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元春回來似乎對榮府沒有帶來多少影響,元春在家的時候,也就是跟賈寶玉比較親近,她跟三春並沒有多少往來,尤其那時候三春年紀還小,對元春幾乎沒了什麼記憶,頭頂上如今多了個大姐姐,大家都有些不適應。
元春想要在家中樹立起自個的權威來,難免想要擺個長姐的架子。只是,黛玉湘雲是表妹,尤其,湘雲已經是賈寶玉的未婚妻,而且跟賈寶玉關係非常親密,元春並不想與賈寶玉之間有什麼隔閡,橫竪史湘雲嫁進來之後,自個也出嫁了,犯得著做個刻薄的大姑子嗎?
至於黛玉,她一方面很受老太太的寵愛,另一方面,林如海還在,未必權重,但是的確位高,而且頗有聖寵,賈元春哪裡敢在林黛玉面前拿大。
只是,三春裡頭,迎春已經訂了親,如今除了晨昏定省,幾乎不怎麼露面,只是在自個屋裡繡嫁妝,元春雖說慪氣,畢竟,自個年紀比迎春大那麼多,自個婚事還沒個著落,迎春這邊婚期都差不多定下來了。
王氏也跟邢氏說,元春沒有出嫁,迎春也該等一等什麼的,畢竟長幼有序雲雲,結果直接就邢氏給噎了回去,邢氏來了句:「長幼有序是不錯,那叫二老爺將榮禧堂讓出來吧!」王氏簡直是目瞪口呆,最後落荒而逃。
至於惜春,一向誰的帳都不買,元春這邊說什麼,她反正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嫌煩了,直接甩手就走。只是探春卻是沒辦法,迎春的婚事,林母直接交給了邢氏,日後輪到她,也怕還是王氏做主,因此,哪裡敢得罪了元春,只能低頭受教,弄得身心俱疲。
林母明面上也沒有厚此薄彼,同樣挑了一處管家的差事,交給了元春打理,元春當年就曾經做過,很快也就上了手,只是卻是心不在焉,她如今是正經的老姑娘了,如今極為恨嫁,只是一時半會兒,哪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偏生她一個未嫁的姑娘家,卻不好自個開口問,只得暗中憋著。
而元春自個身邊也不算太平,主要是抱琴,抱琴從小跟著元春,年紀比元春其實還大一歲左右,在宮中也就算了,畢竟是沒辦法,回來之後,抱琴家裡就想著求個恩典,讓抱琴回家嫁人。畢竟,抱琴這個年紀,就算是日後跟著賈元春陪嫁,也是沒個著落的,還不如如今配個小子,回頭進府做個嬤嬤呢,日後有了小主子,也能做個乳母什麼的。
抱琴自個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她這邊才問元春一試探,卻發現,元春根本沒有放她走的心思,嘴上說得好聽,她拿抱琴當做姐妹,日後要長長久久在一塊兒的,只是,抱琴這樣的,回頭陪嫁,說陪嫁丫頭嫌大,難不成叫抱琴自梳做了嬤嬤,抱琴哪怕對賈元春再忠心,也不想賠上自個一輩子,難免心中有些怨憤。
其實賈元春若是沒進宮,這事也不會鬧得這份上,只是抱琴見過了賈元春最落魄時候的一面,又不是如同原來一般,賈元春經歷過一番苦熬,最後竟是坐到了賢德妃的位置,如此,抱琴只會覺得自家主子臥薪嘗膽,天生就是貴人。可是如今呢,賈元春自個在宮里也就跟尋常宮女差不多,還不如主子身邊的大宮女呢,沒混出個明堂,成了老姑娘了,這才灰溜溜回來了,這叫抱琴心中難免有了想法,自個伺候的這位姑娘,又比自個強多少呢,在宮里的時候,沒有自個,這位大姑娘還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步呢!
這般一想,抱琴只覺自個付出良多,偏偏元春薄情寡義,說什麼姐妹,誰家要逼著自個姐妹自梳,一輩子伺候自個的?
抱琴心中有了想法,元春能看不出來,只是,她真的不樂意,讓知道自個那在宮中難堪生活的抱琴離開,難道叫抱琴日後在外頭說,那位大姑娘啊,在宮里,也就是個伺候人的!賈元春一想,就恨不得要發瘋。
只是,抱琴跟著進宮,怎麼著也是勞苦功高,不管是林母還是王氏,都是賞賜了她的,這樣的丫鬟,即便是元春,也不好隨意處置了,因此,只能忍著,依舊將抱琴留在自個身邊,不過卻是也提拔起了身邊新安排的那些丫頭,但是依舊不得不叫抱琴做大丫鬟,管著她們,日子過得極為彆扭。
至於元春的婚事,林母其實懶得去管,反正王氏不可能讓元春砸在自個手裡的。不過,王氏在自個面前哭求了一番,林母還是得做做樣子,跟林如海說了一下,她也沒有為難林如海,只是叫林如海選幾個寒門的舉子,她的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元春終究是被耽誤了,這個年紀,想要嫁到什麼勳貴大家,只怕只能是做繼室了,繼室日子如何,看看邢氏和寧府的尤氏就知道了。
而且大家知根知底的,知道她在宮中做過女官,難免被輕視,日後日子未必好過。與其光圖著面子上好看,不如圖個裡子,找些個寒門出身的舉子,就算是家中沒什麼錢,家裡多出點嫁妝,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林如海還很是感慨了一番林母的深謀遠慮還有慈愛心腸,他如今本來就在給林黛玉挑選未來的女婿,也正在托人四處打聽呢,如今再多一點,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就是多吩咐幾句的事,反正不用林如海自個跑腿,有了合適的人選,直接拿去榮國府,讓林母挑選就是了。
其實林如海這完全是做無用功,林母對王氏的性情最是知道,迎春尚且嫁入了理國公府,王氏無論如何也不會叫元春比迎春低了的。元春自個也是心比天高的性子,因此,估計還是在高門大戶裡頭選,那些人家能看上元春的,肯定裡頭有些貓膩,到時候元春嫁過去日子過得不好,只怕跟王氏就要母子離心,平添怨恨了。
王氏為元春的親事,愁得起了滿嘴的燎泡,在她心裡,元春四角俱全,哪哪都強,做個皇妃都是可以的,不過是時運不好罷了。因此,找了官媒過來,要求就特別多。
王氏自個吃了嫁了個無能的老二的虧,因此,又是要嫡長子,又是要讀書上進,還要門戶高,家產豐厚,聽得官媒都是目瞪口呆,你以為你家女兒是什麼仙女啊,都多大年紀的老姑娘了,還做這些春秋大夢呢!
不過,官媒也有官媒的渠道,王氏卻是不在意原配還是繼室的,因此,那些官媒就開始專門去看那些沒了原配,要娶填房的人家。王氏的確不在意什麼原配繼室,不過卻在意前頭有沒有留下兒子,庶子也就算了,可不能冒出個什麼嫡長子來,日後叫元春吃了虧,因此,又是去掉不少人選。剩下的人選裡頭,王氏又是挑挑揀揀,這個年紀大了,那個是個粗魯武夫,這個沒什麼官職,那個常年在外……總之,就沒幾個順心的。
那些官媒都不想做王氏這樁買賣了,不過沒多久,卻是有兩個王氏看得上的人選,卻是西寧王府的世子妃。
西寧王府一直鎮守平安州,這麼多年來也是倒霉,如今的西寧郡王妻妾不少,努力耕耘了多年,不過是側妃生下了一子。只是對於王府來說,原本庶子一般是做不了世子的,後來西寧郡王妃為了有個嫡子,喝了不知道多少苦藥汁子,最後好不容易有孕,結果只是生了個病弱不堪的女兒,還血崩沒了。
西寧郡王為了不叫自家百年家業斷送,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估計也是跟上頭討價還價了一番,這才扶正了那位側妃,如此庶子也是嫡子了,便請封了世子之位。
這位世子大概跟西寧郡王一般,十多歲就有了世子妃,又有了不少侍妾通房,結果,至今眼看著奔三了,依舊沒個子嗣。去年的時候,世子妃過世,西寧王府就開始物色起世子繼妃的人選了。
只是,西寧王府那位世子其實有些不妥之處,這些官媒都是心裡有數的,如今見王氏一味想著高門長媳,催逼得厲害,也不多想了,直接就將西寧王府這事說了。
王氏聽了,簡直是大喜過望,只覺得這是天定的姻緣,自家元春日後就是世子妃,郡王妃了,對官媒表示自家有意之後,王氏就喜出望外地跑去跟林母和元春說了。
林母這邊,林如海也送來了一些人選,林母也正叫了元春過來,這邊還沒開口,那邊王氏就來了。
王氏這邊將事情一說,林母就見元春眼睛一亮,心中就知道元春心動了,林母琢磨了一下,嘆道:「這事聽起來不錯,只是,西寧郡王府一向子嗣艱難,拿世子只怕也有些毛病,只是世人不會這般想,只會苛責女子。何況,西寧王府遠在平安州,又是郡王門第,元春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咱們家就很難給元春撐腰了!」
王氏生怕這事被林母否決了,趕緊說道:「老太太,西寧王府跟咱們賈家同為四王八公之列,也算是老親了,怎麼著也有老一輩的交情在呢!」
林母聽了,搖頭道:「你是元春親娘,兒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我本來托了姑爺,給元春尋了些書香門第的出息子弟,這些人家人口簡單,以元春的手段,日後日子也順心,只要孩子上進,日後前程也會有的,如今看樣子,你們是認准了西寧王府了,既是如此,我這把老骨頭,也就不多管了!」說罷,又是嘆了口氣,心中卻是冷笑。
☆、第89章
西寧王府的事情確實有貓膩,那位西寧郡王世子根本就不能生。當日那位西寧郡王妃並非是真的病死了,而是西寧郡王發狠,見自家王妃只是生了個女兒,為了王府的將來,直接叫人往給王妃的藥裡頭加了點破血的藥,叫自家王妃直接一命嗚呼了。
問題是,那位西寧郡王妃也不是什麼軟柿子,她懷孕的時候,那位側妃生怕她生出個兒子來,很是給她下了不少絆子,西寧郡王妃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直接給當時還年幼的庶長子下了秘藥,本來這位庶長子或許就跟西寧郡王一樣,本身就有可能有些問題,被郡王妃一折騰,這下是徹底別指望有後了。
當然了,這裡頭少不了皇家的推波助瀾,西寧郡王一直掌控平安州,與北方的蠻人勾勾搭搭,曖昧不清,朝廷早就看不過眼了,因此,便是西寧郡王妃手上的那所謂秘藥,其實也是來自皇宮大內,只要西寧郡王府一直無後,皇家完全可以將宗室子弟過繼過去,不光省了個爵位,還順手就將西寧郡王府的勢力收歸皇家,可謂一勞永逸。
這事是賈家抄家之後,林母聽說的。這還不止,西寧郡王世子因為乃是獨子,從小嬌慣,在平安州那邊,西寧王府如同土皇帝一般,因此,這位世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是個極為荒唐暴戾的人物。性子與北靜郡王水溶有些相似,只是,水溶在外頭裝得溫文爾雅,那位世子連裝都不會裝,他最是喜愛在床/笫之間,虐/待女子甚至還有孌/童,往往弄得人遍體鱗傷,之前那位世子妃卻是受不了他的暴戾,自個吞金死了。反正那位世子妃娘家離得遠,而且西寧王府只說世子妃多年無子,一直積鬱,因此鬱鬱而終,大家也不會懷疑什麼。
後來,新君登基,平安州那邊跟其他皇子勾勾搭搭,意圖謀逆,結果新君來了出釜底抽薪,那世子直接女乾殺了西寧郡王當時最寵愛的一個側妃,直接將年紀已經不小的西寧郡王氣得中了風,沒多久就一命嗚呼,自然原本的計劃算是徹底黃了。女乾殺庶母,氣病生父,又有一大堆的苦主冒了出來,新君趁機發作,西寧郡王府被奪爵,世子下獄,判了絞刑,西寧郡王府百年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
林母雖然知道這些事情,但是,王氏母女兩個只看到西寧郡王府的富貴,她這邊就算是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何況,林母也沒這個打算,自作孽,不可活,西寧郡王府要是沒有什麼貓膩,憑他們的權勢,就算是繼室,也有的是人願意湊上去的,怎麼會選擇賈家。
果然,這邊王氏剛表示有意,那邊西寧郡王府的人就直接上門提親了,王氏稍微拿捏了一下,就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
兩家都怕有個夜長夢多,飛快地交換了庚帖,看了生辰八字,西寧郡王府的人不好隨意離開平安州,但是下定就非常大方。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平安州那邊平常人只會覺得那邊偏遠得近乎是鳥不拉屎,實際上,平安州卻有一處金礦,而且那邊與蠻人多有交易,因此,若論富貴,西寧王府的富貴在四個異姓王中那是一等一的,也就是管著海貿的南安郡王府也差了一籌,畢竟,南安郡王那邊也是不能在東南大營一手遮天啊!
因此,西寧郡王府的聘禮給足了王氏臉面,各種金銀寶石,簡直是要將王氏的眼睛都晃花了,王氏雖說疼愛女兒,想著要多給女兒一些嫁妝,但是這麼多的聘禮,王氏不動心才怪,她一想,女兒嫁到王府,那就是掉進福窩了,以後哪裡還缺了金銀使喚,因此,直接將聘禮中的金銀吞下了一半,然後又跑去找林母商議元春的嫁妝。
按照王氏的說法,元春嫁的是王府,這嫁妝上頭可不能寒酸了。
林母可懶得跟王氏多說,直接叫王氏先去打聽之間那位世子妃的嫁妝,表示,雖說前頭那位世子妃並沒有留下一兒半女,但是終究是原配,元春可不好壓過了原配去。不過,賈家也不會虧待了元春,林母直接就道,西寧王府的聘禮裡頭不是有許多金銀嗎,這些就全給元春做壓箱錢。
王氏頓時傻了眼,只是林母這話是當著元春的面說的,她也不好真的傷了元春的心,只是她吞進去的錢財,再叫她吐出來,那也是休想,只得悻悻地先回去,然後找人打聽之前那位世子妃的嫁妝了。
偏生之前那位世子妃雖說出身也不差,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卻是個沒什麼根底的,因此,那位世子妃也不過就是六十四抬的嫁妝,還幾乎都是拿了西寧郡王府的聘禮置辦的。
這麼一來,賈家這邊也就不好多出了,林母直接拍板,給元春六十抬的嫁妝,按照賈家的規矩,家中嫡女,公中出五千兩銀子,其他的,你們二房自理便是。回頭等到出嫁的時候,她這個做祖母的,再給一份厚厚的添妝便是。
王氏這邊還不滿足,什麼嫡女出五千兩,當年賈敏出嫁,不說壓箱底的銀子,光是置辦嫁妝,公中起碼出了幾萬兩。只是她也不想想,賈敏是正經的國公千金,她的女兒,說是國公的嫡孫女,可是父親不過是個五品而已,若非一直沒有分家,他們不過是賈家的旁支,還能指望多少。
邢氏聽了之後,就已經氣得咬牙了。迎春的嫁妝,公中不過是出了三千兩,雖說一個是庶出,一個是嫡出,但是迎春他爹是一品,元春的爹不過是五品,最不濟,也該一樣吧,怎麼元春的就比迎春多。
邢氏自然不是為了迎春抱不平,迎春跟她能有多少感情,只是,錢交到她手上,邢氏拿出去採買,一百兩的東西報價一百五十兩甚至是二百兩,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公中給的三千兩銀子,起碼已經有一千兩落到了邢氏手裡。
另外,賈赦也拿了不少銀子出來,因為沒有經過省親,賈赦雖說花得厲害,可的確也不缺錢,不過,賈赦可知道邢氏的德性,因此,直接將錢交給了採買下人,叫他們給迎春準備。邢氏早就眼紅了,只是她一向不敢反對賈赦的意見,只得整日里挑剔採買下人買來的東西,那些人也知道邢氏的性子,也不多說什麼,叫邢氏無處發作。
她不敢跑到林母面前抱怨,先是在賈赦那裡嘮叨不休,賈赦被她念煩了,見到邢氏掉頭就走,邢氏就天天在王氏面前指桑罵槐,弄得王氏面紅耳赤,惱火非常。
林母懶得理會這些事情,她要的就是大房二房不合,回頭二房若是再有什麼差池,就能順理成章地將二房踢出去滾蛋了,到時候,他們一家子會如何,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元春對自個的婚事還是很滿意的,想著林母原是想讓她嫁個尋常人家,自家親媽卻是讓她做了世子妃,如此,自然對王氏更加親近,林母只做不知,反正自作孽,不可活,自個選的路,到時候摔坑裡頭,就去怪她親媽吧。
王氏擰著一口氣,一定要元春趕在迎春之前出嫁,西寧王府那邊也是心懷鬼胎,生怕賈家這邊打聽到了什麼風聲,將婚事給退了,因此,兩家一拍即合,將婚期訂得很緊,如此一來,傢具什麼的,也就不好現做了。
林母對此一點意見都沒有,嫁妝裡頭最麻煩的就是傢具,但是這些東西,賈家庫里不要太多,因此,直接從庫里弄了一套酸枝木的出來,還有一些紫檀或者是黃花梨的小件,叫人重新打磨上漆,這些可都是好東西。王氏就算是想要嫌棄,林母直接就道,要不是你將婚期訂得這麼近,哪裡用得著這般,家裡庫裡頭也是攢了不少好木頭的,不都是給幾個丫頭做嫁妝的嗎?難不成自個捨不得給元春帶走,只是,誰家出嫁陪嫁木料的呢?王氏被林母說得半點脾氣都不敢有,回頭就在自個屋裡頭咬牙切齒,又對元春說什麼她一定要爭氣,到了西寧郡王府,就先要攏著世子,趕緊生個兒子出來。她若是站穩了腳跟,日後老太太哪裡還會對自個這般?
元春聽得膩味,雖說對王氏幫她找了這麼一門親事,元春心裡頭是很滿意的,只是,自家母親這是拿自個當什麼了,跟祖母作法的工具嗎?自個遠嫁平安州,路途遙遠,哪裡能管得了京城的事情。
尤其,想到王氏做的那些事,做也就做了,竟是沒有收拾乾淨首尾,連自個的心腹陪嫁都被砍了個乾淨,因此,元春心裡,自家這位親媽手段實在是不行,只是,自個的嫁妝還要王氏準備。元春可是發現,王氏將王府的聘禮吞了不少,林母之前都說了,她遠嫁平安州,家裡能給的支持不多,所以西寧王府的聘禮全放到她嫁妝裡頭,哪知道,別人還沒吭聲呢,自家親媽就拆台呢。
不過,元春如今這心計可比原本深多了,因此從來不提這個話茬,王氏說什麼,也是隨口應和,她面上懇切,王氏只覺得女兒果然還是和自己親,更是得意起來。
☆、第90章
元春出嫁之前添妝禮,林母直接拿了一些擺件首飾,湊了一抬出來,算作給元春的添妝。其實這已經不少了,史氏庫中的東西,可沒什麼差的,只是元春原以為林母會給不少壓箱錢的,如今看得這些,只覺得心理落差太大,嘴上拜謝,實際上心裡頭卻是暗恨,只覺得林母見不得自己好,自個馬上就是世子妃了,竟然也不給多少臉面,想到王氏之前說的那些話,元春心中卻是有了些計較。
林母對此也不以為意,元春的嫁妝其實挺豐厚了,整整六十抬的嫁妝,都不是那種空架子,裝得都挺滿當,當初王氏嫁過來的時候,嫁妝可是大不如元春的。
賈元春也不想想,她在宮里那些年,耗費的那些銀錢,夠送幾個她出嫁了,她卻是無功而返,回來還想著豐厚的嫁妝,也不知道哪來的臉面呢!
添妝禮之後沒幾日,便到了賈元春的出嫁之期。西寧郡王顯然跟皇家隔閡頗深,這等迎親的事情,世子也沒有回京,直接就是派了金家的族兄弟代替,然後一路護送賈元春一行前往平安州,甚至不打算在西寧郡王在京城的王府停留片刻。
賈元春哪怕是嫁到王府做繼室,準確來說,也算是高攀,因此,其他人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王氏倒是有些不甘,但是這等大喜的日子,總不能鬧騰起來,回頭還是女兒臉上難看。何況,若是西寧王府不夠誠心,如何能夠有那般豐厚的聘禮?因此,也是按照規矩,看著專門請來的全福人給賈元春絞了臉,上了妝,蓋上了鴛鴦戲水的紅蓋頭。
賈寶玉作為賈元春的親兄弟,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能幹的時候,直接就背著元春出門,門外,西寧郡王府迎親的人已經在等著了。
林母這邊卻是沒什麼事情,她是賈家的老太君,元春從自個院子裡頭出嫁,喜宴擺在榮禧堂,離榮慶堂都有一定的距離,她並沒有親自去送賈元春,反正只有別人來拜見她的,她卻是不需要出面招待客人,因此,只是留著幾個女孩子在身邊說話。等著聽下人說賈寶玉背著元春出了門,林母才輕嘆了一口氣。
林黛玉如今對林母的情緒已經很能夠體會了,這會兒便問道:「外祖母,怎麼大姐姐嫁給西寧郡王世子,你似乎一直不怎麼高興?」
林母搖頭道:「你二舅媽和大姐姐都被王府的富貴給迷花了眼,卻是不肯多想這裡頭的道理,西寧郡王府,那絕不是什麼良配啊!」
林黛玉卻是頗為敏感:「因為是異姓王的緣故嗎?」
林母一向不願意在林黛玉面前表現出自個的異樣來,因此只是說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開國以來,四個異姓王,如今也就是西寧,南安兩家還有兵權,皇家哪有不忌諱的道理,若是知機的話,交出兵權,如北靜郡王一般,也不失富貴。還有我隱約聽說,西寧郡王世子姬妾頗多,還常有人入府,內宅難免混亂,之前那位世子妃積鬱而亡,說不得也有寵妾滅妻之事,元春年紀不小了,論起顏色,自然不比年輕的小姑娘,論起情分,又比不上之前入府的老人,如此,進門之後難免艱難!而且,西寧王府這般著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可是你二舅母和你大姐姐都願意,你大姐姐又自負手段,我又怎麼好隨意澆冷水!」
林黛玉聽了,難免暗嘆一聲,說道:「外祖母不過過於憂慮,玉兒瞧著大姐姐是個聰敏的,宮中幾年尚且過來了,何況是王府呢?」
林母一笑,說道:「玉兒這話說得倒也有理!說起來,玉兒年紀也不小了呢,也不知道還能留你幾年!」
林黛玉被打趣過幾次,也不像原本那般害羞了,只是笑道:「外祖母難不成是嫌孫女煩了嗎,那孫女可就要傷心了!」
林母伸手拍了拍林黛玉的手背,笑道:「我怎麼會嫌棄玉兒你呢,我啊,恨不得玉兒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呢!」
林黛玉接口道:「那玉兒就一輩子留在外祖母身邊,孝順外祖母!」
林母笑得合不攏嘴:「好,那外祖母可就等著玉兒的孝順了!」湘雲三春也是在邊上討好奉承不已。
口中不住奉承,探春卻是對賈元春的婚事欣羨不已,賈元春嫁過去就是世子妃,回頭西寧郡王過世便是郡王妃,這是何等風光榮耀。探春跟薛寶釵一般,也是頗有些青雲之志的人,這會兒卻是已經開始琢磨著自個的婚事了。
只是探春也明白,自個的婚事,歸根結底還是攥在王氏手裡,王氏可算不得什麼慈悲人,她能為了元春費盡心思,可不代表她也能為了自個這般費心。
邢氏倒是為了迎春來了一場呢,好在迎春這邊順利非常,可是迎春出嫁之後,以大房與二房的關係,甭指望邢氏為自個出力。這般想著,探春難免有些灰心。
迎春對此卻沒什麼想法,她別的不行,但是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這樣的性子,你就算是給她鋪好了青雲之路,她也是沒那個能耐的,因此,只要日後有個清靜日子過,夫婿到底是不是出息,有多大的家業,她卻是不甚在意的。
至於惜春,她年紀最小,自然還沒到想這事的時候,只是,她雖說性子冷清,卻也是個明眼人,王氏和元春也就罷了,元春年紀不小了,著急出嫁也是正常的,西寧郡王府那邊好歹也是王府,卻是這般著急,從訂親開始到現在,加起來才兩三個月時間,放到講究的人家,這會兒只怕才剛剛下定,這裡頭若是沒什麼貓膩那才叫怪了。
只是,就像是林母說的,被富貴蒙了心了,你就算說得再多,人家也只會覺得你拖後腿,你又能如何。惜春跟元春可沒什麼感情,對元春的一些做派也頗為厭煩,因此,這會兒不過是坐在一邊,也不多說什麼。
至於湘雲,更是沒什麼想法了,元春雖說是她未來的大姑子,她嫁得好,日後賈寶玉也能沾到點光,嫁得不好,也沒什麼妨礙。史湘雲看著天真無邪,實際上,卻是個早熟的,自打跟賈寶玉有了婚約之後,史湘雲身邊的嬤嬤就會跟她說一些相關的事情。比如說婆媳之間的關係,還有姑嫂之間的相處。
王氏一向不怎麼喜歡她,史湘雲也是知道的,不過,王氏失勢,史湘雲也不怎麼將王氏放在心上,面子上過得去也就行了。探春這個小姑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她是庶出,王氏對她也就是面子情而已,她日後只有討好自個的份,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會真的表現出來。結果,元春卻回來了,元春是賈寶玉一母同胞的姐姐,對賈寶玉也有不小的影響。
因此,史湘雲還真不敢對元春有什麼不恭敬的地方,如今好了,元春遠嫁離京,就算日後對自己有什麼不滿,難道她還能手伸到京城不成,史湘雲只覺得順心非常。至於元春日後過得怎麼樣,她這個未過門的弟媳難道還能插上手不成?
只是,王氏出了個做世子妃的女兒,難免在家囂張了起來,話里話外,自個女兒女婿如何如何,府里一些眼皮子淺的,也有一些願意投靠王氏了,叫王氏頓時得意了起來。
邢氏瞧著極不順眼,每每見到王氏那張得意的臉,就恨不得一把抓過去,這日,王氏在那裡說分到她那邊的份例不妥,叫下人去找邢氏分辨,邢氏忍氣好幾天了,如今頓時爆發起來,直接找到了林母這邊。
「老太太,這家我是管不下去了,弟妹也不瞧瞧,元春出嫁,公中出了多少,迎春這邊也在備嫁,流水的錢往外花,如今公中哪有多少銀錢,我也沒少了弟妹的月例,一應供給,都是按照舊例在走,原本弟妹也沒說什麼不對,如今卻在那裡挑三揀四,嫌這嫌那!」邢氏唱作俱佳,在那邊訴苦不休,「老太太,我就是個繼室填房,那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來的,是正經的嫂子,可自從大姑娘嫁到了郡王府,弟妹如今愈發瞧不上我這嫂子了,老太太,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王氏也在那邊辯駁:「老太太,我什麼時候瞧不上大嫂了,只是下頭那些下人捧高踩低,見我不管家,就將我這個二太太往死裡作踐啊,瞧瞧送來的衣料炭火茶葉什麼的,沒一樣好的。我的元春啊,你知道你娘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林母冷著臉,說道:「多大的人了,還要不要臉面了,這點子小事,也能鬧騰成這個樣子!老二家的,這衣料炭火茶葉又怎麼了,就像是你嫂子說的,往年不都是這樣嗎?便是我這裡,也是差不多的東西,怎麼,我老婆子能使,你就不能使了!別說什麼元春,元春別說是世子妃,便是做了皇妃,那也是我孫女,你還是我媳婦,沒什麼人家,叫媳婦越過婆婆的!」
王氏一呆,她可沒想到林母竟然完全不吃這一套,林母在家腰桿子硬,靠的可不是娘家如何,榮府外頭能掛著敕造榮國府的牌子,那是因為家裡還有個國公夫人在!林母如今這身份,在家是超品的誥命,這個誥命靠的是過世的賈代善,跟賈赦賈政沒有任何關係!
元春再如何也是出嫁女,出嫁了之後,她就不是賈家的人了,任她多高的身份,沒個合適的理由,也不能插手娘家的事情。何況,王氏的份例的確也沒多大問題,只不過是不如王氏自個管家時候的罷了,那純粹是王氏自個損公肥私呢!
如今王氏拿著這個理由出來,林母肯順著她才怪,直接便道:「行了,既然你覺得你大嫂管家不公,以後你那個家,你自個管著!」
王氏正要高興,就聽林母冷颼颼地說道:「當日我本想著,老大老二兄弟兩個,都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因此強求著你們住在一塊兒,如今看看,倒是我想差了,老大家的,去跟你家老爺說一下,叫人通知了族長族老,咱們府里,這就分家!」
邢氏大喜,王氏卻是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