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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藏劍)殺死那個魚唇的嘰蘿》作者:衣帶雪【完結+番外】

《(藏劍)殺死那個魚唇的嘰蘿》作者:衣帶雪【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723個瀏覽者
文案:

【10人英雄飛升瓊華派,BOSS 玄霄】葉團長試水期
「我說就我們這堆人的臉夢璃單奶真的大丈夫嗎?紫英要不你現在切個奶?」
「OK卷雲台走你,我喊五四三二一你們就瘋狗一樣咬上去不要給二叔機會奶自己……臥槽你們那是什麼眼神?就算是我二叔那也是能掉玄晶的男人!」
「看,前方是我二叔手裡的大橙武,少年們,你們看到它絕美的身姿華麗的曲線難道就沒有感受到熱血沸騰嗎?」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二叔你全場追著我抽?」
「臥槽要死要死!奶我啊!」
「讓我一黃雞T你們這群皮糙肉厚的節操何在?!」
霄叔:有女如此,吾甯成魔……

【10人英雄流月城,BOSS 沈夜,初七】葉團長吃藥期
「我有點懷疑這個地方真的能掉玄晶嗎?別看我我除了玄晶從來六親不認。」
「不論如何還是要推,夷則自己拴住自己別往死沖注意你那稀薄得如同食堂煎餅果子裡麵醬的血條,阿阮奶好全團,什麼你說不能幫我們打謝衣哥哥?好吧那你就幫我們打沈夜哥哥吧。」
「土豪們啊!拿出土豪團的氣魄來!糊他們一臉乾坤啊!買空他們的豪華午餐啊!」
「樂樂快看你男神被那只大祭司給挾持蠱惑了你說這還能忍嗎?!放高達咬他啊!照頭掄啊!」
「集火那個大祭司的呆毛一波帶走!集火啊!漂亮!走你……臥槽我怎麼走了?!」
沈夜:所以你們看,本座只能當一個惡人……

【25人英雄蓬萊宮,BOSS 歐陽少恭】葉團長棄療期
「小藥嗑滿BUFF來一套DPS站位你們沖上去叮鈴桄榔一頓揍,全團奶媽奶好我現在所有人木木木!」
「中殘魂引出人群!不躲滄海龍吟的我拖去民政局結婚!」
「小蘭!你看到我血掉得跟大姨媽似的嗎?!放開那個少俠讓他讀狂暴快抖你壯碩的胸肌集奶我啊!沒看我仇恨都捅破房頂了嗎?!」
「你們這稀薄的DPS是用眼睛在揍我皮糙肉厚的師父嗎?!積極點好嗎面前這可是能掉玄晶的男人啊!集火玄晶啊!」
歐陽BOSS:……殺死那個魚唇的嘰蘿。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葉璣羅 ┃ 配角:歐陽少恭 ┃ 其它:綜仙古,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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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個魚唇的嘰蘿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二叔,侄女這就去了,我知道二叔你擔心我的生命安全,但人生的路上總要有起伏才精彩,大不了十秒之後又是一條女漢子,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

  葉家年方十五六的二叔面無表情地看著背著把破木劍的七歲蘿莉,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的作業沒寫完。」

  蘿莉沉默片刻,掉頭就跑。

  但4o級和4級的存在顯然不是一個檔次,兩秒後蘿莉被提溜著後頸捉拿歸案。

  蘿莉一臉血地看著不遠處紅名的野狼小怪。

  不,二叔你讓我練級啊!讓我砍怪練級啊!就算砍不到野狼也給只兔子讓我砍一砍啊!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啊!

  ……在長安誰都知道葉家的七小姐是個不成器的。

  自打三歲知事兒了以來就熱愛各類劈柴打老鼠揍蟑螂之類的運動,倒也不是說不會針線女紅,只是熱心過頭了,連上房替隔壁家豆腐坊的老奶奶抓貓這種事都定是要親力親為,委實有失家人對其大家閨秀的期待。

  葉家往上數三輩都是跟北邊的異族通婚的,之後葉家老太爺跟著太宗皇帝打天下,傳到葉爹這輩也是大天朝數得上的軍功貴族,也是延續下跟西域諸國通婚的傳統,葉爹爹娶的是樓蘭國的國花公主,這小丫頭就是嫡親的女兒。

  樓蘭公主出身西域,性格開朗彪悍,閨女的姓可以隨相公但是名字要按她們國家特色的來,但是葉爹不同意,表示一定要體現中原特色,用珠璣綾羅這種詞彙來表現土豪氣勢。

  於是葉家七小姐她叫……璣羅。

  沒錯,此璣羅就是那個藏劍山莊的小嘰蘿。

  ……

  葉二叔拎著熊孩子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招來後院管事的嬤嬤。

  「二爺有何吩咐?」

  「明天是中秋了。」

  「是。」

  「把阿羅的月餅全部換成五仁的。」

  葉璣羅瞬間從重傷狀態全面爆發:「二叔你這是人幹事?!」

  「哦,那就全換成韭菜雞蛋餡的。」

  說完葉二叔把一臉血淚的葉璣羅丟給嬤嬤揚長而去。

  第二天葉璣羅啃著韭菜雞蛋餡的月餅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

  實際上對葉璣羅而言二叔一方面是一個擋在自己升級道路前的**oss,另一方面又捨不得二叔每逢節日甚至清明節都保質保量的紅包……

  看著包裹裡那一堆一堆的金子,葉璣羅甚覺身為一個大藏劍的墮落。

  葉璣羅不由得回憶起了以前在壯哉大基三裡的生活……那時有個疑似二貨實則二貨的玩家領養了自己,然後一路操縱自己死去活來磨磨蹭蹭,從洗衣服淹死在河裡到轉風車誤傷路過人士被圍死,到了作死的第一百次方法成功壯烈……最後的時候,葉璣羅聽到的最後一句親切的吼聲就是——

  「你為什麼不開雲棲松!」

  還是忘了不愉快的回憶吧。

  葉璣羅抱著枕頭爬起來,天色還很暗,透過玻璃紗的帳子瞥了一眼窗外稀疏的星子,目光轉向牙床上鑲嵌的鎏金銀鏡。

  一號蘿莉臉,右眼遺傳了娘親的星河藍色,左眼據說是不知道哪輩祖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隔代遺傳血統所以是淡淡的琉璃金,整體看起來……恩,波斯貓==

  葉璣羅表情深沉了許久。

  相對於皮相而言,身為一個嘰蘿,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每天抱著少萌主&少穀主舔那麼墮落了,就算前面有一座真-高大壯-葉二叔橫在前方,也一定要端正態度升級!

  葉璣羅這麼想著,挑起簾子瞄了一眼睡得豬狗不如的侍女,默默爬下床打開自己的包裹介面,一堆各式布料小吃下面擺著一排……木劍。

  幽幽看了一眼上面因為等級不符合被強制脫下的32o破軍套,葉璣羅的目光在一口泛著偏口短劍上逗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動母親的遺物,轉而從下面兩組木劍裡挑了一把出來。

  這個東西因為不符合一個大家閨秀的規範故而被繳獲次數太多,所以葉璣羅一怒之下以賞花為名蹲在後花園裡把千金一株的金柳全給鋸了造了一堆備用木劍,以每月被抓一次的頻率而言這裡的木劍夠用到葉璣羅出嫁。

  小心地翻出窗戶,葉璣羅嚴肅地站在庭院中央,一個扶搖高高躍起輕巧地落在房頂,隨後矮身潛行,躲過巡夜的家丁和最近正在和隔壁家的母貓打情罵俏的自家中華田園犬,最後一個漂亮的輕功落在一個竹園的小伙房拐角的暗處,雙眼凝視著黑暗中那個偷偷摸摸的目標……

  那就是……葉府中唯一可供經驗的紅名——每晚都來偷食的雞小萌!

  大約是就差一點點經驗就升級的原因,葉璣羅眼裡今晚的雞小萌顯得格外璀璨。

  看那性感**的雞腿,看那魅惑誘人的雞毛……

  雞小萌大約是察覺到慣有的危機感,呆毛一抖,兩隻淒惻的豆子眼喵見黑暗裡一藍一金的賊光閃得像腐女看到基佬一樣,兩嘰相對一刹,雞小萌撒丫子蹦躂出窗外沒命地狂奔,後面葉璣羅怎容升級自眼皮底下逃掉,動作瞬間便蹭地追了上去,一路披荊斬棘最後連武器也丟了把雞小萌成功堵在牆角欲行不軌之時,陡然聽到二叔熟悉的悶騷聲調——

  「……為何入夜來訪?」

  葉璣羅頓時嚇得一哆嗦抱著雞小萌就縮在牆角,當另一個沒聽過的蒼老聲調響起時,才知道二叔說的好像不是自己,縮了縮身子正準備偷偷溜回去,卻又聽到那蒼老的聲音說——

  「以你之資質,若不再上山修道,便要錯過最合適的年紀,我派遍尋九州多年,也便唯有你一人有此……」

  「長老所言吾知,只是紅塵牽涉,待吾交代完畢,便行上山。」

  「掌門師兄是如此說來,但即是吾前來,自然也不好催你過甚,吾信你自有分寸……說來吾如你這般二八年華之時可是不曾如你穩重。」

  「長老謬贊。」

  葉璣羅有點糊塗,但到底也明白了二叔也是要上山修道的……腦子死機了片刻,突然想到二叔上山=被跳大神的道士蠱惑=也變成跳大神的神棍=以後不會發紅包了!

  葉璣羅臉紅一陣白一陣,慢慢直起身子踮著腳尖透過雕花石窗看向二叔的庭院中,只見一高一矮兩個藍紋白裳道袍的雪發之人。

  「……說來聽聞這葉府有個名滿長安的小姑娘,吾在路上聽得這小姑娘卻是皮得狠啊。」說著說著那名鶴髮老者撫須笑道。

  葉二叔皺了皺眉,眼底似乎閃過一些無奈的顏色,道:「豎子讓長老見笑了。」

  這時稍矮的那名白髮人忽然冷笑一聲:「可不是嗎,入夜三更抱著一隻黃雞隔牆聽耳,果然好興趣。」

  葉璣羅聽得一懵,然後身上莫名升起一股禁錮的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浮空向庭院中飄去。

  葉璣羅瞪大了眼。

  「唉……重光你何苦為難一個小姑娘?」

  「吾如何?」

  「……」

  一時沉默,整個庭院裡只剩下雞小萌嬌弱的聲音細細苟延殘喘。

  「阿羅==+」

  葉璣羅千分之一秒內拎起雞小萌,憋屈著臉說:「二叔我餓qaq」

  葉璣羅多年深受二叔壓制,如今一看後面倆道爺頭頂級別血條紛紛問號,已然覺累不愛,是故被一路扔回給管事嬤嬤的時候只得一路沉默,等到二叔轉身,才從嬤嬤懷裡掙扎出半截身子,拽了拽葉尋霄的袖子。

  「二叔,你要去跳大神了嗎?」

  「……」

  葉璣羅努力賣萌:「二叔,我會想你的【紅包】。」

  葉尋霄恩了一聲,摸了摸葉璣羅的頭,本來是沒想說什麼,看著侄女賊亮賊亮且圖謀不軌的眼睛,末了卻又一臉淡然地交代了一句。

  「離家的事你不要再想了,明日吾為你尋西席先生。」

  正在打算老虎跳大神去了在家裡猴子稱大王的葉璣羅頓時五雷轟頂。

  ……

  葉家二爺其實也很苦惱。

  他兄長,也就是葉璣羅他爹,簡稱嘰爹,是個妥妥的糙漢子大軍爺,一年四季除了回家祭祖基本上不是在和西域諸國打架就是再和西域諸國打架的路上。原因無非也就是嘰娘客死異鄉,西域諸國國王年輕的時候都是暗戀過有樓蘭傾城之淚之稱的圖蘭婭,是故紛紛為國花之死表示憤怒,時不時地以此為由出兵騷擾邊境。

  天朝皇帝表示同樣憤怒,表示要給西域諸國的花癡們一點co1orseesee,嘰爹躺槍之下只得抄起長槍去守邊關了,加之本人實屬好鬥分子,對於西域諸國的情敵們自然是手下不留情面,你來我往戰得甚是痛快。

  葉家大爺不著家,葉家二爺看著府裡只剩下仙翁似的宅老太爺和小小姐,只得一肩擔起教育下一代的重責大任。

  於是乎在決定為修仙大道奮鬥終身之前,最後一件事就是明智地為嘰蘿找了個氣場很是強大的西席先生。

  葉璣羅很是不忿,特意爬到牆頭圍觀以後階級敵人長得是何人模狗樣,卻遠遠瞧見二叔一襲白衣並著松花淺青的一個身影步調溫雅地走來。

  「……劣女很是跳脫,若是不聽管教,顧兄只管嚴厲管教。」

  隔著低低壓下的紫棠,花葉間隙裡透的聲調有一種格外特別的優雅。

  「性子活潑些卻是人之常情,葉兄無需太過苛刻。」

  這人說話的時候,葉璣羅便驚訝地睜大了天生異色的眼,手下一按脫,擦著瓦片便掉在地上。

  一抬頭,對上那人半是疑惑半是驚訝的目光。

  耳邊的機械聲調還在迴響——

  【遇到主線人物,俠士藏劍葉璣羅開啟天字主線任務——太古遺音。】


第二章 少女嘰蘿之煩惱

  府裡的嬤嬤最近很奇異地發現葉璣羅乖巧起來。

  早上起來老老實實地讓侍女紮起兩個雙馬尾,套上秋水色的小襦裙,然後提著裙擺一臉姑娘我蘭心蕙性溫柔嫻雅地去給夫人上香,然後就顛顛跑去等西席先生上課。

  嬤嬤感到十分欣慰,但殊不知葉璣羅自打有了那位西席先生,就一直在研究如何對付老師這種史詩級**oss。

  葉璣羅從來沒聽說過有自家西席先生這樣的boss……或者現階段說是npc。

  一般而言,級別差距太大,葉璣羅就會在其頭頂上看到一堆問號,上次那兩個深不可測的道爺的紅藍條是三個問號,目測至少是85級以上的boss級,就葉璣羅的閱歷來看目前還沒有比那兩位道爺高手氣場更濃的。

  而這位西席先生只血條就是六個問號。

  本來說應該很強大了,但是……他是殘血,只剩下十之一二的血量,身上還掛著五六個類似於【魂裂】、【灰飛】這樣聽起來就不明覺厲的buff,而其中最兇殘的一個不利狀態叫【太荒天罰】……這都是什麼東西?

  葉璣羅走神這一會兒,面前的宣紙上已經瀟瀟灑灑地留下一個名字。

  顧蘭嘯。

  這是先生的名字。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如蘭……念的時候就感慨好美的名字,咀嚼回味再三,頗有七分君子如蘭似的優雅。

  又是片刻走神,隨著隨意一撥的古拙琴音緩緩蕩開,葉璣羅這才回神。

  「……七小姐,在下适才所言可曾聽懂?」

  「啊?」葉璣羅立馬調整神色:「先生所言句句在理。」

  顧蘭嘯似乎是無奈地笑了笑,指尖按在面前的古琴弦上慢慢摩挲,不緊不慢道:「在下這人稍顯嘮叨,便再說一次,琴之一道種類繁多,如此張便是鳳勢古琴,除此之外後世演化之中便又有八類,落霞玉琮宜雅士,蕉葉連珠宜女子,至於仲尼伏……伏羲之類,便是祭天之時偶作娛神之用,於你不足為取。」

  葉璣羅不知為何有種直覺這人談起琴道來那種不自覺流露的牛逼哄哄的自信就好像是……玩琴的祖宗。

  祖宗爾雅道:「在下這般說……七小姐可明白了?」

  葉璣羅啄米似的點頭。

  葉璣羅是剛剛才知道顧蘭嘯是近日來京城聞名的琴師,琴技高超,又兼之為人溫文爾雅又博學多識,見之無不令人心折。便是眼睛一向長在下巴上的二叔也是一見之下便合了眼緣,深感在其身上看到了葉璣羅未來成為優秀淑女的希望,以土豪官x代的作風硬是從x皇子x公主眼皮子下面把人劫走。

  誠然,x皇子和x公主打不過她家暴力的二叔,只得含恨。

  二叔搶男人的本事真真越發威武霸氣了。

  葉璣羅很好學也很愛讀書,自打有了西席先生,嘰爹的書房就給她解了禁……一個不怎麼重視文化只會一杆長槍掃人頭的爹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正經書,於是葉璣羅在翻開表面上正氣凜然的禮記春秋之後,果然發現了老爹的藏貨……

  【臥槽這妞兒屁股真翹也不怕腰斷了……】

  【嘖嘖這小寡婦就是每個腳趾都踩一條船也該裂了吧~】

  正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由於諸如此類人生道路感悟太過深刻,葉璣羅遂越發勤奮讀書。

  令顧老師也不禁為之側目。

  他記得……第一次講禮記的時候這丫頭是在給雞小萌畫通緝令。

  收到顧老師的側目不是什麼好事,於是當顧老師出於人類靈魂工程師的責任抽出葉璣羅手上的禮記翻了兩翻之後……

  顧老師忽然很想摔課本走。

  顧蘭嘯知道外面很多貴族小姐嘲笑葉七娘不成器,但是也沒想到堂堂國公家的嫡女會奔放到這個地步。

  葉璣羅第一時間發揮小孩子的優勢一臉懵懂道:「先生,爹爹的書上面為什麼有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都看到快結局了你說那是妖精打架你前面的內容都看到歸墟去了?

  顧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好看的鳳眼忽然眯起來,笑:「呵。」

  葉璣羅脖子後面一股涼氣油然而生。

  ……

  由於經過小黃書事件後葉璣羅沒有收到顧蘭嘯任何體罰式行為,遂單方面覺得相處十分愉快,具體體現在……熊孩子皮又癢了。

  元宵節,葉府張燈結綵,府外帝都街道亦是燈火幢幢。

  顧蘭嘯正倚榻看書,近來他似乎身體有些風寒,時不時發出一聲輕咳,燭火映著稍顯蒼白的臉色,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病色。

  低垂的眼裡,偶爾閃過一絲異樣的嘲諷。

  這身體又撐持不了數年……

  琉璃盞映著半明半暗的神色,那面孔仍是溫和得隨時能讓人如沐春風,卻多了一分說不明的距離感。

  「吱……」

  一聲輕微的木窗響,顧蘭嘯回過神來,只見木窗推開一條縫,葉家七小姐那雙異色的眼睛乍一看好似在夜裡窺視主人的波斯貓。

  「先生您沒睡?」

  「……七小姐,很晚了。」

  「現在他們都在前廳被灌倒了,我們趁機殺出葉府吧。」

  殺出……等等這是你家吧!

  黑暗中葉璣羅的眼睛賊亮賊亮,她剛剛由於去給娘親收拾遺物撿到一個繡金的小錢袋,觸發了任務【戰鬥吧,熊瞎子】,任務要求很簡單,讓顧蘭嘯和自己上街去找紅名熊瞎子做掉之後有豐富的任務獎勵。

  升級!裝備!

  葉璣羅如狼似虎地看了顧蘭嘯許久,大約是接收到某種強烈得難以逼視的信號,顧蘭嘯笑了笑說。

  「看來是年節時分七小姐無聊了。」

  葉璣羅更加如狼似虎地看著顧蘭嘯。

  眼底流淌過某種暗沉的情緒,顧蘭嘯合上只翻到扉頁的書,「難為七小姐應付在下平日裡佈置的功課了,今日……便當稍作補償吧。」

  「那先生應我了?」

  「敢不從命?」

  葉璣羅已然變成虎狼之輩,興沖沖地踩著醉倒的門房守衛從側門溜了出去。

  顧蘭嘯的關係並沒有很好,看那一直都是零的好感度就知道。只不過葉璣羅蹺課的時候顧蘭嘯偶爾也會慣著她,關係雖說一直稱不上熱絡,倒也不是太冷淡,這會兒央了他帶自己出府。

  「燈市魚龍混雜,七小姐牽好我。」淡淡這麼一句,似是關切又好像僅僅是一種仁至義盡的交待,回頭看向流光溢彩的燈市夜場時,袖子一緊,一隻小手乖乖地揪上自己的袖子。

  大約是小孩子特有的那種親和力,總能莫名地觸動一些柔軟的情緒。

  有那麼一瞬間,顧蘭嘯還是很願意抱著這麼一個小奶娃溜達的。

  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七小姐想從哪裡玩起?」

  今年的元宵節只覆了一層薄雪,彌漫著燙餅香味和煙火硝煙的空氣還是很清寒,葉璣羅把小臉縮進兔毛鑲邊的領子裡,眼睛環視了一圈,掛在胸口的繡金錢袋一陣發熱,便指了一個方向。

  「想去那裡。」

  顧蘭嘯欣然望去,只見入眼一片鶯鶯燕燕,香帕飛舞,瞬間收到秋波無數……乃是一處煙花之地。

  「在下看平康坊有趣之物甚繁,不如我們前去一觀?」

  「不,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怎能中途夭折?!」

  【你的星辰大海明顯是人生的大坑就此夭折好歹對得起葉家列祖列宗。】

  「便當陪在下如何?」

  葉璣羅抗議無效,又不能和任務關鍵人物顧蘭嘯分開行動,只得跟著顧蘭嘯走。

  一路上華燈絢爛得恍花了人眼,粉彩流光,身邊一個個虎頭帽的孩子遛著兔子燈籠跑過,葉璣羅不禁回頭瞧了幾眼。

  雖然一向自詡是一隻志向遠大的戰鬥嘰,但嘰蘿後面還跟著個蘿莉的屬性,到底小孩子心性,看到人家有燈籠,自己不免有點欣羡。

  不行,要淡定住,你是一隻高冷嘰,不是二貨嘰。

  揉了揉臉頰,剛繃出一臉冷豔高貴,懷裡就給塞了一盞兔子燈籠,那燈籠做得精緻,兔子眼睛好像瑪瑙殘片磨成,裡面的燈光照出一片暖暈。

  葉璣羅抱著燈籠,有點發懵。

  「公子的千金生得真是玉雪可愛。」燈籠販子一句吉祥話,葉璣羅一臉茫然地看向笑著搖頭不語的顧蘭嘯。

  小丫頭委實小了點,如此這般倒真像是父女出遊。

  顧蘭嘯也不否認,隨意笑了笑,又說:「七……阿羅想要什麼?」

  猛地一聽有人喚自己「阿羅」,葉璣羅還以為是娘親回魂,思及那些年娘親還健在的時候啪啪響的馬鞭,僵硬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支吾了一陣,葉璣羅隨口道:「想去看河燈。」

  「若是走累了,與我說一聲便是。」

  「……嗯。」

  冬日裡的河水覆了一層碎冰,迷離地映著靜默在水面上打著慵懶的旋兒的河燈,有一種別樣的色澤。

  河燈多半是女子放的,若是哪家的公子猜中河燈上香箋的謎底,便可得佳人一晤。

  一邊的打河燈的艄公仿佛是受到河對岸放燈的貴女們授意,打著櫓子劃過來,問道:「公子不妨也猜猜燈謎?」

  千金幽幽地看了那艄公一眼,拉了拉顧蘭嘯的衣角:「爹親,你感受到那邊姐姐們的熱情了嗎?」

  「……」

  「正所謂釣一個不虧,釣一個賺一個,你也老大不小了,過幾年我長髮及腰嫁出去了你就剩下了。」

  「……」

  葉璣羅無視顧蘭嘯越來越微妙的神色,拍拍手對目瞪口呆的艄公說:「來來為我爹親勾倆河燈,就那對少女粉的。」

  艄公一邊勾著河燈一邊愣愣道:「小姑娘怎的如此積極為自己找二娘?」

  「沒辦法,我娘走得早,等到過幾年我長髮及腰嫁出去了爹親一個人剩下可怎麼好?」

  「啊哈哈小姑娘真有孝心。」

  ……忽然好想糊這丫頭一臉榣山遺韻。

  這裡不成文的規矩是就算是佳人有心,君子無意,身為君子要親自前往禮貌回絕,不能讓女方沒臉。

  當然讓女方沒臉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以前璣羅過年的時候跟著二叔到街上晃,二叔接了燈謎掉頭就狂霸酷炫叼炸天地走了,氣得對面相爺家的千金抽著鞭子就派打手來戰,結果自然是全躺,相爺千金嚶嚶嚶地淚奔了。

  顧先生一直都是風雅的人士,跟她家暴力流的二叔自是不同,此時被強塞了花燈,也只得無奈。

  「先生只管去赴約,阿羅在這裡等著便是。」

  「燈市混雜,不可亂跑。」

  葉璣羅面上乖巧,暗地裡摸著另一盞花燈裡的花箋……內心翻江倒海。

  這花箋一觸手便有任務提示是人販子放的,專門等無辜少年or少女上鉤倒賣,葉璣羅的任務就是欣然赴約然後做掉人販子,緊接著大把大把的經驗就滾滾而來……

  葉璣羅已經眼尖地瞄見街角暗處紅名閃爍……嘰嘰嘰嘰臥槽好激動!苦守葉府七八年才盼來的——任!務!怪!

  顧蘭嘯眼底閃過一絲狐疑,閉了閉眼又道:「你若不聽話,便沒有下次了。」

  葉璣羅啄米式點頭,力求塑造三好學生典範。

  等到顧蘭嘯的背影一消失在視野,葉璣羅便蹭地一聲拔出暗藏在袖子裡的的短劍,這短劍還是從娘親的遺物裡摸出來的,看起來像是女娃的玩具一樣,不過刃口可是從前在大漠見過血的,也算是葉璣羅目前唯一拿得上手的兵器。

  一邊的老艄公大驚失色:「小姑娘你——?!」

  「我禽流感爆發去找大夫了我爹來了就說我下線了。」紅名當前葉璣羅哪裡管得了這許多,足下玉泉魚躍,瞬息便三段衝刺消失在巷口。

  緊接著巷子裡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便又歸於平寂。

  街角。

  顧蘭嘯慢慢從燈火闌珊處走來,看到那盞葉璣羅從沒放下過的兔子燈籠落在地上,然後眼神平靜地看著裡面的燭火把燈籠燒得灰飛煙滅。

  他撚碎了手裡的花箋。

  是個好孩子,可惜不聽話,合該丟了性命……呵。


第三章 綁定奶嫁我

  葉璣羅看著自己那個【眩暈】的buff幽幽歎氣。

  見到任務怪太激動了沒想到這裡任務還有後續,要被人販子給帶到被拐兒童集中營才是正確的任務方式。

  幸虧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削他一劍聽雷,不然任務鏈就斷了。

  不過按照這個節奏……新手第一關就要上人販子集中營的精英怪?

  葉璣羅掂量了一下自己有點慘兮兮的級別……單刷boss有點玄。

  葉璣羅咬著牙想待我拿到重劍升級啟動大風車就是汝等群氓俯首交經驗之時。

  迷迷糊糊感覺被人扛著走,大約一盞茶時間後,葉璣羅被扔在一個僻靜的茅草屋裡,揉著眼睛打量四周,只覺光線灰暗,只有一盞豆燈,隱約映出一張張蒼白麻木的臉。

  都被灌了剛剛那種昏迷的藥吧。

  葉璣羅的眩暈buff已經好了許多,目光瞟向旁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她雙目無神,面孔蠟黃,顯然是被抓了許久了。

  面前陰影罩下,一抬頭,一個相貌有些尖刻的中年男人看到葉璣羅那雙異色的眼睛,先是困惑了一陣,然後突然臉色一白,連忙拿出一張噴了麻藥的絲絹往葉璣羅口鼻上一捂,試探到葉璣羅身子軟下來,才慌慌張張地鎖上門。

  「老六!你哪裡抓的那小丫頭?!」

  「怎麼?我拐的時候瞄了一眼看那丫頭生得甚美,老哥哥想留下來獨佔嗎?」

  「占你個頭!你都沒瞧見那丫頭的眼睛嗎?!點子扎手!」

  「哦……你說那丫頭天生陰陽眼?我想著能賣個好價就帶走了……怎麼?貨色不對?」

  「廢話,滿城的人都知道只有靖國公家的姑娘是陰陽眼!」說到這,尖刻男人臉色難看:「要是文官家的小姐也就算了,靖國公那一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個什麼煞星,這下只怕京城是混不下去了。」

  另一個人目露凶光,做了個下切的手勢:「要不我們……」

  尖刻男人臉色陰晴不定了一會兒道:「咱們這行本來就是刀口上睡覺的行當,你我兄弟二人既然幹了這票,不發它一筆說不過去,今晚就聯繫下家,明天一早直接轉到北漠賣給胡人。」

  另一個人連連點頭,搓著手道:「老弟這就去辦。」

  尖刻男人原地轉了兩圈,仍是不放心,推開門板往裡一看,幾個被拐的少女面色依舊麻木,就是沒有葉璣羅身影,臉色頓時黑了。

  「老六回來!人跑了!」尖刻男人猛地一回頭,冷不防房梁上躍下一個小小的人影,剛要伸手去抓,忽然手腕一痛,眼睜睜看到眼前銀光一閃,血液從手腕噴出。

  那小巧人影一個翻轉,動作輕盈帶殺,劍尖直指尖刻男人眉心。

  尖刻男人也是刀口舔血過的,慌忙一矮身險險避開劍鋒,定住心神卻見襲擊自己的是個七八歲的幼女,懵了一下後怒上心頭,一聲喝罵怒氣衝衝地揮拳砸來。

  ……果然還是太脆了鬧不住這人。

  輕劍恍如游龍,藏劍秀水劍法之夢泉虎跑,雖說附帶減傷,粘人一流,但畢竟人小皮脆,讓尖刻男人拳風一掃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葉璣羅估量了一下敵我實力對比,心想果然沒有各種高大壯師父帶著刷的果然不容易,歎了口氣足下聚力,抽了個空隙躡雲衝刺出茅屋,不想面前一堵壯碩人牆橫在面前,一個沒刹住一頭撞在那人肚皮上。

  「嘿,小丫頭想跑?」那人早有準備,雙臂肌肉一崩就想一個熊抱勒昏這小小的一團。

  這一下若是勒實了,以葉璣羅目測所剩無幾的血條來看必然又是躺屍。

  雖說以前在遊戲裡躺屍都躺慣了,但自打投胎到這裡還是頭次掛點,萬一真的就此交代了那她就只能呵呵了。

  ……洒家要是有重劍早就糊你一臉風車了,藏劍沒有重劍能叫藏劍嗎?難道非要她把短劍戳地上下個無敵鎮山河氣場嗎?

  葉璣羅很是抑鬱,抑鬱的同時突然感覺準備勒死自個兒的人一僵,臉色一瞬間白了下來,捂著頭一下子跪倒在地。

  同時一陣古拙的琴聲順著清朗夜風拂來。

  葉璣羅看著自己突然躥滿的血條,驀然睜大了眼。

  這般的琴聲,印象裡唯有一個人。

  先生雖說以琴聞名卻不常彈琴,入耳同樣的琴聲千萬,卻好像只有先生的琴才能奏出一種獨有的踏遍萬世般荒莽古拙的意蘊。

  耳邊盡數傳來明面上或者暗地裡放哨的歹人痛苦的呻吟,而那陣琴聲也漸趨淡薄。

  葉璣羅咬了一下下唇,連忙趁機解決掉兩個人販子,從尖刻男人身上搜到解藥,又去救了那幾個被拐的少女,那幾位少女裡有的是高門大戶的千金,此時獲救含著淚便連忙去報官。

  一聲任務完成的輕響,葉璣羅連升兩級,這才長抒了一口氣。

  扯了扯剛才蹭得髒兮兮的袖子,裡面藏著的兔子燈籠想來是剛才掙扎時失落了,不禁歎了口氣,抬步向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株碎雪猶存的枯枝梅樹畔,一人,一琴,似是有意,又似無心般撥弄著,黑眸低垂,面容卻是一如既往地淡然。

  「先生。」葉璣羅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並了膝乖乖跪坐在一側。

  琴聲絲毫不亂,便聽先生淡然出聲:「……往日倒是在下小覷阿羅了,只是待到來日葉兄藝成歸家,吾又要如何解釋託付的蘭心**生生化作了少年英豪?。」

  「是阿羅的不是,教先生擔心了。」

  「那阿羅會改?」

  葉璣羅默然。

  似是輕笑了一聲,顧蘭嘯曲風一轉,指下七弦少了幾分銳利,空山絕響似的音調溫溫淡淡落在耳間,剛才交戰奔波帶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卻也無需在意,年少輕狂,該是與天競力之時,若總是困著你之乎者也,反而不美。」

  沒聽到回音,顧蘭嘯餘光掃過,卻見葉璣羅頭一點一點,眼皮已經半闔。

  不怪葉璣羅走神,顧蘭嘯此時音律舒緩如輕綢覆身,精神一收一緊,加之又是幼女,睡意一來便洶湧得難以抵擋。

  大約是養小孩的都有那麼一點難以言說的柔軟情緒,再複雜的心思見到小孩睡了也就淡了。

  「……阿羅若是疲累了,便只管聽琴吧。」先生這般說著,頓了頓,騰出一隻手把葉璣羅的腦袋靠過來點,又低聲道:「天寒,坐過來些。」

  葉璣羅發出一聲細微的鼻音,便沉沉睡去。

  ……

  葉璣羅這一覺睡得很沉,恍恍惚惚地在夢裡聽到一些輕靈的山水潺潺,那些溫煦的微風軟軟落在心頭,就好像先生的手徐徐落在發頂……剿滅了她的呆毛。

  一個哆嗦,葉璣羅乍醒過來,眼前仍舊是熟悉的閨房裡的描金帳子,慌忙閉眼查看,看到自己連跳的那兩級才知道昨夜不是夢。

  ……我果然英勇非常。

  葉璣羅自賞片刻,總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話說……昨夜自己是如何開了掛一般幹翻那倆紅名的?就好像有個36d****站在背後當自己堅強的後盾……哎?奶?昨晚的奶是……

  無論在哪裡,奶爹奶媽這種珍稀生物永遠是稀缺資源,尤其是對藏劍這樣打了雞血的dps而言,後面是否站著一個奶,從根本上決定了你轉個風車是帶走人還是被人帶走……

  於是她昨夜竟然忽略了身邊埋伏著那麼大的一個奶?!

  任務算什麼?!有個綁定奶以後刷怪揍boss這都不是個事兒啊!

  葉璣羅莫名雞血了半天,思及先生如此好說話定然不會拒絕成為自己這個如此有前途的少俠背後的男人,自信滿滿地拉開好友面板……然後葉璣羅默然。

  【顧蘭嘯,級別???,好感度:1】

  ……好感度1是幾個意思?!就連相愛相殺多年的雞小萌都有22的好感度好吧!

  葉璣羅頓時產生了莫大的危機感,西席先生一般都是混個三四年等到她十二歲知事兒了就男女大防隔離了,到時候以先生喜歡沒事兒到處雲遊的性子他一定會後會無期的。

  事態嚴重。

  葉璣羅當機立斷,速度整理好面子工程,跳著窗子就往顧蘭嘯的蘭園躥。

  到了蘭園,裡面靜悄悄的,守夜的婢子恍惚間看到一隻小黃雞沖過來,揉了揉眼睛才看明白是自家小小姐,此時天色已亮,也不好說什麼夜黑風高小小姐放過先生的話,又唯恐衝撞了,忙道:「顧先生說他昨夜受了風寒,今早莫名膝蓋不適【中箭】,小小姐若要拜訪不如午後再來?」

  葉璣羅啊了一聲,肅然道:「有道理,那我回去睡個回籠覺再來。」

  說完沒等婢子回答,一個扶搖直上升上半空,空中一個躡雲衝刺躍過高高的院牆,回頭一看那婢子整個人都懵了,也不管她,看到有扇窗子沒關緊,半個身子就往裡探,不想支著木窗的支杆掉了,沉重的梨木窗子一下子壓下來夾得她動彈不得。

  房裡的人本來斜倚在榻上看著昨夜未完的書冊,聽到這動靜,回頭一看,不禁失笑:「阿羅這是?」

  葉璣羅掙扎兩下,終於從窗子下面解脫出來,短腿短手地蹬上窗臺,仰著臉認真道:「聽說先生受了風寒?」

  「無妨,小事而已。」

  「是阿羅昨夜調皮累先生如此,一早便過來有話對先生說。」

  此時此刻,顧蘭嘯已經從葉璣羅如狼似虎的目光中解讀出了某種滅絕人性的資訊,思及這丫頭仿佛沒有什麼時候正常過,目光慢慢詭異起來。

  「……阿羅要說什麼?」

  葉璣羅一個滑行沖過來如狼似虎抱住顧蘭嘯的大腿:「綁定奶嫁……不,先生請務必收下我的膝蓋!」

  顧蘭嘯直覺自己仿佛昨晚手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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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世界的大門

  顧蘭嘯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個不好體現在方方面面,從精神層面貫穿到物質層面,有時候都病到停課了。

  葉璣羅莫名有點擔心,少有的親自幫忙端藥忙前忙後,也不單單是知道顧蘭嘯是個奶才這麼積極的,畢竟相處半年,先生對她下的心力是看在眼裡,看著他臉色日復一日地蒼白,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每每問及先生醫術不凡為何不尋法診治,而先生也只是笑笑說了句醫者不自醫,便一切如常。

  直到那一次葉璣羅半夜去幽會雞小萌在房頂上看到遠處飛來的虹光。

  那陣虹光呈現一種銳利的冰藍色,只是不知為何飛得有些遲緩,好像是不願驚擾城內,光暈壓得極暗,而且飛得也很低……

  葉璣羅:=a=

  葉璣羅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看到飛來飛去的東西總有種不可抑制地打下來的衝動。

  雖說藏劍是個近戰,但是好歹有個虹氣長空的暗器技能,於是葉璣羅就隨手拿起手邊的鵝卵石那麼一扔……

  半夜三更,城內居民紛紛聽到一聲慘叫,迷茫了一陣覺得好像是自己發夢就沒在意又睡了。

  ……於是那ufo墜機了。

  葉璣羅也沒想到虹氣長空什麼時候如此威武霸氣了,直接把人家從天上打下來了。

  想也不想地就往墜機的方向跑。

  好在葉府占地夠大,那ufo沒落到別家去,葉璣羅翻過兩個院子,在院角發現了……一口劍。

  葉璣羅目光死死盯住從半空落下斜插在地上的那口淬著青瑩瑩光芒的長劍,一時間也未曾考慮剛剛劍上的人哪裡去了。

  【短兵:昆墟仙鑄·渺滄海】

  葉璣羅就現階段而言,那口劍的屬性差點沒閃瞎她的眼,更休論劍上那一堆風靈水法的複雜附魔,簡直就是……

  半步橙武。

  什麼人裝備這麼拉仇恨?!

  葉璣羅忽然聽到身後勁風一掃,下意識想就一個黃龍吐翠繞背,不想那人身形快到了極致,葉璣羅發念刹那便已經被制住。

  葉璣羅冷汗都下來了……好快,簡直秒殺。

  好在那人沒什麼惡意,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仿佛有些吃痛地嘶了一聲,一手捂著葉璣羅的嘴帶到牆角暗處,一開口,聲音倒是意外地年輕爽朗。

  「對不住,我可不想再被當成一次採花的,小娃兒,幫哥瞞一下。」說著,還一邊嘀咕著一定是被那蛇妖襲擊了之類的話……

  葉璣羅瞄了一眼這人藍白相間的熟悉裝束,眼睛眨了眨沒怎麼說話,象徵性地掙扎兩下,便又聽到頭頂上那人低聲說話。

  「丫頭別怕,打家劫舍哥早就不幹了,現在專職投奔正義。只是前些日子被一條大蛇千里追殺,剛剛又被不知道哪裡的給襲擊了,這一定是敵方的巨大陰謀,看在哥這麼帥的份上需要你助我一助。」

  葉璣羅模糊不清地說:「……為什麼?」

  「因為哥很帥,帥到老少皆宜,坊間本子不都這麼說的,神秘的受傷俠士,對官家小姐都是殺必死。尤其是你看哥一身征塵,那是在妖怪堆裡殺個七進七出,各種意義上必須收到仰慕。」

  說著,便放開葉璣羅,葉璣羅回頭一看,那人也沒蒙面,看上去就是個少年人,雖說身上有些狼狽落拓,但眉眼間透露出一種自在瀟灑的氣魄。

  確實很帥。

  葉璣羅深以為然,目光仰慕地說:「小哥哥這麼厲害呀,那阿羅帶你去療傷吧,一定不會讓你被發現的,這是我們兩個的小秘密哦~」

  真是又乖又萌的孩子。

  少年人被萌得肝一顫,一揮手,那口名喚渺滄海的長劍便收入袖口,竟似袖裡乾坤之術。

  葉璣羅眼光一動……藍白衣衫,這個門派貌似還真的有點料啊,不是專業跳大神的?

  葉璣羅走了兩步,在院子門口遠遠看到守夜的侍衛提著燈過來,回頭對少年人說:「小哥哥你先去那邊的花圃躺一下,我去把他們支走。」

  少年滿心感動地想多好的女娃,於是欣然應允。

  葉璣羅見少年照做,立即扯開嗓子震天淒呼:「救了個命這邊有刺客歹人啊丫受傷了快來做掉他啊誰抓到年薪雙倍給產假包相親包三險一金啊!」

  葉府的侍衛才不是一般概念上專業三百年負責狗眼看人的水貨,那都是跟著靖國公上戰場打過滾的,有的退伍之後無家可歸便死忠國公府。這一出手就是個個都是玩狠的,那少年人身法雖然靈動非常,無奈帶著傷,三兩下就讓老兵油子們逮了。

  最後少年被捉拿歸案時眼裡寫滿了臥槽。

  此時葉府裡老爺子一天要睡足十個時辰,老爺還在邊關戰八方,老虎已然上了仙山跳大神,猴子大王葉璣羅當仁不讓坐上太師椅,左右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一字排開,煞是威風八面。

  被五花大綁的少年人眼裡的臥槽就沒有停過。

  葉璣羅揉了揉臉繃出一臉冷豔高貴:「歹徒報上名來。」

  「雲天青。」

  「狡猾,隨便扯出來個名字你以為洒家會信?」

  一邊的老兵油子低聲道:「小小姐,幾年前江湖上有名俠盜就叫雲天青。」

  「我擦,你怎麼知道的?」

  「這人壓在刑部的案底太多,又滑不留手逮不到,尚書大人兩年前上煙花之地就被路過的歹徒揍過,據說就是他。」

  葉璣羅痛心疾首道:「尚書大人年邁,找個紅顏知己放鬆一下身心都被揍,此人果然罪大惡極,暫時收押,明日一早押送刑部大牢。」

  葉璣羅話一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聲不甚明顯的輕咳,葉璣羅躥下椅子躲到侍衛背後,待到門口掌燈的侍女推開門,葉璣羅一臉柔弱地淚眼婆娑。

  「先生阿羅差點就被歹人害了嚶嚶嚶嚶……」

  雲天青此時此刻除了臥槽已經無話可說了。

  大半夜府裡鬧哄哄,顧蘭嘯縱然是想清夢一回也不得,只得攬衣起身,環視了室內一圈,侍衛們押著一個十**歲眉目清俊的少年人,目光稍稍在其身上道袍的紋飾上停留了片刻,便轉向一臉『我很脆我是受害人』的葉璣羅,語調溫淡道。

  「阿羅,你又惹禍了。」

  「我怎麼可能惹禍?沒拿到重劍之前我就是一隻以賣萌為生的柔弱嘰。」

  顧蘭嘯:==+

  之後葉璣羅就繼續抱著雞小萌淚眼婆娑地看著顧蘭嘯三言兩語支開老兵油子們,又給那少年人松了綁。

  看看,先生一出來,兵哥哥們都不聽大王我的話了。

  葉大王黯然神傷。

  雲天青終於見到今晚第一個辦了人事兒的人,雖然好想糊那女娃兒一臉千方殘光劍,但畢竟這女娃雖然很小已經很禽獸了,自己不能更禽獸,師兄說過做人要有氣度,顯然和一個熊孩子計較不得。

  「少俠可是昆墟修界門下?」

  「昆墟?」雲天青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母校所在地區,哦了一聲,說:「先生知道我師門?」

  「道門修仙,以術、劍、陣三脈為主,尤以劍修仗劍破萬法見長,有名劍修之地如昆墟,蜀中,海隅各有其風,在下觀少俠一身劍意清骨,必是昆墟八派修者,但卻未知是瓊華或是昆侖門下?」

  「瓊華。」

  這聲帶著點糯糯的童音,卻是出自在一邊無聊拔雞毛的葉璣羅。聞言雲天青咦了一聲,蹲下來拽了拽葉璣羅一邊的馬尾,支著頭笑:「女娃兒,你怎麼知道?」

  「我認得你袍子上的圖紋,」葉璣羅扯回頭發,一臉不高興:「就是你們那裡的兩個老頭忽悠我二叔去跳的大神,等到過兩年我爹不娶後娘,我再一離家出走,你們門派再不放我二叔回家我們葉家就要絕後了。」

  「……」

  「更何況在那麼苦寒的一聽就是妹子稀少的山裡,以我二叔的素質要是被不知道哪裡的斷袖瞧上了斷上了我葉家還要怎麼傳宗接代?」

  「……」

  「你不要鄙視我,傳宗接代是個巨大的問題,你這種沒有妹子註定出路只有斷袖的人類是不會明白的。」

  雲天青膝蓋隱隱作痛。

  最後還是顧蘭嘯出來一臉淡定地打圓場:「這般鬧了一夜,少俠想必也疲累了,有何事明日一早再敘吧。」

  待雲天青走後,顧蘭嘯扶了扶肩上的披衣,坐在廊沿處看著半掩入雲間的朗月,出聲道:「阿羅,來。」

  葉璣羅慢慢挪過去。

  「阿羅是真心想從武嗎?」

  「只是不想老死深閣,」葉璣羅閉上眼睛想了想,一些片段浮現在眼前,便略有興奮地回道:「先生你知道嗎,在繁華都城外,沒有錦暖珍饈,沒有前呼後擁,有的是以天為蓋地作床,有的是隨處可得的放歌長嘯,在北漠,有蒼涼的古城落日,在南疆,有水擺夷女子的舞步,還有東海裡埋著的沉船寶藏,越過東海,那盡頭有古老的神的傳說,這些我都想有生之年一一看過來——」

  顧蘭嘯微笑著聽著,直到聽到神的傳說,眼底泛起一絲悠遠的情緒,便溫和地按了按葉璣羅的頭打斷說:「這些便是你從禮記女戒裡讀到的?」

  「……是我娘說的。」

  「夫人想來是灑脫人,早知關不住你,便與你說了這些。」心知葉璣羅亡母早,便打住話頭,道:「既然阿羅有志從武,那為師便少不得要多說兩句,武道為師並不擅長,但也多少知道一些。」

  葉璣羅驚訝了片刻,想到先生既然是個奶,那也應該有相應的武道感悟,不然怎能擋住那些年追過先生的狂蜂浪蝶?

  「這世上武道有兩支,一者落紅塵經世情,是為武俠,一者超塵世外,是為仙俠。」

  「仙俠?」葉璣羅有點懵了,心想莫非走錯片場?

  「對,仙俠者,奉至修真行,凡人芸芸,在修仙之人眼中唯有天生懷有靈根者才能一窺仙道。你可見适才那少年人,若身上無傷,一劍騰空,禦劍而行瞬息便可飛轉千里,如此逍遙天地,以致其劍修一脈被稱為劍仙。」

  葉璣羅肯定自己是走錯片場了,訥訥道:「那就是說……那什麼瓊華,不是專業跳大神的?」

  顧蘭嘯面無表情地點頭:「昆墟瓊華,當今天下劍道宗門之首,你二叔因其靈根百年難遇,其掌門真人盛讚其為不世出的天縱之資,故而被收為親傳弟子。」

  臥槽聽起來二叔好像加入腎虛宮一樣的地方成為了一隻……咩?!

  「唔,順帶一提,瓊華除卻劍修為人稱道,鑄劍養劍之術亦是不凡,我觀那少年手中之劍,晶然新發,顯然是出爐不久的瓊華上佳之作。阿羅對劍器如斯鍾愛,日後行走四海少不得要為求劍一上瓊華。」

  葉璣羅:=口=!

  瓊華,高級學府,管教技能管裝備管練鍛造技能……臥槽好地方!

  葉璣羅頓時感覺到新世界的大門向自己打開,照這個發展一定是她之資質被某個大能賞識死死求著自己和他回瓊華深造,其中一定有一把絕世橙武上趕著認自己為主,從此走上牛逼哄哄大殺四方為禍天下後宮招生的道路……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葉璣羅目光灼灼:「那先生你看我的資質如何?」

  顧蘭嘯瞥了她一眼,說:「心收起來,你靈根平平,體內天生無法積累內勁,雖說可以後天補足,但就這第一關看他們定然不會收你。」

  葉璣羅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大藏劍是外功流,連腎都沒有學哪門子的仙術……遂臉色灰暗地蹲牆角。

  「不過看阿羅如此激動不如為師再助你一計,瓊華定然會放你進門,你且附耳過來。」

  葉璣羅立馬蹭過來抱顧蘭嘯大腿:「小的在~」

  「走後門。」

  「……」

  「此事不急,既然是為師門下所出,以你如今水準前去昆墟未免丟人,你須得隨我歷練一載再放你出去現眼。」


第五章 少年天青之煩惱

  土豪,真土豪。

  雲天青睡不著了。

  倒也不是認床,反而是單單一個客房,就用沉檀作牙床,金絲絨鋪墊,爐子裡燃著千金一指的上等紫竹香,剩下的由於從事殺富濟貧這樣的職業生涯太短,也不知是何出處了。

  要不是從良早好想幹上一票。

  這麼想著,身上和那苗疆馭蠱祭司交手留下的暗傷也不那麼疼了。

  說來和那祭司的過節也是巧合,南邊的黑苗有以身養蠱的傳統,每年都要因為瘟疫而向蠱神獻祭。雲天青這人別的愛好沒有,就喜歡禦劍滿九州地踩地圖亂躥,正好瞧見無辜少女被一撥苗人推下蛇堆裡,又不知道這是人家的風俗,正義感全面爆棚,上去一個千方殘廢劍爆了底下的蛇王帥氣地禦劍抱起那被害少女就走,不想少女一臉痛恨地反手一個耳刮子甩過來:尼瑪!

     黑苗人紛紛瘋了——你個魂淡那是他們養了好幾代的蠱王!

  雲天青在被那少女拍了個聞風蠱後就步上了漫長的被黑苗祭司追殺的旅途,到了中原地帶,能人異士不少,黑苗祭司也不敢大規模放蠱把事情鬧大,便不斷放出黑蛇蠱潛行追蹤雲天青身影,只是帝都彙集天下龍運,蛇蠱畢竟為邪崇之物,活動便大大削弱。

  那祭司雖然蠱術難纏,但近身戰果斷是個渣,中途也被雲天青拍地上好幾次,心思便更加怨毒,誓要雲天青受盡萬蟲噬身而死。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會兒若是回瓊華,兄弟們齊齊來個平砍都能把這祭司砸地底去,但是雲天青一向自詡真漢子,哪有回去找師門求救的事,只待休養好便直接找上去和那祭司定上一二孤枝把這事了了。

  輾轉無眠,到了次日,頂著一臉倦色起身,卻聽到一聲聲細微的砍木樁的聲響。

  是……劍?

  天還沒亮,是誰在練武嗎?這土豪家裡護衛身手不錯,看來也沒有日日鬆懈。

  雲天青幾個快不及眼的縱躍,翻過擠道院牆,到了後院的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海裡,壓低了聲息,卻未如想像一般看到五大三粗的漢子,反而是……那個小丫頭。

  杏黃色的綾子衫,身形靈動地以某種神妙步法繞著木樁轉,劍風過處,木屑飛散。

  就木樁上的劍痕深淺而言,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練成的。

  這小丫頭雖說狡猾了點,但難道不是應該是那種嬌生慣養嚎一嗓子眾狗腿紛紛護駕的嬌嬌女嗎?

  抱著胳膊看了一會兒,那小丫頭虐待木樁的節奏沒有半分放緩,雲天青注意到每當她如同劍舞一樣輕劍迴旋轉身時,周圍劍鋒不及之處的草葉紛紛碎裂。

  這是……劍氣?

  這個認知就好比看著下一代在自己還在吃飯睡覺打超級瑪麗的年代就拿到了英語四六級鋼琴十級一樣瞬間覺得自己活了那麼多年就是個吊絲……

  定了定神,腳尖挑起一枚鵝卵石到自己手上,顛了顛,一個甩手不輕不重地直襲正在認真練劍的葉璣羅方向,只聞叮地一聲脆響,卵石險險撞在葉璣羅眉心,卻是被及時橫過來的短劍擋下。

  「丫頭。」

  葉璣羅皺了皺眉,甩了兩甩劍鋒,收回到劍鞘中,說:「有事?」

  「有興趣來瓊華學劍嗎?」

  葉璣羅心裡一動,慢慢說道:「為什麼問這個?」

  「隨口問的,」雲天青確實也只是隨口一問,純粹覺得好玩兒,便拿出人販子的表情笑說:「來麼,這邊盛產二十四孝師兄,來了你就是去燒掌門的鬍子都有師兄替你擋槍。」

  葉璣羅有點意動,但是想到顧蘭嘯的話,猶豫了片刻還是閉上眼睛搖搖頭。

  「先生說要帶阿羅出去歷練,承諾已下,就沒有要更改的道理。」

  「嘖,還挺倔。」雲天青總覺得這丫頭長得有點眼熟,但人小,也說不上是哪裡特別眼熟,只是這丫頭不笑的時候眉眼裡那股冷淡勁兒特別像某bug一樣的人。

  想到某人……被天天逼著練功交三千字道德經感想的雲天青累不愛。

  「其實若是先生不說的話,我便是粘著你也是要去的。」

  「哦?為何?」

  「我喜歡劍,喜歡你手上的劍。」葉璣羅慢慢說道:「我是藏劍。」

  不知是不是錯覺,雲天青看著葉璣羅那雙特殊的眼睛裡說到藏劍的時候浮現出一口虛無的劍的影子。

  葉璣羅說著,雲天青還以為她愛好收藏劍,倚著一側的竹子饒有興趣道:「瓊華藏劍無數,說起來便是我死記硬背記下來的都夠說上三天三夜,麻煩啊……」

  葉璣羅歪著頭來了個殺必死:「那我抱抱你你告訴我嗎?」

  軟萌可愛的蘿莉投懷送抱,雲天青好了傷疤忘了疼地心花怒放:「放馬過來,哥偉岸的胸膛來者不拒。」

  葉璣羅沉默了一會兒,音調驟然放軟:「你站在那裡不要動,讓我飛撲到你懷裡。」

  雲天青欣然張開懷抱。

  葉璣羅掉頭去掰後門處朽爛的門板,正在雲天青不明覺厲之際,只見葉璣羅已經拆下一塊門板,兩隻白白軟軟的小手毫不費力的地抄起沉重的門板,足尖一踏,小小人影高高躍起,表情無限猙獰——

  「藏劍的鶴歸不回頭!」

  兇殘的砸人架勢未曾如期降臨,反而是自己身側一陣巨震後傳來的恐怖蛇嘶無比清晰。

  雲天青見到葉璣羅一砸之下,埋伏在身邊枯葉下的那條黑色小蛇蛇頭晃了好幾晃,後半個蛇身都被砸得扭曲起來,回過神來前半個蛇身不懼疼痛呈現弓形馬上要竄過來噴毒。看見竹林深處大片黑色蛇影影影綽綽,隨之而來一股陰寒血腥的殺氣漫來,雲天青臥槽了一聲,輕劍渺滄海劍尖一挑劃飛面前蛇頭,一手拎起葉璣羅夾在胳膊下就跑。

  葉璣羅這會兒意外地淡定,指了指一個方向曰:「回府,我們家院牆都是椒房那種香料糊的,蛇蟲鼠蟻進來就妥妥的是個死。」

  ……土豪敢不敢有點人性!

  倒也不是怕蛇蠱追上了,就是一大坨爬行動物著實噁心人,雲天青也便走得痛快,一低頭差點沒背過氣去,只見葉璣羅不知道什麼時候順了一條黑色小蛇,此時正捏著蛇頭仔細觀察,過了會兒喃喃不屑地切了一聲曰毒哥的攪基都蛇比它好看……

  雲天青速度極快,終於在背過氣之前翻過院牆,在牆頭的時候看了眼外面,蛇群果然嗅到院子裡若有若無的清淡香氣,便都遲疑著再無寸進。

  難怪昨夜自己睡得豬狗不如都沒嗅到一絲殺氣。

  「丫頭你聽著,外面是個苗人的蠱師,我們有些過節,目前看他怕是不會甘休——」

  「你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熊孩子別插嘴,他是奔著我來的,你這兒擋得了一時,久了就不知道那蠱師會對你這府裡的人做些什麼了,所以我馬上會走。」

  「需要紙筆寫兩句遺言嗎?」

  「我說你這丫頭怎麼就不能盼點好?!」

  「看你一臉要去壯烈的神情我這是配合你的情緒,放心,你若壯烈在帝都,身後事比如你小情人肚子裡的孽種什麼的國公府罩了。」

  「……什麼小情人?」

  這一聲突兀地出現,偏生帶著慣有的風雅,葉璣羅力圖刷好感,剛剛一臉的死相瞬間燦爛如花。

  「先生身子好些了?」

  淡笑著點點頭,不過看起來臉色還是蒼白,輕咳了兩下,目光便落在葉璣羅手中的小黑蛇上,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阿羅,蛇給我。」

  黑蛇入手不知是出於何故,蛇信子慢慢縮回去,蛇頭壓得極低,竟是不敢動彈半分。

  雲天青昨日便知顧蘭嘯談吐不凡,便開口道:「先生博聞廣見,是否識得此蠱?」

  「博聞不敢當,只是略知苗疆黑苗一脈蓄養蛇蠱,兇悍之至,其性弱于陽,正午一時三分天地陽氣最盛之時不會出動,其餘的知之不詳……但,聽聞南苗千年虯蟒出沒,或可一醫吾之舊患……」頓了頓,顧蘭嘯瞥見葉璣羅神色一動,便斂了眸光又道:「正巧在下打算過些日子便雲遊,少俠若有意,不妨同行。」

  顧蘭嘯話音剛落,葉璣羅耳邊就開啟了支線任務【黑苗秘事】,擼平追殺的黑苗蠱師厲江渚。

  獎勵……矮油有重劍?!

  雖說是個品質一般的重劍,但到底有傢伙了,扛門板砸人什麼的太有失風度了。

  「也是,那處苗寨瘟疫橫行,這段日子被追殺得緊了想想也該仔細調查一番,先生通曉岐黃再好不過。等我料理了那說不通的蠱師,便隨先生一行南疆。」

  顧蘭嘯點了點頭,又轉過來對葉璣羅道:「蠱師詭譎危險,阿羅便在府中稍待。」

  葉璣羅正蠢蠢欲動著,乍聞此言,內心怒吼著讓我組隊混經驗啊,立馬就近死死扒著顧蘭嘯的大腿,一臉淒悲:「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誰來把這熊孩子叉出去拖死。


第六章 放開那只boss讓我摸!

  當年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阿羅羅,現在有了別人家的少俠,就叫人家熊孩子……

  大致從葉璣羅眼裡解讀出來這樣的資訊,顧蘭嘯決定愉快地無視她。

  但葉璣羅身為一個純種雞蘿豈是你一介文弱琴師說甩就甩,爪子死死扒住:「先生既言要阿羅歷練,那現在如何去不得?」

  「不是另有所圖?」

  葉璣羅努力讓顧蘭嘯感受到自己的一身正氣:「那蠱師既然在我葉家地盤為禍,豈有袖手的道理?」

  顧蘭嘯了然葉璣羅必然圖謀不軌,但最終也沒說破,囑咐兩聲不可造次便隨她了。

  苗疆那蠱師雖然就愛好看已然喪心病狂,但也不是個傻的,知道被瘋狗輸出狂近身必然撲街,是故匿身郊野山中,又籠下半山瘴癘毒霧,所及之處百草枯萎,群獸死絕,山中原有的毒物嗅到甜香毒氣,紛紛四處出沒,一簇簇顏色豔麗詭異的紫紅毒菇借著這股毒霧一夜之間四處生長。

  嗅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混毒,顧蘭嘯稍稍分辨片刻,便大致知曉了是何成分,看了眼葉璣羅不知不覺慢慢泛出青白之色的嘴唇,眼底動了動,最終仍是暗歎一聲,一個避毒決悄然送出。

  葉璣羅其實也很忐忑自己的血條會不會在見到boss之前掉光,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那個中毒的buff瞬間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持續半個鐘頭秒跳三千奶的治療buff……臥槽又奶吐了?

  葉璣羅愣了一下,繼續慢慢、慢慢地抱緊了先生的腰……綁定奶什麼的,真的幸福哭了。

  感覺到腰間壓力,顧蘭嘯本來一句溫淡的訓斥醞釀在喉間,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象徵性地揉了揉小孩的頭,便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頭前帶路的雲天青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對是師徒還是父女的也太粘糊了吧==+

  好在正事沒有耽誤,路上一路壓掉躥過來咬人的毒蟲蜈蚣之類,回頭一看發現熊孩子一改之前的死相整個人的表情都變成了:=w=~~

  這孩子的審美果然好血腥。

  當事人表示混經驗什麼的不要太爽。

  長這麼大第一次混到這麼肥的經驗,葉璣羅蹭蹭躥上去兩級,感覺到氣脈充盈一口氣能拍死一組雞小萌,眼睛便更加晶亮地看著前方。

  「……此處毒蟲遍佈,那蠱師若有心藏跡,怕是不好尋找。只是此處毒霧重重,想必是有陰氣詭陣鎮下此山生氣,依在下愚見,若其不願現身,不妨設法先破去此地陣勢如何。」

  「那人生性毒辣,對我自然是不死不休,如今避戰定是另有因由……」雲天青沉吟片刻,道:「聽顧先生口氣似是對陣法一道頗有見解,有我看著,先生便隨意施為吧。」

  顧蘭嘯點點頭,低頭一看葉璣羅滿臉不明覺厲,笑了一聲道:「阿羅若要歷練,這便好好看著吧。」

  鑒於對先生的盲目崇拜,葉璣羅屁顛屁顛跟上去,只見顧蘭嘯走走停停,沒多久就走到一個臨水的山岩後,一走到這裡一股說不明的陰寒就滲到骨子裡,葉璣羅猛地讓這寒氣一沖,整個人打了個冷戰。

  顧蘭嘯似乎是一直在觀察葉璣羅的反應,這會兒動作頓了頓,便語調溫淡地一邊動作一邊淡淡道:「……天地之象,山為陽,水為陰,世間陣法,大多以山河為憑,以其所蘊陰陽二氣為源演化萬千,因此術陣一道,種類雖然繁雜,因由卻多半不脫陰陽之法。」

  「……」

  感覺這邊沒什麼反應,顧蘭嘯回頭一看只見一大一小都是一副智障兒童的表情,左一個不明右一個覺厲,頓時無語。

  不過出於個人素質,顧先生還是儘量以通俗的語調解釋道:「此地陣法能籠罩此山,想必也是借由聚集陰氣進而引發山間瘴氣,而放眼此山,唯有此石形如扣碗而臨水,民間謂之『扣屍壁』,將陰氣鎖在此處蘊而不散,正是天然聚陰之所。只消破開此石泄出陰氣,此陣可破。」

  說到這,顧蘭嘯身為人民教師的強迫症發作,語調頓了頓,道:「其中道理或有晦澀,阿羅……可懂了?」

  葉璣羅馬上抽出劍開始砍石頭以行動昭示她完全聽懂了最後一句。

  然而人畢竟小,級別又低,這塊石頭約有十幾人合抱大,稱得上是塊巨岩,於是葉璣羅便被雲天青提著領子丟到後面,嫌棄道:「小胳膊小腿省省吧。」

  葉璣羅決定加雲天青仇殺。

  顧蘭嘯及時阻止葉璣羅背後行兇,三兩下呼嚕平葉璣羅憤怒的雞毛道:「阿羅若是仰慕瓊華劍術,不妨就看一看雲少俠施為吧。」

  瓊華劍術……

  提到武學,葉璣羅就淡定了。

  平地似乎起了一道道淡青色的風,藍衣白衫衣帶拂動,帶起隨意披拂的發梢翻飛出瀟灑的弧度。那口名為渺滄海的劍器劍尖指地,發出歡悅的劍鳴,隨即風靈聚集到了一個頂點,一股銳利的劍光倏然爆發,幻出千萬冰藍劍雨如蝗,每一道皆帶著淩厲風靈劍意,密集的轟然巨響後,平地煙塵散開,只餘一片碎石瘡痍。

  雲天青面色肅然:「……千方殘廢劍,一中此招,四肢皆廢,平時太損了,我一天最多用個十七八次。」

  此時此刻,葉璣羅深深地看著雲天青,面無表情道:「很厲害。」

  雲天青得瑟。

  葉璣羅盯著雲天青就剩下一半的藍條繼續面無表情道:「但你腎虛了。」

  「……」

  葉璣羅儘量拿一個犀利的玩家視角來看待瓊華劍術的實力,一方面可能是雲天青還算年輕,修為不到家,另一方面也是這家的劍術特色:威力恐怖,消耗大……就雲天青本人看,可能還要加上個機動性高。

  ……貌似也是很適合藏劍歷練的門派。

  重要的是,藏劍沒有腎……沒有腎就是不耗藍,只要劍在手,藏劍能給你戰到地老天荒。

  等升滿級就能上瓊華摸齊裝備,就能秒殺白富美,迎娶傻多速,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葉璣羅yy得起勁,沒有注意到草叢裡什麼東西暗暗向自己爬過來……

  破了陣眼,頓時平地浮現絲絲陰陽雙氣交織產生的白色霧氣,整座山上盤旋的紫灰色霧氣慢慢淡下來。

  「陰氣已散,如此沿途或可無虞。」

  「有勞先生。」

  ……

  「少卻毒物藏跡,尋人便容易許多,這便可出發去尋那蠱師了,阿羅且跟好。」沒聽到身後動靜,顧蘭嘯一回頭:「……阿羅?」

  雲天青一聞到空氣中殘留的蛇腥味就知道又是那些蛇蠱,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一個小女孩顯然是想拉走當肉票,足尖一點便飛身追上。

  顧蘭嘯半張面孔掩在陰影裡,喃喃語調,透出幾分寒意。

  「好個苗人……大意了。」

  ……

  葉璣羅掰著指頭算這好像是第二次了,難道自己真的是個天生仇恨臉,只要抓肉票的就不會放過自己這只小黃雞?

  這條蛇二十尺長有餘,黑色鱗片堅硬如鐵,頭部鼓起兩個小包,顯然是快要化蟒了。蛇身盤旋著卷在葉璣羅腰上迅速在地表移動,葉璣羅掙了兩下想到這條蛇可能是帶著自己去那個任務怪那裡便停了動作,只用手護住頭臉防止被樹枝石頭劃傷頭臉。

  過了一會兒,黑蛇停了下來,嘶嘶叫了兩聲,一個陰影慢慢如同幽靈一般浮現,聲調陰鷙嘶啞——

  「多管閒事……」

  葉璣羅顧不得一身狼狽,擦了擦臉上劃破的一條淺淺血印:「魚唇的外邦人,我就是樂意刷你,不服來打我啊。」

  萬萬沒料到這小孩不只沒有往常那些小孩一樣瑟瑟發抖,還敢這麼嗆聲,厲江渚整個人都懵了片刻,回過神來冷笑:「我一向最討厭小孩,以前像你這麼大的小孩撞到我手裡,我都是先用噬心蟲慢慢從耳朵裡灌入,咬穿了腦子,就慢慢咬五臟六腑,鮮嫩的小孩最適合飼蠱了……」

  葉璣羅看了面色陰鷙到足夠嚇哭一般熊孩子的蠱師,半晌扯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呵呵。

  ……呵呵你一臉!

  厲江渚大約是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熊孩子,近來又因為蠱王被雲姓天外來客殘忍地重傷了,所以心情十分不美麗,此時勃然一怒,掌心翻湧出一股陰慘慘的黑色霧氣,眼看著就要用異毒下殺手。

  ……好凶。

  葉璣羅死死盯住厲江渚動作,就在其手掌裹挾黑氣落下一刹,眼睛一亮身子一撐掙出黑蛇束縛,雙手再一抓,帶起他整個人滿臉不可置信地背摔過去。

  這小孩……好大的力氣!

  未來得及思考更多,腦後就傳來一陣劇烈鈍痛。

  葉璣羅重劍不在手,於是養成了常年板磚隨身的良好習慣,此時板磚一出,照著厲江渚的後腦就狠狠地砸。

  蠱師再怎麼危險詭異也是個人身,又因為基本上手段靠陰人,身體素質渣得猶如諸位電腦&爪機面前的汝等凡人,遂立僕。

  葉璣羅感覺到厲江渚的掙扎軟了,這才停下行兇,嘖了一聲自言自語。

  「人帶蛇摞一起還沒重劍重就讓我近身……蛇精病。」

  話雖如此,葉璣羅卻沒放鬆下來,因為還沒有收到任務提示完成,有點疑惑……難道不是打倒了這人就算完了嗎?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了……難道是要殺?

  葉璣羅的心有點抖。

  降生以來一直過得還算平和,既沒有奸臣當道屠滅家門也沒有後院起火各種宅鬥,心腸要兇悍起來實屬不易。

  走神這一瞬,背後一道細長陰影人立而起,卻是剛剛未曾反應過來的黑蛇,此時此刻兩隻蛇眼由黃綠色過度到猩紅,黑蛇天性兇殘,蛇牙一張便向葉璣羅後頸咬來。

  葉璣羅感到身後勁風一掃,下意識一個矮身,小小身子足發躡雲掠出數步,凝神一掃,這條黑蛇的說明是【蛇靈附蠱,厲江渚】。葉璣羅頓時滿臉驚訝……好傢伙,蛇靈附蠱術,厲江渚一部分魂靈因修習蠱術而被扯開附在蛇身上,難怪這條蛇如指臂使,原來這任務的正主在這。

  剛才那一閃閃得雖然及時,但肩頭也險險被噴濺的毒液劃出一道細細淺痕,不知是什麼樣的蛇毒,血條頓時掉了小半,要不是之前那個3o分鐘連續奶的buff,葉璣羅此時此刻早就回去修裝備了……

  那條黑蛇見葉璣羅被擦傷,蛇信一吐,眼裡泛出某種惡毒的快意,蛇軀一盤就要再咬過來。

  黑蛇來得快,然而天空倏然落下的織雨劍光更快,萬劍貫穿,黑蛇發出一聲類似人言的淒厲嘶聲,一雙蛇眼怨毒地看了葉璣羅一眼,身形被打散成一片黑霧。

  「喲丫頭,嚇哭沒?」與這種華麗無比的四個加特效場景同時出現的是這樣惡劣的聲調。

  「大藏劍流血流汗不流淚,你想太多。」

  「說那麼半天大藏劍,藏劍是個什麼?」

  「孤陋寡聞,白活了。」

  葉璣羅放鬆下來,見到厲江渚昏迷的軀體向一個方向伸出右手,瞪大了眼,顯然已經是沒氣了,不禁怔了怔……這便死了?

  「這……死了?」

  「對,他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別這個腔調,我會忍不住去報告捕快叔叔就是你這個江洋大盜殺人的。」葉璣羅白了他一眼,問道:「先生呢?」

  「大約是剛剛看你表現神勇,我目測……氣走了。」

  張了張口,葉璣羅知道顧蘭嘯不是那種容易糊弄的人,反正自己身上的疑點從來不少,多也不多這一個,也便沒再說什麼,繼而忽然想到什麼,眼神一直都不顧自己中毒,便如狼似虎地沖上去……摸屍。

  摸屍這個活動一向很愉快,葉璣羅滿足地聽到任務完成背包裡重劍已經發放的聲音,緊接著又摸出一個黑色樹枝樣的東西,物品說明是【神秘的樹枝:散發出不祥的氣息,點擊觸發任務——流離的偃師】。

  隱藏任務?!

  葉璣羅眼睛一亮,好東西,這就是傳說中的劇情線終於讓作者給憋出來了的節奏,於是愉快地繼續摸屍,第二個摸出來的東西卻讓葉璣羅目露怪異之色。

  【生死蠱:苗疆相傳對深情思慕之人種下的蠱毒,可以替對方一次性承接全部傷害。】

  葉璣羅第一反應就是把這種有違自身道德素養乃至修裝備錢的東西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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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魚唇的藍星人

  「咳……咳咳。」又咳出一口發紫的血,葉璣羅癱在床上,一張蒼白的小臉半邊明媚半邊憂傷。

  小孩子,再怎樣掄著板磚砸人,在毒煙裡泡了這許久,身上又到處是血口子,殘留的毒沾了身,自然是要躺屍的。

  當晚回來就燒得厲害,一連圍了七八個大夫,都說要拿雪參先吊著從長計議,讓本來足不出戶喜歡在院子裡曬肚皮的葉老太爺給一腳一個踹了出去。

  葉璣羅知道自己沒什麼事,中毒的buff也就兩三天的期限,稍微有點糾結的是顧蘭嘯沒回葉府。

  不知去哪裡了。

  「阿公。」

  葉老太爺眼皮微掀,拿拐杖頭狠敲了葉璣羅一記:「小潑皮羔子!跟你二叔一樣交結來歷不明的江湖人!我看以後也是個留不住的!」

  更小的時候母親在的時候,葉璣羅每天面對的都是男女混雙,後來娘親走了,爹爹滾粗了,就變成了二叔男子單打,好不容于二叔去跳大神了,留下個從不暴力的先生,葉璣羅覺得自己多年的沙包終於熬成豆沙包了,老太爺還要出來來個忘年賽。

  人生真是一出巨大的悲劇。

  葉璣羅捂著腦袋哎呦哎呦地滾了一陣:「阿公手下留情!」

  「留個毛!你有本事打人你有本事學女誡啊!別捂在被子裡不出聲我知道你皮糙!」

  「……阿公,我不想學女誡了。」過了會兒,葉璣羅悶悶答道。

  「怎麼著?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想撲棱著雞翅膀往外飛?」葉老爺子收回拐杖,哼了一聲:「老子就知道尋霄找人不靠譜,只要是道上混的,早遲要把我家的兒孫都拐走!沒一個省下心來傳宗接代的!」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葉璣羅默然。

  葉老爺子歎了口氣說:「阿羅你還有幾年及笄。」

  「約十年……吧。」

  「想出去看看這花花的世界?」

  「……恩。」

  葉老太爺歎了口氣,像是回憶似的說道:「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天天蹲在我身邊扛槍桿子,那麼小個人,百斤的鐵槍,牆頭觸地一下,就紮兩個時辰的鐵板橋。現在為什麼不讓你這樣,因為你是個丫頭片子,咱們一窩糙老爺們把你當嬌小姐捧著,你現在走出這大門,外面多的是比兩個時辰鐵板橋多得多的磨難,也再也沒人哄著你,沒人照顧你衣食住行……你得明白,我葉家的閨女,走出去了,就是戰死江湖,也不能丟人地哭著回來……這是葉家的風骨。」

  葉璣羅沒應聲,沉默良久最後才輕輕嗯了一聲,葉老太爺失望的歎息才漸漸遠去。

  煙柳幕,夜低垂。

  葉璣羅趴在床上看爹爹的珍藏妖精打【嗶——】架的小人書,深覺人類相處之道博大精深,正在深入研究之際,雕花窗外不知何時落下一個淡雅出塵的身影。

  君子和流氓的區別就是入夜不得主人允許不會輕擾,而諸如雲天青之輩踹了窗戶就進來了。

  葉璣羅第一時間把小人書塞枕頭底下,拽了件外衫就赤著腳一路小跑去開門。

  顧蘭嘯保持著敲門的姿勢頓了頓,一低頭瞧見小丫頭一臉試圖求原諒……就像一隻到處蹦躂的小雞崽子。眉心微凝,順手拎起小雞崽子塞回床上。

  「這一遭沒得到教訓反倒叫你活了。」

  「阿羅還以為先生丟下阿羅走了。」

  顧蘭嘯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搖搖頭道:「在下怎敢,不過是去處理了一下私事……你身體一向康健,這些餘毒再兩日也就清了。」

  接著又把了把葉璣羅的脈象……雖然眼下餘毒未清但這脈象還是一如既往強悍得能再掄飛十個漢子,不愧是轉戰百世以來見過的最合適的……肉身。

  眼底沉了沉,顧蘭嘯又說:「還未出帝都就見你這般胡鬧,我怎好把你帶在身邊。」

  葉璣羅一聽牽涉到練級大業,臉色一變忙狗腿道:「先生不要扔下我,我一定聽話您叫我腐跑我絕不雲棲松!」

  「……」大約是小丫頭的目光太瞎眼,顧蘭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說:「對阿羅而言,歷練當真就這般重要?或者說……阿羅為何一定要執著武道問鼎?」

  小丫頭深覺此時此刻要全力討好顧蘭嘯,半晌,扯出來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這樣……等我長大了,我就能護著先生了。」

  「……是麼。」

  次日天未亮,侍女來伺候起身不見葉璣羅人影,府衛找了半天發現找不到,這才慌慌張張地回報老太爺。

  葉老太爺一如既往地躺在籐椅上一動不動,聽到這消息,只哼哼了兩聲。

  「……小犢子。」

  ……

  葉璣羅坐在馬車上晃蕩著兩條小細腿,叼著根草嘴裡斷斷續續地哼著西域的小調,哪裡像個中毒衰弱的樣子,可見心情不錯。

  馬車裡傳來低若未聞的輕咳,葉璣羅撥開簾子探進去一張臉:「年關到現在,先生的風寒還沒好麼?」

  顧蘭嘯將手中書卷擱置一側,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眉目間半分虛弱都不見,輕聲道:「醫者不自醫,何況我這半吊子醫術……你體內餘毒未清才是大患,回來。」

  越是到了南邊,山水越是鐘靈毓秀,空氣中微微濕潤著草木特有的香氣,倒叫北地長大的葉璣羅生生看花了眼。

  直到到了南苗邊界,一股熟悉的瘴雲籠罩在山巒之上,眼前雖是一片喜人的青碧山林,但卻暗藏殺機。

  「……黑苗一脈善於蓄養厲蠱,其中尤以人殉蠱,方得人間至煞。風俗雖說殘忍,一方風土,本也無從置喙,但那蠱師身上帶著一股似曾相識的瘟氣,卻是讓我不得不留意。」

  「瘟氣?」

  「百年前……咳,我年少時也曾遊歷巴蜀,有處山村瘟疫氾濫,凡染病者猶如行屍走肉且嗜食活人,若是被病人傷到,不出一時三刻也會染病。當時波及成百上千,後因地處偏僻,才未曾進一步惡化。」顧蘭嘯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道:「適時我因身為外鄉之人而被村民所忌,不過也因此被關入地牢反而後來瘟人爆發時躲過一劫。」

  ……真是每代單機都少不了生化危機這種梗。

  葉璣羅肅然問道:「不知這瘟疫是由何而來?」

  「瘟疫波及甚廣,不過其集中爆發之處皆有一株奇異樹木,那樹的氣味難以言說,不過但凡見過都不會忘記其味。具體生作何樣,實在是年代久遠……我也是查驗過那蠱師時,其身附帶氣息,又憶及他話語間活屍,這才想起來。」

  樹?

  葉璣羅第一時間想到摸屍摸出來的任務物品,咦了一聲拿出那根樹枝:「這是我當時在那個蠱師身上摸出來的,不知道有什麼用就一直帶著了,先生看是不是這個?」

  顧蘭嘯並沒有接,黑眸帶著某種莫名情緒看了葉璣羅一眼,道:「那時到現在……是說你帶著它如今半個月有餘?」

  「……有什麼不對嗎?」

  未待顧蘭嘯有何反應,駕車的車夫突然臉色泛青,手腳一陣僵麻過後身子便順著車壁滑落下來。

  顧蘭嘯輕嗯一聲,未見半分驚慌,卻是翻袖點上兩道銀針封住車夫一口生氣。

  「阿羅,將其放平。」

  葉璣羅沒感覺到什麼殺氣,估計是這車夫被什麼毒物給咬了,便依言捋起袖子扛起車夫尋了處草地放好。

  一個軟綿綿的,遇到被罰抄書只會蹲在角落裡抱著雞小萌畫圈圈的小丫頭毫不費力地扛著一個壯碩的中年男子……自從深刻認識到這熊孩子天生怪力的事實,葉璣羅這個熊孩子在顧蘭嘯心目中的評價就變成了一個……好像可以被進一步玩殘也沒有關係的魚唇熊孩子。

  眉睫微動,手指在車夫脖頸側血脈一探,便知是這車夫适才是駕車時被虻蟲咬傷,不及處理又遭此地瘴氣入侵,這才誘發了血脈滯澀,倒不是什麼大事。

  「……這樣,有毒之地必有解,阿羅你可去周圍看看有無性寒的藥草之屬,我教你的神農圖志,你總不會忘得這般快吧。」

  葉璣羅瞪著眼睛沉默半晌,道:「知我者先生也。」

  好累,感覺不會教這種魚唇的學生了。

  ……

  暮沉的天,月白光暈如紗漫透過婆娑的夜樹,孤高,清冷,一如某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這便是在下界看著流月城的模樣。

  人們寄望著月,那高天上的孤月又該是何心願?

  願逐月華流照……我這是又在做什麼?

  目光落在右手掌心,眸色淡然。

  良久,回過神來,身上的積傷不是很重,但若是以此狀態,再行跋涉似乎不妥。

  定了定神,回過頭來劃下一道青瑩瑩的符陣,木之靈力洶湧灌入,落在地上一堆似是備好的木頭甲片上。

  事急從權,此地氣候陰濕,木材並不適合用作偃甲,此甲也只得勉強作代步之用。

  光陣一陣顫抖,便籠在木頭甲片上,緊接著似乎是一地淩亂的木頭甲片自行組合,鱗甲翕張,尾部倒鉤一甩,巨螯揮舞,周遭被勁風一掃便是枝葉亂搖,儼然如同一隻活物巨蠍。

  做完這些,似是靈力有些透支,青年面色有些蒼白,走到偃甲蠍面前正準備進一步調試,突聞一聲嬌喝。

  「孽畜!爾敢傷人!」

  還沒反應過來這荒山野嶺的怎麼有小孩子,青年就看見一個小姑娘掄著一口目測重逾千鈞的重劍便砸過來——

  一聲巨響,巨蠍的頭首先被砸爛,緊接著那小姑娘原地便開始掄著重劍轉風車一樣橫掃八方,一陣木屑紛飛之後,本來材質就不好的偃甲蠍頓成一地破爛。

  那背著藥筐的小姑娘掄著重劍威武霸氣地往已然破碎的偃甲巨蠍上一插,回頭給了個如狼似虎的灼灼眼神。

  「不用謝,就叫我紅領巾吧!」

  偃師謝衣,江湖人稱男神謝大大,年過百,私自出逃到人間進行科學考察的第三天,遇到了一個把他的偃甲砸廢的魚唇藍星人。


第八章 偃師謝衣

  「……謝兄見諒,此事是在下之過。」欠身一禮,淡淡瞥了眼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葉璣羅,道:「劣徒……沒拴好。」

  好在謝衣端得是好脾氣,舉手投足偷著一股溫和氣質,「無心之過,謝某並無掛心,不過卻也可看得出葉姑娘率性仗義。」

  得了表揚,葉璣羅對這人的好感刷刷地往上漲。

  這個名喚謝衣的人,正是那個支線任務的主線人物,然而卻沒有更多的說明。

  以及……

  葉璣羅盯著謝衣良久……果然,他頭頂上的級別血條也是一堆問號。

  「……阿羅,我囑你采的藥草可研磨好了?」

  「嗯。」

  顧蘭嘯便指出車夫幾處大穴,看著葉璣羅笨手笨腳地將那草草處理的藥粉敷在其上,不多時,那車夫呼吸血脈便正常了。

  「觀謝兄似乎非是此地之人,又兼之身上帶傷,未知謝兄是因何流離在此?」

  稍稍沉默了片刻,謝衣溫聲回道:「是……因與家兄生了嫌隙而賭氣出走,不想途遇悍匪,是故流落到此,讓先生見笑了。」

  顧蘭嘯笑笑也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道:「素聞偃師行跡隱秘,謝兄隨而制之作雖教我那調皮的徒兒毀了些許,卻也可覦出功力不凡。」

  「先生贊謬了。」約是有些不通外界風土的緣故,謝衣雖態度親和,但也隱隱透著一絲謹慎疏離。

  此時車夫悶哼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絲黑氣,似乎並未被人注意到,便化作一縷煙絲狀在空氣中飄蕩了一會兒,悄然沒入正在整理藥草的葉璣羅袖子裡,同時車夫的眼睛慢慢張開……裡面一片血腥色澤蔓延。

  一股涼絲絲的寒意入體,葉璣羅動作頓了頓,起身的時候袖子裡那截黑漆漆的樹枝一松,似是要掉落,又把樹枝往袖子裡塞了塞,便收拾好東西往馬車處走去。

  余光瞥見葉璣羅袖子裡那段樹枝一閃而過,上面熟悉到驚心的氣息一瞬間勾起無數不好的回憶,謝衣眉心微蹙,半晌,聲調冷靜地開口問道:「葉姑娘面色很是蒼白,似乎是中毒之狀。」

  「說來是我的不是,讓她一閨閣千金沾上江湖恩怨故而有此毒患。我雖略同岐黃,無奈能為有限,此番攜她來南疆之地,正是為了根除毒患。」

  謝衣目露沉思之色:「是這樣……不過看葉姑娘能馭重劍,倒不似傷病。」

  「這孩子雖說身子一向康健,但在下忝為人師,卻是容不得她傷卻半分的。」話畢,空氣中倏然傳來一陣殺機,顧蘭嘯一言不發,從容起身,大袖一甩,一股似是道門混雜著上古異術的詭力凝成一道禁錮攔在葉璣羅身後,隨即一聲野獸抓撓似的咆哮從突襲的黑影口中傳來。

  「……肉,給我……新鮮的肉!」

  一下子被襲擊,葉璣羅也是始料未及,疾速退出數尺,見車夫人不人鬼不鬼,滿臉猙獰瘋狂的樣子,神色凝重地手按上劍柄:「他這是——?!」

  顧蘭嘯面無表情地看著喪魂失智的車夫,淡淡道:「此人危險,阿羅休得動手,過來。」

  葉璣羅心裡很是臥槽了一番……每次遇到紅名就收緊鏈子這樣還能不能愉快地升級了?

  不過葉璣羅不動,自有人動,但見謝衣已是隨手一拂,地表頓現無數藤蔓,葉葉交織,轉眼間便將發癲之人捆了個結實。

  車夫猶自掙扎,甚至於狠狠地咬著粗礪的藤蔓。

  「如此兇殘,果然是……」謝衣低聲自語,閉了閉眼轉而對葉璣羅道:「葉姑娘,實在抱歉,适才在下窺見你隨身攜帶之樹枝,實在不祥,不知可否交由我處理。」

  來了……支線任務來了!這根樹杈果不其然是任務物品!

  葉璣羅帥氣地撩了一下劉海,**兮兮地脫口而出:「你求我啊?」

  謝衣:……

  顧蘭嘯深感丟人,及時制止葉璣羅繼續現眼,溫雅道:「劣徒頑劣,謝兄見諒,不知謝兄可是也發覺了阿羅身上攜帶之物與車夫異狀有所關聯?」

  「不錯,」猶豫片刻,謝衣道:「分枝在此,想必母株已成氣候……說來話長,此物為禍不能不阻,如若不棄便請聽在下路上詳敘。」

  那段樹枝此時大約是感應到母株在附近,一陣一陣地散發出黑氣,謝衣施術下了個封印,便語調平靜地解釋此物是其家鄉所產一種殊異之樹,食人魂魄而生,若不作防備,意志淡薄之人易被其感染而成為行屍走肉一般的怪物,所敘極陳斷魂草之害,然而詳細出處卻是含糊帶過。

  顧蘭嘯一直靜靜聽著,謝衣隻言片語不甚詳實,卻也透露出此人絕非生於紅塵俗世中,至於那樹枝他自是……識得。

  矩木。

  與太古建木、赤木、扶桑等神樹齊名之物,雖不知為何異化至此,但卻也可一眼看出其奪魂之效,便是不被奪魂,隨身越久,魂魄也會無形削弱。

  窮途末路,本就不是良善,何不放任這孩子就這樣繼續……毀掉?

  一抹若有若無的暴虐緩緩自黑沉沉眼底流淌而過,倒映出小小的女孩似乎很是興致高昂的身影,須臾間又回復了平靜。

  行至山回路轉,眼前不遠處高腳樓掩映在叢林中,四周仍然是一片喜人的綠意,然而一股不安的氣氛卻彌漫開來。

  這裡太安靜了。

  噬魂枝在謝衣手中開始不安分地顫抖起來,一股淡淡的黑氣籠罩過來,葉璣羅甫一接觸到這團黑氣,腦海深處就有一股莫名寒意躥升,隨即便看到自己中了一個【三魂震盪】的虛弱狀態,全屬性少許下降,每秒掉一千點內力……

  內力?身為一個沒有腎的藏劍,葉璣羅果斷呵呵之。

  比起自己這個情況,葉璣羅倒是更想操心顧蘭嘯的狀態,自己就算死了八秒過後又是一條真漢子,顧蘭嘯要是躺屍了那可就壯士一去不復返了,更何況一路上先生雖然細節上處處強勢,卻掩不住面色上那股病氣不停擴散。

  這一看,葉璣羅似乎是錯覺了顧蘭嘯剛剛低頭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可怕,搖搖頭又覺得先生一向溫和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便扯了扯他的衣角:「先生還好嗎?」

  「顧好自己。」

  說完,似乎是夜風中傳來細微的嗜血味道,借著晦暗不明的月光,黑暗的角落裡慢慢有什麼東西在挪動,慢慢的描繪出半張貪婪猙獰的面目,似乎有一段時日沒有新鮮血肉滋養,此時看到這三個人,腹部發出聲饑餓的渴求。

  四處都是。

  ……無論看上多少次,極欲之前,人之面目還是如此醜惡。

  眼底淡淡的嘲諷一閃而過,一手按住蠢蠢欲動的葉璣羅,溫和卻又不容拒絕道:「聽話。」

  紅名!都是紅名!

  葉璣羅被鎮壓中,心癢難耐,藏劍的本能就是看到一坨一坨的紅名聚集就想一個鶴歸砸過去掄風車,但是葉璣羅敢這麼浪的前提是她知道自己身後站著個奶,萬一自己掄著重劍砸過去了奶一怒之下放生自己了那就呵呵呵了,故而雖然潛意識裡獸性大發,但為了顧蘭嘯的好感,還是強忍下來。

  人影攢動,謝衣神色沉靜,如今他可以確定矩木便在這座苗寨中,只是不知是何種規模。思慮間,便已經示意前往寨中,好在那些活屍樣的東西雖然兇殘但喪魂日久行動緩慢,暫時取得喘息之機。

  掃開前方圍過來的活屍,謝衣便看見村寨掩映處一株奇異樹木,矩葉橫生,黑氣凝聚,當即毫不廢話,劈手無數光葉攜帶淩厲罡風旋殺而出。

  豈料術式甫一出手,身側一聲寒光鳴鏑,身形下意識一個偏轉,但見一口苗銀彎刀釘在他們面前,蜂鳴中一個陌生的聲音冷冷問道。

  「……你們這些中原人人在這裡做什麼?」

  ……

  昆侖山,瓊華。

  「天青師兄!天青師兄!這次下山可有帶好玩的給師妹?」

  甫一回瓊華,雲天青身邊就圍上來一堆嬌俏軟萌的師妹們。

  瓊華雖擅煉器,但多以劍為主,風格古樸大氣,少了些女兒家的精巧,山上修仙的小姑娘們還是喜歡民間精緻的小玩意。

  雲校草舉雙手表示此次下山行為純潔,絕對沒有去煙花柳巷之類有違瓊華派八榮八恥的舉動。

  但妹子們還是很快發現雲天青腰上綴著一個鎏金鑲玉的杭菊紋香包,玩得熟了便直接一把拽下來。

  「好漂亮的香包,這香味我在家的時候沒聞到過呀,是新出的香料嗎?」

  「矮油臥槽,這玉環裡面綴的是西域貓眼玉?!」

  「金絲線裡纏著南夷的金雀毛,這種金雀就算是皇族供奉一年也收不到二十錢的吧……雲師兄你去哪裡打土豪了?」

  瓊華的妹子跟正常的妹子眼光都不一樣,拿到香包第一時間鑄劍系奇石系的高材生們便認出這香包材料的祖宗十八代,連連追問是哪裡的土豪。

  這香包是葉璣羅看雲天青臨走了,一個鶴歸糊了一臉以示熱情後才帶著某種詭異的神情塞過來的。

  當時雲天青本著禽獸般的直覺覺得這不是什麼好碗糕,但身為一個風一樣的男子,從各種意義上都是不能拒絕一個小姑娘的示好,遂欣然收下。

  「這嘛……是個小姑娘送的。」

  師妹紛紛報以八卦眼神。

  「當時也算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偶遇,在一個朗月清風的夜晚,我從天而降,我們就這麼相遇了……」

  師妹們滿臉憧憬。

  「……後來經過重重險阻,我們相識相知,但,」雲天青臉色一肅:「仙凡終殊途,最後的回憶便只剩下這樣香囊。」

  此時有個犀利的學姐指出:「這香囊雖精緻,但細節處針腳還有些稚嫩,雲師弟,你說的那小姑娘幾歲?」

  「看樣子,還有十年就長髮及腰可嫁了吧。」

  「說人話。」

  「七八歲……**歲,這樣。」

  師妹們紛紛群起攻之:禽獸!

  那香包被一甩一甩地不慎脫手而出,飛向路過正準備閉關的師兄手中。

  雲天青心裡莫名咯噔一聲。

  香包雖是新的,但這種小杭菊的繡法,出自誰之手,卻也不難分辨。

  玄霄皺眉,袖子裡滑出另一個款式相似的金絲香囊,對比一下,來歷一目了然。

  心裡半含疑惑,聲調冷淡:「誰的?」

  雲天青還沒開口,師妹們便嘰嘰喳喳地告起狀來。

  「玄霄師兄你看天青師兄又去玩弄女孩子感情了!還是那麼小的小女孩!」

  「對呀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人家的肚子搞大!」

  「絕對不能放過他!」

  玄霄的神經啪一下斷了。

  過了會兒,周圍的師妹們察覺情況好像不妙紛紛作鳥獸散。

  玄霄一向冷淡的眸子裡慢慢泛出一股沉怒,隨即轉為冽然殺氣,滿目凶光:「禽獸。」

  ……我侄女你也敢動?!敢背著我動我侄女?!當為蒼生除此害!


第九章 黑苗亂

  雲某人的後事暫且不表,這邊廂葉璣羅卻是一眼瞄見一個真-毒哥。

  倒不是說特別像,大約是苗疆人特有的那種野性又危險的神秘氣質,顯得這人俊俏的面容有些妖嬈。

  他看起來年紀似乎也不大,冷冷盯視的時候耳邊的苗銀耳環發出細微的碰撞聲響,目光戒備中含著打量,似乎是很不解為什麼兩個看似文弱的中原書生會帶著一個小女孩……恩,這真的是小女孩?什麼品種的小女孩會背著那麼大一口劍?

  不過好在帶著孩子總讓人少卻幾分戒備,最後估計那苗人少年也看出來葉璣羅臉色像是中了蠱毒一類,慣性地聯想到這些人可能是來求藥的,便臉色陰沉地冷冷道:「不要在這裡久留,想活命就跟我來。」

  謝衣有心除去此地活屍之患,想了想還是先瞭解一下情況,和顧蘭嘯交換了一個眼神,得到默許之後便是一禮道:「多謝閣下,在下謝衣,這是友人顧兄和葉姑娘,未知閣下名姓?」

  少年一邊帶路一邊似是有些不耐:「初篁。」

  少年說完余光瞥見葉璣羅一刻不停地盯著自己上上下下打量,頓時感覺有點怪怪的,一揚眉道:「你在看什麼?」

  葉璣羅仰起臉道:「毒哥,來口鍋owo+」

  名喚初篁的少年人茫然了一陣,便聽到那小姑娘身邊長身玉立的青年一副習以為常之態爾雅曰:「請勿見怪,劣徒舊患在身,未曾用藥。」

  葉璣羅頓時覺得按照這個吐槽的節奏想刷顧蘭嘯的好感簡直難如登天。

  未曾得到初篁回以奶過不組一類的話,葉璣羅略感失望,看來這世上渣基三的小夥伴好像只有自己一個,想想真是略感寂寞。

  險險躲過一堆一堆搖搖晃晃要圍過來的活屍,初篁帶著他們沿著崎嶇的山路上一處隱蔽的山腰穀口,隱隱現出人聲火光,卻是一處簡易寨子,看上去像是因為活屍之災而臨時搭建的,足夠百十口人暫作盤桓之地。

  初篁發出一聲奇怪的哨子音,寨子裡幾個苗人大漢便走出來,看到初篁帶了外人,紛紛對視一眼,面色陰沉下來,厲聲說著些苗疆俚語,中間夾雜著幾句半明不白的中原話。

  初篁只是面無表情地交代了幾句,也沒有為他們說好話的意思,那些苗疆男人眼神中的警惕未曾稍減,只到一聲淒厲的尖嘯從寨子裡響起,所有人臉色一變便向裡跑去。

  「這……」謝衣亦是不明,卻聽身側顧蘭嘯一聲輕歎。

  「恐怕是此地之人對我等有所誤會,在下不才,略懂夷語。」顧蘭嘯思慮片刻,道:「依在下愚見,此地應是那名苗疆蠱師受人以此樹,而致使此地活屍氾濫成災,又因威信甚高,族人不敢違逆故而僵持至此……至於蠱師為何要蓄養活屍,卻是不可知。」

  謝衣眼露悲憫,一股複雜之情湧上心頭……流月是哀,可,生民何辜。

  葉璣羅此時卻是注意到一側有很多黑色布幔蓋著的木籠子,似乎是因為寨子裡的騷動而隱隱發出細微的抓撓聲。歪著頭想了想,看看顧蘭嘯似乎正和謝衣交談,便慢慢走到一座木籠前,輕輕挑開布幔一角。

  此時天色正暗,葉璣羅本是看不清楚,借著暗淡的火把光芒看到半張蒼白的面孔。

  那是一名容貌較好的少女,雙目無神地倚在籠子一角,身上滿是擦傷。

  莫非也是被活屍化的人?

  葉璣羅正想看個明白,此時劍刃反射火光,照亮少女另外半張臉——

  或者那已經不能稱作臉了,佈滿了青色的鱗片,冷血動物特有的細長蛇瞳慢慢轉過來怨毒地盯著葉璣羅。

  ……是蠱人毒屍。

  心頭一跳,葉璣羅只覺得被那只蛇瞳盯住的地方開始蔓延出一股陰寒之感,忙移開視線,忽然背後破風聲隨著弦崩聲一響,

  一瞬間頭皮發麻的戒備感升起,然而背襲而來的箭矢太快,就在葉璣羅做好了躺屍回營地吃盒飯的準備時,一隻修長的手舉重若輕地伸過來剛巧接住那支箭。

  銳氣掃過臉頰,葉璣羅怔怔地看著眼前不到一寸的箭頭,若是晚救半步,這支箭足以直接穿腦而過。

  「幼女無知,何必下此狠手?」聲調溫淡如故,箭支輕巧擲回,入木九分,舉手投足間已是微露殺機。

  發箭的是一名面色陰戾的苗人青年,此時顧蘭嘯回敬的箭支便紮在他身側,若是對方有意傷人,此時他不死也廢。神色幾番變幻,一開口卻是帶著些南疆口音的中原話。

  「吾之大兄的本命蠱息,無論是誰沾染了,都非死不可……這個女孩一定與吾大兄之死脫不了干係!」

  聞言,顧蘭嘯神色一動。

  蠱息,相傳是修為井深的蠱師臨終前最後散發出的混合著屍陰之氣的難解之毒,唯有血親才得以辨識……或作追殺仇人之用,顧蘭嘯卻是從未提過葉璣羅其實中的就是這樣的毒。

  這麼想著,便開口道:「聽閣下所言,可是覺得這小小幼女能害人性命?」

  苗人青年本來也很疑惑為什麼以兄長毒術會死在這樣一個小女孩手裡,只是一時間辨認出是兄長出事恨怒過頭才對葉璣羅出手,一眼瞥見葉璣羅腰後巨大重劍,這天下奇人異士多的是,滿臉懷疑道:「能負重劍,不知是哪裡的老妖精吧。」

  葉璣羅怒道:「十個蘿莉九個妖,黃雞不發威你當我是小百花不服來戰個痛啊當中原人好欺負嗎?!」

  說著就要往出躥糊他一臉,忽然就見顧蘭嘯伸手按住自己的頭。

  「聽話。」

  葉璣羅被呼嚕頭毛,才炸起來的雞毛軟趴趴下來……哼唧。

  謝衣在一側看得沉默,不知為何雖然看到顧蘭嘯護葉璣羅甚緊,應是關愛重視,卻隱隱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他似乎……感覺顧蘭嘯的關愛並非發自完全純粹的善意。

  但似乎小姑娘並沒有這麼想,眼底的雛鳥之仰慕簡直是一目了然。

  且看吧,能助則助。

  謝衣也知此時不宜起衝突,顧蘭嘯話說一半留一半,明明沒有明確否認蠱師之死與葉璣羅有關,語裡話間卻是至少讓那苗人青年冷靜下來。

  剛剛離去似乎是處理什麼事的初篁折返回來,見到苗人青年,愣了愣,低頭行禮:「……少族長。」

  「這些人是你帶來的?」

  「這……是的,我看他們在山下老寨裡徘徊……」

  苗人青年臉色陰沉地斥了一聲,神色幾變,道:「先找個地方讓他們留下,天亮之前所有人不得出寨門,敢喂你的斷去四肢作……的血食。」

  「這……好吧。」

  苗人青年煩躁地看了剛剛葉璣羅碰過的木籠,「還愣著做什麼,明日之前不要讓我再看到這些蠱人還在外面。」

  說完,便含著殺意地冷冷看了顧蘭嘯一眼,離開。

  顧蘭嘯未曾反對……只是目光淡淡落在那些木籠上。

  這個所謂少族長也不是蠢人,在自己展現武力之後還敢如此囂張地篤定要把自己這行人性命留下,說明他另有仗恃。

  這麼想著,顧蘭嘯目光落在那些被黑色粗布遮蓋住的木籠上。

  不得不說是出於醫毒一家的好奇心,顧蘭嘯對這種在人身上動試驗的奇異蠱術……略有興趣。

  ……

  那少族長明裡暗裡是想將他三人囚禁起來以待審問,但似乎苗寨中亦是內亂,這個少族長說話並無絕對分量。

  顧蘭嘯心思如發,從那些苗人的隻言片語中便瞭解到苗寨勢力自從祭司追擊雲天青失蹤身死之後,種種矛盾激化,生前對蠱術研習中犯下的罪孽矛盾一併爆發,現在黑苗一脈蠱師正是外憂內亂之時……

  有意思。

  神色平靜地聽著窗外苗人低聲喝罵交談,顧蘭嘯拔出謝衣手臂上活絡氣血的最後一根銀針。

  「謝兄傷情不輕,一路上卻未見半分難色,卻是我等粗心大意了。」

  「有勞顧兄,些微體膚之痛無甚妨害。倒是顧兄妙術,我已大好。」

  「阿羅中毒這些時日,我也僅僅是忝作岐黃,可惜人事已盡……」說著,顧蘭嘯輕咳兩聲,面容似乎比白日裡更加蒼白,轉眸看了看早早被他哄去睡下的葉璣羅,對上一臉沉思之色的謝衣,淡淡道:「不瞞謝兄,吾這幾日反復思量,想是天年將盡。」

  謝衣頓了頓,道:「顧兄何出此言?」

  顧蘭嘯搖搖頭道:「可憾當初應了阿羅踏遍山河萬里,如今只怕要食言了,只是……此生至此,除卻阿羅身上異毒,我便再無他願。」

  謝衣聞言不語,他修習萬木生機之道,自然看得出顧蘭嘯身上繚繞著一層灰濛濛的死氣,這是枯榮天道,非人力所能挽……顧蘭嘯此言一出,謝衣便大致瞭解了顧蘭嘯想要說些什麼。

  「若是托孤之意,葉姑娘年幼,在下自然不會坐視。但顧兄也不必草下定論,蒲葦且爭朝夕一晌,顧兄也當懷抱希望。」

  「承君吉言。」

  月入雲層,顧蘭嘯似是從小憩中醒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寧靜安神的草木之氣。

  顧蘭嘯目光落在一側打坐的謝衣身上,揮袖拂出一些略微清苦的藥粉,一股提神醒腦的氣息蔓延開,同時謝衣的身影似是受到一陣氣勁扭曲,便仿佛幻境一般散去。

  障眼法。

  眼簾半闔,顧蘭嘯不知神思何屬,等到窗櫺上一隻黃鶯啾啾鳴叫兩聲,撲騰著翅膀離去,一股深色緩緩流過顧蘭嘯眼底。

  謝衣深夜獨自外出,符鳥追蹤卻是見他孤身犯險意欲悄然毀去那株奇怪的矩木。

  用意雖好,但這苗寨中人……未必領情。

  這麼想著,忽然一聲輕微的木窗一響。

  顧蘭嘯回頭,只見一方金黃色的衣角消失在另一側窗口。

  ……嘖,又沒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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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顧三三的強迫症

  【任務:尾隨悄悄離去的謝衣,看看他在做什麼。】

  升級是一種本能,何況是窩在閨閣裡悶了這樣久,好不容易出來闖蕩見了任務就好像萬花見到了落單的蠢羊一樣頓時就猶如脫韁的瘋嘰一樣撲騰了出去。

  葉璣羅人小,大小輕功配合下行動又靈活,很快便追上月下疾行的謝衣。

  銀輝照見半邊清俊面容,似乎是因為傷患未全,行動間頗顯滯澀,看他行走方向,卻是那株所謂斷魂草。

  前方紅名攢動,葉璣羅困惑地看著行色匆匆的謝衣,他所過之處地上蔓生出無數青翠綠藤,柔韌枝條對於圍過來的活屍卻是只困不殺。

  若是葉璣羅修習內功,便可以感覺到空氣中木屬靈力活躍非常。而縱然只是見此情景也是倍感奇妙。

  她一直知道顧蘭嘯和二叔他們很強,就像話本裡上可乘奔禦風,下可點石成金,更是有五花八門的五行術法,但因為顧蘭嘯一向不願以術法作炫耀之用,她對這種內家異術也是一知半解,此時見謝衣禦使萬木,當時她就震驚了。

  觸手系什麼的不要太霸氣!

  葉璣羅對於修習術法略有點蠢蠢欲動,但顧老師教導過葉璣羅學不在多而貴在精,既然已經天生擁有喪心病狂的外功心法,就不要貪多了。

  藏劍心法下,輕劍問水決、重劍山居劍意,靈活與殺傷力並重,動則矯若游龍,靜似大巧不工,此生若能參透如何不能天下橫行?

  葉璣羅冷靜了。

  一路上由於謝衣在前面開道,葉璣羅倒是很順利地跟在他後面混到了不少閱歷經驗,可謝衣只困不殺一路上靈力消耗達到一種可怕的地步,走到那株噬魂木面前,臉色已然蒼白如紙。

  「……師尊。」低喃一聲,謝衣閉了閉眼,右手緩緩放在左肩行了故鄉特有的禮節,眼底流過一種莫名的悲哀,手心燃起一朵青白相間的火焰。

  這火焰似乎並不火熱,散發出一種灼灼生機,卻是謝衣本命靈火。

  謝衣低喃出一段咒語,靈火散作點點螢光緩緩飛到半空,像是有規律地繞著斷魂草,不,此時應該是說斷魂木紛飛成一道迷離光帶,斷魂木散發出的黑氣一遇到靈火,卻是如同灼陽融雪一般消散。靈火落到樹枝上,立即沿著萬千枝幹燒成一張火網。

  他是要這樣毀了這株樹。

  靈火灼燒,謝衣唇上最後一絲血色消失,眼睛卻是緊緊看著正在一點點灰飛煙滅的斷魂木。直到背後弓弦聲一響,身形一晃避開背後暗箭,回頭卻見那名少族長並著幾個苗人大漢正眼光陰沉地看著自己。

  「諸位……」

  謝衣話音未落,那名少族長眼中陰狠之色一閃,說出一個字:「殺。」

  話音一落,身後幾名苗人大漢交換了一個深色,並不親手動強,卻是退後幾步,露出身後那些遮遮掩掩的木籠,隨著一個奇怪的哨音響起,幾條全身覆蓋著鋼鐵鱗片的怪物從籠子裡躥出來,猩紅豎瞳轉了一圈,鎖定在謝衣身上,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便逼近過去……

  「你們……」謝衣本事想拒敵,卻是看見這怪物身上還掛著人類衣物,頓時臉色一變:「那些屍變村民竟讓你們下蠱變成如此……怪物?!」

  少族長目光幽幽:「又如何?」

  數月前那些異域之人帶著所謂神木樹枝來到黑苗,與大蠱師厲江渚密議過後便留下神木,起初神木便莫名給人以信仰力量,這處本來貧瘠的地域靈力日盛一日,一開始狂喜不已,但哪知寨中苗民慢慢變得嗜血,最後喪魂失智,變作活屍一般。恐慌過後,厲江渚卻是很快發現這些活屍三魂離散,正是尋求多年而不可得的人傀,用以寄蠱卻是極佳的材料,便一面籠絡族中歸附自己的勢力,一面暗地抓了活屍一般的族人作蠱屍……但寨中活屍密集,久而久之活屍便不「新鮮」了,厲江渚又藉口須得獻祭活人給信仰之蛇神弭平活屍之禍,不想施術中途被路過雲天青打亂,蠱術反噬以至於修為折半,憤恨交加之下追到中原……或許是天理報應,厲江渚就此客死異鄉。

  少族長想到兄長客死異鄉,本就心生殺念,但礙於不知底細一時間也無把握拿下,此時見謝衣病弱又孤身一人,便起了殺心。

  謝衣猜了個七七八八,目露不忍:「同族之人,何必下此狠手?你身為族長置族民於何地?」

  「愚昧之見,屍傀再進一階,我黑苗一脈便能憑此攻下其他諸脈,又何必蝸居此處?」冷笑完,少族長看著謝衣,眼光突然兇狠起來:「何必矯揉造作,你身上衣物和那些拿來神木的人這般相像,若不是你們,我族又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謝衣默然。

  葉璣羅和她的雞小萌都被這個神展開嚇壞了。

  葉璣羅剛才還不知道謝衣為什麼急著要不顧自己燒毀這棵樹,但是她看到謝衣的藍條燒光了之後血條也開始一點點往下掉,頓時嚇著了。若不是這群苗人出來打斷,她也是要跳出來的。

  但是看著那堆散發著『勞資狂霸酷炫叼炸天勞資皮厚耐艸不信給你一爪子』資訊的怪物,葉璣羅深切感受到按照這個節奏,這時候跳出去,脫韁的瘋嘰馬上就會變成一個脫臼的瘋嘰。

  ——每一個成功轉完風車的藏劍背後往往有一個成功的奶。

  ——於是奶呢?

  葉璣羅想起了被自己丟在小黑屋裡的顧三三老師。

  雖說一直沒感覺見到顧蘭嘯實力的底但是心理上還是覺得先生他是個柔弱的儒生。

  身為近戰裡最喪心病狂的瘋狗dps之一,天生自帶兇殘屬性人頭狂魔是必須的,掄起風車來包括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內都不當回事,吧唧一下給拍死了就原地無限復活再戰,十秒之後又是一條硬漢。

  未來一片黑暗有望成為摳腳蘿莉的葉璣羅在思考的同時就已經掄著重劍砸過去了。

  ——永遠不要讓一個藏劍看到紮堆抱團的紅名,他們嘰地一聲會立馬喪失理智,然後生命裡只剩下大風車。

  少族長和他的狗腿子們看到一隻小黃雞掄著百十斤重劍砸過來時都驚呆了。

  恍惚間就被重劍帶起的暴烈餘波暈了一瞬,緊接著就好像被無數雞翅不停地轉轉轉轉轉……轉你妹!

  雖說反映在生命數值上傷害不高,但是被把重劍掃到誰不疼?

  少族長第一時間狼狽地從葉璣羅風車範圍裡撲騰出來,吹了個奇怪的蟲笛音調,圍向謝衣的十幾個蠱屍晃動了一下掉得半禿的腦袋,猩紅眼睛一轉便鎖定在葉璣羅身上。

  大約是嗅到幼女血肉的香甜,蠱屍一張口,一束細長的肉粉色舌頭探出來,尖端分叉,分佈著點點粘噠噠的紫色的細毛,裹挾著一股甜膩的腥風撲過去。

  勁風撲面,足下陡生藍色氣流,一提氣,身形生生扶搖上半空。葉璣羅頭皮發麻地看著腳下兩尺的距離,那團肉舌上滴落的毒液把地上的野草融得一片狼藉。

  葉璣羅第一時間做好了十秒之後又是一條好漢的心理準備,但未曾想隊友太靠譜,自己還未落地,一條青藤便淩空甩過來纏上自己的腰把自己拽到他身後。

  幹得好,給男神點三十二個贊。

  「葉姑娘不該在這裡。」謝衣淺歎了一聲,右手甩出一口青鋒長劍,「此一戰在所難免,你雖年幼,便是為了顧兄,葉姑娘也該保重。」

  「呃?」

  「顧兄病重,唯一牽念便在你,該如何自處吾就不便多說了,稍後我拖上一時,葉姑娘行動靈活便見機脫身吧。」

  唯一……牽念?為什麼?熊孩子作業沒寫完的班主任之殘念嗎?

  異色的眼睛裡茫然了一瞬,葉璣羅胡亂點了點頭。

  雖說靈力已枯竭,卻未曾想謝衣劍術精妙非常,進退之間,以一戰十,絲毫不露支絀。

  少族長看在眼裡,殺意更濃,口中蟲笛越發急促,那些蠱屍聽到聲音,渾身鱗片像是在抽取體內血液一樣變做暗紅之色,凶性更為張狂。

  劍刃入肉的聲音越發沉悶,最後竟如同金鐵相交半叮叮作響。

  謝衣眉心微鎖,蠱屍凶性大發,一時不能輕取,只得護著葉璣羅步步後退。

  葉璣羅儘量不給謝衣添壓力,小心以藏劍身法繞開掃來的指爪,直到背部撞上粗礪的樹幹,一股極致的陰寒順著椎骨漫上來,隨即難以言喻的疼痛從靈魂深處瞬息擴散……

  背後被逐漸燒毀的斷魂木好似瀕亡的惡鬼,黑色的怨毒之氣與熒熒碧火相互撕咬吞噬,恍惚間竟似活物一般發出淒厲的哀鳴。

  卻只有葉璣羅才能聽得到。

  不同於以往所謂原地復活的狀態,這是一種死亡般的冰涼感。

  葉璣羅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的思想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由內而外地慢慢僵硬……只得本能地睜大了眼睛。

  不能閉眼……會死!

  然後似乎是出現了幻覺一般,空洞的目光在某個暗處撞上一雙冷淡到了極致的眸子。

  ……就好像在等待獵物慢慢死去。

  他等得太久了。

  卻不知為何沒有在這個時候將饑渴的毒牙咬下,或許是……獵物的死狀太不舒服。

  於是,低頭,手撥古弦。

  一曲滌蕩幽魂的古拙弦音緩緩迴響開,並不尖銳,而是低沉得近乎於無。

  就是這般低沉的音調,卻在接觸到少族長蟲笛的尖銳詭異之時如山濤橫嶽,瞬息崩散蟲笛音律。

  少族長只覺腦中轟然一聲,隨即蟲笛不支開裂,驚駭莫名地四顧未及,見蠱屍個個神情猙獰,動作狂亂,面色變了幾變,竟然掉頭幾個縱身消失在叢林之中。

  謝衣見蠱屍異狀,本來也訝異為何那名少族長就這麼走了,下一刻卻驚見那些蠱屍轉頭向那些退避不及的苗人壯漢撲去,尖銳的指甲劃破皮肉,瘋狂撕咬下,喉嚨裡發出痛恨的吼聲,尖叫狂吼中,蠱屍們突然一個個七竅流血,含著怨憤不甘緩緩倒下。

  須臾之間,已是一地慘狀。

  「……這些苗人只怕與制蠱屍過程脫不了干係,蠱屍之死應當是提前設在蠱屍體內防止反噬的手段……不足惜。」喃喃自語,謝衣一回頭,驚見葉璣羅滑坐在焦枯的噬魂木旁,眼睛死死地盯住一個方向。

  心裡暗道了聲糟糕,忙扶起葉璣羅一探脈,果然是險些離魂之狀,不過好在她似乎撐過了矩木的魂魄動盪影響,稍事休養應該無甚大礙。

  左右看了看,天色漸明,只得一手背了葉璣羅,一手掂了掂重劍……呃,實在是一夜鏖戰沒有餘力,只得就地插在樹樁旁,一步步走回苗寨。

  ……

  林深暗處,步態溫雅地走過一地屍骸,所過之處,血污化作齏粉,慢慢走到已化作焦炭的斷魂木旁。

  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重劍上,隨手化出一張斷了弦的古琴。

  顧蘭嘯看著手上的斷弦,眸子深處泛出一種淡得如雪的厭惡感,然後似是自我嘲弄般喃喃……

  「真是,多此一舉。」


第十一章 生死蠱

  ——節操重要還是綁定奶重要?

  ——廢話,當然是綁定奶。

  清早起來,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空氣中泛著花草的清香,耳邊雞小萌還在活蹦亂跳地撲騰。

  葉璣羅睜開眼第一時間聽到了系統音提示——

  【任務:流離的偃師(已完成),獎勵玄九丸x1o,納元丹x2oo,任俠套,已發放。】

  玄九丸雙倍升級經驗,納元丹增加招式修煉層數修為,以及一套初級任務藍裝,都還是蠻實用的東西。葉璣羅還未來得及鬆口氣,乍聞一聲噩耗——

  【顧蘭嘯對您的好感度已破下線,是否開啟仇殺?】

  葉璣羅第一反應就是還要睡死過去。

  說好的將來做我的綁定奶呢!說好的以後一起鶴歸風車打咩咩呢?!

  疲憊地正想抬胳膊揉眼,脈門正被輕輕按著,一轉頭,卻見君子如蘭,半闔著眼,似乎是在細細把脈。見葉璣羅醒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不生氣,也不說話,轉頭拿銀針在火上來回燎著。

  這是真生氣了。

  葉璣羅如同禽-獸般的直覺靈光了不少,伸出手扯了扯顧蘭嘯的袖角,啞著嗓子喚:「先生。」

  「嗯。」

  卻見顧蘭嘯撚著銀針,發出一聲冷淡的鼻音,以示聽到了。

  「你生氣了嗎?」

  「豈敢?」

  「我錯了。」

  「何須道歉?」

  油鹽不進,葉璣羅深感無力,只好悻悻轉了話題:「先生當時說來南苗問醫,現在可有進展?」

  顧蘭嘯正垂眸在葉璣羅胳膊上尋脈,眼中映出死穴無數,只消下針,似乎便是生死兩分。聞言,淡淡道:「我事不急,其實……良藥早已尋到,只是未曾服用。」

  葉璣羅啊了一聲,心底倒是放下塊石頭:「為什麼?」

  「藥性太烈,不服身痛,服下心痛。」

  葉璣羅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那我代先生痛可好?」

  動作一頓,顧蘭嘯搖搖頭,「癡兒……昨夜謝兄帶你回來,是因為受噬魂木震盪,下次再如此魯莽,我也只得送你回京。」

  葉璣羅捉急刷好感度:「讓我再說一句。」

  「說。」

  葉璣羅揉了揉臉儘量讓表情不那麼猙獰:「麼麼噠。」

  顧蘭嘯手一歪,銀針紮錯一寸。

  於是謝衣在屋外聽到一聲抑揚頓挫的雞鳴。

  昨夜之事這處苗寨中人似乎有所發覺,但族內的長老們好似並無特殊反應,倒是壓下族中之人的騷動。而那名心思惡毒的少族長也就此銷聲匿跡之後,整個苗寨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感覺。

  謝衣倚著一株老樹,闔目調息之下,一些稀薄的草木靈力緩緩灌注到體內,對於這些時日的消耗而言,杯水車薪,卻也聊勝於無。

  背著竹簍的苗女路過,烏黑的眼睛裡閃現出一絲忌憚恐懼,卻也很快壓下情緒,默默地從竹簍裡拿出一些果物食水。

  「多謝姑娘。」

  那苗女咬了咬下唇,說出一串含糊的俚語,便匆匆離開了。

  謝衣略一沉吟,想是提醒自己這一行人快離開的意思。如今矩木殘枝已除,自己倒也沒有什麼緊要之事,唯有這偶遇之友,一個遺毒在身,一個行將就木,後者更是有托孤之意。

  倒不是他棄嫌這小姑娘,只是己身在逃,若是累及他人,反倒不美。

  輕歎一聲,便聽到一些人腳步匆匆,人聲漸起。

  謝衣遠遠看到一些苗人急匆匆往北面山坳中跑去,其中更有昨日那名名喚初篁的少年人,此時他滿臉狂熱之色,看起來頗有幾分驚心。

  「他們在說,蛇神降福。」

  一回頭,卻見顧蘭嘯推門而出,眉宇間帶著點點無奈……他背後正拖著一條藏劍山莊出品的小尾巴。

  「……先生你看看我的眼睛從我的眼睛裡你解讀出來蘭心蕙性溫良嫻淑了沒有?」

  ……他只能解讀出來喪心病狂放棄治療真是對不起啊。

  顧蘭嘯按了按眉心,面無表情道:「成何體統,放手。」

  葉璣羅:qaq

  放緩了語氣:「聽話。」

  葉璣羅蘭心蕙性溫良嫻淑地放開爪子。

  昨晚拖回來時要死不活的樣子這才多久就又活蹦亂跳……這小姑娘的生命力,好強韌。

  顧蘭嘯三言兩語解釋了一下雲天青與黑苗的糾葛之始,慢慢道:「……此事由蛇神獻祭而起,吾等也該有個了結。」

  「若有解決之道,我可代勞,顧兄不妨——」

  顧蘭嘯笑著搖搖頭道:「不去又有何用?這丫頭怕是也閒不住,不帶著怎放心的下?」

  「這……也好,那便前去一觀所謂蛇神。」

  顧蘭嘯走了兩步,回頭一看,葉璣羅並未跟上來而是托著下巴一臉憂傷,顧蘭嘯半是疑惑道:「阿羅?」

  「先生,你牽牽我。」

  「恩?」

  「你牽牽我。」

  無奈,剛伸出手,一隻小手很快巴上來,同時好像什麼東西在手心麻了一下,低下頭看見葉璣羅,仍然是一臉討人嫌的熊孩子表情,似乎並無異狀。

  「是什麼?」

  葉璣羅揚起唇角:「沒什麼,先生我們走吧。」

  ……

  南疆苗族,每一支脈都世代信奉一種獸靈,尤其是修行蠱術的黑苗一脈,信奉蛇神,族中聖地更是蓄養一頭烏金神蟒,每逢陰蝕之日必要享用人祭,每日散出毒霧庇護黑苗一脈不受外侵。但上屆大蠱師並不信奉蛇神,反而看中烏金神蟒天生資質想要收之為蠱寵,曾就此與族內長老發生爭執,若非雲天青陰差陽錯打傷神蟒,如今早已是收復此蟒為禍一方。

  慢慢從周圍苗人口中資訊總結出這樣的情況,三人心裡都不禁想如此害人風俗,真是一丘之貉。

  聖地乃是一片黑石山淵,內中火把跳躍,在山壁上映出一條巨大的蛇形影子,蛇頭昂首怒張,一張口,紫色的氤氳霧氣升騰而上,空氣中慢慢泛起一股甜膩得近乎幻覺的氣息。

  就好像,一瞬間被勾起一些美好的記憶。

  不同於這些中毒已深的苗民,顧蘭嘯也只是恍了個神便回復清明,散出一些帶著清冽香氣的冰蓮花粉,鎮靜寧神。

  顧蘭嘯的眼神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目光略略掃過那名叫初篁的少年人,他正如其他族民一般,迷戀這種致幻的毒霧,脖頸露出來的皮膚上蔓延出一些青紫色的紋路,同時他周身環繞的靈力莫名凝實了幾分。

  但,此子的三魂七魄正在慢慢沉睡。

  這便是了……這黑苗一脈果然如從前所見過的一般,都是極適合渡魂的體質,雖說還不是最完美的體質……

  這麼想著,目光淡淡掠過身邊小女孩的發頂,眸色莫辨。

  此時一個雞皮鶴髮的老者排眾而出,渾濁的眼睛毫無感情地環視一圈,將羽毛裝飾的祭杖取下,

  「蛇神的兒女們,唯有蛇神才能護我族百世不衰,但如今蛇神被褻瀆,只有蛇神旨意下的人選能挽救我族。」

  「而我族引以為傲的蠱師在中原卻為人所害,就在昨夜,少族長也杳無音信,而兇手至今還在寨中!」

  「先送他們之中最純粹的幼子去見蛇神,請蛇神裁決!」

  所有苗民刷地把目光集中過來,慢慢的一股敵意無限升騰。

  顧蘭嘯眸光一沉。

  葉璣羅聽著滿耳苗疆俚語,表示不明覺厲,但是她知道事情不妙……臥槽,怎麼這群苗人都變成紅名了?

  次奧,紅名太多,她又想轉風車了。

  不等等,自己身上還掛著那個蠱的狀態buff,這會兒交代了先生怎麼辦?

  然而已經來不及糾結更多,黑石山淵下蛇影晃動中無限擴大,慢慢的依稀可以看到一尊身覆錦紋的烏頭巨蟒順著山壁遊上來,蛇聲嘶鳴,嗜食人命之意了然。

  【黑苗神蟒】

  葉璣羅眼皮一跳……還真是,boss戰了。

  她還以為繼昨夜戰那少族長之後暫時就沒有別的戰鬥性任務了,未曾想這條任務線的正主在這。

  於是葉璣羅左右看看,保命為先,遂暗搓搓地從技能欄裡找到一個叫【探梅】的委瑣技能……

  探梅:轉移自身一半仇恨給隊友,同時隊友和自己閃避大幅度提高。

  葉璣羅看了看一側目測當前戰鬥力最兇殘的謝大大……哦不謝大大你那殘血的狀態要我怎麼下得了黑手?

  無論如何本著護奶為重的第一觀念,葉璣羅正想輕劍上手,卻被按下。

  卻見顧蘭嘯眼底泛出嘲諷,淡淡吐出幾個字:「區區妖物,無智佘畜。」

  他所言是人語,那頭巨蟒卻仿佛心生感應了一般,朝天長嘶,巨大身形摧枯拉朽地躥上山淵,它不知眼前之人為何,也不明他之言語為何能溝通天地萬物,只知被淡淡看上那一眼,無限狂暴嗜殺之意從凶獸本能中爆炸一般躥升。

  那黑苗長老本是仗恃與蛇神通靈打算一舉將外人除去,就在巨蟒狂心大發的同時,心神一片令人驚悸的大亂,隨即一股危機感降臨,一抬頭,眼前便是一黑,隨即臟腑部位被巨牙咬穿,懸空感持續了一瞬,便再沒有了意識。

  苗民全部愣怔著,直到同族接二連三地被信仰的蛇神甩咬吞食,求生的本能才高過虔誠的信仰。

  ……嘴上說著願意用生命來回報著信仰,當信仰傷及性命,所謂信仰也不過一紙空談。

  人啊,如此這般的太多了。

  不過於他在人世間漫長的輾轉中,卻也是一道獨有的趣味風景。

  苗民在蛇神天威之下,逃的逃散的散,唯有一個少年人呆立原地不動,直到蛇口血腥氣濃烈蔓延,才回過神來,蛇頭巨口已經當頭咬下——

  「退開!」

  初篁只聞一聲輕喝,身側似乎拂來一陣風吹荷動,隨即巨蟒忽然轉了轉巨大的頭顱,滿目血腥地盯住身影輕靈的小女孩。

  風吹荷,與探梅相反,強行搶走目標仇恨轉移到自己身上。

  葉璣羅怒刷存在感,成功拉到boss之後把殷切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自以為】綁定奶,努力傳達著一個資訊——奶我啊!!!!

  【主線任務:太古遺音——初。】

  葉璣羅一時衝動的原因自然是突然蹦出來的這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主線任務,除了拯救npc初篁之外沒有任何說明,腦子和生命問題頓時排除出首要目標,輕劍一劃就沖上去了。

  正在質疑葉璣羅是否又停藥的謝大大無奈地出手想把葉璣羅抓回來,卻因舊患未好而只能暫且與巨蟒周旋,多多少少分散了一下巨蟒的注意力。

  巨蟒銅皮鐵骨,烏黑泛金的鱗甲更勝昨夜那些蠱屍,蛇身晃動間飛沙走石,時不時置人於險境。

  葉璣羅發現自己血掉得跟大血姨一樣為時已晚,秒開減傷,連給自己插個雲棲松的時間都沒有就一臉淒惻地回頭看綁定奶。

  顧蘭嘯因為玩狂蟒之災玩脫了還是沒栓住某只小黃雞,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時半會根本就處於一種臥槽的狀態中……到底是哪裡沒教好連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常識都沒有嗎?

  正當葉璣羅四面楚歌之際,突然得到一條提示。

  【雲天青請求加入隊伍。】

  【玄霄請求加入隊伍。】

  外援?!

  葉璣羅來不及想第二個人是個誰,秒速把人組進來,隨即毫不猶豫地向剛剛禦劍落地的雲天青沖過去——

  探,菊!

  雲天青忽然背後一涼,還不明情況就見一頭巨蟒張著血盆大口就向自己沖過來……臥槽剛剛是發生了什麼我是什麼時候睡了它爹還是三了它娘多大仇?!

  不及多言,夾起沖過來的葉璣羅就一個瞬移繞開蛇頭咬殺:「什麼情況?!」

  葉璣羅:「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

  話音剛落,葉璣羅突感周圍溫度陡然升高,身後驟降火光迷離,熾烈中燃燒著一股殺念寒意的虛光劍影驟然從蛇頭上方凝聚,隨即攜千鈞巨力轟然刺下,從蛇頭頸部穿透而出,轟鳴聲中瞬息激起血霧漫天。

  秒殺,一血get。

  葉璣羅和她的雞小萌又震驚了。

  雲天青回憶起昨日被抽得體無完膚的自己,深覺對比這條大蛇而言自己活得好幸福師兄好溫柔。

  葉璣羅欣然道雖然雲天青不靠譜但是請來的外援蠻靠譜的。

  ——哎呀呀雲姓哥哥你真是我的小天使來的好不如來得巧咦不對你後面跟著的那個兇神惡煞的長得有點像我二叔的生物是……臥槽?!

  「葉,璣,羅!」


第十二章 我生君已老

  這逗比丫頭原來是師兄的侄女。

  知道真相之後的雲天青眼淚掉下來……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所以你裝不認識晃點我?」

  「看到你如此魚唇,情不自禁。」

  「你怎麼看出來我和你二叔師出同門而且關係不錯的?」

  「要我說實話還是敷衍的?」

  「少廢話。」

  「實話就是我感應到了我們被同一個男人長期家暴的磁場,敷衍點說,劇情需要我就是如此地機智。」

  「……我次奧。」

  雲天青幽幽地看著和他一樣支著右半邊腫臉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的葉璣羅,這小姑娘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妥妥的同是天涯淪落人,就這個年齡階段,沒有因為斯巴達教育造成反社會人格已然不容易,些許小變【嗶——】態小逗比的行為都是無可厚非的。

  「你在看……你家先生?」

  似乎是因為天生便生就一雙異色的眼的關係,葉璣羅看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縹緲的感覺。

  耳邊遙遙傳來輕咳聲,葉璣羅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慢慢道:「先生要離開了。」

  「你聽到了?」

  「只是感覺到了。」

  雲天青咦了一聲,道:「你和你先生感情倒不差。」

  ……感情不差?

  葉璣羅啞然半晌,喃喃道:「……我是不是再年長些,有些不該想的事就可以想了?」

  「比方說?」

  「談情說愛?」

  「……你在外面這麼逗比你二叔知道嗎。」

  葉璣羅不吱聲了,凝神看向窗外的人影。

  ……

  「……初時吾便欲帶你同歸瓊華,仙家奇術總好過塵世杏林。但未想到一別至今,竟演變至此。」

  「時也命也,卻也無妨,倒是委屈了阿羅,未竟之諾,在下只怕要食言了。」說著,顧蘭嘯的眼光莫名渙散了片刻,「別離之話便不作矯情了,顧蘭嘯此世別無掛礙,便止阿羅此子,她既是喜好任俠一道,也希望葉兄不要過多苛求。」

  藍白衣襟,便是素日裡肅然淡漠,友人將逝,也不免露出一分於生老病死之無奈:「可需玄霄送行?」

  「隨緣而來,緣盡而去,心領。」微微頷首,身後粘著的視線漏出幾分焦急的情緒,顧蘭嘯卻也只是笑笑,並沒有回首,抬步慢慢離開暮色漸沉的苗寨。

  玄霄目送良久,似乎是察覺了身後小丫頭已經迫不及待地追出來。

  「二叔……」

  「吾與之君子之約便在口頭,你想去便去吧,吾未曾攔著你。」

  不出所料,話音一落,葉璣羅便跑沒了蹤影。

  一側雲天青晃悠著出來:「師兄想救,劫了帶回瓊華,重光長老雖然脾氣差了點,但磨上一磨請他出手施救也非難事。」

  「隨心而來,暮遲而歸,是顧蘭嘯之風骨。你吾修仙中人,足下所踏乃是逆天而行之路,道不同,塵緣至此已足夠。」

  「那小丫頭?」

  「我還未曾收徒,與師尊說一聲但作記名弟子便是。」說完,眼中凶光一閃看向雲天青:「你不必為了以後思返穀有人作伴而歡喜!」

  雲天青覺得好累再也不會愛了。

  ……

  走走停停,青袍一角掠過青翠得像是水洗過一樣的的碧草,偶然一瞥間,見得身側青石崖下,靜水深流,眼神茫然中帶著些許莫名懷念,又似是這具身子終是走不動了,便席地坐下來。

  他這般坐著,就如同一張風霜過眼的古琴,磐聲空蕩了千年,四野寂茫,始終得不到紅塵回音。

  「聽到琴聲了嗎?」

  身後輕緩的腳步聲一頓,不自覺地絞了絞袖口,「先生為什麼不說一聲再走?」

  心裡歎了一聲對葉璣羅彈琴這麼久,便是一頭牛犢,於琴之意境一道也該有所感,便起了打趣之心,冷著臉道:「見你如此熱心救護萍水相逢之人,怎好打擾?」

  葉璣羅愣了愣:「什麼萍水相逢之人?」

  頓了頓,顧蘭嘯慢慢道:「便是你很掛心的那名喚初篁的少年人。」

  「啊?」葉璣羅反應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事出有因。」

  顧蘭嘯垂著眼,目光又是帶著某種霜寒之意:「當時你捨身去救那人,若是稍遲一步,便是我也救你不及。」

  「……抱歉。」

  「認錯得如此痛快,以後我若不在,你遇上他事,終有得不到寬諒的一日。」仿若游離般的歎息消失,見葉璣羅不語,顧蘭嘯便又撐著力氣化出隨身許久的古琴。

  「來,琴書第九章。」

  一面默念有生死蠱在先生必定無事,一面帶著些許忐忑,稚嫩的手雖是練過,此時心如亂麻卻也曲不成調。

  顧蘭嘯靜靜聽著,出奇地未指正,反倒是問:「你可知此曲出自何處?」

  「是詩經,原句正是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說到這裡,葉璣羅突然打住話頭,臉色有點發紅。

  顧蘭嘯目光有些幽遠,聲調淡淡:「能教的也便都教了,再過幾年,你出閣年華,便再來……品味此曲後半吧。」

  ……這是什麼意思。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同飲一江水。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楊柳腰肢未長,他已暮色垂垂,病成方寸。

  年少無知,誰無憧憬孺慕之思?原來……無非只是隱晦又無奈的拒絕。

  修長蒼白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卻是無力再撥弄。苦笑淹沒在半截輕得近乎無聲的呼吸中。

  「本想再教你奏一曲……罷了。」

  葉璣羅還在僵坐著發呆,生死蠱似乎依然在,骨頭裡漫出一種瀕死的寒涼,卻挽不住生命流逝。

  「為什麼……不是說,我能代你承接,為什麼……沒有用呢……」

  僵硬地回頭看過去,先生的眼睛依舊習慣性地半闔著,乍一看依舊溫雅,卻掩不住濃濃的寂滅之色。

  生死蠱的標誌早就沒了。

  葉璣羅翻過他的手掌,一隻血色的晶瑩蠱蟲奄奄一息。

  是啊,他是這般醫術高明之人,自己這點小把戲怎能瞞過他?

  天人之隔間,朦朧之情也淡了,只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慢慢攀升上來,壓抑著心中的噬人哽咽。

  顧蘭嘯閉了閉眼,慢慢握緊手,聲調平靜,一如初見般寂然淡漠。

  「這般蠢事休得再做……往後管教不得你……顧好自己,要聽話。」

  指尖寸寸灰燼落身,將死之人,目光沁涼如雪,濃濃的寂滅之色裡浸染著些許不甘。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

  ……可,無論是那種,只怕再見時卻都是我生,君不識。

  ……

  南苗與中原接壤之處,衡山鐘靈毓秀之地,位於七十二福地之修真煉丹宗門迎來一名少年天才,靈丹妙藥,平素艱難之作在其手中一氣呵成,驚落眼球無數。

  少年的面容兼具南苗人特有的妖冶與中原人的溫潤儒雅,對於慶賀他成為掌門親傳弟子的逢迎之人報以微笑。

  只是在轉身時,溫煦如春風的微笑轉眼便覆上一層霜華。

  渡魂,也就是修真中人禁忌之言中的奪舍。

  厲初篁,既然承了別人的救命之恩,若是還得乾淨,不妨便拿命還。

  這具凡人之軀,你便代替那孩子,讓我受用了……

  ……

  稍後的日子,麻木地替顧蘭嘯送完頭七,不知被訓斥了多久,吃了多少鍋貼,葉璣羅慢慢回復過來,謝衣自認累及二人,說了聲留待日後補償便獨自離開。雲天青深覺在葉璣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頓生兔死狐悲之感,便把被關禁閉的葉璣羅偷出來到南疆某小國的煙花柳巷鬼混了一天才被捉拿歸案。

  這一捉,便捉回了瓊華。

  西北萬里縹緲仙山之處,雲巔劍影紛紛,蓮台流瀑,紅塵凡屬可望而不可及之地,是為昆墟修仙境界,山下黎庶有雲:昆墟有劍宗,瓊霄動九天。

  昆墟瓊華派上下也便都知道了一向沉悶的玄霄帶來了一個小姑娘,天生的劍之一道外功體質,可惜並無靈根,便由玄霄自行收為記名弟子。

  小姑娘生得討人喜歡,見人時也會笑,也會打打鬧鬧,但偶爾一個人的時候,眼裡總是缺了些什麼。

  一口重劍,一口輕劍,一張陳年古琴。

  每天都有人擔心這般負重是否能把她壓垮。

  於是小姑娘逢人便說,因為我是藏劍。

  因為是藏劍,所以便是山河崩摧,乾坤倒懸,我劍不滅,我心不亡,我身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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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在瓊華高等學府進修的日子

  晨,寅時三刻:瓊華早課時間,由脾氣最好的青陽長老負責講授三項紀律八項注意,葉璣羅獲得可支配修為三千點。

  午時:十二歲以下弟子因長身體階段不作辟穀要求,營養餐後被有愛心的師姐們提供各種小吃點心,葉璣羅收穫各種增益小吃。期間雲姓師叔提出要和師侄們共進午餐增進感情,被執法長老拖走再教育。

  未時:人神共憤的枯燥練劍時間,雲姓師叔再次提出組團去醉花陰掀花仙草妖的裙底寓教於樂,葉璣羅欣然接受,隨後從者如雲。事後執法長老標記法不責眾,但是禍首必須死,雲姓師叔當場被打死。

  酉時:小孩子的睡覺時間,葉璣羅被領養她的師姐抱走,講睡前故事,掖被角。

  子時,一個人,蒙著頭,暗暗地流淚。

  ……

  每個高校都存在一定的學霸和學渣的階級矛盾,這種矛盾一般激化在年末宗門考察上。

  宗門考察分為兩個專案,一個是理論考察,一個是實踐競賽……俗稱幹上一架。

  對於雲天青而言,後者還好,天分擺在那幹起架來意識一流走位風騷妥妥的戰鬥天使,至於理論考察內容諸如《五行靈經》《論初代掌門的三個飛升思想》《瓊華精神文化建設》之類,雲天青深沉地回想了一下這一年來這三門課代課長老的音容笑貌,果斷毫無印象。

  想到掛科的後果,雲姓師叔繼續深沉地回想了一下去年被關在思返穀裡過年撓牆的淒慘日子,深覺不能不作出點行動。

  這時候視野裡出現了一個扎眼的色調。

  不同于瓊華校服清爽的藍白色調,放眼整個瓊華也只有一隻小蘿莉敢公然穿著土豪金到處甩著雙馬尾晃啊晃的。

  #富二代為何這麼叼#是的還是官二代#我是走後門進來的我就是這麼叼#

  回想起來葉璣羅這熊孩子好像最近也發憤圖強跟著宗煉長老學鑄造去了,沒有和自己一起團購妖精打架第二季真是好寂寞啊,話說蘿莉就是有優勢,叫了聲「師叔公爺爺」長老立馬給開後門傾囊相授……好吧正常人還沒有葉璣羅那把學鍛造的變態力氣。

  等等,年末的主考不就是宗煉長老嗎。

  瞬間黑手一抓拽住蘿莉的一根馬尾辮一臉和藹道:「師侄啊……」

  「不會奶,不奶。」

  「我跟你說個事。」

  「沒檔期。」

  「……怎麼說話呢?!」

  「別想了,你肯定掛科。」

  雲天青一口老血噎在喉嚨裡。

  葉璣羅表示身為一個小孩站著說話不腰疼,不過不考試也有壞處,就是年紀太小了還處於被保護階段參加不了宗門大比。

  參加不了宗門大比=得不到獎品=換不了裝備。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自打來了瓊華,生活技能啟動了鑄造,沒事幫幫宗煉長老的忙拿些材料練練手也能吃不少經驗,當然距離滿級還有相當距離,之前那撥任務的裝備雖然早就換成瓊華門派套,想想以這個女大十八變的節奏過了今年也差不多過時了。

  呆毛一抖,葉璣羅忽然眼神熱烈地看著雲天青:「師叔叔~」

  自從認識了熊孩子的本質雲天青對其示好產生了不良預感:「……師叔突然想起來早上又蹺課了身為後輩楷模我去找執法長老談談人生。」

  「我跟你說個事。」

  「改天吧==」

  「幫你偷題?」

  「成交。」

  葉璣羅是行動派,當天就蹲後山宗煉長老專用的劍廬找《瓊華的三個代表》之類的書籍內容。待到太陽快下山,宗煉長老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手上帶著一隻浣雪玉匣,掩不住的瑩瑩寶光從玉匣裡透出,吸引了葉璣羅目光。

  宗煉長老還以為葉璣羅抱著本書在認真學習,欣慰之餘道:「這些書籍語你還太深,在吾門下修習熟識劍譜便是。」

  葉璣羅喔了一聲放下書,出於有些好奇的心理,湊過來伸出手:「我幫長老拿。」

  「不必,你年紀尚小又不曾修習仙道心法,此物寒氣甚重只怕沖了你。」

  「那是什麼?」葉璣羅忽然覺得有一股神秘的感覺,目光好像無法控制地被其吸引。

  想起此物,宗煉長老捋須,面露欣慰之色:「這倒是要考上你一二,此物發于北海,遇玄冰而生極火,觸焚炎而滲陰寒,吾劍斬北海古妖而取之,而非妖類內丹之屬,你這些時日所見礦材也不少,可否猜得出此物為何?」

  這種時候就是老人家得瑟的時間,因為哄過自家阿公,葉璣羅便適時做出一臉智障兒童樣:「猜不出來,師叔公爺爺告訴我好不好?」

  「民間有記載曾有鍛造道人不識其性,傾盡全力而難以熔煉之金石,便俗稱之為『玄晶』。」

  ……what?!!!!

  葉璣羅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前生,關於玄晶這個東西的記憶大多停留在【818那個黑玄晶的團長】【818那個為情緣賣腎買玄晶發現情緣是漢子的逗比】之類的八卦中,但是無論如何形成了一種玄晶就是這個世界的終極的思想。

  一塊黃澄澄的切糕……哦不玄晶,它就是傳說中的大橙武的原材料。

  老娘賭上上輩子加這輩子萬年水卦大黑臉賭咒發誓說都沒有看到過哪怕一次玄晶的倩影……

  【友情提示:該物品已綁定,不可拾取。】

  ……麻痹。

  葉璣羅揉了揉控制不住的如狼似虎的表情,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一臉清正廉潔力圖不讓別人發現自己某種直白企圖地看向宗煉長老:「長老我看書看累了出去冷靜一下我才沒有想著黑大鐵這種事呢長老債見。」

  「……」

  瓊華派鑄劍長老宗煉,在修界鑄造一道中素有宗師之稱,作為一項暴力乃至暴利的行業,能被公認宗師的多是叼炸天的奇才,尋常珍奇材料放眼皮子底下眉毛都不帶動的,如今難得看到宗煉長老拿到玄晶,想必是有大動作了。

  大動作,能有什麼動作,做橙武唄。

  長老請讓我換個姿勢求抱大腿!

  然而似乎做大橙武是個絕密活動,第二天宗煉長老就暗搓搓地閉關去了,葉璣羅撓門不得只得作罷。

  咦好像忘記了什麼?算了不重要……

  ……

  後來雲天青筆試當然是掛了,所幸正逢玄霄在閉關,其餘師兄弟們又是蹺課統一戰線,最終沒被罰關禁閉,看在葉璣羅雖然坑但畢竟很是勤奮的份上就捎帶上一起組隊報名打擂臺,也就是所謂宗門大比。

  瓊華弟子學霸聯合會會長玄震大師兄呵呵呵地說葉璣羅年齡沒過十五歲不到法定簽生死狀年齡帶去打擂臺這是公然違規。

  葉璣羅開始胡攪蠻纏指出既然是組隊那應該按平均年齡算她也應該有資格。

  玄震大師兄掐指一算呵呵呵道那也不對你倆年齡摞一起除個二還是不到十五歲。

  葉璣羅語塞,半晌冒出來一句那要是我師叔肚子裡的孩子加一起算不算?

  玄震大師兄目光高深莫測地看著一臉恨不得掐死葉璣羅以除後患的雲天青,呵呵呵道:算。

  於是就這麼定下來了,負責登記的長老還友情提示可以請產假。

  慘遭誣陷的雲天青說你拓麻逗我?!

  關於雲姓師叔的抗議暫且不表,葉璣羅後來才知道今年的宗門大比不是瓊華內部搞友誼賽,是全修界性質的盛大賽事,據說為了紀念三清道尊還是呂祖誰誰誰多少年誕辰,反正就是扯個藉口搞個交流活動以打發一些德高望重老大能的無聊時間,同時讓他們看到新一代年輕俊才的精神風貌,本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原則促進修真界的精神文明建設,大力推動幹架技術與製造業交流。

  話說修真境界自上古時期人族修者崛起以來大致按照地理位置劃分為以馭獸為特色的東海修域,蜀中正在鬧分裂的仙劍盟,南隅七十二福地靈域,以及最為強盛的北漠昆墟八派。又因為大家有的專業比如煉藥的丹修與研究陣術的陣修不善鬥法,所以另開一門技術性賽事,至於瓊華鑄造系的高材生乃是因為鑄造系本來就是一個需要鐵血暴力的專業,是故可以應付任何血腥兇殘的賽事。

  壯哉大瓊華。

  出發之日來臨,葉璣羅一大早被雲天青拽著馬尾辮拖起來集合,一見帶隊長老是重光頓時慫了。

  「……凸!說好的找個能容忍作死行為的好脾氣長老呢?」

  「你昨天在青陽老頭的藥圃放養小黃雞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個後果?」

  「我錯了==」

  重光長老因為年少時期吃錯藥獲得一個終身保持正太臉不可解除的狀態buff脾氣一向臭,青陽在的時候還不會亂發脾氣,青陽不在立馬教鞭上手,諸如雲天青這樣一天到晚一副浪樣的定然是見一個抽八遍,不過現在雲天青有了與之媲美的作死典型,重光就開始了一抓抓一對的日子。

  如今見到倆逗比組隊來丟人了,腦門上不自主地青筋一跳,但是大庭廣眾下發火只怕耽誤了時辰,很是傲嬌地哼唧一聲,一揮袖示意眾人全部禦劍走你。

  葉璣羅當初第一次接觸到禦劍飛行這個技能的時候總想著自己有神行千里似乎很雞肋,但是一打眼被雲天青空戰技能帥了一臉血,禦劍飛行什麼的簡直把妹&漢神技,遂毅然怒學,越三日,學無所成,問其因,沒有靈根……這個事情人艱不拆我們略過。

  隨後的日子裡雲天青開始了漫長的欺負小短腿的日子,但是葉璣羅呵呵之……你以你躥到天上我就無可奈何了嗎?藏劍大輕功怒飆上天重劍一掄揍下來叫你浪!

  此時隊友們都沖上天飛走了,雲天青蹲在一邊一臉「想讓師叔帶你嗎求我啊」的欠揍樣,葉璣羅面無表情地凝視他良久,忽然對著後山開始嚎:「二叔你快出來啊雲師叔仗著肚子裡有孩子又欺負我qaq!!!!」

  「……太無恥了。」


第十四章 天朝好師叔

  禦劍乘風過南隅之地,足下山河,寫意松濤萬里,鐘靈毓秀所在,正是衡嶽所屬……即為此次盛會的東道主。

  劍霞虹光掠過雲間,遙遙一道九色光幕綴于衡嶽之上,正是南隅七十二福地護域大陣。

  「昆墟瓊華前來叩山!」

  一聲落,光幕一陣波動,一聲蒼老音調回道:「請——」

  光幕大開,視野裡一片熾白無限放大,瞬間的失明之後耳邊突然傳來四野喧鬧,光線收縮,浮山數座盡收眼底,無數法寶光芒穿梭其中,禦下修仙坊市熱鬧非常。

  ……是真正的修仙之人聚集地。

  瓊華眾人進入同時,劍修特有的壓力不自覺地散發出,吸引修者視線。

  「……好霸道的靈壓,是何來頭?」

  「以劍器為禦,藍衣白衫……丹屏仙坊力邀各界大能,這莫非是北域昆墟劍修?」

  「嘖,曾聞劍修之道,但瓶一劍破萬法,不知可是我離火宗一合之敵?」

  「昆墟一脈向來孤高自許,只是不知此次大比是否還能保有修界魁首地位?」

  ……

  年少俊才,哪個不是宗門裡捧得高高的寶貝,此次出來自然個個熱血好戰,空氣中的戰意似乎慢慢濃郁起來。

  「此地不容私鬥,若有小畜生性子壓不住的,明日上場儘管咬人去。」

  小畜生們紛紛偃旗息鼓。

  隨後此地修仙坊市主人趕來迎接,大部分弟子閑著無聊便被遣散去遊逛了。

  葉璣羅此次也是半年以來頭一次下山,帝都雖然繁華但紅塵之所總少了些新鮮勁,拉了拉雲天青的衣角。

  「二叔為什麼不來?一直閉關不會得老風濕嗎==」

  這時卻聞重光淡淡一句:「玄霄若出戰,你此行眼中所見所謂天才,豬狗耳。」

  葉璣羅啞然。

  可能是因為親人的緣故,對玄霄的認識總好像停留在從前打打鬧鬧的地步,便是入了瓊華以來,對玄霄的實力底細系統也不能給予一個明確的判定,這好像很不合理,除非是玄霄身上有什麼未曾觸發的任務線。

  所以到底是強到什麼地步?

  葉璣羅撓了撓頭,怎麼也想不明白,忽然身子一輕,『嗖』地一聲被雲天青劍風卷起,

  「走,丫頭,買酒去~」

  「你帶錢了?」

  「帶錢做什麼,帶上你抖兩抖就能掉一堆金粉,夠了=w=」

  「……次奧。」

  坊市繁華,臨街兩側多是一些散人修士,他們身旁漂浮著一些散發的各色光芒的物事,法寶,陣盤,或是玉匣裡散發著藥香的靈丹妙藥。

  以瓊華的底蘊這些尋常物事並不缺,葉璣羅怎麼說也是土豪階級出來的,女孩子家喜歡的金銀首飾於她也沒有多大吸引力,雲天青直奔酒坊之後葉璣羅便隨意在附近逛著,偶爾眼睛瞥過一角燈火幢幢,不禁失了神。

  修仙者也是人,逢至佳節總要沾上幾許紅塵。

  靈火之光自蠟紙中朦朧透出,淺紅暈染了半邊夜色,恍然如那年的元宵。

  不知為何想起了那時先生好像給過自己一個燈籠,可惜當時沒怎麼在意,弄丟了,此時再想起來,卻再也找不回了。

  待到稍稍回神,便感到一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四顧,隔著一串金桔燈籠,便望見一雙帶著某種複雜情緒的眼。

  葉璣羅一怔。

  目光相觸一瞬間,那雙眼底所有的情緒便冰雪消融了一般,有些妖異熟悉的面容,這才顯現出其詭美又冷淡的一面。

  他張了張口,又似乎想到什麼,頓了頓道:「葉姑娘,好久不見。」

  「你是……」忽略掉剛才那異樣的錯覺,葉璣羅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初篁?」

  「在下族姓厲。」

  「哦。」葉璣羅總覺得哪裡不對……印象裡這人應該是個脾氣古怪的刺頭兒?便道:「當時因為家師……之事,便不告而別,抱歉。」

  「不敢當,還未多謝葉姑娘援手救我一命,我族雖名存實亡……但好在禍患已除,適逢修仙道人收徒,在下便入了修仙道……未曾想還能有此緣分。」

  葉璣羅差不多都快忘了還有條任務線爛在這人身上,現在想起來這貨好像是在怨念自己這幫人閑著沒事跑去他們那裡搗亂險些搞得他們滅族?

  想想有點小尷尬,葉璣羅咳了一聲,有心示好,便道:「既然是這麼巧,我也是隨師門來長長見識,到時擂臺相見,你我不妨切磋一番。對了,你現在師承何門?」

  厲初篁完全能感受到葉璣羅有意示好的眼神……於是你示好的方式就是大家互相揍一架?一載不見淑女十則又讀到雞肚子裡去了?

  笑笑轉了轉話題:「衡山青玉壇,師門風景頗得南方怡然之風,有空不妨前來遊——」

  「師侄侄~來給師叔再抖點金粉……哎呦臥槽轉臉你就勾搭上別人家的三好少年哦少年你誰看著有點眼熟?」

  「……」

  厲初篁見雲,笑笑寒暄了幾句,忽然聽到遠遠傳來一道軟軟女聲喚著「厲師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便推說師門傳訊離開了。

  葉璣羅幽幽地看著雲天青:「師叔叔。」

  「叔在。」

  「為毛出來打岔?」

  「……因為你二叔說了,如果這次出去害你早戀禍害良家少年回去就打斷哥的腿。」

  葉璣羅深感不公,一臉冤屈:「就說了兩句話而已你是不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姑娘要腦洞太大了?還有什麼叫我禍害良家少年?信不信我發佈個徵婚冰人都能從皇宮門口能排到朱雀大街去?」

  「以你這個年齡段而言你懂的東西太多了必須死。」

  葉璣羅呵呵他一臉。

  互相貧嘴吐槽著,葉璣羅眼角餘光瞥見一隅賣靈獸的攤位,不禁停下步子。

  「那是什麼?」

  「代步的靈獸唄,想要?」

  禁制光圈裡困著一些各色靈獸,不乏有招人喜歡的白狐仙鶴,圍了不少女修。真正吸引葉璣羅目光的是一匹足生異紋的馬駒,銀光流彩,煞是好看。

  葉璣羅聲音有點變調:「這……裡飛沙?」

  靈獸販子見葉璣羅穿得金閃閃,第一印象就很好,熱情推薦道:「小姑娘是說這馬兒?這馬乃是我東臨煉獸宗今年于北海之濱捕獲,乃是上古異獸混血所生,因為先天有所缺乏一直都沒養好,但也是珍奇之物,好生馴養作為腳力也是不錯的選擇。」

  葉璣羅問了價,靈獸販子搓了搓手比劃了一個價格,葉璣羅有點訝異……好便宜。

  到底是修仙境界,出行手段眾多,卻都是飛行為主,這平原賓士的馬兒自然不是很受歡迎,價位和前世時印象裡終歸不太一樣。

  馬兒似乎是知道葉璣羅有意,湖水一樣的眼睛很柔和地看過來。

  「這馬我要了。」

  葉璣羅還沒說出口,就聽見旁邊一個驕矜女聲傳過來,一回頭對上一個嫌惡的眼神。

  【提示:這個女修似乎對你有敵意,試試她。】

  嘖……一個狗血的橋段要上演了。

  女修上上下下打量了葉璣羅片刻,估計自己也很糾結到底為什麼要和一個小孩計較,沉默了一會兒丟下錢袋給靈獸販子,抬了抬下巴:「這馬給本姑娘帶回去抽著玩,小丫頭口袋空空就別在這礙事。」

  靈獸販子臉色一變。

  葉璣羅:……你拓麻比什麼不好非要和勞資比錢多。

  靖國公葉家作為百年世家不說富可敵國,閑得x疼全國包括帝都在內隨便買條街當壓歲錢都是分分鐘的事……你拓麻的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還跟我比有錢?!

  葉璣羅面無表情地抖了抖雞翅……不對,抖了抖袖子,光天化日之下叮鈴桄榔地開始掉金磚,女修丟下的錢袋秒秒鐘被淹沒。

  「有本事,一萬金一加,我跟你戰到底。」

  驕矜女修:……

  雲天青:……

  「等等!」出聲的是靈獸販子,只見他臉憋得通紅,突然對驕矜女修怒道:「這位姑娘我不得不說你了我們煉獸宗一向也是有道德操守的所有疑似虐待小動物的買主就是像這位小姑娘一樣無腦土豪我們也是絕對不賣的而且你當著我的面說要把馬兒帶走抽著玩你是在挑戰我們整個煉獸宗的忍耐底線嗎臥槽不會愛護小動物的女人再好看以後也是只能和黃瓜過下半生的啊臥槽我已經記住你了你給我等著!」

  說完無視一臉震驚的眾人,靈獸販子打出一道符文朝天怒吼:「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師哥夫有人來煉獸宗砸場子啊快來人救場啊(╯‵□′)╯︵┻━┻!!!!」

  ……身為一個過路的npc你這麼搶戲真的好嗎?!你在文裡這麼叼作者知道嗎?!

  好像被噴了一臉無腦土豪的葉璣羅摸了摸鼻子:「那我能把這只馬駒帶走了嗎?我是真心要買的。」

  靈獸販子見馬駒湊過來輕輕蹭著葉璣羅的手,大概就知道這是相中主人了,一臉正氣淩然道:「要不了那麼多錢,馬兒歸小姑娘了,還有這位虐待動物的姑娘我們來談談你手裡是不是還有正在遭受折磨的小動物b1ab1ab1a……」

  驕矜女修一邊被靈獸販子揪著說理一邊面容扭曲地看著抱得馬子歸的葉璣羅:「臭丫頭……我記住你了。」

  葉璣羅把馬兒收進附送的靈獸袋,訝異地問一臉無語的雲天青。

  「我沒睡過她吧,多大仇。」

  「等你到了她那個年齡,每個月總有那麼兩三天無理取鬧。她嘴貧不過你估計只有被欺負的份,至於要打架的話,師叔隨叫隨到。」

  「天朝好師叔,給贊。」

  【甯靈兒對你開啟了仇殺,是否添加其為仇人?】

  ……真棒。


第十五章 紅名的都是怪

  回了仙坊備好的客房,葉璣羅還特地顛顛地去查對戰名單,特地提到了厲初篁和甯靈兒這倆人,當然前者是切磋競技聯絡感情看看能不能挖出什麼任務,後者是志在人頭,翻了三四遍沒見到,甚是疑惑。

  「為什麼我沒有看到這兩個人?難道他們都不參加大比嗎?」

  管事兒的師兄瞥了她一眼:「不是沒參加,是你不能和他們打。」

  「憑毛?」

  管事兒師兄說人家一個煉藥的和另一個業餘水準煉藥的屬於技術人員,你一個暴力打架出身的欺負人傳出去會被笑話的。

  葉璣羅說這怎麼可以,身為新修仙時代的優秀少年,當然要技術與幹架齊飛,知識與實踐並存,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誰規定煉藥的不能打架的?

  師兄說你不懂這是潛規則。

  葉璣羅語塞。

  說完師兄他安慰了葉璣羅兩句,友情提示說你說的那個甯靈兒是南隅修界榜上有名的美人,又有個代掌門的好爹,業內人士一向很給面子地送了個『碧蓮仙子』的稱號,年輕俊才們唯恐被人家說不要碧蓮,遂紛紛捧之。

  葉璣羅:……

  那師兄看了看葉璣羅又說你別急等再過兩年你十四五歲長髮及腰,以令堂名動西域十六國的美貌想必到時你不作死能完爆一池塘碧蓮仙子,到時候我們就給你加個稱號叫『碧池仙子』。

  葉璣羅大驚失色說臥槽我家的事你都知道敢問師兄以前高就哪裡?

  師兄說不敢不敢,入道修行之前出身龍星商會,各種資訊八卦一把抓,這是職業素養。

  好的八卦帝惹不起,葉璣羅兵退三千里。

  ……

  次日葉璣羅頂著一張睡眠不足臉被拎著上去,這裡不得不說賽事太多,恍惚瞧見東邊炊煙嫋嫋。

  「那邊是開飯了嗎?」

  「那邊是煉藥的,別急,等我們打完了就去治你的腦殘。」

  「……」

  第一場上來對面是一對手執拂塵的術修,看著這雲天青帶著個沒睡醒的孩子,表情很是深沉。

  瓊華那麼大門派竟然會帶一個孩子出場這不符合常理定然是其有陰謀之處,理論上可以先集火那個吊兒郎當的漢子,但是如果對方已經料到我們這樣想是不是正中這個小姑娘的下懷?不對這也許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計謀,其實危險的還是這個吊兒郎當的人,那麼是不是應該先對小姑娘下手?但萬一對方料定我們這麼做是不是……

  兩位術修還沒分析完,就見葉璣羅揉揉眼睛,看到對面紅名,眼睛噌一下亮了。

  老謝老王教導我們,紅名的都是怪。

  這麼想著,葉璣羅掄出背後重劍,怒插雪斷橋,劍氣一瞬間暴漲,隨即掄起重劍一個鶴歸孤山砸過去,兩個腦洞太大的術修當場被震暈,隨即就見葉璣羅五四三二一——

  瘋!來!吳!山!

  殺人了!要死人了!

  很好兩個人頭都是我的。

  待到兩個術修被抬走,葉璣羅回味起來才一臉怪異。

  「他們為什麼一開始不動?」

  「唔,看你萌吧。」

  隨後的擂臺上葉璣羅發現自己還遠遠沒到橫掃八方的時候,第二場便給一個女修用冰封之術給凍住,然後秒躺地板,緊接著就看出雲天青的戰鬥經驗高出太多了。

  輕飄飄身形如幻地避開一條條躥天而起的火蛇,像是漫不經心地遛著對手玩,然後在對手最難分神的時刻身形如煙飛散,一個閃現出現在适才那位放陰招的冰系修者身後,似乎因為對方是個姑娘,輕輕用手肘一撞,迫得她不得不出界,然後在人家臉紅害羞的目光下追著另一個男修叮鈴桄榔一頓艸。

  ……師叔真是好【猥】樣【瑣】的給贊。

  這時便可以看出劍修無可比擬的攻擊性,便是隨性如雲天青,長劍起手轉折間,雖見清骨如風,卻也暗藏殺機。

  而在瓊華,好像每一個出色的劍修,他們都有自己特殊的劍道意境。比如玄震儒道之風的中庸劍路,又如夙瑤的冰水無情道……

  下場後葉璣羅又問雲天青和二叔交手是怎樣的,雲天青當時露出一種回憶痛苦的表情,隨後開始斷斷續續地回憶起。

  「那時我才上山,我們都是劍道入門第二三重境界,相差還沒有現在這般大,恩,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

  葉璣羅大驚失色:「住手你不能醉啊!我們家不能斷子絕孫啊師叔!」

  「滾蛋誰和你說這個,我是說當時叔年輕,咳……就是比較衝動,就趁著酒勁打起來了。」

  「那時我才出江湖,身上沾過血的戾氣未消,下手還帶著狠勁,那也大概是師兄唯一一次用出全部實力……我只能說那時就感到師兄的劍意帶著一種極端的毀滅意境,像是要燒盡世間萬物。」雲天青摸出一壺酒仰頭灌下一口,繼續道:「這之後我就算再怎樣修煉,回想起來那種意境,還是心頭發寒……若是有一天你能對上你二叔的劍意,你就明白了。」

  葉璣羅聽得半明不白,然後就聽到身後一聲冷笑。

  「你們兩個若能日日如現在這般關心修煉進度,便是趕超不了玄霄,也免得日後在他手下多一些皮肉之苦。」

  葉璣羅和雲姓師叔同時想起了#那些年蹲過的思返穀#那些年被師兄(二叔)揍過的日子#……心頭不禁齊齊發寒。

  總而言之,重光坐鎮這裡倆二貨最終沒有掀起什麼么蛾子,直到大比第三日,葉璣羅順利一路躺屍看雲天青1v2殺入前十,出了一件事。

  兩個蜀山劍宗弟子的屍體在仙坊一個僻靜角落裡被發現,全身骨頭上插滿了銀針,唯一一個被抓住的嫌犯正是甯靈兒。

  修界宗門大比,來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能,如今出了這事,小了說是門人私下鬥毆,大了說是宗門吞併陰謀論,搞得東道主很沒有面子,便召集了各宗長老公審此事。

  臉色發青,頭髮蓬亂,顫抖著縮在牆角。

  這是葉璣羅再見到甯靈兒的樣子……這才幾天?便成了這樣?

  【提示:傾聽事情始末。】

  「……我煉獸宗雖遠居海外,但向來也是與中原修仙道以和為貴,如今門人無辜慘死,你青嶼宗今日如不給個交代,我宗有何顏面?」

  「笑話,靈兒小小丹修,豈能以一人之力殺死兩個仗恃凶獸在手之人?」

  「那吾徒孫屍身之上的丹修銀針作何解釋?放眼修界四域八門,也就只有丹修以銀針為殺器?」

  「也許兇手便是以此來混淆視線呢?」

  「哼,你之門人,自然是處處維護!此女裙下之臣不少,怎知沒有甘心助紂為虐之人?」

  「如你說法,在座所有丹修皆有嫌疑,重光長老亦是丹修出身,豈不——」

  正在喝茶的重光聞言,面色未變,手上的茶盞輕輕磕了一下。

  一瞬寂靜。

  一聽青嶼宗宗主要把瓊華扯進來,仙坊之主心頭一跳……好不容易這次劍修不惹事生非了,你們這群逗比還想把瓊華長老扯進來,輕咳了一聲道:「諸位長老慎言吧,此女便在此,不妨審問一二?」

  但無論眾人怎麼審問,甯靈兒也只是驚恐地看著周圍之人,不斷縮著身子。

  上面場面僵持,葉璣羅趴在窗戶口正聽著熱鬧,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溫淡問候。

  「葉姑娘?」

  「恩?」葉璣羅轉頭一看,「是你呀。」

  「這些時日事忙,還未來得及恭賀葉姑娘技壓眾人……葉姑娘武姿甚是霸道,令人見之忘俗,實難忘懷。」

  雲天青決定不說話,雖然覺得他的腿不保了。

  這是嘲諷我呢還是嘲諷我呢?

  葉璣羅自覺做人一向低調,雖說此次大比一路躺屍,但每次也是儘量以最優雅的姿勢躺屍的,乾咳一聲道:「還好……咳,謬贊了。」

  「無妨,連日出戰想必葉姑娘積傷不少,在下這裡有些傷藥,若蒙不棄……」

  「不棄不棄,多謝~」

  「心意而已,不必掛心。今次南隅藥宗出事實在意料之外,在下需得隨師門一起商量此事,暫別。」

  「咦,她是你們門派的?」

  「非也,但青嶼宗與青玉壇同氣連枝,此事自然不得避之。」

  「哦……」

  雲天青確定他的腿肯定會被打斷。

  大紅藥是急需,葉璣羅一看品質都是很不錯的,但是這一把大藍藥委實沒什麼用處。看看左右,雲天青正盤膝研究如何保住自己的腿,隨即好心塞過去。

  「師叔我知道你腎虛,來補腎。」

  「……補你妹,你在早戀之前有考慮過你師叔可能會被打斷腿嗎?」

  「臥槽誰早戀了?」

  「那個三好少年明顯要追你好嗎?!」

  「想太多容易腦血栓你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少看點種馬安心養胎。」

  雲天青滿臉惆悵地開始思考叛出師門的可能性。

  這時大廳之內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是他!是他把幹的!!」

  只見甯靈兒神情狂亂,嗓子裡發出嘶啞的尖叫:「是他幹的!我……我只說要出氣……他就把那些人全都殺死了!是他!!」

  眾人驚疑不定的視線集中,厲初篁卻是唇邊慢慢綻開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

  「甯師妹……是否有些神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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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雙劍起滄瀾

  ——你說要為你出氣?好。

  ——如何?這般抽筋剝髓,師妹可消氣了?

  ——呵……分明心裡是這般想的,卻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人真是有意思,師妹這般喜愛酷刑……我這裡前日恰好收了一隻小小心魔,聞聽師妹要及笄了,便贈與師妹以娛心。

  ——對啊,你聰明,可惜在下向來比較喜歡傻人,拂了意,這便賠個不是。

  ……

  當時……他明明是這麼說的。

  鼻端聞得到濃烈的血腥,眼睛裡看得到慘死之人皮膚下蠕動的不知名東西,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冰冷的東西從鼻腔裡鑽進來。

  她感受得到有什麼盤踞在她心口,暗暗地亮出獠牙。

  好溫柔的厲師兄……好俊美的厲師兄……好狠的心!

  眼裡厲初篁好像還是初見時人畜無害的模樣,但慢慢的,她發現,每個人都長著厲初篁的臉……每個人!

  「……你要害死我對不對?!我有什麼錯你一定要害死我?!」

  甯靈兒像是失了心一樣抓住身邊每一個人拼命撕咬。

  實在看不下去,青嶼宗長老歎息一聲,一道昏咒打過去打暈了甯靈兒,著人帶走了。

  沉默了一陣,青嶼宗長老看了看神情淡然的厲初篁,眼底浮現出一種微妙的情緒,最後才表態說師門不幸致使修仙道不諧,待他回去便將此女廢去靈根禁閉十年以作懲處,同時願以大量清骨洗心丹為賠償。

  煉獸宗門人自然不忿:「此子又是何人?為何他一來此女便瘋狂若斯?我看也難逃嫌疑。」

  「笑話!初篁連日忙於煉藥研習,身邊證人無數,你小人之心休得污蔑。」出聲的卻是青玉壇掌門,平素不苟言笑,不想今日卻會為一個晚輩說話:「依我看,怕是有人羨嫉我宗天才,這才橫加污蔑吧。」

  「丹塵掌門慎言!」

  「吾所言有錯?你宗上次為求困獸鎖對熙光海隅獸族之事可要當著眾人面說道說道?」

  「……」

  場面僵持不下,最終你爭我吵得不出個結論,葉璣羅卻是是不是盯著仍舊神情平靜的厲初篁看。

  有點奇怪。

  「那些掌門長老那麼凶,會就這樣放過他嗎?」

  「這事多半不了了之,」雲天青晃了晃酒壺,感覺到只剩個底子,無奈收了起來,又道:「那小子現在是下任青玉壇掌門,青玉壇作為東主之一,所謂大比多半就是為他爭取名望,各門各派也都為了拉關係下了不少功夫,你看著吧,最後煉獸宗的人一定會被孤立,進而不了了之。」

  雲天青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但是畢竟江湖上混過的,對這種醃臢事更加敏感,分析起來也是**不離十。

  「那你覺得到底誰是兇手?」

  「這事別問我,你看重光長老就知道了。」

  葉璣羅轉眸看過去,卻見重光長老神情冰冷地看著青玉壇掌門,眼底浮現一種微妙的厭惡。

  葉璣羅低聲訝異道:「怎麼會?!」

  「對,我也很奇怪,但這場中只有重光長老修為最高,他發現的蛛絲馬跡錯不了。」

  「重光長老那樣的性子怎麼沒當場掀桌?」

  「大局吧。」

  「不懂。」

  雲天青看了她一眼,說:「不懂最好。」

  隨後沒爭論多久,就散場了,臨走時葉璣羅還回頭看了一眼,卻恰巧對上厲初篁的目光。

  ……好像有種莫名的熟悉。

  【任務:太古遺音五分之二,完成。】

  哎?

  ……

  事情不了了之,很快就被大比的熱鬧給壓了過去,待名次壓到前三,雲天青就棄權了,葉璣羅略有不甘,但也知道這是雲天青到這地步自覺護不了她周全才這麼做的,再一看重光長老,卻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

  厲初篁再沒有接觸過,卻是重光長老突然接到師門傳訊,像是知道什麼天大的喜事,平素嚴謹的神色也是流露出欣悅,待到門人一如既往拿下首甲便迫不及待地帶著眾人回歸瓊華。

  什麼事這麼急?

  甫一至瓊華,葉璣羅便聽到一聲熟悉的木訥聲音——

  【開啟任務:鳳凰長離。】

  任務的名字一個比一個不明覺厲,葉璣羅忙看了眼任務說明,是說瓊華新來了一位女弟子,不妨去認識一下?

  說明很簡潔,葉璣羅蹲在原地思考半天,覺得可以從任務名稱上著手,鳳凰長離……鳳凰……鳳凰沒有,鳳凰花倒是有,不如去後山醉花陰看看?

  葉璣羅一向行動派,大輕功橫穿劍舞坪,一副h1n1復發的德行。

  「……葉師妹這是?」

  「《鎖紅杏》新刊又到了吧。」

  「……」

  醉花陰一向是花前月下眷侶如花鴛鴛相爆的好地點,但不幸它也是重光長老的天然藥圃,一些心性純善的花仙葉魅在這裡定居盤桓,想鴛鴛相爆那也得看看周圍有沒有圍觀群妖……慢慢的,這裡就沒什麼人了。

  葉璣羅因為經常被雲天青帶進來掀花仙裙底所以此地聲望早已仇恨,來的時候磕磕絆絆地被花仙姐姐拿藤蔓狠狠抽了好幾下,好不容易逃進來還給流螢精狠狠蟄了兩下頭……總之是狼狽無比。

  夙玉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很是慘烈地坐在地上,雙馬尾松了一半,胳膊肘臉上都是傷,好像是被狠狠欺負了一樣。

  好可憐,一定是被師兄捉弄一個人躲在這裡哭。

  這麼想著,身為女性特有的母愛就氾濫起來。

  沉靜美麗的眼睛微微流露出溫柔的神色,她伸出手,音調像是從吳越之地來的一樣,帶著一些柔軟的意味:「你叫什麼名字?」

  ……剛才是一大波兇殘的敵人,現在是一大波美麗的女神。

  作為一個蘿莉,葉璣羅當然知道什麼時候作死什麼時候賣萌,二叔不吃這套,雲師叔自打吃了這套險些被噎死再也不會愛蘿莉了,剩下的只有對這些美麗的姐姐們釋放了。

  葉璣羅第一反應趴倒:「疼_(:3∠)_」

  夙玉的心化了。

  素指微點,一股冰瑩瑩的水光覆上葉璣羅傷口,不多時,傷口全數復蘇。

  「不疼了,不疼了,我帶你去敷點藥……」似乎不是很會哄小孩子,夙玉語調有點笨拙,但也不失細心。

  哦!是個美麗的36d奶!

  有了奶,我就能轉完一個風車平安回來,不用多久,我就能順利畢業,名動四海,出任武林萌主,迎娶湯姆蘇,走上人生巔峰!

  ……

  晚上葉璣羅走路都是用飄的,就寢時蹬掉鞋子,很是好心情地翻著妖精打架的秘笈勤懇翻閱增長閱歷時,窗戶一動,進來個人。

  葉璣羅晃著腳丫子頭也不回道:「喲師叔,採花回來辛苦了。」

  「不耍黃腔能怎的?今天得瑟毛呢?」

  「看到女神啦=w=」

  雲天青自詡英雄當然不會為美色所動,嗤笑一聲說:「哦?什麼女神?九天娘娘那樣的婆娘?」

  「胸大。」

  雲天青頓時英雄氣短:「師叔膝蓋已經準備好請介紹給我~_(:3∠)_」

  話音一落,突然一陣地動,窗外承天劍台方向一藍一紅兩道光芒沖天而起,瓊華上空驟現雷雲湧動,道道雷蛇在雲層中翻滾……隨即,數道驚天威壓帶著凜然劍意疾疾奔去。

  雲天青打望半晌,訥訥道:「我上次往承天劍台扔的炮仗被炸了?」

  「不。」

  「你知道什麼?」雲天青突然面色一變:「什麼動靜,太清老頭都驚動了?」

  「我知道。」葉璣羅不知是激動還是怎麼的,聲音有點發幹:「橙武……不,神兵出世了,還是一對。」


第十七章 攝心魔影

  風動煙雲起,萬丈雲霾,紫電翻騰若蛟龍,不時攜萬鈞之勢落下,瓊華護派大陣不斷遭受雷殛,光幕如同蛛網般慢慢裂開,待到護陣裂開一隙,雷劫便化作一道雷蛇向內鑽去,瞬息之間,瓊華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逼命氣息。

  ……仿佛是一種骨頭裡透出的,凡人對天的敬畏。

  這就是天威?

  蒼天震懾凡人,以雷厲手段使凡人仰視蒼天,而令眾神高居九天之上接受凡人仰慕。

  ……但卻總有矢志逆天成仙之人雖萬死而不折其心。

  一藍一紅兩道劍氣沖天而起,氣勢更勝以往,突然後山火紅光炎一閃,疏冷淡漠的音調在聞聲而來因天威所懾而想要退卻的弟子耳邊響起。

  「不逆天,何成仙?汝等今日退上一步,明日不妨下山去吧。」

  眾弟子心中一震。

  「說得好!」回答的卻是另一道蒼老聲音,卻是掌門親身出現,劍道威壓掃過弟子,「無逆天之志,何談成仙?」

  瓊華劍修,無一人後退一步!

  葉璣羅看得啞然,頭頂一沉,卻見雲天青眼中帶著笑意:「丫頭,瞧見了吧,這就是瓊華。」

  葉璣羅哼哼說:「我以後若成了大藏劍,也是不輸你們的……」

  ……

  南嶽青玉壇。

  熒熒碧火,繚繞著一片氤氳丹霧,朦朧了頗有些妖異的面容。

  「……那件事處理的如何?」

  一側,一個蒼老聲音恭敬答道:「依主人吩咐,放置那女人神識中的心魔吞食怨氣已經蓄養成熟,而另一隻似乎毫無動靜,不知主人將它寄在誰人身上?」

  聞言,少年人輕笑一聲。

  「都是人,為何心長得這般不同?」喃喃一聲,他又慢慢說道:「另一頭心魔你不必關心了……抑或說,吾有生之年若見它成熟的一日,那也無非是這人世牽絆中,多一點新紅罷了。就像這些藥人,幼時總是天真爛漫,純善可愛,便是對我這般的惡人,也可以拿命去維護,待到大了,沾上了紅塵,這顆赤子之心便慢慢污濁得不可目視……也許有朝一日便如我這般,為求活路手下沾血無數,與其那般醜惡下去,還不如做個聽話的傀儡……不是嗎?」

  「主人言重了。」

  蒼老聲音卻是更加恭敬,丹霧迷蒙中隱約可見,卻竟是青玉壇掌門容顏。

  「小事不多言,前日昆墟劍修提前離去因由你可查明了?」

  「應當是神兵出世……至於是瓊華本身所藏之古劍還是新鑄之劍,屬下仍有所疑慮。」

  「怎麼說?」

  「瓊華雖一向以鑄劍見長,但上次神兵會上宗師宗煉號稱要鑄可誅仙神之逆天神兵……屬下竊以為這並不可能,瓊華重譽,即便此次是新鑄,也多半可能是一些上古神兵殘刃回爐重鑄……其中或者有主人所需之劍。」

  少年淡淡一笑:「尋訪多年,也不差這幾載……等吧,若是吾所求之劍,總是逃不了的。」

  ……

  葉璣羅還不知道自己慘遭暗算,連日來顛顛地跟在宗煉長老身邊,宗煉長老看著葉璣羅再明白不過的企圖,很是無奈。

  「你還小,壓不住劍器之靈。此次宗門大比還算成績不錯,便待你大些便為你鑄一柄合適的如何?」

  葉璣羅一向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但求一舔大橙武。」

  宗煉:=皿=

  宗煉長老的煩惱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神煩的嘰蘿她二叔繼上次雙劍出世吱了個聲之後終於結束了修煉狂的狀態出關了。

  玄霄出關第一件事,不為別的,先把雲天青拎過去談談人生。

  談的大約是葉璣羅近來學業如何有沒有和你一樣掛科之類的話,審問完了之後又找葉璣羅對口供,雲天青同學來不及串供,就見葉璣羅被玄霄像拎雞仔一樣拖走回爐再教育了。

  雲天青蹲在思返穀心裡隱約有點幸災樂禍,殊不知這邊廂卻是閃瞎眼的天倫之樂。

  「……長高了?」

  「唔。」葉璣羅自己沒怎麼覺得,「有嗎?」

  「長了三寸有餘。」頓了頓,玄霄道:「這些時日未曾管教你,功課是不曾指望你,只是當年你要學武,思及我葉家女兒在外不能被欺負了去也就隨你了,我閉關日久,你隨著天青修習,難教我放心。」

  葉璣羅:「所以?」

  玄霄面無表情地說:「你懂,我葉家女兒……武道一途,同輩之中若不得第一別回來見我。」

  「二叔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你對我的殷切期望,我覺得我的身心都充滿了無可匹敵的力量,同輩中人大多還年輕,我這麼優秀怎麼能傷害他們的自尊心呢?這種欺負人的行為實在有違我的個人操守,我覺得……」

  「少廢話,不願欺負後輩,就來從我手下走幾招!」

  「嘰!」

  ……修為上相差天壤,葉璣羅雖說浪了這麼許久,因著外功武學不修內力,倒真沒怎麼荒廢,葉璣羅一向自詡是一隻勇於挑戰的戰鬥雞,不斷催眠自己對面是個木樁只不過長了黑長直,想著想著就淡定下來。

  「請了。」

  纖足一踏,身形如玉泉魚躍,身影連閃,已經是沖出三段殘影。

  玄霄忽感半步也挪動不得,知曉這是葉璣羅自幼修習問水訣下奇妙步法,身形掠過之處,敵方一息鎖足,便容易失了先機。

  心中微微贊許,玄霄真元一提,周身禁錮瞬息崩散,然而此時身後勁風已經掃來,劍鋒直指後腦,卻是一式醉月,此招若中,少不得要暈眩片刻。

  「你之武學,處處制敵于先,於戰機把握卻是很有一套。」

  醉月不中,葉璣羅劍勢一轉,隨著身形急轉,四面八方劍氣橫掃,待九溪勢盡,足下便發力,躡雲拉開距離。

  「進境不差,吾便破例出劍一次。」言罷,長袖一振,一口紫焰環繞的古拙重劍化現而出,空氣中驟現燒灼氣息。

  葉璣羅一看,瞬間眼紅了——

  【重劍:昆墟仙鑄·吼西風。命中敵方一定幾率附帶陽炎持續效果,每命中一人自身火屬性攻擊增強,此狀態可疊加十層。】

  ……不愧是姓葉的,總少不得重劍……還尼瑪特效武器!

  陽炎是極致之火,焚盡陰邪之物,現出一刹,葉璣羅突然感到腦中有什麼東西一跳,隨即一股奇怪的暴戾感覺蔓延開來。

  不由分說,嘯日心法一動,輕劍回鞘,重劍上手,雪斷橋一插劍氣驟然蓄至頂峰,隨即便是一招鶴歸孤山。

  鶴歸一出,孤山難返,重劍落下少說千鈞之勢,卻聞一聲悶響,卻是吼西風反手一架,生生阻住鶴歸之勢。

  葉璣羅:Σ(ゲ°⑸°;)ゲ!!!!

  同出一脈,玄霄天生力道能小到哪裡去?葉璣羅失神一刹,雙手一陣灼痛,但卻生生忍住未讓重劍脫手,正欲劍勢再變補上一記夕照雷峰,忽感腦中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中淒厲尖叫。

  悶哼一聲,葉璣羅踉蹌兩步支著劍半跪下來。

  「嗯?!」

  血脈相連,玄霄第一時間發覺不對,拂手一道法訣打出沒入葉璣羅眉心,隨即一道肉眼可見黑氣從葉璣羅眉心鑽出,天生凶性,竟是想鑽入玄霄體內。

  早在得見葉璣羅身上竟然有這種東西,便知可能被什麼人下了暗手……兄長唯有這獨女,自幼帶在身邊更是視若親女,平日嚴苛是為有朝一日若自己身赴修仙大道能讓她遇事得以自保,什麼時候容得惡徒傷她一根指頭?

  「邪魔妖物放肆!」

  一聲落,吼西風攜灼烈炎光劈下,黑氣一分為二,淒厲慘叫中焚化為飛煙。

  餘怒未消,卻也無甚發洩,再三查過葉璣羅狀況,確定她體內邪戾魔氣盡除,這才放下心。

  此時一道劍光驟現,卻是青陽長老聞訊而來:「玄霄,适才為何如此大動干戈?」

  「……阿羅身上有魔氣沾染,吾倒想看看究竟是誰要動她?!」

  青陽長老皺皺眉,隱約感受到空氣中殘留魔氣,神色微變:「心魔魔氛……怎會有此物?」

  「嗯?」

  「心魔吞噬人心惡七情而生,好在她年幼,心性純然,若是常人,早便被心魔撥弄,從而成為心魔寄體……心魔無形無狀,不可捉摸,實在兇險非常。」青陽長老探了探葉璣羅的脈象,確定無妨,轉頭見玄霄眼睛暗暗透出異常的熾紅異色,心頭一跳:「玄霄,你天火命格使然,更易受心魔影響,不要輕易動氣。」

  心緒慢慢平靜,玄霄閉了閉眼,道:「今日便作罷,此事吾必追究到底。」

  「也罷,這孩子便由我帶走,你且去玄冰洞中稍事調息,明日掌門有要事傳訊,或許會……順帶為你引見一位師妹。」

  玄霄因為一向不知情商為何物,不冷不淡道:「什麼師妹,若是修行難處,教天青帶著便是了。」

  青陽長老總覺得為什麼有時候對玄霄的情商無言以對呢?

  「二叔……」葉璣羅這會緩過來,揉著腦門啞聲道:「你再這樣真的註定一生孤獨了。」

  玄霄:「閒事何須在意?今日之事你給我好好解釋!」

  青陽長老:……註定一生孤獨==


第十八章 疑雲

  葉璣羅躺進了藥房不到半天又活蹦亂跳地滾出來了。

  藥房的師兄師姐們一度關於葉璣羅這熊孩子蘿莉的外形與糙漢的體質並存的問題展開了漫長的研究,最終認為這是一種斯巴達教育下的產物,在某種意義上與大瓊華的教育方針不謀而合,遂建議瓊華各導師也採納一下這種教育方針。

  不幸的是,其他弟子雖有葉璣羅不作死就不會死的精神,卻沒有相當的糙漢體質,是故該方針未能適用于廣大弟子。

  葉璣羅自然不會關心這些,此時她心裡異常煩躁。

  心魔心魔,怎會有這種東西?

  大約是孩子特有的敏感,一瞬間腦海中浮現一雙似曾相識的浮離雙眼,換了張面容,它似乎仍舊是舊時記憶中那種疏離又溫柔的錯覺。

  失神中,耳邊響起一道聲音,音調輕俏得彷如一陣隨性的風。

  「……我聽師兄說你被暗算了?什麼時候的事?」

  「……」沉默一陣,葉璣羅轉過眸光,道:「我還以為是自己著涼……心裡總有些發冷,元夕日之前尚沒有這種感覺。」

  雲天青晃著酒壺上的繩子,慢慢道:「元夕前後……呵,你知道是誰吧,不用我說?」

  葉璣羅咬了咬牙:「知道又怎樣?」

  雲天青笑了一聲,語調輕快中帶著一種奇特的疏冷:「怎樣?且不說師兄如何,無非下山殺上人家門派,一劍屠個乾淨。」

  葉璣羅神色一變,卻是故作冷靜:「修道修道,殺性沒修下去?」

  見葉璣羅變了神色,雲天青才像是歎息一般道:「師叔不明白,你以前與那人有故?這麼害你,你能忍?」

  「不是我能忍,我和他不熟,我只是覺得……」說著,嗓子裡莫名發出細微的哽咽。

  ……我覺得,先生他不會傷我半分。

  我不認得他,我也知道不會是先生……

  他死了,我卻想著總有一天,我或者暮雪白頭,或者戰死天涯,黃泉底下,我去找他,就在奈何橋頭等著他走了一盞又一盞輪回,路過時,看到我想起什麼,我也知道是他,再把我牽走。

  我不是懦弱膽小,我只是放不下,放不下,這麼想著,溫在心裡,就別忘了。

  「……算了,算我矯情。」

  雲天青敲了葉璣羅一下,表情似乎沒什麼變化,只是眼底帶著幾分淡淡殺意:「那你繼續哭著,師叔出去一趟,就是提不回那小子的人頭,至少也打斷條腿。」

  說著雲天青就縱劍瞬息沖上雲霄。

  「你給我站住!一個人去瘋了嗎?!不回來我就把你的《春宮舊事》珍藏版給燒了!」

  「廢話當然不能我一個人死這不還有你家親愛的二叔嗎天塌下來砸不凹你的平胸安心洗路!」

  葉璣羅暴怒:「安心泥煤啊!滾粗!」

  說完葉璣羅就暴躁地在原地直跳,雖說按這個劇情的尿性她知道肯定是厲初篁在暗算她但也沒想救這麼直接把人給擼死,更何況什麼證據都沒有就憑她多年看文總結出來的發展規律能算根據嗎萬一真冤枉人家了雲逗比這麼一擼哢嚓一下把主線任務給勞資剪了這還能愉快地玩耍嗎(╯‵□′)╯︵┻━┻!!!

  葉璣羅這麼情緒暴走地蹦躂著,印在身後美麗少女眼裡,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就覺得這個雙馬尾的小女孩怎麼那麼可愛,這是又被師兄們給捉弄了吧_(:3∠)_

  因為實在不知道怎麼哄孩子,夙玉不得不回憶了一下在家時見到的女眷哄孩子的情景,出聲道:「嗯……你,小妹妹,我這裡有糖。」

  葉璣羅:……

  ……女神你不如說你那裡有奶我還會撲上去==

  葉璣羅愣了一陣忽然眼睛一亮:「夙玉姐姐快!快帶我去後山阻止釋放大魔王封印的猴子請來的逗比!」

  「……呃?」

  「啊呸,反正就是有個逗比師叔要去拿我的年考成績給我二叔通風報信了快帶我去攔截一下qaq!!!」

  竟有此事,真是太不人道了。

  夙玉雖說入門不久,但畢竟天資奇佳,修煉更是事半功倍,禦劍帶人自然不在話下,便欣然帶著葉璣羅禦劍追了過去。

  ……

  雲天青在瓊華女弟子心目中一向是小部分時間男神大部分時間男神經病,在面對命中煞星玄霄師兄時,雲天青則完全是個男神經病。

  一般火屬性修道之人多半會選擇火靈活躍之地修煉,但玄霄以天火違行之命格反其道而行之,極求相容之道,為極端之力,這所選一途可謂兇險非常,隨時需要保持體內靈力平衡,否則則會喪心入魔,便是連同太清掌門也不敢輕試,而玄霄卻是一往無前。

  後山便為其獨辟一道場,一簾水瀑後便是一座天然玄冰洞府,寒冰遍佈,于修行大有裨益。

  玄霄心中本就為了葉璣羅之事餘怒未消,好不容易靜心入定沒有片刻,便突然聽到洞府外一聲淒淒慘慘戚戚……

  「……師兄啊你小侄女被欺負慘了我就知道是辣個苗疆小白臉啊犯我瓊華妹子者雖遠必誅啊這還能忍?你看阿羅她還這麼小,嬌柔得就像一朵隨風搖曳的小白菊,就這麼被賣安利的給黑了啊天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天地也你錯勘賢愚枉為地!!」

  雲天青撓著門沒撓兩下,便見玄霄臉色黑沉地出關,同時一股殺氣蔓延開來。

  「說-人-話。」

  「我機智地猜到給你小侄女下黑手的人是誰了,要不我們一起去苗疆把他給做掉?」

  玄霄說:「沒有證據?」

  「沒。」

  玄霄毫不猶豫道:「走。」

  雲天青:「師兄我沒證據你也願意跟我瞎胡打?」

  玄霄很是藐視地看了他一眼:「寧可錯殺三千。」

  雲天青覺得他和孤僻中二的玄霄關係好的原因大約就在這,雖說犯錯絲毫不饒,但若是自己人給欺負了,管他娘的兜得起兜不起,殺人放火絕不二話。

  正要離開,雲天青便聽到一聲曼妙又謹慎的女聲,因為實在是太好聽,就像月光下的夜鶯一樣,不由得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兩位師兄留步。」

  聲音一落,冰藍劍光散去,如同冰雪消融般露出女子俏麗柔美的容顏,舉手投足,盡是閨秀般寧靜的氣質。

  好美的姑娘。

  雲天青覺得他需要一隻作死的黃雞來拯救一下他的失了節拍的小心臟。

  「二叔放下劍有話好好說Σ(ゲ°⑸°;)ゲ!」

  好的雲天青正常了。

  玄霄心情十分不好,看到葉璣羅亂跑,更加不好,怒道:「誰准你出來的?!」

  葉璣羅反射性地腿軟了一下,好在有個女神讓自己依靠,咽了一下說:「我後來想了想這好像都是誤會,萬一冤枉了別人多不好,二叔你別聽師叔瞎咧咧,他今天放棄治療了,我覺得我們先好好談……」

  還沒說完,一隻蕊黃紙鶴扇著翅膀一路灑下光粉飛到葉璣羅面前。

  ……這是什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

  「這是?」夙玉疑惑了片刻,很快反應出這應當是一封紙符傳訊,素手一點,紙鶴卻是發出人聲。

  葉璣羅一聽這聲音,頭皮都麻了。

  「元夕一別,不知葉姑娘近來是否安好,因有要事,事關葉姑娘平安,昆侖之下紫微山道候君,不妨撥冗一見。」

  你這是自己撞槍口上來了啊少年(╯‵□′)╯︵┻━┻

  玄霄隱約覺得哪裡不對:「等等,此人又是誰?」

  卻見雲天青捋起袖子抄傢伙:「矮油這小子,還說去衡山屠宗這會兒自己送上門來了,呵呵送上門的人頭豈有不收之理?」

  葉璣羅崩潰道:「沒證據啊師叔!萬一人家是躺槍的呢?!」

  「都說了寧可錯殺三千,三千沒有再錯殺三千,大人的事小孩一邊玩蛋去~」

  葉璣羅本來想說二叔你管管,回頭一看哪裡還有二叔的人影。

  臥槽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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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好人卡

  昆墟玉頂瓊華之下,有太一仙徑,其中有白灝、紫微、寂玄三道,依次為春冬遞進,尤以寂玄道奇獸仙靈遍佈,最為兇險。

  瓊華收門人主要有三,一者,年過二十五的江湖人士,可以自身能為闖過太一仙徑,再通過門人試煉,便可為瓊華外門弟子,若能為出眾,或可為長老看中,成為正式入門弟子;二者,由每年專人選拔民間十二歲以下天資不錯的幼童帶回宗門培養,這種弟子因為以門派為家,所以將是瓊華最為中堅的力量;三者,修為深厚的掌門長老雲遊之時發現得入其青眼的殊世奇才,收為親傳弟子,在宗門中地位超然,享有極重威望與資源,將是未來的宗門大權在握的人物,「玄」、「夙」二字昭示其鼎貴身份。

  當然還有死活不願意起道號的那種實在管不住的長老們也實在懶得管的熊孩子們,俗名叫著順口也就隨他們了。

  這裡要說的是第一類苦逼弟子,其中大多數因為闖不過寂玄道又不甘心就此離去,便在相對較為安全的紫微道結廬而居,瓊華感其誠心,便也會定時送些食物周濟他們。

  但近日冬節過後,大漠風霾也多少影響到太一仙徑周遭環境,盤桓於紫微道的江湖遊俠們染上風寒,又不知為何蔓延成了不知名疫情,夜中常常有人失心傷人。

  「……正骨丹兩枚,和以茯苓三錢熬水服下,早晚一次不可落下,這幾日清心寧志,不可情緒波動。」

  「多謝大夫,我們這些草莽還能得到仙人大夫救助,實在是榮幸之至。」

  「俠士言重,醫者本心,在下也不過順手而為,關於疫情根源,還容我與地主慢慢商榷。」幀完最後一個病人,醫者感到身後殺氣稍減,神色未變,依舊是一派溫文爾雅:「事情大略是如此,我派宗主早已被心魔攝心,現今正被幾位長老軟禁看顧,我自南邊一路追查,卻驚見此地有魔氛殘留,唯恐上次與葉姑娘一晤,也染上心魔之患,故而甫到此地便發信示警。」

  條理分明,眉宇清雅,初見他人便在此地與人療傷,倒教人放下幾分戒心。

  玄霄沒說話,他也感到此地多是魔氣暗湧,壓下莫名煩躁的心緒,道:「吾在苗疆與汝儘管只有一面之緣,但卻未見你變化如此之大。」

  「滄海一世,浮沉人心,在下如今攬鏡自照,也不想如今有此心緒。」

  醫者說話總是九分真切裡摻著一分若有若無的假意,便生了歧義,偏偏讓人覺得他誠以待人,便是有所隱瞞,也可能是其身居尷尬有所苦衷,先前那些敵視浮躁的情緒莫名淡了幾許。

  「閒話休提,你可知此心魔從何而來。」說實話,厲初篁之言玄霄並未盡信,但也未妨聽上一聽因由。

  厲初篁略一思索,道:「道友所見,心魔為何?」

  「以製造幻境使道心不穩、七情糾結之人為之情念大動,從而以此為食,進一步操縱寄主喪心失智,久而久之,便是有外力將寄主心魔斬殺,也無從挽救其已經混亂瘋癲的七情,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個怪物罷了。」

  厲初篁點點頭道:「所謂心魔,無形無質,但就其一魔字,我本以為是異界之魔物闖入人間,直到昨日我宗宗主……說來慚愧,諸位長老合力逼出隱藏其識海中心魔時,傷及其本體,雖不慎讓其帶傷逃離,但卻留下了此物。」

  說著,厲初篁便拿出一枚紫黑色破碎甲片,上面有一些晶紫色的乾涸痕跡,從上面散發出的陣陣細微腥味可知那竟然是血。

  「這是某種……妖獸的指爪?」

  厲初篁笑道:「道友果然一眼即明,此妖獸卻是聞所未聞,不過聯繫其操縱夢境之能,在下便猜想三界萬獸譜中,倒是有幾類妖獸可有此異能,譬如青丘九尾妖族……不過九尾一組雖有妖性,但一向因天資奇絕早已為天地寵兒,此物特徵又與其相去甚遠,排除下來,便似乎唯有一種傳說中的妖獸符合此物特徵。」

  玄霄閉目思索片刻,道:「《山海經箋疏》有雲西山有異獸,紫爪狸首,聲近猛豹,食夢而生,民間號之曰夢貘。」

  厲初篁笑而不語……正當他潑髒水潑得不能更愉快之時,腳下一個奇怪的黑影不斷放大。

  黑影十分奇怪,有兩條淩亂的觸手和一塊門板樣的東西,它實在太怪異了,看起來……看起來就像一隻雙馬尾嘰蘿從天而降……

  「二叔劍下留人!」

  眾所周知,藏劍的負重十分驚人,帶著這樣的負重開大輕功翻山越嶺時各種方面的負重就更加驚人,下落時甚至發出了與空氣摩擦的刺耳聲響。

  厲初篁處於影帝模式時一瞬間眼裡閃過很多複雜的思想,他給自己的定位是醫者,身為一個奶……不,醫者,他必然要在一定程度上示弱,也就是說不能暴露自身實力,尤其是對面這人,看似嚴肅耿直實則心細如發。如果下一刻頭頂上那二貨真的砸中自己,自己躲了,則是暴露身手,那麼後續的打入瓊華內部調查古劍之事勢必受到一定阻撓,如果自己不閃……

  厲初篁想了這麼多本能地想閃之時已經來不及了,但覺背後一道巨力狠狠撞過來,眼前就是一黑……

  葉璣羅:=口=!

  葉璣羅沉默了一下,把重劍從厲初篁背上拿開,揉了揉臉怒視雲天青:「師叔你這麼莽撞打人真是太不應該了你看他都昏倒了!」

  雲天青:……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當你二叔智障嗎?

  玄霄轉過頭來對雲天青道:「你何時暗算於他?」

  雲天青捂著膝蓋一邊哭去了。

  隨後玄霄在太一仙徑發現心魔疑蹤的事簡略對太清掌門說了說,掌門也予以相當重視。鑒於厲初篁是個嬌弱的、看似戰五渣的醫者,又是下任青玉壇掌門,瓊華倒也沒有怠慢。

  只不過幫忙醫治其疑似腰部重創的長老很是委瑣地問了一句難道是厲少宗主為了與心魔纏鬥勇於獻身了?

  厲初篁發覺瓊華真是個可怕的門派。

  待到入夜,厲初篁正在以神識探查瓊華搜尋自己想要的古劍線索時,門窗鬧鬼一樣吱了一聲打開。

  「先生。」

  細小的,稚氣未脫的聲音,說不上什麼喜怒,就好像舊時隨意地一喚。

  心頭一動,卻沒什麼反應,一臉困惑地回頭:「葉姑娘?」

  「……」

  葉璣羅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什麼呢,先生活著時才見過他,就算轉世投生,他此時此刻也該是個嬰孩。

  「抱歉,我……先前對你有所誤解,所以有失禮之處……那都是天青師叔的錯。」

  「……」

  「你看我們見過兩三回也算熟人了,這麼個情況顯然是被人挑撥一時想歪了,這也都是天青師叔的錯。」

  「……」

  「你不要對瓊華抱有成見啊,我這麼做都是天青師叔教壞我的。」

  ……你家天青師叔膝蓋都被插成篩子了好嗎==

  厲初篁說:「葉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嗯,雖然說這樣問很無禮。」葉璣羅掙扎了一下,說:「你是不是想死後進我家族譜?」

  「葉姑娘是個好人,慢走不送。」

  厲初篁面無表情地把窗戶吧唧一下關上。

  瓊華真是個可怕的門派,阿羅已經完全學壞了,這種問題怎麼好意思問得出口,都是瓊華的錯。

  懷著這樣的想法,厲初篁莫名有點高興地早早就寢了。

  ……

  葉璣羅碰了一鼻子灰,其實她沒別的意思,要是厲初篁聽她解釋的話,她是想說反正在她家傳宗接代這個問題不是鑒於她死初戀而且還太小了所以不是她負責的,他要是真心有意葉璣羅考慮考慮就又把二叔賣出去好了……咦她為什麼要說又?

  轉過廊角,遙遙的,舒朗夜風裡傳來葉笛的聲音。

  嗯?是天青師叔在吹葉笛嗎?

  葉璣羅三兩步上了太極宮殿頂,一輪朗月勾畫出螭龍簷角,鳳扆飛張,一縷清商笛聲幽幽流轉。

  一壺酒飲了一半便再難入喉,清俊眉目,無端端釀出三分蕭索,笛聲散了雲光,月華流瀉,恍若白了滿頭銀輝。

  「……以前我還沒穿上這身道袍,在五湖四海流離了很多年,一雙腳,一把鏽劍,一壺老酒,走過了東邊的岸頭,中原高山之巔的日出,或是在北方的草原上看著野馬撒著蹄子奔跑,本來想著這一輩子倥傯過了也並無遺憾,直到來了瓊華,有師兄,有兄弟,牽絆多了,有時候想想這雙腳似乎是生了鏽,不知道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走遍天下九州……直到遇到你,我卻總覺得這雙腳走不動了。」雲天青笑笑,並未回頭:「你覺得呢。」

  這段話感情深刻韻味悠長,樸實中帶著男兒意氣,可見作者的深刻思想感情。葉璣羅感動得淚流滿面:「師叔你是一個好人。」

  雲天青差點沒一頭栽下房頂:「臥槽怎麼是你……」

  葉璣羅:==+

  果不其然下一刻雲天青開始四處張望:「夙玉師妹呢?」

  葉璣羅:「次奧你啥時候準備下手的?」

  雲天青:「我覺得我年紀不小了,有必要為家庭負起責任來。」

  葉璣羅:「你前天對夙晴師叔也這麼說過。」

  雲天青語塞,遂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去和厲初篁怎麼說的?」

  葉璣羅:「他說我是個好人。」

  雲天青沉默一陣,怒道:「叫你問他有何目的不是叫你去找他早戀!早戀就算了還被發好人卡是幾個意思?!」

  「連張好人卡都沒收到女神都不甩你有顏面說我?」

  「喲膽子肥了來來讓師叔拔兩根雞毛~」

  「住蹄子!禽獸!」


第二十章 被葉家人嚇CRY的日子

  雲天青釣馬子的計畫最終因為女神被發配去秘密閉關胎死腹中。

  等到玄霄也莫名其妙閉關了,葉璣羅才發覺哪裡怪怪的。

  一側的背著包袱的夙莘師叔嗑著瓜子說「奇怪啥,閉關雙劍同修,雖說跟雙【嗶——】修還差點意思,不過天長日久……師侄你懂。」

  夙莘是夙字輩裡比較特殊的一位……女漢子,嗜酒如命,喝起酒來往往就會吼上一句「給我來十個男人!我要喝趴十個!」因為經常醉酒駕馭飛劍故而總被執法長老以醉駕罪名扣押下來再教育,是雲天青的好酒友。

  葉璣羅想這莫非是二叔要脫團的節奏?

  葉璣羅一臉驚悚:「二叔有生之年還能找到女人?」

  「玄霄師兄至少皮相擺在那,雖說性格難搞,卻也是個妥妥的五星高富帥,他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心思放在女人身上,這會兒你小堂弟堂妹都有了……對了天青最近怎麼沒和你混一塊了?」

  「他說脫團無望,搞基去了吧。」

  「嘖,這點出息。」

  葉璣羅贊同地點點頭,拍掉手裡的瓜子皮,道:「說了這麼久,半夜三更,夙莘師叔你為什麼要在大門口?年節都過了呀。」

  夙莘眼神暗了暗,食指擱在唇畔,壓低了聲音:「小師侄,喜歡瓊華嗎?」

  「如果沒有人打我手板的話,不錯。」

  「那要是有一天,你的小師弟小師妹們都被送下山了,你也別留下,千萬別留下。」

  葉璣羅一怔:「為什麼?」

  「原因你就別問了,幹架的事自然有師叔師祖們去……師叔是個膽小鬼,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提示:夙莘欲言又止,聽聽她有什麼囑咐。】

  ……這個提示真是神出鬼沒時不時詐屍一下神煩啊。

  【提示:十分抱歉給您帶來的煩惱不服來打我呀。】

  葉璣羅:……

  夙莘猶豫了一下,半蹲下來說:「其他的我就不說了,宗煉長老那裡有個小娃娃是我才帶回來沒多久的,話還沒學全,路都走不穩,你現在大了,按輩分算他吃虧點也該喊你一聲姐姐,就代我照顧他一下。他愛吃糖,把你的存貨都交出來,叫天青給你買新的。」

  葉璣羅腦洞大開:「師叔的私生子嗎?」

  夙莘:「回去找你夙玉師叔讓她幫你洗洗腦子,小黃書豔情史看多了一生平胸。」

  葉璣羅:「Σ(ゲ°⑸°;)ゲ真的嗎?!」

  夙莘:「不說了,天快亮了,我要走了,來給師叔親一個~」

  「師叔麼麼噠師叔債見!」

  夙莘走後,葉璣羅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山雨欲來的味道,但又實在摸不清頭緒。

  山門處依然是壯麗雄奇的白玉樓閣,雕欄如畫,開明離朱等鎮山神獸石像莊嚴肅穆,只是讓人無端端覺得這些石像的眼睛似乎是在看人。

  讓人無端端覺得這些雕像似乎是活的。

  ……

  似乎是因為夙玉修為太低,完全跟不上玄霄的進度,玄霄這幾日便暫停了閉關,一臉嚴肅地把修煉事項一一交代,似乎是因為換了大橙武,馴服其中火靈天天搞得心煩意亂,說話的時候板著一張棺材臉,硬是快把夙玉嚇cry了。

  青陽長老聽說這事之後都快給玄霄的情商跪了。

  對著一個嬌滴滴的軟妹你跟個教導主任似的,虧得大家還處心積慮地送作堆。

  太清掌門表示已絕望。

  恰好厲初篁還在瓊華小住,玄霄有事沒事也會找他聊天,倆人一來二去總有種微妙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也常常在一起討論修煉之道。

  「……正如上古大能以身證道,蛻變肉身,使肉身不斷錘煉,力破萬法者,稱之為巫族,古來有十二祖巫之說,確然有于天地同壽之能……不過此種古修之法於今而言卻是離經叛道,現今所求長生之法以伏羲、三清道統為重。」

  「那於凡人而言,」頓了頓,玄霄道:「吾是說,並無修仙靈根之凡人,有何手段令其與天同壽?」

  厲初篁眼底劃過一種微妙的神色,唇角微揚說:「修仙者壽歲悠長,聽聞葉姑娘正是師兄膝下……也是,葉姑娘這般靈秀,若是有朝一日道友得證大道,回觀葉姑娘紅顏枯骨,卻是不美。」

  這一言卻是正中玄霄心事。

  自從上次閉關出來見葉璣羅像是發了水的小蔥似的躥了一截子,精神敏感期的玄霄一邊想著女大十八變有點欣慰另一方面糾結萬一他下次閉關出來葉璣羅都已婚了,再閉關再出來孫子輩的都出來了怎麼好。

  愁。

  厲初篁笑了笑道:「滄海桑田,世事衰變是天然之道,人力微薄……不過道友不必失望,若論長生之道在下所言並非全無希望,只是劍走偏鋒,恐怕為道友所不喜。」

  「只要並非為惡傷人,但說無妨。」

  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動,厲初篁道:「凡人所生,則必有肉身與神魂同在,在下之法是分開此二種觀點,將健全存活之人以抽魂之法將神魂抽出,再將肉身異法蘊養保存,以天地靈材淬煉其肉身,所循之道便是在下先前所言古之『巫族』修煉之法。」

  這觀點未免天馬行空,玄霄卻沒有全然否定,皺眉道:「人離魂可活?」

  「這便是我所言第二點,將人之神魂抽出之後,便為其尋找依附之寄體,使神魂不得因無枝可依而消散,這般便有充足時間淬煉肉身,待到肉身淬煉完畢,再將神魂引歸肉身,則凡人也可與仙神同壽。」厲初篁侃侃而談,稍稍留心玄霄冷硬面容上的細微神情,便能發現有趣之處。

  玄霄沉默片刻,問道:「確實劍走偏鋒,未知可有條件?」

  厲初篁苦笑道:「如君所言,條件確然苛刻,被抽魂之人首先要先天神魂強大不受惡穢之氣侵擾,其次肉身需得承受住諸般非人淬煉……這也是起初我所設想不周之處,古巫族煉體之法,其痛楚實非人所能承受,所以必須身魂相離,而抽魂亦是兇險非常尤其是撕魂之痛……另外,作為寄體也要有能抵歲月侵蝕之能。」

  玄霄垂下眼,不知在思索什麼。

  「在下不過一家之言,道友不必掛心。」

  「我知。」

  「……恩?那是?」

  遠遠的,兩人就瞧見一個小孩強憋著眼淚的一張軟萌臉從他們身邊噠噠噠噠跑過去像是後面有妖怪在追一樣。

  隨後妖怪兼倆人的心病追過來了。

  「紫英師弟弟弟~矮油臥槽你為什麼不吃師姐的糖?!」葉璣羅抱著一包糖怒追待到瞧見前方一股危險氣息蔓延開來,視野裡仿佛出現了二叔的音容笑貌……掉頭就跑。

  「站住!」

  葉璣羅當然不會站住,下一刻就被慣性地像拎小雞崽一樣拎回去。

  這時那個小孩似乎是看到妖孽已經伏誅,躲在樹後一臉警惕地看著這邊。

  「這孩子是……」玄霄想了片刻,回憶起似乎這孩子因為天資及其出眾是宗煉長老的心頭寶,道:「宗煉長老那裡的紫英。」

  葉璣羅訕笑道:「我們鬧著玩、鬧著玩。」

  一股子辛辣又香甜的味道從葉璣羅的糖袋子裡散發出來……是薑糖,天朝小朋友最討厭吃的糖果沒有之一。

  薑糖好難吃!

  小孩一臉控訴地看過來。

  玄霄:→_→葉璣羅你想怎麼死。

  葉璣羅當然不想死,一臉正氣凜然道:「二叔你不能這麼冤枉我,薑糖祛痰平咳,除濕健體,你看紫英他身體一向不太好,我這是出於友愛同門的高貴品德所以才毅然割愛你看我真誠的眼睛ovo+」

  葉璣羅之所以追著紫英滿瓊華跑是因為她也實在沒想到自己觸發了一個奇葩任務,這個任務沒有什麼特殊獎勵,但是卻給出了這孩子一個牛逼哄哄的未來語言。

  【任務:宗師!鑄劍繼承者!描述:這孩子頗有慧根,不知以後是不是會成為超越宗煉的鑄劍宗師呢?不如去討好他吧。】

  鑄劍宗師是什麼意義,葉璣羅看到宗煉能鑄大橙武就整個人都不好了,聽到這白團團一樣的孩子以後有成為大橙武製造機的時候整個人都瘋狂了。

  葉璣羅果斷拿糖刷好感度,除了一開始小紫英上了一當,看到葉璣羅一臉如狼似虎塞糖當場嚇cry,無奈宗煉師公去開會,只得邁著小短腿滿瓊華逃亡。

  不知道的還以為葉璣羅在逗著他玩呢。

  葉璣羅也捉急啊,這孩子好像特別認生見到她死活不說話,拿糖也沒用,好感度什麼的怎麼一個個都那麼難刷……頓時心生悲涼。

  此時瓊華宮鳴鐘驟然巨響,玄霄頓時變了神色。

  「掌門師尊大約有急事昭告,厲道友先回客房。還有阿羅,紫英交你送回,你便待在宗煉長老那裡。」

  「哎?」

  葉璣羅滿臉迷惑,回頭問厲初篁:「你知道這是怎麼了嗎?」

  「在下對貴派並無深入瞭解,葉姑娘難為在下了。」

  葉璣羅看著他說:「不好意思,我只是習慣了以前有人在身邊,我不知道的問他,他一定全都知道。」

  「……葉姑娘是否?」

  「沒什麼,就是我眼睛滑了一下,總是認錯人,你當我抽風吧。」

  「……」

  葉璣羅扯了扯嘴角,轉身去找紫英:「紫英乖,我們回去。」


第二十一章 師兄你為什麼不開雲棲松!

  瓊華宮前,一片肅然。

  殿前玉階之下,一頭紫瞳黑羽的異獸屍體橫陳於上,喉嚨被極其銳利的劍氣一掃抹命,流出的卻只是晶紫色的血液。

  毫無疑問是妖獸。

  一道蒼老威嚴聲音響起,正是瓊華掌舵之人,昆墟劍修之尊,太清真人。

  「……汝等所見為何物?」

  「妖!」

  「吾瓊華一脈劍修,以斬妖除魔為業,此妖昨夜潛入吾之神識,以其操控夢境之能欲行不軌,被吾一劍斬殺!」

  操控夢境……

  玄霄神色一動。

  太清真人繼續說道:「隨後吾將其搜魂得知,妖界將臨,此妖……不過是妖界前來瓊華之探子。」

  此言一出,下座瓊華弟子神色各異。

  有位長老神色憂慮道:「敢問掌門,妖界來襲,是否要知會其餘昆墟八派求援?」

  此言一出,眾弟子大多有支持之意,但瓊華向來因實力雄厚淩駕昆墟八派,此時求援委實有些拉不下臉,是故大多數弟子還是猶豫不決。

  卻聞玉座之上,太清真人一聲冷笑,大殿之中霎時寂靜。

  「求援?吾自統領瓊華兩百餘年,便是當年前代掌門薨逝之時,幽冥三十六洞煞魔妖靈來攻欲取瓊華地脈,也未曾因此向昆墟八派低頭!也正是當年吾及閘人殊死血戰,直至那一代弟子殺得只剩下吾等這幾位長老,魔軍敗退又追殺至血屠魔域三千里,這才有我瓊華如今威名!」

  在座白髮蒼蒼的長老神色或是平靜或是激越,眼底都閃現過一絲痛意。

  「師兄……當年之事,休提了。」

  太清真人面色不變,又道:「如今區區妖界,我太清雖年邁,還未有將其放在眼裡!而汝等,尤其是玄夙二輩弟子中,天資卓絕者,更勝我輩,吾弱冠之齡敢入陣萬魔之中,汝等有何怯懼?!」

  年少熱血,最是受不得激將,此時一聽更是熱血上湧:「願聽掌門吩咐!」

  「如此,便要由吾宣告第二件事,妖界入侵,既是瓊華之劫,也是汝等千載難逢之機遇……」

  餘下之言,自接下羲和之日,玄霄已明瞭……掌門所言為了振奮士氣或有隱瞞,但夢貘潛入瓊華卻是不爭的事實。

  妖界十九年一臨瓊華上空,且不論阿羅所中之心魔是否與妖界有說不明的關係,便是據傳盛產於妖界的紫晶石,其中蘊含之巨大靈氣,正可為阿羅洗練經脈,或者厲初篁之言可以借此機會一試。

  獨自走出瓊華宮,一路思索,步伐卻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卷雲台。

  恍然間回憶起很多年前兄長出征前將年幼的阿羅託付給自己。

  ——尋霄,我這一生註定對不起她們母女,便是有朝一日戰死沙場,你也不要來看我。

  ——尋霄,你要護著她,看著她長大,嫁個好人家,也別讓別人欺負了去。

  或許是有點杞人憂天,葉璣羅當然是年歲還小,但凡人生命怎能與仙神媲美,天生無法吸納靈氣,終有一日凡人會老去成荒塚一座,如厲初篁所言一般。

  那時,這世上血親,也不過只有鏡中自照。

  雙劍網縛妖界,正是一次絕佳的機會,無論如何也要一試!

  「師兄?」

  雲天青的聲調似乎永遠如這般輕快得仿佛沒心沒肺,拎著一壺老酒走位風騷地晃過來:「師兄你也嫌太清老頭說話悶啊~多大年紀了還想上戰場,交給年輕人就是了,這麼激動也不怕閃了腰。」

  「你這話有膽自可當著師尊面說,吾不阻撓。」

  雲天青看了看卷雲台外雲海升騰,一鬆手,空了的酒罈直直落下去,半晌,聽不見迴響,仿佛給人一種從天界俯瞰人間的錯覺。

  「你覺得掌門說的都是真話?我聽著像說書似的。」

  「吾不會避戰,真假有何區別?」

  「那師兄也支持興戰妖界?」

  卻聞玄霄淡淡道:「有何不可?你這當師叔的,看見妖物的主意打到師侄頭上,難道就不該有所表示?」

  「那當然——」戲法似的又拿出一壺酒,仰頭灌下,淺笑如風:「兄弟打架,在所不辭。」

  這兄弟雖然胡鬧些,但這一世有兄弟如此,不妨人間走上一遭。

  「對了師兄我跟你商量個事,既然你對夙玉師妹沒想法的話……」

  「聽阿羅說你不是去斷袖了麼。」

  雲天青大驚失色,隨即出離憤怒了:「師兄你不能聽葉璣羅那個小xx胡咧咧啊!我是個正直的有為青年!我這次可是真心的——」

  玄霄冷笑一聲:「你對除夙瑤外瓊華每一個師妹都這麼說過。」

  「……」

  遠在藏經閣怒寫信讓夙莘滾回來的夙瑤莫名渾身一冷。

  這時五靈劍閣宗煉長老居處發出一聲淒慘的尖叫。

  「……師兄你為什麼不開雲棲松松松松松!!!」

  玄霄和雲天青互看一眼,瞬間身合劍影掠向五靈劍閣。

  ……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回到宗煉的居所小紫英就死活貓在宗煉的鑄劍爐後面不出來,葉璣羅深感自己一片真心慘遭踐踏,從而開始對著一臉敵意的小紫英絮絮叨叨。

  「……你看你師姐我,從小爹娘男女混雙,大了點二叔一個頂倆,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歷練過來,早就看淡了世間我磨難重重。比不上你這樣從小是爹娘的心頭肉,來了瓊華之後又是宗煉師公的心頭肉……」

  「人生的路上有很多磨難,這將成為我們以後成長的磨刀石,你看,你現在討厭師姐,那是因為師姐我是你人生路上一塊重要的磨刀石,來讓我摸一摸~」

  白團團的小娃娃話都說不清楚,只覺得面前妖孽著實可怕,但男子漢的意志憋著硬是沒哭,待到雞爪子剛剛企圖捏上自己的小臉,小紫英就瞧見葉璣羅背後窗戶外有一頭長得得很奇怪的的黑色大鳥抓著一口棺材樣的箱子向葉璣羅沖過來。

  小紫英明智地選擇沒說話,於是他喜聞樂見地看到葉妖孽被從天而降的棺材那麼一砸慘死當場。

  「噗。」

  小紫英噠噠地順利走掉了。

  等到葉璣羅十秒之後又是一條真漢子似的原地復活,這才瞧見黑色的大鳥並不是活的大鳥,而是一隻由木頭鉚釘組裝成的木甲鳥。

  好高端的樣子,現在大家送快遞都機動化了這麼高級?

  順風快遞來的真不是時候……話說這誰啊閑得沒事寄個大木盒過來,去年家裡寄來的五仁月餅埋在地地都吐一年了還沒分解完呢。

  葉璣羅研究半晌,那只木甲鳥忽然哢的一聲張開鳥喙,隨即口吐人言。

  聲音溫溫和和的讓人很是舒服,葉璣羅聽著耳熟,想了一會兒才回憶起來這是謝衣的聲音。

  「……未知葉姑娘安好,南苗一事由謝衣所起,信言一諾與君賠禮,偃甲拙作奉上,待君神識修至一定境界,或借由他人相助留下烙印即可操縱此偃甲,望君不棄。」

  葉璣羅:Σ(ゲ°⑸°;)ゲ這是什麼情況。

  整個木盒子封得密密實實,若非形制不符,實在是像棺材一口。

  無論如何收到偃甲禮物葉璣羅還是挺高興,正猜測是不是偃甲鳥或者偃甲小蛇什麼的,啟開鉚釘掀開之後葉璣羅當場石化了。

  她想的層面還停留在卵生動物,沒想到謝大大的思路已經超越了哺乳動物邁向高級智慧靈長類生物的範疇了。

  謝大大你是不是在哪裡擼死了一個二少給我寄來了屍體???!!!

  棺中所藏,卻是一位疏朗俊俏的翩翩公子。

  烏髮如墨,金衣錦繡,便是如此毫無聲息地躺在木棺中,也是不妨教人想到,這位公子若是睜開眼,當得起一句君子如風。

  葉璣羅顫抖地伸出手試了試他的鼻息,唯有一股死寂的冰涼蔓延。

  這是一個二少師兄,還是破軍裝的二少!

  葉璣羅又瘋了。

  「師兄你為什麼不開雲棲松為什麼!!!!!!」

  這一聲嚎得盪氣迴腸震驚半個瓊華,不知道的以為葉璣羅又抽風,知道的如玄霄二人還以為葉璣羅又被心魔粘上了,待到過來一看,也都震驚了。

  「師侄你就算要拋屍也別喊這麼大聲交給師叔處理啊!」

  「我怎麼知道謝衣給我寄的是屍體啊!」葉璣羅崩潰道:「我這麼嬌柔的心靈不能這麼糟蹋啊!」

  「不是你做的嗎?我覺得你很有頂風作案殺人放火的潛質==」

  「滾粗我們沒有基情了。」

  「都閉嘴!」

  雲天青和葉璣羅都閉嘴了。

  好在玄霄慧眼如炬,很快發現二少不太對。

  「但凡人身,則必有精氣流轉,此人……不,此物乃是死物卻又不腐,」玄霄終是覷出其中關竅,不禁讚歎道:「造此物之人神乎其技。」

  葉璣羅回憶起木甲鳥說的內容,一臉震驚道:「這是……人形偃甲?!」

  話音一落,同時葉璣羅眼前出現一張光幕,光幕流轉,化現是一副背負輕重雙劍的藏劍公子的虛光形貌。

  【人物介面2。可選:藏劍成男(八十級),狀態:未啟動。】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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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要如何存在

  瓊華客舍,主人來訪,卻不知是揣著何種心思。

  「……厲少宗主,這幾日在瓊華休息得可好?」雖說是句問候,但是昆墟劍尊駕臨,言語間微帶一絲迫人。

  「二位前輩深夜來此,晚輩受寵若驚。」一對瓊華大能威勢,年少之人,卻是氣度雍容,毫不露怯:「平輩幾位道友甚是投緣,初篁盡興。」

  兩位老者,正是太清真人與重光長老。

  「既然盡興,厲少宗主不妨多留幾日。」

  厲初篁沉默片刻,道:「前輩修為遠勝晚輩,有話不妨直言。」

  作為前輩,力量絕對壓迫,重光已經是耐不住性子:「厲少宗主既然如此說,那吾就直言了,宗門大比,為何要對一弱女子下手?」

  「……晚輩不明前輩之意。」

  「明人不說暗話,當時公審那案之時吾雖發覺丹塵有暗地裡以攝魂異術控制甯靈兒,但時候想想在場之人多有受其術影響,為何偏偏唯你毫無不適……你有何目的吾不知,但眼下滯留瓊華,手上亦有一隻夢貘,以你之心智,搜魂之下多半也知道夢貘妖界于瓊華之意義吧。」

  厲初篁仍是笑,輕聲道:「比如……雙劍網縛妖界奪取靈力以求全派飛升成仙?」

  重光長老神色一凜。

  嘖,傻到家了。

  且不論玄女道統本是脫胎女媧投奔伏羲,這般全派飛升,天界之人能容得凡人勢力坐大?

  「既然如此,明日瓊華封山,吾等只能請厲少宗主多留待幾日。」

  似乎是早有所覺,厲初篁眼底閃現過一種微妙的興味之色:「敢不從命?」

  ……

  逍遙此身君子意,一壺溫酒向長空。

  二少這種生物一向與君子如風想去甚遠,硬要說的話,死在大風車下的人民群眾或者會滿臉血淚地給予一個君子如瘋的評價。

  葉璣羅甚是糾結。

  連她自己還在五十級的邊緣掙扎,突然就給了個八十級的真-破軍-風騷-二少小號,突然有點接受不能。

  謝大大你怎麼知道我大藏劍的師兄是長成這個樣子的?

  葉璣羅這麼想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馬平川。

  謝大大你不要這樣,雖然掄重劍的嘰蘿背後大多數站著一個摳腳大漢但你要看到大眼睛雙馬尾的我還是一個靚麗的青春少女。

  不過話說回來這偃甲做的神還原啊,看看這破軍月子帶大馬尾,看看這引人遐想的淺v,看看這小蠻腰,看看這……

  等等,葉璣羅突然有點好奇謝大大他是所有地方都按照漢子做的嗎。

  正當葉璣羅準備上下其手之時,玄霄發話了。

  「此物留於你處恐怕保存不當,吾另有研究暫且替你收著。」

  葉璣羅立即跳出來反對:「二叔怎可如此為老不尊橫刀奪愛?!」

  「你欺負紫英的事還沒算,去面壁。」

  葉璣羅從五六十級蹦躂到八十級的的白日夢還沒做到一半就慘遭二叔腰斬,只得看著破軍黃雞鬱卒,這只大黃雞因為據說是謝衣所制初代偃甲人,故而簡稱初號嘰,裡裡外外散發著一種兇殘的類似於「重劍在手,人頭我有」的氣質。

  好的黃雞師兄什麼的果然還是大殺器。

  正在就地面壁的葉璣羅想想有時間還是去找一找謝衣問問怎麼會對黃雞師兄有靈感的,這時,突然門一開,走進來的卻是一張冰山臉的夙瑤。

  夙瑤平時極其嚴肅用功,除卻夙莘之事一向為處事孤僻,葉璣羅平時也不怎麼和這位習慣沉默寡言的師叔說話,這時候見她肅著臉進來,不禁有些奇怪。

  「慕容紫英何在?」

  葉璣羅一臉茫然:「啊?」

  「宗煉長老要我來接紫英師侄,你入夜後便也收拾收拾,與你天青師叔下山去吧,天墉掌門已應承照料年幼弟子。」環視了一圈,夙瑤便大步進了內廳,不一會兒便抱走了熟睡的小紫英,看起來像是被下了什麼昏睡的咒法。

  葉璣羅震驚地看著夙瑤簡直像個公然擄劫正太的人販子,頓時淩亂了:「師叔你終於發現紫英是你私生子所以現在要帶他離開這個以斯巴達教育為總方針的萬惡所在了嗎?!」

  夙瑤怒道:「封山備戰在即,你還這般胡鬧!簡直不知輕重!」

  「備戰?備……什麼戰?」

  「妖界來襲,三日後卷雲台決戰,三代以上入室弟子皆要參戰。」夙瑤瞥了她一眼:「玄霄已在最後閉關關頭,你勿要添麻煩。」

  剛剛已經添過麻煩了……不對怎麼感覺不明覺厲啊。

  夙瑤說完便行色匆匆地離去了,葉璣羅愣在原地半天,揉揉自己的眉心,整理了一下思路。

  妖界是哪裡蹦出來的?

  葉璣羅蹲在地上劃拉了一會兒,她是覺得事情發現必然前後的蛛絲馬跡有一定的連貫性,那麼重新整理一下,首先是自己身上有不知道哪個孫子搞出來的的心魔,然後緊接著二叔和雲逗比去打架卻發現嫌疑人自動送上門,然後嫌疑人就不知道怎麼受傷反正肯定不是我的錯地進駐了瓊華,聽說是他提供了一些線索,隨後就應該是這樣讓掌門追查到有妖界來襲……這一系列事情,好像如果沒有厲初篁在,好像都無法串聯在一起。

  如果厲初篁不是什麼正義英雄,那他應該是一個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於是他人呢?

  葉璣羅忙跑出宗煉長老居處,不知是不是錯覺,出門一瞬仿佛看到萬年不改白雲初晴似的瓊華上空籠罩著一層黑氣。

  眨眨眼,又覺得仿佛剛剛是錯覺。

  路過年幼弟子居所,顯然裡面已經沒人了,不斷有劍光在空中穿梭,若是放到以往,這些師兄們看到葉璣羅在多半會停下來問問她需不需要同行,可此時——

  他們每一個眼裡都閃爍著一種狂熱的、近似貪欲的東西。

  無端端感到背後一陣發冷。

  明明是熟悉的環境,卻好像突然變得陌生。

  輕功落地,拉住一位過路的師姐:「靜嵐師姐請問厲少宗主還在客居嗎?」

  靜嵐師姐似乎很是煩躁,敷衍了兩聲:「不知道,剛剛重光長老去見過他一面,這會兒應該被送下山了吧,你怎麼還不快走?」

  走了?

  「我……我稍後就走。」

  靜嵐師姐皺眉道:「那就別留太久,以你實力,就算進得了妖界,紫晶石也是拿不到的。」

  「紫晶石?」

  「得到紫晶石之後,等到師姐飛升,也不會忘了再提攜你一把。」似乎很是得意,靜嵐突然又想到葉璣羅那嚇死人的後臺,不禁後悔有點失言,便匆匆寒暄兩句離去了。

  葉璣羅還記得靜嵐是個十分溫柔的姑娘,平日裡雖然修為不好,但是很關心後輩弟子……而今,卻好像變了個人。

  葉璣羅愣在原地。

  他們是劍修,劍修,首先便是身為修仙者,是修仙者,就無法抵禦飛升成仙的巨大誘惑。

  那二叔、雲天青、還有夙玉師叔她們呢?

  ……冰冷默默在心底蔓延。

  直到視野裡出現一道青虹如風,待到稍近,卻可看到俊俏的青年面上神色淡漠得不像他本人了。

  葉璣羅驚恐地看著他,直到他無視地從上空掠過,本能促使葉璣羅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葉璣羅】已經對您開啟了仇殺:五,四,三,二一——

  「鶴!歸!孤!山!」

  雲天青嵌進地面之前還在思考自己要怎麼來洗白自己不是個斷袖從而進一步挽救在師兄和夙玉心目中的英俊形象,想著想著走神了,緊接著眼前一黑老腰一痛,再回神自己就已經嵌地上了。

  雲天青出離憤怒了:「師侄你對師叔我多大仇?!」

  葉璣羅瞬間熱淚盈眶了:「次奧我都嚇cry了還以為哪裡又穿越了你們一個個冷豔高貴的我差點就唱出來我要如何存在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啊(╯‵□′)╯︵┻━┻!」

  「師叔麼麼噠師叔舉高高~」

  雲天青特別想把葉璣羅摔地上,卻見葉璣羅突然呆呆地看著天空。

  「師叔……那是什麼?」

  「恩?」

  炎息夾雜在風中,讓人呼吸間又是炎熱又是乾冷。

  遠處的天穹上,冰藍糾纏著熾烈紅芒,同時兩道劍光飛向卷雲台方向,所過之處,地面半是灼紅半是冰霜。

  【重兵——昆墟仙鑄:羲和(九十級~?),瓊華集數代之力煉出之誅神滅魔神劍,似乎飽含著一股禁忌力量。宿主唯一,不可易主。】

  【短兵——昆墟仙鑄:望舒(八十級~?),羲和之輔劍,據說滿月之時能折射出冰玉光芒,特定條件下可暫時綁定。】

  這是葉璣羅第一次正式見到瓊華的大橙武,望舒也就算了,羲和這九十級是個什麼情況?

  葉璣羅驚悚地想莫非二叔他已經回應時代的召喚蹦躂到九十級了?你這麼叼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雙劍起蒼華,飛雪並劫火,直落卷雲台,隨即一雙白衣藍衫,各催靈力,一道紅藍交錯的劍柱自卷雲臺上沖天而起,不斷撞擊似乎是隔了一層空氣牆似的天空。

  【地圖『戰亂·瓊華』將在十個時辰後開啟,妖物將在七十級以上,俠士當前級別不符合地圖需求,可能會造成生命威脅(徹底抹殺),請做好準備。】

  臥槽啊啊啊!


第二十三章 暗潮

  人心最是有趣,平日裡如何善良友愛,誘惑當前,每每總是貪欲占了上風。

  無數禁制的瓊華靜室,四壁皆流轉著金色陣符,散發著一股散仙級的威壓。

  而禁制中央的人,很是悠閒地把玩著一枝焦黑的樹枝,神色嘲諷地看著不知何處飄來的黑氣慢慢彙聚在樹枝上,慢慢凝聚成一張模糊不清的人臉。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嘶啞的不像是人類的扭曲消失幻覺一樣迴響,隨即空中蕩開一圈水鏡,映出瓊華弟子面上對力量追求的瘋狂表情。

  「有趣吧~」魔魅的聲音仿佛像是在舔舐人的耳側,隨時準備尋隙咬穿喉嚨。「你看~人就是這樣,給了點甜頭,便暴露出牲口一樣的本性……哈哈哈哈很失望吧,這些人的嘴臉看得慣了,很想毀滅這一切吧~怎麼樣,把他們都做成乖乖的傀儡,他們就不會像這樣善變了……」

  俊雅的少年人側著臉瞧著水鏡裡的一幕幕,萬世輪回,他見過的太多。

  前一刻溫言細語的妻子後一刻便能在飯菜中下毒,昨日諄諄教導的父母,轉眼間將你四肢折斷送上火場,只因非我族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嘗沒有試圖融入過人間的萬家燈火,何嘗沒有對親近之人傾心以待,而今戴上的這張微笑假面,與初時溫和的仙人相比,自己也覺得如斯猙獰。

  猩紅異色漫上眼底,心魔便悄然圍了上來。

  在它看來,面前這個人的心實在是太美味了,扭曲、暴戾、陰暗、在深淵前掙扎至死而不得解脫,散發著一股香甜的血腥氣息。

  從哪裡開始啃食起呢?

  這麼愉快地想著,心魔便化作一陣濃釅黑氣順著少年人的指尖爬上去,待到欲鑽入他心口時,一股逼命的威脅感躥上心頭。

  隨即它驚恐地發現並無實體的它被少年人生生扼住咽喉。

  「你也說了,心魔心魔,只對『人』心有用……能奈吾何?」

  這心魔不知是何來頭,每一分枝便各有其意識,卻不知本體何在,此心魔要想完全操控少不得又要多費些心思。

  掐滅了蘊藏在黑氣中的心魔神識,將餘下的無意識魔氣送回詭秘樹枝上,厲初篁余光瞥見水鏡裡一道小小身影,眼底嗜血之色稍稍一清,便又冷淡下來。

  指尖點在水鏡上,喃喃自語。

  「你該何時長大……可若是大了,吾又該以何面目待你,這張猙獰假面,喜歡嗎?」

  水鏡一震,連同鏡中女孩張揚面容一道粉碎殆盡。

  ……

  「乖啊,回家拜個年,我給你點零花錢路上買塊切糕吃著玩~」

  「你逗我玩?!」葉璣羅一邊跑一邊怒道:「你有本事買切糕你有本事別抖我身上的金粉啊(╯‵□′)╯︵┻━┻!」

  「好好不抖,你快跟師叔走,送完你我好回來幫師兄。」

  葉璣羅內心十分掙扎,戰亂瓊華這種聽起來就散發著一種兇殘氣息的地圖顯然威脅到了生命安全,但是一來怎麼可能丟下二叔他們,二來既然有提示那就昭示戰亂瓊華定然有問題。

  誰的命不是一條,我也不過是占了天生的便宜,更何況,怕死不是葉家人。

  葉璣羅幽幽地看著雲天青說:「我會記得開雲棲松,安心洗路。」

  雲天青想這話好像在哪裡聽過,隨後一臉嚴肅道:「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開戰在即你留在這也不過是拖累,你想好了?」

  「我只是感覺妖界入侵這整件事裡面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不是我非要任性留在這裡,只要找到厲初篁或者我們潛進妖界裡調查一下,我應該就能分析出來真相了。」

  雲天青皺眉道:「什麼意思?」

  「我現在沒法和你解釋,趁著雙方交戰還沒上正軌我們先去找一找厲初篁,問題的根源一定出在他身上。」

  「哦,那走吧。」雲天青痛快答應了,等到葉璣羅一轉身,立即一道昏咒打過去,擊暈葉璣羅。

  把葉璣羅背後的重劍解下來才挺費勁地背起她,禦劍往瓊華外飛去。

  「抱歉了丫頭,別的事我來查,你可不能出事……」

  歎了口氣,周圍的師兄弟們眼裡都閃爍著令人心驚的殺氣,這種殺氣雖說是士氣高漲,但其中卻隱隱藏著一些雲天青看不明白的東西。

  山雨欲來,讓人不安。

  瓊華之中,葉璣羅應該算是最後一個走的年幼弟子,其他的都先由天墉掌門派人於太一仙徑處接收,雲天青也正向那處禦劍飛行,待到出了寂玄道,出於江湖人的敏感,一股血腥味躥入鼻端,雲天青速度不由一緩。

  神識向下探去,竟然發現血腥的源頭是來自於之前紫微道的俠士小築。

  「殺……殺了它!」

  一些江湖俠士圍著一頭野獸,那野獸似乎是剛剛長成的幼獸,獠牙還未長好,爪鉤也不銳利,但饒是如此,非常時期,那些江湖俠士也是不敢靠近,除卻一開始本能砍傷野獸前肢,唯恐它有什麼反撲異能,遲疑著不敢上前。

  細一看,哪裡是什麼野獸,根本就是剛剛長成的妖獸夢貘。

  似乎發覺了有一股強大氣息靠近,夢貘瑰麗的獸瞳裡閃現過一絲憤恨,轉頭化作一道紫氣向一側逃竄。

  雲天青雖不嗜殺,但瓊華興戰在即,自己也有一些問題想要瞭解,這只夢貘似乎能提供一些資訊。

  打定了主意,見葉璣羅睡得死,便背緊了往夢貘逃竄方向追去。

  夢貘是幻獸之屬,逃竄速度自是一流,但雲天青天生風靈絕脈,一身風靈運轉起,放眼昆墟修界,就速度而論能跟得上他的不過一掌之數,而這些人不是前輩高人就是自家長老,故而可以說是此道第一人。

  那夢貘不過是修為剛剛有成,雲天青飛劍帶起兩道雲索,夢貘掙扎幾下便被擒。

  「唔……」脫逃不成,絕望過後便是憤怒,夢貘口吐人言:「我夢貘一族以食夢為生向來與世無爭,你們這般逼命,我主嬋幽會為我復仇!」

  「難怪我昨晚春夢正好被打斷了,你們妖真是太不人道了。」雲天青嘴快回了一句,突然瞥見這頭夢貘的爪子少了半截,眼睛一眯冷笑一聲道:「虧我還抓心撓肝盤問了好幾天,原來欺負我師侄的是你……來說說,沒事對個小姑娘下手種什麼心魔你是什麼扭曲心態?說的好我叫你死得舒服點。」

  「我現在落在你手上你當然怎麼說都可以,心魔明明是你們人族放出,我跟著叔叔來幫你們延緩心魔祛除噩夢反而被襲擊……哼,都說人恩將仇報,果然如此!」

  雲天青並未急著反駁它的說辭,他也總覺得這件事哪裡怪怪的,沉默片刻,試探著問:「那打你的人是不是一個一身黃玉衫,生得有點不像中原人的少年?」

  夢貘眼睛裡頓時充斥著仇恨和畏懼:「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對,你們都是一夥的……總有一天我要你們都為我們夢貘一族血債血償!」

  好像有什麼東西串聯起來了,雲天青突然有一種很可怕的猜想……

  假設心魔之災和夢貘無關,而所謂妖界入侵的證據幾乎都是由厲初篁來提供的,那麼夢貘是無辜的,而厲初篁才是蓄意挑起妖界與瓊華開戰的罪魁禍首?

  葉璣羅應該也是發覺了什麼,所以才……所以,這拓麻飛七拐八彎的才是真相?!

  「靠!」雲天青忍不住爆了粗口,瓊華的掌門都不是傻的怎麼智商都跪了?難道葉璣羅進了瓊華直接拉低整個門派的平均智商了嗎?

  雲索一斷,雲天青對夢貘急急說道:「我現在沒時間跟你扯這些事了,我大瓊華被個奶給耍了我得回去找人擼死他,你快回窩裡告訴你們那裡大妖小妖別開戰,我們兩邊都被騙了。」

  說完雲天青便匆匆離去。

  夢貘呆滯地看著他離開,天生善良,聽到雲天青的話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回去向嬋幽大人報告一下,走了兩步,夢貘突然步子一頓,妖瞳裡一瞬間沒了神光,倒下之時,一根奇怪的樹枝從它腦中長了出來,一股黑氣隱隱顯露出一張扭曲人臉。

  「咯咯咯咯……你能殺我一次,我就能重生成千上萬次,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

  「雲天青!你為何又回來了?!」

  瓊華宮前,重光長老看見雲天青還沒有把葉璣羅送走,怒道:「開戰在即,你帶著她回來做什麼?!不知輕重!」

  「掌門在不在?」

  「掌門在裡面與眾長老議事,你這時闖進去掌門可不會輕饒你。」

  雲天青想和重光長老說也是一樣的,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種種猜測都說了一遍,並且想求見掌門立刻停戰。

  重光聽完,一反往常地沉默了許久,轉過目光道:「你說這些只是毫無證據的猜測,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要麼備戰要麼就帶走這丫頭,其他的就勿要來煩我了。」

  雲天青啞了聲,心思也不傻,過了會兒,不可置信道:「長老,妖界之事,是你們早就計畫好默許的是嗎?」

  重光不語,瓊華宮卻突然宮門大開,太清掌門從中走出,聲音威嚴道:「是吾所默許。」

  「師尊……」

  「吾可告訴你,便是沒有厲初篁此人,斬妖除魔亦是吾等本分,無需找任何藉口。妖界一戰,關乎我瓊華數代飛升大願,為此夙玉棄了父母受望舒寒毒纏身,你師兄玄霄更是為了撐持劍柱一人承擔近乎雙劍煎熬壓力,天青,他們都為你鋪設好了飛升道路,而你付出了什麼?」

  見雲天青變了臉色,太清緩了緩語氣:「天青,你可知諸位弟子中,或有天資不如玄霄者,你之心性本是吾最為欣賞的任性自然之道,修途之中幾乎毫無魔障,成仙幾率反而是你最高……妖界之戰,瓊華必須勝!」

  曾經有很多人對雲天青說過很羡慕他,起初沒有感覺只當是玩笑話,現在想想,誰都不傻,只有自己癡傻得厲害,傻得忘恩負義,傻得沒心沒肺。

  「是……掌門師尊。」

  太清走後,重光長老慢慢說道:「厲初篁已經被吾與掌門師兄關押,你無需擔心後患……你若當真不願參戰,已經封山了,葉璣羅就不必走了,只是她還年幼,你便負責護著她吧。」

  這時葉璣羅突然睜開眼,小手勒著雲天青的脖子一個後仰前摔,雲師叔猝不及防吧唧一下又嵌進地面。

  「麻痹啊!地圖關了啊!都是精英怪一個嬌柔得如同小菊花的我完事往哪兒撤?!逗比師叔!!!!」


第二十四章 修我戈矛,與子同袍

  按照一般認知,經常腰疼的有兩種人,一者,犯風濕病的老年人,一者,每天都欠壓的總受。幾乎葉璣羅身邊的每一個漢子都或多或少地因為葉璣羅腰疼過,其中雲姓師叔最甚,故而我們初步判定他為總受中的總受。

  真是喜聞樂見。

  想到這裡葉璣羅發了惻隱之心,師叔他都受成這樣了萬一以後老了老風濕性關節炎怎麼破。葉璣羅一向自詡恭良孝順,很是寬宏大量地放過了他,但是剛剛擊昏自己的事絕壁不能忍。

  葉璣羅當時被敲昏了之後還是有點意識的,本來想運轉嘯日解除昏迷狀態結果雲天青第一時間把重劍給拆了,葉璣羅嘯日不成,失劍頓失七層功,遂含恨躺屍。

  「你造我的後頸肉是不能碰的嗎?你造碰了後頸對正在長身體還沒有發育好的我會有生命危險的嗎?!」

  ……就智商方面而言我同意你本質是個魚唇的巨人這種觀點→_→

  囉囉嗦嗦就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問題斥責了許久,葉璣羅才戳了戳一臉神游的雲天青:「我剛才也聽到一點掌門的意思了,突然覺得這個社會好黑暗,你說我們是聽掌門的還是不聽?」

  「廢話你什麼時候見我按規矩來過?」

  「那?」

  雲天青拍拍手說:「我想開戰時趁機進妖界一探,最好能見到妖界之主。」

  「那厲初篁!」

  「你不爽我們現在去纏重光長老去揍厲初篁。」

  葉璣羅聽他這麼一說莫名後背一涼:「不算了我總有一種誰揍誰還說不定的預感……」

  雲天青恨鐵不成鋼道:「那你拓麻的不還是暗戀他?!」

  葉璣羅肅然道:「二叔說早戀有害身心健康你看我這麼純潔的人兒怎麼可能因為厲初篁有點像過去暗戀的物件而不忍心下手禍害?」

  如果這時候有一塊切糕在手裡雲天青肯定當場砸死葉璣羅。

  「好了別的老子懶得閒扯淡,這幾天你給我在後方乖乖地專職當個奶媽,等我從妖界回來——」

  葉璣羅抗議道:「我也要去妖界!」

  「去人家老窩我可管不了你,一邊遛你家雞小萌玩去。」

  「說好的做彼此的天使要照顧我一輩子呢?!再也不會愛了!」

  雲天青一聽這話就哭了:「祖宗唉小的帶你一年心都絕經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還想禍害我後半生的幸福?」

  「你也老大不小過幾年當爹了,我這是在訓練你如何成為一個男神爸比。」

  「滾粗,慈父多敗兒,老子以後養孩子肯定照死了抽。」

  葉璣羅甚是傷感。

  ……

  待到次日日夜之交,卷雲臺上,劍柱不斷抽取雙劍靈力,而煎熬一夜之久,夙玉卻是後力不濟,面色發白。

  「夙玉,靈力慢了。」正在閉目運功的玄霄突然出聲道。

  夙玉心裡是仍是有點害怕這個師兄的,不敢稍有鬆懈,勉勵撐持道:「師兄……抱歉。」

  畢竟不是鐵石心腸,平素要求雖嚴,但此時還是要照顧些:「無妨,待劍柱稍穩,你可稍事休息片刻。你修行日短,氣脈不繼也是正常,我可來暫代你支持望舒。」

  夙玉一怔,對於雙劍網縛妖界之事,她本身並不是很熱心,只是太清師尊是她一門救命恩人,上山修行才不敢稍有懈怠。對玄霄,敬畏其持重認真以外,最深的印象也就是他投射于那個小師侄身上的些許溫情。

  如這般偶爾透露出的照顧卻是極少。

  恍惚想到曾經閑來無事讓天青師兄偶遇截到,談及玄霄,意外地沒聽到這位據說飽受玄霄師兄壓迫的……師兄抱怨些什麼,反而是極力維護。

  師兄他這人啊,並非無情,不過總是責任重於私情,習慣了攬在心頭不說出來罷了。

  歎了一聲,夙玉道:「勞煩師兄。」

  此時羲和望舒雙劍似是靈力已飽和,糾纏的劍氣再盛三分,直沖雲端,化作千絲萬縷纏繞上半空虛無之處,頓時一層魅紫光幕一陣波動,顯現出來一張猙獰獸面,同時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精純之極的靈氣從劍柱與妖界交匯處滲透出來。

  玄霄這才睜眼:「妖界已現形。」

  雙劍之力撕扯著猙獰妖面,不斷拖向瓊華,萬年晴好的瓊華此刻流雲怒卷,妖風淒厲,如同天災降誕……

  ……

  妖界開戰第三日,雲天青拖著一身傷從戰場回來,面無表情。

  開戰三日,妖界魔將隕落三位,戰線推進到妖界週邊,僅是週邊紫晶石數量便多得駭然,同時也激起更多貪欲爭奪,妖界退守內界,不斷出兵騷擾,然而瓊華亦付出慘痛代價。

  而戰事後方,雲天青終是不能叫葉璣羅上戰場胡鬧,便將她強行留在後方幫忙救治受傷弟子。

  葉璣羅罕見地沒貧嘴,訥訥道:「……今天還是?」

  「第十六批了,搶紫晶丟了命的。」

  上好了藥,葉璣羅沒說話,繃帶纏了兩圈,找不到話說便道:「你身上的血?」

  雲天青拖著疲憊的步子出門,淡淡扔下一句:「有妖的,也有人的。」

  「啊?」

  「我從沒覺得飛升這破事讓人這麼噁心過。」

  他還記得他從妖物口下救出的師弟眼裡唯恐他搶走其懷中紫晶的防備,還記得那些平日裡安靜溫和的師弟們用劍挑起妖族的幼崽取笑。

  什麼噁心的東西在不斷放大,他幾乎錯覺了他們每個人眉心都散發著勝似妖魔的氣息。

  ……讓人作嘔。

  步子頓了頓,雲天青的聲音像是逸散在空氣中:「你師叔今天殺的是人,不是妖。」

  「長老說……」葉璣羅猶豫了一下道:「明季是因為謀奪師妹的紫晶石,罪該當死。」

  「這群老頭不過是護著我的任性找的藉口。」雲天青喃喃道:「師侄,以後大了,記住這段日子,別向師叔學,也別向他們學。」

  葉璣羅輕聲答應了,這時候她還看不懂,雲天青到底想做些什麼。

  只是讓人不安。

  待到入了夜,便悄然跟著雲天青向卷雲台方向跑去。

  妖界入口被緊緊鎖死在卷雲台之巔,若是放在平日,葉璣羅不敢肯定能瞞過玄霄神識,現在他全神守護雙劍,進出妖界的弟子如魚湧,葉璣羅收了標誌性的重劍入隨身包裹,一路小輕功不斷,險險避開守衛弟子的視線,跳進妖界入口。

  葉璣羅的心在跳,進入妖界一刹無數強大的氣息一瞬間充斥腦海,似乎多走一步便能進入那些可怕妖物的視野。

  雲天青速度實在太快,不多時便消失了蹤跡。遍地紅名葉璣羅也不敢用大輕功直追,葉璣羅也只得小心慢行,能用的只有bug一樣的半吊子藏劍武學,級別不夠山居劍意就不想了,問水訣運轉起來減傷技能隨時準備施展,所幸腦海折射出視野所及的有限地圖上紅色敵對標記,行動方便了許多。

  小藥小吃也不管有用沒用不要錢似的嗑了一大堆,自身實力增益了不少,估計自己勉勉強強在七十級精英怪下扛上片刻,便小心避開地圖上的紅點向中間繞去。

  直到視野裡掠過兩道藍白衣衫身影,葉璣羅便知這是同門師兄弟,正準備過去與他們會合,聽到他們正在說的話,卻是僵立在原地。

  「……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回去報告長老們大師兄被圍殺?」

  「那我們私吞……拿紫晶石的事怎麼向長老解釋?難道就這樣等著被處置?我可是還想成仙呢!」

  「那……我剛剛看到雲天青趕過去了,但是他一個人怎麼能扛得住兩個妖將的圍攻?」

  「反正我不去,你沒聽那兩個妖將說妖界之主還要來?他雲天青平日裡耀武揚威,這會兒不是正好滿足他……哼。」

  「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大師兄可是為了給我們脫困時間才……」

  「反正這些日子戰死的弟子不少,大師兄為人表率,何不……成全了他?」

  兩人說著禦劍遠去了。

  連頭都未曾回。

  這兩個人葉璣羅稍有印象,是劍部弟子,還曾經拿過糖給葉璣羅吃,也誇過她可愛。

  那時的糖是什麼滋味葉璣羅忘了,但這時回味起來,簡直如同毒藥。

  人,怎麼能醜惡成這樣?

  是了,葉璣羅終於想起來了,這些瓊華弟子眼裡的神情,簡直和那年苗疆活屍寨子裡的人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想到這,葉璣羅一身冷汗。

  所有的線索都是有關聯的,也唯有生於苗疆的厲初篁會與那種斷魂草有關係,他若是放出斷魂草,那麼這些弟子的性情大變也就有了解釋。

  謝衣不在瓊華,葉璣羅對這種情況是真的不知所措,不過她也沒有時間再細思,聽他們剛剛的話,玄震與雲天青正在被妖將圍攻。

  沒有得與失的思考,葉璣羅也顧不得被妖物發現,大輕功一飛,便朝著那兩個弟子來的方向沖去。

  一路上耳邊呼呼的風聲模糊了思路,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在聚集,逼命之危,本能地,重劍已經上手。

  入眼一片血色深沉。

  玄震是個儒雅持重的男子,平日裡除了嚴守法紀以外,脾氣也是很溫和,從沒有像現在這般,胸口被妖爪穿透出三道深可見骨的可怖痕跡。

  他駐著劍,劍上裂痕無數。疲憊地笑著,眼神清冽,似乎是在回味昨日剛品上了一盞合意的君山銀針。

  眼前妖邪無數,撥開擋在自己身前死活不讓的雲天青,玄震笑意淺淡。

  「天青……讓開些,擋著你師兄散發餘熱了。」

  「閉嘴,那口氣給我憋住別提前咽了!」

  「哈……哪能呢,還等著你幫我給師尊帶個好,說……就說,太清座下弟子,沒一個慫貨,死得其所,不必……掛念。」

  「別想了,可惜今天兄弟們不能齊活戰死……」雲天青扯了扯嘴角,他知道玄震重傷不過撐持著最後一口氣,對面妖物虎視眈眈,脫逃無路,他可不指望剛才那兩個白眼狼搬來救兵。

  「說什麼呢,」玄震笑著搖搖頭:「玄霄若是來了,哪還能……死得了?」

  妖將看著浴血二人談笑風生,族人不斷死在這二人劍下讓他十分暴躁。

  「以汝等之命血祭我族!」

  妖將揮動妖戟,一股紫電纏繞而上,當頭劈下。

  卻聞下一刻一聲脆響,當空墜下一口千鈞重劍,這一戟威勢不小,重劍雖成功阻斷進勢,卻也從中斷裂。

  隨即一個嬌小身影劃過一道道殘影掠向中間。

  妖將本是憤怒有人插手,定睛一看卻是愣在當場……是個,小女孩子?

  雲天青當場崩潰:「葉璣羅你作死啊!你來送菜?!」

  「救兵咯,有沒有很感動?」

  「你重劍都斷了還好意思說救兵?!」

  葉璣羅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了另一把備用重劍:「藏劍藏劍,藏好幾把劍才叫藏劍,魚唇的師叔。」

  玄震歎了一聲,嘴角又帶出血絲:「小師侄,早知今日,便合該教你……咳,苦守藏經閣十八年才是。」

  「不用這麼狠吧大師伯。」

  玄震笑說:「大師伯活不成了,但好歹……這輩子也收到過不少師妹愛慕,你這麼小就來送死……不後悔?」

  後悔?任性的事多了,不欠這一件。

  葉璣羅重劍一頓,目光掃過群妖,大聲道:「可恨此生不能為君雲裳起舞,不得為君墨筆還魂,可幸身是藏劍,平生任劍圖一快!今日但求浴血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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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劍膽凝血魂

  飄零的紫色晶砂細碎落在眉梢眼底,耳畔惟有無限延伸的殺機。

  妖將似乎很是奇怪為何會有個幼童在,但雙方仇恨已結,也不在乎多費些氣力。

  「小的,打折四肢扔出去!其餘皆殺!」

  隨著一聲命令式的話語,四周妖物最終按耐不住,利爪一揚,勢要將殺害族人的敵手撕碎殆盡。

  臨到死關,葉璣羅鼻端充斥著妖血的腥味,反而冷靜下來。

  等級不足,在場無論哪個妖物拎出來都可以輕鬆撓死她,但也並不是說自己便毫無還手之力。

  問水之劍,在心不在法。

  你可以蠻橫之力將我撕碎,但若讓我控制住你一時片刻,便是一瞬破綻,便足夠我反殺。

  先前宗門大比,與雲天青配合不說有十分的契合,多少有些默契,藏劍心法下玉泉魚躍步法,三段衝刺路徑上敵方都會被鎖足數息,何況並沒有進戰鬥便無法施展大輕功的限制,看似險象環生,實則還算遊刃有餘。

  鏖戰對敵一道,藏劍並不輸任何人。

  戰鬥是一種意識上的本能反應,此時葉璣羅才知道自己很多地方的認知想岔了,遊戲中因為要平衡門派實力所以對各個門派有技能冷卻時間、奇穴選擇上的限制,到了這裡,若是終有一天她藝成,藏劍的所有武學全部激發,如玉泉魚躍步法等完全可以達到零調息時間瞬發。

  幻暝妖將漸感怪異,一開始並不將這小女孩放在眼裡,但隨著她的身影在妖族中穿梭,妖族身形紛紛一滯,說不上有什麼傷害,但過後緊接著便是來自于雲天青的風刃旋絞,千方殘光劍意如蝗,一時間人仰馬翻。

  妖將眼神兇狠地看向葉璣羅,妖獸愛護幼崽是本性,雖是人類,一時惻隱也就算了,既然她已經威脅到妖族利益,那便只有抹殺。

  紫電光戟一橫,洶湧妖氣燃起紫色火焰,狠厲向葉璣羅背後襲殺過去。

  下一刻眼前一道銀光閃過,銳利無匹的一口劍,銀練似的拖著一條長長光帶流轉而過,然而卻似去力難以為繼,最終擋下一擊後斷裂。

  劍斷一刹,劍主仍是冷靜,不過是霜白了面容。

  「……此劍自我入瓊華便隨身至今……是師尊所贈,名曰守故,今日斷了……也該是魂歸故里之時。」玄震說話的聲音極低,平靜的眼睛裡倒映出為自己拼一條生路同門的血火交鋒,抬頭對妖將淡淡說道:「吾玄震……瓊華下任掌門,技不如人,戰死妖界無話可說……但,今日同門為吾血戰,他們尋不到生機,吾便……決計不倒!」

  話畢,玄震閉上眼,同時一股恐怖的碎裂聲清晰無比地響徹一方天隅。

  雲天青握劍的手一陣顫抖,回首時分卻惟見玄震足下一灘血豔無聲蔓延。

  同為劍修,他太清楚了,這便是劍修自爆元神劍種之聲。

  「師兄……」

  妖對逼命的敏感更甚人類,妖將更是第一時間臉色都變了,急急讓族人撤退出這方區域……元神大道人修自爆元神,這一方滿布紫晶石的地域會瞬間被連鎖引爆,其中之人立即會無一倖免。他是要帶著族人復仇,不是無意義地赴死。

  葉璣羅同感不妙,下一刻卻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柔力與雲天青一道被推送出戰圈。

  「……大師伯?」

  「小師侄,記住,我瓊華上下,無……懼死之徒!」

  一片熾白光芒淹沒一切。

  停止思考。

  ……

  「……掌門怎麼說?」

  「掌門說,」雲天青動了動嘴唇,艱澀道:「玄震戰死,要與妖界血戰到底。」

  葉璣羅不知怎麼的就笑了。

  「好呀,總算合了我的私心。」

  「你還想再去?!這次是玄震,這麼繼續下去,那下個是誰?!」

  「你可以堅持你的觀點,但瓊華上下無懼死之徒,這句話,我受教。」葉璣羅活動了一下手臂,一些被妖獸傷到的地方從麻木到痛再到麻木,沒掉一滴淚。

  雲天青沒再說話。

  葉璣羅說:「說多了就矯情了,你跟我想的不一樣,當我任性發瘋也好,對不起我暫時只想殺。」

  雲天青知道葉璣羅不像是被心魔入侵,不過是一種情緒的壓抑,需要用劍來舒緩心中的不甘憤怒。

  「那我要是帶著你二叔私奔呢。」

  「喜大普奔,什麼時候你倆纏纏綿綿到天涯你肚子裡的孩子出生了我包二十年清明節在內的紅包不謝。」

  這時候葉璣羅情緒很暴亂,直到雲天青不見蹤影第二日,葉璣羅獨自再度踏上妖界。

  上次在妖界與雲天青攜手一戰,斬殺的都是高級精英妖物,經驗簡直如潮水,甚至可以感知到自己身體裡的力量都像是要溢出來,正面一較七十級普通怪可不落下風。

  更何況她還有底牌。

  自從玄霄聽說她私入妖界險些丟在裡面,懲戒過後也知道非常時期無法管束,便將羲和之前的自身佩劍給了葉璣羅防身。

  重劍,吼西風。

  雖說等級不足,但得玄霄首肯,葉璣羅勉強能駕馭其中十之五六的力量,但饒是如此,吼西風亦是昆墟仙鑄中重寶,劍鋒所指,群邪辟易。

  再次踏上妖界,滿地碎裂的紫晶殘渣昭示這裡劫火燃燒。

  葉璣羅並不覺得瓊華這麼掠奪妖界資源是對的,大家都好像魔怔了一般。

  昨天她才知曉厲初篁不知所蹤,掌門並長老用神識橫掃瓊華不見其蹤影,那麼解釋只有一個,便是厲初篁一定匿身妖界。

  燒毀他手上的斷魂草!這樣也許這些瓊華弟子……甚至掌門就能恢復心性。

  以及,她要證實一件事。

  一個人穿梭在屍山中,從同門骸骨旁邊走過,從妖族獸屍旁走過,不發一語,直到眼裡出現一個妖族影子。

  那是一頭人形妖獸,滿頭白髮,面生血紅異紋,神情有些木訥,見到背負重劍的小女孩,血紅異色的眼睛微微一怔。

  「我是人,你是妖。」

  「對。」

  「那就戰吧。」

  八十級覺醒小boss,上百萬血量,葉璣羅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偏偏還上去當菜送。

  木訥男子聽到,眼裡的迷惑一瞬間回歸平靜,點點頭,起手一股妖異光色瞬息聚集,隨即無數暗紅血色絲線一般的東西從中散出。

  猙獰得如同毒蛇一般的絲線扭成一支血箭,男子反手便向葉璣羅擲出。

  血箭來勢意料外地緩慢,但醞招如此之久,葉璣羅毫不懷疑它的危險性。

  神色嚴肅,精神集中於一點,待到血箭臨身,葉璣羅突然倒轉劍鋒,閉上眼應對血箭。

  就像是在引頸受戮。

  若是你在,就來救我。

  木訥男子奇怪地看著這個小女孩,他不意外這個小女孩下一刻將身死當場,只是有點好奇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直到血箭半透肩,刺目的紅開始在金黃綺麗的衣衫上蔓延。

  下一刻,他便知道了,妖族的本能讓他一瞬間感受到一股血腥暴戾的氣息。

  再多留一刻,會死。

  木訥男子如同煙霧般消失在原地。

  「……誰教你的。」

  顏色素淡的靴尖落在身側,葉璣羅能想像到那人心裡恨不得掐死她的心。

  「坊間話本上……學的,哈,女角兒自虐,立馬會吸引一大波少年郎趕來救場關心,你不是……來了嗎。」

  隨即冰涼的手指落在自己脖子上,手指修長,指尖略帶薄繭,是雙彈琴的手。

  呢喃在耳側的聲音仿佛是那年春夏之交,亭下教習琴譜般溫文爾雅。

  「你這般胡鬧,叫我怎麼好。」

  「恃寵而驕,說的就是我這種人,不是嗎。」

  「所以你逼我出來,只是這般寒暄,吾還另有他事。」

  葉璣羅呼吸有些不暢,異色的眼睛有些空靈卻又認真地看著少年人秀致優雅的側面,嗓子裡發出壓抑的聲音。

  「那我們來談談,為什麼會是你……先生,不,師父。」


第二十六章 初見心亡

  有些人,卸下了憧憬的偽飾,才發現早已在初見時分便註定訣別。

  葉璣羅這會兒才感覺到疼,那血箭一入肉便好像蟲子鑽進肉裡不斷一路破壞一樣,所幸厲初篁沒走掉,索性倚著他繼續說自己的話。

  「……那會兒我還小,每天想的也不是現在殺來殺去的事,想的都是怎麼……咳,怎麼逃你的作業。我小,什麼都不知道,爹爹,二叔一個一個都走遠了,就只有你了。」肩頭的傷口裡難忍的痛楚不斷擴大,卻不知為何慢慢麻木下來。

  黑色眸子裡倒映出慘白的一張小臉,語調淡然:「我那時確然是在等你,等你長大,便盤算著怎麼渡了你的魂。」

  葉璣羅「渡魂……就像你現在這樣,占了別人的殼子對吧。」

  「……」

  「所以,都是假的?你說不容任何人傷我半分,都是……為了渡魂方便?」

  「是,你該醒了。」

  那些年梨花樹下,落英沾琴弦,這雙潑墨似的眼睛,看著看著,日日夜夜,不知何時就……心悅了。

  他這般的人,到底是討人歡喜,但也無奈薄心冷情。

  葉璣羅本以為自己會像話本裡說的一樣抓心撓肝撕心裂肺,沒想到到頭來自己卻是這麼平靜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說的對,咳……是我該醒醒了。」轉過臉,目光略有黯淡,「我已經沒有別的問題了。」

  厲初篁仿佛並不在意這些小姑娘家的心思,反而是比較好奇為什麼葉璣羅知道他是背後暗手者時能這麼平靜:「所以知道了這些,想殺我嗎。」

  「心魔是你放出,妖界瓊華之戰有你挑撥一部分功勞,加上一度有謀害我的心思……哪一條都合該當死,所以以後我們就是分道揚鑣了。」

  撫上發頂,他知道她長高了,時不時地找理由下殺手,更多的時候或許是自己都未曾發覺,只是在尋著一個拖延的契機。

  風吹了幾辜小荷尖尖,小丫頭不知何時便長了腰肢,眉目漸漸長開了,不難想得若她還待在滿城花色的深閨,過了兩年,便該是名動皇都,再等上兩年,紅妝新嫁,有帝都裡豐神如玉的少年郎來牽她過門。

  可偏生便選了條枯寂蕭瑟的風雨坎坷道,猶記得這孩子脆脆地對他說,要看盡山河萬里,仗劍足踏四方。

  曾經他還是顧蘭嘯的時候,他對葉璣羅說,你的山河萬里,以後只會有你一個人。

  直到漫上來的甜腥拉回些許游離的神思,葉璣羅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現在走,放我一個人,我就有理由不為瓊華同門討命了。」

  「你說這話,難道不是想我出手救你?」

  「今天之後,我葉璣羅活在這世上一日,他日與你相逢,必然刀兵相向。」

  意料之中的明快感情,厲初篁反常地沒有起殺念,輕聲道:「放下得這般快,還說我冷心?」

  「私情和道義是兩碼……事。」似乎是力氣終於磨淨了,葉璣羅低著頭咳了兩聲,帶出些血絲,扯了扯厲初篁的袖子:「你先奶我一口,讓我說完遺言再死。」

  嗤笑一聲,幾許精純靈氣灌注入已經被詭異血箭所傷的,如雨潤澤,一些細小暗傷痊癒,隨之銀針再點幾處血脈,暫且封死血箭詭力。

  「說。」

  緩過一口氣,葉璣羅垂下眼,再抬頭時,目光淒惻。

  「你願意再給我唱一首小星星嗎。」

  「唱過,不願。」

  葉璣羅黯然神傷地站起來,右肩還在疼,只能左手拖著劍,一步一步離去。

  「」

  葉璣羅拖著重劍,步調踽踽,半側過面容,那雙天生異色的瞳孔裡,倒映出一種執狂的殺念。

  「多餘的任性你一把殺了乾淨,餘地都沒有留下,那麼剩下的就只剩不死不休的血性了,要來嗎。」

  「有這般血性,還是多關心片刻雙界之戰吧,該是時候結束了。」

  「嗯?!」

  「我只是在等屬於我的東西,你們廝殺到最後一定會意外我最後的佈局,到時,那情景定然是……相當美妙。」

  說完,等不及葉璣羅再追問,厲初篁的身形便如煙色逸散。

  原地留下一株靜靜湮滅在火焰裡的黑色樹枝。

  ……這算是做個人情?

  心魔之源毀滅,但若要全部瓊華弟子心性回歸,卻並非一時半刻的事。葉璣羅突然聽到一陣刺耳鳴鐘聲,這是門派內部極大災厄才會鳴響的混天鐘,唯有瓊華弟子神識中有此烙印才會聽到。

  莫非……

  葉璣羅心裡一沉,加快腳步踏進妖界入口,沒想到身側突然閃現一股強大妖氣,白發紫瞳的妖嬈女人從另一側飛進妖界,隨之而來的是遠方大批接應妖軍。

  【妖界之主,嬋幽。】

  這說明叫葉璣羅心頭一震,但她似乎帶著極大創傷,根本無暇顧及遠處葉璣羅撤出妖界。

  出妖界最後一刻,葉璣羅似乎隱約聽到一句來自妖界之主的,奇怪的話……

  「……但那個人搶走了我的璃兒,奚仲你追得如何……」

  ……

  妖界入口外便是卷雲台,葉璣羅剛一出妖界便驟感一陣天搖地動,抬頭一看,本來屹立於卷雲臺上的紅藍兩色劍柱現下只剩紅光纏繞妖界,整個卷雲台似乎被灼熱炎息包圍,呼吸間皆是灼痛。

  葉璣羅臉色一變,撐著傷跑上卷雲台,入目一片熾熱紅芒,當中一道白衣身影,駐劍而立,微微顫抖的手昭示痛苦難當。

  葉璣羅突然恐慌起來,灼紅炎光讓皮膚一陣尖銳灼痛,葉璣羅還是咬牙忍著,挪過去抓住玄霄衣角。

  「二叔怎麼你一個人……師叔他們呢?!」

  對上的卻是一臉魔障,滿眼煞紅。

  「滾!」

  ……

  三日後,妖界掙脫羲和束縛,又因瓊華掌門被妖主刺殺,將瓊華弟子擊退出妖界,舉界封閉,回到正軌。

  瓊華此時已經是大亂。

  很多弟子心魔退散,六神無主之際,才想到掌門被殺,人心浮動。

  然而這些,玄霄已經來不及去解決,他只能守在禁地洞中等待重光對葉璣羅施救。

  「……你是不知羲和炎勁有多烈?!她這麼小,能拖命到現在,已經是盡力了!」

  「能救!」

  「能救我早飛升了!」重光也是恨怒,葉璣羅傷勢本來就是卡著被大妖重傷,出來又被險些走火入魔的玄霄以羲和炎勁打傷,兩道傷勢衝突糾纏,若非這丫頭昏迷著,早該疼得見閻王了。

  重光甚感棘手,羲和乃瓊華集數代之力鍛造之弑仙神兵,先前雖說只用於支援劍柱,但其最為可怕的便是其揮灑間的炎勁,一入體便宣告九死難救,除非這丫頭能忍受得住抽離那些溶在血脈中千絲萬縷的炎勁。

  凡人無法承受這種痛苦。

  重光看向玄霄,心中也不禁一歎,掌門師兄皆戰死,雲天青帶著夙玉潛逃,唯一血親又變成這般樣子,諸般壓力,也難為他沒頹喪。

  眼下玄霄雖然有走火入魔之危,但是葉璣羅危機當前,卻硬是讓玄霄堅守住了道心。

  重光決定暫且相信他的說法:「你說的那種方法聞所未聞,我雖不苟同,但既然你堅持……」

  玄霄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這冷淡之中,仍帶著幾分深沉的麻木之情。

  「……此法行得通,總綱我曾查閱過,便由此撰寫出功法,阿羅條件勉強可達,由你護持,把握可九成。」

  重光也聽說過那種匪夷所思的延命之法,皺眉道:「此法若失敗,她便會就此夭亡。」

  「若是依你治法呢?」

  「便是炎勁已經抽取,經脈已壞,不說此生握不得劍,極有可能成為活死人。」

  玄霄閉了閉眼,道:「若是這般……與死何異?」

  「好,你說,我們姑且一試。」

  ……妖界紫晶石,在羲和之火下燃燒熔煉成一大塊小山般的紫晶,流轉著瑩瑩晶澤。

  抽魂乃邪法,醫毒一家,重光倒也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做,動作儘量小心地畫下符文,直到葉璣羅面容籠罩出一層灰色,一道雪色虛影從葉璣羅身上浮起。

  「這是……阿羅之魂魄?」玄霄也是第一次見生魂抽出。

  反倒是重光驚奇不已:「相傳女媧造人,世間第一批人因為由神創而未曾轉世經歷紅塵,故而神魂近乎毫無雜質,如我等死後,魂靈只怕也該是污濁不清了……咳,如此一來就好辦了。」

  抽魂異常順利,待到封入玄霄準備好的媒介中,再由其加持歸元真訣慢慢蘊養這具介質,過上些時日,這個暫時的軀體……便可醒過來了。

  「……如此順利,實在出乎意料。」舒了一口氣,重光對同樣眉頭憂慮稍減的玄霄道:「葉璣羅本體便在紫晶石中由靈氣灌頂,依你之法,待到紫晶消融之日,她之經脈已經可以加強到無視羲和炎勁與妖族詭招的地步,炎勁反而於她有淬煉經脈之效果,你大可放心。」

  「……嗯。」

  「既然此間暫且可以一放,有件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何事?」

  重光沉默了片刻,道:「……掌門之位。」

  玄霄默然。

  「走吧,」他說。

  ……

  空無一人的禁地之中,一道虛無人影,靜靜看著這一幕,目光落在依然散發著瑰麗炎光的羲和,不禁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失望。

  算計得雙劍分離,沒想到卻依舊不是……

  人影一個瞬移,出現在那快巨大紫晶面前,伸出手想觸摸凝在紫晶中慢慢吸取靈力的女孩臉頰,接觸到的卻是紫晶的冰冷。

  一切都在按著他的設計走。

  他透露的,是源于太古,巫族的功法。

  這世上滄桑過眼,傷他太深,唯一的好處,恐怕也就是這無數的閱歷。

  待到你再次以這般面貌出現,是否就有了一抗天命之力?

  生生世世寡親情緣,不得解脫。

  呵。


第二十七章 就叫我葉高冷吧

  楊柳岸,三月天。

  「小萌啊,你說他老人家這是什麼心態。」

  柳枝拂了春年早,三月天的日子,青嫩的綠芽還生澀著,仿佛教吵鬧的鶯鳥兒啄了一臉的草汁。

  樹下一張老人家的搖椅,悠閒的金衣公子哥躺在上面慢慢搖著,任憑身帶銀紋的白馬在不遠處的湖畔亂了一池暮晚碎金。

  公子哥似乎是骨頭不靈便,活動有點遲緩,但人是閑不下來的,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些話,閑著沒拿著小人書的另一隻手有一茬沒一茬地逗弄著腿上黃絨絨的小黃雞。

  「……嫌我煩也就罷了,弄成這副樣子是想表達什麼,就算我們家可能就從這一代斷子絕孫了那也得等著我本體去拯救,你說他這麼做難道是想強迫我娶個媳婦回來嗎,嗯~?」

  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聽著鬧心,但聲音卻又是姑娘家喜歡的靡啞好聽,語調轉折時哼出柔軟的鼻音,無端勾得人心有點癢。

  黃絨絨的腦袋上兩顆豆子眼一陣犯暈,就著公子哥的手狠命啄了兩下以示抗議,便一蹦一蹦地蹦進胸口的衣襟裡去了。

  此時一道藍色異芒破空而來,落在公子哥面前時,展開成一行光影字跡,卻是逐公子哥出來的長老來信。

  ——宗門之亂,你留待亦是拖累,此次逐你下山當以尋謝衣穩固神魂為要務,不宜動武,或有緣,可尋天青二人囑他等罪孽深重,此生不得回瓊華,言盡。

  懶懶看完前半段,再看後半段,公子哥眼裡的慵懶凝滯一瞬,起身吹了個口哨,銀紋流光的白馬颯遝而來,銀鬃如上好的綢緞,手感極佳。

  按說有妖獸血統的馬兒長得慢,不過可能是感應到飼主有難,一下子倒是刺激了它突破血脈極限,眼下雖然還沒有完全長好,但神駿模樣已經不輸現下任何名駒了。

  公子哥撫了撫白馬,俯下身子在馬兒耳邊說了些什麼,便信馬由韁地任著馬兒帶著自己跑了。

  先找雲天青還是先找謝衣,公子哥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願意無他……不找謝衣啟動這殼子怎麼去揍雲天青這逗比?

  一騎絕塵,白馬颯遝過九江,看著沿途風光,卻未曾有自己當時所憧憬的那般自由。

  有些事,壓得心太沉。

  ……

  轉出了中原道,一路向西,沿途滿眼的青翠漸漸有了巴蜀之地的曼妙,勒馬崖邊,長江自此轉入中原,此時正是巴蜀雨季,江水上漲,從遠處傳來鼓蕩耳膜的轟鳴。

  江水如匹練一瀉千里,沖刷著一座雄奇古城……白帝城。

  書上說,這裡多的是巴蜀與中原的豪俠散客,有南越腰肢曼妙的舞姬,也有來自天府之國的沽酒娘子,濃醇的酒香和著這裡隱世的大鍛造師手中燒紅的鐵錘,無端端多了幾分粗獷親切的豪情。

  牽著馬踏過漫布青苔的石板,當金衣公子牽著世所罕有的神駿進了白帝城,無數雙眼睛便看過來。

  貪婪者有之,豔羨者有之,更有愛俏的辣女子和人稱讚著公子哥的好品貌,是不是地秋波暗送。

  隨意尋了間客棧,客棧雖簡陋樸素,公子哥一身華貴卻也不怎麼挑剔,反而是更注意要店小二打二十斤老酒與他喂馬。

  聽起來像是掀場子的,但金衣公子那抖一抖都能掉金粉的扮相委實教人難以擔憂他荷包裡的余錢是否足夠支付酒錢。

  「小爺這馬可以三天不吃草,不能一天無酒飲。」

  給錢辦事,雖說如此,但叫其他客人聽了他們與馬同飲一種酒,這酒肆客棧要怎麼開得下去?

  店小二估計這是個紈絝的主兒,醞釀好了說辭說了半天,公子哥這才完全理解到酒是人類的飲品,馬喝了有辱格調。

  公子哥表示理解:「沒事,小爺就是這麼一說過過嘴癮,坊間本子裡不都是這麼帥氣的設定嗎,哦對了,它喝酒會肚子疼的。」

  店小二:……

  公子哥用過這裡特色的燈影牛肉,便打聽起了這裡關於偃師蹤跡與鍛造師的事。

  店小二並不是那麼八卦,有的也說不上來,反倒是剛剛覺得公子哥有趣的幾個臨桌江湖草莽套出點消息。

  聽說數月前白帝城發火災曾經出現過一隻奇異的木頭鳥兒營救陷落火場的孤兒寡母,只是白帝城之民以為是木頭化妖,嚇得不行,隨後那木頭鳥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後來有識之士說那可能是難得一見的偃術大師現世,可惜就此消失未得一見,讓許多好奇之人唏噓不已。

  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確實與系統給出的大致方向相同,便稍稍定了心,出了客棧,便循著介紹一路走向東城鐵坊。

  八十級,是個實力大漲的機會,也是正式開始磨練自己生存之道的時日,眼下雖能操控這具偃甲人,但卻掛了個『魂歸』的陰性不良buff,全屬性降低三百點,解除這個狀態要找到謝衣,自是不急,反倒是裝備要好好整一下。

  也許是系統特地給的優待,這身破軍是全套正品,精煉一下打上提升特殊屬性的靈石材料,破軍套才能發揮它真正的力量。

  這點無需他人代勞,但武器該是要換一換了。

  原先與妖界開戰時用的多是瓊華一些制式劍,品質雖說是不錯但到底跟不上當前等級,妖界一戰許多劍兵都有所損毀,所幸臨走時,宗煉長老送了一口輕長劍,配合玄霄曾用過的吼西風佩劍,眼下若是尋名匠助他完成雙劍洗臉,便是雲天青真的在,也敢與之一戰不敗。

  當時玄霄走火入魔,葉璣羅,不,現在是葉公子哥——葉二少,腦子裡想的唯一一句話就是戰爭可以輸,師叔必須死。

  雲天青這麼一帶著女神一跑簡直坑大發了,最坑的就是玄霄,每天都在上火爆發的邊緣,聽說是選掌門時一言不和當場掀桌,追殺得幾個鬧分裂爬牆的長老滿瓊華跑圈,最後不得已回禁地冷靜去了。

  雲天青你這麼坑你師兄你家裡人造嗎?!

  葉二少憤憤想著,踏進鐵坊。

  白帝城的人,多半知道鐵坊裡有家獨居的老人,乃曾經是名動西域的大鑄劍師商盧退隱到此,有人求神兵多半是以自己已經退休只接受隔壁娟紅大姨的菜刀鐵鍋定單。

  葉二少見到商盧老人第一面劈頭蓋臉就一句:「你不幫我提升裝備我就去娶娟紅當第十八房小妾。」

  次奧哪兒來的情敵!

  商盧老人本來掙扎了許久,待見到葉二少帶來的兩口神劍時才變了臉色第一時間繳械投降。

  「……昆墟的仙人之作,好久未見了。」商盧老人似乎有些感慨:「當年我年少銳氣,攜劍闖進仙家大會,一度敗了許多普通靈劍,直到昆墟鑄劍者來臨,一劍斷我心血之鑄,我始知天地遼闊,有生之年眼界當開天下之鴻途,可惜隨後緣慳一面。」

  葉二少一邊聽著老人故事,一邊拿出許多世所罕有的奇石。

  商盧老人看得嘖嘖稱奇。

  「……火紋之玉,產于天地極陽之地,霞紅之中內蘊雲氣如龍,你這塊火紋玉中龍雲之氣已達八條,若是修到九條,那此石便合該成精了。」

  大師雖老,鑄造這活計卻是一把好手,幾塊靈石打上去嚴絲合縫,靈氣自成迴圈,威力倍增。

  葉二少見進展順利,也騰出手來對自己身上這一套破軍精煉加強並細細打上附魔。

  待到日頭落下,葉二少才完成了裝備增強,穿齊了裝備之後一股難以言說的強大感握在掌心。

  就好像一個聲音告訴他——少年你已經擁有魂鬥羅一命通關競技場1v5拯救世界的能力了!

  長長舒了一口氣,再調回嘰蘿本體的面板,沉睡的小女孩一片黑白,只有面板上一些屬性數值在增長……等等這個抗揍耐【嗶】操的增長方向怎麼那麼像鐵牢天策的呢?

  但是人類已經無法阻止二叔了,葉二少區區p民自然更不能阻止,長歎一聲。

  「哪裡有酒?」

  商盧笑答道:「白帝城掘地三尺皆有酒。」

  「那後會有期,我要去拜訪朋友,可不敢空手而去。」

  「晃了這久,給老頭我留個名號吧。」

  葉二少聞言一愣,這個問題沒有思考過,既然是換號上線,那自然是名字最好也改一改,葉璣羅這種顧名思義的女孩子的名號當然不能再用,我藏劍家二少爺的名號自然要讓人一聽就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壓力,進而使敵人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聞風喪膽怒送人頭。

  葉二少就此問題思考半晌一臉冷豔高貴地一甩劉海,邪魅狂狷道:「就叫我葉高冷吧。」

  此時門外走進來一方俏麗身影,聲音帶著半分醉意,一身酒氣地推門而入。

  「呦呦呦商老頭你這哪兒來的小客人,我又來找你喝酒了~」

  ……這聲音委實太過熟悉,讓人一聽就想起那些年我們一起看過的小黃書。

  如此糅合了性感與喪失兩種奇異屬性的莫非是我家夙莘師叔?

  夙莘:……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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