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個魚唇的嘰蘿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二叔,侄女這就去了,我知道二叔你擔心我的生命安全,但人生的路上總要有起伏才精彩,大不了十秒之後又是一條女漢子,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
葉家年方十五六的二叔面無表情地看著背著把破木劍的七歲蘿莉,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的作業沒寫完。」
蘿莉沉默片刻,掉頭就跑。
但4o級和4級的存在顯然不是一個檔次,兩秒後蘿莉被提溜著後頸捉拿歸案。
蘿莉一臉血地看著不遠處紅名的野狼小怪。
不,二叔你讓我練級啊!讓我砍怪練級啊!就算砍不到野狼也給只兔子讓我砍一砍啊!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啊!
……在長安誰都知道葉家的七小姐是個不成器的。
自打三歲知事兒了以來就熱愛各類劈柴打老鼠揍蟑螂之類的運動,倒也不是說不會針線女紅,只是熱心過頭了,連上房替隔壁家豆腐坊的老奶奶抓貓這種事都定是要親力親為,委實有失家人對其大家閨秀的期待。
葉家往上數三輩都是跟北邊的異族通婚的,之後葉家老太爺跟著太宗皇帝打天下,傳到葉爹這輩也是大天朝數得上的軍功貴族,也是延續下跟西域諸國通婚的傳統,葉爹爹娶的是樓蘭國的國花公主,這小丫頭就是嫡親的女兒。
樓蘭公主出身西域,性格開朗彪悍,閨女的姓可以隨相公但是名字要按她們國家特色的來,但是葉爹不同意,表示一定要體現中原特色,用珠璣綾羅這種詞彙來表現土豪氣勢。
於是葉家七小姐她叫……璣羅。
沒錯,此璣羅就是那個藏劍山莊的小嘰蘿。
……
葉二叔拎著熊孩子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招來後院管事的嬤嬤。
「二爺有何吩咐?」
「明天是中秋了。」
「是。」
「把阿羅的月餅全部換成五仁的。」
葉璣羅瞬間從重傷狀態全面爆發:「二叔你這是人幹事?!」
「哦,那就全換成韭菜雞蛋餡的。」
說完葉二叔把一臉血淚的葉璣羅丟給嬤嬤揚長而去。
第二天葉璣羅啃著韭菜雞蛋餡的月餅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
實際上對葉璣羅而言二叔一方面是一個擋在自己升級道路前的**oss,另一方面又捨不得二叔每逢節日甚至清明節都保質保量的紅包……
看著包裹裡那一堆一堆的金子,葉璣羅甚覺身為一個大藏劍的墮落。
葉璣羅不由得回憶起了以前在壯哉大基三裡的生活……那時有個疑似二貨實則二貨的玩家領養了自己,然後一路操縱自己死去活來磨磨蹭蹭,從洗衣服淹死在河裡到轉風車誤傷路過人士被圍死,到了作死的第一百次方法成功壯烈……最後的時候,葉璣羅聽到的最後一句親切的吼聲就是——
「你為什麼不開雲棲松!」
還是忘了不愉快的回憶吧。
葉璣羅抱著枕頭爬起來,天色還很暗,透過玻璃紗的帳子瞥了一眼窗外稀疏的星子,目光轉向牙床上鑲嵌的鎏金銀鏡。
一號蘿莉臉,右眼遺傳了娘親的星河藍色,左眼據說是不知道哪輩祖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隔代遺傳血統所以是淡淡的琉璃金,整體看起來……恩,波斯貓==
葉璣羅表情深沉了許久。
相對於皮相而言,身為一個嘰蘿,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每天抱著少萌主&少穀主舔那麼墮落了,就算前面有一座真-高大壯-葉二叔橫在前方,也一定要端正態度升級!
葉璣羅這麼想著,挑起簾子瞄了一眼睡得豬狗不如的侍女,默默爬下床打開自己的包裹介面,一堆各式布料小吃下面擺著一排……木劍。
幽幽看了一眼上面因為等級不符合被強制脫下的32o破軍套,葉璣羅的目光在一口泛著偏口短劍上逗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動母親的遺物,轉而從下面兩組木劍裡挑了一把出來。
這個東西因為不符合一個大家閨秀的規範故而被繳獲次數太多,所以葉璣羅一怒之下以賞花為名蹲在後花園裡把千金一株的金柳全給鋸了造了一堆備用木劍,以每月被抓一次的頻率而言這裡的木劍夠用到葉璣羅出嫁。
小心地翻出窗戶,葉璣羅嚴肅地站在庭院中央,一個扶搖高高躍起輕巧地落在房頂,隨後矮身潛行,躲過巡夜的家丁和最近正在和隔壁家的母貓打情罵俏的自家中華田園犬,最後一個漂亮的輕功落在一個竹園的小伙房拐角的暗處,雙眼凝視著黑暗中那個偷偷摸摸的目標……
那就是……葉府中唯一可供經驗的紅名——每晚都來偷食的雞小萌!
大約是就差一點點經驗就升級的原因,葉璣羅眼裡今晚的雞小萌顯得格外璀璨。
看那性感**的雞腿,看那魅惑誘人的雞毛……
雞小萌大約是察覺到慣有的危機感,呆毛一抖,兩隻淒惻的豆子眼喵見黑暗裡一藍一金的賊光閃得像腐女看到基佬一樣,兩嘰相對一刹,雞小萌撒丫子蹦躂出窗外沒命地狂奔,後面葉璣羅怎容升級自眼皮底下逃掉,動作瞬間便蹭地追了上去,一路披荊斬棘最後連武器也丟了把雞小萌成功堵在牆角欲行不軌之時,陡然聽到二叔熟悉的悶騷聲調——
「……為何入夜來訪?」
葉璣羅頓時嚇得一哆嗦抱著雞小萌就縮在牆角,當另一個沒聽過的蒼老聲調響起時,才知道二叔說的好像不是自己,縮了縮身子正準備偷偷溜回去,卻又聽到那蒼老的聲音說——
「以你之資質,若不再上山修道,便要錯過最合適的年紀,我派遍尋九州多年,也便唯有你一人有此……」
「長老所言吾知,只是紅塵牽涉,待吾交代完畢,便行上山。」
「掌門師兄是如此說來,但即是吾前來,自然也不好催你過甚,吾信你自有分寸……說來吾如你這般二八年華之時可是不曾如你穩重。」
「長老謬贊。」
葉璣羅有點糊塗,但到底也明白了二叔也是要上山修道的……腦子死機了片刻,突然想到二叔上山=被跳大神的道士蠱惑=也變成跳大神的神棍=以後不會發紅包了!
葉璣羅臉紅一陣白一陣,慢慢直起身子踮著腳尖透過雕花石窗看向二叔的庭院中,只見一高一矮兩個藍紋白裳道袍的雪發之人。
「……說來聽聞這葉府有個名滿長安的小姑娘,吾在路上聽得這小姑娘卻是皮得狠啊。」說著說著那名鶴髮老者撫須笑道。
葉二叔皺了皺眉,眼底似乎閃過一些無奈的顏色,道:「豎子讓長老見笑了。」
這時稍矮的那名白髮人忽然冷笑一聲:「可不是嗎,入夜三更抱著一隻黃雞隔牆聽耳,果然好興趣。」
葉璣羅聽得一懵,然後身上莫名升起一股禁錮的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浮空向庭院中飄去。
葉璣羅瞪大了眼。
「唉……重光你何苦為難一個小姑娘?」
「吾如何?」
「……」
一時沉默,整個庭院裡只剩下雞小萌嬌弱的聲音細細苟延殘喘。
「阿羅==+」
葉璣羅千分之一秒內拎起雞小萌,憋屈著臉說:「二叔我餓qaq」
葉璣羅多年深受二叔壓制,如今一看後面倆道爺頭頂級別血條紛紛問號,已然覺累不愛,是故被一路扔回給管事嬤嬤的時候只得一路沉默,等到二叔轉身,才從嬤嬤懷裡掙扎出半截身子,拽了拽葉尋霄的袖子。
「二叔,你要去跳大神了嗎?」
「……」
葉璣羅努力賣萌:「二叔,我會想你的【紅包】。」
葉尋霄恩了一聲,摸了摸葉璣羅的頭,本來是沒想說什麼,看著侄女賊亮賊亮且圖謀不軌的眼睛,末了卻又一臉淡然地交代了一句。
「離家的事你不要再想了,明日吾為你尋西席先生。」
正在打算老虎跳大神去了在家裡猴子稱大王的葉璣羅頓時五雷轟頂。
……
葉家二爺其實也很苦惱。
他兄長,也就是葉璣羅他爹,簡稱嘰爹,是個妥妥的糙漢子大軍爺,一年四季除了回家祭祖基本上不是在和西域諸國打架就是再和西域諸國打架的路上。原因無非也就是嘰娘客死異鄉,西域諸國國王年輕的時候都是暗戀過有樓蘭傾城之淚之稱的圖蘭婭,是故紛紛為國花之死表示憤怒,時不時地以此為由出兵騷擾邊境。
天朝皇帝表示同樣憤怒,表示要給西域諸國的花癡們一點co1orseesee,嘰爹躺槍之下只得抄起長槍去守邊關了,加之本人實屬好鬥分子,對於西域諸國的情敵們自然是手下不留情面,你來我往戰得甚是痛快。
葉家大爺不著家,葉家二爺看著府裡只剩下仙翁似的宅老太爺和小小姐,只得一肩擔起教育下一代的重責大任。
於是乎在決定為修仙大道奮鬥終身之前,最後一件事就是明智地為嘰蘿找了個氣場很是強大的西席先生。
葉璣羅很是不忿,特意爬到牆頭圍觀以後階級敵人長得是何人模狗樣,卻遠遠瞧見二叔一襲白衣並著松花淺青的一個身影步調溫雅地走來。
「……劣女很是跳脫,若是不聽管教,顧兄只管嚴厲管教。」
隔著低低壓下的紫棠,花葉間隙裡透的聲調有一種格外特別的優雅。
「性子活潑些卻是人之常情,葉兄無需太過苛刻。」
這人說話的時候,葉璣羅便驚訝地睜大了天生異色的眼,手下一按脫,擦著瓦片便掉在地上。
一抬頭,對上那人半是疑惑半是驚訝的目光。
耳邊的機械聲調還在迴響——
【遇到主線人物,俠士藏劍葉璣羅開啟天字主線任務——太古遺音。】
第二章 少女嘰蘿之煩惱
府裡的嬤嬤最近很奇異地發現葉璣羅乖巧起來。
早上起來老老實實地讓侍女紮起兩個雙馬尾,套上秋水色的小襦裙,然後提著裙擺一臉姑娘我蘭心蕙性溫柔嫻雅地去給夫人上香,然後就顛顛跑去等西席先生上課。
嬤嬤感到十分欣慰,但殊不知葉璣羅自打有了那位西席先生,就一直在研究如何對付老師這種史詩級**oss。
葉璣羅從來沒聽說過有自家西席先生這樣的boss……或者現階段說是npc。
一般而言,級別差距太大,葉璣羅就會在其頭頂上看到一堆問號,上次那兩個深不可測的道爺的紅藍條是三個問號,目測至少是85級以上的boss級,就葉璣羅的閱歷來看目前還沒有比那兩位道爺高手氣場更濃的。
而這位西席先生只血條就是六個問號。
本來說應該很強大了,但是……他是殘血,只剩下十之一二的血量,身上還掛著五六個類似於【魂裂】、【灰飛】這樣聽起來就不明覺厲的buff,而其中最兇殘的一個不利狀態叫【太荒天罰】……這都是什麼東西?
葉璣羅走神這一會兒,面前的宣紙上已經瀟瀟灑灑地留下一個名字。
顧蘭嘯。
這是先生的名字。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如蘭……念的時候就感慨好美的名字,咀嚼回味再三,頗有七分君子如蘭似的優雅。
又是片刻走神,隨著隨意一撥的古拙琴音緩緩蕩開,葉璣羅這才回神。
「……七小姐,在下适才所言可曾聽懂?」
「啊?」葉璣羅立馬調整神色:「先生所言句句在理。」
顧蘭嘯似乎是無奈地笑了笑,指尖按在面前的古琴弦上慢慢摩挲,不緊不慢道:「在下這人稍顯嘮叨,便再說一次,琴之一道種類繁多,如此張便是鳳勢古琴,除此之外後世演化之中便又有八類,落霞玉琮宜雅士,蕉葉連珠宜女子,至於仲尼伏……伏羲之類,便是祭天之時偶作娛神之用,於你不足為取。」
葉璣羅不知為何有種直覺這人談起琴道來那種不自覺流露的牛逼哄哄的自信就好像是……玩琴的祖宗。
祖宗爾雅道:「在下這般說……七小姐可明白了?」
葉璣羅啄米似的點頭。
葉璣羅是剛剛才知道顧蘭嘯是近日來京城聞名的琴師,琴技高超,又兼之為人溫文爾雅又博學多識,見之無不令人心折。便是眼睛一向長在下巴上的二叔也是一見之下便合了眼緣,深感在其身上看到了葉璣羅未來成為優秀淑女的希望,以土豪官x代的作風硬是從x皇子x公主眼皮子下面把人劫走。
誠然,x皇子和x公主打不過她家暴力的二叔,只得含恨。
二叔搶男人的本事真真越發威武霸氣了。
葉璣羅很好學也很愛讀書,自打有了西席先生,嘰爹的書房就給她解了禁……一個不怎麼重視文化只會一杆長槍掃人頭的爹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正經書,於是葉璣羅在翻開表面上正氣凜然的禮記春秋之後,果然發現了老爹的藏貨……
【臥槽這妞兒屁股真翹也不怕腰斷了……】
【嘖嘖這小寡婦就是每個腳趾都踩一條船也該裂了吧~】
正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由於諸如此類人生道路感悟太過深刻,葉璣羅遂越發勤奮讀書。
令顧老師也不禁為之側目。
他記得……第一次講禮記的時候這丫頭是在給雞小萌畫通緝令。
收到顧老師的側目不是什麼好事,於是當顧老師出於人類靈魂工程師的責任抽出葉璣羅手上的禮記翻了兩翻之後……
顧老師忽然很想摔課本走。
顧蘭嘯知道外面很多貴族小姐嘲笑葉七娘不成器,但是也沒想到堂堂國公家的嫡女會奔放到這個地步。
葉璣羅第一時間發揮小孩子的優勢一臉懵懂道:「先生,爹爹的書上面為什麼有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都看到快結局了你說那是妖精打架你前面的內容都看到歸墟去了?
顧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好看的鳳眼忽然眯起來,笑:「呵。」
葉璣羅脖子後面一股涼氣油然而生。
……
由於經過小黃書事件後葉璣羅沒有收到顧蘭嘯任何體罰式行為,遂單方面覺得相處十分愉快,具體體現在……熊孩子皮又癢了。
元宵節,葉府張燈結綵,府外帝都街道亦是燈火幢幢。
顧蘭嘯正倚榻看書,近來他似乎身體有些風寒,時不時發出一聲輕咳,燭火映著稍顯蒼白的臉色,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病色。
低垂的眼裡,偶爾閃過一絲異樣的嘲諷。
這身體又撐持不了數年……
琉璃盞映著半明半暗的神色,那面孔仍是溫和得隨時能讓人如沐春風,卻多了一分說不明的距離感。
「吱……」
一聲輕微的木窗響,顧蘭嘯回過神來,只見木窗推開一條縫,葉家七小姐那雙異色的眼睛乍一看好似在夜裡窺視主人的波斯貓。
「先生您沒睡?」
「……七小姐,很晚了。」
「現在他們都在前廳被灌倒了,我們趁機殺出葉府吧。」
殺出……等等這是你家吧!
黑暗中葉璣羅的眼睛賊亮賊亮,她剛剛由於去給娘親收拾遺物撿到一個繡金的小錢袋,觸發了任務【戰鬥吧,熊瞎子】,任務要求很簡單,讓顧蘭嘯和自己上街去找紅名熊瞎子做掉之後有豐富的任務獎勵。
升級!裝備!
葉璣羅如狼似虎地看了顧蘭嘯許久,大約是接收到某種強烈得難以逼視的信號,顧蘭嘯笑了笑說。
「看來是年節時分七小姐無聊了。」
葉璣羅更加如狼似虎地看著顧蘭嘯。
眼底流淌過某種暗沉的情緒,顧蘭嘯合上只翻到扉頁的書,「難為七小姐應付在下平日裡佈置的功課了,今日……便當稍作補償吧。」
「那先生應我了?」
「敢不從命?」
葉璣羅已然變成虎狼之輩,興沖沖地踩著醉倒的門房守衛從側門溜了出去。
顧蘭嘯的關係並沒有很好,看那一直都是零的好感度就知道。只不過葉璣羅蹺課的時候顧蘭嘯偶爾也會慣著她,關係雖說一直稱不上熱絡,倒也不是太冷淡,這會兒央了他帶自己出府。
「燈市魚龍混雜,七小姐牽好我。」淡淡這麼一句,似是關切又好像僅僅是一種仁至義盡的交待,回頭看向流光溢彩的燈市夜場時,袖子一緊,一隻小手乖乖地揪上自己的袖子。
大約是小孩子特有的那種親和力,總能莫名地觸動一些柔軟的情緒。
有那麼一瞬間,顧蘭嘯還是很願意抱著這麼一個小奶娃溜達的。
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七小姐想從哪裡玩起?」
今年的元宵節只覆了一層薄雪,彌漫著燙餅香味和煙火硝煙的空氣還是很清寒,葉璣羅把小臉縮進兔毛鑲邊的領子裡,眼睛環視了一圈,掛在胸口的繡金錢袋一陣發熱,便指了一個方向。
「想去那裡。」
顧蘭嘯欣然望去,只見入眼一片鶯鶯燕燕,香帕飛舞,瞬間收到秋波無數……乃是一處煙花之地。
「在下看平康坊有趣之物甚繁,不如我們前去一觀?」
「不,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怎能中途夭折?!」
【你的星辰大海明顯是人生的大坑就此夭折好歹對得起葉家列祖列宗。】
「便當陪在下如何?」
葉璣羅抗議無效,又不能和任務關鍵人物顧蘭嘯分開行動,只得跟著顧蘭嘯走。
一路上華燈絢爛得恍花了人眼,粉彩流光,身邊一個個虎頭帽的孩子遛著兔子燈籠跑過,葉璣羅不禁回頭瞧了幾眼。
雖然一向自詡是一隻志向遠大的戰鬥嘰,但嘰蘿後面還跟著個蘿莉的屬性,到底小孩子心性,看到人家有燈籠,自己不免有點欣羡。
不行,要淡定住,你是一隻高冷嘰,不是二貨嘰。
揉了揉臉頰,剛繃出一臉冷豔高貴,懷裡就給塞了一盞兔子燈籠,那燈籠做得精緻,兔子眼睛好像瑪瑙殘片磨成,裡面的燈光照出一片暖暈。
葉璣羅抱著燈籠,有點發懵。
「公子的千金生得真是玉雪可愛。」燈籠販子一句吉祥話,葉璣羅一臉茫然地看向笑著搖頭不語的顧蘭嘯。
小丫頭委實小了點,如此這般倒真像是父女出遊。
顧蘭嘯也不否認,隨意笑了笑,又說:「七……阿羅想要什麼?」
猛地一聽有人喚自己「阿羅」,葉璣羅還以為是娘親回魂,思及那些年娘親還健在的時候啪啪響的馬鞭,僵硬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支吾了一陣,葉璣羅隨口道:「想去看河燈。」
「若是走累了,與我說一聲便是。」
「……嗯。」
冬日裡的河水覆了一層碎冰,迷離地映著靜默在水面上打著慵懶的旋兒的河燈,有一種別樣的色澤。
河燈多半是女子放的,若是哪家的公子猜中河燈上香箋的謎底,便可得佳人一晤。
一邊的打河燈的艄公仿佛是受到河對岸放燈的貴女們授意,打著櫓子劃過來,問道:「公子不妨也猜猜燈謎?」
千金幽幽地看了那艄公一眼,拉了拉顧蘭嘯的衣角:「爹親,你感受到那邊姐姐們的熱情了嗎?」
「……」
「正所謂釣一個不虧,釣一個賺一個,你也老大不小了,過幾年我長髮及腰嫁出去了你就剩下了。」
「……」
葉璣羅無視顧蘭嘯越來越微妙的神色,拍拍手對目瞪口呆的艄公說:「來來為我爹親勾倆河燈,就那對少女粉的。」
艄公一邊勾著河燈一邊愣愣道:「小姑娘怎的如此積極為自己找二娘?」
「沒辦法,我娘走得早,等到過幾年我長髮及腰嫁出去了爹親一個人剩下可怎麼好?」
「啊哈哈小姑娘真有孝心。」
……忽然好想糊這丫頭一臉榣山遺韻。
這裡不成文的規矩是就算是佳人有心,君子無意,身為君子要親自前往禮貌回絕,不能讓女方沒臉。
當然讓女方沒臉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以前璣羅過年的時候跟著二叔到街上晃,二叔接了燈謎掉頭就狂霸酷炫叼炸天地走了,氣得對面相爺家的千金抽著鞭子就派打手來戰,結果自然是全躺,相爺千金嚶嚶嚶地淚奔了。
顧先生一直都是風雅的人士,跟她家暴力流的二叔自是不同,此時被強塞了花燈,也只得無奈。
「先生只管去赴約,阿羅在這裡等著便是。」
「燈市混雜,不可亂跑。」
葉璣羅面上乖巧,暗地裡摸著另一盞花燈裡的花箋……內心翻江倒海。
這花箋一觸手便有任務提示是人販子放的,專門等無辜少年or少女上鉤倒賣,葉璣羅的任務就是欣然赴約然後做掉人販子,緊接著大把大把的經驗就滾滾而來……
葉璣羅已經眼尖地瞄見街角暗處紅名閃爍……嘰嘰嘰嘰臥槽好激動!苦守葉府七八年才盼來的——任!務!怪!
顧蘭嘯眼底閃過一絲狐疑,閉了閉眼又道:「你若不聽話,便沒有下次了。」
葉璣羅啄米式點頭,力求塑造三好學生典範。
等到顧蘭嘯的背影一消失在視野,葉璣羅便蹭地一聲拔出暗藏在袖子裡的的短劍,這短劍還是從娘親的遺物裡摸出來的,看起來像是女娃的玩具一樣,不過刃口可是從前在大漠見過血的,也算是葉璣羅目前唯一拿得上手的兵器。
一邊的老艄公大驚失色:「小姑娘你——?!」
「我禽流感爆發去找大夫了我爹來了就說我下線了。」紅名當前葉璣羅哪裡管得了這許多,足下玉泉魚躍,瞬息便三段衝刺消失在巷口。
緊接著巷子裡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便又歸於平寂。
街角。
顧蘭嘯慢慢從燈火闌珊處走來,看到那盞葉璣羅從沒放下過的兔子燈籠落在地上,然後眼神平靜地看著裡面的燭火把燈籠燒得灰飛煙滅。
他撚碎了手裡的花箋。
是個好孩子,可惜不聽話,合該丟了性命……呵。
第三章 綁定奶嫁我
葉璣羅看著自己那個【眩暈】的buff幽幽歎氣。
見到任務怪太激動了沒想到這裡任務還有後續,要被人販子給帶到被拐兒童集中營才是正確的任務方式。
幸虧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削他一劍聽雷,不然任務鏈就斷了。
不過按照這個節奏……新手第一關就要上人販子集中營的精英怪?
葉璣羅掂量了一下自己有點慘兮兮的級別……單刷boss有點玄。
葉璣羅咬著牙想待我拿到重劍升級啟動大風車就是汝等群氓俯首交經驗之時。
迷迷糊糊感覺被人扛著走,大約一盞茶時間後,葉璣羅被扔在一個僻靜的茅草屋裡,揉著眼睛打量四周,只覺光線灰暗,只有一盞豆燈,隱約映出一張張蒼白麻木的臉。
都被灌了剛剛那種昏迷的藥吧。
葉璣羅的眩暈buff已經好了許多,目光瞟向旁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她雙目無神,面孔蠟黃,顯然是被抓了許久了。
面前陰影罩下,一抬頭,一個相貌有些尖刻的中年男人看到葉璣羅那雙異色的眼睛,先是困惑了一陣,然後突然臉色一白,連忙拿出一張噴了麻藥的絲絹往葉璣羅口鼻上一捂,試探到葉璣羅身子軟下來,才慌慌張張地鎖上門。
「老六!你哪裡抓的那小丫頭?!」
「怎麼?我拐的時候瞄了一眼看那丫頭生得甚美,老哥哥想留下來獨佔嗎?」
「占你個頭!你都沒瞧見那丫頭的眼睛嗎?!點子扎手!」
「哦……你說那丫頭天生陰陽眼?我想著能賣個好價就帶走了……怎麼?貨色不對?」
「廢話,滿城的人都知道只有靖國公家的姑娘是陰陽眼!」說到這,尖刻男人臉色難看:「要是文官家的小姐也就算了,靖國公那一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個什麼煞星,這下只怕京城是混不下去了。」
另一個人目露凶光,做了個下切的手勢:「要不我們……」
尖刻男人臉色陰晴不定了一會兒道:「咱們這行本來就是刀口上睡覺的行當,你我兄弟二人既然幹了這票,不發它一筆說不過去,今晚就聯繫下家,明天一早直接轉到北漠賣給胡人。」
另一個人連連點頭,搓著手道:「老弟這就去辦。」
尖刻男人原地轉了兩圈,仍是不放心,推開門板往裡一看,幾個被拐的少女面色依舊麻木,就是沒有葉璣羅身影,臉色頓時黑了。
「老六回來!人跑了!」尖刻男人猛地一回頭,冷不防房梁上躍下一個小小的人影,剛要伸手去抓,忽然手腕一痛,眼睜睜看到眼前銀光一閃,血液從手腕噴出。
那小巧人影一個翻轉,動作輕盈帶殺,劍尖直指尖刻男人眉心。
尖刻男人也是刀口舔血過的,慌忙一矮身險險避開劍鋒,定住心神卻見襲擊自己的是個七八歲的幼女,懵了一下後怒上心頭,一聲喝罵怒氣衝衝地揮拳砸來。
……果然還是太脆了鬧不住這人。
輕劍恍如游龍,藏劍秀水劍法之夢泉虎跑,雖說附帶減傷,粘人一流,但畢竟人小皮脆,讓尖刻男人拳風一掃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葉璣羅估量了一下敵我實力對比,心想果然沒有各種高大壯師父帶著刷的果然不容易,歎了口氣足下聚力,抽了個空隙躡雲衝刺出茅屋,不想面前一堵壯碩人牆橫在面前,一個沒刹住一頭撞在那人肚皮上。
「嘿,小丫頭想跑?」那人早有準備,雙臂肌肉一崩就想一個熊抱勒昏這小小的一團。
這一下若是勒實了,以葉璣羅目測所剩無幾的血條來看必然又是躺屍。
雖說以前在遊戲裡躺屍都躺慣了,但自打投胎到這裡還是頭次掛點,萬一真的就此交代了那她就只能呵呵了。
……洒家要是有重劍早就糊你一臉風車了,藏劍沒有重劍能叫藏劍嗎?難道非要她把短劍戳地上下個無敵鎮山河氣場嗎?
葉璣羅很是抑鬱,抑鬱的同時突然感覺準備勒死自個兒的人一僵,臉色一瞬間白了下來,捂著頭一下子跪倒在地。
同時一陣古拙的琴聲順著清朗夜風拂來。
葉璣羅看著自己突然躥滿的血條,驀然睜大了眼。
這般的琴聲,印象裡唯有一個人。
先生雖說以琴聞名卻不常彈琴,入耳同樣的琴聲千萬,卻好像只有先生的琴才能奏出一種獨有的踏遍萬世般荒莽古拙的意蘊。
耳邊盡數傳來明面上或者暗地裡放哨的歹人痛苦的呻吟,而那陣琴聲也漸趨淡薄。
葉璣羅咬了一下下唇,連忙趁機解決掉兩個人販子,從尖刻男人身上搜到解藥,又去救了那幾個被拐的少女,那幾位少女裡有的是高門大戶的千金,此時獲救含著淚便連忙去報官。
一聲任務完成的輕響,葉璣羅連升兩級,這才長抒了一口氣。
扯了扯剛才蹭得髒兮兮的袖子,裡面藏著的兔子燈籠想來是剛才掙扎時失落了,不禁歎了口氣,抬步向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株碎雪猶存的枯枝梅樹畔,一人,一琴,似是有意,又似無心般撥弄著,黑眸低垂,面容卻是一如既往地淡然。
「先生。」葉璣羅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並了膝乖乖跪坐在一側。
琴聲絲毫不亂,便聽先生淡然出聲:「……往日倒是在下小覷阿羅了,只是待到來日葉兄藝成歸家,吾又要如何解釋託付的蘭心**生生化作了少年英豪?。」
「是阿羅的不是,教先生擔心了。」
「那阿羅會改?」
葉璣羅默然。
似是輕笑了一聲,顧蘭嘯曲風一轉,指下七弦少了幾分銳利,空山絕響似的音調溫溫淡淡落在耳間,剛才交戰奔波帶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卻也無需在意,年少輕狂,該是與天競力之時,若總是困著你之乎者也,反而不美。」
沒聽到回音,顧蘭嘯餘光掃過,卻見葉璣羅頭一點一點,眼皮已經半闔。
不怪葉璣羅走神,顧蘭嘯此時音律舒緩如輕綢覆身,精神一收一緊,加之又是幼女,睡意一來便洶湧得難以抵擋。
大約是養小孩的都有那麼一點難以言說的柔軟情緒,再複雜的心思見到小孩睡了也就淡了。
「……阿羅若是疲累了,便只管聽琴吧。」先生這般說著,頓了頓,騰出一隻手把葉璣羅的腦袋靠過來點,又低聲道:「天寒,坐過來些。」
葉璣羅發出一聲細微的鼻音,便沉沉睡去。
……
葉璣羅這一覺睡得很沉,恍恍惚惚地在夢裡聽到一些輕靈的山水潺潺,那些溫煦的微風軟軟落在心頭,就好像先生的手徐徐落在發頂……剿滅了她的呆毛。
一個哆嗦,葉璣羅乍醒過來,眼前仍舊是熟悉的閨房裡的描金帳子,慌忙閉眼查看,看到自己連跳的那兩級才知道昨夜不是夢。
……我果然英勇非常。
葉璣羅自賞片刻,總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話說……昨夜自己是如何開了掛一般幹翻那倆紅名的?就好像有個36d****站在背後當自己堅強的後盾……哎?奶?昨晚的奶是……
無論在哪裡,奶爹奶媽這種珍稀生物永遠是稀缺資源,尤其是對藏劍這樣打了雞血的dps而言,後面是否站著一個奶,從根本上決定了你轉個風車是帶走人還是被人帶走……
於是她昨夜竟然忽略了身邊埋伏著那麼大的一個奶?!
任務算什麼?!有個綁定奶以後刷怪揍boss這都不是個事兒啊!
葉璣羅莫名雞血了半天,思及先生如此好說話定然不會拒絕成為自己這個如此有前途的少俠背後的男人,自信滿滿地拉開好友面板……然後葉璣羅默然。
【顧蘭嘯,級別???,好感度:1】
……好感度1是幾個意思?!就連相愛相殺多年的雞小萌都有22的好感度好吧!
葉璣羅頓時產生了莫大的危機感,西席先生一般都是混個三四年等到她十二歲知事兒了就男女大防隔離了,到時候以先生喜歡沒事兒到處雲遊的性子他一定會後會無期的。
事態嚴重。
葉璣羅當機立斷,速度整理好面子工程,跳著窗子就往顧蘭嘯的蘭園躥。
到了蘭園,裡面靜悄悄的,守夜的婢子恍惚間看到一隻小黃雞沖過來,揉了揉眼睛才看明白是自家小小姐,此時天色已亮,也不好說什麼夜黑風高小小姐放過先生的話,又唯恐衝撞了,忙道:「顧先生說他昨夜受了風寒,今早莫名膝蓋不適【中箭】,小小姐若要拜訪不如午後再來?」
葉璣羅啊了一聲,肅然道:「有道理,那我回去睡個回籠覺再來。」
說完沒等婢子回答,一個扶搖直上升上半空,空中一個躡雲衝刺躍過高高的院牆,回頭一看那婢子整個人都懵了,也不管她,看到有扇窗子沒關緊,半個身子就往裡探,不想支著木窗的支杆掉了,沉重的梨木窗子一下子壓下來夾得她動彈不得。
房裡的人本來斜倚在榻上看著昨夜未完的書冊,聽到這動靜,回頭一看,不禁失笑:「阿羅這是?」
葉璣羅掙扎兩下,終於從窗子下面解脫出來,短腿短手地蹬上窗臺,仰著臉認真道:「聽說先生受了風寒?」
「無妨,小事而已。」
「是阿羅昨夜調皮累先生如此,一早便過來有話對先生說。」
此時此刻,顧蘭嘯已經從葉璣羅如狼似虎的目光中解讀出了某種滅絕人性的資訊,思及這丫頭仿佛沒有什麼時候正常過,目光慢慢詭異起來。
「……阿羅要說什麼?」
葉璣羅一個滑行沖過來如狼似虎抱住顧蘭嘯的大腿:「綁定奶嫁……不,先生請務必收下我的膝蓋!」
顧蘭嘯直覺自己仿佛昨晚手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