  「仁王君真會開玩笑。」柳生也沒搭理他,反正今天太陽曬的很,沒他的傘他等著曬死吧。
  
  今天的網球部依然很歡樂。
  
  走出球場,隔壁女子網球部那邊走來一群女生,大概也是剛結束練習,她們看到男子網球部今天這樣早結束部活也是很驚訝。
  其中上田也在裡頭,看到千晴便走上前來,「裡川桑,下午好。今天練習真早完結呢。」
  
  千晴對她點頭示好,然後才回答道:「大家都很努力,比預定時間早了不少完成練習了。」雖然可能是柳那邊動了手腳,但她硬是沒看出來。
  「是嗎?」上田笑著說,「我這邊也剛好完結了……一起走吧?」
  「好的。話說,你的腿……」說著千晴低頭看了眼。
  感受到她的視線,上田尷尬地說:「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恢復練習了,但還是要小心一點。」說到底,那時會受傷也是她太不小心了。
  
  雖說提出要一起走的是上田,但她在知道了那件事後也有點難開口。那天跟鈴木聊完後她心情舒暢了不少,得出的結論是:既然幸村那邊已經不可能,那她也不想放棄千晴這個朋友。
  鈴木大喊說她是個笨蛋。
  她的確是。
  
  或許這樣下去她站在二人中間會很尷尬,可她不想因為沒法喜歡幸村了就跟他們斷絕來往,都是難得遇到的朋友跟同學,可以的話希望能一直這樣相處下去。
  鈴木說她這樣會讓他們難為,上田卻說要是他們真的這樣說了才算,到時候她也不會勉強;鈴木表示完全不相信。
  
  就好比上田跟千晴這段關係,最初也是上田纏著她纏回來了,在某方面來說這樣的性格其實也挺讓人頭疼;還好她另一方面也放棄得乾脆,特別是知道幸村跟千晴他們實際上是互相喜歡後,覺得自己再去破壞他們這種事實在做不出。
  
  儘管只是單方面的想法,但上田認為幸村喜歡的是千晴,而千晴喜歡的也是他實在太好了。
  就算自己失戀了,她也希望幸村可以幸福。
  
  「上田桑?」千晴將手放到她面前掃了掃。
  回過神來,上田才發現自己走神了,還差點撞到牆,「啊,抱歉。」
  「幸村的話……他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千晴笨拙地安慰道。
  
  聽到這樣的話,上田有點意外地別過頭看著千晴。
  
  她笑了笑,解釋道:「不,那個……幸村君的事就算了吧。」
  「你不是喜歡嗎?」千晴直白地問道。
  
  這份直白讓上田紅了臉,即使決定了放棄也沒法真的馬上放下。
  
  「我覺得有裡川桑這樣的女生喜歡幸村君就足夠了,」她吸了口氣,強顏歡笑,「你們兩人看上去也很般配啊,比起我這種……」
  千晴頓了頓,問道:「或許有點失禮……上田桑你對幸村告白了嗎?」
  上田連忙搖頭,又補充道:「完全沒有這回事!……我只是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幸村君,幸村君也不太適合我……現在也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呢。」
  
  千晴聽了她的這番說話後低下了頭,感覺有點複雜。
  
  「如果是真的喜歡的話……還是不要輕易放棄比較好。」情敵少了一個,可千晴沒法率直地高興起來,「合適不合適什麼的,這個不試著相處是不會知道的吧。」
  
  因為她回應不了幸村的期待,便想讓其他人來回應他。
  這樣的做法實在太自私。
  可是她又沒法這樣放著幸村不管。
  
  「為什麼……」
  「誒?」
  「為什麼裡川桑要這樣說?」
  
  上田有點激動,難得幸村也喜歡她,她就不想要去珍惜嗎?如果她沒有知道幸村喜歡的是千晴,那麼即使是她,她也不會說出近似謙讓的說話。
  她知道這世上兩個人能互相喜歡並選擇對方的機率不大,至少她就沒有這樣好運。
  
  現在她們還年輕,未來或許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但自己一直喜歡的人最後也選擇了自己這種機會可能很難再出現了。
  這種想法可能比較悲觀,但老是想著未來會更好,到最後可是會什麼都得不到的。
  
  珍惜眼前人。
  
  「我……」
  「裡川桑不認為幸村君也可能會喜歡你嗎?」上田一邊介意著用詞一邊說,「或許以前一直都只是朋友,但……」
  
  到這刻千晴大概猜到幸村對上田說了什麼,而他又沒有對她說的原因。
  說了以後就和好的,可她卻沒法答應;幸村也知道現在的她不會答應,卻不知道原因。
  
  「上田桑,這世界上大概有些事……只有喜歡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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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067] Vol 13.騎士·01
  
  地獄式訓練只堅持了三日就沒法繼續了,千晴心裡很理解他們的努力,可表面還是一副歎著氣惋惜的樣子。
  「大家都已經夠努力了,按照本來的進度進行練習吧……我沒事的。」
  
  以丸井為首,一堆人又是糖又是巧克力的進貢甜食,比較奇怪的還拿出了幸村的偷拍照給她。
  她承認這照片是拍得幸村很可愛又自然,就偷拍的品質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但表情還是顯得有點扭曲。
  
  「……誰拍的?」
  男生呆了半秒,反應過來後馬上搖頭,「這是我從其他女生手中買回來的!我百分百是喜歡女生的直男,喜歡的女生類型是像助理這種的面癱籮……」
  
  他話還沒有說完,真田就走過來一記拳頭打昏他將人拖去做苦力了。其他人看得心驚膽顫,留在原地的千晴看著手中的照片,慎重的考慮了一會後還是決定狠心燒掉。
  沒法擁有任何東西就是這樣的可悲,而且給幸村發現了大概會惹他生氣的。
  
  放下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打火機,任由灰燼隨風飄走,千晴環顧四周,對一個小男生招了招手。
  
  「你……」她皺了皺眉,果然還是記不起名字,「過來一下。」
  
  因為其他人氣場普遍偏弱,千晴已經習慣了對部員使用命令語氣,特別是一年級生;而這些傢伙就像是抖M一樣,竟然都乖乖聽話,當然也有例外。
  
  「裡川你拉走的是我待會練習的對手。」切原剛熱身完準備上場,卻發現對手不見了,回頭就對著千晴一臉不滿地說。
  
  她看看切原又看看身邊的男生,有點煩惱,「那這傢伙還你。」明明是搶了切原對手的人是她,可她卻硬是表現出委屈,一副給欺負了樣子,甩手讓他回去後就開始物色別的部員。
  
  切原不滿地咂嘴,晦氣地說:「算了算了,你要帶他走就帶他走吧,我先去做別的練習。」
  「好啊。」千晴回答得無比爽快,馬上回來拉走他。
  
  某人總覺得自己不知不覺間就成了那二人的交易物品……
  
  切原有氣沒法撒,畢竟是他自己說的話沒法反悔,差點就激動得紅了眼,要不是怕真田揍他早就跟她好好算帳了。
  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他連球拍都沒放下就走出球場跑起圈來。
  
  千晴有點在意便留意了他一眼,那部員看到後問她,「裡川助理跟切原這樣沒問題嗎?」
  「沒事,一會他大概會惹真田生氣,到時候我替他求情就沒問題了。」說完她回頭對他自信地微笑著。
  某部員徹底變成了星星眼,已經暗地裡決定好要一生追隨她了。
  
  她將那部員帶到了部室,隨手拉出一本筆記對他說明道:「這是你們一年級生的狀況記錄,各種練習細節都有寫下來,旁邊有寫著各種資料,但都是交給柳桑分析的。」
  「是的。」雖然不太明白她想要他做什麼,可他還是點頭道。
  「每天練習開始前我都會去倉庫將網球推過來,數量要看是哪一天,因為一周每天都有不同種類的練習。當網球以及其他用品例如球網消耗到某個程度,我便會從隔壁這個資料夾拿用品申請表填,然後交給小枝老師。」
  
  某部員表示這訊息量略大,沒法記得很牢。
  「這些我全都要記住嗎……」
  
  聽到他的話,千晴將筆記放回原位,「能記多少就多少吧,也不用勉強。我只是讓你們也知道一點而已,要是我有事沒法過來總不能全交給柳桑來辦。要是有空的話早點過來球場,多看幾次你就會明白我做的事了。」
  
  說完千晴離開了部室,他隨後跟上。出來後他才問道:「裡川助理,你是身體不好所以打算請假嗎?……那個,以前聽其他人說過……」
  她也沒怪他,只是說:「你們正式部員有事都能請假,我這個類似場外協助的總不會不能吧。」
  
  話是這樣說,可這種像是交待後事的做法讓他很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個……如果是因為其他人的說話讓裡川助理不高興的話可以不用理會的,我覺得裡川助理來到後在各方面也幫了我們很大忙,我……我們沒法做得比你更好的!」
  
  「嗯,謝謝你。」千晴由衷地說。
  
  將人放回去其他人馬上上前八卦,他也照直說了。
  
  「果然是因為幸村部長不在裡川助理覺得留在這裡沒意思了吧……」
  「笨蛋,部長又不是不回來!」
  「應該是幸村部長不在了,裡川助理才有機會冷靜了下來思考,然後覺得自己不應該留在這裡吧。說實話,就算是為了部長而加入也好,每天這樣白白做苦工也不值啊,又沒多少時間能跟幸村部長相處。」
  「是啊是啊,我跟同班弓道部的人說了,他們都說要是他們部裡有這樣的助理,說不能也能全國大賽冠軍。哼,別說笑了,我們又不是因為助理才贏的,那時助理還不在呢!」
  「但這也說明助理做得不錯吧。」
  
  網球部的三年級生退部後部員不多,這些話很快就傳到二年級甚至是真田的耳中了。
  
  「你要走了嗎?」真田一次這樣問她。
  她攤著手說:「誰要走?那些一年生亂猜的你也跟著信。都怪我太能幹了,你們都這樣放心我幫你們打雜,這樣的話我不是沒機會休息一下了嗎?」
  
  真田簡直懶得理她。
  
  「說謊技巧真差。」
  
  真田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她也沒有看真田,微微低著頭用劉海擋著自己的臉,但從露出的那半張臉能看出她在笑。
  沒一會她又馬上抬起頭,側著問他,「啊啦,你這話意思是讓我多練習嗎?」
  
  「太鬆懈了。」
  「太鬆懈了!」
  
  兩把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在同一時間結束。千晴昂首對他笑了笑,然後有一年級生來找她,她就揮著手表示聽到並走過去了。
  
  對真田來說,曾經的千晴還是比較好懂的,那應該是因為她想要讓他懂;可現在不一樣了,有什麼事她都不會親自讓他知道,也不會用各種氣人的話來暗示他各種事情。
  他其實明白的,因為他們變得不一樣了。
  
  那不是雙方隨便誰讓一步就步伐變得一致的,真田不想變成她,她也不想真田跟她一樣。
  
  以前真田覺得性別不同性格也差太遠的他們是沒法玩到一塊的,但他們做到了;前些日子他覺得生死的距離也沒有那麼遠,反正她人還在這裡,可時間卻默默地證實了給他們看。
  可能以後她跟幸村也會是那樣,現在沉默造成的距離感即使坦白了也只會變得越來越遠。
  她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放心留在這裡,等著時間對幸村做出相同的事情。
  
  當初強大的衝擊及濃厚的悲傷感逐漸麻木了他們的神經,不知道現在失去了這些感覺的她還剩下怎樣的感受?
  如無意外,這應該會是一場長期戰役。
  
  「大概就是這樣,明白了嗎?」千晴將筆交給面前的人,問道。
  
  可對方卻滿頭是問號,接過筆後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剛剛說的我都聽得懂,可是裡川助理……」對方快要哭出來,「我沒法像你一樣兼顧這麼多方面啊!單是記分還好,要兼顧兩個選手我做不到啊!」
  「嘛……」千晴抓抓頭,「總有辦法的,嗯,慢慢來。」
  
  「裡川。」
  
  這邊剛教完一個一年級生,那邊柳便在喊她了,她便放下這邊的事走過去。臨走前她想起了以前自己的一個習慣,雖然當時完全不是為了練成這種技能,但也多得這個習慣讓她現在記錄做得比較順手,也比較輕鬆一些。
  「平常看比賽時不妨試試做一下筆記。」
  
  看比賽……應該是指電視或是網路上播出的吧。
  原來她以前有這樣做嗎……
  
  他一直覺得她挺厲害的,就算忙著其他事也總能留意到其他人的練習,練習時其他人要看很久才看出來的事她能很快就察覺。本來以為這只是天賦的差別,現在看來根本完全不是。
  
  那只是大家努力的方向不同而已,他們花在練習的時間她都用來研究了,所以她熟悉看網球,他們熟悉打網球。
  而她將這份成果都用在他們身上了。
  
  要是真的在球場上對上的話,他也不會打得比她差的,絕對。
  
  「裡川,最近你交給我的資料都很詳細。」柳眉頭輕皺,「其實不需要這些注釋我也已經習慣了你一向的記錄方法,這樣只會增加你的工作量……」
  千晴打斷了他,解釋道:「我是寫給大家看的。記錄就要做到清晰明確,只有柳桑看得懂是不夠的,不然等到未來柳桑畢業了後這些筆記不是沒用了嗎?」
  
  這樣的理由聽著沒大問題,可聽著就是彆扭。正當柳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千晴曾經的預言成真,另一邊真田又在教訓切原了。
  她對柳點點頭便過去替真田順毛了。
  
  雖然一向她都喜歡反過來做的。
  
  
第68章 [068] Vol 13.騎士·02
  
  那天週六千晴正打算出門去網球部時,正好碰上了比她早一點出門路過的真田。他從手中的紙袋裡拿出一件童裝外套遞給她,還要是男式的。
  「穿上吧。」
  千晴沒有接過,看著他說:「我不冷。」
  他解釋道:「十月了,別人會覺得你冷。」
  
  這刻千晴才開始打量真田的一身,他也在運動服外面加上了外套。不一會,她又低頭看了眼附近地上的落葉,好些都在離地面一、兩釐米的空中打轉。
  起風了。
  於是她穿上了外套,發現童裝的大小竟然意外地適合。這真不是一般的糟心。
  
  「這是母親買給左助的,但外套大了點他也不喜歡這款式。」真田摺好了紙袋收好,「在部活時穿就可以,其他時間放在我的儲物櫃裡吧。」
  
  千晴點了點頭,看著自己一身不搭的服裝,喃喃道:「幸村應該有帶夠衣服過去吧……」那天看他帶的行李好像沒多少,應該有放厚外套吧。
  「他身體管理一直做得很好,沒這麼容易生病。」真田還不忘諷刺她一句,「不像某些人。」
  她理所當然地反駁道:「笨蛋才不會感冒,幸村又不是笨蛋。」
  
  已經有十年以上沒生病過的真田默默黑臉。
  也不知是誰小時候經常胃疼要他背著上下學,然後長大了點不再喜歡讓他背了便死撐著到放學才回他家躺屍。
  笨蛋不但會感冒,還會胃疼。
  
  練習循序漸進地進行中,沒有像往日過分的急促也並不常偷懶,想到部長快回來了大家都很努力地鍛煉,想讓他回來看到不同的網球部。
  ……不然完全沒半點長進的話會死掉的。
  
  千晴也沒有再急著將自己所知道的事統統告訴給那些一年級生聽,反正該懂的時候他們也會懂,現在就這樣練習就足夠了。其它的,以後有空再算吧。
  本來也是他們太不夠細心了,都是一群只會打網球的笨蛋。不過現在她的職務就是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地盡情打球,那只要她還在的一天,這種事還是讓她來辦好了。
  
  真的,其實這樣子也不錯。
  
  雖然沒了幸村網球部的確並不完整,特別是對她來說,可他也不等於網球部整體。
  
  「這就是你一直最重視的地方吧。」
  走出網球場,千晴站在自己昔日圍觀的位置上,俯瞰這個巨大的夢想。
  ──要帶著他們走進全國。
  
  「立海三連霸沒有死角……嗎?」
  
  有夢想真是件好事啊。
  這樣人就能一直勇往直前,能夠不為困難而跌倒,不因現實而迷失方向。
  她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嗎?
  
  「鑰匙……上下倒轉了。」
  「誒?」千晴不解地問了聲,回頭才看到身後的男生,「你……」
  
  井上做了個手勢讓她退後,自己則上前拿出鑰匙開門。
  「這體育倉庫不是只有你們網球部用的。」
  總覺得有點尷尬,千晴沒有接話,只是收起了自己手中那把鑰匙,放進褲袋裡。
  「打開了,進去吧。」他對千晴示了個眼神說道。
  
  兩個社團放置用品的地方不同,網球部的放在更裡面,千晴一進去就直接往裡頭走。井上比她更早找到了東西並出來了,見她還在裡面便等了一會。
  
  「別亂想,我只是等你出來鎖門而已。怕你不記得。」
  「哦……麻煩你了。」
  
  前些日子的事好她早就沒在介意了,縱然當時是覺得他挺煩又纏人的,但終究沒有記在心裡。這世上大多發生的事情她都沒有很在意,哪怕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也好,甚至是曾幾何時讓她很受傷的木下同學。
  有了自家母親的對比,那時的事也好像沒那麼難受了。至少不是值得她永遠記恨的事。
  
  雖說如此,可她也沒必要特地等他,拿著一箱的負重先走了。
  
  「等等,」井上關上門後馬上追上來,「你小腿旁邊劃傷了沒發現嗎?怎會這樣不小心的……」說著他開始翻褲袋,找出手帕並遞上去,「我手帕給你,你擦一擦,待會去趟醫務室,要是細菌感染就不太好了。」
  
  這段話都是井上一個人在那自顧自說的,千晴站在那邊都沒找到時機插話,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直至他看到千晴雙手捧著一箱負重,想要替將手帕綁上去止血時,她才連忙一大步往後退,還失手將箱子掉地上了。
  
  裡頭都是負重,大約有十五公斤不到。
  發出的聲響可不是一般的大。
  
  「抱歉……我只是看你雙手沒空才想要替你止血。」井上也不知道該怎解釋好,「說起來,你腿不疼嗎?劃了這麼大的一道痕。」
  「不太疼,還好。」
  
  她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隨便亂綁在傷口上,又蹲下去撿掉出箱子的負重,井上也有跟著幫忙。
  
  「東西不重,我自己搬過去就好。」撿完後千晴搶在井上前面說道。
  井上只是點頭,道:「那你小心點,手帕不用還我也可以,記得去醫務室消毒一下。」
  
  正當井上想要先走一步回去自己的社團,身後的千晴又突然再說話了。
  「今天我擦傷了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想了想,她又說,「特別是真田。」
  他覺得有點奇怪,皺起了眉頭,「這種事誰會說。」
  
  她苦笑著扯起了嘴角,「挺丟臉的。」
  
  這次井上也沒有走在前頭,而是站在原地等她出發自己才跟上去,中間有一小段路同路。
  本來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在她面前印象已經足夠壞了,也就忍了下去。
  
  幸村不在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子的嗎?
  
  到了網球部那邊後,千晴解開了手帕丟進箱裡,回去前曾經消失過一次,這樣傷口便不會留下來了;可是這樣反倒是手心一直在滲血,但她也不能不回去。
  猶豫了一會,她索性用手帕包住手心,不過這樣她讓井上保密的意義也沒了大半了。
  
  果然,一進場內就有部員發現並問她手怎樣了,還替她接過了負重。那個部員個子小小的,也就一五多,還很瘦弱,剛接到手便發現太重拿不來雙手捧著箱直接放到地上去了。
  
  「裡川助理你手受傷還真能將這捧回來……不重嗎?」
  「那是你鍛煉不夠。」她又問他,「你剛剛沒閃到腰吧?」
  「沒事,助理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傷口?」
  
  本來就是不是什麼事,千晴本來想拒絕的,但想到如果嚴重化的話可能手帕藏不住,趁這個機會去休息一下也好。
  「好吧,這箱東西你找個人幫你拿一下給柳桑,要是真田問起你就跟他說我出去一下。」
  「沒問題!」
  
  千晴躲到網球場附近一個沒人的角落,靠牆曲膝坐到地上去。
  今天的太陽有點曬,陽光有點刺眼,仁王君說他那班的數學老師說進度慢了要在放學後補課,今天沒有來練習。
  誰知道是真是假。
  至少聽說跟他同班的井上就不用補課。
  
  昂首看了眼天空,她忽然有點疑惑為什麼太陽那麼耀眼大家還會覺得冷,感覺應該很和暖才是。
  
  「感覺不到呢……暖和也好,寒冷也好。」
  
  她將右手隨便放在地上側放著,血液受到地心吸力影響不停往下流,滴在土地上逐漸滲透開去,然後消失。
  倉庫那裡的血跡大概也一樣,在她傷口不見的時候也應該同時消失了才對。
  真是便利的能力。
  
  會受傷會流血,看情況也會疼,但這些傷卻不會留下痕跡。
  
  休息到差不多,手也不怎樣疼的時候,千晴試著攤開手掌再握成拳頭,反復幾次讓自己先適應一下,覺得還好便動身回球場去了。
  一站起來轉個彎,井上便迎面走過來。她下意識地側著身子靠牆站藏起腿旁的傷口。
  
  「不用這麼大反應,我就路過。」井上無奈地說,「腿沒事吧?」
  「沒事,好多了。」她依然保持著那副站姿。
  「嗯。」應了聲後井上就真的越過她往後面走了,千晴也只是跟著回頭看了眼,站姿依然維持本來的樣子。
  
  不一會,井上也跟著回頭看了眼,她還站在原地沒動,正準備走。
  
  「偶爾也試試主動點依靠其他人吧,即使不是我也好。你這樣一個人亂來到處亂撞看著很危險啊知道不?」他笑了笑,「不用擔心麻煩到他們,要是等到事後他們什麼都做不到才讓他們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低頭看著她的小腿,他苦笑了聲。
  他自認自己的確沒有多喜歡她,要說在意那倒是一定的,對她他一直印象也很深刻。男生總是想要保護女生,特別是有好感的物件,看到她這樣堅持著不成熟的獨立就覺得心疼。
  大概這是站在強者角度上,對弱者的一種同情。
  就像是她以前給孤立的時候,他對她所伸出的手一樣;明明她一點都不需要。
  
  可愛、漂亮,她其實有被保護的資本,小時候哪怕她只是稍稍示弱,也應該會有一堆同學願意站在她這邊,大部份人都想會幻想自己的強大能夠保護別人,當一回強者。
  
  很多女生小時候都希望當一次公主,而男生則希望做一次騎士。
  那她又打算被誰保護著呢?
  
  或許比起一直不諳世事地躲在城堡裡,她更想要獲得足夠的能力舉著劍站在喜歡的人面前。
  
  「嘛,就好好努力吧……為了不被傷害。」
  
  
第69章 [064] Vol 13.騎士·03
  
  放學後有風紀委員會的會議,真田跟柳生兩人今天都表示會晚點再過來網球部。
  對此,千晴只是敷衍地回應了句,心不在焉地喃喃道:「幸村好像是今天早上的飛機回來吧,不知道到了成田沒有……」
  
  旁邊的真田沉默了下來,一眾部員心裡暗叫不妙,還是柳生先開的口化解,「……真田君,我們先過去委員會那邊吧,不然就遲到了。」打女生不好,真的不好……哪怕對方很欠揍也好。
  一瞬柳生忽然覺得自己明白真田為什麼長相會這般成熟了。
  
  一邊是幸村一邊是千晴,夾在他們中間又怎能不加速衰老呢。
  
  「哼。」
  「慢走啊真田,還有柳生桑。」
  
  能被記住名字,柳生表示十分榮幸。
  
  會議也就半小時左右,討論的是三年級生離開後的種種交接事宜,柳生跟真田在委員會裡頭都得到了職位上的躍升,這也代表二人今後將會更加繁忙,特別是柳生還有學生會的工作。
  
  「說起來,」離開了會議室後,柳生對真田說,「昨天練習中途看到裡川桑的右手手心好像受傷了,後來練習完結後她要將東西搬去倉庫,我提出要幫忙卻給拒絕了。」
  「是嗎?」真田皺起了眉頭。
  「是的。可能她對我們還比較客氣吧,而且看著也是比較不會照顧自己的類型,真田君有空也留意一下吧。」
  
  不是比較,是根本完全不會照顧自己,還將自己弄死了。
  真田在心裡吐槽著,滿肚子的氣沒處發洩。
  其實他真是很想狠狠地罵那個一直擺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她。雖然知道她是故意這樣做,好讓別人不那樣擔心,可這份擔心有時候也讓人很想揍她。
  
  明明連自己的事都沒法好好處理……與其因為告訴了他而內疚,倒不如先擺平自己那邊。
  她以後打算怎樣?
  即使條件允許,她總不能這樣一直等著幸村。
  
  「誒,那邊不是裡川桑嗎?」
  
  真田回過神來,順著柳生的目光,看到了正在搬運東西的千晴。
  二人不用交流也行動一致地打算過去幫忙。
  
  「我幫你吧。」真田跟上前後說。
  「不,沒問……」千晴下意識地先拒絕了,說到中途她才反應過來,發現對方的語氣跟聲音都有點不妥,一轉身看到是真田便將東西都丟給他,「反正都是你們用的,自己捧回去吧,我趕回看那些一年級。」
  
  小跑著離開時她才看到旁邊的柳生,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她便正式跑起上來了。
  柳生覺得有點好笑。
  
  「裡川桑對幸村君跟真田君的態度差別真大……要我幫你拿一半嗎?」柳生帶著笑意說。他想起自己上次也碰見過類似的事,但當時想幫忙的是幸村。
  結果當然也不一樣:千晴只是很煩惱地選了樣最輕的東西讓他拿,後來還是幸村看不過去從她手中搶的。
  待遇還真不一樣呢。
  
  「不要緊,沒有很重。」真田淡淡地說。
  柳生笑夠了後也幫千晴說話,「裡川桑做事可真勤奮。」雖然只是義務來幫忙。
  真田沒有馬上回應,他眨著眼睛,抬起頭往網球部的方向走去。
  「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柳生並沒有深究真田這話的意思。
  
  千晴兩手空空回到球場後沒多久真田跟柳生也回來了,好些男生本來打算報答一下助理日常的關照,到球場門口替她接東西過去的,看到她沒拿半點東西覺得有點奇怪,再後來看到真田更是跑著回去練習了。
  
  真田皺著眉說了句,「真是太鬆懈了。」
  「你就沒別的話說了嗎?」她面前的千晴回頭吐槽道。
  
  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黑著臉,兩個一起哼了聲後就各自轉身往相反方向走,也不知道關係算是好還是壞。
  
  「應該算是好吧,至少她肯理會副部長。」
  「畢竟真田很有趣啊。」也就幸村跟千晴玩他沒出事。
  「仁、仁王前輩……」
  
  去倉庫時就發現用品消耗得差不多了,正當千晴想要到部室拿申請表填時,柳喊住了她。
  
  「裡川,過兩天網球部跟他校有個練習賽。」柳翻了翻筆記,又說,「是對方的邀請,預定在下星期六。等精市回來我會跟他說,他答應了我才回復那邊。你願意來幫忙嗎?」
  這有點突然,她想了想,回答道:「這個我沒法馬上回答你,明天告訴柳桑可以嗎?」
  「可以的。」柳說完,在她打算轉身離開前補充道,「對方學校是山吹中學,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裡川的學校吧。」
  
  聽到是已經很久沒回去的學校,千晴明顯有點動搖,還想起了木下的事。
  她自然是不能去的,很有可能給人認出來。
  
  「柳桑……你知道我的學校?」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柳怎會知道她以前在哪裡讀,她記得自己並沒有說過。
  柳微微勾起嘴角,說:「有一次裡川曾經穿著校服來看我們的比賽,我只是記住了校服以及校服所屬的中學而已。」
  
  面前的人那柔和的微笑反倒讓她覺得心虛,她是曾經穿過校服出現,但沒想到他會能記到現在。不過柳的記憶力比一般人要好,能記住也不是奇事,就怕這不是真話。
  要是其實他已經知道了真相的話……
  要馬上走嗎?
  
  說好了明天回答就是明天回答,現在一口拒絕反顯得更可疑。
  
  「那我先去做其它事了,明天回答你。」禮貌地微笑點頭示意後,千晴內心非常不安定地裝作淡定路過。
  心裡都快要吵翻天了。
  
  真田見她走了便走到柳身邊,柳便問道:「已經跟她說了,但樣子貌似有點奇怪。」
  看著她的背影,真田點頭,「這樣就好,交給她自己決定。」不然知道後又來跟他吵的了。但要是她真的想要去,他也是會阻止。
  
  柳猶豫了會,又問,「她是在以前的學校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啊。」
  「跟以前坐在輪椅時的事有關?」他又試探著問道。
  這次真田還是給了肯定的答覆。
  
  柳歎了口氣,說:「這次裡川不去也沒問題。我們可以不告訴她,也沒有這種必要。」大概是因為她外表的年輕,柳很自然將她看成近似後輩的存在,而她又是女生,對她也份外仁慈。
  「她比蓮二想像中要堅強一點。」真田自己也覺得這話不太有可信性,又補充道,「她比幸村年長一些。」
  
  拿幸村當比喻,整件事情聽著立馬變得確實起來。
  這大概也是真田對她的一種試探。
  
  即使在填寫表格時千晴也在想柳跟她說的練習賽事宜,其實如果不在山吹她是很想去的,如果時間不太長的話。接了助理的活她就打算盡力做到底……儘管當初她只是為了個人原因以及單純地想要幫幸村的忙,但至少現在她是這樣想的。
  這樣也不會讓九條之類的人有什麼說法。
  
  不過就現在來說,比起去不去,最先要考慮的他們去了怎辦吧。兩校網球部會聯絡應該也會有些熟人,萬一交流時不小心提起了她那便會很麻煩。
  可以的話,她暫時還不想將這事實公佈,更不想讓他們由他人口中得知,特別是幸村。
  她還有事情未完成。
  還想要留下來……
  
  跟小枝老師報告完畢後,她說練習賽到時候能準備大巴接送,也從經費裡扣。
  「千晴醬最近很累嗎?感覺不太有精神啊。」她摸摸千晴的頭,表面上是安慰實際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
  千晴心情不怎樣好也懶得理她,任她在頭上掃來掃去,「沒事,那我先走了。」
  
  放開了手,小枝從抽屜拿了幾顆糖塞給她,對她笑了笑。
  反正幸村都要回來了,應該沒問題吧。
  
  回程時千晴一直心不在焉,一扯到這種麻煩事她就覺得頭好像會疼,而且最近也瞞著真田自己狀態不太好的事,還有網球本的職務……要煩惱的事實在是有不少。
  以前幸村在至少能在心理上治癒一下她啊,他不在真不是一般的不愉快。
  
  腳一步一步踩在階級上,忽然其中一級沒有踩好,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就先給別人接住了。
  對方給她撞到一邊的欄杆上,一手穩著她一手按著欄杆。
  
  她沒有抬頭看,但還是感覺到,馬上反應過來了。
  「幸村?」對手抓著她肩膀的手很用力很暖和,過了好一會才放開她。
  
  幸村無奈地笑著說:「一回來你就給這樣的見面禮我嗎?走樓梯專心點。」
  她呆呆地點頭,然後才懂得笑起來,馬上就撲上去抱了一下,高興地說:「你回來了!啊,剛剛那樣撞上去沒撞傷那裡吧?話說你不是剛下機嗎?怎麼沒回家休息一下。」
  「我沒事。」幸村微笑著,「覺得你差不多應該想要見到我便回來了,還好我在剛好能接住你,不然你想滾下去嗎?」
  
  雖然只是幾天沒見,但看到真人一比一的立體幸村,她差點就想要哭出來。要不是在學校,她簡直想先抱著蹭一會。
  「謝謝你了。」她率直地感謝道。
  
  謝謝他終於出現了。
  
  遠方搖曳著身影逐漸退回影子之中。
  他從未上臺,戲就落幕了。
  
  而他甚至並不需要出場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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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070] Vol 14.畫像·01
  
  看到部長幸村的回歸,大家都真·心地覺得很高興,同時又有點心虛。
  趁幸村不在時他們都偷偷地做過各種事情,要是給發現了……
  
  「幸村部長!有帶手信回來嗎?」
  切原天真地跑到幸村面前討禮物,一副呆樣連真田都看不下去,將人揍了頓就趕他回去練習了。切原雖然不怎樣服氣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全部人都完成了第二組訓練,」千晴默默補了刀,「就切原君你沒有。」
  
  切原臉色馬上白了起來,也不敢看他敬愛的幸村部長,馬上跑到一邊開始練習。
  其實要不是他今天最後一節課有測驗晚了來,平常他不會落後這樣多的。
  
  嘛,說到底,其實不算是他的錯,但既然沒發現就算了。
  
  「其實我有在那邊買點東西回來給你們,」幸村一說,眾人馬上情緒高漲起來,「不過我今天忘記帶過來。」所有人又轉為一副失落的樣子,「但我有記得帶一份,」大家再次興奮起來,「但那是給裡川的。」
  
  幸村從袋子裡翻出另一個紙袋,交到千晴手上,笑著說:「這是你要的手信。」她接過後,他空出的手移到她頭頂上方,放下去揉了揉,動作一氣呵成。
  這種光明正大的做法讓千晴忽然覺得有點害羞,她尷尬地笑著道謝。
  「那我回去再拆來看吧……」轉身看了眼,她覺得現在看的話絕對會給圍觀的。
  
  不但沒有禮物,還要這樣閃瞎他們,大家看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要是幸村知道他們曾經集體調戲千晴的話,也不知道他會怎樣想,還有會對他們做些什麼……真田絕對會告訴他的吧。
  想想就覺得後悔,不應該因為好玩就逗助理的……
  
  「哈哈哈哈你們真有趣!有這麼千晴嚴重嗎?」丸井聽到他們的私語知道他們的擔憂後放聲大笑,瞬間將自己置身事外。
  柳生臉色略不妥,但跟丸井始終是同一條船,便好心提醒道:「這不是別人的事啊丸井君。」
  
  硬要說的話,柳生總覺得他自己跟丸井會是最危險的。
  
  這時幸村突然別過頭,對那二人笑了笑。
  
  那天幸村並沒留下來多久,連校服也沒有換下來,只是跟真田和柳說了幾句,在旁指導了一會,等到千晴閑下來想找他,他已經回家去了。
  她略感寂寞,盯著門口好一會才移開視線。
  
  「幸村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千晴回頭看過去,「感覺有點不夠精神,還早走了……還是因為剛下機累了?」
  「應該是累了,你別多想。」已經充份見識過她的衝動,真田決定就算有那種傾向也要隱瞞。
  
  ……不然也不知她會做出什麼蠢事出來。
  
  「真的?」
  「……嗯。」
  
  練習完結時千晴來到部室放好筆記,順便拿放在裡面的手信。因為事先叮囑過其他人不准碰更不准偷看,所以幸村帶給她的東西並沒有人動過。
  她往紙袋裡面看了眼,雖然外面有層包裝紙包著看不到裡面,但她還是高興得對著袋子偷笑。
  
  「幸村部長回來了還帶了禮物給你真好呢。」切原推開部室的門,半嘲諷半感歎地說。
  
  千晴回頭看了眼,再看看袋子,笑著點了點頭。
  「嗯。」今天她心情特別好,也懶得跟他計較,像他所說的是很好。
  
  切原感到略不適應,尷尬地別過頭去找他想要拿的東西了。
  
  「明天見。」
  「明天見。」
  
  其實仔細一想,幸村基本上送她什麼東西她都未必用得著,就算是真田給她的手機也只算是借給她,不算是她擁有的。
  即便如此,她還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總覺得對他做了壞事了呢。」看著那袋東西,千晴不禁這樣想。
  
  切原一找到東西就出去了,比千晴早點離開部室,但當她出到去後還看到他站在外邊,看樣子是在等自己。
  
  切原聽到聲音,轉過身對她說:「井上……前輩的事就算了嗎?不告訴幸村部長?」
  「井上?」聽到切原彆扭地在名字後面加上前輩字兩,千晴笑了笑,反問他,「他怎麼了?」
  「不是『怎麼了』吧,」切原皺著眉,有點無奈,「那個前輩趁幸村部長不在一直跟著你吧,真讓人反感。你就不打算告訴部長嗎?」
  
  啊,原來是這事。
  千晴沒想到連切原這種遲鈍的人也會留意到,該怎樣說,他人還是挺不錯的,雖然平常對她態度很差,可也沒有真的想她過得不好。
  
  「他也沒有對我做過什麼。」千晴想了想,「嘛,算吧。」
  
  「算?吧?」切原激動地說,「他可是跟著你到處跑啊!是跟蹤啊!明顯是犯罪的一種吧!……雖然你怎樣也與我無關,但幸村部長跟真田副部長會擔心的啊。」說到後面,他一臉嬌的表情,聲音也小了下來。
  
  千晴覺得有點好笑,他想要關心她又不承認,真矛盾,不過挺會為前輩著想的,真田聽到他的話內心一定會感動到哭吧。
  不過現在想起來也是,要是切原真的性格那樣糟糕,在網球部裡面也不會有這麼多朋友。看他跟同級的還是高年級的都能玩到一起,證明他人緣不錯。
  
  「放心吧,你會知道的事真田會不知道嗎?但他也沒說什麼。」千晴反過來安慰他,「至於幸村的話……就算吧,他那時也不在,告訴他也沒意思。」
  
  那二人關係會不好可謂是她的錯,沒必要讓他們關係再惡化下去了。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幸村沒見到,讓他知道只會令他亂想。
  她想,井上只是怕幸村不在,她在學校裡轉悠時會有同學欺負她……之類吧。
  
  以前三人小學時就是那樣,真田在時大家都好像不怎樣在意自己,他不在時他們大家都很不喜歡她,又是在她的東西上亂塗,又是倒垃圾進她書包及抽屜裡。
  那時她沒有說,其實還是挺傷心的。
  不過真田不在的時候不多,後來井上也有來幫她,情況也沒有很差。
  
  所以到了中學木下會突然出手,她最初也挺震驚的,也有點害怕,因為不單只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次還沒有人來幫她。
  
  「哼,你喜歡吧。事先說明了,要是下次那傢伙再來煩你你可不要找我幫忙,麻煩死了。」切原說了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千晴也沒有逗留,畢竟今天還帶著東西,可要快點走了。
  ……但其實上次也不是她要他幫忙的啊,那是幸村的要求。嘛,那時他也幫了她個大忙也是事實,井上偶爾也會衝動了點,又過份自信,完全不聽別人說話。
  從她自己的角度看,井上也是個好人,對她來說。
  
  因為前一天早走了,第二天千晴一到網球部就先找幸村,沒見人,於是她做好了準備工夫後再找一次,還是不見他在。
  
  「真田,今天幸村有來上學嗎?」千晴逮著路過的真田問道。
  「有,剛剛下課鈴響後在去風紀委員會的路上有見到他,他說他先去一趟美術室再來。」真田抬頭看了眼時間,「應該差不多的了。」?
  千晴舉起手自告奮勇地說:「我知道美術室在哪,我去找他!可能他在裡面忙得忘記時間了。」
  
  還未等真田回應,她便轉身就跑,好像怕真田不讓她去似的。
  
  真田心裡面默默地吐槽柳生也還沒來怎麼她就不理會,嘴上只是問道:「你的事辦好了嗎?」
  「全做完了!反正今天又不打比賽我不用計分,今天你帶一年級生練習吧?」千晴轉身回答他腳步卻完全沒停下來,因為有點距離她說話差不多是吼的,已經來了的部員都紛紛看過去。
  
  ……看她撞上門框了。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也沒有人敢上前詢問她有事沒事,而本人也只是掩著臉爬起來默默往旁邊走了半步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裡川真呆啊哈哈哈哈……」
  「哈哈那真是傑作!」
  「噗,我再也不說她面癱了,這多有趣啊哈哈……」
  
  真田也掩著半張臉,不過是因為看不過眼,所以用手擋著視線,眼不見為淨。
  不過作為友人還是要替她說兩句的,而且總不能讓這群人一直取笑她,不然她以後在部裡面沒半點地位也難做事。
  
  終於暴露自己的本性了嗎……
  
  「全員,給我先跑二十圈!」
  
  千晴紅著臉走出網球部範圍,不斷暗示自己心理質素好得很,只是這點小事她完全沒有介意,然後奔向幸村所在的美術室了。
  
  到了所在樓層後她便慢慢走過去,在外面從玻璃中一眼就確定幸村了的位置,美術室裡面也沒有其他同學在。
  「幸村,我來接你了……」她從外面探出頭,小聲地喊道,見幸村沒反應又重複,「我說幸村,裡川千晴來接你了啊。」
  
  還是沒反應……是不是該大聲點比較好?可是看他好像很專心在畫畫的樣子,萬一突然嚇著他害他下筆錯了到時候一定會生氣的。
  
  「額,那我進來了啊。」
  
  門沒有關上,千晴就那樣走進去了。
  
  「話說你最近就在忙著畫這個嗎?每天練習前後都好像很趕時間的樣子……」雖然幸村沒發現,但她還是拼命秀出自己的存在感。
  
  在她走到距離幸村跟畫板只有三步距離時,幸村放下了畫筆。
  他扭頭對旁邊的千晴問道:「看到了?」
  「……沒看到。」她連忙大動作搖頭,然後看到幸村的視線略可怕,她又改口,「雖然眼角瞄到了一點但我不是故意的……說是看到也沒看清楚,差不到等於沒看到……」
  「真的?」他認真地問道。
  
  幸村確認的語氣讓千晴快要哭出來,「對不起我是看到了點但也不是故意的我來接你但你沒聽到我喊你我便進來了而且一直都有在說話啊……」
  
  認真了兩秒鐘,幸村終於笑了。
  「嗯,我相信你。」
  ……然後他用沾到顏料的手捏著她的臉頰。
  
  果然是生氣了,就算沒生氣也在不爽。
  
  「幸村……」千晴緩緩地開口。
  幸村沒放手,手指捏著臉搓了搓,「別動,眼珠別亂轉,還偷看?」
  「沒、沒有啊……」
   
  
第71章 [071] Vol 14.畫像·02
  
  幸村看著千晴的半邊臉頰像給畫了腮紅般,忍不住笑了出來,也鬆開了手。
  「其實也不是不能看,」他站起來,將她拉到畫板正前方,「本來這幅畫也是打算給你,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點,也不差在看個完全吧。」
  
  千晴扭頭對幸村問道:「給我?」話說幸村願意在畫未畫完就給她看也是很神奇啊。
  
  「嗯,不過不是現在。這幅畫其實也未完成,但也只是差一點點,先給你看一眼吧。」幸村溫柔地笑著,笑得眉眼都彎了。
  千晴給這副笑容勾了魂魄,嘴角也跟著彎起來,重重地點頭,完全忘記了正事。
  
  這幅畫很是小清新,兩個人背對背坐在一棵大到畫框沒能完全容納的大樹下,身下是一片草地,他們兩人一個拿著書一個拿著鉛筆跟畫簿。二人中間的草地上放著一部音樂播放機,耳機一人一邊,拿書的那人別過臉,應該是想要偷看背後那人在畫什麼,剛好對方也轉過臉,二人相視而笑。
  
  再看仔細點,那幅畫畫的應該是男生跟女生,男的看樣子無疑是幸村本人。
  
  「這幅畫,我很喜歡!雖然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才好,但這畫面看著感覺很幸福的樣子。」千晴笑得眯起了眼,「拿筆那個男生是幸村吧?旁邊那個很可愛的女生是誰?」
  幸村略感無奈,「你這樣問我真不想回答你呢。」
  
  千晴的表情也有點呆滯,小聲補充道:「額,雖然你說是送給我,所以我也有猜想過畫中的女生可能是我……但這也太不像了吧?而且我也不穿上半身粉色下半身格子這種可愛風格的服飾啊。」
  
  幸村輕咳了聲,鄭重地說:「在我眼中你就是這個樣子的,別繞個圈說自己可愛。」雖然他也覺得是挺可愛,「這身衣服你也穿過啊,忘了嗎?我七歲那年的生日,你跟真田來我家慶祝時,你就穿的這套。」
  
  「我、我才不是自戀!」千晴尷尬地捧著臉,「那時我穿的什麼早忘記了,就記得那天你看到我笑得很那個,我便不敢穿了……」
  
  不過幸村穿的什麼她還記得:裡面是白色襯衣外面是深藍色的毛衣,下身穿的黑色長褲,整體感覺比較成熟,但在當時的她眼中只覺得很可愛。
  反觀自己,穿得完全像個小孩子般,比平常還要再幼稚幾倍。衣服是母親買給她的新衣服,當時她也很喜歡,但一穿在身上就覺得好糟糕,就算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是穿的人的問題。
  
  「我那時不是說你這樣穿很可愛嗎?」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當然真的。」
  「……明明每次生氣都說沒生氣。」
  「什麼?」
  
  說不過幸村,千晴歎了口氣,放下手後看到手心的紅色,再看看幸村的手……
  
  「噗,你先去洗個臉吧。我收拾好就過去。」
  千晴呆呆地點頭,說:「哦,那我洗完回來找你。」
  
  幸村再次噴笑,如果她要回來,那他說他待會過去的意思不就沒了嗎?
  不過看到她已經跑著出去,他也沒再說什麼。
  
  會回來就好。
  
  千晴走到洗手檯面前扭開水龍頭先沖到手上的顏料,抬起頭看著鏡子,反射出來的她一臉呆樣。
  雖然現在還能看到……
  
  沒再手多想,她兩手接過水就往臉上潑上去,衣領跟劉海都全沾濕了。當她下意識地想甩頭甩走點水份後,髮型變得更亂了……
  她是動物嗎?這樣甩法……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她不禁這樣吐槽道。
  
  整理著頭髮的同時,她忽然聽到了點零碎的笑聲,潑開濕了貼在額頭的劉海,她終於在鏡子中發現到身後的人。
  轉身後,她說:「柳生桑,下午好。」果然應該在洗手間洗臉的嗎……
  
  「裡川桑,下午好。」柳生此刻的微笑完美的很,完全不見剛剛恥笑千晴的笑法,「裡川桑上來找小枝老師嗎?」
  「不,我來找幸村的,見他這樣久也沒來。」
  柳生再次微笑道:「裡川桑跟幸村君關係真好呢。」
  
  ……這是變相說她不關心其他人嗎?
  
  「柳生桑是因為風紀委員的工作晚了過去吧。」千晴硬著頭皮說。還好她記得柳生跟真田一樣都是風紀委員會的。
  柳生卻否認了,笑著解釋道:「不,是學生會那裡有點事。」
  
  千晴嘴角抽了抽,這人還真是忙,又是網球部又是風紀委員會又是學生會的。
  「柳生桑真是繁忙……」
  「還好,」柳生依然保持著完美的紳士笑容,「剛好忙完準備過去了,幸村君那邊應該也忙完了吧?」
  
  跟幸村閃瞎人的那種微笑有點不同,柳生那種就像是證件照上的,只是比相片要自然很多。相信他的證件照應該跟本人沒差多少。
  
  千晴點頭道:「嗯,收拾完就過去。」
  「那待會見。」
  
  到千晴回去找幸村時他已經收拾好了,正準備關門。看到一蹦一跳跑著過來的她舉起手按著自己額頭,他問道:「前額怎麼了?」
  「沒什麼,」她語氣有點失落,「就是很難看而已。」
  
  幸村的好奇心給勾起來,「那可真要看看了。」
  「不要,都說了難看你還要看……啊啊啊不要拉開我的手!」千晴拼命地跟幸村角力,但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反正她小時候剛睡醒頭髮亂糟糟又或是臉上印到什麼東西留下痕跡的樣子他都看過了,還有跌倒時一臉灰塵的樣子,很多很多,還有什麼沒看過的?
  就算是這樣,他看到千晴的劉海還是笑了。
  「噗哈哈……這樣其實挺可愛的啊。不過也不及以前那個沖天髮型。」說到後半部份,幸村認真地點評道。
  
  千晴皺著眉,「幸村你還真能對著這卷卷劉海說可愛。」
  「我覺得不錯啊,完全幹了後應該還好。」幸村異常地認真,「一般女生可能不適合這種劉海,例如我家世奈,你的話很適合啊。不喜歡嗎?」
  
  她搖搖頭。
  
  「嘛嘛,不要緊。你先轉個身,我替你弄。」幸村說著將千晴扳過去背對著自己,彎著腰將她的發圈拆下來,打算重新綁一次。
  千晴猜到幸村想怎辦,背著他說:「我劉海比較碎,要綁上去很難的啊。」
  「嗯,的確……」幸村有點苦惱。不是他說,以前他妹妹的頭髮都是他幫忙綁的,只是後來剪短了只能放著。
  
  幸村再怎樣懂這些也是個男生,也沒隨身帶著髮夾,便只好去旁邊的家政教室問女生借了幾個一字夾。
  
  「嗯,好了。」幸村走到她面前低頭看了眼,表示很滿意,「以後也試著這樣綁吧,整個人看著都開朗了不少。」
  
  千晴對他的說法不怎樣相信,男生跟女生的審美觀太不同。
  於是她轉身對著玻璃透過反射打量了自身幾眼。
  
  「有點奇怪……不過要比剛剛的好。」不過自己這個樣子看著好傻啊,但既然是幸村替她綁的就算了,「話說我們要不要快點回去,真田差不多是時候生氣了。」
  幸村也認同她的話,說:「是呢,不過今天沒問題的。」
  
  二人愉快地並肩歸隊後,真田第一個沖上前,倒也沒馬上斥責他們,反而是說:「裡川你這髮型不錯,看著精神多了,以後保持。」
  原來他還懂得看這些的嗎,千晴還以為就算自己剪短了他也不會發現,到她說了才會問「原來你以前長頭髮的嗎」之類的。
  
  她不小心腦補了一下自己現在前額閃閃發光的樣子。
  感覺略可怕……
  
  「誰要聽你的,笨蛋,你是那些最喜歡女兒露額頭的父母嗎?」千晴毫不留情地說。
  
  真田給氣得不輕,但也不想跟她計較。
  「你自己喜歡吧。」
  
  幸村笑呵呵地說:「這樣看著很可愛啊,偶爾也這樣綁的,也很方便吧?」
  「嗯好啊!」千晴爽快地說。
  
  看著笑得一臉溫暖柔和的幸村,真田覺得他絕對是故意的。
  
  「真田,一直都這個態度對女生可是不行的啊。」幸村拍著他的肩說。
  真田表情有點扭曲,「嗯。」表面上是這樣說,可他心裡面完全不覺得是因為這個問題。就算別人說了跟幸村一模一樣的話她也不會聽的,反過來說,就算幸村說的是剛剛他自己說的話,她也會一樣接受。
  
  根本就是物件的問題。
  
  「不過你們二人都來得太晚了,練習已經開始。」真田改為這樣說。
  
  「上半場要做的事我都做完了。」
  「只是監督練習的話真田一個也足夠了吧。」
  
  道理是沒錯,今天的練習比較簡單,也不需要特別的指導及觀察,資料記錄也不重要。二人都不是會將正事放下不管的人。
  可這話真田聽著就是很不爽,還要是兩倍的。
  
  未等真田發火,兩人高高興興地散開了。一個去了換衣服,另一個去了捧著筆記裝裝樣子,順便重新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
  
  「真田也是不容易啊。」
  「同感。」
  「你剛剛去忙什麼了嗎?」
  「只是有點新工作要忙,小事而已。」
  
  
第72章 [072] Vol 14.畫像·03
  
  中場休息時千晴拋了瓶水給真田,「不要生氣啦,不就開個玩笑嗎?」
  「誰生氣了。」真田接受了她的好意,扭開瓶蓋一口氣就將瓶裝水全部喝光,然後將瓶子跟蓋都丟給她拿去回收。
  
  千晴有點不明白。
  「那你對切原君那樣兇狠做什麼?」她覺得今天的切原君狀態不錯啊。
  
  真田轉身看著她,平靜地說:「他忘記交英語的閱讀報告,老師讓他以後放學留下來做,直至完成為止。」
  明明他眼裡都快要噴火了,還裝。
  「這可真是……還差很多嗎?」千晴尷尬地附和了句,好奇地問道。
  「五篇完全沒碰過。」
  
  一座火山在面前爆發中。
  為免被殃及,千晴轉身就走免得自己成為下一個切原,但他真是活該。
  
  「幸村,真田今天好可怕。」她馬上過提醒幸村。
  他看著遠方的真田,然後回答道:「嗯,我也看到了……咳。」
  
  瞬間,二人之間蔓延著一股沉默。
  儘管幸村只是將手握成拳頭放到嘴邊輕咳一聲而已,但他卻覺得氣氛無比尷尬。他閉了眼別過臉再睜開,卻感到身邊有種視線,往旁邊一看,發現千晴也正在斜視他,然後不知從哪裡拿出瓶水,還打開了瓶蓋遞到他面前。
  
  「總之先多點喝水吧。」
  「……謝謝。」
  「這種時候不要勉強,又不是什麼比賽前夕。」反正她也就只能做這點小事,「反正星期六的練習賽你也不上場的吧。」
  
  喝了口後,幸村才發現那不是普通的水,「加了檸檬?」
  千晴補充道:「還有蜂蜜。」這是她昨天溜進真田家借的,因為自己沒有味覺還讓他先試味了。
  「真貼心呢。」說著,他高興地摸摸她的頭。
  
  無論何時她能幫上忙的事都沒有很多,像是看到他不舒服準備點潤喉的飲品,實際上並沒有很大作用,要說的話也就只能讓她安心一點而已。
  
  「比賽你會去嗎?」幸村舉著瓶子,「到時候也帶點來吧,挺好喝的。」
  
  聽到前半句時她還很遊刃有餘準備說不去,但聽到後半句便有點動搖。為了回應他的期待,她還打算讓真田那天替她帶過去,就像今天一樣。
  她總覺得是自己欠了他,欠了很多很多。
  
  「到那時你就該康復了,還想病下去嗎?」對他笑了笑,她一手接過他的蜂蜜檸檬水,另一手則抱著筆記本走開了,在回去工作前順便將飲品放到一邊。
  
  直至練習後千晴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正式告訴幸村自己不去練習賽,點算用品時她打量了眼,也沒見到他在附近。想了想,她其實沒有不跟著去的原因,要說忙也不是,那天因為有比賽就沒了練習,如果在那邊集合的話時間上也沒差多少。
  
  唯一可以用的理由就是木下,發生過那樣的事,既然都不在那裡讀了真不想回去賭會再次碰見她的機率;相信那邊也是同樣,木下應該相當討厭她才是,不然也不會那樣對她。
  雖然現在她能不能看到她也是個問題。
  不過如果要去的話,真是碰著了也沒法躲的吧。
  
  早就決定好的事到現在還在想,或許她是挺想去的。
  初次的練習賽,出席一下也不錯。
  
  「裡川,別站著發呆……喂!」
  
  半秒後她才察覺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回頭,忽然被某種力量正面撞到,一時站不穩往後倒了在地上。
  眼前的景色突然急速轉變,直至她看到藍天白雲,才猜想到自己是跌倒了。
  
  「喂裡川!你……沒事嗎?」提醒她的部員看到她倒下連忙跑到她身邊蹲下去看她怎樣了,沒想到會看到她意識清醒地看著天空眨眼,按在她肩膀的手順手一推,「真是的,沒事別用這種跌倒方法啊!想嚇死人嗎?」
  
  忽然被人這樣罵千晴覺得自己好無辜,用手撐在地面坐了起來。
  「所以這是我的錯……」
  那人肯定地說:「就是你的錯。」說著他轉身看向自己身後,「不過那些一年級也是的,撿個球都這麼會玩……」
  
  他話還沒說完,見幸村來了便站起來讓出了位置,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千晴看著剛剛那男生看的方向,見到真田在不知何時已經過去教訓那幾個一年級的了,然後面前剛好有只海帶路過。
  
  「看什麼看,事先說明這球可不是我打的,他們在那邊玩也與我無關。」聽到剛剛某前輩說起一年級的部員,同是一年級的切原連忙跟他們撇清關係。
  「赤也。」
  「對不起幸村部長我現在就走!」切原一時沒留意幸村的存在,聽到聲音給嚇跑了。
  
  幸村看著切原急著離開,嘴角上揚了點,然後低頭俯視千晴時又回歸平靜。
  「幸村,我沒事……」
  她正想站起來,他又跟著蹲下。二人四目交投,她眨著眼看他認真的表情,忽然幸村雙手捧著她的臉看,她有點害羞別移開了眼神。
  
  「裡川,你的智商掉……」
  「才沒掉線!」
  
  千晴皺著眉頭非常用力瞪著幸村,幸村忍不住噴笑了,笑了好一會才說:「這樣有精神看來是沒事了。」說著他輕輕碰了碰她前額給打中的地方,掃起她的劉海,沒看到紅腫才放心。
  他對她伸出手,她拉著借力站了起來,拍拍塵埃,道:「早就說沒事啊。」
  「不要讓人這麼擔心啊。」幸村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今天回去休息下,要是有頭暈不舒服就去醫院看下,明白嗎?」
  「嗯,我會的。」千晴笑著點頭。
  幸村也安心地笑了,「到時候找我或者真田陪你吧。」
  
  儘管幸村很想讓她有事來找自己,但目前看來還不可行,而且這樣做真田會很寂寞的。
  他笑著送走了她。
  
  「部長對裡川真溫柔,」切原不服氣,「明明平常都黑我們。」
  丸井作為前輩走過來為他解釋道:「那是因為對方是裡川啊……不過赤也你竟然也知道幸村會黑人?」
  切原瞪著丸井,說:「我當然知道,丸井前輩是當我什麼了。」
  「那就好,留堂的事……你看著辦吧。」作出了最後的安慰,丸井拍了拍他的肩就走了,這幾天大概沒能在球場上見到他了。
  
  留在原地的切原喃喃道:「可是我已經給真田副部長揍過了啊……」
  
  還有一天就是練習賽了,還好切原只是平常上學日要留堂,週末不影響,不然不是真田揍一頓就完事了。
  雖然千晴本人不去,但還是有幫忙準備,例如租車等等都是她跟小枝安排的,還有要帶的用品也收拾好放在部室,明天他們來就直接到部室將東西搬上車就可以了。
  
  「喂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
  「嘖。」切原一臉不爽地捧起面前的東西搬去部室。待會他就要去留堂了,聽說柳也會跟過去看著他寫閱讀報告。
  
  因為明天就有練習賽,而且切原又要留堂,還要不只他一個。閱讀報告是全年級的作業,都在差不多時間交,其他人都有做,但好幾個都給退回來要求重做了。所以今天基本上沒有練習,就幸村跟大家說了幾句,公佈練習賽出場名單就放大家走了。
  
  「裡川,你趕著回家嗎?」幸村來到千晴面前,她讓切原幫忙將東西放好就沒事做了。
  「不趕啊,」她側了側頭,問道,「你有地方想去嗎?」
  「也算是吧。」幸村笑了笑,並沒有確實地回答她的問題。
  
  然後他將人帶了去教職員辦公室,讓她在門外等一下,自己進去不知做什麼了。
  
  看到他拿著鑰匙出來,千晴問道:「這是……」
  「美術室的。走吧。」
  
  幸村進美術室就像進自己的房間般,對裡面的一切都瞭若指掌,像電燈開關般,都不用找也不用看,一進去手放牆上一按就亮了燈。
  
  「這裡沒社團在用嗎?」千晴見上次幸村是一個人在,而且要是這裡是美術部的幸村也不能這樣輕易地借到鑰匙隨便進出,便這樣問道。
  
  幸村點頭,說:「聽說以前是的,但我入學時這裡已經沒在用了。你看這裡也不大,美術部的同學人一多就容納不了,這裡通常都是給同學借來完成美術作業的,偶爾也會有些美術相關的興趣班在這裡上課。」
  
  幸村讓千晴坐到一張椅子上,自己則坐到對面,拿了本素描本就開始動筆。
  
  「等等,幸村你想做什麼?」
  他抬起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畫你啊,你不是說上次我畫得不像嗎?這次讓我對照真人畫一遍,這樣你也沒怨言了吧。」
  「也不是怨言啦……」千晴微微低著頭,「就只是覺得,幸村畫中的我好像美化得太多了。」
  「不會啊。」幸村對她笑了笑,「好了,坐著別亂動,素描不會花很久的。」
  
  千晴還真是聽了他的話,選好了一個坐姿後就坐直身子不動了。換著是以前的話這樣靜下來讓他畫她是不願意的,她也沒法坐這麼久。
  以前他也試過畫她,剛開始接觸畫畫那時想拿她來練習。那次她答應了但幸村嫌棄她經常動,以後她也沒答應了,辛苦自己又麻煩幸村。
  
  可現在任何相機都沒法捕捉到她的情況下,也就只有他的畫能記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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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073] Vol 15.比賽·01
  
  出發當日上車前,真田帶著切原來部室拿昨天千晴跟其他人準備好的用品,讓切原先行回去後,他對著空曠的部室問道:「你在這裡嗎?」
  然後千晴忽然坐在桌上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並沒有太驚訝。
  「你怎知道的?」她笑了笑,問道。
  
  真田掃了部室一眼,拿起了她身邊不遠處放著的筆記本,對她說:「這是你拿出來看的吧,昨天臨走前放好在櫃裡的。部室鑰匙就只有我跟幸村有。」
  千晴先是點頭,又摸摸後腦,笑著說:「原來如此。哈哈,給識破了。」
  
  她嬉皮笑臉的回答讓真田有點來氣,將筆記本放回去時順手往桌上一拍,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要是進來的不是我跟赤也,你打算怎辦。」
  
  千晴給他突如其來的拍桌舉動嚇了一跳,半晌後才回答道:「不要這樣生氣啦,我不是知道是你跟切原君才沒躲嗎?換著是幸村進來的話我早就逃出來了。」
  
  真田盯了她一眼,雖然知道她確實是可以隨時跑掉,但桌上的筆記沒法帶走,必定會有人察覺到並覺得奇怪,不是人人都跟切原一樣粗心大意。
  「聽好,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嗯。」她微笑著點頭,對今早發生的事一字不說。
  
  今早一個穿著西裝的男性帶著一對年輕快婚夫婦來到她家看房子,西裝男性大概是房地產公司的職員,他們打算將這裡賣出去。
  神奈川這邊的屋子是千晴未見過面的祖父母留給她父親的,而現在姓裡川的人都不在了,他們沒打算留著也是正常。
  
  「就算人不在這屋裡去世的也好,但屋主那樣的死法想要有人買也難啊。本來那夫婦聽到價格覺得還可以接受的,但一知道是一家三口自殺就不願意了。」
  「嘛嘛,辛苦你走一趟了。先喝口茶吧。」
  「不是我說,不要說將那間屋買下來了,我連去多哪裡幾次都覺得不舒服。只要一想到那篇報導就……唉。」
  「丈夫被悶死,女兒被刀戳死,自己則走到路軌上自殺……聽說女兒不久前才捱了刀傷好不容易才活下來,剛出院又遭到了同一待遇。這個當媽的真狠心。」
  「我看報導說女兒是在廚房被害的,半夜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可能是想要逃吧,那樣那女的還要這樣趕盡殺絕……太恐怖了,誰敢住她待過的屋啊。」
  
  本來千晴跟著那個男職員回公司是想看看他們找到了買家沒有,卻沒想到會聽到別人對她家的事大肆討論。他們說的話也沒有錯,基本上都是事實,也猜對了不少,但聽到他們像聊日常般提起這當事人都不願談及的過去,總覺得有點心寒。
  
  對她還有已經不在的父母來說,明明是那樣不堪的回憶……
  
  不管怎樣,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裡已經不能再久留了。即使今天來的夫婦沒有購入意願,以後大概還有不少人會來;再者,她還聽說屋子如果賣不了還有租出的打算。
  她本人是不要緊,但真田給她的手機要是給發現了也會很麻煩。
  
  當時她聽到待會還有客人要去看,便將手機收好跑出來了,一時間也沒地方可去,只想找個地方藏起來。自己家不行真田家不行幸村家也不行,那樣的話附近沒幾個地方可去。雖然隨便她站哪也沒有問題,但她還是想找個能讓有安全感的地方。
  那樣的話,就只有網球部能去了,反正今天也沒有人在,躲到部室也不是不可行……
  
  她是這樣想的。
  
  「真田……」請不要驅逐我。
  「什麼?」
  「待會比賽要加油。」
  
  這句話真田總覺得有點虛偽,還有她的笑容。低頭看了眼時間,他發現差不多是時候出發了,又問她,「還有事要說嗎?」
  「啊,差點忘了告訴你。」千晴從獎盃櫃上跳下來,「那裡網球部有個叫千石的男生。」
  
  這種突然的靠近讓真田有點不適應,他退開了半步,避過面前女生那意義不明的眼神。
  
  「那又如何?」真田反問她。
  她笑著說:「先別急著打斷我,千石君是木下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啊,木下就是之前在學校襲擊我那女生。」
  
  聽到這人的名字他眉頭一皺,很久以前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上的樣子在他腦海裡再次重新築構起來,儘管那時的她要比現在好不少。
  
  「不要擺出這樣可怕的表情嘛,她的話是不在學校的了,死後我有回去看過。」她將手放在旁邊的木架上,嘴角勾勒出一種可悲的笑容,眼神沒在看真田更沒在看木架,「即使這樣,千石君也算是跟我交流最多的同學,你好好看著那些傢伙,不要在那裡特別是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正想應下這個奇怪的拜託時真田忽然反應過來,有點驚訝地問道:「你在同情他?」
  
  仿佛這是多麼不應該的事般,他語氣中不自覺帶了點責怪的意味。
  聽出來的千晴也覺得自己太奇怪,先是看了他一眼再羞愧得低下了頭。
  
  「我討厭木下,但沒有在恨她;比起母親,她所做的事都變得不太重要。」她緩緩地昂首,試著接過他的眼神,「同樣是傷害,但程度的差距……或者說是否致命,這『是』與『否』的分別就是差那樣遠,更何況是曾經有想過要救我的他?」
  
  即使他的動機先是出於幫助木下。
  
  「你……好像有點不同了。」憋了半天,真田只想到這句話。
  她也很樂意接受這句話,「我總不能一直像那天一樣毫無長進吧?」
  
  那是與真田想像中不同的另一種強大,也可以說是軟弱。
  
  「呐,要不我還是偷偷跟著去吧?我也有點不放心……」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千晴別過臉,眯起一雙死魚眼,「嘖。」
  
  離開時真田關了燈從外面上了鎖,哪怕這樣關不住她但他還是再三確認了一番才轉身。身後的千晴從牆壁鑽出來看著他的背影,感到有點無奈。
  
  「我就有點不放心幸村啊跟你這根木頭有關係嗎?我又不跟你們車還得你批准……」
  
  要想行動還得先找個理由吵架,也是有夠糟的。
  下午一時多點大巴到達山吹中學,立海一眾成員從車上下來,得到了對方部長的迎接。那邊三年級的部員還在社團裡,部長也是三年級生。
  
  而作為二年級的幸村即使身高不及對方氣場也完全不輸他人,兩人禮貌又疏遠地寒喧了一番順便宣個戰後,對方表示先帶大家到網球場再說。
  
  跟他們差不多同時到達的千晴從樹上跳下來,走往與大隊相反的方向,進了教學樓。
  網球場位置的話,比起山吹她更熟悉立海的,始終這段日子差不多每天都會去,相反自己學校的則一次都沒有,也就最初進來時對網球有點好奇在走廊上看過幾次。
  
  真正來了後她才發現其實她也沒有非要跟著來的原因。
  一切的擔心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消失,站在這樣遠的位置什麼都做不到,千石也沒有來,她就只能遠遠望著他們打得多歡快多漏洞百出。
  自從進了網球部她也越發會挑他們球技的刺了,哪怕切原會大叫著明明她自己也做不到。
  
  「我打不出,但至少我會看。」千晴淡淡地解釋道。
  正當切原又想發作,柳又說:「她說的都沒錯。」
  
  她緊握很久沒碰過球拍的右手,指尖刺進手心像是快要滲出血絲,但這個狀態的她大概不會,不知道是因為太快就自動痊癒了還是根本不會出血,她還沒試過在這種狀態下受傷。
  或許她也是能打出來的,只是她沒有去嘗試。讓她至今依然認為自己沒法拿起球拍的,相信是自己的心理障礙,能夠具現化的障礙。
  
  部員們的網球她都看膩了,比較有看頭那幾個正選又沒在場上,更不要說幸村跟真田。
  現在只是簡單的熱身,大家隨便打打,真正的比賽在三時開始。
  
  那麼能看的就只有幸村了。
  
  千晴站在走廊上靠著邊沿托著頭,看著幸村跟對方部長聊得好像挺高興的,也不知道是在聊些什麼,不過反正都會是三句不離網球。
  正打算趁沒被幸村發現前撤退,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木下跟千石兩人結伴同行。
  原來不是他沒去網球部,而是將木下的事優先了。
  
  一時間千晴的腦袋空白了一片,也不知道該去該留,直至兩人從面前經過才想起他們根本看不見現在的她。
  雖然她不恨木下,但看到她跟千石有說有笑的過得好像不錯,心底裡某個角落還是會覺得不爽。
  
  如果可以的話,讓她打木下幾拳,這樣可能就會消氣了。
  說笑的。
  
  果然不幸的就只有她一人嗎?
  
  「網球部那邊好像很熱鬧,千石君不去可以嗎?」木下別過臉看向球場,視線掃過千晴所在的位置,然後移開。
  直至跟木下四目交投後千晴才發現其實她也沒有過得很好。
  她那眼神,總覺得欠缺了點什麼,至少她沒有很高興。
  
  那是當然,她都進了醫院,還要是精神科的……說不定讓她不滿意的竟然這樣快又出來了,她就應該在裡面孤獨一生。
  嗯,也是挺狠毒的。
  
  「不是你說想要回來看一下的嗎?」千石挺著個無比燦爛的笑容,「難得能出來一天,想要去哪裡我都會陪你哦。」
  「這樣溫柔的千石君真好。」
  
  他嘴角依然保持著本來的弧度,「好的話木下就應該好珍惜,可別讓我跑了啊。」
  木下搖搖頭,道:「你不會的。」
  
  她的這份確信在旁人的千晴眼中,不禁有點羡慕。
  越喜歡就不安。
  沒法確定對方會一直喜歡她,也不會認為對方完全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
  
  如果可以讓她選擇喜歡或不喜歡,她也沒自信自己不會後悔。
  
  所以……
  果然木下還是沒有在喜歡吧,就像她自己所說的一樣。
  
  
第74章 [074] Vol 15.比賽·02
  
  「喂千石清純!有練習賽的時候你敢不敢不泡女生!」
  
  從網球場裡傳來的這喊聲簡直直破天際,全名給暴露了的千石頭也沒回地小聲回應了句。
  「不敢。」
  
  站在一樓的他說著就拉起木下的手往樓梯的方向跑,遠遠離開球場下方那些人群的視線──一直都在旁看著的千晴只覺得他只想趁機吃木下豆腐吧,這情況用不著跑更用不著牽手。
  但看他牽著木下離開時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嘖嘖,真容易滿足。
  
  不過這也不是她能淡定地看戲的時候,那人這樣一喊差不多所有人都看過來了,好奇心重的幸村絕對是裡面其中一位。
  她先是轉身走往附近的遮掩物背面,這下才往裡面走去並急步離開。
  
  「抱歉,我忽然想起了點事想到外面打個電話。」
  「好啊,請隨便。」
  
  匆匆下樓走出教學樓千晴直奔學校大門,那裡下午陽光會比較猛烈又無遮擋物,習慣性地低著頭走的她卻在中途碰到個移動陰影,那個說是要打電話的幸村。
  
  「真巧啊裡川,來看比賽嗎?」幸村一手舉著電話,笑容在陽光的襯托下越發燦爛,「還是回來舊校看一下?……嗯,不對吧,你不是這種念舊的人。」
  心裡想著幸村絕對是看到她過來堵她還說什麼巧不巧,她搬出了自己也沒法相信的藉口。
  「只是路過而已。」
  
  果然,幸村聽到後便說:「由神奈川路過到這裡……嗯,你散步路線挺長的。」
  「……能不這樣轉彎抹角嗎?」千晴默默黑線。
  「你都能說自己路過了,我就不能吐槽你嗎?」幸村搖搖頭,「下次找個好點的理由。」
  「……謝謝賜教。」
  
  懶得跟他說太多,先走為上。
  想著千晴就抬腿準備離開,怎料肩膀給按住動不了,第一步伸出去就給拉回來。
  
  幸村語氣溫和地問道:「誰說你能走了?」
  「額……」她給問住了,「幸村我有事出去打個電話……」
  
  剛剛自己對人家部長用的理由砸回自己身上,幸村腦袋裡響起了叮的一聲,一時無言以對,當然人是不能放的。
  他輕咳一聲,道:「要打電話在這裡打。」
  
  根本沒帶手機出來的千晴投降了。
  幸村滿意地看著她揮白旗,正想將她帶回隊伍裡,怎料她又罷工不動了。
  
  「我就不過去了……你懂的,童年陰影。」千晴無奈地笑了兩聲,增加了真實感。
  幸村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
  「我是對這間學校有陰影,」她馬上糾正他,「我……還沒做好準備重新面對以前的同學,就不過去了,你們好好加油!我會在遠處默默支持你們的!」
  這回幸村又不懂了,「有陰影你還跑來做什麼?」
  
  平常的幸村是很難纏,但她總覺得今天的他是特別難纏;留下來不是好事,想走又脫不了身,就算最後什麼事都沒發生,真田回去還不將她往死裡揍。
  千晴索性掂高腿抬手替他順毛,「我這是擔心你啊,最近身體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剛才還在找各種奇怪理由,這一刻就開了體貼模式。她態度轉變太突然,幸村一時沒反應過來,輕咳了聲去掩飾尷尬。
  然後他看著她,輕笑了出聲。
  
  明明就很怕寂寞,不願意變成一個人,又不願意走入人群中。她總是待在最接近人群的地方,即使只差一步也不會主動邁過去。
  
  「你只是站在那邊看就可以了嗎?」幸村伸出手拍到她的頭上,還揉了揉。
  
  手放到頭上那刻千晴肩膀抖了抖,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也不是不想過去的,但現在……
  「其實來到看著好像沒我的事,已經打算回去的了……」
  
  「不行。」
  幸村的拒絕很簡單直接,還附送一個微笑。
  「誒,為什麼?」千晴不服氣,「我有心理陰影,不高興,要回家!」
  幸村略無奈,「你還在提這件事嗎……」
  
  本人不願意幸村也沒法逼她,只是再三向她確認了幾次是不是真的要回去,大概是覺得多問幾次她便會改變心意。
  
  「說了多少次不留下來……幸村你好煩。」千晴忍不住想要捏他的臉。
  
  幸村一副很是受傷的樣子,表情像是在說「裡川你怎可以這樣對我」。
  千晴於心不忍,甚至有點後悔,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過了。
  
  「……是、是,我明白了是我錯了幸村你一點都不煩你是個好人。」語畢然後她真捏上去了,反正他都能利用她弱點,她小小欺負他一下也不過分吧。
  
  算著差不多是時候回去幸村了便沒再逗她,兩人的目的地不同。他轉身打算回去球場,怎料衣角忽然給扯住,回頭看到千晴正看著另一邊,然後慢慢別過頭來,昂首用著一種很茫然的表情看著他,又再扭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地方。
  
  「啊,抱歉。那……我走了。」鬆開手,千晴尷尬地笑著退後兩步再轉身走。
  
  幸村覺得她樣子有點奇怪,又覺得好像不應該問。想了想,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沒有急著回去,打算看著她走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這時候看他打這電話打太久,網球部也派出同伴溜出來找他了。幸村正想對走近的柳解釋自己差不多會回去,忽然嗓子有點不舒服。
  
  「咳咳咳……」
  一旦開始咳嗽便停不下來,幸村咳著感到有種窒息感。
  
  千晴早在聽到他咳嗽那刻就停下腳步馬上回頭看了眼,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更是瞬間開始加速跑至他身邊,在他站不穩時最先用自己的身體扛著。
  幸村很快就緩過來,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靠著她的肩膀,便對她笑了笑。
  
  「笨蛋。」
  
  隨後柳跟切原也趕至幸村身邊,這時他嗓子已經好了不少,至少沒想再咳嗽也沒感到窒息,切原想要替快要給壓扁的千晴接手自家部長也給拒絕了。
  
  幸村站好後還笑著對他們說:「沒事,問題不大。」
  「部長!」切原關心部長心切,有點手忙腳亂,也不知道該怎幫上忙。
  
  柳正想關心一下好友順便發表自己的意見,還沒有說話就給千晴吼著打斷了,「什麼沒事!不是現在我們看到都不知道你病到連站都站不穩了,還好意思說沒事嗎?」
  切原聽著她的語氣,一臉不爽地隔開她跟幸村,「裡川你有話好好說,用得著這樣凶對幸村部長嗎?我還沒問你怎會在這裡呢。」
  「切原你閉嘴。」連敬語也省得用,千晴只是狠狠瞪著他,瞪到他內心發毛退後躲到柳身後去。
  
  「裡川,你先冷靜一下。」柳借著這個機會站到二人中間,對幸村說,「精市,你今天就先打車回去吧。」
  幸村本來想留下來,但看到柳用眼神提醒他,這才發現千晴眼眶都紅了。
  
  「嗯。」點了頭,他又對她說,「裡川,對不起。」
  「對我道歉有什麼用……」自知理虧,不應該對病人生氣,她也道歉道,「對不起,幸村。」
  
  切原緊接著冷哼了聲,還在為她剛剛的態度不爽。
  
  默默將這兩人的互動還有切原的脾氣收在眼底,柳歎了口氣,說:「精市一個人的話我有點不放心,我跟車送你回去吧,這裡有弦一郎看著。」又對切原說,「赤也你先到外面攔車。」
  切原給打發走後,千晴又插話道:「只留真田一個在這裡嗎?要不我送幸村吧,反正我也打算回去了。」
  「不,」柳反駁道,「精市病得有點重,要是像剛剛那樣站不穩,裡川扶著他也沒法走路吧。」
  
  幸村輕咳幾聲,在旁邊聽著二人討論,「其實我沒你們想像中那樣嚴重……」
  
  然後沒人聽他的,幸村人生中存在感第一次受到質疑。
  果然還是切原好,他一定不會無視他。
  
  「好吧。」想了想,千晴又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我反正也要走,我也跟你們車回去吧。」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幸村。
  可以的話真想拖他去醫院看一下。
  
  幸村這時才說:「你就替我留下來吧,好嗎?」
  柳也說:「這樣也好,弦一郎一個人看著他們會忙不過來吧。」
  
  ……剛剛是誰說真田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不過不答應幸村他是不會安心回去的吧,也只能留下來了。
  
  「好吧,你回家好好休息,要是沒好轉記得去看一下。」千晴看著幸村故作精神的樣子苦笑,扭頭想對柳說些什麼,卻又沒法說出口。
  像是拜託他送他回家之類的……同樣都是作為幸村的朋友,她沒這個立場對柳說這番話。
  不過,真的是拜託了。
  不要讓她再擔心了。
  
  這時切原跑過來說已經停到車,幸村跟柳便過去了,切原替他們打開車門目送車子開走後便走回來千晴身邊。
  
  切原很意外,「我還以為你也會跟著去。」
  以為她不想走的嗎?
  「幸村讓我留下來協助真田了。」說著她也歎氣了,「回去吧。」
  
  心裡面很不爽她,但聽到她的話後切原還是習慣性地聽從邁開步伐跟著走了,連他自己都很鄙視順從她的自己。
  暗暗地對自己解釋這是因為她現在是替部長留下來的,所以她的話等於部長命令……就這樣迴圈洗腦幾次然後切原釋然了。
  
  走在前面的千晴瞄了他一眼,不得不說他真是個笨蛋。
  
  「幸村跟柳桑有點事先走了。」對著部員們千晴只是這樣解釋,就算是練習賽也好,上場前也不希望他們動搖。
  她別過臉看了眼旁邊的黑面大哥,反正副部長的真田還在應該還好吧。
  然後她默默釋放著敢輸就讓他們好看的氣場。
  
  只有真田大約知道事實,便走過來問道:「幸村他的狀況就這樣差嗎?」差到要在中途回去,還要柳也跟著一起。
  「嗯。」千晴單起眼瞄了他一眼,問道,「不罵我嗎?」
  「這種時候就算了吧。」幸村生病她大概是最看不過眼的了,而現在她還得留下來,「我不會問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還不問呢……這傢伙說話怎麼這樣像幸村了。
  
  「你問我還不一定回答你呢。」
  
  
第75章 [075] Vol 15.比賽·03
  
  千晴去球場後也只是對部員們說了幸村的事以及跟真田閒聊幾句就退離戰線了,還要是真田趁著對方學校的人沒留意到時趕她走的。
  
  「嘖,不說我也不會留下來,用得著你趕。」
  實在是忍無可忍達到了新的境界,真田順手揍了一拳。
  
  聽到熟悉的聲音,切原下意識地摸了自己的頭頂一把,發現到受傷的不是自己後便回頭找真田,正好看到千晴走到半路。
  「啊呢,不是要替幸村部長留下來嗎?裡……」話還沒說完,切原便遭到自家副部長的瞪視,原因雖不明但還是乖乖閉了嘴。
  「叫助理不要叫姓氏。」真田忠實完成千晴的拜託,「她比你年長一級。」
  
  都喊了多少次現在才來糾正……切原默默腹誹。
  「那助理她去哪了?」更正了稱呼後他重新問了遍。
  「與你無關。」真田認真回答道。
  切原略無言,「真田副部長……」是在耍他嗎?
  
  閑下來的部員們討論的問題現在又多了一個。
  除了幸村部長跟軍師柳蓮二的去向,說好麻煩不會來的裡川助理的突然出現,現在又多了個真田副部長為裡川助理保密目的地的理由。
  
  比賽前就這樣鬆懈,真田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威嚇力不及從前了。
  
  「咳。」真田清了清喉嚨,順便將大家的目光集中過來,「待會輸掉了傢伙不准上車,自己跑回學校去。」
  
  幾個比較沉不住氣的已經驚呼了出來,真田準確地給予他們一人一拳。
  躲在不遠處的千晴為他們抹一把汗,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就從來沒在網球上贏過一次,因為她基本上就只跟幸村和真田打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好狠心。」
  「什麼好狠心?」待千晴轉過身,她又說,「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竟然還轉學到立海了?還在那裡網球部當助理了?生活真多姿多彩呢,真羡慕啊。」
  
  真田就在前面不遠處,她環觀四周,唯一能克壓制面前這位的人也不在。
  「很久沒見,沒事的話我還要看練習。」壓下本想反駁木下的說話,千晴試著簡短地結束對話,假如她沒打算找麻煩的話。
  
  木下繼續說:「有了新生活就忘了我了嗎?恢復得真快呢,那時可是相當怕……」
  
  千晴瞬間伸出手掩著她的嘴巴,將她推到她身後不遠處的樹上。
  這次她的出手太突然,也跟木下一直認為的裡川千晴性格不一樣,她一時沒來得及反應,背部撞到樹時相當疼;但她也沒有表現出難受的樣子,驚訝過後眼角便彎起來。
  
  「裡川同學不想你同伴聽到以前的事?」
  怕沾到口水,千晴馬上收回手在木下的衣服上抹了把,「我只是在為你的安全著想,如果你不想被我朋友揍的話就乖乖聽我的。」其實真田也不會這樣沒自製力真揍上去,但惹火他之後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
  
  木下點了點頭,「你的朋友真有正義感……那我們換地方聚聚舊?如果你不害怕的話。」
  「沒話可說,千石君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快回去找他。」怕是怕,但怕的是到時候她會趁四周沒人忍不住揍她一頓。
  「你怎知道千石君跟我在一起?」木下帶著笑意但眉頭輕皺,「剛剛你們在門口說話時就只有我一個人在。」
  
  千晴也笑了,「不是只有你看到我,我也有在其他地方看到你們。」
  
  大概是嘗到難得的敗北滋味,木下沒再擺笑臉直接拉起千晴就手就走,千晴嘗試掙脫但給她用表情說服了──敢反抗就出聲。
  想著自己真為真田著想,默默感動了一把,千晴安靜地跟著她走。
  反正現在的木下沒法對她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慢慢遠離球場來到沒人的地方,千晴本想著這正合她意,她也不想在那裡鬧大,直至她看到在那邊等著的人。
  ──那是千石清純。
  
  說起來,木下從最初偷看她開始都沒表現出見到她的驚訝,應該是不知道她的事。
  可千石不同。
  
  「你還想讓千石君加入對話嗎?」千晴表面鎮定但已經開始動搖,如果木下沒聽說過她的事,那她察覺到她不願看到千石時便更會將她往那邊帶過去,目的是讓她感到不愉快。
  她就是這樣的人。
  
  木下放慢腳步,回頭問道:「不好嗎?這樣你也安心一點。他在的話不會給機會我傷害你的,我也不會在他面前這樣做。還是你想再試一次那時……」
  千晴憤怒地打斷她,「木下,你對自己做過的事就沒有一點後悔嗎?別以為我不說你就可以得寸進尺,只是你不值得我一直記住。」
  
  「哈哈哈哈……」木下忽然用手背掩著嘴角,開始笑了起來,「你啊,還真是比以前有趣多了,怎麼以前不見你這樣有勇氣?是因為差點死了一次嗎?」
  「不,」千晴也沒法完全冷靜下來,說的話都是有機會刺激到對方的,「別將自己看得太高。」
  「哈哈別開玩笑了,」木下停下了大笑,但嘴角還是保持著弧度,「看來是不夠呢……信不信我讓你有更深刻的體驗?」
  
  就在木下說完的一刻,千晴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終於明白真田平常的感受了,不過她比真田要好,因為沒有性別問題也沒有身高優勢,就算打一兩巴掌也不會有欺負弱小打過火的感覺。
  她就是欠揍。
  
  這樣想著,她又順手踹了一腳。
  
  因為有先前的巴掌,被踹時木下也有了防備,但也沒想到她會來踹的,於是想要防禦的手便只好伸手拉了她的頭髮一把,兩人雙雙跌倒。
  
  這下千石也反應了過來,看向聲音的方向。
  他本以為木下會從她離開的方向回來的。
  
  千晴自知這樣千石那邊一定會聽到聲音,跌倒的同時用力扯走木下的手,怎料自己脫身不及反被抓住了手腕。
  
  「放手!你個混蛋!」千晴又是氣又是急的,邊吼著邊試圖用力甩開木下的手。
  木下抓住千晴手腕的是左手,空出的右手很自然就是往對方臉上招呼,就算自己也相當狼狽但還是笑著說:「還你的。裡川千晴你變得真暴力。」
  「近誰像誰吧。」
  
  再跟木下拉扯也來不及,千晴索性直接拉著木下躲起來。剛走了兩步看到個藏身的地方,木下就再使點力將領前的她推到牆上。
  用手擋了下後千晴回過頭低聲道:「你個混蛋……」
  「也是你剛才對我做的事的報復。」木下表情很猙獰,「這樣就只差一腳了。」
  
  生怕千石會找到這裡,千晴也沒管太多將木下拉近自己一點,怕她暴露位置,可木下為了踹她只能退後讓出起腳的位置。
  
  「木下,你在這裡嗎?」千石在附近喊道。
  「在這裡!」木下高聲回應,本想趁千石來到前最後再踹一腳,但當她看到右手給壓在牆上的千晴手心一點傷都沒有,再看看另一隻手的手臂,便改為問道,「喂你手心的傷呢?去哪了……還有左手手臂,沒可能這樣快復原的。」
  
  體力不會簡單消耗掉也好,力量上的差別依然沒有變,千晴想要收回手也反抗不了,木下甚至更加用力地掐著她的手腕,她只好緊緊將手握成拳頭不讓看到手心。
  
  「木下你在……」
  千石來到木下的身後時木下已經將千晴的手放低了,但仍然握在手心裡。因為身高差的問題千石沒能馬上看到背對著自己的木下前面還有個人。
  可即使千晴低著頭,他還是在不久後發現了並認出來,連後半句話也沒能再說下去。
  
  面對千石的沉默,木下只是頭也不回地說:「我沒有問,千石君也沒有告訴我裡川同學的事。沒想到裡川同學身上的傷都完全治好了連半點疤痕都沒留下,還轉學過上了愉快的新生活呢……」說著她將千晴拉出來並將她的手背展現在千石的面前,貫穿了手心的傷正常來說手背也該能看到。
  
  到這刻木下終於放開了她的手,但千石跟她都沉默了。
  
  「千石君?」覺得千石的沉默有點奇怪,木下又補充道,「裡川同學貌似在立海的網球部,今天跟著大隊過來了。雖然剛剛在上面看沒看到她在球場,但剛剛在另一邊看到她跟立海的部長了,便找她聊聊天。」
  
  木下單純地認為千石會這樣驚訝,是因為在這裡看到本該轉學了的千晴。
  
  這種時候說什麼也不對,千晴想著既然脫身了,還是馬上離開比較好,多說無用,打算將剩下的事交給千石解決,他愛說不說也是他的事。
  但木下從來都不會如她所願。
  
  發現兩人的反應都有點微妙,千石的過分沉默還是千晴種種想要避開他的跡象都在告訴木下,這兩人之間太不尋常。
  就當千石是在替她尷尬,但連她都不在意的千晴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千石那種反應。
  
  木下捏著千晴的脖子重新將她推至牆上,近乎湊到她耳邊問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千晴沒答她,反抗也比剛才要弱;千石甚至沒有理會,看著她欲言又止。
  為什麼她完全不害怕不緊張?難道他不怕她一用力就將人掐死嗎?
  於是她加重了力度。
  
  「到底是怎樣了,快說。」木下已經管不了形象,以前哪怕千石全都知道了也不會當他面做出這種事情,今天她將人推至牆上又掐著人家脖子,但他竟然反應這樣冷淡。
  
  對千石來說,這是一個經已去世的人有手有腳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的靈異現象。就算他相信占卜也好,眼前發生的事跟占卜完全不同次元,沒法相提並論。
  「木下,你先……放手吧。」語言機能盡失,他連重組句子都顯得有困難。
  
  不是放開裡川同學而是放手,言談間千石完全沒擔心過她的安危。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副遊刃有餘的樣子。」木下不滿足于千石的反應,手是鬆開了但卻將她肩膀按在牆上,「你就那樣想要被孤立嗎?想要被人討厭嗎?」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放手吧。」
  木下沒聽她的,繼續說:「稍微也怨恨一下四周的人吧。那些人別人說什麼就相信什麼,完全不會獨立思考,只要有些不好的傳言傳開了大家也就跟著一起排斥別人,這樣很好玩嗎?很有成就感嗎?」
  
  「木下……」
  
  這可能是木下的真心說話,曾經千晴很想要知道的;可是現在聽了也沒有任何感覺,過去這麼久原因也不再重要了。
  
  「我到底多辛苦才能讓別人忘記我以前的事。」
  「為什麼我沒法像你一樣不去介意啊……」
  
  千晴想起了以前千石說過的話:「唯一知道的是,她認為你和她很像,但你們卻選擇了不同的生活方式。」
  
  現在想起來,她們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都因為某些原因被別人疏遠、排斥;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為了融入人群改變自己,她卻寧願一個人都不願意順從。
  要說哪個是對的話也很難說,但像木下那樣硬是將自己裝成了另一種人格肯定是錯的。
  壓抑自己太久,連本來的性格都找不回來了。
  
  平日和善又人緣不錯的她,瘋狂起來會傷害別人的她……這兩種極端中間應該有她的存在。
  
  「木下。」
  「你有話想對我說嗎?」
  
  木下再次將手移至千晴的脖子,示意她性命在她手上。
  
  「像你這種人死後一定對這世界沒有任何留戀,馬上就消失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自殺。」
  「你說什麼……」
  「比起就那樣一走了之,你還是背負著你過去所有的罪孽在這世上痛苦地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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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076] Vol 15.比賽·04
  
  從頭到尾,千石都沒敢直視木下身前的裡川千晴。
  那個本該不存在的人。
  
  即使眼前的人經已經喪失了絕大部份的理智──木下每次遇上千晴總會容易變得瘋狂,可他連阻止她的說話及行為都沒法進行。
  
  「啊?」木下將臉湊近千晴,「你在說什麼?」
  
  千晴對這種接近有種生理性的厭惡,皺著眉抬起手就將她的臉推到一邊,作嘔吐狀。
  「差不多是時候放手了吧,想要掐斷我脖子嗎?」
  木下不明所以,也嫌棄地抽回手了,「哼。」
  
  「你那樣不惜一切用盡手段,也只是想脫離這裡給關起來而已吧,我還以為你早就不想活了。搞不好哪天突然來了勇氣就會去考慮自殺。」說著,她看向千石,對方明顯在回避她的眼神。
  對於重視木下的人來說,千晴這番說話無疑是在鼓勵她往深淵裡跳進去。
  她以為千石一定會有什麼反應的。
  
  他是絕對不願意見到這種事情發生的,也不打算認同她的觀點,可他也沒法對她說「你怎可以跟她說這樣過分的話」之類的說話。
  這聽起來雖像是個過火的玩笑,但如果是從千晴口中說出來的話,從某方面來看,這或許是意外地正確的答案也說不定。
  
  「我說你啊,」木下咬牙切齒,還是故意擠出笑容,靠近千晴身邊小聲地說,「是不是以為自己很瞭解我?還是覺得……我是不敢對你動手。」
  千晴有點無奈,「你除了這句就沒別的話可說了嗎?」
  
  不明狀況的木下給逼急了,再次掐著千晴的脖子。這次不再是恐嚇,而是認真的。
  「裡川千晴,我不知道你跟千石君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別以為上次我沒殺掉你就是不敢殺你。你知道嗎?我真是很討厭你……」
  
  千晴越是冷靜木下便越是用力,千石看著她臉上全無痛苦的樣子,更確定眼前的人不是跟裡川千晴容貌相似的人,也不是學校的消息出錯……
  而是她真的沒在活著。
  
  「真的是裡川桑嗎……」千石有點動搖,看到木下那不可思議的表情,他不知道是該告訴她真相還是先阻止她比較好。
  說到底,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能再被掐死嗎?
  
  「你們到底是怎樣了!」
  「木下,你先放手,我們冷靜下來談一談吧。」千石上前搭上木下的肩膀,他剛剛會動不了除了是因為看到已故的人而震驚,還有部份是因為不知道該怎樣阻止像現在這樣發狂的木下。
  
  那樣溫柔的方法根本阻止不了她半分。
  
  「放手吧,你是殺不了我的。」
  「這種事已經沒關係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的臉而已……去死吧。」
  「那樣的話,你的願望已經……」
  
  「喂裡川!……你在做什麼!快放手!」
  本來想著這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千晴正想告訴她事實然後消失了事,怎料聽到有人喊著她的名字跑過來。
  「切……原君。」
  
  切原一來到就不管任何事先將木下從千晴身邊推開,站在她身後想要阻止她的千石也因為這樣一併被推倒,剛好能在底下接著她。
  「木下,你沒事吧?」
  「嗯……」剛剛切原用力一推,就像一盤冷水從木下頭上澆下來,讓她冷靜了點。
  
  因為木下給推開時手沒馬上放開,順帶拉了千晴一把,所以當她脖子上的力度突然消失,她整個人便失去了重心往前傾倒,還是切原反應快地拉了她一把。
  
  「你這人真會惹麻煩。」切原對千晴小聲地抱怨了一句後,又對木下跟千石二人說,「你們又是怎樣的一回事!躲在這裡偷偷欺負我們立海的人嗎?這可沒法當沒有看見。」
  
  儘管切原一副要替她主持公道的做法她是很高興也很感激他,但這事要真計較起來說不定她還會比較吃虧,真追究起來她自己的事首先會暴露出來。到時候只會是她沒法再待下去,而完全傷不了她分毫的木下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切原君,我沒事。」千晴摸了摸脖子,就算不會窒息對方也是夠用力的了,「是真田讓你過來找我的吧,回去吧。」
  「啊?你是白癡嗎?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作聲!」切原回頭就是對她一頓罵。
  「我說了沒事就沒事,謝謝你了,切原君。」
  
  說著,她便率先轉身離開,切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二人,完全搞不懂她是怎樣想的。
  
  「對不起……」千石替自己,也是替木下道歉道。
  
  千晴眼皮都沒抬一下更別說給他反應,當事人之一的木下也只是呆呆站著,切原面對這詭異的氣氛,想了想,還是跟上去了。
  「哼。」
  臨走前還不忘冷哼一聲。
  
  「千石君,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木下掙扎出千石的懷抱,從剛剛接住跌倒的她開始他手就粘著自己不放。
  千石尷尬地收回手,「抱歉……」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木下回過頭,筆直地看著千石,「不能告訴我嗎?」
  
  比起那些不喜歡她的人的故意疏遠,還有千石等人裝作不在意地故作親切,也就只有她的接觸最能讓她感到輕輕一些。
  她很討厭她,連她的臉都不願見到,但知道有這個人在這世上還是會覺得安心。
  
  或許她只是想要一個能讓她以最自然的態度去對待的對象而已。
  如果她們能換個相遇方式的話。
  
  「木下,我知道的不多,但從學校那裡聽說到的,裡川桑她……」千石有點猶豫,「幾個月前就已經去世了。」
  「幾個月前……是這樣,原來如此……」
  
  木下沒有懷疑千石的話的真確性,甚至沒有質疑過一句,更沒有再詢問更多的,只是完完全全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已。
  怪不得她掐著她時沒有感覺到頸動脈的活動。
  然後她跪了在地上。
  
  「木下!」千石連忙想要阻止她,「……你沒事吧?」
  
  木下搖搖頭,任由他拉著自己手臂懸在空中,也沒打算站起來,只是一直低著頭跪在那裡,間中傳出零碎的啜泣聲。
  大概是忍耐太久,此刻她的眼淚完全不受控……她這反應出於千石的意料之外,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
  看著這樣的她,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悲傷起來。
  
  如果當初他能阻止她的話……
  
  「我回去醫院了。」
  「……什麼?」千石驚訝地看著她站起來,雙眼通紅,「還有點時間,不再逛逛嗎?要是再進去的話也不知道何時……」
  木下打斷了他,「再留下來我會變得越來越奇怪的。」
  
  千石只好答應她,送她回去。
  
  「今天見到裡川千晴的事,我們就替她保密吧。」木下突然這樣開口,臉帶笑容地說,「真期待以後她再次變成一個人時會是怎樣的反應……不過我應該沒法看到最後吧。」
  
  看過她剛剛哭泣的樣子,千石怎樣都不會相信她說的全是真心話,但──
  「木下,你真的認為裡川桑是……」
  她點點頭,別過臉看著千石時眼神黯淡了下來,「我相信她。」
  
  忽然一陣強風吹起,將木下的長髮吹至她的臉上,擋住了她接下來將要說的話。
  
  「正因為她自己經歷過,她才會說那樣的話,以過來人的身份向我提出忠告……」看到面前千石帶著疑惑的表情,木下輕輕笑了聲,轉身看向她離開的方向,「但也不及死去的你狼狽,不惜欺騙所有人,以這種樣子出現……做到這個地步也非要留下來。」
  
  在那之後,任由千石再問她也沒再告訴他。
  本來以為要比不堪兩人不相上下,就算千晴要怨恨她她也認了,但現在看來是對方更勝一籌。
  
  切原帶著千晴回去後真田就打發他走了,自己則到後方問她,「去哪了?」
  「反正都不需要我,站著也沒事做,我去個洗手間還不行了嗎?」千晴閉起上眼不搭理他,「怎樣了?比賽開始了嗎?」
  「開始了,」真田盯了她一眼,「你不需要去洗手間的吧。」
  「要你管。」
  
  比賽進行得很順利,在部裡甚少實戰經驗的一年級生也陸陸續續地贏了,不過其中也有輸得一敗塗地的。
  
  「切原,你替我跟真田副部長求情吧!」輸掉的一年級生抱著切原大腿哭著說,「我不想跑回去神奈川啊……呐,你跟副部長關係這樣好!」
  切原嫌棄地踢開他,「一點都不好!你眼睛是壞的嗎?」
  
  丸井幸災樂禍地說:「對啊赤也,你就陪他跑吧。」
  「丸井前輩你剛剛去哪裡了……」切原眯著眼打量他,剛剛真田讓他出來不只找千晴一個,但沒見到就先帶她回去了,「還有他是讓我求情不是讓我陪跑啊!」
  「嘛嘛,差不多吧……只有他一個人跑的話多可憐。」丸井依然笑著說。
  「……覺得他可憐那丸井前輩你去陪他吧。」
  
  最後一場是切原對二年級的千石,但千石到最後還是沒回來。
  切原看了後方的千晴一眼,剛剛她回來時讓他待會什麼都不要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欠他的這個人情以後會想方法還他。
  雖然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原因要將剛剛的事保密,但他就是很不爽。
  幸村部長跟真田副部長還是很擔心她的,可她卻這樣……
  
  「人情就不用了,那種情況任誰看到都會那樣做,我也不是為了在副部長面前領功才幫的。」切原雙手插著褲袋,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在這學校發生過什麼嗎?你本來是不想來的吧,要不是部長身體不適……」
  
  「切原君,你問得太多了……」千晴眼皮也沒抬起,維持著原來的步速走過切原身邊,「建議你還是不要太過在意我的事,不要去猜測那些有的沒的。這是為你好才說的。」
  「你……」切原眯起眼跟了上去,這人總愛走在他前面,「性格還真是難讓人喜歡。」真不明白他們部長跟副部長怎會跟她熟絡起來的。
  
  「這樣就好。」
  
  
第77章 [077] Vol 16.失杖·01
  
  比賽完結後千晴鬧著要真田打給柳詢問幸村的近況,聽說沒大問題正躺在家中休息才安心。
  說是不跟車回去的她消失後偷偷溜上車了,占了跟真田隔一條走廊的位置,那裡是絕對不會有人過去坐的。
  她連真田也沒有說,只是一個人跑上車了。
  
  「果然都沒人發現呢。要是幸村在的話……」就一定能注意到她……嗎?
  
  窗外的景色轉瞬即逝,耳邊的嬉戲聲每一瞬間都不一樣,偶爾分貝過高時真田還會出面制止,他們都是這刻正在活著的人。
  只有她的時間像是靜止了般。
  現在度過的每一刻都不屬於她。
  
  比賽後的週一幸村也沒回來學校,繼續在家休息。
  
  「最近赤也跟裡川關係很好呢。」
  「我看是那小子煩著人家吧,沒看到她不怎樣高興嗎?」
  「幸村不在她還能高興得去哪裡……啊!難不成他想趁著幸村不在時做點什麼嗎?他竟然還有這種心思?」
  「這點你放心,他情商沒長到這個地步。」
  
  那邊討論得正熱烈時千晴適時拋個眼神過去,其他人都很配合地移開目光,就只有仁王躲也沒躲地跟她正面碰上還笑著揮了揮手。
  
  「切原君,你看你帶來的麻煩。」她翻了個白眼,對身後幫忙的人說。
  
  切原捧著東西艱難地回頭,但小團體早已解散,他完全在狀況外,「你說什麼?……不對我不是來跟你說這些的!」
  千晴替他接著說:「你是來幫忙的。好了,這些放這裡吧。」
  
  照著她指示的方向將東西處理好,切原忽然察覺到這不是他本來的目的,又再次在那邊吵鬧著,千晴嫌棄地用手指塞住了耳朵,聽他吼完才放手。
  
  「裡川你有在聽我說話嗎!」他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似想要揍人。
  「沒有。」她不怕切原會揍她,但看到他快要紅眼,到時候真田會跟她算帳,馬上補充道,「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切原將本來快要爆發的怒氣憋了回去,「那你說吧!」
  「不要。」千晴爽快地拒絕了。
  「為!什!麼!」切原雙手抓著頭髮,看似快要抓狂,「我一想起就覺得很不爽啊!為什麼不能說!他們都能這樣做了你還不能反抗嗎?告訴部長或副部長的話……」
  
  本來側身看著她的千晴忽然轉過身,正面對著他,看得他有點發毛,安靜了下來。
  
  這下子她才說:「如果你要說的話我沒法阻止你,但在那之後也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什麼準備?」切原睜著大眼眨了眨,「你要跟我絕交嗎?」
  
  ……太蠢沒法交流。
  「你要這樣想也是可以。」反正以後不要想著她會在真田揍他時替他求情。
  
  對方越是意志堅定他越是退縮,切原頓了頓,小聲道:「額……也用不著這樣吧……」說著他又一個人在那邊嘀咕著,「真不知道你在逞強些什麼,真不爽……」
  
  「全聽到了。」千晴看了眼手中的檔板,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武器,便抬手掃上去,果然聽到了切原的怒吼,「這不是逞強,只是認為沒有這種必要,告訴他們讓他們替我出氣嗎?」
  「讓他們替你出面投訴他們啊!這樣好的資源你不用嗎?部長副部長也一定……」
  
  千晴也搞不懂他執著的原因,歎著氣說:「真田先不說,幸村自從交流回來身體一直不太好,沒有必要再讓他擔心……而且上次那女生,她幾個月前已經進了精神病院長期住院,上次應該只是剛好出來一天,我想她大概以後不會再有這個機會的了。」
  
  從旁人來看,已經足夠不幸,就算對她本人來說是種幸運。
  
  切原呆呆地聽著她解釋,然後她總結道:「這樣你還覺得有必要嗎?」
  他想了想,連忙搖頭。
  「不過裡川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
  
  千晴笑了笑,「你對幸村和真田有什麼意見嗎?……嗯,別忘了你也是其中一份子。」
  
  直至切原氣得不輕又沒能反駁只能黑著臉離開,諷刺的笑容仍然停留在她臉上,不悅的眼神只要稍稍低頭便能用劉海蓋著。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任何情緒都如實表現出來。
  
  「放心吧,幸村沒多久便會回來的了。」
  
  聞言回頭,千晴帶著笑意說:「沒想到竟然會輪到仁王桑來安慰我……的確幸村沒來我是有點擔心,但我還沒有低沉到需要你來安慰。」
  仁王聳了聳肩,心想果然女生是比較記仇。
  那次裝成幸村是太過火了嗎……
  
  除了千晴以外,其他部員們也都受幸村缺席一事影響,即使誰人都沒說出口,但氣氛依然顯得比平常沉悶幾倍。
  也就只有切原這種比較沒心沒肺的沒感覺到。
  
  「幸村部長何時才會回來的啊。」
  「身體好了便會回來。」
  「裡川你反應真冷淡,你就不擔心幸村部長的嗎!」
  「擔心……比起這個,你還差五十圈。」
  「誒!不是三十圈而已嗎?」
  「再說六十圈。」
  
  切原忍了又忍。
  不得不說,千晴越來越擅長對付切原了。其他人看她在這種時候也一如既往地努力,也紛紛集中精力練習,等待部長的康復歸來。
  
  「著急也沒有用……對吧?」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千晴撿起掉至地上的紙張,站起來轉身笑著面向他,「休息多幾天也好,不然沒完全康復很容易再復發。」
  
  聽到她的覺悟,真田本來想說的話也沒能說出口。現在連部員們都開始動搖,部長不在作為中心點之一的她決不能比他們不安。
  
  不知不覺間她的存在已經變到這樣重要,而她的成長也確實符合她在網球部的地位。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只顧著完成自己眼前的事,跟其他人的聯繫切斷得乾淨俐落。
  但這樣的成長對她來說會不會負擔太重……始終是總有一天會離開的人。
  
  「跟幸村約好了的……等到你們三連霸達成。」千晴將檔板上的日程表轉過去,「在這之前我哪裡都不會去,到時候一切也會完結。」
  「不是『你們』,」真田糾正她,「是『我們』。」
  
  還好,幸村在將千晴逼至跟木下同樣下場時就先回來了,不然要是裝得太深回不來或是忍耐到了極限爆血管了,這裡可沒醫院能收留她。
  同樣松一口氣的還有真田,以及看她裝到看不下去的某些人。
  
  「下午好啊裡川,有想念我嗎?」
  
  放課後幸村比誰都要早來到網球部,最後一節課的後半節是小測,他比預定時間早了完成交了卷子就背著書包離開了。老師本來還擔心缺席了好幾天課的他一來就測驗會不會太勉強,但收了卷掃過去發現差不多全是正解,也沒不放人的理由。
  
  給幸村這樣一問她根本沒法不誠實回答,連本來想要嘲笑他抵抗力太差的話都止于唇邊。
  「廢話,大家都很擔心你。」本想表現得沒那麼在意,但在他面前她總學不會偽裝,只能原原本本表達自己,「請假請太多天了,笨蛋。」
  
  幸村摸了摸靠在自己身上的腦袋,也不介意她對自己智商的質疑。
  
  「嗯,傲嬌不好。」幸村笑著低下頭,剛好她也抬頭看著他,手指放在她前額上輕輕一彈,「率直地說一句很想念我怎樣?回頭請你吃雪糕。」
  千晴用指腹抹過眼角,笑了出來,「這都什麼天氣了還雪糕……幸村你就這樣缺愛?」
  「你的傲嬌竟然去到雪糕都沒法打動你了嗎?早點接受……」
  
  「治療你個頭,誰棄療了!」再怎樣不爽千晴嘴角也依然保持著弧度,她轉身拿起旁邊的資料交到幸村手上,「這那天比賽的結果報告,還有這幾天練習的整理。」
  「竟然會用公事轉移視線,你聰明了點。」幸村像是獎勵她般再次摸頭。
  「……你還說這件事嗎……」差不多該完結了吧。
  
  看到幸村回來大家都很高興,紛紛擁上前詢問他的身體狀況,為了答謝部員們對他的關心,他順手就在練習表上翻了個倍。
  
  「部長……」切原欲哭無淚。
  幸村拿著千晴給的報告,笑著解釋道:「大家高興是好事,但……」他回頭看了眼真田,徵求他的意見,「最近是不是鬆懈了點?」
  
  真田握著帽沿,在各方面的壓力之下還是點了頭。
  
  他們高興還不是因為你!……千晴在旁邊翻著白眼,不禁懷疑自己寫的報告是不是認真了點。
  要怪就怪自己吧,她只是誠實報告而已,對得起天地良心。
  
  另一邊也有消沉的人,「裡川你把我們都拖下水了啊……」
  丸井興致缺缺地抱著球拍,本來還打算練習後去甜品屋試新口味的聖代,現在看來能不能準時結束也是個問題。
  仁王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強烈表示同意,「噗哩,所以你今天可別打算早走。」
  
  「誒……」
  結果繞了個圈還是報應到自己身上來了嗎。
  
  
第78章 [078] Vol 16.失杖·02
  
  為了練習不延時,大夥們都拼了命練習,負責監督的千晴也比平常嚴格一倍。聽到別人說她快要趕得上真田的黑臉時,她也只是繼續保持面無表情。
  反是真田的樣子略詭異。
  幸村看得心情十分愉悅,差不多是平常的結束時間時對大家說到這裡就可以了,讓他們明天保持這個步伐再繼續。
  
  這就跟延遲行刑差不多,但能活久一點也是不錯。
  
  「回去吧。」幸村很快就換回了校服,背著網球包來到千晴的面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本人還未察覺到這是吹了什麼風,旁邊的一年級很自覺地接過了她手中的那箱負重,打算負起責任替她將東西放回去。
  然後又是手直接拿著箱子放到地上去了。
  
  千晴無奈地別過臉看著旁邊的逞強的一年級生,「拿不了別亂來,弄傷腰背就不好了。」然後召喚了使喚得最順手的切原過來幫忙。
  切原有點不滿,「你最近都只叫我幫忙。」
  「誰叫你老在我面前出現。」這幾天他老是在耳邊煩著她,不找點事趕他走簡直災難,「加油吧少年,我看好你。」
  
  幸村也附和道:「對啊赤也,待會打掃場地也拜託了。」
  「誒?」切原還呆呆地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今天不是輪到我……」
  「這點小事都完成不了嗎?」
  切原認了命,「不……我掃。」
  
  旁邊的少女對天發誓,她這是故意報復的。
  耳邊還隱隱聽到有人說她過分,不過也有說他不知天高地厚活該的,也算是扯平了。
  
  回頭對大夥揮了揮手,幸村便領著千晴先走一步了。揮夠手後他才說:「比賽你覺得怎樣?」
  說完他才回過頭,對旁邊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女生一笑。
  
  「還有怎樣,是不錯但有點鬆懈了唄。」千晴看著前方回應道,「該得分的地方沒有得分,對方也是差不多,都是一年級生缺少點經驗。」
  幸村忽然說:「比賽你沒看完全吧。報告有點不一樣,你是看柳的資料寫的?」
  
  本來就沒打算瞞住幸村,他一說她只能一笑置之,沒肯定也沒否定。不知道他是太瞭解她還是太聰明才會發現這點。
  
  「果然是跟那邊網球部的同學有什麼事嗎?」幸村也沒打算責怪她,畢竟是自己臨時沒法出席早退讓她替的,「是不是不勉強你比較好?」
  
  她搖頭,也不說話。
  「說起來,你真是休息夠了嗎?」她放慢了步速,抬頭看著他,「要是真不舒服不用勉強回來看一下,不然沒過幾天又再病了……」
  
  幸村笑了出聲,右手拍上她頭頂打斷她,「好了,我們別再為對方擔心了。我沒勉強你,也沒有勉強自己。……也不知是誰剛剛說我休息太久的。」
  
  想起了剛剛撲上去的事,千晴有點不好意思,但很快也跟著笑了。
  「那是因為這幾天都不知道你的近況啊,只有那天真田打去問柳桑打聽了一下,就那樣。」千晴眼神暗淡了些,「不像你的同學會知道你請了假,我每天去網球部都在猜你有沒有來。」
  
  她真是蠢得可以,幸村想,「這些你隨便問個人不就可以了。」
  「不,我總不可能每天都抓個人問。」千晴笑著,抬起頭看進他的眼睛,「因為不是只有我一個在擔心你啊。」
  
  這種時候的她就像吸收了夕陽的光輝……不,是從她自身散發出來的光芒。不像某些人那樣非常耀眼奪目,只是很溫和的日光。
  「可是你……」幸村停頓了一下,「每天都有站在樓下看著我房間吧,為什麼不進來?」
  
  沒想到連這件事都給發現了,她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躺在床上休息。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來,「我不會進去的。」
  「為什麼?」幸村不明白。
  「怎麼可能會進去。」千晴說得很無奈,「這不是打擾你休息嗎?」
  
  原因並不是這樣。
  
  幸村又摸了摸頭,「有人帶著禮物來探望自然會快點好。」
  「禮物是重點?」她故意問道。
  幸村反問她,「你說呢?」
  
  「不管怎樣,康復了就好。」千晴走在前面轉過身,看了眼旁邊的歐式洋宅,「你到了,還不快點感謝我送你回來。」
  幸村沒聽她的,問道:「要不我再陪你走一段路?」
  「又沒多遠,你快點進去吧。明天見。」她揮著手,拒絕了他的建議。
  
  「嗯,明天見。」一想到明天還能見面,感覺真不錯。
  
  直至看著幸村進了屋,她才放下手松了口氣。遠方的白色屋子跟身邊這間一比顯得毫不起眼,但也曾是她喜愛,能夠在二樓看到他的房間,與他非常接近的一處地方。
  而現在那裡的大門貼上了「招租」、「出售」的廣告,就像道符咒將她隔絕在外面。
  她完全滅了想要進去的心思。
  
  她伸出的手在觸碰到紙張後直接穿了過去,然後握成拳頭收回來。
  
  「唉。」
  其實現在撕掉了也沒用。
  
  因為一直在沉思,千晴在腳步聲還遠時沒能留意到,到她察覺過來時已經相當接近。轉身看到來人後她近乎驚叫著出現在對方面前,閃避不及還撞上了後面的門把,便激動地怒吼道:「真田你想嚇死我嗎!」
  
  就算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狀況,但在這種距離下還要伴隨著高分貝的聲音出現,饒是真田也有點吃不消。
  「……你比較嚇人。」他表面平靜但心跳明顯不正常,「你不是跟幸村一起走的嗎?」
  「對啊,只是在這裡發了一會呆而已。」她眯起眼盯著他,眼神相當不友善,「倒是你,來這裡做什麼?」
  
  真田沒說話,只是看著她身後,她認命地歎著氣讓開了。
  他將那裡貼著的廣告連同膠紙一併拉下來,拿在手中很認真地閱讀。不久,他放低了紙張,對旁邊的她問道:「你打算怎辦?」
  
  她抓抓臉,避過對方的眼神,反問道:「還能怎辦?」要麼藏起來,要麼重新找個地方待,「話說你就這樣將人家貼的廣告撕下來了好嗎?」
  「會貼回去的。」說著,他一手將廣告拍回原來位置,完好無缺。
  
  千晴敷衍地拍了幾下手,正想進去等真田走後再出來,他又叫住了她。
  「要不……」他總覺得這建議會給否定,「你來我家待著吧。家裡有不少空的房間,我家的話你也不會不適應。」
  連住處都要給剝奪,偶爾他真覺得她這樣的存在太殘忍。
  
  「就是你家才會不適應,現在的我不能讓你家人看到,對吧?」她苦笑了聲,「與其在你家躲躲藏藏,我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待著更方便。而且那裡要租要賣也不是現在的事,說不定到我不在時這裡還沒找到客人要。」
  
  總有一天要消失的,雖然不知道會是哪一天,但她想,這日子的來臨大概不會太長遠。
  
  「嘛,希望直至來年我還能留下來,而這裡也還沒賣出租出吧,呐?」她側了側頭,對著真田笑得眯起了眼。
  會讓她露出這種笑容的,也就幸村一人而已。看來她是相當不想讓他擔心。
  
  本來這應該是件悲傷的事情,但在她口中硬是說成了對未來的一種期盼;不是算著剩下來還有多少日子,而是去算自己還可以再過多少天。
  就算是相同的日數,一天一天加上去比一天一天減下來感覺要良好幾倍。
  
  明明抱有這種樂觀的想法會更輕鬆一些,可他總覺得她這是在自欺欺人。當然,他是一定不會這樣跟她說的,畢竟現在這樣要比以前好多了。
  但已經決定了的事實不會改變。
  
  「你喜歡吧。」真田也有點無可奈何,「再有什麼麻煩便來找我。」
  「嗯,一定會。」千晴笑著點了點頭。
  
  以目送真田離開為藉口,千晴站在外面看著他離開,然後再也沒進過屋。臨走出到外面前她還回頭打量了整間屋子,目光最後鎖定在那張廣告上,最後皺了皺眉,推開閘再也沒有回頭一次。
  
  不知道要去哪裡,想做什麼,她在目的地完全不明確的情況下就離開了現在唯一的存身之所。抬頭看了眼天空已經變成深藍色,看來快要完全黑下來。
  想了想,其實白天夜晚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分別。
  
  走了一段路後她突然感覺到點什麼,試著昂首看向自己的左上方,再前一點便是幸村的家。
  視線逐漸掃過去,正好在窗戶看到幸村的身影。
  站在窗戶旁邊的他已經換下了校服,半托著頭甚是休閒地看著遠方的風景,看起來像是心情不錯般揚起了個淡淡的微笑。
  有了他家那種歐式華麗風格的建築襯托,她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幅精美的油畫。
  
  或許是她站在那裡太久了,幸村也收回了目光,一瞬跟她四目交投,笑得更溫柔了。
  她呆了半秒,一時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反應,雙手掩著臉低下了頭。
  
  「好、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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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079] Vol 16.失杖·03
  
  第二天幸村沒有問千晴昨天去哪了,這讓她松了口氣。
  
  「下午好,裡川桑。」
  回頭看到是上田,千晴笑著說:「上田桑,下午好。」
  「對了,」她指著場內角落的人群,「他們在聊些什麼嗎?看著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練習的事呢。」
  
  千晴順著上田的手指看過去,剛好看到給切原逗笑了的幸村,有點無奈地笑著說:「啊,他們是在說待會要去哪裡慶祝。上次的練習賽贏了,他們一直在等幸村回來找機會一起去。」
  「那裡川桑也會去嗎?」上田又問道。
  「我?」他們並沒有提起,她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大概……不會去吧。」
  
  跟以前不一樣,千晴不是因為不想跟其他人在一起,也沒有在客氣些什麼。先不說她沒有那麼多時間,不容許她練習完再去慶祝,去吃東西的話她去了也只會掃興,特地勉強自己的話也沒了慶祝的意思。
  
  「不去嗎?」上田覺得有點可惜,「那你待會一個人回去嗎?」
  千晴點點頭,道:「嗯,我平常都是這樣的。」
  
  這天的練習也是提早了不少完結,直至這個時候也沒有人來問她去不去,這對她來說正好。
  當她將最後一箱用品收拾好,打算搬過去倉庫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陰影籠罩在上方,剛想抬頭看清楚,身前的箱子就給另一雙手捧起了。
  
  站直了身子後,她終於看清楚了對方,「幸村?」
  幸村只是笑著說:「我來幫你收拾,待會你也一起來慶祝吧,好嗎?」
  
  弄得就像是交換條件般。
  能去的話不用他說她自然也會去,沒法去的話即使他這樣說也沒辦法。
  
  「抱歉,今天就不去了。」千晴踮高腿從幸村手中拿回箱子,「你們玩得高興點吧。」
  幸村故意表現出一副失落的樣子,「是這樣嗎……不過也不要緊,」他微微一笑,再次從她手中搶過箱子,「還是我來幫你吧。」
  
  即使是故意的,看到他失落的樣子千晴真想摸摸他的頭,就像他平常對她做的那樣。
  她無奈地笑了笑,轉身打量了眼空蕩的球場,想要確認一下有沒有漏掉的東西未收拾好,就剛好看到幾個部員對她擠眉弄眼又是高舉姆指的,也不知道是想要她做什麼。
  
  「我……跟你一起過去開門吧。」
  「嗯,走吧。」
  
  聽身後傳來陣陣掌聲跟歡呼聲,還有人在吹口哨,千晴不禁反思是不是最近虐得不夠,再看看身邊的幸村──昨天他們才在他手中活下來,半死不活的樣子,今天就完全沒了回事,而幸村本人似乎打算無視這種情況。
  
  ……原來是得到了許可嗎。
  
  到了倉庫千晴上前先打開鎖,幸村經過她身邊時說:「看來我們是得到了大家的祝福呢。」
  
  最初還沒懂這是什麼意思,半秒後理解了,她尷尬地對著倉庫裡面喊道:「幸、幸村你、你在說什麼蠢話!別亂開這、這種玩笑!」
  「嗯?沒開玩笑啊。」幸村在裡面探出頭道。出來後看到她抱著手背著倉庫,他又故意將頭伸到她面前,因為二人的身高差他腰可彎得低了,「臉竟然沒紅呢……」
  
  千晴給嚇得整個退後差點撞到牆上,還是幸村伸手按著她後腦,不然腦袋就得撞上去了。
  「你反應也太大了……呼,真好玩呢。你說是吧?」制止了她的自毀行為後,幸村順手推了她的後腦一把,她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好、好玩你個頭!」千晴舉著手將幸村的臉推到一邊。
  幸村無奈地說:「怎麼你說話還在結巴啊。」
  「要你管!」
  
  回程時幸村不停地在逗她,而她則不斷作出攻擊力為零的回擊,直至他替她順毛她才不爽地別過臉獨自嘀咕著,偷瞄了他一眼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們到底還要我躲多久……」
  藏在暗處的井上忍了又忍,兩手握成拳頭,一雙黑眸眯了起來,額角青筋盡現。
  幸村絕對是故意的。
  
  等到兩人走遠了,井上氣得哼聲,打開鎖後將門暴力地踢開,吱嘎作響。
  
  回去後千晴將鑰匙掛回去就走了,將身影藏起來了她走進了教學樓,熟絡地走上二樓拐進其中一間教室。
  每次她來到都會覺得這教室的空氣跟其他教室有點不同,就像是有種……青草的味道。
  
  跟幸村初次見面時是在真田家的後園,那裡種了些植物,正是這種味道。
  她從來都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住了那一天。
  
  不過幸村對她來說,從來都是個特別的人,在各種意義上。
  成年人的世界太複雜,他們的笑容不多不少摻了些虛假的成份;在同齡的小孩當中,也就幸村會對她初次見面的她笑得那樣溫柔。
  不得不說,臉還是相當重要的……顏一般的她都直接忽視過去了。
  至於正太真田則是從來不知道溫柔是何物。
  
  想起了當時幸村的說話,千晴獨自笑了出來,「以後也多多指教了……還有以後的話。」
  
  只要她閉上雙眼就能馬上穿越回小時候的那一天,轉瞬間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個春夏秋冬。那年春天的分別說好要再重逢但實際上不算成功,但反正都見到面了,大概不應該計較這麼多。
  總算沒有一切落空。
  
  「啊。」
  她坐在幸村某位同班同學桌上,在看到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視界時跳了下來,一步靠近了窗邊。髮絲在那刻給吹起來,她用手將頭髮掖到耳朵背面,輕聲地說:
  「路上小心,明天見。」
  
  如果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都忍下來了,只有幸村……只有他的事她是怎樣都沒法接受。
  那不應該是這樣的。
  
  「裡川!……裡川千晴!」
  
  頭上隱約傳來某種觸感,千晴眨了眨眼,艱難地從幸村身上移開視線。
  看到真田的短訊差不多是在兩小時後。
  她想著這麼久沒回去電話也快要沒電,便打算回去充一下,就看到了真田不久前發來的郵件。
  
  「幸村剛在車站倒下了!給送去了車站附近那間綜合病院,裡川你快過來吧!」
  
  蓋上電話後她顫抖著直接跑了出去,馬上就在玄關摔倒了。當她想要再次爬起來時她才發現她根本沒這種力量,腿軟到站不起來了。
  終究她想像的最壞狀況還是發生了。
  
  在那後來她還碰撞了好幾次,甚至在不知不覺間讓自己消失了,靠著牆走路一下子就栽了進別人家裡,半邊身體在外面半邊身體在裡面。
  
  「真田……我說真田……」看到對方沒回話,千晴試著扯他袖子,手穿過去了才察覺到自己還是靈魂狀態,手就那樣保持著拉袖子的姿勢出現了,「聽到我說話嗎?真田。」
  「裡川你……」
  
  在旁人看來千晴就是突然變魔術憑空出現的,慶倖的是當時沒人在看他們那邊。
  
  「啊裡川你來了!」丸井聽到聲音回頭,跟她指出了幸村所在的方向,「幸村還沒有醒來,醫生剛替他檢查完,說……」
  
  話還沒有說完,她便依著他指的方向前進,然後停在幸村待的房間外面,透過玻璃盯著裡面的一舉一動。
  這一看就是十五分鐘,還要是真田揍她才能回過神。
  
  果然不應該告訴她的。
  真田歎著氣,大概她甚至沒發現那郵件不是他發的吧。仔細一看就會知道郵件的語氣跟他平常說話有點出入。
  
  「醫生怎說?」
  看著真田問話時千晴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將視線轉回去幸村身上。
  
  真田照實說:「暫時安定了下來,原因不明,要等詳細的檢查報告出來。」
  
  看到千晴這樣失神,作為叫她過來的當事人,丸井本想上前安慰她一兩句,怎料給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柳生阻止了。
  「讓真田君處理吧。」
  
  丸井有點後悔當時想也沒想就搶了真田的電話發郵件給她,真田會猶豫一定有他的原因,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不告訴她也不太好……
  以前網球部的同伴總是拿幸村的事開她玩笑,暗地裡各種取笑她;到現在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應該取笑的事情,幸村對她來說就是這樣重要。
  
  跟普通誰喜歡誰,誰暗戀誰有點不一樣,她的重點不在幸村是不是也喜歡她。
  僅是這樣的存在就已經是她的全部……之類的。
  
  裡川千晴在近乎讓人覺得可怕的程度,那樣地重視幸村,接近神經質的地步。
  
  從最初開始大家都覺得她性格不好,不容易接近,完全不懂得什麼是平易近人;然而這樣的她在工作上表現出相當的實力,逐漸也能夠被理解,交流慢慢變得順利。
  即使也有笨拙的時候,但平常在協助練習、指導一年級生時她都是頭腦清晰的,平常對話也偏向理智,跟切原一比較下就更明顯了。
  
  可這樣的她卻會在幸村倒下時如同塌了整片天空般。
  
  「我們對裡川助理的瞭解還遠遠不足夠。」柳生用側臉對著丸井,手指推了推眼鏡,「正常人都不會去加入別人學校的社團,她會來網球部一定有她的原因吧。」
  
  仁王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剛好聽到柳生的話,便說:「你是說幸村對她來說還有其他意義?」
  「仁王君,我跟你一樣,對她並沒有很瞭解呢。」
  「柳生你這樣一說我更加覺得自己做了壞事了……」丸井哭喪著臉,「對了,要告訴赤也嗎?」
  「別了,他一來醫院只會更吵,」仁王看了眼幸村所在的病房,「會吵到其他患者休息的。明天幸村醒了我們再來一起探望吧。」
  
  不遠處的她依然靠在玻璃上,真田佇立在旁邊。這樣看著好像有點安靜得過分,也有點可怕。
  
  「那明天要喊上裡川嗎?」丸井又問。
  「她的話應該會自己來吧。」仁王猜測道,「……到時候再問她吧。」
  
  前提是如果她有來網球部的話。
   
  
第80章 [080] Vol 16.失杖·04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幸村在車站的月臺倒下必定不會是最終結果。
  但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是在他那所謂的感冒一直都沒能完全康復時?還是更早的,在確定他生病了的那一刻?再不就是海外研修回來那時?
  
  也有可能是在更早的時候──
  在她決定要留下來,待在他身邊時開始,就已經註定會導致這種結果。
  
  「原因……還不知道嗎?」
  
  沉默的女生再次發言,真田低頭看了她一眼,如實回答道:「大部份症狀從表面看來跟普通感冒差別不大,但這明顯不只是感冒,醫生說有可能是神經系統相關的疾病。」
  
  千晴聽了後低了頭盯著地面,放在玻璃上的手緊握成拳頭,最終無聲地掉到身側。
  真田看著她這一連串顫抖著完成的動作,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呐,真田……」她側著臉跟他眼神交流,在另一種意義上蒼白得可怕。
  真田應了聲後繼續等著她的下半句話,但只見她咬著下唇閉上雙眼,結果什麼都沒有說。
  
  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
  他早就預料到她會因此動搖,本來也不打算這麼快告訴她的,要說也至少要等幸村醒來,不然她一定會擔憂得安心不下來。
  不過現在看來,這似乎不僅是擔心這麼簡單,還有其他……更複雜的想法。
  
  醫院裡有著她熟悉的聲音,那種運作中的儀器發出來的微弱嗡嗡聲在她腦袋不停迴響,沒完沒了地不停交織成最擾人的噪音。
  此刻她腦內是前所未有的混亂,各種曾經考慮過的猜測浮現在眼前。包括她最不想承認的。
  
  「幸村會在這時倒下說不定是我的錯。」千晴故作冷靜地想要穩住顫抖的身體,可當她一說話便會發現她的聲音明顯在抖,眼神也遊移不定,「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知道我不應該來,但……我不在的話幸村真的會康復嗎?就這樣就可以了嗎?我……什麼都不知道。」
  
  越說她的眼神就越不穩定,抱著手臂的手指甲也深深地陷進了皮膚裡,不知不覺間連腰也逐漸彎下去,整個人看著快要縮成一團。
  真田馬上拉起她,將她的手指甲逐只掰出來。
  
  「別亂想,這不是你的錯。」
  
  直至真田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做了這樣的動作,而她本人則完全沒感覺,只好任由他將自己的指甲跟皮膚分離。
  再之後,真田要拉開她的手指也簡單多了。
  
  「但我已經死了,而幸村還活著。」她只是低著頭,讓劉海擋住自己的視線,「如果是因為這樣的我待在幸村身邊為他帶來了什麼不良的影響的話,那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真田打斷了她,「從時間上來看,你跟幸村在一起的時間不會比其他人多太多,所以他生病與你沒半分關係。」
  
  她閉上眼搖搖頭,「但幸村是不同的……只有他能看到我,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到這刻真田才察覺到至今從她身上感覺到的違和是什麼。她不只是在擔心幸村身體而感到不安,還在害怕自己令到幸村倒下的可能性。
  在還沒查出幸村得的是什麼病的這刻,這可能性再怎樣難相信也沒法否定,而她也沒法將這想法從腦中排除。
  即使檢查結果出來了,說不定她還會堅持認為這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存在令他患病的。
  
  「幸村的病醫生會查出來。」真田只能堅定地嘗試說服她,「你現在只要冷靜地等他康復。」
  「別說到這樣簡單啊……幸村都病了這麼久還倒下了,你還想我怎樣冷靜?」千晴單手掩著臉,轉身半彎著腰靠到身後的玻璃上,「一想到自己有機會導致幸村像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我就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我不是為了這樣而留下來的啊……」
  
  從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可以聽出她已經在忍耐,真田不禁反省自己的用詞不當,沒再勉強她冷靜,然而他也想不出有什麼論據可以證明幸村倒下與她沒有半點關係,但他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不管怎樣,你今天先回去吧。」真田拍著她的肩,想要試著鼓勵她。
  「我要留在這裡。」
  聽到她像小孩子鬧彆扭那樣的語氣,真田本想說她太鬆懈,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幸村的家人也正在趕過來,你留在這裡會不太好。」
  
  可她完全沒有在意,只是站直了腰說:「放心吧,我不會出來的……反正也就幸村能看到我。」
  
  此刻幸村在病房裡睡著,除此以外,不會再有人看到她,就像她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
  她再次走到玻璃面前,將額頭輕輕地靠上去,好像只要這樣做就能貼近他一些,可以讓他早點康復起來一樣。
  
  明明她前一秒還在擔心自己是不是讓幸村生病的主因,可現在的她想法已經是由感情作主導,即使理性認為在結果不明確時不應該靠近他,卻沒法克制這刻想要待在他身側的願望。
  
  想要阻止他的真田聽到她的話後只是看著她的背影,並沒有馬上反駁她。
  他一直都覺得消失了的是她,所以包括他在內的其他人都沒能看到她;但對她來說,不是她自己消失了,而是大家都看不到平常狀態的她。
  
  消失與出現,這聽著只是角度不同的問題,可對她來說大概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你……」真田想了想,還是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方法,一拳揍到她頭上,「幸村的事大家都在擔心,但你覺得你這樣自暴自棄有用嗎?」
  
  「嗯,沒用,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
  聽她完全沒反省的意思,真田又想再多揍一拳,卻給她用手臂擋著了,「你再怎樣揍我我都不會有感覺的,留點力氣吧。」
  
  真田收回手,激動地追問道:「這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千晴沒有抬頭看著他,只是將想到的話說出來,不管這應不應該告訴對方,「現在的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這種狀態下幾乎沒有感覺。我自己握緊拳頭也好,你揍我也好……完全沒意思。」
  
  這件事她本來是打算對真田保密的,他知道了的話那可真是一點都不有趣。可在幸村突然倒下了的這種時候,她連當初為什麼要隱瞞的原因都一併忘掉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刻到底在做些什麼。
  連最主要的幸村都不在的話,一切都沒有意思。
  
  聽了她的話後真田怔住了,沒想到她的情況會惡化得這麼快,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很多。前些日子她才說會等到來年的全國大賽完結,但按照這個速度說不定她連下學期也捱不過。
  
  原來她還一直隱瞞著這種事嗎?
  真田覺得,他或許有點理解千晴會這樣崩潰的原因。
  
  明明每天只能出現一段時間,超時的後果會非常辛苦,還有過去的陰影在拉她後腿,即使這樣她還是將所有時間都花在網球部,無論怎樣該做的事一件都沒落下。就算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躲在部室,甚至連本人的狀況也變壞也好,她從來都不會主動提及。
  她努力了這麼久,也只是為了達到那個與幸村有關的目的而已。
  
  其實過了這麼久,千晴想要留下來完成的事真田也大約能猜到了點,特別是觀察到最近部員們對他們的反應後。
  他早就知道千晴對幸村的想法,可幸村那邊是怎樣想的他沒有很清楚,更沒特地去問他。
  在最近看來,大概幸村也跟千晴重視他一樣,那樣重視千晴。
  
  所以她不能隨便跑掉。
  至於她是最終目的是只為了作出多一點補償,還是再有更複雜的想法他也不知道。
  
  而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幸村是她世界裡的唯一。也不知道該慶倖這個唯一是他好,抑或為這樣的她感到可悲。
  要不是幸村跟她連系在一起了,或許她現在就可以不用留在這世上,到達她父母所在的地方,繼續前進。
  但哪一邊會更不幸也無人能預料。
  
  幸村的話他相信醫生的能力一定能讓他痊癒,但千晴那邊卻只能看著情況一直惡化下去。
  束手無策。
  童年一起成長的三人,一個因為不明原因躺在病床上,一個則經歷了死亡面臨消失的危機。
  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這不是一時之間發生的事,但當他反應過來時,事情都在這個時間點上嚴重化。
  
  即使他一句安慰的說話都想不出來,可他認為這種時候至少不要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然而當他想再跟她說話,她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可能只是消失了在他們的視野中,因為說了要留下來的她一定還在這裡。雖然她認為自己有可能讓幸村病倒,但在確認幸村沒事前她是不會輕易走開的。
  
  真田本打算試著對空氣喊兩聲看看她會不會出來,忽然仁王在他身後問道:「我們助理去哪了?到剛剛為止不是還守在這附近的嗎?」
  「不……」真田想要解釋又無從開口,「她有點事,先回去了。」
  
  這可真是出於仁王的意料之外,但他也不會承認。
  「嘛,也對。醫生也說現在幸村沒事了,只是要等檢查結果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打量了眼在病房裡睡得安穩的幸村,「那等幸村的家人來了我們也回去吧。」
  「嗯。」
  「醫生都說沒事了,一定不會是什麼麻煩的病的。」
  
  仁王總覺得真田比剛剛更陰沉了,是他的錯覺嗎?
  不管怎樣,在幸村的母親跟妹妹來了後也沒他們的事了,真田跟幸村的母親複述了剛剛醫生說過的話後便打算跟他們一起離開。
  
  「千晴姐……」
  
  聽到幸村世奈的話,在場包括真田以內的一眾男生,還有實際上一直都在附近的千晴都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這時她才續道:「精市生病了她沒有來看嗎?她在的話精市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幸村的母親也問道:「千晴的話不是搬去東京了嗎?」
  
  「上次我問精市,他說回來了的。」回頭跟自家母親解釋了後,幸村世奈再次重複問題,這次問題直接指向真田,「呐,真田哥,她沒來嗎?」
  真田搬出剛剛對仁王說的話,「來了,但已經回去了。」
  
  幸村世奈的表情顯得有點失望。
  
  就站在他們旁邊的千晴歎著氣,她也不知道到現在自己還在期待些什麼。
  現在她只希望幸村的檢查結果沒有任何問題,那樣的話就算要她離開立海離開神奈川或者是離開日本也沒有問題。本來就不是能夠一直留下來的,只是提早了離開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要是能夠早日從這世上消失那已經是最好的了。能夠輪回轉生成為別人的方法,她也不想知道。
  她希望自己直到最後還是可以作為裡川千晴存在,那個喜歡幸村精市的裡川千晴。
  
  「抱歉,什麼都沒法為你做到。」
  
  換個方向想,如果幸村真是因為她而病倒,她離開了就沒事的話,可以這樣簡單地解決問題也是件好事。
  所以,但願幸村的病不會很嚴重。
  
  
第81章 [081] Vol 16.失杖·05
  
  晚上的醫院作為靈異故事的舞臺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當中,以前千晴也曾經每天面對,說從來不覺得可怕是假的,但閉上眼咬著牙關忍忍就過去了;可現在不同,她不需要睡眠也沒有自己的病房,只能一個人待在光線不足的走廊上。
  千晴曲著膝抱著大腿捲縮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偶爾抬頭看一眼裡面的狀況。
  
  這天的黑夜很漫長,好像無論等多久都不會迎來黎明一樣。
  
  「精市!嗚……」女孩撲到幸村的病床上放聲大哭。
  幸村笑著摸摸她的頭,「世奈真誇張呢。好了,再哭會打擾到其他病人的。」
  「這全都是精市的錯!」幸村世奈用衣袖擦眼淚,旁邊的幸村看不過眼遞給她一張紙巾,「昨天真田哥打過來時我跟媽媽都快給你嚇死了。」
  
  幸村的母親閉著眼坐在一邊削蘋果,輕易地將自己撇除在外,「你可別拉上我,我早就知道精市不會有事的。」
  「媽媽你別這樣傲嬌好不好……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接到電話後嚇到連鑰匙都忘記拿就出門了。」
  幸村媽媽堅持道:「反正不是我。」
  
  幸村世奈不禁想自家母親睜眼說瞎話的技能又進步了,還是該說她臉皮厚?
  從妹妹表情當中猜測到她的想法,幸村默默提醒道:「世奈,注意一下影響。」
  「我什麼都沒說……」幸村世奈無辜地說。
  幸村又道:「想也不行。」
  
  幸村世奈覺得心情有點微妙,轉身走出病房說要去洗手間了。幸村媽媽抬手遞到兒子面前,幸村反應過來後便無奈地跟她擊掌。
  「媽,可以的話……」幸村尷尬地笑了笑,「能不拿著水果刀向著我嗎?」
  幸村媽媽一臉無辜,「抱歉,沒注意到。」
  
  幸村媽媽將削好的蘋果遞到幸村嘴邊,他用手接過了,幸村世奈剛好又回來,幸村媽媽便讓她去洗水果刀。
  雖然很不情願但幸村世奈還是照著吩咐做。
  
  「精市,你要不要在醫院多待兩天。」幸村媽媽說,「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你不是感冒的了,想要完全康復還是再多觀察幾天比較好。」
  幸村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腿,說:「我不希望讓世奈還有朋友們擔心……真的這樣嚴重嗎?」
  
  幸村媽媽心疼兒子,坐到床邊安慰他,「聽醫生說這有點麻煩,不過你相信我,一定會好的。」
  「嗯,那學校那邊也拜託媽替我請假了。」
  「沒問題。」幸村媽媽勾起了嘴角,「下次不舒服早點告訴我,早點治好也省得你自己辛苦。」
  
  等到幸村世奈回來後幸村媽媽直接摟過她的肩膀將她帶出去,動作強硬不容她反抗半分,於是她只好別過臉向著病房說:「精市我等著你回家教我做作業啊!」
  敢情他個當哥的存在意義就只是為了把智商借妹妹一用了;即便這樣,幸村點還笑著點頭,順便揮了揮手。
  
  幸村媽媽認真地教育女兒,「都怪你平常沒認真聽課,有什麼不懂回家我教你。」
  「媽媽你上次教我的數學就全滅了,老師還說了我一頓。」幸村世奈淡定地說出真相。連小學生的女兒都能這樣整,她覺得自家母上大人真是糟糕,相比之下哥哥就好得多了,至少懂得分場合。
  ……在這樣想到的瞬間幸村世奈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觀。
  
  「我這是在鍛煉你,世奈你真是太鬆懈了。」
  幸村世奈側著頭,「這話話有點耳熟,好像有在哪裡聽到過……」
  「錯覺吧。」
  「哦……」剛想說這不是真田的口頭禪嗎的幸村世奈乖乖地閉了嘴。
  
  算不上躲起來,但千晴在知道幸村醒過來後便退到病房裡面看不到的地方,也沒想到自己在這之後該怎樣做,剛好沒多久後,幸村的母親跟妹妹也來了,便一直待在那裡等到她們回去。
  說是醒過來,其實他也只是在治療後睡著了而已。
  想了想,她留下來也沒意思,便打算臨走過去看一眼確認幸村的狀況,卻沒想到他也正好往她那邊看過來。
  
  「裡川,等我一下。」
  
  就在二人視線相交的一刻千晴就轉身往相反方向後,然而在聽到幸村的聲音後她一步都動不了。
  還好這刻她附近都沒人,也不怕會有其他人看見她……憑空出現。
  
  對著牆壁摸了摸試試手感後,她走過去揚起笑容說:「喲幸村,已經能下床了嗎?」
  幸村也笑了,然後抱怨道:「嗯,不過裡川你別說到我好像病得很重一樣啊。」
  「哈哈,抱歉抱歉。」千晴摸摸後腦,「那個……看到你沒事我也放心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啊。下回學校見。」
  
  這一段千晴近乎自說自話般,說完就低著頭直接從他身邊經過。
  但再怎樣笑著也好,幸村還是能看出來的。
  「為什麼要躲著我?」
  
  聽到這問題的一瞬,她的肩膀無可避免地抖了下,更是證實了他的想法。她自己也知道這點,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回頭。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不過幸村還是跟她說:「我沒事的。」
  說著他還揉了揉她的腦袋,弄到她的頭左右搖晃。
  「嗯。」她只能這樣應道。
  
  如同仁王所預料的一樣,千晴並沒有來練習。
  他對自己的預感很有自信,但當猜測真的成現實時還是有點傷感。畢竟這樣簡單就能夠拋棄了,算是把對方看成同伴的他也很受傷。
  
  「什麼?幸村部長在醫院裡?」切原在球場裡大聲喊道。
  
  製造噪音簡直不可忍,真田比他更大聲地吼道:「別這樣大驚小怪!太鬆懈了!練習給我好好地完成,有什麼也之後再說。」
  
  再說下去副部長就要揍人了,直覺告訴切原不能再在原地久留,他轉身就去找另一位前輩了。
  仁王前輩太會作弄人,丸井前輩感覺不太可靠,柳前輩說的話太難懂……篩選了一輪後,他將目光放在柳生身上。
  感覺柳生前輩就不錯。
  
  「柳生前輩,裡川今天沒來也因為幸村部長嗎?」切原直接問道。
  柳生也給考起了,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或許是這樣呢。」柳生反問切原,「切原君很在意裡川助理嗎?」
  
  切原氣衝衝地說了句「才不是」就自覺地滾回去練習了。他從最初起就很介意千晴的加入,雖然不算是反對,但要這樣的他完完全全承認她還需要一段時間。
  
  練習完結後幾個正選堆在更衣室裡,丸井最先換好衣服,坐著換鞋子時對旁邊的桑原問道:「傑克你說幸村會不會已經出院了?」
  桑原想了想,「應該沒這樣快吧。」
  仁王也跟著坐到二人旁邊,笑著說:「這去了便知道了,噗哩。我們要不要帶點什麼給部長?」
  
  想著幸村睡了這麼久也該餓了,幾個決定好買吃的過去後便出發了,不過可能他家人已經來了探望他,也就沒帶太多的,買了個三文治拼盤,他們也可以一起吃。
  當中丸井中途忍不了空腹感,又順道買了個可麗餅邊走邊吃。
  「文太你晚上還打算吃的嗎……」桑原看不過眼,忍不住問了句。
  丸井點點頭,口齒不清地說:「當然吃啊,甜點跟正餐又不一樣。」
  
  幾人爬樓梯上去,還未走到幸村病房的所在樓層就看到了缺席練習缺得光明正大的某人。
  
  「啊!發現裡川了!」丸井誇張地說,「大家都在想你翹掉練習是不是去醫院了,果然是這樣,還有你昨天怎麼突然一個人回去了。」
  
  隨著丸井的出現,網球部的正選逐個出現在她面前,而她依然保持沉默,反倒是站在她身後的幸村還笑著跟他們逐一打招呼。
  丸井看著失了神的千晴一眼,覺得有點奇怪,便走到幸村面前關心道:「已經沒事了嗎?喏,幸村,給你的。」
  「還特地帶了禮物過來嗎?」幸村笑了笑,捧著袋子打量了眼,「這是那家店的三文治吧,份量真多呢。那我們一起吃吧,呐?裡川。」
  
  從剛才開始千晴就一直背對著大家,幸村一說她才回頭,沒有答應也說不來拒絕。
  忽然真田從樓梯上來,什麼都沒說就抓起她的手就往另一方向走。
  
  「真田你做什麼?」
  「跟我來一趟。」
  
  給真田拉著走時千晴還回頭看了眼幸村,反正她也沒打算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分享三文治,他這樣帶走她正好是個機會。
  
  「什麼什麼?」丸井不明所以,「真田是要拉裡川到沒人的地方教訓一頓嗎?真能狠下心,裡川可是女孩子啊。」
  幸村對著他們的背影眉頭輕皺,見隊友看著自己便笑了笑,說:「我們回病房等他們吧。」
  
  說是回病房的幸村卻落在隊伍最後,直至桑原叫他才跟上去。
  「抱歉,現在就來。」
  最後他再看他們的背影一眼,還是沒說出半句話。
  
  直至遠離人群後千晴不樂意了,甩開了真田的手,指責道:「女孩子的手是你隨便能牽的嗎?手腕也不行。有什麼事快說,我要回去了。」
  「你不打算回網球部了嗎?」真田只是問道。
  
  千晴避過他的眼神,也沒馬上回答。
  看到幸村那樣精神她也是放心了,情緒也沒再那樣繃緊,但還是沒法完全安心。她聽到了幸村母親的說話,幸村這次似乎沒能那樣簡單痊癒,她實在沒有辦法再集中注意力在網球部。
  而且現在也不知道他的病與她有沒有關係。
  
  如果沒有的話……
  現在她每天的時間有限,她寧可將這些都花在幸村身上。
  能幫上一點是一點。
  
  不過也不知道幸村需不需要她,若然她的存在只是麻煩的話……她能做的太少了,就連最簡單的想要替他跑腿也有條件限制。
  無論是幸村的病還是她自己的存在價值她都不敢去確認。
  從頭到尾都是幸村在包容這個笨拙的自己。
  
  「我……不知道。」
  
  由最初在真田家碰面時他對她伸出了手,到後來用行動向她證明她不會是一個人,還有那天在晚上的街道阻止了她的獨自離開,還在網球部給了她一個位置。
  他為她所做的太多太多,到這刻她仍然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他的心意。
  因為她一定成就不了他所希望的結果。
  
  「我留下來……真的可以嗎?雖然真田你說過不是我的錯,但我還是擔心。」她閉上眼,「當初會這樣決定也只是因為沒其他可選而已,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還是想要好好地作個終結。」
  「這當然不會是你的錯。」真田又問,「你打算回去了?」
  
  千晴忽然睜開雙眼昂首盯著面前的人。
  怪不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不是真田……仁王桑?」說著,她的眼神變得淩厲。
  
  從剛剛開始他一言不發帶走她就有點不妥了,不是說真田不會拉她的手,但如非必要他都不會跟她有過多肌膚接觸,因為他說他們性別不同……而事實上平常他做最多的也只是揍她而已。像剛剛那樣的情景,他頂多用命令語氣讓她跟他走,再不就吼她一句,還是不行才用暴力解決。
  她本來是覺得是不是真田聽說了她的話後還真不揍她了,現在看來也不是這樣。
  
  不過最讓她覺得違和的是剛才的那句話。
  
  「從哪裡發現的?」仁王摘下了假髮,「我說錯了什麼嗎?」
  
  上次他貪玩裝成幸村可是給一眼看穿了的,如今可能受到情緒因素,但她的觀察力也沒可能在短時間低了這麼多。
  比起是他手藝進步了,他更相信這是差別待遇。
  
  「你扮成真田是想要套我話嗎?」千晴有點生氣,「抱歉,我沒有話想要告訴你。」
  「所以我才會這樣做,不然你不會理我吧。」仁王勾起了嘴角,「上田見幸村又請假了便來找我問知不知道是怎樣了,我告訴她後她第一時間關心的,是你。」
  
  千晴歎氣,說:「那你替我謝謝她的關心,我很好。」
  「即使是騙她的?」仁王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上田放學後有來網球部,打算找你一起來探望幸村,但你不在。」
  她沒說話。
  「我跟她說我們練習完也會去,但她沒來。」
  
  想說的話說完了,仁王跟她說了聲抱歉就準備回病房跟大家集合。
  最初仁王沒說話直接將人帶走也是怕幸村會發現,但看樣子他是早就暴露了,不過幸村也沒當場拆穿他。
  
  「看來,我跟上田桑認識得不太是時候。」千晴忽然對仁王說。
  
  要是能再早點認識,那她的溫柔及擔心就不會變成她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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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082] Vol 16.失杖·06
  
  仁王在那之後有沒有過去幸村病房千晴不知道,但她就是沒打算過去的了。
  從剛剛丸井等人的反應看來,他應該是從學校那裡出來時就已經扮成了真田,要是這個時候用仁王的樣子過去,一定會有人反應過來他就是剛剛的那只真田。
  至少幸村的話可能早就知道了,竟然還不告訴她……
  
  「仁王,玩得高興嗎?」見仁王出現在門外,幸村率先笑著問道。
  
  看來剛剛沒說話是想等著事後才問罪是吧。
  仁王雙手插在褲袋,「噗哩。怎樣了,能出院了嗎?」
  
  好生硬的轉換話題方式……就算幸村想要暫時放過他等出院回學校再算帳,旁邊的丸井也似乎不打算這樣做。
  
  他咬著三文治問道:「仁王你剛剛去哪了?從更衣室出來後就不見你了。」
  這次柳生也不打算幫他,淡定地解釋,「仁王君剛剛一直扮成真田君待在我們身邊啊。」
  
  柳生笑過轉過臉看他,丸井也跟著看過去,眼神有點不懷好意。桑原表示很無奈,但他認同自家拍檔,也跟著一起用眼神審視他。
  見發展成這樣,最後幸村再補上最一刀,「好像是牽手了吧……」
  「是牽了。」柳生單手抱著另一隻手的手肘,稍稍別過臉低頭托眼鏡。
  
  「幸村你聽我說……」仁王表面依然保持風度,完全不見有反省,「那只是手腕,你吃醋吃得有點過了。」
  「哦,還是我錯了?」幸村繼續笑著。
  
  雖然坑他是自己,但柳生覺得今天的仁王智商跟情商都好像沒上線。
  但仁王想,大不了明天逃掉練習就好了。
  
  「噗哩。」
  
  病房裡的氣氛好不熱鬧,幸村是心情不怎樣舒暢,但也沒真的在記恨。即使明天仁王的練習翻倍又或是過去做過的惡行給翻出來了也絕對不是他在算帳,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千晴路過那裡時正好看到仁王給枕頭擲了出來,而他看不到她。
  玩得這樣高興看來是沒事的了,至少暫時來說。
  
  幸村還得在醫院再住幾天,千晴每天去學校前都會過來看一眼,偶爾給幸村發現了便出來跟他在病房聊幾句。
  其實她會再去網球部也不全是因為仁王的說話更不是因為上田,只是現在幸村還不需要她,留在網球部幫忙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對於上田,她還是有點愧疚的。她是個很好的女生。最初她也是有點不習慣覺得很煩的,但見面次數多了也覺得這樣不錯。
  說起來,她還是喜歡幸村的吧。
  可意外地,她對上田完全沒有敵意,就算不理會自己的情況也好。
  
  本來千晴是覺得像現在這樣也不錯,偶爾碰到面跟上田聊幾句,打個招呼,間中她也會練習晚了跟她差不多時間回家,狀況好的話可以一起走。
  可是這樣不行的吧。
  如果早就準備要走的話,還是應該好好跟她說明吧。不過她真沒自信在不說出自己的情況下能對她解釋清楚自己不會一直留下來,故意扮黑臉她也不怎樣擅長,畢竟一直以來她都是非常認真地在不爽的……
  
  「喂,你到底有沒有心幹的!」
  反應過來後千晴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筆記確認進度,無辜地回頭。
  切原嘴角抽了抽,這傢伙真會裝,「我說你失蹤完回來沒多久又在練習時發呆,不想做的話就別留下來,快點消失吧。」
  她繼續發呆,兩秒後應道:「不用你費心,海帶君。」
  
  沒人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中將想法說出來了,但丸井為了將切原攔下來可費了不少工夫,而讓他炸毛的本人則若無其事地去認真工作了。
  
  「其實我一直覺得裡川有點黑……」
  「同感。」
  「連紳士也這樣認為嗎?」
  「是因為跟幸村一起太久了吧。」
  
  「我的資料也是這樣顯示的。」在旁邊記筆記的柳也說,「根據我的觀察,這是她示好的一種方式……」
  路過的某一年級生點評道:「這是得心理有多扭曲……」
  
  但柳還有句話沒說完:如果是按照剛剛的情況,那可能是切原說了些不應該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是哪句。
  
  這段日子她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裡面塞滿了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在想,空白一片的。
  直至切原提醒了她,自己還有另一種選項。
  
  偶爾她也會覺得已經努力得很足夠,如果可以的話休息一下也不錯;但每當她想到了還什麼都不知道,這刻也正在努力面對疾病的幸村,縱然這是對她來說最輕鬆的選項,她也沒法因為自己去加重他的負擔。
  
  就算她真的拋下一切逃走了,不論幸村能不能看到她,隔著一個次元也不會好受得去哪裡。
  只要她的意識還在這裡。
  
  「赤也說話比較沖,但不是故意的。」
  
  練習完結後,千晴幫忙撿球時蹲了下去就沒再站起來。直至真田站在面前擋著陽光,她才抬起頭看了眼。
  因為腿不會麻,蹲多久她也沒太大感覺。
  
  「你說了什麼嗎?」千晴問道。
  真田沒怪她,重複說:「赤也的話你不用在意。」
  「都過多久了,早就沒在意。」千晴無奈地笑著,「只是因為他的話想到點事而已,再怎樣我也是多愁善感又心思細膩的女生啊。」
  「反正又是些沒用的事吧。」真田閉著眼說。
  
  千晴笑笑不說話,從結論上來說的確是的,想了這麼多還是什麼都沒改變。
  
  收拾好後她剛走出球場,就碰到了在外面站著的上田,這幾天她都會等她練習完結一起回家。本人說是這數天都有事要在學校留到這個點,她聽了後雖然覺得有點可疑,但也沒說出來。
  倒是仁王的視線粘在背上有點難受。
  
  「裡川桑,今天也很巧呢!」上田一看到千晴便笑著跟她打招呼道。
  
  千晴嘴角抽蓄著,那根本不是巧吧……不過她也不打算計較這點,其實這樣的上田也挺可愛的,便也微笑著說:「下午好,上田桑。」
  上田馬上又問,「那一起走吧?」
  「好。」
  
  跟上田在一起時千晴不能像跟真田一起時一樣,不會毒舌也不會抱怨什麼,基本上都是笑著和應她的說話,藏起心中的各種負面情緒。這本應是會感覺到累的,但可能是裝得太久了連自己也覺得是這樣吧,她反而覺得會更放鬆一點。
  
  所以這也是她沒有跟她疏遠的原因。
  但對仁王甚至她本人來說,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那個……裡川桑。」本來還在談數學老師的上田忽然換了話題,「一直都沒告訴你,其實我這幾天會在差不多時間經過這裡不是偶然的。」
  「嗯?」雖然千晴早就知道,但沒想到她會這時候坦白,裝作不知道,「是嗎?」
  她馬上就道歉道:「真的很抱歉!」
  「其實也不用道歉……」千晴安慰道。
  
  見千晴沒有生氣甚至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上田安心了些。
  
  上田又繼續說:「說實話,我原先也是想這樣做的……裡川桑很擔心幸村君的事吧?但我又我怕我來找你會有反效果,會不會太煩……之類的,哈哈哈哈……」
  「不會啊。」千晴笑了笑,又想到了點事,「不過上田桑又怎會突然決定來找我?」
  
  說到這裡,上田認真了起來,收起了笑容說:「是井上君讓我來的。」
  
  自上田開口坦白的一刻,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原本她是有更多的話想要告訴千晴,想要跟她解釋他的用意,可話一出口卻不知道該怎說了。
  早前他們二人的事她也聽說了些,那時會吵到老師那裡是過了點,不過實際上井上所做的事並不是想要為她帶來麻煩。
  至少在她眼裡看來,井上也是相當重視她。
  
  他本人深知千晴不希望見到他,便只好拜託上田了,即使最擔心她,想要趕到她身邊的人是他。
  井上跟上田的立場其實有點相似,可將自己代入井上的位置,至少她就完全做不到他這樣。
  ──沒法在知道對方其實喜歡別人時,還能繼續保持當初的想法。
  
  再怎樣不爽井上也好,千晴本就沒打算在上田面前表達出來,再者他都好久沒出現了,早就沒在記著那時的事。
  而且上田想要替他說話的樣子她也看出來了。
  
  「那你替我謝謝他的關心吧。」千晴笑了笑,但顯得有點尷尬。
  但上田很是高興,「嗯!我會跟他說的!」
  
  每天練習完結後有上田跟著千晴,真田是特地跟她錯開時間去醫院的。
  推開通往天臺的大門,他找到了獨自吹風的幸村。
  
  「真田。」幸村似是背上有雙眼般,不用回頭也知道來者是真田,到這刻他才回頭,「今天大家的狀態怎樣?」
  真田如實回答,「不壞,但缺了你沒以往那樣熱鬧。」
  「我也沒有很吵吧?」幸村故意這樣說。
  真田也笑了,雖然只是嘴角的輕微上揚,然後他問道:「她今天也有來嗎?」
  「有來啊。」幸村再次別過臉,看著外面的風景,「也沒有來跟我說話,只是來看了眼而已。」
  
  聽幸村的語氣,他似乎不太想千晴每天都來。
  真田沒有回應,只是一步走上前嘗試跟他看著同樣的景色。
  
  「說起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吧?」
  「嗯,過兩天吧。」
  
  
第83章 [083] Vol 16.失杖·07
  
  真田帶著幸村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消息回網球部後,大家都幾乎打算開香檳慶祝。
  但再怎樣,千晴還是知道這不等於治療完結的。
  
  練習完結後她從教室的窗戶看出去,外面燈火通明。
  
  忽然書桌上手機的震動聲音打擾了這刻的靜寂,千晴聽到後也只是繼續站在窗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亮光。
  到現在她才發現幸村不在時自己好像把他的座位據有己有了。
  
  ──「你在家嗎?我帶了些冬天衣服給你。」
  
  雙手掌心貼掌心,她對著中間的空隙吹了口氣,好像這樣就能感覺到冬天的快將降臨。
  原來都十一月快要十二月了。
  
  ──「我很忙。」
  ──「那我下次再來吧。」
  
  意外地,真田並沒有拆穿她的藉口,她難得良心發現了一次,歎著氣又再回復道:「你明天帶來學校吧,反正放那裡也不安全。」
  「你在學校?」
  怎麼這時候他腦袋就這樣靈光……
  「你猜?」
  
  早上學生們回來後千晴也難以在教室待下去,即使沒人看到她也好,轉個身都能被別人穿過去那感覺真是有夠糟糕。
  
  上田在網球部有晨練的時候都很早回來學校,她來教室放下書包時已經有幾個人在,千晴看到差不多每一個都會跟她友善地打招呼。每次看到她都會想感歎一句她人緣真是好,而這樣不缺朋友的人卻會選擇來跟她交朋友。
  ……向難度挑戰?
  
  在學校裡的日子她基本上都是隨處逛逛看看風景打發時間,看著部員們晨練一開始時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中間精神奕奕,最後又回到最初的狀態,雖然是累的。
  以前曾經有人問過她早上為什麼不來,是不是起不了床,那時她說想她早上來也可以,但下午她就不會出現,對方閉嘴了。
  
  可以的話她也是想試試早上這種練習氛圍的,可是她不行。
  
  她想,如果以後她出不來連幸村也看不到她的話,她也是會過著這種窺探別人生活的日子吧。
  其實這也不是她想要的。
  能夠一個人安靜地待著,沒有人能夠打擾她,這是她以前響往的生活。但就算是窺探,她也想站在舞臺上面當個路人,而不是坐在台下……甚至是躲在幕後當個觀眾。
  
  所以,幸村的存在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在各方面來說也是。
  
  「幸村君,明天就能回家了呢。」
  「是的,這段日子謝謝你的照顧了。」
  「出院後要記得回來複診啊,也別忘了醫生說的注意事項。」
  「我會的。」
  
  護士離開病房後,幸村看到了在外面站著她,便招手讓她進去。
  
  「那個……」千晴笑著說,「恭喜你能出院了!」
  「謝謝,每天都辛苦你來看我了,」幸村揉了揉她的腦袋,「後天開始就能在網球部見到了呢。怎樣?高興不高興?」
  千晴笑得很無奈,「這種時候你還在說笑嗎?」
  
  秋季末的風冷得有點刺骨,大風一刮將窗簾吹起,順便帶來幾片枯葉。生怕幸村再次著涼,她主動走上前將窗戶關小一點。
  
  「真貼心。」幸村自己穿了件外套在病號服外面,又問她,「你不冷嗎?」
  
  千晴低頭一看,的確自己一身短袖跟幸村一比較就顯得奇怪,前些日子真田給她的外套也沒有穿上,或者是沒能穿上,不然放課後的練習就沒法堅持下去了。
  
  「還好,你才是,不要又病了。」
  「也是,不然你一個人在網球部很無聊吧?」幸村笑說。
  「又不是去玩的。」說著,她又吐槽道,「你當真田還有其他人都不存在嗎?說到你在就會陪我玩一樣……」
  
  幸村點點頭接受了她的意見。
  他想了想,摸著下巴道:「或許下次我可以陪你打球?在網球部來場公開賽?」
  「有沒有靠譜些的建議……」千晴嘴角抽了抽,「這不叫公開賽是公開處刑吧。我何時跟你積下這樣深的怨你要這樣報復我……」
  
  不知該說幸村認真還是什麼好,他還真是在記憶中翻找各種帳本。
  「感覺有很多呢。」
  他正想開口算帳,她抬手打斷了他說話,低著頭掛著麵條淚默默念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玩了還不行嗎……」
  
  幸村很滿意她苦著臉認輸的樣子,卻沒有借題發揮。他微笑著替她順毛,手放在她腦袋上有點捨不得放手。
  
  「呐,裡川。你平常每天都在做些什麼?」
  聽到幸村的突然問話,千晴抬起頭,反問道:「什麼做什麼?」
  
  幸村最後輕輕拍了她的頭再放手,別過臉看著走廊外面來回的病人,再對著她說:「每天在醫院裡很無聊吧,雖然我只待了幾天,但已經會這樣想。要不是大家經常來探望我,一個人待在這裡可能會變得消極吧。」
  
  「要是幸村你早點說的話,我每天都會來看你,在這裡陪你多久都可以。」語畢,千晴側著頭笑得很甜,又道,「不過你明天就出院了,也不用再想這些了。」
  
  幸村搖搖頭,說:「一想到以前你受傷時都沒好好去探望你……對不起,裡川。」
  「這不是幸村需要道歉的事啊……」
  「現在你也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去上學吧,每天就只會來網球部幫忙。」幸村苦笑,「明明讓你來幫忙的是我,你也是因為我的拜託才會來,但我卻不在。」
  
  不論是以前住院的事也好,現在幸村生病的事也好,都是些不愉快的回憶。以前每天待在醫院躺在床上盼著出院盼著幸村來看她的日子還能清楚記住,最初甚至想過一出院就馬上找他,因為已經不想再一個人了。
  
  可到後來,感覺逐漸麻木,連討厭這件事本身也變得模糊。
  就像她本應就該這樣般。
  身體沒法自在地活動,住在簡潔得只剩下白色的房間,被動地等著想見的人來見她,連每天的檢查都變成了排遣無聊的方式之一。
  
  「那些都過去了,你明天也能出院了不是嗎?」千晴站起來伸出手搭上他的肩,「要是無聊的話最多我犧牲自己陪你打球吧。」
  
  幸村給她的說法逗笑了,「裡川可真是好人呢,剛剛還說是公開處刑的。不過,我真的很高興你能答應我來網球部,每天都很有趣,其他人一定都是這樣想的。」
  「我也覺得挺好玩的。」千晴也笑著說,又補充道,「啊,我說的看他們練習,不是在說公開處刑的事。」
  
  「那約定好了。」幸村伸出小尾指,「下次有空時我們來打一場吧。」
  
  約定這回事越是明白當中的含意就越覺得沉重,哪怕只是一個口頭承諾附加勾小指。
  千晴看著自己跟幸村打勾勾的小指,不由得去想自己是不是答應得太過輕率,不過答應了他的事她無論怎樣都會完成的。
  拼上她僅餘的所有。
  
  回學校後千晴去了部室拿外套穿,剛好給其他部員碰見,幾個都一臉見鬼的表情對著她。
  ……仔細想想其實這也沒有錯。
  
  「裡、裡裡裡川你……」走在最前方的一個很沒禮貌地用手指指著她,「你怎麼打開副部長的儲物櫃從裡面拿副部長的外套穿了!」
  
  千晴回頭看了眼,撥開了面前的手指,反駁道:「這是我的,」真田給了她就是她的所有物,她不在了以後他要不要留著也是他的事,「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尺寸吧?」
  後面的人接話道:「話說我好像有看過裡川穿這件……」
  「那你為什麼會將衣服放真田那裡!看著好可怕好不好!」另一人喊道。
  
  將頭髮從外套裡面撥出來用手指梳了梳,然後千晴才慢慢回答道:「因為我沒儲物櫃,放他那裡不行嗎?」
  「不是不行……話說你這是男裝吧,該不會是真田……」
  她打斷了對方的臆測,「才不是。」語畢,她才發現或許對方的話也未必有錯,真田的侄子也是真田,不過再說的話大概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現在就這樣讓他們繼續放錯重點吧。不要去想為什麼她要將衣服放在學校。
  
  走出部室後她碰到了正想進去的丸井,像平常一樣打招呼道:「下午好,丸井桑。」
  「喲裡川,」說著丸井看到她身上的外套,又說,「今天風有點大呢。」然後他進去時看到了幾個在地風化的少年。
  丸井剛想回頭問前一刻還在裡面,很有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千晴,卻發現她已經走遠了。
  
  意外地容易受到打擊的少年說:「丸井……裡川的事,就交給你去查了……」
  「你們在玩些什麼?」丸井也沒搭理他們,「要是晚了去集合給真田訓了我可是不會理會的。」
  
  看著千晴一身短袖,縱然外面穿了外套,真田還是會不自覺認為她會感覺到冷。
  感覺到他的眼神,千晴別過臉看他,側著頭一臉疑惑。
  
  「現在的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這種狀態下幾乎沒有感覺……」
  
  真田越發認為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以前的她也不會感覺到冷吧,更何況現在。
  
  練習直至中途為止還是不錯的,後半場她就開始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喂裡川,別再發呆了。」切原路過見她一動不動便對她喊了聲,想起來早幾天他也是說過了,所以今天態度才會這樣好,「再站著可是會給球打中的。」
  
  到她發現時切原已經站在自己眼前,她嚇得倒退了一步,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
  
  「你到底是怎樣了……這幾天老是發呆,你也感冒了嗎?」切原不禁猜測道,畢竟那可是差不多每天都穿短袖還完全沒說過一句冷的人。
  
  千晴眨著眼開始打量周邊的景色,反應比早幾天更緩慢,呆滯的表情看上去特別蠢,跟平常做事俐落算是有點頭腦的她差太遠,切原有懷疑是不是裡面換人了。
  未等他再開口,她便抬起頭看著他。
  
  「可能吧,我去休息一下。」
  
  換著是平常的話切原絕對會說她這是偷懶,但今天她反應有點反常就放過她了,不會回嘴的她也很沒趣。
  「切。」
  
  說完她便行動起來,切原看著她走到自家副部長身邊時對他說了句話,然後就直接走出球場了,還是一樣的緩慢。
  然後就那樣倒下去了。
  
  一點徵兆都沒有。
  
  「……喂!」
  
  
第84章 [084] Vol 16.失杖·08
  
  切原是因為剛跟千晴說完話所以有點在意她,但真田卻比他更快地趕到她身邊,大概是他也發現她的樣子有點不妥吧。
  「真田副部長,這傢伙……沒事吧?」
  
  真田沒回答,只是馬上攔腰抱起她,對切原及其他想趕過來的人說:「你們繼續練習,我帶她去醫務室。」
  
  給留在原地的切原感到有點頭疼,果然她是生病了。
  早兩天他還那樣說她……現在想起來都是她自己的錯,生病就請假在家休息就好了,非要跑來網球部,現在倒下了也活該。
  
  「可惡。」切原抓著自己的海帶頭,「要是像幸村部長那樣怎辦……」
  
  真田走得很急,走沒幾步就開始跑了。他左顧右盼,也沒找到個適合的地方放下她,一低頭就看到她雙眼無神地睜著。
  「還有意識的吧?」真田試著問道,「閉上眼吧,這種樣子不能讓別人看見。」
  「嗯。」她艱難地回應道,閉上了眼,「你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放下我吧,地上也可以。」
  「可是……」
  「沒有可是,你想其他人看到嗎?」頓了頓,她再次開口,「這樣待會你會將我摔到地上的。」
  
  想了一會,真田放慢了步速,環觀四周找了個有長椅的地方就將她放下來了。
  
  著地那刻她繃緊的面部神經在此刻終於稍稍放鬆,表現出來的是一副人生再也沒希望的樣子。真田眉頭深皺,眯起雙眼去表達他的不悅。
  少女看了他一眼後還歎氣了。
  
  「竟然會是真……」
  真田非常不爽地打斷了她,「不是幸村真是抱歉了。」
  「放心吧。」千晴想要抬手卻發現只有指尖在動,收起了想要拍肩的動作,「在這種時候你作出了非常正確的判斷,我不會多想什麼的。」
  
  公主抱只有在物件是幸村時才成立,這種危急關頭為了救人的動作完全不能算進去。畢竟用背的話她沒能用力很容易摔下來,像麻包袋一樣扛在肩上也不適合,她這種體型雙手抱著大概是最方便的一種方法……
  想著想著她都想哭了。
  
  不過要是身高跟體力許可的話真想努力一下呢……那樣的話無論幸村倒下多少次她都會撐著,直至他完全康復為止。
  
  「你……」
  「抱歉,」她彎著嘴角輕輕一笑,「到極限了。」
  
  見到她想要作出往前傾倒的姿勢真田第一時間張開雙手,可惜始終不及她的消失速度快,最終只能抓到一件衣服。想起來她都已經倒下了還能撐著來到這沒人的地方才放鬆下來,也算是有先好好打聲招呼再離開。
  認真地想,她的做法也沒有他能指摘的地方。
  
  「好好休息吧。」真田正了一下帽子,「回去我會找個理由跟他們說明,不用擔心。」
  
  他本想問更多的事,例如她是不是練習前去哪裡了,還是今天突然間……
  可是他發現,問出答案後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斥責她的不謹慎。
  
  而且現在已經沒法問到,他們終究是身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回去後他先將外套放回原位,進球場時幾乎所有部員都圍在真田面前,這算是難得一見的待遇。他正想開口解散面前這群放下練習不管的部員,其中一人比他更快地問道:「助理她……裡川她是怎樣了嗎?」
  
  「沒大問題,只是有點累了。」
  真田耐著性子回答完後便將面前的人統統趕走,以防他們再問更多的事。
  
  聽到副部長的命令後大家都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可他們還在那邊眼神交流,遲遲未進入練習狀態。
  真田想,看來剛剛的答案不能滿足他們。
  但沒想到連柳也是這樣。
  
  「蓮二。」見好友向自己走近,真田率先喊道。
  「弦一郎,他們只是擔心裡川。」柳側著身子面向其他部員,「精市倒下時大家都很擔心,裡川亦同樣,她也是網球部的一員。」
  
  真田握緊拳頭,他自知自己的表現不足以讓其他人安心,而事實上他的確比這裡的所有人都要擔心那個被自己丟下在校園一角的女生。
  
  「那是她個人的問題,我沒法說更多。」真田看著柳,希望得到他的體諒。
  
  柳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決賽之前……」他轉身面對真田,「那時精市跟弦一郎去醫院接裡川出來看比賽,當初並沒有很多人在意,但她進來後這件事已經傳開去,只是他們沒有問而已。」她是怎樣受傷的,又怎會來神奈川幫他們處理事務,還似乎沒有在上學。
  
  實際上柳曾經想要調查千晴的背景,在入部當時。除了習慣跟好奇心驅使,他還想要瞭解這次進網球部,哪怕只是負責雜務的女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後來他選擇了相信介紹她的幸村和真田,還有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就網球部的非選手成員而言,柳可以說他最不瞭解的就是自己學校的助理。如果是其他學校的經理、主務、顧問、計分員等等,一些基本資料他還是知道的。可裡川千晴的話,除了名字跟性別、大約年齡、以前曾就讀的學校,還有目測出來的身高體重,其他差不多可說是一無所知。
  
  或許對一般人來說這就足夠,但他不。
  
  「我並沒有想要查探她背景的意思,也沒打算過問她以前的事。」柳又說,「但對於部員的身體狀況,我認為還是不要過分隱瞞比較好,這樣有礙於日常工作。」
  
  本來就沒打算要真田給出個答案,柳說完就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想起了點事,他又回頭道:「根據他們的發言,百分之七十六的部員都在擔心她會不會是以前的傷沒痊癒。」
  
  聽完後真田看了眼對方的背景,也轉身往相反方向走。
  
  休息了一會能活動後千晴就回去網球部看了眼,縱然覺得這樣拋下工作跑掉很不好意思,但也沒辦法再出來,就只能在旁邊看著。
  連唯一能做的事也搞砸了呢。
  
  回去教室吧。
  
  第二天幸村出院的時候有點期待過千晴的出現,可偏偏每天都在的人就今天不在。
  經過這次教訓後她深深地明白到不能高估自己的能力,雖然知道他今天出院但不知道幾點,可能早上就走了,她去了也沒用。
  反正會在網球場見面,那她至少讓自己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裡川助理今天沒事了嗎?要不要休息一天?」
  「昨天只是個意外,不用介意,忘掉就好。」千晴這樣回應著部員的關心,順道用眼神示意他們要是不能再提這事,識相的都會明白。
  
  就怕有些太蠢的看不懂……明明白白告訴他也可能會反問你為什麼。
  
  「喂裡川你看什麼。」
  
  看笨蛋。
  「沒什麼。」
  
  轉身走進部室將倉庫鑰匙掛回去後,千晴想著今天還沒見到幸村,暫時還沒聽說他有來上學。
  很在意……要不待會問問真田好了。
  
  經過儲物櫃面前時她想起了真田給的外套,便拿出來打算穿上,下一秒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心裡想著該不會又給看到從真田儲物櫃拿衣服的場面,然後回頭看著來人。
  入目的是仁王一手靠在門框上,吊兒郎當的站姿。他無時無刻在以這種方式表現自己的個性。
  不過他的話最少不會像那幾個一樣大驚小怪。
  
  「我先出去了。」
  關上真田的櫃子後她就打算離開,特地說一聲是讓站在門口的他讓路。
  
  沒了依靠的仁王一樣腰沒站直,弓著背低著頭的樣子有點像是在遷就她的視線。就算千晴明知道他本來就是這種站法,可她還是有點不爽,大概是因為他本人。
  
  「謝謝。」在他讓開後她禮貌地道謝,想起今天自己還沒跟對方打過招呼,便補充道,「……仁王君。」
  這個時候總不能再說下午好,但還是稱呼一聲比較好。
  
  得到她的道謝後仁王的笑容看著有點不懷好意。
  
  「昨天都倒下了今天還來嗎?」仁王語氣輕鬆地說,「不好好休息小心跟幸村一樣病倒啊。」
  聽到仁王的話她也沒回頭,只是邊走邊說:「昨天只是有點累而已,休息了一天已經很足夠。」
  「哦,累倒了嗎?」
  
  仁王的這句反問聽著像是有點別的意思。
  她停了下來,但依然背對著對方。
  
  「疲勞都是積累的,」即使對方明顯不想搭理自己,仁王還是繼續自說自話,「一直都好端端的就會突然累到倒下?不見頭暈筆直地走著然後躺下去了。」
  
  這時她終於回頭,「仁王桑看來很關注我?」
  「噗哩,沒有啊。」他完全不在意地開玩笑,「就一點而已,因為裡川很有趣。」
  「又是試探套話又是質疑,看來仁王桑非常不信任我。」
  「還好啦。」
  
  這段對話簡直莫名奇妙。
  千晴沒有再理他,點了頭就往球場走過去。
  
  「還有外套,」仁王繼續說,「真田抱著你出去回來後,帶著你的外套回來。」
  
  ……她真不太想記起這件事。
  忍著想要撞牆的衝動,她繃著臉繼續走當作沒聽見。
  
  仁王見她沒反應也放棄了,進部室拿回不知誰出賣他在他座位上拿來的書包,趁著真田不在就直接落跑了。
  畢竟今天幸村出院呢,最近拍檔好坑人不適宜留下。
  
  就算是裝裝樣子的書包他也不想落到他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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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085] Vol 16.失杖·09
  
  聽說仁王落跑了時千晴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還隱隱地有點高興,這人真是無時無刻都在為自己拉仇恨值。
  然後很成功地,她越發不爽他了,就算知道這詐欺師的本質是個好人也好。
  
  「你剛有見到仁王嗎?」
  真田讓前來彙報的部員回去練習後,轉身問旁邊低頭笑得不懷好意的女生。
  
  千晴那時正轉著筆,看著文件板似乎是在思考,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如果我說我看到他去部室拿回自己的東西後逃走了,你下次會罰他三倍練習量嗎?」
  「沒有如果,」真田有點懷疑仁王是哪裡得罪她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她滿意地一笑,爽快地下筆後將筆夾到文件板上,回頭笑著說:「那我告訴你,我剛所說的全是事實。」而且三倍練習量她也記下來了,雖然略嫌太少。
  
  見識過她這種表情知道這是代表什麼意思的切原默默退縮,他本想過去跟她確認練習進度的,但為了不被連累還是決定再緩一緩,等待會再說。
  
  瞄了眼莫名奇妙地膽怯起來的切原,她又對真田建議道:「話說將他抓回來的方法我也知道,要聽嗎?」
  
  直至大約十五分後仁王出現在場外時大家都很驚訝,不禁懷疑面前的人會不會是柳生。
  「我的話,」正版柳生在場內托著眼鏡,「可是一直都在這裡呢。」
  
  雖然他們不太懂,但既然柳生跟仁王都在的話,那就是真的兩個都在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扮成對方的樣子也好。
  
  不知真相的群眾反應過來後圍在千晴身邊叫囂道:「裡川你好厲害!」竟然讓那個仁王在逃跑後又回來了,除非幸村親自出去抓人,否則他沒試過被找到。
  不過她也只是賭一把他還沒離開學校的機會而已。
  
  面對群眾的熱情,她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安靜。
  「噓。」然後她看了外面的仁王一眼,睜大著眼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相信你才怪。
  
  看到仁王走過去一副準備問罪的樣子,眾人都匆匆忙忙疏散,場內一角空了給兩個當事人。
  千晴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大隊解散。
  
  「噗哩,裡川真是……好過分啊。」竟然會讓上田幫忙。
  不過反正幸村好像不在,那就算了。他本來會逃也是因為怕幸村遷怒,表面笑得雲淡風輕的他心裡面可記仇了。
  不管是真是假,見對方沒有生氣的意思,千晴算是松了口氣。
  「你也不差。」
  
  儘管將方法告訴真田讓他將人帶回來的是她,但真的回來後她卻不怎樣高興。
  一想到練習開始前仁王說過的話,練習其間她一直很在意他的視線,生怕他會再發現些什麼,好幾次回頭剛好跟他對上視線時她更是心虛地別過臉。
  
  她不是因為看他不順眼所以故意無視,而是更懦弱地害怕他會毀掉她現有的生活。這本來就不是那樣穩固而又理所當然的事,她能有個地方待著也多得真田跟幸村兩人的幫忙,可這種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認為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的她太天真了,最初她也只是想到會是自己狀況變壞,再也沒法讓他們看到自己,又或是直接在他們面前消失……因為這樣的方式而暴露自己經已死亡的事實。
  沒想到還會有像仁王那樣頭腦比較好,又會對她的事在意起來的人,縱然是為了上田也好。
  不過這種關心方式她是一點都不高興。
  
  這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不定,在心裡面她也在期待著幸村會回來。
  
  結果到練習完結時幸村也沒有出現,她在失落的同時也擔心會不會是他延遲出院了。
  瞬間她萌生了後悔的念頭,後悔自己今天沒有去醫院,但也總不能練習完再去醫院看一下,她已經沒這種精力了。
  
  明天總會回來的吧。
  
  差不多收拾好東西後,真田來到她面前,問道:「能說兩句嗎?」
  「嗯?」千晴想了想,「嘛,可以啊。」
  
  考慮到她的特殊情況,真田還貼心帶著她來到部室比較少人的地方,其他人看到二人結伴離去還露出各種微妙的眼神,就像在懷疑她趁著某人住院時跟別人好上了般。
  從他們的表情中讀出這種想法,她不禁為自己的觀察力跪倒。該說他們平常的生活太沒趣才這樣愛看八卦還是關心她的感情生活好……
  
  也或許是出於對自家部長的尊敬吧。
  ……慢著,該不會是幸村不知何時對他們好好教育了一番吧。
  
  感覺他做得出這種事。
  
  「你笑什麼?」見她沒緣沒故傻笑,真田有點受到了驚嚇。
  「你們部的人……不,沒什麼。」
  
  見她沒打算說,真田也放棄追問這事,進入正題。他稍稍眯起雙眼,輕皺眉頭,問道:「仁王跟你說了什麼嗎?」
  
  因為一直抬著頭脖子會累,即使弱化了感覺的她也同樣,所以沒有看著他說話,聽到問題才打量了他一眼。
  「為什麼這樣問?」
  「今天你一直在意著仁王。」說著,真田又補充,「是他在部室跟你說了什麼嗎?」
  
  平常的話他是不會過問這種事的,但幸村不在的這種時候,在網球部也只有他能保護她了,再者他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嘛,算是吧。」千晴踢著石子,有點心不在焉,「呐真田……我啊,就這麼不像個人嗎?」
  
  這問題對真田來說有點意外,還有種不可言喻的悲傷。
  她早在這個夏天已經死亡是既定事實,這是不合理的,但她依然努力地維持著屬於自己的日常,想要儘量裝成跟一般人無異……
  裝嗎?
  發現到連自己也用上了這樣的詞彙去否定她,即使沒說出口,他也感到非常自責。
  
  他們都不想面對現實,承認了就等於輸了。
  
  「裡川……」
  「其實我也有想過的,或許我差不多是時候離開網球部比較好。」她靠在牆上,低著頭避開真田的視線,儘管他也沒有在看她,「本來這件事也只是幸村跟我的任性,我不在的話也不會影響你們日常運作。」
  
  至剛才為止他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上一個問題,但這次他可以清楚地說:「不是……你不是在不在也一樣。」
  千晴心虛地抬起頭笑了笑,又轉移視了視線。
  「那不是更麻煩嗎?如果我不在會有什麼影響的話。」
  
  「不管怎樣,」真田沒法勉強她留下來,但出於各方面的考慮跟擔憂,他也不想她走,「先等幸村回來再說吧。他是部長,也是推薦你進來的人。」
  
  將問題推給幸村了嗎……千晴失笑。
  「那真田,對你來說我在不在是不是不一樣?」
  
  隱隱感覺到她不只在說網球部的事,真田對答案有所保留,不敢輕易回答。
  
  見他真的在認真地想答案,千晴也不想為難他,自己先說了,「也對呢,真田你雖然為人死板了點但對人還是挺好的,就算是我這種一直惹你生氣的朋友不在了,你也不會感到高興的吧。」
  自說自話地說完後她還松了口氣,他的猶豫讓她感到不安。
  
  「不過啊,現在的我一個人也不要緊了。」
  
  真田趕緊開口,「你……」
  千晴再次趕在他說話前打斷他,「只要幸村不介意的話……你會尊重我意願的吧?」她知道用上尊重這詞真田便沒能再說什麼。
  
  所以他也只是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嗯,還是挺認真的。不過你放心吧,至少不會是現在。我還有答應了幸村的事沒去完成呢……對啊,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想要去做……」說著她像是自言自語般,聲音逐漸變小,到最後幾乎只有嘴唇在動。
  
  她答應了幸村,到下個學年會將所有事情告訴他,高中會考入立海高等部,然後兩人和好,以及早兩天說的網球比賽,還有以前說好要做給他的護身符……可以的話,她每一樣都想要完成。
  高中是一定沒法讀的了,其他的話……雖然都不一定要留在網球部才能做到,但至少比賽她還是想按幸村的想法來做。
  
  對於兩人的關係她已經不抱任何期望,她自知自己沒法完全捨棄,但也不可能全然接受;就算幸村樂意也好,以後分開的時候難受的也只會是他本人。
  儘管現在的幸村也未必能輕易地接受這件事……
  她只是不想讓幸村傷心而已,特別是因為自己的事。
  
  因為她最喜歡他了。
  
  ……這哪裡是不要緊了。
  真田想,雖然他知道裡川千晴這人就是這樣地不可理喻,能夠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這樣理所當然,但聽到她連最後的決定都要基於那人的想法就不禁有點來氣。
  說著只剩下他一個的她真是再也沒能擁有其他了嗎?
  難得她在立海收穫了與不同人的各種連系……這些都能簡單切斷嗎?
  
  話題沒有得到共識,雙方各自的問題也沒能找出答案,這次談話就此終結。
  
  晚上在教室千晴收到了幸村發來的郵件。
  對上一次還是他出發去研修旅行前在她家門前發給她道別的。即使知道她有在用手機,他也沒有經常發給她,大概是平常在學校都有機會見到的關係,畢竟是一周七天的練習量。
  
  ──「裡川,我回來了。抱歉,本來想趕上下午的課堂參加放課後的訓練,但因為出院有點手續要辦所以晚了,到家後我媽也不讓我出門。」
  
  握著手機,她笑著笑著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沒事就好。
  
  「你回來了。」
  比起敲打數位鍵回復,她更快的是用言語地表達,即使她的聲音沒法傳到對方耳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懷疑,網球部那幫人都是二貨
  在真田眼中,千晴大概跟他家左助差不多一個水準
  
  千晴:你是說身高還是心智……
  真田:在各方面也是
  
  
第86章 [086] Vol 16.失杖·10
  
  「海……」不小心將視線抬太高,千晴很自然地改口,「切原君,如果要你聽一遍就記住當天自己的所有訓練內容,能做到嗎?」
  「哈?這點小事……」當然不能,話到嘴邊他換了個說法,「我這是為你製造存在價值。」
  
  看來今天他的智商有上線,不過數值依然偏低。
  她真誠地說:「那可真是謝謝你了。還有,連同後來加上的五十圈,請你現在先去跑八十圈再回來開始負重揮拍。」
  
  「……哪來的八十圈?」
  切原明擺著不相信,昨天他帶遊戲機上學給副部長沒收了是罰了幾十圈但後來都跑完了啊。
  「哦,那是真田說你今天還沒交反省書給他。」
  
  糟糕他完全忘了!
  剛好真田在附近路過,切原跟他對望了眼,得到了他點頭示意,然後便哭著開始瘋狂加速。
  
  揚起的風吹得千晴頭髮亂飛還帶起了沙塵,她連忙別過臉避免正面迎風,撥走臉上的髮絲後才發現真田就站在她身邊神色認真地盯著她看。
  
  「別這樣啊,我就問問而已。要先得到部長允許對吧?」說到部長,她又問,「幸村呢?不是說今天有上學嗎?他去哪了?會來嗎?何時來?」
  有關幸村的去向問題五連發,好煩……
  
  面對女生踮高腿的追問,真田率先退開了,即使是他先走過去的。
  「去了教職員室,待會就來。」回答完後他沒給對方再多半秒時間,瞬間回到本來在做的事上。
  
  千晴收回往前傾的姿勢,笑了。
  
  裝作沒有看見這幕,柳抱著平常心上前讓她去倉庫拿待會練習要用的物品。附近的一年級生聽到便乖巧地提出要幫忙,千晴在心裡面盤算著東西的數量,覺得也沒多少,便拒絕了他的善意。
  要是這種學生真的是她後輩那該有多好。不過別說後輩前輩,連同級甚至同班的同學她都不曾好好地跟他們培養過感情。
  
  這就是社團的魅力嗎……
  
  回部室翻出了鑰匙她便過去了,走到倉庫那邊離遠就看到門沒關上,生怕會是隔壁運動社團的井上同學,她沒敢過去。
  可是等了一會也不見有人出來……是誰忘記關上嗎?
  
  走近後她拿起門把上掛著的鎖看了眼,還是開著的,同一時間就聽到了倉庫裡面的說話聲。
  
  「都是她們的錯!」
  這女生的聲音聽著有點情緒激動,留心聽還能聽到她在哭。
  
  ……這也太不是時候了。
  話說在這裡躲著就不怕被別人鎖在裡面嗎?
  
  「前輩,我們出去再說吧,好嗎?」
  「我……不想到外面。」
  
  是該通知裡面的人一聲才進去還是該偷偷地拿完東西就跑,這是個問題。
  
  「啊,裡川桑?」
  
  只不過是探頭往裡面看了眼就給發現了?還要是站在背光的位置,這樣也能知道她是誰還能記住她的名字……對方是有多神通廣大。
  
  未等她回應,裡面的人逐漸走出陰影當中,上田扶著一雙眼通紅的女生來到她面前。
  她一時沒聽出是上田的聲音……
  
  「下午好……」說著便輪到她進入陰影當中,到出來時兩個女生還在外面,二人都穿著運動服,靠牆而坐。
  上田一邊安慰著女生一邊對她投來求助的眼神,千晴收到訊號後別過臉扯了扯嘴角,也跟著蹲了在二人面前。
  
  可是安慰哭泣的女生之類的她不擅長啊……話說剛剛那女生說了「她們」吧。
  那麼可以想像的狀況有一種──給欺負了。
  要是跟朋友吵架的話通常都是「她」不是「她們」,也很少會這樣……憤慨。
  
  「被欺負了?」千晴不懂得說話,便打算速戰速決。
  先不說待會練習要用到的東西還在她手上,她可是在等幸村過來的,怎能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怎料她的直接戳到了對方的痛處,那女生掙扎開上田的手大聲喊道:「對啊!不行嗎?反正你們都覺得只是小事而已吧,沒被欺負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很好,有這種膽量吼她應該也會敢反抗,下場不會太慘的……只要不是與太多人或者太強大的對手為敵的話。
  但看起來情商有點低……雖然她也沒資格說別人。
  
  她向上田投去個眼神,怎麼她就攤上這樣大的一個麻煩。
  上田無奈地笑了笑,還眨著眼賣萌求原諒。
  
  「剛聽到上田桑喊你前輩,你是三年級生對吧?」千晴歎著氣,「額……或許你覺得成年人都信不過,可跟老師說一下會好點吧。立海再怎樣也是所名校,你說的『她們』也應該不會想成績表上寫著些不好看的記錄。」
  
  「老師全是廢物……不會聽我說的。」女生咬牙切齒著說。
  真偏激呢……想著千晴覺得自己膝蓋有點疼,「其實都已經快十二月,前輩你再忍多一會就不用再來學校然後畢業了。」
  
  照實說,她真沒多少耐心去開導因為被欺負而變得激憤的少女,而且這個少女還是比她年長的。
  要麼找個朋友融入群體,站在與那些人平等的位置;要麼跟老師說跟家長說,讓他們幫那個懦弱又一事無成的自己;要麼忍耐或是儘量服從,等他們自己厭倦了覺得沒意思了就不會再繼續。
  還有一種,以牙還牙。
  
  但這些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這個課題很難得出標準又完美答案,校園欺淩從來都是學校苦惱著怎麼解決的重點問題之一,那麼就將問題丟給他們處理就好了。
  
  「要不是為了出席率為了成績我才不會回來……你根本不知道每一天每一天有多難忍受。」女生繼續咬牙切齒。
  
  在千晴眼中,女生看來並不是找上田尋求解決方法,只是想發洩情緒而已。人緣好又為人和善的後輩正好當她的垃圾筒。
  「嗯,我又不是你。」
  
  這是在火上添油?
  覺得千晴好像說太過了,安慰不成反讓對方更生氣,上田哭喪著臉扯了扯她衣袖,想讓她注意一下說話方式。
  
  她才不管。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被欺負的人是怎樣的心情……欺負弱者就這樣好玩嗎?」
  
  千晴在心底翻著白眼,又不是她欺負的她,這人也太有趣了,要說就跟那些人說啊,找上田還扯上她是什麼意思。
  正想再毒舌一些時,上田很認真閉上眼對她點頭,拜託她不要再亂說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心情,但被欺負的不只你一個。」千晴決定犧牲自己當分享經歷了,立場差不多的話對方也更容易聽進去吧,「我也試過被欺負……你看我性格也不怎樣好。」
  
  果然女生的心理防線降低了些,「……何時?」
  「反正我從懂事開始就人緣很差,」本來她就內向交不到朋友,後來變得陰沉孤僻更加惹人嫌,「幼稚園不算的話,小學開始到中學吧。……不過小學時跟鄰家的男孩子同校,他正義感很強替我擋下了許多惡意,然後我中學搬去東京了。」
  
  上田在旁邊默默聽著,基本上都沒在理會身邊的前輩。
  這是她瞭解千晴的一個好機會。
  
  「然後呢?」女生眼神透露出期待,「很多人不爽你嗎?別人大多都是在附近讀小學的,總有幾個認識的人,你變成一個人了嗎?被很多人欺負了嗎?」
  
  這種期待眼神千晴很不喜歡,但她還是接著說:「嘛,算是吧。至少在班上算是被孤立了,也有喜歡惡作劇的同學。」
  「他們是不是也成群來找你麻煩?那些廢柴一個人成不了事。」她諷刺地笑著。
  
  想起了木下最初也是找上兩個所謂好朋友來找她,大概這樣會比較有底氣吧,而且可能一同做壞事後會比以前親密,更加離不開這個群體,因為她互相抓著對方的把柄。
  
  在某種意義上這女生比她還要扭曲,校園欺淩害人不淺……
  
  「直接來到面前找麻煩的不多,很多都不知道是誰做的,還有整個班級合起來開的玩笑……雖然我不覺得好笑。」
  
  聽到這裡女生有點失望,冷哼了聲,「什麼嘛,才這樣。我可是每天被班上的大部份女生使喚來使喚去,她們人那樣多又老是裝出一副好學生樣子,你說老師相信誰?」
  「你想要這樣比較我也沒辦法……」千晴無奈地又歎氣。
  
  此刻女生臉上的笑容跟怒氣都不復存在,有的只是跟千晴一樣的無奈。
  「說到底,你也是不知道被那些人逼得差點瘋掉的感覺……」
  
  「你也說是『差點瘋掉』,」千晴連忙補救,「真正瘋掉的人我倒是見過一個……需要吃藥住院那種,可能還會穿著那種奇怪的衣服?」
  女生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她也是因為被欺負?」
  
  這話題感覺越說越深入,沒完沒了。
  千晴還要回去準備練習,幸村可能已經辦完要事去到網球場了,說不定還有人會說她拿個東西都這麼久懷疑她是不是偷懶了……其實也差不多。
  張著嘴停了下來,她其實沒有必要告訴一個陌生人這麼多。
  
  她搖搖頭,「是加害者的一方。」
  
  
第87章 [087] Vol 16.失杖·11
  
  「是……欺負過你的人嗎?」
  意外地,問出這問題的不是那扭曲前輩,而是上田。
  
  轉過臉,千晴發現上田很認真地注視著她,她差點就忘記她也在了。
  她尷尬地對她笑了笑。
  
  「嘛,算是吧。我也差不多回去了,他們還在等我將東西拿回去練習。」千晴站起來拍拍身後不存在的灰塵,「都陪著你們聊了這麼久就放過我吧。」
  
  上田這刻才記起身邊的前輩,看了眼見到她也沒再哭了,情緒也貌似安定了下來,她拜託千晴的事情也算是就這樣完結。
  可是她感覺千晴的話還沒說完,她還想再知道多一些。
  
  「裡川桑……你剛說的人,難道跟你之前受傷的事情有關嗎?」上田憑直覺猜測道,「那個……以前去看比賽時有看到裡川桑在……」
  「嗯,那時有夠狼狽吧?」千晴笑了笑,也沒有多說。
  
  倒是那三年級生聽了後有點好奇,「那人對你做了什麼嗎?」
  
  還真不少……將值日丟給她做;拿走她的筆記寫滿罵人的詞語,桌子上也有寫但進化成短句;在她抽屜倒了紅色的墨水,後來還倒在她身上……啊,說起來她還替自己撐過傘。
  那時她什麼都不知道,以為她只是喜歡千石的一個變態女生,還進行了那場談話。到後來她才發現她根本不是什麼變態,只是個瘋子,也不難怪她猜不透她的想法。
  
  直至現在千晴還是覺得木下這人真奇怪。
  那時她還不瞭解對方想法就隨便試探別人,從她露出剪刀……甚至在更早至前,她就應該要發現事情有可能會發展成那個地步。
  不過至少她沒有死在木下手上……如果真的是,現在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她會不會溜進醫院殺掉她?
  
  可不管怎樣,讓木下稱心如意她都很不爽。
  
  「裡川桑?」上田見她沒說話,便喊了聲。
  千晴勾起了嘴角,像回憶些過去的趣事般,「對呢,像是將值日的工作丟給別人,在我的桌上寫些罵人的說話等等……還有一次下雨,她拉著我跟她撐同一把傘。」
  
  女生有點不懂,「你不是說那人……她是瘋子嗎?」這些事聽著也沒什麼特別,就是善意跟惡意夾雜在一起有點奇怪,「她不是欺負你嗎?怎會替你撐傘?」
  「我也不知道。」千晴聳肩,「瘋子的世界不好懂。」
  女生又問道:「那她現在呢?」
  
  真是八卦啊,千晴邊想還是告訴了她。
  「剛剛都說住院了……大概最近都沒法再出來了吧,可憐喜歡她的人了。」千晴像是在說跟自己完全沒關係的事般,就像平常看到新聞報導時感歎兩句的語氣。
  
  上田覺得有點微妙,再怎樣還是曾經的同學,這種覺得對方活該的說話方式略嫌……可是作為受害人的千晴會這樣想也不奇怪。
  
  「為什麼?」女生又問道,「她是怎樣進去的?」
  上田也問道:「那女生跟裡川桑受傷有什麼關係嗎?」
  
  終於問到這裡了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上田桑跟這位前輩都很好奇這女生的事嗎?還是這種故事很少聽說過所以覺得很新鮮?」千晴收起笑容,看著女生,「上田桑的前輩,或許你是想要找到跟你有著相同遭遇的同伴,又或是想聽到有比你更可憐的人去平衡自己的心理……但到最後要怎樣面對都是你自己的事。」
  
  「也不是……」女生頓了頓,「看你好像完全不受影響的樣子,你都沒所謂嗎?」
  「最初是的。」千晴輕閉上雙眼再睜開,「後來……」
  「後來?」
  
  千晴一個人站著,上田跟那三年級的還坐在她面前。
  附近的樹上傳來小鳥吱吱喳喳的聲音,樹枝隨著風勢搖擺,每當大風一點小鳥們便會紛紛拍翼離開枝頭,沒多久又再次飛回來。
  終究離開不了。
  
  她也是嗎?說著已經不在意,說出來也沒所謂,但她卻一直在避開談及話題重點。
  是真的沒所謂……還是自認為是這樣?
  
  「她刺傷了我。」將投放在遠處的目光收回來,千晴重新注視著面前的兩人。
  
  上田驚訝地掩著嘴巴,站起來說:「所以裡川桑那時受到那樣重的傷是……」
  「她騙我到天臺,關了唯一離開的門……帶著刀。」千晴避開了上田的眼神,當中的同情讓她很不舒服,「就算我怎樣想辦法逃還是受傷了,她也是。後來好像是學校的人發現後叫了救護車,到我出院時她已經不在學校。」
  
  話剛說完,上田就一把將千晴抱在懷中,因為身高差的關係她完全看不見前方,雙手在上田兩側伸過去僵硬地懸在空中。
  「裡、裡川桑……」上田的說話帶著鼻音。
  
  比起弄哭人家了,千晴最先想到的是要是她還活著這下還不給悶死了,「上田桑,很難受……能放開我嗎?」
  上田連忙放手並不停道歉,然後看著她一臉想哭的樣子。
  
  「上田桑你別哭啊……」千晴尷尬地抓抓頭,不過也多得上田她原本的鬱悶都消散了。
  
  儘管不知道她因為那女生受過怎樣的傷,但能讓上田哭出來大概不是小事,而她現在好端端地站在她們面前。
  這個時候一直坐著三年級生也站了起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對千晴一笑。
  「你真堅強呢。」
  
  千晴也笑了,然後搖了搖頭。
  曾經她也一直躲在這件事的陰影當中,只是後來她遇到了更過分的事才能釋懷,因為她重點全放在後來發生的悲劇上了。其實要不是木下,那天晚上她或許可以更冷靜地面對的,這樣說不定就會有機會活下來。
  可是她覺得這些事情都一件一件緊緊相連,過去的每件事都是拼湊成現在的一塊碎片。
  
  「好過分……那女生怎可以對裡川桑做出這樣的事!」上田激動地握著拳頭,好像想要抓住她口中的木下揍一頓般,「裡川桑也沒有做過什麼吧!……啊,幸村君……」
  
  上田一說,千晴跟女生都同時看過去。
  被三雙眼睛注視著的幸村默默地微笑著開口道:「你好。」
  
  「真是的……」千晴不禁歎氣,想著幸村應該是全都聽到了,也就不問他何時來的了,然後她苦笑道,「抱歉,我現在就回去。」
  幸村笑著對她伸出手,將她牽過來自己身邊,「那上田桑、前輩,我們就先走了。」
  
  不只其他人傻眼,千晴也沒能馬上反應過來,幸村拉著她走她也沒有動。
  「……啊,等一下,東西還沒拿……」說著她感到有點害羞,小心翼翼地掙扎開幸村的手,轉身一下蹲到地上去,整理好心情才站起來,「嗯,可以走了。」
  
  幸村看著她沒能閑著的雙手,皺著眉將東西接過去了,移動一下位置後還能空出一隻手伸到千晴面前,示意她牽著。
  千晴下意識地將雙手藏在背後,反應過來不對便伸出雙手對幸村說:「你才剛出院,還是我來拿吧。」
  
  幸村偏不給她,「再怎樣我也不會輸給一個一米四的女生吧?」
  「重點不在身高好不好……至少也說一米五啊!」千晴表示不服,但當她對上幸村的視線後氣勢就弱了下來,「……你說你家部員們看到他們尊敬的部長大人大病初愈就替打雜的搬東西會不會想揍我一頓?」
  
  「不會的。」幸村笑著安慰完後補刀道,「話說你有一米五?」
  千晴自信地說:「四捨五入後有!」
  「那就是一米四。」
  「……至少說一米四五啊……」她欲哭無淚。
  
  說不過幸村,千晴乖乖牽起了他的手讓他將自己帶回去了……雖然很不好意思。
  
  兩個單身女生看不過眼,轉身想要撞牆。
  上田額頭靠在牆壁上,側著頭看到她前輩也是這樣的姿勢看她,兩人相視而笑。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她能撐下去了。」女生無奈地笑了笑。
  上田笑得有點苦澀,「現在她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真是太好了……如果我可以的話,前輩以後也可以來跟我聊天的。」
  「謝謝你,但不用了。」
  
  女生笑了笑,便告別上田離開了。
  上田揮著的手在對方的背影消失之際僵在空中,放下去後她緊緊握著拳頭,笑著的臉滿是淚痕。
  
  遠方的千晴也同時在手上加重了力度。
  
  「裡川?」
  「我說幸村……這樣真的可以嗎?上田桑她……」
  「你不用在意,」幸村笑著低頭,「你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可以了,其他都不用理會。」
  
  千晴想笑卻笑不出,至少表情看著一定會很奇怪。
  「這是讓我變得自私的意思?」
  
  幸村只是笑笑沒說話。
  回到球場時千晴接過幸村替她拿的東西,跟他道謝後就去了找柳,剛好那邊也差不多是時候要用上這些東西。
  其他人想要調侃二人牽著的手也沒趕得上開口。
  
  「早點在一起不就沒事了?」丸井表示不明白,「為什麼啊為什麼。」
  「噗哩,你怎知道他們沒在一起?」
  
  仁王這樣一說眾人恍然大悟,雖然不知是悟出了什麼。
  
  千晴也在不遠處記錄著一年級生的對打,聽到他們的話莫名地覺得有種壓抑感,決定將退部的事提上日程,至少也要先跟幸村討論一下。
  明明幸村回來了她是該高興的,可這天她怎樣都沒法單純地享受這種快樂。
  
  「幸村,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摸著剛剛給幸村緊握著的手心,她發現她好像有點留戀這種感觸。儘管自己觸碰自己都不會有感覺,但牽手的物件是幸村的話,她覺得她好像能夠分辨出來,雖然一點根據都沒有。
  
  收拾好後二人走到場外,上次千晴跟真田談話的地方。
  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們做好了準備打算跟著過去,卻給真田壓了下來,「全部給我再跑二十個圈再休息!一年級的也跟上!」
  
  看著二人離開的方向,真田雖然很擔心,但幸村的話一定會好好解決。
  
  雖是千晴找幸村談話的,但卻是他先開的口。
  「一直以來,你一個人辛苦了。」幸村摸著她的頭說。
  
  練習時千晴的異樣幸村也有看出來,但他只認為那是與剛剛跟上田及前輩聊的話題有關。
  不要說她本人,幸村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接受那次的事,偶爾在睡夢中還會夢到那天在醫院看到的畫面,還會夢到她受傷的時候,即使那只是他自己的想像也好。
  特別是聽到她用那樣冷靜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那時幸村覺得自己好像發病那樣沒法呼吸。
  
  在那之後她大概還遇到了什麼事,但她不願意告訴他。
  
  然而,幸村這樣的說話反而讓千晴更不安,只能說:「一個人……也挺好的。」要是她還能出汗的話,現在手心一定濕透了。
  「你說什麼呢……」幸村無奈地彈了她的腦門一下,「我不會拋下你的。」
  
  以前幸村一直覺得他背負不起裡川千晴的整個人生,即使說過她有事可以來找他,卻說不出「他絕對會保護她」這種做不到的承諾。
  現在她的父母都不在了,他認為自己再不能考慮能不能做到這種問題,而是他必需做到。
  這也算是彌補他以前做得不足的地方。
  
  再者,從另一方面來說,說不定是他需要對方比較多。
  
  但這種話對她來說完全是折磨。
  她最初預測自己聽到這種話時應該會是半高興半悲傷的,但真正聽到了後卻只感到一種濃濃的窒息感──她寧可幸村告訴她他最討厭她了然後她去哭一場就算。
  這種事她才不打算拉著幸村一起承受,一個人背起兩份重量會壓垮人的。
  
  「拜託了,幸村……不要這樣……」千晴雙手抱著頭,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對未來的恐懼源源不絕地從心底裡冒出來,「讓我一個人吧……」
  她才不是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可以呢,總有天會改變的。
  消失也好輪回也好她也認了,只要能夠儘快完結……可是幸村怎辦?
  
  「裡川,你怎樣了?」幸村彎著腰遷就她的身高,雙手搭上她的肩,「怎麼了嗎?」
  「我……」
  看著幸村的臉她覺得自己好像冷靜了點,可比剛剛更加想哭了,什麼都說不出。
  
  幸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她想說的話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他還是摸頭安慰她,引導她說:「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想起本來的目的,她忍耐著抬起頭說:「幸村,我……大概不能一直待在網球部了。」
  幸村心情又沉了半分,問道:「要回東京嗎?還是要在這邊上學?」
  「也不是這樣……」千晴說不出原因。
  「要去跟外婆一起住嗎?」幸村又問道。
  「也不是……」
  
  幸村眼神黯淡了好幾分,他放開手站直身子,退後半步跟千晴拉開了距離。
  對於這種氣氛,她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那為什麼?」幸村平淡地問道,「是不是太累了?」
  
  雖然從語氣聽出了關心,但她沒法從這刻的他身上感覺到半分平和,有的只是被壓抑至冰點的不滿及怒氣。
  千晴自知這個時候不好好說話只會讓幸村更生氣,但生氣總好過讓他傷心。
  
  「抱歉。」
  
  
  她閉上眼等待著幸村的判決,已經準備好無論怎樣的說話都會接受。
  可是他卻放下了他的所有怒氣跟不滿,看了眼面前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低頭的女生,再昂首看著那片顏色逐漸變深的天空。
  
  「連你也打算丟下我了嗎……」
  
  千晴馬上睜開眼,急著解釋道:「我哪裡……」都不會去。
  但她不能這樣說,即使離開了網球部她也沒打算去別的地方,可還是讓他這樣想會好一點。
  
  如果可以讓幸村接受她不在的事實,那往後無論他知道了什麼也會比較容易接受吧。
  只要讓他再也不想跟她聯絡的話。
  
  聽到她開口,幸村一直默默期待著她的下文。
  
  「對不起。」
  除了道歉的說話,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說。
  
  幸村歎著氣送走了最後一絲希望。
  
  「裡川……」想了想,他改口道,「千晴,我並不介意你離開網球部,只要你的本意不是為了離開我。真的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她用力咬著下唇,血絲從傷口的裂縫滲出來,哪怕滴至地上她也沒有半點感覺。
  「嗯。」
  
  他看著她,擠出了一絲微笑,「那麼,這段日子很感謝你。你自由了。」
  
  現實總是不如人意。
  就像千晴只是想告訴幸村她可能沒法一直留在網球部,到最後卻變成了立即離開,連約定過的事也沒法一一完成。
  
  從幸村的角度來說,可能是她背叛了他吧。
  那句丟下他的意思她還沒能明白,他為什麼會說「連」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
  
  她以自己的意思傷害了他。
  那唯一一個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傷害的人。
  
  「真是很對不起……」
  明明約定好高中會回來找他的,但她卻這樣簡單地就死了。
  
  對不起。
  
  ***
  
  消りギパソシ変マヘセパソ  消逝的事物與不變的事物
  無殘ス空ゎ光ペ       殘酷的天空亮起了光芒
  別ホメ告ァ微笑ノやゆ    訴說別離 對望而笑
  寂ウゆARIAメ重ゼサ…    疊奏起寂寥的詠歎調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末的歌詞來自Kalafina歌曲《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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