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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林母穿賈母》作者:微雲煙波【完結+番外】

☆、第88章

元春回來似乎對榮府沒有帶來多少影響,元春在家的時候,也就是跟賈寶玉比較親近,她跟三春並沒有多少往來,尤其那時候三春年紀還小,對元春幾乎沒了什麼記憶,頭頂上如今多了個大姐姐,大家都有些不適應。
    元春想要在家中樹立起自個的權威來,難免想要擺個長姐的架子。只是,黛玉湘雲是表妹,尤其,湘雲已經是賈寶玉的未婚妻,而且跟賈寶玉關係非常親密,元春並不想與賈寶玉之間有什麼隔閡,橫竪史湘雲嫁進來之後,自個也出嫁了,犯得著做個刻薄的大姑子嗎?
    至於黛玉,她一方面很受老太太的寵愛,另一方面,林如海還在,未必權重,但是的確位高,而且頗有聖寵,賈元春哪裡敢在林黛玉面前拿大。
    只是,三春裡頭,迎春已經訂了親,如今除了晨昏定省,幾乎不怎麼露面,只是在自個屋裡繡嫁妝,元春雖說慪氣,畢竟,自個年紀比迎春大那麼多,自個婚事還沒個著落,迎春這邊婚期都差不多定下來了。
    王氏也跟邢氏說,元春沒有出嫁,迎春也該等一等什麼的,畢竟長幼有序雲雲,結果直接就邢氏給噎了回去,邢氏來了句:「長幼有序是不錯,那叫二老爺將榮禧堂讓出來吧!」王氏簡直是目瞪口呆,最後落荒而逃。
    至於惜春,一向誰的帳都不買,元春這邊說什麼,她反正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嫌煩了,直接甩手就走。只是探春卻是沒辦法,迎春的婚事,林母直接交給了邢氏,日後輪到她,也怕還是王氏做主,因此,哪裡敢得罪了元春,只能低頭受教,弄得身心俱疲。
    林母明面上也沒有厚此薄彼,同樣挑了一處管家的差事,交給了元春打理,元春當年就曾經做過,很快也就上了手,只是卻是心不在焉,她如今是正經的老姑娘了,如今極為恨嫁,只是一時半會兒,哪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偏生她一個未嫁的姑娘家,卻不好自個開口問,只得暗中憋著。
    而元春自個身邊也不算太平,主要是抱琴,抱琴從小跟著元春,年紀比元春其實還大一歲左右,在宮中也就算了,畢竟是沒辦法,回來之後,抱琴家裡就想著求個恩典,讓抱琴回家嫁人。畢竟,抱琴這個年紀,就算是日後跟著賈元春陪嫁,也是沒個著落的,還不如如今配個小子,回頭進府做個嬤嬤呢,日後有了小主子,也能做個乳母什麼的。
    抱琴自個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她這邊才問元春一試探,卻發現,元春根本沒有放她走的心思,嘴上說得好聽,她拿抱琴當做姐妹,日後要長長久久在一塊兒的,只是,抱琴這樣的,回頭陪嫁,說陪嫁丫頭嫌大,難不成叫抱琴自梳做了嬤嬤,抱琴哪怕對賈元春再忠心,也不想賠上自個一輩子,難免心中有些怨憤。
    其實賈元春若是沒進宮,這事也不會鬧得這份上,只是抱琴見過了賈元春最落魄時候的一面,又不是如同原來一般,賈元春經歷過一番苦熬,最後竟是坐到了賢德妃的位置,如此,抱琴只會覺得自家主子臥薪嘗膽,天生就是貴人。可是如今呢,賈元春自個在宮里也就跟尋常宮女差不多,還不如主子身邊的大宮女呢,沒混出個明堂,成了老姑娘了,這才灰溜溜回來了,這叫抱琴心中難免有了想法,自個伺候的這位姑娘,又比自個強多少呢,在宮里的時候,沒有自個,這位大姑娘還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步呢!
    這般一想,抱琴只覺自個付出良多,偏偏元春薄情寡義,說什麼姐妹,誰家要逼著自個姐妹自梳,一輩子伺候自個的?
    抱琴心中有了想法,元春能看不出來,只是,她真的不樂意,讓知道自個那在宮中難堪生活的抱琴離開,難道叫抱琴日後在外頭說,那位大姑娘啊,在宮里,也就是個伺候人的!賈元春一想,就恨不得要發瘋。
    只是,抱琴跟著進宮,怎麼著也是勞苦功高,不管是林母還是王氏,都是賞賜了她的,這樣的丫鬟,即便是元春,也不好隨意處置了,因此,只能忍著,依舊將抱琴留在自個身邊,不過卻是也提拔起了身邊新安排的那些丫頭,但是依舊不得不叫抱琴做大丫鬟,管著她們,日子過得極為彆扭。
    至於元春的婚事,林母其實懶得去管,反正王氏不可能讓元春砸在自個手裡的。不過,王氏在自個面前哭求了一番,林母還是得做做樣子,跟林如海說了一下,她也沒有為難林如海,只是叫林如海選幾個寒門的舉子,她的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元春終究是被耽誤了,這個年紀,想要嫁到什麼勳貴大家,只怕只能是做繼室了,繼室日子如何,看看邢氏和寧府的尤氏就知道了。
    而且大家知根知底的,知道她在宮中做過女官,難免被輕視,日後日子未必好過。與其光圖著面子上好看,不如圖個裡子,找些個寒門出身的舉子,就算是家中沒什麼錢,家裡多出點嫁妝,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林如海還很是感慨了一番林母的深謀遠慮還有慈愛心腸,他如今本來就在給林黛玉挑選未來的女婿,也正在托人四處打聽呢,如今再多一點,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就是多吩咐幾句的事,反正不用林如海自個跑腿,有了合適的人選,直接拿去榮國府,讓林母挑選就是了。
    其實林如海這完全是做無用功,林母對王氏的性情最是知道,迎春尚且嫁入了理國公府,王氏無論如何也不會叫元春比迎春低了的。元春自個也是心比天高的性子,因此,估計還是在高門大戶裡頭選,那些人家能看上元春的,肯定裡頭有些貓膩,到時候元春嫁過去日子過得不好,只怕跟王氏就要母子離心,平添怨恨了。
    王氏為元春的親事,愁得起了滿嘴的燎泡,在她心裡,元春四角俱全,哪哪都強,做個皇妃都是可以的,不過是時運不好罷了。因此,找了官媒過來,要求就特別多。
    王氏自個吃了嫁了個無能的老二的虧,因此,又是要嫡長子,又是要讀書上進,還要門戶高,家產豐厚,聽得官媒都是目瞪口呆,你以為你家女兒是什麼仙女啊,都多大年紀的老姑娘了,還做這些春秋大夢呢!
    不過,官媒也有官媒的渠道,王氏卻是不在意原配還是繼室的,因此,那些官媒就開始專門去看那些沒了原配,要娶填房的人家。王氏的確不在意什麼原配繼室,不過卻在意前頭有沒有留下兒子,庶子也就算了,可不能冒出個什麼嫡長子來,日後叫元春吃了虧,因此,又是去掉不少人選。剩下的人選裡頭,王氏又是挑挑揀揀,這個年紀大了,那個是個粗魯武夫,這個沒什麼官職,那個常年在外……總之,就沒幾個順心的。
    那些官媒都不想做王氏這樁買賣了,不過沒多久,卻是有兩個王氏看得上的人選,卻是西寧王府的世子妃。
    西寧王府一直鎮守平安州,這麼多年來也是倒霉,如今的西寧郡王妻妾不少,努力耕耘了多年,不過是側妃生下了一子。只是對於王府來說,原本庶子一般是做不了世子的,後來西寧郡王妃為了有個嫡子,喝了不知道多少苦藥汁子,最後好不容易有孕,結果只是生了個病弱不堪的女兒,還血崩沒了。
    西寧郡王為了不叫自家百年家業斷送,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估計也是跟上頭討價還價了一番,這才扶正了那位側妃,如此庶子也是嫡子了,便請封了世子之位。
    這位世子大概跟西寧郡王一般,十多歲就有了世子妃,又有了不少侍妾通房,結果,至今眼看著奔三了,依舊沒個子嗣。去年的時候,世子妃過世,西寧王府就開始物色起世子繼妃的人選了。
    只是,西寧王府那位世子其實有些不妥之處,這些官媒都是心裡有數的,如今見王氏一味想著高門長媳,催逼得厲害,也不多想了,直接就將西寧王府這事說了。
    王氏聽了,簡直是大喜過望,只覺得這是天定的姻緣,自家元春日後就是世子妃,郡王妃了,對官媒表示自家有意之後,王氏就喜出望外地跑去跟林母和元春說了。
    林母這邊,林如海也送來了一些人選,林母也正叫了元春過來,這邊還沒開口,那邊王氏就來了。
    王氏這邊將事情一說,林母就見元春眼睛一亮,心中就知道元春心動了,林母琢磨了一下,嘆道:「這事聽起來不錯,只是,西寧郡王府一向子嗣艱難,拿世子只怕也有些毛病,只是世人不會這般想,只會苛責女子。何況,西寧王府遠在平安州,又是郡王門第,元春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咱們家就很難給元春撐腰了!」
    王氏生怕這事被林母否決了,趕緊說道:「老太太,西寧王府跟咱們賈家同為四王八公之列,也算是老親了,怎麼著也有老一輩的交情在呢!」
    林母聽了,搖頭道:「你是元春親娘,兒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我本來托了姑爺,給元春尋了些書香門第的出息子弟,這些人家人口簡單,以元春的手段,日後日子也順心,只要孩子上進,日後前程也會有的,如今看樣子,你們是認准了西寧王府了,既是如此,我這把老骨頭,也就不多管了!」說罷,又是嘆了口氣,心中卻是冷笑。

☆、第89章

西寧王府的事情確實有貓膩,那位西寧郡王世子根本就不能生。當日那位西寧郡王妃並非是真的病死了,而是西寧郡王發狠,見自家王妃只是生了個女兒,為了王府的將來,直接叫人往給王妃的藥裡頭加了點破血的藥,叫自家王妃直接一命嗚呼了。
    問題是,那位西寧郡王妃也不是什麼軟柿子,她懷孕的時候,那位側妃生怕她生出個兒子來,很是給她下了不少絆子,西寧郡王妃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直接給當時還年幼的庶長子下了秘藥,本來這位庶長子或許就跟西寧郡王一樣,本身就有可能有些問題,被郡王妃一折騰,這下是徹底別指望有後了。
    當然了,這裡頭少不了皇家的推波助瀾,西寧郡王一直掌控平安州,與北方的蠻人勾勾搭搭,曖昧不清,朝廷早就看不過眼了,因此,便是西寧郡王妃手上的那所謂秘藥,其實也是來自皇宮大內,只要西寧郡王府一直無後,皇家完全可以將宗室子弟過繼過去,不光省了個爵位,還順手就將西寧郡王府的勢力收歸皇家,可謂一勞永逸。
    這事是賈家抄家之後,林母聽說的。這還不止,西寧郡王世子因為乃是獨子,從小嬌慣,在平安州那邊,西寧王府如同土皇帝一般,因此,這位世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是個極為荒唐暴戾的人物。性子與北靜郡王水溶有些相似,只是,水溶在外頭裝得溫文爾雅,那位世子連裝都不會裝,他最是喜愛在床/笫之間,虐/待女子甚至還有孌/童,往往弄得人遍體鱗傷,之前那位世子妃卻是受不了他的暴戾,自個吞金死了。反正那位世子妃娘家離得遠,而且西寧王府只說世子妃多年無子,一直積鬱,因此鬱鬱而終,大家也不會懷疑什麼。
    後來,新君登基,平安州那邊跟其他皇子勾勾搭搭,意圖謀逆,結果新君來了出釜底抽薪,那世子直接女乾殺了西寧郡王當時最寵愛的一個側妃,直接將年紀已經不小的西寧郡王氣得中了風,沒多久就一命嗚呼,自然原本的計劃算是徹底黃了。女乾殺庶母,氣病生父,又有一大堆的苦主冒了出來,新君趁機發作,西寧郡王府被奪爵,世子下獄,判了絞刑,西寧郡王府百年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
    林母雖然知道這些事情,但是,王氏母女兩個只看到西寧郡王府的富貴,她這邊就算是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何況,林母也沒這個打算,自作孽,不可活,西寧郡王府要是沒有什麼貓膩,憑他們的權勢,就算是繼室,也有的是人願意湊上去的,怎麼會選擇賈家。
    果然,這邊王氏剛表示有意,那邊西寧郡王府的人就直接上門提親了,王氏稍微拿捏了一下,就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
    兩家都怕有個夜長夢多,飛快地交換了庚帖,看了生辰八字,西寧郡王府的人不好隨意離開平安州,但是下定就非常大方。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平安州那邊平常人只會覺得那邊偏遠得近乎是鳥不拉屎,實際上,平安州卻有一處金礦,而且那邊與蠻人多有交易,因此,若論富貴,西寧王府的富貴在四個異姓王中那是一等一的,也就是管著海貿的南安郡王府也差了一籌,畢竟,南安郡王那邊也是不能在東南大營一手遮天啊!
    因此,西寧郡王府的聘禮給足了王氏臉面,各種金銀寶石,簡直是要將王氏的眼睛都晃花了,王氏雖說疼愛女兒,想著要多給女兒一些嫁妝,但是這麼多的聘禮,王氏不動心才怪,她一想,女兒嫁到王府,那就是掉進福窩了,以後哪裡還缺了金銀使喚,因此,直接將聘禮中的金銀吞下了一半,然後又跑去找林母商議元春的嫁妝。
    按照王氏的說法,元春嫁的是王府,這嫁妝上頭可不能寒酸了。
    林母可懶得跟王氏多說,直接叫王氏先去打聽之間那位世子妃的嫁妝,表示,雖說前頭那位世子妃並沒有留下一兒半女,但是終究是原配,元春可不好壓過了原配去。不過,賈家也不會虧待了元春,林母直接就道,西寧王府的聘禮裡頭不是有許多金銀嗎,這些就全給元春做壓箱錢。
    王氏頓時傻了眼,只是林母這話是當著元春的面說的,她也不好真的傷了元春的心,只是她吞進去的錢財,再叫她吐出來,那也是休想,只得悻悻地先回去,然後找人打聽之前那位世子妃的嫁妝了。
    偏生之前那位世子妃雖說出身也不差,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卻是個沒什麼根底的,因此,那位世子妃也不過就是六十四抬的嫁妝,還幾乎都是拿了西寧郡王府的聘禮置辦的。
    這麼一來,賈家這邊也就不好多出了,林母直接拍板,給元春六十抬的嫁妝,按照賈家的規矩,家中嫡女,公中出五千兩銀子,其他的,你們二房自理便是。回頭等到出嫁的時候,她這個做祖母的,再給一份厚厚的添妝便是。
    王氏這邊還不滿足,什麼嫡女出五千兩,當年賈敏出嫁,不說壓箱底的銀子,光是置辦嫁妝,公中起碼出了幾萬兩。只是她也不想想,賈敏是正經的國公千金,她的女兒,說是國公的嫡孫女,可是父親不過是個五品而已,若非一直沒有分家,他們不過是賈家的旁支,還能指望多少。
    邢氏聽了之後,就已經氣得咬牙了。迎春的嫁妝,公中不過是出了三千兩,雖說一個是庶出,一個是嫡出,但是迎春他爹是一品,元春的爹不過是五品,最不濟,也該一樣吧,怎麼元春的就比迎春多。
    邢氏自然不是為了迎春抱不平,迎春跟她能有多少感情,只是,錢交到她手上,邢氏拿出去採買,一百兩的東西報價一百五十兩甚至是二百兩,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公中給的三千兩銀子,起碼已經有一千兩落到了邢氏手裡。
    另外,賈赦也拿了不少銀子出來,因為沒有經過省親,賈赦雖說花得厲害,可的確也不缺錢,不過,賈赦可知道邢氏的德性,因此,直接將錢交給了採買下人,叫他們給迎春準備。邢氏早就眼紅了,只是她一向不敢反對賈赦的意見,只得整日里挑剔採買下人買來的東西,那些人也知道邢氏的性子,也不多說什麼,叫邢氏無處發作。
    她不敢跑到林母面前抱怨,先是在賈赦那裡嘮叨不休,賈赦被她念煩了,見到邢氏掉頭就走,邢氏就天天在王氏面前指桑罵槐,弄得王氏面紅耳赤,惱火非常。
    林母懶得理會這些事情,她要的就是大房二房不合,回頭二房若是再有什麼差池,就能順理成章地將二房踢出去滾蛋了,到時候,他們一家子會如何,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元春對自個的婚事還是很滿意的,想著林母原是想讓她嫁個尋常人家,自家親媽卻是讓她做了世子妃,如此,自然對王氏更加親近,林母只做不知,反正自作孽,不可活,自個選的路,到時候摔坑裡頭,就去怪她親媽吧。
    王氏擰著一口氣,一定要元春趕在迎春之前出嫁,西寧王府那邊也是心懷鬼胎,生怕賈家這邊打聽到了什麼風聲,將婚事給退了,因此,兩家一拍即合,將婚期訂得很緊,如此一來,傢具什麼的,也就不好現做了。
    林母對此一點意見都沒有,嫁妝裡頭最麻煩的就是傢具,但是這些東西,賈家庫里不要太多,因此,直接從庫里弄了一套酸枝木的出來,還有一些紫檀或者是黃花梨的小件,叫人重新打磨上漆,這些可都是好東西。王氏就算是想要嫌棄,林母直接就道,要不是你將婚期訂得這麼近,哪裡用得著這般,家裡庫裡頭也是攢了不少好木頭的,不都是給幾個丫頭做嫁妝的嗎?難不成自個捨不得給元春帶走,只是,誰家出嫁陪嫁木料的呢?王氏被林母說得半點脾氣都不敢有,回頭就在自個屋裡頭咬牙切齒,又對元春說什麼她一定要爭氣,到了西寧郡王府,就先要攏著世子,趕緊生個兒子出來。她若是站穩了腳跟,日後老太太哪裡還會對自個這般?
    元春聽得膩味,雖說對王氏幫她找了這麼一門親事,元春心裡頭是很滿意的,只是,自家母親這是拿自個當什麼了,跟祖母作法的工具嗎?自個遠嫁平安州,路途遙遠,哪裡能管得了京城的事情。
    尤其,想到王氏做的那些事,做也就做了,竟是沒有收拾乾淨首尾,連自個的心腹陪嫁都被砍了個乾淨,因此,元春心裡,自家這位親媽手段實在是不行,只是,自個的嫁妝還要王氏準備。元春可是發現,王氏將王府的聘禮吞了不少,林母之前都說了,她遠嫁平安州,家裡能給的支持不多,所以西寧王府的聘禮全放到她嫁妝裡頭,哪知道,別人還沒吭聲呢,自家親媽就拆台呢。
    不過,元春如今這心計可比原本深多了,因此從來不提這個話茬,王氏說什麼,也是隨口應和,她面上懇切,王氏只覺得女兒果然還是和自己親,更是得意起來。

☆、第90章

元春出嫁之前添妝禮,林母直接拿了一些擺件首飾,湊了一抬出來,算作給元春的添妝。其實這已經不少了,史氏庫中的東西,可沒什麼差的,只是元春原以為林母會給不少壓箱錢的,如今看得這些,只覺得心理落差太大,嘴上拜謝,實際上心裡頭卻是暗恨,只覺得林母見不得自己好,自個馬上就是世子妃了,竟然也不給多少臉面,想到王氏之前說的那些話,元春心中卻是有了些計較。
    林母對此也不以為意,元春的嫁妝其實挺豐厚了,整整六十抬的嫁妝,都不是那種空架子,裝得都挺滿當,當初王氏嫁過來的時候,嫁妝可是大不如元春的。
    賈元春也不想想,她在宮里那些年,耗費的那些銀錢,夠送幾個她出嫁了,她卻是無功而返,回來還想著豐厚的嫁妝,也不知道哪來的臉面呢!
    添妝禮之後沒幾日,便到了賈元春的出嫁之期。西寧郡王顯然跟皇家隔閡頗深,這等迎親的事情,世子也沒有回京,直接就是派了金家的族兄弟代替,然後一路護送賈元春一行前往平安州,甚至不打算在西寧郡王在京城的王府停留片刻。
    賈元春哪怕是嫁到王府做繼室,準確來說,也算是高攀,因此,其他人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王氏倒是有些不甘,但是這等大喜的日子,總不能鬧騰起來,回頭還是女兒臉上難看。何況,若是西寧王府不夠誠心,如何能夠有那般豐厚的聘禮?因此,也是按照規矩,看著專門請來的全福人給賈元春絞了臉,上了妝,蓋上了鴛鴦戲水的紅蓋頭。
    賈寶玉作為賈元春的親兄弟,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能幹的時候,直接就背著元春出門,門外,西寧郡王府迎親的人已經在等著了。
    林母這邊卻是沒什麼事情,她是賈家的老太君,元春從自個院子裡頭出嫁,喜宴擺在榮禧堂,離榮慶堂都有一定的距離,她並沒有親自去送賈元春,反正只有別人來拜見她的,她卻是不需要出面招待客人,因此,只是留著幾個女孩子在身邊說話。等著聽下人說賈寶玉背著元春出了門,林母才輕嘆了一口氣。
    林黛玉如今對林母的情緒已經很能夠體會了,這會兒便問道:「外祖母,怎麼大姐姐嫁給西寧郡王世子,你似乎一直不怎麼高興?」
    林母搖頭道:「你二舅媽和大姐姐都被王府的富貴給迷花了眼,卻是不肯多想這裡頭的道理,西寧郡王府,那絕不是什麼良配啊!」
    林黛玉卻是頗為敏感:「因為是異姓王的緣故嗎?」
    林母一向不願意在林黛玉面前表現出自個的異樣來,因此只是說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開國以來,四個異姓王,如今也就是西寧,南安兩家還有兵權,皇家哪有不忌諱的道理,若是知機的話,交出兵權,如北靜郡王一般,也不失富貴。還有我隱約聽說,西寧郡王世子姬妾頗多,還常有人入府,內宅難免混亂,之前那位世子妃積鬱而亡,說不得也有寵妾滅妻之事,元春年紀不小了,論起顏色,自然不比年輕的小姑娘,論起情分,又比不上之前入府的老人,如此,進門之後難免艱難!而且,西寧王府這般著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可是你二舅母和你大姐姐都願意,你大姐姐又自負手段,我又怎麼好隨意澆冷水!」
    林黛玉聽了,難免暗嘆一聲,說道:「外祖母不過過於憂慮,玉兒瞧著大姐姐是個聰敏的,宮中幾年尚且過來了,何況是王府呢?」
    林母一笑,說道:「玉兒這話說得倒也有理!說起來,玉兒年紀也不小了呢,也不知道還能留你幾年!」
    林黛玉被打趣過幾次,也不像原本那般害羞了,只是笑道:「外祖母難不成是嫌孫女煩了嗎,那孫女可就要傷心了!」
    林母伸手拍了拍林黛玉的手背,笑道:「我怎麼會嫌棄玉兒你呢,我啊,恨不得玉兒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呢!」
    林黛玉接口道:「那玉兒就一輩子留在外祖母身邊,孝順外祖母!」
    林母笑得合不攏嘴:「好,那外祖母可就等著玉兒的孝順了!」湘雲三春也是在邊上討好奉承不已。
    口中不住奉承,探春卻是對賈元春的婚事欣羨不已,賈元春嫁過去就是世子妃,回頭西寧郡王過世便是郡王妃,這是何等風光榮耀。探春跟薛寶釵一般,也是頗有些青雲之志的人,這會兒卻是已經開始琢磨著自個的婚事了。
    只是探春也明白,自個的婚事,歸根結底還是攥在王氏手裡,王氏可算不得什麼慈悲人,她能為了元春費盡心思,可不代表她也能為了自個這般費心。
    邢氏倒是為了迎春來了一場呢,好在迎春這邊順利非常,可是迎春出嫁之後,以大房與二房的關係,甭指望邢氏為自個出力。這般想著,探春難免有些灰心。
    迎春對此卻沒什麼想法,她別的不行,但是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這樣的性子,你就算是給她鋪好了青雲之路,她也是沒那個能耐的,因此,只要日後有個清靜日子過,夫婿到底是不是出息,有多大的家業,她卻是不甚在意的。
    至於惜春,她年紀最小,自然還沒到想這事的時候,只是,她雖說性子冷清,卻也是個明眼人,王氏和元春也就罷了,元春年紀不小了,著急出嫁也是正常的,西寧郡王府那邊好歹也是王府,卻是這般著急,從訂親開始到現在,加起來才兩三個月時間,放到講究的人家,這會兒只怕才剛剛下定,這裡頭若是沒什麼貓膩那才叫怪了。
    只是,就像是林母說的,被富貴蒙了心了,你就算說得再多,人家也只會覺得你拖後腿,你又能如何。惜春跟元春可沒什麼感情,對元春的一些做派也頗為厭煩,因此,這會兒不過是坐在一邊,也不多說什麼。
    至於湘雲,更是沒什麼想法了,元春雖說是她未來的大姑子,她嫁得好,日後賈寶玉也能沾到點光,嫁得不好,也沒什麼妨礙。史湘雲看著天真無邪,實際上,卻是個早熟的,自打跟賈寶玉有了婚約之後,史湘雲身邊的嬤嬤就會跟她說一些相關的事情。比如說婆媳之間的關係,還有姑嫂之間的相處。
    王氏一向不怎麼喜歡她,史湘雲也是知道的,不過,王氏失勢,史湘雲也不怎麼將王氏放在心上,面子上過得去也就行了。探春這個小姑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她是庶出,王氏對她也就是面子情而已,她日後只有討好自個的份,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會真的表現出來。結果,元春卻回來了,元春是賈寶玉一母同胞的姐姐,對賈寶玉也有不小的影響。
    因此,史湘雲還真不敢對元春有什麼不恭敬的地方,如今好了,元春遠嫁離京,就算日後對自己有什麼不滿,難道她還能手伸到京城不成,史湘雲只覺得順心非常。至於元春日後過得怎麼樣,她這個未過門的弟媳難道還能插上手不成?
    只是,王氏出了個做世子妃的女兒,難免在家囂張了起來,話里話外,自個女兒女婿如何如何,府里一些眼皮子淺的,也有一些願意投靠王氏了,叫王氏頓時得意了起來。
    邢氏瞧著極不順眼,每每見到王氏那張得意的臉,就恨不得一把抓過去,這日,王氏在那裡說分到她那邊的份例不妥,叫下人去找邢氏分辨,邢氏忍氣好幾天了,如今頓時爆發起來,直接找到了林母這邊。
    「老太太,這家我是管不下去了,弟妹也不瞧瞧,元春出嫁,公中出了多少,迎春這邊也在備嫁,流水的錢往外花,如今公中哪有多少銀錢,我也沒少了弟妹的月例,一應供給,都是按照舊例在走,原本弟妹也沒說什麼不對,如今卻在那裡挑三揀四,嫌這嫌那!」邢氏唱作俱佳,在那邊訴苦不休,「老太太,我就是個繼室填房,那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來的,是正經的嫂子,可自從大姑娘嫁到了郡王府,弟妹如今愈發瞧不上我這嫂子了,老太太,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王氏也在那邊辯駁:「老太太,我什麼時候瞧不上大嫂了,只是下頭那些下人捧高踩低,見我不管家,就將我這個二太太往死裡作踐啊,瞧瞧送來的衣料炭火茶葉什麼的,沒一樣好的。我的元春啊,你知道你娘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林母冷著臉,說道:「多大的人了,還要不要臉面了,這點子小事,也能鬧騰成這個樣子!老二家的,這衣料炭火茶葉又怎麼了,就像是你嫂子說的,往年不都是這樣嗎?便是我這裡,也是差不多的東西,怎麼,我老婆子能使,你就不能使了!別說什麼元春,元春別說是世子妃,便是做了皇妃,那也是我孫女,你還是我媳婦,沒什麼人家,叫媳婦越過婆婆的!」
    王氏一呆,她可沒想到林母竟然完全不吃這一套,林母在家腰桿子硬,靠的可不是娘家如何,榮府外頭能掛著敕造榮國府的牌子,那是因為家裡還有個國公夫人在!林母如今這身份,在家是超品的誥命,這個誥命靠的是過世的賈代善,跟賈赦賈政沒有任何關係!
    元春再如何也是出嫁女,出嫁了之後,她就不是賈家的人了,任她多高的身份,沒個合適的理由,也不能插手娘家的事情。何況,王氏的份例的確也沒多大問題,只不過是不如王氏自個管家時候的罷了,那純粹是王氏自個損公肥私呢!
    如今王氏拿著這個理由出來,林母肯順著她才怪,直接便道:「行了,既然你覺得你大嫂管家不公,以後你那個家,你自個管著!」
    王氏正要高興,就聽林母冷颼颼地說道:「當日我本想著,老大老二兄弟兩個,都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因此強求著你們住在一塊兒,如今看看,倒是我想差了,老大家的,去跟你家老爺說一下,叫人通知了族長族老,咱們府里,這就分家!」
    邢氏大喜,王氏卻是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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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王氏還指望著借著西寧王府的勢,日後叫賈寶玉繼承榮國府呢,如今若是分家了,哪還有賈寶玉的事情。這會兒急了,直接哭求道:「老太太,是媳婦錯了!」
    林母冷笑道:「你怎麼會錯,你一個世子妃的親娘怎麼會錯呢,錯的是我這個老不死的才是!行了,我老婆子當年卻是想差了,結果卻是養得你心大了,我自個有嫁妝,有俸祿,也不指著你們養老,不如分了家,大家都乾脆!老大家的,你愣著幹什麼?」
    邢氏這會兒簡直是喜出望外,也顧不得說點什麼客氣話了,直接答應了一聲,就不顧形象地小跑著出去了。
    東跨院裡頭,賈赦聽到邢氏帶來的消息,大吃一驚:「你說什麼,老太太不會是說句氣話,回頭就反悔吧!」
    邢氏直接說道:「我的老爺唉,等到族長還有族老們來了,老太太就算是反悔也晚了,而且我看老太太的樣子,不像是氣話,似乎這次元春的婚事,老太太就不怎麼滿意呢!」
    賈赦也是按捺不住分家的誘惑,咬了咬牙,說道:「行,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叫人去請珍哥兒還有族老們過來,嗯,再派人去城外告訴敬大哥一聲!」
    賈政那邊聽說了消息,恨不得一巴掌將王氏扇到天邊去。別看賈政一副迂腐的模樣,實際上,他心裡什麼都明白。
    沒有分家,賈政就是榮國府的二老爺,分了家,他就是個尋常的工部員外郎。這樣的官,放在外頭,還算是說得過去,但是在京城,一塊磚頭砸下來,皇親國戚都能砸出一串來,一個五品的小官別說什麼臉面了,等閒走在大街上,連大氣都不敢多喘的。
    何況,分家對賈政來說沒有半點好處,不分家,他吃穿用度全是公中的,可分了家,他這麼個嫡次子撐死也就分個三成的家產,還不包括只留給嫡長子繼承的那些祖產。如此一來,那三成的家產也就沒太多明堂來,對於錦衣玉食,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的賈政一家子來說,那可真不一定夠用。
    何況,賈政對自己乃至對王氏的經營能力實在是很不信任,王氏只知道將錢往自個私房裡面摟,可是賈政之前折騰的那些事情,自己想起來都覺得臉紅。林母將自個私房裡的產業給了他,原本雖說不是日進鬥金,也是獲利頗豐的,到了他手上,羊肉沒吃上,還惹了一身羶。
    因此,到了榮慶堂,見得王氏,賈政就是惡從心頭起,直接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你這惡婦,當日竊盜公中財物也便罷了,還不孝不賢,今日我非休了你不可!」
    王氏被一巴掌扇得牙齒都有些鬆動了,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見賈政將所以的事情都推到了自個身上,這會兒心頭恨意陡生,只是她心中自有依仗,也不好在這時跟賈政撕破了臉,只是連滾帶爬在林母面前跪下,哭道:「老太太,千錯萬錯都是兒媳的錯,哪怕是看在元春寶玉的份上,還請老太太收回成命啊!」
    林母淡淡地說道:「元春已經出嫁,寶玉也是訂了親的大人了,我這老婆子也是半條腿進了棺材的人了,能顧得了他們一時,也顧不了他們一世了!」
    正說著呢,賈赦過來了,見王氏那副狼狽的模樣,就是心中冷哼了一聲,再一看邊上漲紅了臉的賈政,更是不爽,他給林母行了禮,才說道:「老二,老二家的,你們這是做什麼,老話說得好,人前教子,背後教妻。就算有什麼想法,你們回自個屋裡,該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怎麼鬧到老太太這邊來了,這不是叫老太太心裡頭難受嘛!」
    賈政被擠兌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梗著脖子道:「王氏搬弄是非,不賢不孝,我,我要休妻!」
    林母冷哼了一聲:「說什麼胡話,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能有休妻的事情!我也知道,這些年,你們一個個都覺得委屈,我老婆子糊塗……」
    賈赦賈政哪敢搭話,趕緊說道:「母親言重了,兒子不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林母淡淡地說道,「也罷,當年的事情,也是我想差了,只當你們兄弟兩個都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就該互相扶持,其實按理說,先國公爺過世的時候,這家也就應該分了,如此才算清靜,也不至於鬧得如今這個地步!」
    說著,林母先看向了賈赦:「這些年,說起來也的確是委屈了你,不過,如今那位義忠郡王還圈禁了十多年呢,你一個臣子,難不成還想要到處活蹦亂跳?」
    賈赦聽得頓時腦門子上都是汗珠子,連忙說道:「母親英明,是兒子糊塗!」
    「行了,這麼多年,便是不糊塗你也到了老糊塗的時候了!」林母也毫不客氣,「不管怎麼說,那事如今算是過去了,如今看起來,這位義忠郡王只要不犯糊塗,日後總算也能有些富貴,咱們家也不必總是縮著頭過日子了!不說了,這分家的事情,我也不是一時興起,有句話叫做遠的香近的臭,住得近了,難免有些磕磕絆絆的,分家之後,沒了那些事情,反而能心平氣和起來。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就算分了家,你們還是兄弟!」
    賈政哪怕沒有半點政治敏感度,聽林母的意思,也覺出味來了,也就是,老大之前的事情,風頭算是過去了,如今算是出頭了,那自個這些年算什麼呢?這麼一想,賈政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林母看著賈政的神色,不動聲色地說道:「至於政兒,你也早就是做祖父的人了,也該明白我這個母親的心意。我這些年真是老了,精神也越發不濟,當年我想著,你大哥能繼承爵位,因此自然要多疼你一些,即便是如今也是這般。只是眼看著大房二房如今這樣,我這心裡頭,實在不是個滋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卻不想看到,等到我百年之後,你們兄弟兩個撕破臉,不如趁著如今我老婆子還有些精力,先做個惡人!「
    賈政哪裡敢應林母這番話,這會兒幾乎是痛哭流涕道:「兒子勞煩母親擔憂,實在是不孝極了!」
    林母嘆道:「好啦,說這等話作甚,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為人父母的,從來都是如此!今兒個,就叫了珍哥兒還有族老們過來,清點一下家產,和和氣氣把家分了,免得日後還有什麼說法!」
    見林母心意已決,賈政本來就不是什麼口齒伶俐之人,只得應了下來,只是看著王氏的眼神,簡直跟刀子似的。
    王氏卻是當做沒感覺,賈政這人,王氏早就看透了,一方面自私自利,一方面色厲內荏,如今元春做了世子妃,自個就算將賈環那個小凍貓子一把掐死,賈政都只會為他遮掩,不會真的計較。再多的事情,無非就是進佛堂念幾天經罷了,沒了林母的支持,賈政還真拿自個沒辦法。
    王氏對賈政的想法理都不理,只是心裡盤算著,這家產到底是怎麼個分法,無論如何,不能叫自個吃了虧才行。尤其,這次分家,分的是榮國府的公產,卻不是林母的私房,林母的私房可不是什麼小數,回頭還得叫寶玉多討好林母才行。再一想寶玉的婚事,等到分出去了,非將寶玉與史湘雲隔開不可,日後自個管家,有了合手的下人,也就能將這事徹底給攪黃了。
    而賈赦這邊,卻是下了決心,哪怕多給賈政分一點,總要將人踹出去才行。
    而邢氏這兩年管家,對賈家的家底也有了一定的瞭解,這會兒卻是想到,決不能叫二房佔了便宜。
    這邊榮慶堂里一時間各懷心思,變得沈寂起來,林母不動聲色,鴛鴦垂著頭在一邊給林母捶肩,她卻是知道,這些年,林母雖說對賈寶玉還算不錯,實際上對二房卻是越來越疏遠了,尤其王氏給元春訂了西寧王府那門看似榮耀的親事,在林母看來,卻是危機,因此乾脆趁著這次機會,將二房分出去,免得日後連累整個榮府。
    這邊各自默不吭聲,那邊賈珍氣喘吁吁地帶著一幫族老們過來了,賈赦叫人去找人的時候,賈珍正在亭子裡頭摟著一個唱曲的花娘逗樂呢,聽到榮府這邊鬧著要分家,賈珍差點沒失手將那花娘推到水里去,不過這種事情的確繞不開賈珍這個族長,賈珍也弄不明白林母的心思。不過林母幾次動作,卻是在賈珍那裡樹立了高深莫測,高瞻遠矚的形象,如今林母說要分家,賈珍也不敢拿林母這話當做是氣話。林母說過的氣話多了,一般也就是說什麼回金陵什麼的,可從來不拿分家這種事情開玩笑。
    因此,賈珍不敢怠慢,趕緊抹了把臉,換了身衣服,緊趕慢趕地跑過來了,正好與那些也聽到了消息,急忙趕過來的族老們在門口碰上了,這便一塊兒進來了。見烏壓壓一群人要進來,邢氏王氏趕緊避到了屏風後頭,兩人坐在後頭,想起這事的由頭,一個得意洋洋,一個氣惱不已。
    賈珍他們一群人進來,見得榮慶堂裡頭這會兒氣氛頗有些異樣,賈珍硬著頭皮上前,先給林母問了安,這才陪著笑問道:「老祖宗,這家裡一直好好的,怎麼就說到分家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取了房產證,在銀行辦了抵押,下個月就要開始還貸,真是壓力山大啊!

☆、第92章

林母直接嘆道:「如今分家,總比日後好!珍哥兒,你是族長,這事還得勞煩你了!」
    賈珍趕緊說道:「老太太,這本是我分內之事,談什麼勞煩呢!只是不知道,按照老太太的意思,這家是個什麼分法?」
    林母故作嘆息道:「按規矩來吧!」
    賈政臉都白了,他總不能說,不按規矩做吧,這不是損了他一向的形象嗎?
    賈赦原本都做好了打算,林母要偏著賈政了,結果林母居然直接說按規矩來,賈赦頓時也不客氣了,他早就看賈政不順眼了,如今得了林母這番話,立馬底氣十足起來,不過嘴上還是說了句客氣話:「我是大哥,二弟一家如今人口也是不少,一會兒東西分出來,就叫二弟先挑吧!」
    林母開口道:「你能這樣想自然是最好了!」然後又吩咐道:「將公中的賬本子都拿出來的,清點一下,然後規矩分成十份!」
    這些自然是不用勞煩族長族老的,他們來也就是走個過場,做個公證,省得回頭這邊喊著不公,鬧騰起來罷了。
    林母懶得瞧這些,因此,只是坐在那裡,與一乾族老說話。賈家在京中就十幾房人,近一點的無非就是賈源賈演的庶子,如賈代儒,賈代修等人便是如此,而遠一點的可就多了,有的是當初跟著賈源賈演出來打天下的,功勞並未得以封爵,祖上也做過官,有的也就是原本宗族裡頭跟賈源賈演比較親近的支脈,這麼多年,他們算是被寧榮二府給養廢了,並無進取之心,反正家裡過不下去了,就去兩府裡頭打秋風,總能混到一些錢糧。
    因此,說是叫他們過來,實際上他們一個個就是來打醬油的,還有的想著榮府老太太一向慈善,也可以趁機過來訴訴苦什麼的。
    林母含笑聽著他們在那裡說著什麼世道艱難,子孫不肖之類的話,也是跟著附和起來,又是嘆道:「這等事情,家家都是這樣,都說不聾不瞎,不做家翁,這等事情,的確是難得糊塗,偏生看著子孫這樣,也不敢糊塗啊!都是一家人,我老婆子也不好瞞你們,我如今是怕了啊,眼看著我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原本想著,就這麼糊裡糊塗過下去吧,只是,如今看著不成啊,當著我的面,兩媳婦都撕破了臉皮,何況是背後呢,與其強壓著叫他們一塊兒過,還不如我先做了這個惡人,將家給分了,大家都清靜!」
    幾個族老哪裡敢說賈赦賈政的不好,就像林母說的,她活不了幾年了,她一死,家裡當家的便是賈赦這一房,日後還得指著賈赦過日子呢,至於賈政,人家怎麼著也是官身,老太太一向偏著的,就算分家了,只怕老太太還有些補貼,他們也是惹不起賈政的,因此,只在那裡說什麼大老爺二老爺都是孝順的雲雲。
    林母也就是笑笑,然後又是跟他們說起了家常,孩子多大了,在進學還是在哪裡做事,婚事上頭可有打算了,女兒訂親了沒有,回頭成婚,自個定然也給一份添妝的雲雲,幾個族老也是在那邊說得興致勃勃,都是些家常瑣事,一個個儼然將賈家要分家的事情給忘了。
    尋常小民分家,為了破鍋爛瓦都能吵得不可開交,何況是賈家這樣的家業。好在賬面頗為明晰,邢氏膽子不大,管家頂多也就是克扣一下賈赦院子裡頭已經失寵的侍妾,頂多再加上一個賈琮,在迎春嫁妝上頭做點文章,還真沒膽子連公庫都染指,因此,公中的帳很是清晰,也都對得上號,即便王氏想挑毛病,也沒有挑的出來,還被邢氏很是譏諷了幾句。
    不過,雖說賬冊一大堆,但是裡頭許多東西,如金銀料子之類的都好分,其他的東西直接就按市價估算,賬房的人湊在一塊兒,分門別類,一起動手,折騰了半天,也將東西按照莊子鋪子之類的類別清點出來了,然後便開始將這些大致分成差不多的十份,然後將最終的結果遞了上去。
    林母隨意看了幾眼,對著賈政說道:「你大哥之前說了,叫你先挑,你跟你媳婦就先挑了吧!」
    賈政哪裡抹得開這個臉,使了個眼色,叫王氏上前挑,王氏也沒有客氣,面子有什麼用,回頭能吃嗎?不趁著這次機會,多挑點實在的,等到一家子分出去,大家喝西北風啊!
    之前那些賬房分的時候,她就已經盯好了,她管家的時間可比邢氏長多了,家裡有什麼東西,心裡都有數,賬房那邊一說,她就知道說的是什麼,這回叫她先選,她就是毫不客氣地將自個印象裡頭寫著收益比較好的莊子鋪子拿了,她看不上那些什麼書畫古玩,選的都是些富貴的擺件之類的,挑挑揀揀了半天,然後就定下來了。
    邢氏看著王氏選走的那些擺件,眼睛都氣紅了,絞著帕子,悶聲不吭。
    林母在上頭卻是冷笑,以王氏的手段還有賈政的作風,再好的家業到了他們手上,也是存不住的。不過嘴上卻是嘆道:「既然已經選好了,那就這樣吧!」
    邢氏那邊就是耐不住了,直接問道:「既然這家分了,那二房還住在榮禧堂嗎?」
    王氏一下子按捺不住了,直接就道:「大嫂就這麼等不及要趕我們走?」
    林母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按了按額頭,鴛鴦連忙上前幫著林母揉著額頭,林母嘆道:「行啦,今兒個是分家,不光是分產,既然分家了,還住在一塊兒確實是不合適,如今榮寧街上卻是沒有多餘的屋子了,我前些年的時候買了一處城東的宅子,四進的院子,就給你們吧,不過收拾屋子也得有一陣子,想搬也得挑個好日子才行!「
    邢氏眉毛都要竪起來了,京城一處四進的宅子,那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就算是尋常的宅子,幾千兩銀子也是打不住的,能被老太太看上的,只怕總得有個上萬兩,老太太也實在是太偏心了,結果賈赦直接就說道:「哪能叫母親破費,兒子手裡頭也有一處宅子,就在內城,就當我送給二弟的便是!」
    林母笑道:「你們兄弟能夠互相容讓,那是再好不過了!」
    賈政卻是一陣惡心,真要推脫,那邊王氏就直接應了下來,有便宜不佔那是傻子,這會兒趕緊說道:「那就多謝大伯了!」
    這邊勉強還算和睦,那邊賈寶玉就衝進來了,滿臉都是惶急的模樣:「老祖宗,怎麼好好的,竟是要分家了呢,寶玉,寶玉捨不得老祖宗!」
    林母見賈寶玉那樣子,心裡又是一陣膩歪,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道:「老祖宗知道你一向喜聚不喜散,何況,說是分家,以後也就是多走幾步路的事情,老祖宗這裡還留著你的屋子,以後你有空便過來看老祖宗便是!」
    王氏卻是趕緊說道:「寶玉這孩子一向是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一向孝順老太太,我與老爺走了,便留寶玉在府里替我們孝順老太太便是!」
    邢氏這邊卻是忍不住了,直接就道:「弟妹這話說得有趣,難不成我們就不孝順老太太了?何況,說是他孝順老太太,不如說老太太寵著他呢,瞧寶玉尋常吃穿花用,便是我家老爺也是比不得的,何況沒哪個人家,父母尚在,倒叫兒子住在大伯家裡的!」
    賈寶玉頓時傻了眼,他一直覺得自個人見人愛呢,哪知道邢氏對他這般嫌棄。邢氏倒不是嫌棄賈寶玉,說白了,她是捨不得錢,賈寶玉若是留在府里,一應用度,豈不是要自個掏,尤其,賈寶玉從來都是不把錢當錢看,特會糟踐東西的,到時候難不成她還能拿著賬本子跑到王氏那裡去要賬不成。
    何況,本來老太太就偏心,若是一直叫賈寶玉在她面前晃悠,回頭悄悄將好東西都給了二房,那大房得多虧啊!
    賈赦見邢氏說話顛三倒四,一副小家子氣,卻是不樂意了,這邊趕緊說道:「母親若是喜歡寶玉,叫寶玉留在母親身邊便是,我這邊再如何,也不是養不起一個侄兒的!」
    那邊賈政卻是漲紅了臉,說道:「大哥好意,弟弟心領了,只是寶玉是我現在唯一的嫡子了,自然是要跟我們一塊兒走的,反正離得不遠,老太太若是想寶玉了,叫個人傳句話,就讓寶玉過來便是了!」
    賈寶玉最怕的就是賈政,賈政這邊一開口,頓時就蔫了,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母,林母拍了拍賈寶玉的手背,又是說道:「我如今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二丫頭這兩年便要出嫁,三丫頭也快到年紀了,我也沒這個精力帶三丫頭出去交際,老二家的,三丫頭也是你女兒,這事就交給你了!」
    王氏趕緊點了點頭:「老太太說得是,三丫頭雖說不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也一向是拿她當親生的看待的!」她這話卻是半點也不覺得虧心,在她看來,她能容得探春長得這麼大,已經是她的慈悲。
    林母點了點頭,她可沒那個閒心為探春操心,丟給王氏,日後如何,看她自個運氣好了,運氣再壞,總不見得王氏還能將她塞給南安王府給他們頂缸,遠嫁和親吧!林母琢磨著,自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見大家都沒什麼異議,林母便嘆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雖說是分家了,不過總歸還是一家人,可不要外道了!」
    賈赦賈政趕緊諾諾稱是。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卡文,又在準備新坑,這兩天更新可能不穩定。

☆、第93章

分了家,賈政再住在榮禧堂,怎麼著都覺得不自在,連下人都覺得輕慢了許多,因此,再去看過了賈赦說的房子之後,找人瞧了一下日子,就忙不迭地吩咐下頭收拾箱籠細軟,搬過去了。
    賈寶玉縱然不捨,只是求了林母,林母只道不合規矩,又言道自個愈發老邁,日後他能依靠的還是父母,王氏也便罷了,只有他一子,可是賈政卻還有個賈環,何況,賈政年紀雖說不小了,但是這個年紀再生一個孩子的也是常事,他若是不在賈政膝下侍奉,日後賈政生出一些偏頗之心來,吃虧的還是賈寶玉。
    賈寶玉一向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他倒是想說,自個不在意這個,只是林母只道讓他先跟著回去,日後自個便時常叫人接了他過來。賈寶玉自然是無可奈何,反正他也不敢跟賈政說,只是躲在一邊,經常跟史湘雲膩在一塊兒,史湘雲知道王氏不喜歡自己,只怕不會接自個過去,因此,兩人約好了,日後還經常到榮府這邊來相見。
    賈寶玉的離開,除了史湘雲覺得各種不適應之外,對其他人的生活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本來三春雖說是同進同出,但是,真正活躍的便是探春,迎春一貫是沈默不吭聲的,惜春也從來冷心冷情,說是姐妹,其實要說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根本是瞎話。至於賈寶玉,原本就被林母刻意跟幾個女孩子隔離了開來,等到後來,又有意讓他與史湘雲親近,因此,除了探春依舊極力討好他,常常給他做鞋襪荷包之類的,迎春與惜春跟賈寶玉就算不得親近了。
    至於林黛玉,對賈寶玉更是沒有多餘的感情了,別說什麼夙世因緣之類的話,你叫兩個沒多少交集的人,產生多深厚的感情試試看。何況,林黛玉年紀也不大,還沒到情竇初開的年紀呢,就算親密一些,說不得也是兄妹之情。何況,因為林母的引導,林黛玉對賈寶玉或許同情憐憫是有的,其他那也就沒有了,賈寶玉的各個方面,都是不符合林黛玉的期待的。
    林如海如今還活著,對於大多數女子來說,對於未來的那一半的期待,多半是源於自個的父親,賈寶玉與林如海根本就是兩種人,光是賈寶玉鄙棄做官的人,說什麼仕途經濟都是祿蠹一流,就足夠林黛玉對他產生惡感了。
    至於同情憐憫,那無非就是因為賈寶玉那一塊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寶玉,這輩子只能做個紈絝,渾渾噩噩地活著,只是林黛玉後來一瞧,賈寶玉對此卻是樂在其中。
    因此,賈寶玉搬走了,林黛玉雖說未必有什麼松了口氣的想法,不過還真沒有多少惦記。
    何況,接下來,幾個女孩子也忙了起來,之前邢氏弄了一次賞花會,算是帶著幾個女孩子進入了社交圈,按照林母的意思,這種事情不能弄一次就算了,平常也得經常帶著家裡的女孩子出去交際才好。
    邢氏如今也是春風得意,家裡分家了,自個是正經的當家主母,不像以前那樣,空有個架子,沒幾個人真拿她當回事。邢氏之前憋屈的很了,如今正需要表現一下自個的存在感呢!因此,林母那邊一提,她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如此一來,幾個女孩子就忙碌了起來,今兒個哪家姑娘生日,要請閨中的姐妹們小聚,明兒個,誰家夫人祝壽,邢氏也要帶著人上門,認識的人多了之後,即便是幾個小女孩,互相之間也有了些人情往來的事情,遇到什麼生日節日的,還得互相準備些小禮物,又得注意不能送重了。
    女孩子管家交際,就是從這些閨中的活動學起來的,還在閨中的時候,就能知道許多人家的喜好忌諱,如此日後出嫁了才不會出錯露怯。若說光是管著自家那一畝三分地,弄幾個賬房管事也就足夠了,何必要當家主母呢!
    事情多了,大家還能有多少時間去想已經分出去的二房。賈寶玉好幾次過來,都遇不上人,整個人都有些蔫了。
    賈寶玉不能科舉,光耀門楣,賈政看著他就覺得厭煩,王氏本以為分家之後,自個就能管家,哪知道賈政對她並不信任,直接說李紈之前在府里管家也管得好好的,如今這事還交給她,叫王氏氣得乾瞪眼。
    出了府之後,能在賈政身邊晃悠的也就是那幾個人了,賈寶玉反正是沒事都不想在賈政身邊晃悠,賈環也是被趙姨娘教壞了,趙姨娘不過是家生子出身,能有多少見識,她成天也就是巴望著賈環那點月例,將錢藏得死死的,對於賈環讀書如何,那是不在意的,只是整日里討好賈政,從賈政那裡弄點好處。
    原本搬到新居,趙姨娘還擔心了一陣子,結果一瞧王氏儼然在賈政那裡徹底失勢,趙姨娘日子卻是滋潤了不少。趙姨娘雖說也是三十左右的人了,顏色不如從前,不過,偏偏賈政就是好她那一口,因此,多半時間還是待在趙姨娘那裡,因此,趙姨娘很是得了不少好處。
    賈政那邊在趙姨娘那邊歇著,王氏就想著法子折騰趙姨娘,結果趙姨娘回頭在賈政那邊一裝可憐,回頭賈政就怒氣沖天地跑過來破口大罵,說王氏嫉妒不賢,到頭來,王氏竟是吃虧比較多,心裡頭更是不知道生出了多少怨恨,原本還想著先將賈寶玉跟史湘雲拆開,如今卻是暗地裡頭琢磨著要給趙姨娘他們一些教訓。
    而見賈政對王氏和賈寶玉都是不聞不問,趙姨娘難免生出了一些心思,整日里叫賈環在賈政那裡討好賣乖,做出一副喜歡讀書的模樣,果然賈政心頭大樂,對賈環多有賞賜,今兒個文房四寶,明兒個名家字帖,賈環能用得了什麼,許多便被趙姨娘收了起來。
    至於探春那邊,趙姨娘倒是想要管,只是探春一貫瞧不上趙姨娘與賈環,她更是明白,甭管趙姨娘在賈政那裡如何,自個的終身,多半還是落在王氏身上,因此,對趙姨娘更是不假辭色,終究是自個肚子裡頭掉下來的肉,趙姨娘雖說心裡頭也是難過得厲害,但是終究不好對探春有多少逼迫,只能暗地裡面罵上幾句。見探春依舊拼命奉承著王氏跟賈寶玉,趙姨娘更是在賈政那裡給王氏和賈寶玉上了許多眼藥,叫賈政又是尋了王氏賈寶玉不少不是。
    王氏倒也罷了,賈寶玉被罵了幾次,更是如同鵪鶉一般,被賈政嚇得瑟瑟發抖,只恨不得能肋生雙翼,飛回榮國府去。
    李紈對此並不多管,李紈平常看著悶不吭聲,實際上心裡頭自有打算,在李紈看來,二房的家產合該是自家兒子賈蘭的,結果家裡頭將賈寶玉捧得高高的,賈蘭一個嫡長孫,竟是與賈環一般黛玉,這叫李紈如何能夠心平氣和。如今分了家,李紈自個管家,就開始一心一意為自家兒子打算。賈家家學混亂,李紈自個當初在家的時候,說是書香門第,李守中卻是個迂腐的,只教女兒什麼女四書之類的,其他的,一概不許多學,免得移了性情。因此,李紈縱然心裡頭著急,也沒辦法給賈蘭什麼指點。
    因為新居離寧榮街尚有一段距離,李紈回頭就稟了賈政,只說家學遙遠,每日里在路上空耗時日,不如請個先生回來,專門教導賈蘭賈環,賈政考校了賈蘭一番,發現這個孫子卻是個可造之材,而且又頗為勤學好問,又想到當年的賈珠,何等勤奮,再一想賈寶玉,賈政那本來就偏了不少的心,又偏了許多。
    二房不管家,賈政又將林母給他的產業給敗了個乾淨之後,許多清客都直接求去了,等到分了家,又走了不少,留下的,也就是個把無處可去,也沒太多能耐,好歹在賈政這裡,只需要奉承幾句,總能衣食無憂的。因此,賈政自然不可能從清客裡頭找人給兒孫做西席,直接找人在外頭打聽了一番,請了個老秀才回來給賈環賈蘭講解四書五經。賈環也就罷了,反正也就是學個意思,在賈政那裡裝個相也就是了,至於賈蘭,雖說那老秀才也是個有些迂腐的,不過,他天資不差,而且從小得了李紈的教導,更是苦學不輟,因此學問精進,叫李紈喜出望外,更是一門心思為了賈蘭打算。
    趙姨娘李紈都各得了好處,偏生叫王氏憋屈得厲害。雖說王氏是婆婆,但是王氏如今硬是拿李紈沒辦法,李紈是節婦,等閒你不能在道德水準上攻擊她,何況李紈明面上依舊每日里伺候王氏,王氏這邊有什麼吩咐,不牽扯到錢財之類的,李紈那是無不遵行,做得滴水不漏。王氏這邊若是要什麼東西,給賈寶玉要什麼補品擺設,李紈便在那裡說什麼家道艱難,不儉省一些難以維持雲雲,賈寶玉發脾氣,砸了什麼東西,王氏推到下人頭上,李紈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拉出去發賣了,弄得賈寶玉跑到王氏這邊訴苦,氣得王氏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偏生如今她連賈政都見不到幾次,以至於想要跟賈政告狀,都找不到人。
    這樣的環境下,賈寶玉沒多久就憔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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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王氏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在宅鬥上頭,一向戰鬥力超群,李紈顯然不買自個的帳,但是卻不能不買賈政的帳,王氏很快想了些辦法,李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卡了賈政幾次。
    然後王氏就在賈政那裡抱怨,說李紈原本就是跟著邢氏打下手,竟是學了邢氏一身小家子氣,如今當家,只知道節流,光曉得儉省,可是哪裡知道,自家吃穿花用可以儉省,但是外頭的面子哪能省下來呢,這麼一來,便是以前交好的人家,如今關係也要淡了雲雲。又在那裡哭訴,自個當年也就是犯了糊塗,想著日後分了家,分不了多少家產,這才動了歪心思……
    賈政自然是被王氏說動了,老實說,自從搬出來之後,賈政的生活質量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李紈將錢財管得很緊,賈政又不好跟守寡的兒媳婦一般見識,雖說手頭也有不少私房,但是,他又不懂經營,開銷也多,他喜歡那些古玩字畫,但是一方面買回來之後就捨不得賣,另一方面,你大價錢買進來的,想要大價錢賣出去可就不容易了,賈政結識的那些人裡頭可沒人有這樣的手筆。
    雖說內宅管家的事情都是交給當家的主母媳婦,但是這年頭終究是男權社會,男人一開口,這事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因此,賈政那邊藉口說李紈如今終究是個寡婦,不好多與人往來,家裡雖說分了家,以往那些親朋故交可不能就斷了,因此,直接將管家的差事還交給了王氏。至於李紈,王氏如同施捨一般,將幾樣吃力不討好,還沒什麼油水的差事交給了李紈。
    李紈簡直是如同被悶頭一棍給打蒙了,她之前也是沒想到,之前王氏做出那樣的事情,賈寶玉如今又差不多被放棄,竟然還能翻身。不過李紈最擅長的就是一個忍字,若非如此,她早就活不下去了,如何還能將賈蘭護到這麼大,因此,這邊吩咐下來,她也就低眉順眼地應了,回去她還是那個安分守己的珠大奶奶。
    王氏管家還是那一套,她本來年紀也大了,如今為了收攏那些下人,一味表現得寬和,下頭的人慢慢的,膽子也就大起來了。加上她之前又是拿了賈政當筏子,如今自然是不能叫賈政那邊有什麼不滿意的,賈政那邊要支錢,甭管多少,賬房那邊都得出。王氏也不是什麼擅長經營的人,她很少出門,雖說分家分了不少莊子鋪子,莊子上每年的產出差不多是固定的,若是遇上什麼天災**,還得減租,鋪子也差不多,王氏瞧著賬本,乾脆將鋪子都租了出去,只是如此,收益就少了許多,王氏乾脆又做起了放印子錢的勾當,反正如今也沒人管著她。她倒是想要如之前一般包攬訴訟,只是賈政那點官職,可沒人願意買他的帳,因此只得作罷。
    賈政他們一家子林母其實一直暗中關注著,若是一直是李紈管家,李紈這人膽子不大,又想著這個家未來都是賈蘭的,因此,極為儉省,因此,賈政他們一家子或許會有些波折,但是總能夠支撐下去,等到日後賈蘭出息了,也能混得不錯。只是換了王氏,不接受之前的教訓,那就是作死了。見得二房自個往死路上走,林母也就放心了。
    而榮府這邊,賈赦反正依舊是稀裡糊塗地過日子,他們一家子住進了榮禧堂,原本東跨院那邊便說了留給賈璉一家子了。
    賈璉在外面幾年時間,考評還算中上,估摸著回頭還能再升個一級,不過,對於賈赦來說,賈璉最大的功勞大概就是給自個生了個大孫女和大孫子。
    賈赦很想將孩子接回來,只是孩子尚且年幼,萬一路上有個水土不服什麼的,那可就麻煩了,因此,雖說心裡惦記得很,也只能琢磨著想辦法讓賈璉下一任是不是能調到京城來,就算不行,近一點也是好的,起碼叫他能看到孫子孫女長什麼樣子。
    賈赦雖說已經是抱孫子的人了,不過平常還是那般德性,林母又不是他親媽,會跟他說什麼保重身體,不要胡鬧之類的話,反正賈赦自個在自己屋裡折騰,又不會在林母面前礙眼。倒是邢氏,如今管家,底氣十足,對於下頭那些姬妾也就不那麼客氣了。
    邢氏手段簡單粗暴,反正就是,誰惹她不高興了,那麼,她也不乾別的,直接克扣份例,誰讓你對主母不敬呢,若是還敢在賈赦這邊胡言亂語,邢氏再從下頭挑了漂亮的小丫頭往賈赦面前一放。賈赦一向喜新厭舊,對那些姬妾無非就是當做玩物而已,對她們的感情還比不上對自個手頭一把古扇呢,有了新的,自然也就將舊人給忘在腦後了。然後,邢氏便乾脆利索,將人往外頭一賣,這下就清靜了。
    這年頭,大戶人家的姬妾賣出去能是什麼地方,要麼還是給人做妾,要麼就是直接賣到窯子裡頭去,反正邢氏挑人就是從家生子裡頭挑,一文錢不用花,多的是人願意給老爺做姨娘呢,然後將人賣出去,不光能賣上不少銀子,賣出去的那位原本攢下來的私房也到了邢氏口袋裡頭,如此,邢氏得了好處,更是不錯眼地盯著那些姬妾的錯處。幾次之後,下頭那些人一下子老實起來。畢竟,賣幾個已經失了寵的姬妾,賈赦壓根不會多管,頓時,一個個對邢氏甭提有多恭敬了。邢氏如今壓根不用什麼小丫頭伺候了,每日裡頭賈赦那些姬妾簇擁著,將邢氏伺候得妥妥帖帖,叫她更是得意起來。
    正好迎春要出嫁,邢氏作為嫡母,也得教她一些東西,因此直接就跟迎春言傳身教,日後迎春的丈夫若是有了其他心思,那麼,叫迎春直接照辦就行。至於迎春到底會不會這麼做,邢氏就不會多管了。
    林母卻是懶得理會這些破事,如今林黛玉也是豆蔻年華了,大戶人家的姑娘,到了這個年紀,自然也該說親了,林黛玉養在自個膝下,這些日子以來,經常在外頭露面,表現也很是不錯,因此,也有不少人家開始打聽起來。
    林黛玉雖說是喪婦長女,但是,林母一個國公夫人教養出來的,怎麼著也說得過去了,何況,林黛玉不光是窈窕美貌,進退有度,還有著豐厚的嫁妝呢!林家幾代單傳,從來只有進的,沒有出的,按照律法,日後林黛玉起碼能得了林家一半的家私,這般嫁妝,比起公主來還要強得多,也更加實惠,起碼,若是尚了公主,除了面子好看之外,你不能真把公主當做兒媳婦對待不是,公主是君,你們一家子都是臣啊!
    林母自然也是為了林黛玉的事情煩心,賈家這邊往來的都是勳貴人家,這樣的人家多半跟賈家差不多,祖上確實是富貴過的,只是這麼多年來,人口繁衍,幾度分家,出息的少,無能的多,外頭看著風光,實際上內囊已盡,日後只怕就得靠著媳婦的嫁妝過日子,再一想,之後新君是個什麼德性,這些人家說不得就要被清算,到時候,林黛玉的日子可就未必好過了。
    林母將自個的這些顧慮直接就跟林如海說了,林如海也是感念非常,他只覺自家這岳母對自家那真是沒話說了,不過,林如海也並非沒什麼成算的人,他仔細思量了幾日,就道自個已經有了些打算,回頭請林母幫著把關。
    得了林如海這句准話,後來有人上門問的時候,林母就直接道,自個是外祖母,林黛玉的婚事還得林如海做主。倒是給林如海弄了些麻煩,每次下了朝,常有人找林如海拐彎抹角地問起對女兒婚事的打算,林如海也是個滑頭,只說自個就這麼一個女兒,還想要多留兩年了,私底下卻是加快了挑選親家的步調。
    林如海的選擇標準也就是那幾個,家庭和睦,家風清正,子嗣繁茂,當然,最重要的一點,要安穩。林如海雖說沒有林母那樣的先知先覺,卻也知道,聖人如今愈發老邁,哪怕一時間沒有立儲,但是這也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新帝登基,多半要清洗一批人。因此,在如今情勢不明的情況下,那些已經依附了某個皇子的人家,那是千萬不能選的,誰能保證,一定是他們依附的那一位上位呢,因此,能選的也就是幾個中立的人家。
    林如海天天盤算來盤算去,挑出來的人家總覺得都有些不如人意之處,生怕自家女兒嫁出去之後吃虧,又白了不少頭髮,林母見了心疼不已。
    林如海這邊還沒打定主意,那邊史家遞了話過來,史鼎史鼐兄弟兩個雖說當初出孝之後,花費了不少錢上下打點,總算不是空頭侯爺,只是終究沒多少實權,兩人想著京中這邊肥缺都被佔了,不如想辦法打點一下,乾脆外放做個武官,因此,想著離京之前,先將史湘雲的婚事正式定下來。
    林母這邊自然是答應了下來,這事原本也是賈政同意的,聽說史家兄弟兩個謀求外放,賈政也動了心,他這些年在工部碌碌無為,只覺得是上峰打壓,下屬不肯配合,不想想自個的能耐,因此,也琢磨著是不是能外放做上一任親民官,回頭有個政績,進京也能換個位置。賈寶玉娶了史湘雲,回頭他也能不必通過自家母親,就找史家那邊幫幫忙,因此,也是一口答應了下來,直接吩咐王氏去下定。
    王氏如今也發覺,在賈元春沒有站穩腳跟,賈寶玉沒有真正出息之前,只能依靠賈政,因此,儘管她對史湘雲有著諸多的不滿,不過史家那邊,的確也不好得罪,因此,下了狠心,下定的時候出手頗為大方。小定大定一過,史湘雲也就差不多大半變成了賈家人了。史家也能放心將史湘雲留在榮府,不必帶到任上,大家都省心。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發佈,大家多多支持啊,傳送門:

☆、第95章

時間過得飛快,沒多久又是新年了,賈璉王熙鳳兩口子總算是回來了,賈璉做了三年的縣令,整個人看起來卻是大不一樣了,如今瞧著已經沒了從前那些輕浮的脂粉味,而且還蓄了須,看著沈穩了許多。
    王熙鳳看起來也是與從前大不相同了,王熙鳳如今看著內斂了不少,不似曾經那般張揚,穿著也不似從前那般華貴,這也是難免的事情,雖說賈璉在江南做官,但是那邊也不過是江南的中縣,算不得如何繁華,而且江南那邊也不流行什麼雍容華貴風,何況王熙鳳也不能奪了賈璉上官夫人的風頭,因此如今穿著上頭卻是素淡了不少,平常也不是珠翠插滿頭了,一般情況下,也就是插著幾根差不多的釵環也就是了。
    不過,最叫一家子稀罕的還是兩個孩子,女孩子是七月初七生的,這年頭,五月,七月都算不得什麼好時候,一個是毒月,一個是鬼月,生在這時候,可不怎麼樣,尤其,這個大女兒出生之後,也真是多災多難的,賈璉從當地一個挺有名的老道那裡求了個平安符,還有一個名字,依舊是叫做巧姐。
    孫女的名字也就罷了,但是孫子的名字,賈赦卻是沒肯叫賈璉兩口子做主,自個回去折騰了足有大半個月,才給孫子取了個名字,叫做賈茁,這會兒看著孫子,一陣眼熱,顧不得關照兒子,直接便催促道:「茁哥兒給我抱一下,哎呦,我的乖孫哎!」
    王熙鳳何曾見過賈赦這般神情,要知道,賈赦對王熙鳳這個兒媳婦可算不得滿意,王家的女兒也就罷了,居然還是個裡外不分的,不過,看在王熙鳳三年給自個添了一雙孫兒的份上,賈赦自然給了王熙鳳一個好臉色。
    賈璉他們也覺得奇怪呢,雖說在外頭做官,但是跟京中卻沒有斷了聯繫,家裡發生的事情,叫他們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初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元春從宮中回來了,很快就訂了親,成了郡王世子妃,原本還擔心二房又起來了,結果,這邊乾脆利落分家了,實在是叫人搞不明白。
    一群人湊在一塊兒,稀罕了巧姐兒和茁哥兒一番,各自都給了見面禮,然後這才開始進入了正題,林母笑著問道:「璉兒這些年看起來也是歷練出來了,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
    賈璉謹慎地說道:「孫兒卻是想著,在京城附近尋個差不多的差事,若是不行,到別處也可,只是江南那邊,孫兒覺得,還是不要再去了!」
    林母點了點頭,也不多問,說道:「嗯,既然你已經有了主意,那便這樣吧,我老婆子終究是婦道人家,許多事情卻是不明白的,若是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去找你林姑父便是!」
    賈璉趕緊答應了下來,又道:「之前若非姑父提攜,孫兒也難在江南立足呢!」
    林母笑道:「都是自家親戚,自該互相扶持的,日後你林妹妹嫁人,難道你不幫著撐腰嗎?」
    賈璉幾乎是拍著胸脯說道:「這哪能呢,日後若是林妹夫欺負了妹妹,我這個做哥哥的,非打上門去不可!」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惜春對著黛玉擠了擠眼睛,一邊王熙鳳很是適時地湊了上去,笑道:「這麼一說,妹妹也是我家大恩人了,嫂子這邊給妹妹見禮了!」
    林黛玉臉上一紅,說道:「原本瞧著二嫂子如今不同了,原來還是這般促狹!」
    王熙鳳笑道:「若不是這般,妹妹不理我怎麼辦?說起來,妹妹這般人品相貌,將來不知道便宜了誰家呢!」林如海活著的林黛玉和父母雙亡的林黛玉那完全是兩個概念,便是王家也打過林黛玉的主意呢,還曾經寫了信讓王熙鳳說媒,不過王熙鳳直接就拒絕了,若是王熙鳳自個的親兄長王仁沒有娶妻,她倒是樂意一試,其他人一方面親緣隔得遠了,另一方面,這些人配得上林家女嗎,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個的模樣。
    林母笑道:「鳳丫頭這嘴啊,真是叫人又愛又恨!你林妹妹的婚事啊,有你林姑父做主呢!」
    林如海看重了幾個人家,也已經拿了給林母過目,尋求林母的意見,雖說按林如海的意思,這些都是朝堂上的帝黨或者是中立派的,只是林母深知下一任皇帝那真不是多寬厚的性子,除非你是他的人,其他的就算之前你中立,那就已經得罪他了。因此,林母直接就道,一家女百家求,何況林黛玉年紀也不算大,如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就是了,不必這麼著急就定下來。按照林母的記憶,反正算算時間,聖人也該開口禪位了。
    林如海雖說在禮部做著侍郎,也常常被聖人召見面聖,但是,終究並非真正的天子近臣,當然了,那等事情,知道的人的確也不多。聖人年紀大了,而且一向口重,喜歡重油重鹽的飯菜,前些日子說是懷念義忠親王,罷朝一日,實際上卻是暈過去了,雖說御醫救治及時,但是卻依舊有了中風的症狀,胳膊使不上力氣,手也有些發抖。如今雖說折子依舊再批,實際上卻是叫身邊的內侍戴權,仿了他的筆跡批紅。戴權知道此事傳出,自個就是死路一條,因此瞞得緊緊的,有發覺不對的內侍宮女,直接就被戴權找了罪名處置掉了,至於御醫,更是不敢多說什麼,因此,這事真沒幾個人知道。
    按照御醫的說法,聖人如今需要的是清心靜養,卻是不能繼續勞心勞力了,聖人自個也覺得身體大不如從前,晚上淺眠易醒,有的時候半夜醒來就再也睡不著,身體也變得沈重不便起來,若是一直這般cao勞國事,只怕用不了多久,身體就撐不住了,因此,自然有了退位之心。
    聖人見識過自個的兒子為了皇位,六親不認,恨不得對他這個父皇也殺之而後快的事情,因此,對下頭的兒子哪個都不放心,他想要做的是實權依舊在手,皇帝也要對他恭恭敬敬的太上皇,而不是如唐高祖,唐明皇那樣不得自主的太上皇,因此,琢磨了半晌,才算是決定了最後的人選,他直接選了四皇子。
    四皇子便是李妃養子,李妃家族早已敗落,四皇子自個生母也出身平常,不過是小官出身,即便四皇子後來開府封王,無論是李家還是自家外家,依舊也找不到能提起來的人。
    諸多皇子中,四皇子一直以來是獨來獨往,他最初的時候跟在義忠親王后頭,又沒陪他一塊兒謀逆,不過還是被冷落了一陣子,後來在諸多皇子中也是最為低調的一個,畢竟,大多數人都喜歡趁熱灶,哪怕知道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強,問題是,誰能夠確定,你這炭送對了人呢?因此,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錦上添花更保險一些,就算弄錯了,那也是法不責眾嘛!
    因此,四皇子若論起明面上的勢力來,還真不怎麼樣,暗地裡頭,就算有,估計也沒多少。聖人覺得,選了這個兒子,這個兒子若是想要坐穩皇位,就只能捧著自己了,自個依舊能夠保證自己的權威。
    有了打算之後,才過了年沒多久,聖人就在大朝會上宣佈禪位之事,一時間,整個朝堂一片嘩然,等到聖人宣佈了下一任皇帝的名字,朝堂上頭簡直快炸開了,一群人撲通跪下,求聖人收回成命,哪怕是被蛋糕砸到的四皇子也是跪在那裡苦求不止。
    聖人卻是直接一句:「朕意已決,眾卿不必再勸!」然後便命欽天監挑選良辰吉日,又命禮部內務府張羅禪位大典,之後,便直接宣佈退朝,留下滿朝文武面面相覷,心中各有打算。
    對於四皇子的為人,瞭解的人還真不多,四皇子這麼多年來,做的事情不少,但是真要說起來,存在感卻不是很高,他母族妻族都算不上煊赫,跟朝堂上文武大臣多半沒什麼關係,這一點非常要命,畢竟聖人老邁,許多人都已經主動或者是被動站隊了,但是,即便是四皇子的母族妻族,也沒想到最後這等好事會落到四皇子身上。或者是,四皇子自個也沒想到這一點。
    不過,既然聖人已經下了旨,一時間想要聖人收回成命顯然可能性不大,不過,聖人是要退位做太上皇,這裡頭自然也有文章可做,畢竟,要搞出個禪位大典來,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畢竟,這不比改朝換代,而是聖人主動退位,因此,這禪位大典卻是不能含糊,光是大典的流程規格,就足夠禮部費力的了,而且內務府那邊要按照新皇的身材趕制龍袍還有各色常服,所需要的時間也不會短,何況,聖人又說了,這段時間,還得要四皇子上手輔政,這麼長時間,難免有什麼差錯,說不得聖人就改了主意呢?
    當然,也有人想要見風使舵,趕緊投靠四皇子的,結果誰能料到,天大一塊餡餅落到了四皇子頭上,人家竟然沒有得意忘形,回去之後,除了照常上朝參政,其他時候竟是直接閉門不出,便是有人上門拜訪,也是多半吃了個閉門羹。四皇子此舉自然是不想刺激聖人,他就算是上朝參政,事無巨細,都要詢問聖人的意見,免得聖人心中不喜,總不能最後這點時間了,卻是耐不住寂寞,到時候雞飛蛋打吧,有了這一出,若是他失敗了,到時候無論是誰做了皇帝,都是不可能放過他的,因此,四皇子比原來更加謙遜低調起來。

☆、第96章

林如海如今是管不得林黛玉的事情了,誰知道聖人居然這麼個大雷放出來了,退位做太上皇,虧聖人想得出來。林如海對如今這位四皇子,將來的新皇,那是不怎麼瞭解的,不過如今他還不得不跟他打交道,畢竟,禪位大典還有登基大典的事情,禮部都得拿出章程來,一方面不能讓上皇覺得不滿,另一方面,也不能叫新皇有什麼芥蒂。最麻煩的是,大家對新皇都不怎麼瞭解,誰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於是,禮部這個原本的清水衙門一下子忙碌了起來,還時不時要跟新皇溝通一下。
    老實說,按理,這個時候四皇子就應該先冊封太子了,但是聖人似乎是忘記了一般,或者是覺得反正很快就要傳位了,省得太折騰,因此,壓根不提這個話茬,因此,四皇子如今還頂著個親王的爵位,人也不住在東宮,依舊住在自個那個其實並不怎麼樣的王府裡頭,這也讓禮部的工作更加難做了一些。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如海哪有時間去考量林黛玉的婚事,每日里跟禮部一幫人為了大典的細節,有的時候幾乎要吵得臉紅脖子粗,回來的時候,天天都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樣。
    林黛玉也心疼自家父親,連忙跟林母道了別,帶著人搬回了林府,每日里吩咐廚房給林如海準備各種滋補的湯水,甚至自個也親手給自家父親做起了羹湯。當然了,大家小姐,就算是洗手作羹湯,其實也就是先吩咐下人準備一下原料,最多自個放點調料調味,然後親手盛起來也就是了。但是對林如海來說,女兒這番心意卻是讓他感念非常,每每很給面子,都一掃而空,叫林黛玉更是滿足不已。
    除了禮部,其他幾個相關的部門也是忙得厲害。因為聖人的要求,欽天監那邊很快給出了日期,禪位大典就在兩月之後,這實在是比較趕,不過,聖意如此,大家也只得認了。內務府那邊簡直是叫苦不迭,光是趕制新皇的龍袍,就挺費勁了,畢竟之前誰也沒想到聖人會突然要退位,內務府那邊壓根就沒有準備,而且,新皇要有龍袍,太上皇也該有相應的龍袍才是,這等禮服,尋常的時候,兩三年才能制出一件,如今兩個月要弄出兩件來,內務府那邊簡直快瘋掉了。
    更想發瘋的還有一眾皇子,他們這麼多年來,為了皇位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如今卻是希望落空,若是新皇是兄弟們裡頭極為出挑的也就罷了,問題是,四皇子,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長子,也沒什麼賢明的名聲,大家都是龍子鳳孫,誰肯服氣啊!尤其甄家這邊簡直是要急得跳腳,他們這麼多年早就被聖人養得心大了,一心巴望著甄貴妃所出的八皇子登基,日後甄家才有好日子過,如今竟是四皇子,尤其四皇子當年當差的時候,甄家還很是給使了不少絆子。
    甄貴妃那邊更是六神無主,她並不是如呂後武後那樣的人物,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很能夠討好聖人,哪知道,聖人也沒跟她通個氣,就將新皇給定下來了呢?
    甄貴妃在聖人那邊很是表示了一番自個的憂慮之情,聖人卻是對此毫無憂患之意,畢竟,四皇子根基不足,日後自然得依靠他這個太上皇,而且,聖人自個也是留了不止一手,若是四皇子有什麼異動,聖人自覺自個能夠制住他。
    因此,見愛妃這般憂心,聖人趕緊安慰不已。他雖說年紀大了,心也軟了,但是並不是什麼糊塗人,甄家做出來的那些事情,聖人心知肚明,只是,奉聖夫人還在,又不能叫自家愛妃愛子有個獲罪的母族,因此,卻是睜隻眼閉隻眼。但是,甄家這般行止,聖人除非想要拿天下開玩笑,否則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會叫留著甄家血脈的皇子登基,要不然,日後這天下到底是姓徒呢,還是姓甄呢!
    但是,這般想法,聖人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跟甄貴妃說的,反正甄貴妃也不敢問聖人,為什麼不肯立自家兒子做太子,做皇帝,因此,聖人自然很容易就敷衍了過去,又連連保證,定會叫八皇子有一世富貴雲雲,甄貴妃見聖人如此,也不敢多問,還得叩謝隆恩,心裡頭別提有多難受了。
    換了個皇帝,對賈家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影響,賈赦這邊也算是松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這位四皇子當年也是跟在義忠親王后頭的,雖說關鍵的事情沒參與,但是總算對義忠親王一脈一直頗為親厚,賈赦自覺這個皇帝上位,他們這些當年跟義忠親王有些糾葛的人可以松口氣了,因此,他倒是盼著新皇登基了。
    要不是四皇子如今擺出了一副閉門謝客的模樣,賈赦恨不得跑到王府那邊直接抱大腿了。林母對賈赦的想法並沒有多少干涉,她壓根並不關注賈家的命運,想著林家如今卻是應該不會叫那位小心眼的新皇惦記上了,等著新皇登基,塵埃落定之後,可以在一些投靠了新皇的人裡頭給林黛玉選個夫婿,日後自個也就可以瞑目了。
    榮府這邊顯得非常冷靜,寧府那邊卻是頗有些想法,對當年沒有娶了秦可卿,很有些懊喪的意思,不過如今就算是反悔也是晚了,秦可卿已經是另嫁他人,如今孩子都有了。好在賈珍也不是什麼不知道好歹的人,當初誰也想不到登基的會是四皇子啊!再說了,林母當年說的也有道理,就算是上頭要加恩,自然是加在義忠親王名正言順的子女身上,一個瘦馬所出的私生女又是什麼鬼!因此,雖說扼腕了一番,很快卻也不多想了。
    至於王氏,如今卻是懊喪不已,早知道竟是四皇子登基,當年就不該接元春回來,要不然,元春在李妃娘娘身邊伺候,若是伺候好了,叫李妃娘娘賜給四皇子,如今豈不是妥妥的皇妃了?她卻是也不多想想,元春在李妃那邊又算什麼,李妃素來都是拿她當空氣的!只是,王氏從來都是那樣的性子,因此,難免更是恨起了林母。好在元春如今也是世子妃了,雖說差了點,不過也是正室。王氏這麼一想,也算稍有安慰。
    新皇登基,無論如何,西寧王府也是要進京朝賀的,王氏想著女兒出嫁這麼長時間,也一直沒個好消息,不免心中焦急,只是平安州路途遙遠,即便王氏有什麼想法,也是鞭長莫及,想著過一段時間,女兒應該會隨西寧王府諸人進京,心中便有了些想法,怎麼著,也該想辦法讓女兒早早生個兒子才好。
    林母若是知道王氏的想法,非笑出來不可,西寧郡王府那樣,就算是真的能生,只怕上頭也是不會叫他生出來的,因此,元春一輩子也就是那樣了。
    兩個月的時間稍縱即逝,在禪位大典之前,西寧王府的人的確一起進了京,王氏倒是巴望著元春能夠回門,但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消息,無奈之下,只得派人上門打聽,然後才得了元春的消息,西寧王妃那邊允許王氏入府探望元春。哪怕王氏被權勢蒙了眼睛,也知道這裡頭有些問題。元春就算是繼室,也是正經的世子妃,平常想要出府,按理並不是什麼難事,怎麼如今竟是只能自個入府探望了呢?
    心中憂心,王氏第二天還是上門了,先是拜見了西寧王妃,在西寧王妃那裡,王氏就看到了元春,元春穿得倒是不錯,畢竟西寧王府一向豪富,在物質上頭,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了世子妃,但是元春看著卻是消瘦了不少,王氏一看,就有些心疼起來。
    西寧王妃笑道:「元春帶你母親去你院子裡面說話吧,你們娘倆好久不見了,趁著如今還在京中,也該多敘敘話!」
    元春跟王氏趕緊謝過,然後元春便帶著王氏往自個院子而去。
    到了院中,王氏瞧竟是沒幾個熟面孔,連抱琴也沒看見,不由皺眉問道:「怎麼沒見著抱琴?」
    元春神情一僵:「抱琴如今是世子爺的屋裡人,這次進京也沒帶著她!」
    王氏頓時臉色一變,皺眉道:「這狐媚子,竟敢背主?」
    元春趕緊說道:「母親莫要多想,抱琴是我給了世子爺的!」
    王氏嘆道:「你們才新婚多久,何況,世子原本就有不少姬妾,你怎麼就糊塗了,不趁著這個時候,趕緊攏著世子生個兒子出來,怎麼還抬舉了陪嫁的丫頭!」
    元春神情更加僵硬了,她抿了抿嘴唇,說道:「抱琴總比別人更可信吧,母親別說這些了,如今家裡好嗎?」
    王氏一聽,琢磨了一下,確實這種事情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下頭這些下人,除了原本給元春陪嫁的,許多是王府的人,因此還是得警惕一些,而且,她也的確想在王氏面前訴訴苦,因此便嘆道:「你才出嫁沒多久,大房那邊便作妖,鬧到了老太太那邊,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什麼想頭,竟是一口咬定要分家,因著你父親是次子,因此,不過是分了三成家產,然後一家子便搬出來了!別的還好,就是寶玉,你父親的心早就偏啦,要不是我還有點手段,在家卻是說句話都沒人聽了!」
    元春一驚:「怎會如此,老太太原本不是?」她心裡也是發苦,一肚子的委屈,只是這隔牆有耳,她要是敢說了,一方面母親無能為力,另一方面,只怕回頭王妃世子著惱,又是要折磨自己,本來還想著娘家撐腰,如今竟然分家了,元春頓時咬住了下唇,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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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聽著王氏在那裡訴苦,又反復灌輸什麼讓她趕緊懷個孩子,就能站穩腳跟之類的話,元春只覺得一陣疲倦。
    元春真是沒想到,西寧王世子竟然是那樣的人,看著皮相倒是不差,平常看著也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樣,但是,想起他在床笫間近乎野獸一般的猙獰暴戾,元春一方面恐懼得心都要縮緊了,另一方面卻恨不得將苦膽汁都吐出來。
    每一次的同床共枕對元春來說,都是一場叫人幾乎無法醒來的噩夢,元春難道不知道,她應該早點有個孩子嗎,只是,每每看到自個那位丈夫,元春就發自內心地感覺恐懼,所以,她忙不迭地抬舉了抱琴,不顧抱琴的哀求,讓抱琴做了通房。
    可是,這些她都不能跟王氏說,因此,說了幾句話之後,她就覺得無話可說了,王氏見元春神情憔悴疲倦,還以為是被西寧王妃這個婆婆磋磨了,又叫她忍讓什麼的,元春強忍著心中的不耐,終於說道:「母親,我一會兒還要去伺候王妃用膳,母親先回去吧!」
    王氏這才感覺到了元春的敷衍,心中也是一陣愕然,只是想著女兒如今已經是世子妃了,不好多說,只是嘆道:「元春,媽總是為你好的,西寧王府一脈單傳,你若是能生個兒子出來,你婆婆就算是王妃,也得捧著你!」說著,將自個收集的許多求子的藥方塞到了元春手裡:「這些你拿著,叫人在外頭抓了藥,好好調理一番,到時候一准抱個大胖小子!」
    元春見王氏這般,口氣也柔和了許多:「母親,我知道的,你放心便是!」
    王氏又跟元春說了幾句,才滿懷心思地回去了。她卻是沒想到,再見元春的時候,已經是另一番場面了。
    西寧王府進京自然不是老老實實拜見新君的,西寧王府其實早就跟甄家有了默契,當然,西寧王府同樣秉承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頭的道理,自然不止跟八皇子有勾結,只不過比較隱蔽而已。但是,西寧王府當初也是壓根沒想到,最後成功上位的居然是平時不聲不響的四皇子。
    四皇子的秉性,大家多半還是不清楚的,只是,大家都琢磨著,四皇子如今勢單力孤,這個皇位說是坐了,實際上卻算不上穩當,何況,聖人說是退位做太上皇,但是,如這等一言九鼎慣了的人,回頭髮現自個的權威不夠了,他能對聖人滿意,只怕回頭不會反思自個,只會覺得自己當初選的人狼子野心,這裡頭自然就有了可操作的餘地。
    因此,這些日子以來,看著京城上下都在為了禪位大典和新君的繼位大典忙碌,實際上,私底下也是暗流洶湧。
    西寧王府還將主意打到了榮府身上,說是什麼兒女親家,但是,賈赦一向是個混不吝的,西寧王府的人上門套近乎,賈赦直接來了句,你們找錯門了吧,你們正經的親家是我二弟,我們已經分家啦!將來人氣得要命,回去就添油加醋地跟西寧郡王一說,頓時西寧郡王也是頗為惱火。賈政有什麼用,那就是個廢物點心,多少年了,他佔據了絕大的優勢,一面在工部碌碌無為,一面在家還叫大房翻了盤,據說如今工部都要待不下去了,這等人,真要是指望他,那純粹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不過,西寧郡王忽然想起來,賈政那個偽君子似乎一直以來,似乎與北靜郡王關係不錯,據說他那個什麼銜玉而誕的兒子跟北靜郡王還有些往來。北靜郡王雖說沒有實權,不過人脈還在,而賈政這麼多年主持榮府,也有些人脈。因此,琢磨了一番之後,直接叫自家王妃給賈政那邊送了一份厚禮,還許諾給賈政謀個實缺,叫賈政簡直是喜出望外,回頭對王氏更是和緩了許多,難得在王氏屋裡一臉歇了好幾天,對著賈寶玉,也不是一見面就吹鬍子瞪眼,張口逆子,閉口孽障了!叫王氏更是一位元春在西寧王府頗有些分量,天天燒香拜佛,希望元春能一舉得男。
    賈政這邊的事情,林母並不清楚,王氏正等著元春懷孕之後,再過來耀武揚威呢,這會兒憋足了勁,給元春蒐羅各種生子秘方,原本她拜的是佛祖,如今卻是供奉了送子觀音,還專門將一尊開過光的送子觀音派人送給了元春。
    而榮府這邊,除了準備給聖人和新皇的賀禮,其他時候,卻是沈默如同隱形人一般,按照林母的意思,家裡沒個有出息的人,就算是你想要上門討好,人家也看不上眼,不如老老實實待著,免得叫人拿住了把柄,到時候不好收拾。
    因此,原本邢氏之前得了趣味,熱衷於交際,經常帶著家裡的女孩子出去露面,自個也是時不時地弄個宴會出來,宴請自個認識的各家太太姑娘。她得了管家權之後,邢家那邊得了消息,直接搬到了京城,如今時不時地上門打秋風,邢氏雖說有些膩煩,卻也樂得在娘家兄弟面前表現自個的慷慨大方,然後就接了個差事,她娘家外甥女邢岫煙也到了婚齡,麻煩邢氏給邢岫煙找個金龜婿呢,因此,竟是直接將邢岫煙打包送過來了。
    家裡多了個年紀相當的姐妹,幾個女孩子倒是挺高興的,邢岫煙雖說寒酸了點,但是卻不是什麼摳唆之人,反而落落大方,知書達理,因此,幾個女孩子也算是一見如故。
    邢氏正想著趁熱打鐵,將自家外甥女推銷出去,卻被林母嚴令,最近安分一些,在塵埃落定之前,這些宴會聚會就不要弄了,外頭就算是下什麼帖子,也找個藉口,不要出去了,反正這會兒,有點眼色的人家也不會在這時候做這種叫人誤會的事情,就算是有類似的宴會,估計也就是人家同一立場的人之間搞出來的,賈家這邊就不要摻和了。若是她們實在是覺得無聊,反正自家幾個女孩子都是讀書識字,也能吟詩作賦的,乾脆自家搞點詩會什麼的,找個樂子便是了。
    邢氏雖說有些悻悻,不過,她自然是不敢跟林母作對的,何況,按照賈赦的說法,林母吃的鹽比她吃的米還多,自然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頭故意為難她這個兒媳婦,反正馬上聖人就要登基了,等過了這陣子,該怎麼樣,繼續怎麼樣便是了。
    如今是林黛玉議親的關鍵時刻,林母是絕對不允許在林黛玉出嫁之前,家裡鬧出什麼幺蛾子出來的,有個獲罪的母族,林黛玉日後的前程可就要大受影響了,到時候林如海也難做,何況,如今留在家裡的人,算不得林家原本的仇人,林母也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人,如今林家越過越好,林母也豁達了許多,心中的戾氣漸漸消散,大概等到林黛玉有了自個的幸福,林家後繼有人之後,林母也就能徹底放開了。
    林黛玉她們也參加過京中幾個閨秀搞出來的詩會,自家這邊多半都是邢氏做主,她們自個還真沒辦過,如今林母允了她們姐妹自個在家中辦詩會,一個個都興奮不已。
    這會兒正是暮春時節,幾個女孩子湊在一塊兒,便是已經訂了婚期的迎春也被拉了進去,等著幾個女孩子從牡丹社開到紫藤社的時候,禪位大典終於開始了。
    賈家除了賈赦有資格到場之外,其他人也就是在家聽別人說的份,如林母邢氏這樣的誥命,總要等到登基大典之後,冊封了皇后,再去椒房殿向皇后朝賀,在這之前,在家等消息就行。
    禪位大典據說很是圓滿,中間並沒有發生什麼波折,聖人,嗯,應該說是上皇了,上皇直接住進了垂拱殿,將大明宮交給了新皇。至於上皇的妃嬪,上皇前後死了兩個皇后,如今也就是將甄貴妃變成了貴皇太妃,其他那些妃嬪也就是加了個太字而已。李妃作為新皇的養母,也僅僅是封了太妃,新皇似乎也沒有爭取。
    禪位大典之後,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緊接著原本的四王妃,如今的皇后得了冊封之後,便也搬進了椒房殿。
    新皇之前一直不算出挑,因此,妻族也是尋常人家,不過是小官之女而已。如今這位皇后姓劉,一方面出身不夠,另一方面她原本有過一子,結果不滿週歲便夭折了,皇后後來一直沒有再有孕,因此,一直底氣不足,尤其對上幾個有子女的妃嬪更是如此。
    林母對新皇的家務事並不感興趣,反正皇后就算是想要找幫手,也不會從勳貴人家找,何況,賈家也沒有適齡的人。劉皇后政治敏感度有限,不過她有一點好處,便是她如同邢氏一般,雖說很多事情不懂,但是卻是知道奉承新皇,喜其所喜,惡其所惡,因此,聖人雖說覺得劉皇后很多時候頗有些小家子氣,但是一直以來,對自家這個妻子還算是保持了一些耐心。不過,也僅僅是耐心而已,皇后這邊剛搬進了椒房殿沒多久,聖人就直接冊封了自個原本的那些側妃侍妾,他也很乾脆,有子封妃,有女封嬪,至於沒有子女的,那麼,也只能做尋常的美人才人一流了。
    似乎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波瀾不驚,然而,林母知道,這些也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第98章

新皇登基之後,一直都表現得非常安分守己,一切依舊是唯上皇馬首是瞻,上皇說一,他絕不說二,搞得自個跟上皇的傀儡一般,卻是叫許多人對新皇生出了一些輕視之心,當然,也有人生出了警惕之意。
    這邊,上皇說了句勳貴與國同休,然後聖人就將幾個勳貴出身的妃嬪一個個都提了上去,不光將貴德淑賢四個正妃的名額都用上了,還另外搞出了幾個稀奇古怪的封號出來。
    然後聖人又表示,妃嬪在後宮難得與家人相見,因此許后妃家中女眷每月進宮相見,自然,上上下下都是大呼聖人仁慈。
    老實說,新皇這般實實在在有釣魚執法的嫌疑。宮中規矩中,很重要的一條便是,不得私相傳遞。當然了,這本來就是免不了的事情,只是從前,宮妃的家人想要入宮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有一點便是,這個宮妃還算得寵,而且還得有個合適的由頭,比如說,皇后千秋,或者是年節的時候,命婦進宮朝賀,若是家中有女兒在宮中做后妃,得了皇后的允許,便可與后妃說一會兒話,一般情況下,時間還不會太長。若是皇后瞧你不順眼,一直不肯松口,你也只得抓瞎。
    當初甄貴妃幾乎是寵冠六宮了,但是,想要家人進宮相伴,也得求了聖人的旨意,饒是如此,這樣的機會也不多,一年見個兩三次,已經算是不少了。
    這算是比較合法的手段,也是最容易傳遞的手段,外頭的命婦可以趁機給后妃帶一些錢財或者是一些消息進來,而后妃同樣可以賞賜娘家一些東西,另外將自個所知道的事情告訴娘家。這些東西頂多就是意思意思檢查一下,並不會深究,因此,自然能夠傳遞一些越界的東西出入。
    私底下的手段,那便是通過宮中的宮女太監了,宮中太監有一些是有機會經常出宮的,通過他們還有一些可以在內廷出入的宮人,就可以傳遞一些消息財物,當初王氏給元春送錢進去,走的就是這條路子。但是,這種事情,上頭不追究,自然是無事,但是上頭若是深究起來,這便是罪過。
    而如今新皇開了個口子,后妃的家人每月都能遞牌子進宮,而且時間上頭也沒有太多的限制,那麼,這裡頭,可以操作的餘地就比較大了,這就給了這些后妃和她們的家人內外傳遞的空間,如此一來,若是聖人對誰不滿了,隨便一查,這就是現成的罪名。
    不過,誰能想到,聖人開了這麼個口子,為的是抓這些后妃的把柄呢,就算想到了,大家也是忍不住這樣的誘惑的。那些后妃許多都是出自原本跟聖人並非一心的人家家中,如此一來,誰能夠保證這些人家的立場還跟以前一樣呢?而這些人在家中有女兒在宮中之後,自然也覺得自個有了退路,不會跟原本的主子一條路走到黑,反而會巴望著自家女兒能夠生個皇子出來,日後也有一爭之力。輕輕鬆松,聖人就分化了一批人。
    不管是林家還是賈家,跟這事都沒有什麼關係,賈赦這邊分明就是個透明人,新皇上位,他這個一等將軍也就是一開始朝賀的時候露了個面,後來便啥事也沒有了,聖人差不多是將賈家給忘了。賈赦這麼多年雄心壯志也早就消磨殆盡了,因此,自然也不可能想要在這個時候去謀個差事什麼的。
    倒是賈璉,因為上皇禪位,新皇登基的事情,謀缺的事情有了點波折,他原本想著是在京城附近找個差不多的差事,不過,顯然他競爭力不夠,賈家的面子也不夠,林如海在知道情況之後,直接建議他還是遠遠地外放得了,省得莫名其妙就捲入那些要命的事情裡頭。
    林如海幫著賈璉轉圜了一番,賈璉的新差事也定下來了,賈璉直接升了一級,成了同知,不過,地方卻不太好,卻是在甘肅那邊。
    甘肅那邊已經是靠近邊境了,雖說距離長安也不算很遠,也在絲綢之路上,但是,這些年卻一直比較苦逼,土地貧瘠,也沒多少人口,而且那邊還有許多是內附的胡族,因此民風也頗為彪悍。
    賈璉剛剛知道的時候,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了,不過林如海的理由也很充分,越是這種地方,其實越容易做出成績來,那邊的知府,當年也算是林如海的同年,不過,林如海是一甲探花出身,那位卻不過是三甲的同進士。刻薄的人將同進士比作如夫人,同進士升遷之難也可見一斑。林如海那位同年又沒什麼靠山,好在還算是能幹,這麼多年從一個八品的縣丞升到了五品的知府,雖說地方不太好,卻是也挺不容易了。
    尤其,甘肅那邊那樣的情況,那些皇子親王,跟那邊都沒什麼關係,即便京中有什麼風波,也牽扯不到賈璉身上。等到回頭塵埃落定了,賈璉這一任便是個資歷,若是有幾樣拿得出手的政績,那就更好了,回頭哪怕賈璉不是科舉出身,回京之後,也能在六部混個差不多的實職,日後也就好過多了。
    賈璉也是一點即通之人,林如海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自然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又是誠懇地謝過了林如海,這邊收拾東西,打算上任了。
    甘肅不比江南,之前賈璉任職的地方雖說不過是個中縣,但是,好歹那邊還算不錯,但是甘肅卻是正經的窮山惡水了,還盡出刁民的那種,因此,猶豫了半天,賈璉最終還是決定,巧姐兒和茁哥兒都留在京中,王熙鳳卻是下定了決心,賈璉去哪兒,她跟著去哪兒。
    王熙鳳如今是想明白了,她的將來,歸根結底還是繫於賈璉一身,而且,在外頭她自個當家做主是如何自在,哪怕王熙鳳嘴巧,但是,在家奉承長輩,自然不比在外頭被人奉承來得舒服。何況,若是她不跟著賈璉上任,鐵定要選個通房小妾去伺候賈璉的,到時候,賈璉在外頭又有了兒女,被小妾籠絡了去,那時候,自個還有一雙兒女又該如何自處呢!
    王熙鳳自從平兒的事情之後,對於下頭那些丫頭可就不放心了,原本她覺得平兒是個好的,誰知道,大家都說平兒好,卻是都覺得自個是惡人了,這等丫頭,她可是用不起了。回頭再來個平兒這樣的小妾,到時候,外頭只知道那位如夫人,誰還記得京中還有個正頭夫人呢!王熙鳳可不相信賈璉的節操,因此,賈璉那邊才一開口,她就直接表示,天大地大,二爺你的事情最大,你去哪兒,我都跟著過去!將賈璉感動得直接摟著王熙鳳就滾到了床/上。
    賈赦也不管賈璉兩口子去哪兒呢,反正孫子孫女留下就行,至於兒子兒媳,反正之前幾十年也沒見他們在自個面前孝順,如今滾蛋,也沒什麼不適應的。
    賈璉他們兩口子剛走沒多久,理國公府上就跑過來,有些為難地表示,想要迎春早點嫁過去。
    林母覺得有些納悶,雖說兩家其實都準備好了,不過原本說是想著等那位四公子柳修然考上秀才之後再成婚,有個正經的功名,看著好看一些,今年雖說新皇剛剛登基,就算是想要開恩科,開的也是鄉試會試,跟院試什麼的卻是沒多大關係,因此,怎麼著也得等到明年再說,怎麼如今就催起來了。
    柳夫人有些為難,不過還是期期艾艾地將事情說了,理國公府上老太太年紀大了,如今愈發糊塗了,前兩天柳夫人伺候著老太太吃飯,明明嘴裡還含著東西呢,結果嚼著嚼著就睡著了,差點沒被那一口菜給嗆死。理國公府上請了太醫,說是老太太天命已至,雖說是無病無災的,但是說不得哪一天一覺睡下去,就醒不來了。
    老太太這個年紀了,就算是過世,也是喜喪了,但是,若是老太太過世,下頭從柳芳開始,還有幾個孫輩都得守孝,孫輩雖說只需要一年就夠了,但是,你父親還在守孝丁憂,你這邊就想要成婚,這也不合適啊!
    何況,孫子倒也罷了,還有孫女了,柳芳這一房,還有個三姑娘待字閨中,不過也已經訂了親,這個雖說是庶出,卻是在柳夫人膝下養大的,因此,柳夫人對這個三姑娘還算是有點真心,因此,不想耽誤了她,想著趕在老太太之前讓三姑娘出嫁,免得誤了花期,到時候,男方那邊可不會一直等著你,到時候你嫁過去,說不得人家庶長子都生出來了,你還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兄長還未成婚,做妹妹的自然也不好出嫁,因此,柳夫人只得跑到榮國府這邊開口了。
    這種事情,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林母嘆道:「真是想不到,之前老姐姐還與我一塊兒去宮中朝賀呢,這才多久啊!」
    邢氏跟柳夫人都趕緊勸慰,林母卻是說道:「無妨,我這個年紀,還忌諱這些作甚,只是先說好了,我家迎春就算出嫁,也是不能頂著衝喜的名義的!」
    柳夫人趕緊說道:「這哪能呢,咱們這樣的人家,都是講理的人家,都是為了孩子著想,這事啊,是我們家委屈了二姑娘,回頭二姑娘嫁過來,我定拿她當親生女兒一般看待!」
    林母說道:「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既然如此,回頭便去請了大師,選幾個良辰吉日出來,大家再商議商議,這事便這樣吧!」
    柳夫人長松了口氣,立馬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胃難受得要命,連肋骨都疼,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生活還算規律啊!

☆、第99章

理國公府那邊很快找人推算出了幾個合適的日子,跟賈家這邊商議了一番之後,就定了下來,時間弄得很緊,竟是只有兩個月出頭,迎春到時候就要直接過門。
    好在林母之前琢磨著回頭還有個省親的事情,到時候這些工匠只怕都被那些出了后妃的人家找過去了,因此,傢具的事情一直抓得比較緊,如今已經上好了漆,再陰乾一段時間也就行了。
    至於其他的東西,有的需要臨時置辦的,如今就該早早地置辦起來,理國公府那邊又是趕緊送了聘禮過來,聘禮還算豐厚,看得邢氏一陣眼熱,林母那邊一髮話,只說理國公府的聘禮全歸到迎春嫁妝裡頭,如此,迎春的嫁妝自然更是體面了不少。
    迎春自個是庶女,嫁的也是庶子,因此,有個六十四抬的嫁妝,已經算是很豐厚了,起碼比元春還要強出一點來,何況,嫁妝裡頭的東西並不是什麼空架子,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賈赦固然對這個女兒沒太多感情,不過總算還是拿了不少錢出來,總之一句話,不能比元春差,丟了自個的臉面。
    迎春如今帶著一些期待還有惴惴不安等著出嫁,前些日子,家裡的女孩子還拿著這事跟迎春玩笑,如今瞧著迎春這般緊張,幾個女孩子也不說那些話了,反而同心協力幫著迎春趕制一些小件的荷包之類的針線,回頭迎春出嫁了,拿著這些,也好打賞理國公府的人,至於送給那些長輩妯娌小姑子的東西,就得迎春親自動手了。好在迎春針線上頭一直不差,速度也不慢,因此,婚前趕制出了不少出來。
    迎春年紀雖說是最大的,不過也沒比幾個女孩子大出多少去,如邢岫煙也就是比迎春稍微小了一兩歲而已,如今也到了婚期,她被家人送到榮國府姑母這邊,為的就是給她找個好親事,甚至邢家那邊還想著將邢岫煙嫁給賈家的某個小輩,只是按照輩分,她能夠匹配的也就是玉字輩的幾個人,但是賈寶玉已經訂了親,賈環賈琮年紀都小了些,何況,邢家並無多少余財,邢德忠又是個無賴的,除了找邢氏打秋風,混點錢財回去之外,竟無半點養家之能。
    邢岫煙瞧著迎春的嫁妝,心中羨慕,又對自個的未來有些迷茫,邢氏對她這個姪女,說白了也就是面子情而已,雖說邢岫煙過來之後,跟賈家幾個姑娘一般待遇,一年四季衣裳首飾一件不缺,每個月還有二兩銀子的月例,又有邢氏安排的丫鬟伺候,這些丫鬟自然拿的都是賈家的月錢。按理說,邢岫煙如今日子應該挺好過,只是,她父母知道之後,卻是等著發了月錢,就在二門外頭托人進來問她討要,邢岫煙壓根不敢不給,到頭來,連給下頭跑腿的丫頭婆子的賞錢都掏不出來,只得悄悄叫人拿了份例裡頭的衣料首飾出去典當。
    這等事情,邢氏並非沒有耳聞,只是,跟她更親近的終究還是自個兄弟,而不是自個這個姪女,邢岫煙就算拉下臉去跟邢氏哭訴,邢氏也頂多就是嘴上安慰兩句,實際上,總不能為了她去責罵邢德忠,何況,這般還會叫邢氏覺得自個這個姪女品行有問題,不知道孝順父母。
    邢岫煙也是個要強的人,不肯在別人面前露怯,當然了,林黛玉她們暗中幫襯一點,她也並不會死撐著那點自尊心,邢岫煙這樣能屈能伸的,有個機會,自然也是能出頭的,只是她吃虧就吃在了這出身上頭,她的婚事自然也是件麻煩事。
    邢氏對邢岫煙的婚事也有些打算,邢岫煙可沒有邢氏這等運氣,當初邢氏能做了賈赦的填房,好歹邢氏的父親也做過一任小官,可是邢德忠一把年紀了,還是個遊手好閒的浪蕩漢,娶的媳婦也不是什麼有多少見識的,反而是個有些吝嗇刻薄的市井婦人,門第稍微高一點的人家,誰會看重邢岫煙啊!娶個邢岫煙回來,不光得不到什麼好處,說不得還得叫邢德忠一家子給賴上。
    邢氏也不是什麼痴心妄想的人,因此,對邢岫煙也就是想著嫁個大家族的旁支,或者是嫁個寒門舉子,到時候稍微幫襯一下,日後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只是邢氏雖說有了打算,卻還沒有來得及去查看相應的人選,另外,這種事情,邢氏也沒想過跟邢岫煙說,最多就是她有了打算之後,直接告訴邢德忠夫妻一聲便是,畢竟,兒女婚事,終究還得看父母之命,邢岫煙如此這般不上不下地吊著,見得迎春喜事將近,愈發心事重重起來,只是面上還不能表露,也得熱心地幫著忙碌。
    等到曬嫁妝之前一日,各家親朋上門添妝,邢岫煙瞧著哪怕是史湘雲也添了一副精巧的累絲八寶攢珠的頭面首飾,更別說林黛玉了,邢岫煙也只得咬咬牙,從自個私房裡頭拿了一套珍珠頭面出來,總算沒丟了臉面。
    迎春出嫁那一日,又是賈寶玉親自將人背出去的,沒辦法,賈璉不在,賈琮年紀還小,個頭比迎春矮了兩頭呢,哪能背得住迎春,因此,又是找了賈寶玉。
    賈寶玉這些日子顯然過得不算很好,雖說那邊還是王氏管家,對賈寶玉依舊極為溺愛,只是賈寶玉依舊快活不起來,賈政如今經常考校賈環和賈蘭,賈環也就罷了,他讀書天分有限,而且也算不得用心,功課只能說是平常,不好不壞罷了。但是賈蘭這麼多年,雖說算不得厚積薄發,但是論起功課,卻是真的不差。
    這麼一對比,愈發顯得賈寶玉是個廢物,賈政因此瞧著賈寶玉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雖說想到當初將賈寶玉打壞了,如今也不能用功念書了,但是罵起來卻是半點也不容情,賈政罵人的詞彙不多,但是卻頗為刻薄,賈寶玉本來就害怕賈政,如今也就王氏一個人會護著他,可惜王氏如今在賈政那裡面子也不好使了,何況,做爹的罵幾句兒子,做媽的就護上了,委實有些說不過去。賈寶玉倒是想要躲到榮府來,但是,王氏每每想到史湘雲一直留在榮府,就不樂意叫賈寶玉過來。
    賈寶玉在家待得鬱悶,也只得出門找以前認識的那些官宦子弟,只是,人家之前認的是榮國府的寶二爺,可不是工部員外郎家的二公子,因此,許多原本捧著他的人,對他都怠慢了許多,馮紫英他們原本倒是跟賈寶玉玩得挺好,只是如今他們年紀也大了,到了成婚生子的時候,新皇登基,他們家裡也給運作了差事,哪有空陪著賈寶玉傷春悲秋,賈寶玉愈發鬱鬱寡歡起來。
    王氏又不懂他的心思,反正他這邊有什麼不好,就是教訓下頭的丫頭,賈寶玉見狀,在王氏面前也是不敢表現什麼出來,什麼都憋在心裡,賈寶玉如今看著,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史湘雲頭一眼瞧見,差點沒嚇了一跳:「愛哥哥,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而且看著也有些不對勁,是不是身子有什麼不好的,我這就去求了老祖宗,給找個太醫給看個脈!」
    賈寶玉搖了搖頭,說道:「雲妹妹,我沒什麼不好的,就是很長時間見不到雲妹妹,心中想念!」想到這裡,他又是嘆了口氣,之前他在這裡送走了大姐元春,今兒個又送走了迎春,想著原本家中的這些姐妹最終都會離去,賈寶玉更是有著怔忡起來。
    史湘雲聽得心裡一甜,這可是正經的為伊消得人憔悴了,因此低聲道:「愛哥哥你像我,怎麼不到府里來呢,我還跟老祖宗說了,去接你過來呢!」
    賈寶玉抿了抿嘴唇,說道:「我也想過來,只是太太說了,畢竟分家了,我要是過來,難免大伯大伯母他們不快!」
    史湘雲趕緊說道:「怎麼會,老祖宗想你了,老爺太太能有什麼好說的!」
    賈寶玉如今卻是不像從前那般,一無所知了,他心裡頭卻是明白,說白了,還是自個母親不樂見自個親近史湘雲,因此只是說道:「嗯,以後我有機會就過來看你!」
    賈寶玉與史湘雲這邊卿卿我我,那邊林黛玉在林母耳邊偷笑,林母笑道:「你寶二哥如今也大了,回頭啊,咱們家又該有喜事了!」
    林母聲音雖說算不得大,不過史湘雲跟賈寶玉也是聽到了,史湘雲扭捏了一下,然後求道:「老祖宗,愛哥哥在家裡待得不開心,咱們留愛哥哥住一段時間可好!」
    林母這邊笑道:「行啊,家裡一直給寶玉留著屋子呢,若是寶玉他娘老子答應,長住便是了!不過,等著回頭你們兩個婚期定下來了,那可就不好常見面了!」
    史湘雲聽得滿臉通紅:「老祖宗,你就喜歡取笑我!」
    林母又是一笑:「這話又是怎麼說來著,老祖宗可沒說錯啊!」
    不過,賈寶玉最終還是沒留下來,王氏聽說了之後,直接就反對起來,她一點也不喜歡史湘雲,史湘雲一個孤女,將來能給賈寶玉帶來什麼好處啊,何況史湘雲這般小性子,經常要賈寶玉哄著,日後嫁過來之後,豈不是要叫賈寶玉跟自個這個親娘更疏遠了嗎?何況,賈寶玉不能科舉,又不喜俗務,王氏琢磨著就該給賈寶玉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妻子,才能叫賈寶玉一世富貴,因此,至今都沒有熄了攪黃這門婚事的心思,王氏已經有了打算,卻是不肯叫賈寶玉摻和到裡頭,因此,更是不許賈寶玉留在榮府了。王氏這邊不肯,只說不方便,林母本來也不是真心留人,因此,最終賈寶玉還是跟著二房的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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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這年頭,想要叫一個女孩子身敗名裂,那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無非兩個字,貞節,貞節一旦沒了,那麼,哪怕你是公主,你也得倒霉。
    史湘雲一貫是個大咧咧的性子,王氏若論其他的本事,那真是不值一提,但是她若是想要壞事,那麼,卻有的是辦法。
    只是,王氏一時半會兒也沒來得及動手,因為西寧王府終於要回平安州了,王氏本來想要去再看望元春一番,哪知道元春之前卻是被西寧郡王世子折騰了一通,臉上都留下了明顯的痕跡,這種情況下,西寧王府除非是想要結仇,才要叫王氏去見元春呢,因此,威逼利誘了元春一通之後,元春只能找了個藉口,拒絕了王氏。
    王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元春是被家暴了,只當西寧郡王府瞧不起自家,不樂意叫自家貼上去,心裡頭別提有多憋屈了,她還想著叫西寧王府提攜一下賈寶玉呢,因此,只能盼著元春趕緊懷上個孩子了,因此,又咬咬牙,送了不少補藥過去!
    等著西寧王府離開了京城,王氏才算是將心思轉回來了。
    雖說王氏搬出了榮府,但是榮府的下人裡頭,有些人也曾經與王家陪嫁過來的人做過姻親,這些人,王氏威逼利誘一番,還是能使喚得動的。
    王氏的想法也很簡單,史湘雲雖說住在榮府,但是終究還是姓史,一般情況下,榮府幾個姑娘都是在內院玩笑,很少出二門,內院裡頭,除了賈家幾個主子之外,也不會有外男進去。
    但是,這不過是一般情況而已,想要弄個外男進去,雖說比較麻煩,但是總歸還是有可能的,何況,也未必要是外男,榮府寧府住在一塊兒,如今賈赦熬出頭了,在家算是真的當家做主了,常常跟賈珍湊在一塊兒吃酒談笑,賈蓉賈薔他們有的時候也會在一邊伺候著,若是哪個喝多了,不小心拐進了內院,聽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月七日乞巧節,又是巧姐兒的生日,如今賈家又不是什麼困難的時候,因此,反正是經常找個由頭,就湊在一塊兒樂一樂。
    本來乞巧節也不過是就是大家湊一塊兒投針驗巧,如今借著巧姐生日的由頭,幾個女孩子湊了點份子,辦了個小宴,宴會的主角按理應該是巧姐,只是她年紀還小,每天又有午睡的習慣,沒多久便困了,被奶嬤嬤抱了下去,黛玉湘雲邢岫煙惜春她們幾個卻是正到興頭,便湊在一塊兒聯詩行酒令。
    雖說喝的都是甜滋滋的米酒或者是果酒,不過,史湘雲有點人來瘋,而且又想著來什麼鬥酒詩百篇的意思,因此,喝了不少,說是出來醒酒,連翠縷她們也不帶,自個卻是左拐右拐地出了屋子,沒走幾步竟是直接醉倒了,一個二等丫鬟打扮的丫頭冒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扶著史湘雲就往隱蔽的地方走去。
    而外院那邊,賈蓉賈薔也喝多了,卻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引進了內院。
    林母又不是什麼未卜先知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事情,她們一幫小女孩一塊兒玩樂,林母卻是很少摻和進去的,因此,不過是叫人送了一桌席面過去,聽說她們在玩酒令,還拿了東西去做了彩頭,自個卻是在屋裡聽女先兒講些奇聞軼事,也算是逗個趣兒。
    不過巧的是,鴛鴦得了林母的吩咐,去看幾個姑娘玩得怎麼樣了,按照林母的說法,這七月裡頭,暑熱未消,又喝了酒,可別沾了暑氣,回頭不舒服,還叫送了井水裡頭湃過的西瓜葡萄過去給她們解酒消暑。
    鴛鴦這邊正巧瞧見一個有些眼生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從花叢中鑽了出去,頓時就是一皺眉:「那丫頭哪兒來的,看著像是個二等,怎麼我從來沒見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她要做什麼?」
    鴛鴦可是林母身邊的紅人,因此後頭跟著的丫鬟婆子還有附近伺候的立馬爭先恐後地跑了過去,很快將那個丫頭拿了下來,那丫頭一見鴛鴦,整個人都抖得說不出話來,鴛鴦一瞧,就覺得這裡頭只怕有問題,又是擰起了眉頭:「誰知道這丫頭哪兒伺候的?還有,附近看看,除了這丫頭,還有誰在?」
    結果,那邊就發現,史湘雲醉意朦朧地躺在一棵花樹下頭,嘴裡還在模模糊糊說著酒令。她穿著輕薄的夏衫,這會兒酒氣上來,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胳膊上戴著一隻瑪瑙的臂釧和一隻碧玉貴妃鐲。
    這邊剛發現了史湘雲,就聽見那邊傳來了同樣帶著醉意的聲音,竟是兩個男聲,大家頓時知道,這裡頭肯定有問題了,當下先將史湘雲攙扶了起來,送到了最近的屋裡,然後又派了兩個婆子去看到底是什麼人進了內院,而那邊,之前抓住的那個丫鬟已經滿臉灰敗,幾乎癱軟在地。
    那兩個婆子過去一瞧,發現是賈蓉賈薔,身邊竟是連個小廝長隨都沒有,哥倆就有些醉醺醺地拉扯在一起,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嘴裡還說著醉話,見兩人也都是一副糊裡糊塗的樣子,心裡也有了數,只怕這兩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因此,趕緊上前行禮,又好言引著兩人往出內院的路走去,二門那邊,竟是連個守門的婆子都不見,那兩個婆子也不聲張,只是將賈蓉賈薔送出了二門,又叫了幾個小廝送兩人往榮禧堂那邊而去,然後便回去復命。
    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瞞過林母的,林母一聽,史湘雲醉倒在外頭,還差點碰上了同樣醉了的賈蓉賈薔,立馬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林母用腳後跟都能猜出來,這事是誰搞出來的勾當,除了王氏,誰也做不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林母也不聲張,直接叫人將牽扯到的下人都打了一頓板子,然後喊來了人牙子發賣了出去,他們的家人,也被放了身契,說是放良,卻因為他們家人做出來的那些事情,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麼都沒能帶出去,像這種情況,他們這些除了伺候人,其他什麼都不會的,除了再次賣身,否則的話,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活。
    這等醃臢的事情,林母自然也沒跟幾個女孩子說,反正牽扯到的那些下人,她們也不認識,也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因此,聽說史湘雲醉倒花樹下,還很是取笑了史湘雲一番,不過史湘雲身邊的丫鬟卻是被敲打了一遍,自個伺候的姑娘出去,也不知道跟上,要你們這樣的副小姐又有什麼用。翠縷她們也是後怕,誰能知道史湘雲醒酒居然出了走廊,走了那麼遠呢?萬一不小心摔了碰了的,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林母自然不可能輕而易舉饒了王氏,她直接將那些下人的供狀叫人送到了王氏那裡,王氏見了,頓時嚇了一跳,見林母沒有別的動作,又是疑神疑鬼起來,她擔心著供狀落到賈政或者是賈寶玉手裡,煎熬了幾天之後,見林母一直沒有後招,也是坐不住了,只得咬了咬牙,上門試探。
    「你們分出去之後,正經上門請安,這還是頭一回吧!」林母見王氏請了安之後,也不提之前那事,只是說道。
    王氏一聽,趕緊說道:「是媳婦不孝,媳婦那邊事務繁多,媳婦又是個不討喜的,怕貿然上門,叫老太太心中不樂,那就是媳婦的罪過了!」
    林母也不接話,直接說道:「想著你過來呢,卻是我聽說了一些事情!」
    林母這邊話還沒說完,王氏就是被嚇著了,連忙說道:「老太太,那真不乾媳婦的事兒啊,誰知道是那些下人被什麼人指使的,雲丫頭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寶玉一向將她放在心尖子上,我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呢!」
    林母輕哼了一聲,說道:「看起來,你倒是挺滿意雲丫頭啊,過兩年,雲丫頭也要及笄了,等著及笄之後,就直接嫁過去,不過,若是在這兩年裡頭,出了什麼岔子,老二家的,老婆子我年紀雖然大了,不過,卻也不是什麼糊塗的!」
    王氏傻眼,難不成日後史湘雲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都賴到自個頭上來了?只是她實在是心裡發虛,也不知道之前那十拿九穩的事情,怎麼就沒成,竟是提前就叫林母發覺了,難不成是有人告密?只是林母手上攥著供狀,王氏實在是擔心林母將事情捅出來,因此只得咬牙道:「媳婦自然是盼著雲丫頭平平安安的!」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行了,之前我叫人打聽了一下西寧郡王府的事情,知道了一些內情,只是你一直不來,也不能告訴你,今兒個正好,便跟你說說!」
    林母直接就將西寧郡王府這麼多年過世的世子庶妃侍妾乃至丫鬟的數量跟王氏一說,王氏心裡便是一突,誰家能死這麼多人啊,這裡頭沒問題才怪呢!難不成元春竟然……想到這裡,王氏就慌亂起來:「老太太,元春,元春總是世子妃,上了玉牒的,不會……」
    林母淡淡地說道:「元春是個繼室,至於原來的世子妃是怎麼沒的,誰知道呢?當初這婚事是你應下來的,若是元春沒有受苦,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若是元春也遭了罪,那你看看,是不是做了打算吧!」
    王氏傻了眼,她咬了咬牙,林母的意思竟然是希望元春和離,只是王氏卻是心中不甘的,只覺得林母這話是嚇唬她呢,因此咬牙道:「老太太,這事媳婦是做不了主的,媳婦還得回去想想!」
    林母搖頭道:「隨便吧,我年紀大了,你們覺得我糊塗了也是常理,也罷,你先回去吧,我也累了!」說著,直接端起了茶盞,王氏有些恍惚地告退了。

☆、第101章

王氏的見識和勇氣顯然不足以支撐她去想辦法讓女兒和離,西寧王府什麼樣的人家,自家什麼樣的人家,何況,她心中始終懷著一種僥倖心理,安慰自己,自家女兒畢竟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即便是世子,也不能真的拿她如何。
    林母正是知道這一點,才將這事告訴了王氏,在明知道女兒處境如何卻當做不知道,與一直不知道情況,等到了最後,自然是前者更叫王氏痛苦。
    王氏這輩子作孽做了不知道多少,她自個也就罷了,結果幾乎全報應在她自個孩子身上了,對此,林母並沒有半點同情之心,林家當年做錯了什麼,不照樣鬧得斷子絕孫,王氏起碼到頭來還有人養老送終,壽終正寢呢!
    何況,因為知道了那些事情,王氏回去之後,也常常心不在焉,晚上還時不時會做噩夢,夢見元春滿身傷痕在向她求救,或者是對著她滿懷怨恨,王氏被折騰得,又衰老憔悴了許多。
    賈寶玉也發覺了王氏的憔悴,只是怎麼問,王氏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賈寶玉只覺得王氏老了,如今還要在管家的事情上頭勞心勞力,還有些天真地讓王氏乾脆將管家的事情交給珠大嫂子好了,氣得王氏差點沒慪死!
    賈寶玉如今也煩,以前在榮府的時候,他幾乎是眾星捧月一般長大的,如今除了王氏,也沒人會維護他了。榮府地方大,只要他想躲著,賈政想不起他來,十天半個月都未必能見賈政一面。可如今呢,這邊也就是三進半的院子,當然,在內城這麼大房子是真不小了,二房人口本來也不算多,自然也是住得下來的,可是終究地方小了許多。
    尤其,以前無論是史氏還是林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是不要求他晨昏定省什麼的,結果如今換了新地方了,賈政覺得自個可以名正言順地當家做主了,因此,對下面兒女孫輩都要求晨昏定省,也就是說,賈寶玉不得不天天面對賈政。偏偏賈政看到他就是各種不順眼,哪裡是父子,簡直就跟仇人一般,有事沒事就罵一頓。
    在這樣的情況下,賈寶玉說是嫡子,實際上,看多了的下人,也難免對賈寶玉不夠尊敬了,尤其,賈寶玉性格綿軟,並不強勢,下人就算有什麼出格的地方,他也不在意,往往輕輕放過,因此,雖說介於王氏的威勢,那些下人不會真的如何,但是,無意識的輕慢卻是難免的。
    何況,如今賈政更是喜歡待在趙姨娘那裡,賈寶玉這邊時常挨罵,賈環那邊卻是時不時地能得了賈政一點賞賜,賈蘭因為功課出色,又是孫輩,這年頭抱孫不抱子,祖輩對孫輩都會更加寬容一些,尤其賈蘭的天分雖說比不得賈寶玉,但是比起賈珠還要強一點,又非常勤奮,賈政好的就是這一口,因此,如今幾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賈蘭身上。
    王氏再是什麼當家太太,但是,在這種年代,還是男人做主,何況賈蘭是長子嫡孫,就像是史氏再如何偏心,爵位還得給賈赦,林母到了之後,順水推舟,賈政照舊被三成家產打發了出去,日後賈政這一房,不說十有**,也有七八分就得落到賈蘭頭上,因此,奉承李紈母子的下人更多了一些,便是探春似乎也瞧出了一些風向,雖說依舊還給賈寶玉與王氏做針線,但是也沒落了賈蘭的。
    人情冷暖便是如此,賈寶玉在外頭經歷了一番之後,回來又經歷了一番,王氏不許他去榮府,她自個又是一副日漸衰老的模樣,賈寶玉就算是想要訴苦,都沒處說去,因此,只得縮在自個那個小院子裡頭,跟下頭的丫鬟一塊兒折騰胭脂什麼的,就這還被趙姨娘告了一狀,說是如今統共才多大點花園,那些花兒朵兒的,她們還沒看見呢,就叫賈寶玉讓人給摘了去,弄得花園裡頭光禿禿的,實在是難看得緊。
    結果,賈寶玉又被訓斥了一番玩物喪志,糟踐東西,王氏知道是趙姨娘告的狀之後,折騰著趙姨娘幫著自個梳頭捧水,打簾搖扇,心裡頭也是發狠,趙姨娘趕在賈寶玉身上做文章,那王氏就敢直接報復到探春與賈環身上,別的不說,探春的年紀,也到了議親的時候了!想著自個女兒元春可能在王府裡頭受苦,王氏就是一陣陰鬱,琢磨著非叫探春好看不可。
    探春那邊也是氣悶不已,趙姨娘有些小聰明不假,卻是個短視的,如今這情況,一直盯著賈寶玉又有什麼用,沒了賈寶玉還有賈蘭呢,怎麼著家產都落不到賈環頭上,做主母的,想要折騰通房侍妾,多的是能耐,王家那邊哪怕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對王氏有些不聞不問的意思,但是,關鍵時刻,王家肯定是要給王氏撐腰的,總不會叫賈政真的將王氏給休了。
    何況,就算如今賈寶玉不成器,王氏還有個做世子妃的元春呢,哪怕看在這個女兒的份上,賈政頂多也就是放兩句狠話罷了,其他的事情,還是要讓王氏做主。
    探春之前見識了迎春的婚事,她比迎春小不了幾歲,賈寶玉的婚事已經定下了,聽說等著史湘雲及笄就完婚,她卻是不能等到那時候才開始議親,畢竟,真要說起來,探春比史湘雲還大一點呢,到時候,她可就是老姑娘了,能嫁到什麼好人家。
    聽說榮府那邊邢氏常常帶著家裡的幾個姐妹出門交際,或者乾脆就在自家搞些花會詩會什麼的,探春恨不得自己就是其一,可是,她卻不在榮府了。
    王氏一直拖著不帶探春出門交際,平常折騰起來也絲毫不手軟。聽說探春給賈蘭做了鞋襪荷包,王氏就說下頭針線上頭不頂用,做的鞋子不合腳,探春就得連夜回去剪裁布料給王氏做鞋襪;沒事又說自個想要供奉幾本經書,保佑元春早點生個兒子,說探春的字好,探春就得回去抄經甚至是將經文繡出來,而且王氏說著抄經繡經文要誠心,直接就叫探春茹素吃齋……
    總之,探春這邊才起了點心思,立馬就叫王氏給打壓了下去,回頭趙姨娘得意洋洋跑過來說賈環又得了老爺誇獎之類的話,立馬就叫探春給罵了回去,又教訓了賈環一通,氣得趙姨娘要撒潑打滾,丟盡了臉面,最後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這邊探春給了趙姨娘一個沒臉,那邊王氏就松了鬆手,叫探春跟著管家,探春頓時就知道自個該怎麼做了,雖說不敢得罪李紈,然後,卻是加倍地踩著趙姨娘。
    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沒了,想要多討要一些銀錢,跟探春說什麼舅舅之類的,又是叫探春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又說什麼家道艱難,如今從府裡面分出來了,自然不能按照原來府里的舊例了,因此,原本該給二十兩的,最後只給了十兩。王氏聽說了,然後就給探春送了幾匹衣料過去。
    總之,趙姨娘拿著賈政做武器,找賈寶玉的麻煩,王氏就拿著探春做武器,將趙姨娘母子兩個貶低到了灰堆里。王氏只要說幾句意味不明的話,探春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回去就拼命在王氏和賈寶玉身上使勁,心裡安慰自己,等著自個的終身有了著落,就不必如同如今這般了。
    賈政那一房鬧出來的笑話比較多,便是榮府裡頭都有所聽聞,不過,沒多久,賈政就得了個好差事,西寧郡王府上書保舉賈政做了江西糧道,即刻就要去赴任。
    西寧郡王府保舉,在很多人看來,看的自然是賈元春的面子,因此,王氏頓時放下了大半的心思,覺得之前的事情肯定是林母嚇唬自己,元春在王府過得挺好,要不然怎麼能求了王爺,保舉了自家父親呢!
    也因著這個,賈政對賈寶玉都和顏悅色了兩天,又很是加強了王氏的權威,說他走之後,由王氏主持大局。家裡日後大事小事,都有王氏做主了,他話一出,無論是李紈還是趙姨娘,臉上都是一白,不過也只有認命的份。
    賈政要外任,總不能身邊都是長隨小廝,總得有個人貼身伺候,王氏煩透了趙姨娘,不想叫趙姨娘得意,因此直接抬舉了一個生得還算不錯的丫頭,給人灌了一碗避子湯,叫她貼身伺候賈政,說是等到賈政回來,就正式提為姨娘,那丫頭自然感恩戴德地答應了下來。
    賈政這麼多年就守著王氏還有兩個姨娘,無非也是為了個不好女色的名聲,三人裡頭,王氏便罷了,這些年愈發老了,看著比賈政還大幾歲,周姨娘因為沒了孩子,早就心如死灰,也就是趙姨娘看著還有幾分顏色,也由不得賈政不往趙姨娘那裡去。如今王氏這個大婦親自幫他挑了新人,賈政意思意思推脫了兩句,自然順理成章地答應了下來,很快帶著僅存的幾個清客還有一些下人,又有小妾相伴,意氣風發地上任去了。
    臨走,賈政還跑到榮府那邊說是道別,但是,林母總覺得他有些耀武揚威的意思,林母和顏悅色地跟了說了幾句場面話,心裡卻是冷笑,她倒要看看,賈政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第102章

賈政帶著人去江西了,王氏如今春風得意,在家雖說不至於作威作福,但是卻是很是顯了一番威風,將自個說一不二的權威給樹立了起來,一時間,即便是最喜歡作妖的趙姨娘也安靜了下來,更別說一向很能夠忍的李紈了,反正王氏撐死,也只能在嘴上過過癮,叫她伺候自個用飯什麼的,這些李紈經歷的多了,至於其他的,李紈是守寡的節婦,還有個已經長成的兒子,真要是出了什麼問題,王氏也交代不過去。
    王氏對賈寶玉讀不讀書並沒有什麼想法,王家武將出身,便是王子騰,論起學問,也不過就是認識常用字,叫他談論什麼四書五經,那純粹就是難為人了。王氏當年因為想著要賈珠上進,以至於沒了賈珠,如今對賈寶玉就格外縱然,賈寶玉身體不好,不能讀書科舉,沒事,等著元春出頭了,日後做了郡王妃,還不能給自家弟弟弄個好前程不成?
    至於二房的家業,王氏是不肯留給其他人的,這些日後都是賈寶玉的,因此,聽說有下人竟敢捧著賈蘭,怠慢賈寶玉,頓時惱火非常,直接殺雞駭猴,將怠慢了賈寶玉的下人給打了板子,發賣了出去。至於賈環,如今只能跟探春一樣,王氏佈置了一大堆的經書下來,要賈環抄經呢!
    二房這邊王氏這個東風徹底壓倒了西風,不過,關注他們家的人可沒幾個,王氏又不出門交際,王子騰前些年就帶著家人外任去了,王子勝倒是留在京中,只是王熙鳳是王子勝的女兒,當初王氏坑了王熙鳳一把,王子勝那邊直接發狠,說不肯認王氏這個妹子了,因此,即便王家那邊有什麼事,王子勝不肯下帖子,王氏還能厚著臉皮上門不成。因此,賈政他們一家子也只好窩在自家,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而林母這邊之前聽過了兩耳朵之後,便也顧不上那邊怎麼樣了,因為林如海總算是將林黛玉的婚事給定下來了。
    林如海選的人家是山東顏家的子弟,顏家可是顏回之後,一直以來還與衍聖公孔家常有姻親往來,這麼多年來,也是屹立不倒。不過林如海選擇的並不是嫡系,而是旁支,畢竟,顏家的嫡系往往都是與那些老牌的世族通婚,林家雖說也是詩書傳家,但是比起那等人家來,還是底蘊淺薄了一些。
    不過林如海選擇的這一支混得還算不錯,雖說是旁支,但是也知道上進,家風頗為清正,林如海選的便是這一支如今家主顏奉的嫡出三子顏燦,顏燦年紀比黛玉大兩歲,如今也有了秀才的功名,不過,他天生性子有些散漫,並無科舉入仕之心,反而有些痴性,喜愛琴棋書畫,頗為風雅。
    林如海看重的就是這個,林黛玉也是風雅之人,雖說管家理事也能上手,但是終究對此並不算上心,更喜歡自個寫寫詩,作作畫,調香弄琴,兩人性子相似,日後也能琴瑟相諧。林黛玉不喜俗務,顏燦是三子,他也不需要娶一個喜歡弄權的妻子,以至於弄得兄弟鬩牆,妯娌失和。
    林如海與顏奉也是老相識了,顏奉與林如海乃是同年,顏奉是當年的二甲傳臚,兩人曾經一同在翰林院為官,後來顏奉父親過世,顏奉歸家守制,那會兒正是義忠親王與上皇關係極為緊張的時候,顏奉懶得摻和,出孝之後,乾脆就在顏家的松風書院裡頭做了山長,不再出仕。
    這些年,林如海與顏奉也有些書信往來,之前林如海想著為林黛玉擇婿的時候,一開始也沒想到顏家,後來因為新皇登基的事情耽擱了一番,新皇登基,顏奉也跟著顏家的人一塊兒進京,結果遇上了林如海,不知道怎麼的,就聽說林如海之前正在為自家獨女擇婿,顏奉後來便試探了一番,然後便說起了自個的三子。
    林如海一聽,便覺得不錯。顏家這樣的人家,即便是朝廷興替,也影響不到他們,尤其顏奉又是旁支,顏家那邊就算有什麼事情,也牽扯不到顏奉身上,自個女兒嫁過去,起碼不用擔心女兒牽扯到朝中那些權勢爭奪裡頭。
    顏家家大業大,也不會因為林家的家業有什麼覬覦之心,等自個過世之後,不至於為了這些,對林黛玉有什麼惡意,林如海思來想去,都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了,因此,又問了一下林母的意見,林母自然也覺得這門婚事正好,也不委屈了黛玉,因此,一口答應了下來。
    顏奉得了准話,立馬就給山東去信,畢竟,這等兒女婚事,自家夫人也是得出面的,這才是對女方的尊重,何況,之前家裡也在準備給顏燦相看親事,免得到時候鬧出什麼烏龍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顏家那邊,顏奉的夫人崔氏得了丈夫的信,信裡面說了林家的情況,崔氏琢磨了一下,林黛玉雖說是喪婦長女,卻也有個國公夫人教養,而且林如海如今也是三品大員,顏家這邊顏奉做著書院的山長,自家大兒子也不過剛考上了進士,而且名次也不算高,如今還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呢,二兒子也是剛考上了舉人,並不打算參加這一年的恩科,而是打算再出去遊學幾年,再做打算,至於小兒子顏燦,如今也就是個秀才,還沒有繼續上進的心思,若是不論顏家的話,真要說起來,還是顏家高攀了,何況,他們這一支還不是嫡系,只是旁支呢!
    只是崔氏也有些猶疑,林黛玉出身高,表面上看比自家前兩個兒媳婦還強了些,林家又只有林黛玉一女,日後嫁妝定然也豐厚非常,到時候,自個大兒媳和二兒媳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崔氏琢磨了一番之後,心裡頭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不過,既然這事顏奉已經做了主,若是沒個合適的理由,她也是不好有什麼反對意見的,因此,跟顏燦說了一通之後,第二天便帶著顏燦,被下人護送著往京城來了。
    因此,沒多久,林母便見到了崔氏,崔氏如今也是四十來歲的人了,不過也不算顯老,她細眉細眼,看著是個挺和氣的婦人模樣,不過,崔氏也是世族出身,林母也不會因為崔氏沒個誥命什麼的小覷了她,因此,也是打起精神,與崔氏說話,又叫幾個女孩子出來見過崔氏。
    崔氏來之前,林母就跟家裡說了,這次來的是顏家的主母,主要是來看林黛玉的,因此,幾個女孩子都心領神會,因著迎春已經出嫁,探春又跟著二房分出去了,自然不可能如同之前一般,三春一般打扮,因此家裡這些姑娘雖說照舊一季八套衣裳,四套頭面,但是卻是叫她們自個選了花色樣式,再叫下頭去做,平常出入也是按照各自的喜好,並不相同。今兒個有外客到來,各自都裝扮了一番,雖說衣裙除了花紋不同,都是一般的樣式,但是,湘雲惜春還有邢岫煙都相對要低調一些。
    林母這些年對林黛玉的身體調理從來沒有耽誤過,這幾年又正是抽條的時候,林黛玉身量高了不少,上身掐花對襟襖,下面翡翠撒花百褶裙,頭上斜插著一根金累絲嵌寶蝴蝶簪,耳朵上墜著一對紅珊瑚耳墜,看著纖穠合度,別有一番窈窕風姿。
    林黛玉年紀最大,因此,走在了最前頭,崔氏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一見心中便是一贊,崔氏在山東那邊見識過的大家閨秀頗為不少,不過美貌比得上林黛玉的還真不多,林黛玉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生得婉約纖細,自有一種輕柔似水的氣質。崔氏再一看後頭,湘雲,惜春,邢岫煙都是一身襖裙,無非就是顏色花紋有些不同,頭上也插著金簪金環,史湘雲杏眼桃腮,並非多麼美貌,身上卻帶著別有不同的活力,邢岫煙卻是端莊溫雅,最小的惜春還未長開,臉還有點圓,略微帶著點稚氣,但是也是行止有度。
    見得這般,崔氏笑道:「老太君實在是會教孩子,瞧這幾個孩子,個個出挑的很,只恨我家沒福氣,不能都帶回去!」
    黛玉她們連忙上前拜見,崔氏笑盈盈地打量著幾個女孩子,當然,重點還是林黛玉,她之前就知道如今榮府還有四個女孩子,其實是五個,只是巧姐兒還年幼,平常又是跟著賈赦兩口子,這會兒人可能又誰回籠覺去了,自然是見不著的。崔氏早早準備好了見面禮,這會兒直接從腕上褪下四個玉鐲下來,分給了四人,並無高下之分。黛玉她們趕緊接了,又屈膝謝過。
    崔氏一邊跟林母說著恭維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幾個女孩子,她這樣的人,一般的年輕人,到她面前說上幾句話,差不多就能將對方的性子摸個**不離十,她瞧著黛玉的舉止做派,心中就是放下了心。她之前憂心,無非就是黛玉出身高,嫁妝豐厚,回頭跟上頭兩個嫂子爭鋒,如今瞧著,黛玉卻不是喜歡爭強好勝的人,性子有些清淡,但是並不是清高,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性子,雖說很少說話,但是偶爾開口,就可見談吐不俗,如此,崔氏心中便有了底,言語間更加親熱了一些。
    林母聽著,頓時就知道,崔氏的確是很滿意林黛玉,心中也是得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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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崔氏回去之後,顏奉見得崔氏模樣,就知道自家老妻很是滿意林家女,笑道:「今兒個瞧見那孩子了,你覺得如何?」
    崔氏笑道:「果然是個出挑的,我都恨不得那是我自個閨女了!」崔氏嫁到顏家這麼多年,連生了好幾個,都是兒子,顏奉還有個妾,生出來依舊是兒子,顏家儼然一副陽盛陰衰的模樣,崔氏原本就想要一個女兒,只是一直不能如願,如今瞧著林黛玉那般模樣氣派,儼然跟自個想象中的女兒差不多。
    顏奉笑道:「我就說嘛,林家的女孩子,怎麼著也不會差的。至於如海兄的岳家,也算是老實識趣,自從老榮國公去世之後,雖說有些小錯,但是大節上頭卻是沒什麼問題。聽說那榮國公夫人原本偏著小兒子,結果二房跟西寧郡王府結了親,立馬就讓兩個兒子分了家,這等見識,實在是了得!這榮國公老夫人教導出來的女孩子,在這上頭,肯定也不會差了!」
    崔氏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想不到這麼多,反正咱們家燦哥兒日後也不走仕途,小兩口日後和和美美的,我也酒放心了!」
    顏家動作也快,沒兩天就有人到林家說媒,林如海意思意思地推脫了一番也就答應了下來。
    林如海如今身體不算差,但是,他哪怕有些書生意氣,卻也發現新皇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新皇諸般動作,看著不起眼,但是他結合林母偶爾幾句話之後,就發現,新皇竟是如同內宅婦人一般,眼睛只盯著一些小處,心胸卻是不大,還想著要個好名聲。這等人記仇是肯定的,但是要他記恩,你還是洗洗睡了吧!
    因此,林如海琢磨著,趁著上皇還在,自個早點致仕算了,省得到時候新皇想著清算,臨到老了,別搞得連個善終都得不到。
    想著這些,林如海又開始感慨自家岳母的睿智,自家二舅兄跟異姓王扯上了干系,立馬當機立斷,直接分家,省得日後事發,連累家族,為此,即便原本再如何偏向二房也顧不得了。至於大房這邊,當年大舅兄不慎跟義忠親王扯上了關係,這麼多年也只待在家中,與外頭並無往來,新皇登基,清算誰也不會清算到賈赦身上來,何況,他為了顯示自個對兄弟有義,還得加恩義忠親王這一脈,賈赦反正是沒什麼好說的了,賈璉雖說沒個功名,但是卻是個能幹實事的,說不得到時候也能得了上頭的看顧。賈璉這邊不需要走太遠,撐個二三十年,草字輩的也該出頭了,賈家怎麼著還能順利富貴哥幾十年。
    無論是顏家還是林如海,都對林母佩服萬分,但是林母自個也不過就是沾了上輩子見得多的光而已,實際上,她本質上來說,還是個尋常的內宅婦人。她之所以氣定神閒,完全是因為對賈家的將來不放在心上。
    林黛玉婚事已定,林母便琢磨著要跟林黛玉多說說一些內宅里的事情,剛說了一下顏家的情況,林母卻是覺得有些困倦起來,林黛玉見林母如此,連忙說道:「老祖宗既是困了,便先安歇一陣,回頭玉兒再來聆聽教誨!」
    林母擺了擺手,說道:「年紀大了,精力愈發不如從前了,玉兒你也先回去歇一會兒,養養精神!」
    林黛玉跟鴛鴦一起扶著林母躺到了榻上,給林母掖了掖錦被,這才告退了。
    林母躺在被子裡頭,沒多久就昏昏沈沈睡了過去,她只覺得一陣恍惚,一瞬間竟是不知到了何處,只覺身邊雲霧繚繞,又有異香撲鼻,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四處望去,卻見一座巨大的石牌坊,上頭寫著「太虛幻境」四個大字,兩邊又有一副楹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林母總覺得有些不對,卻聽一女聲呵斥道:「哪來的孤魂野鬼,死就死了,不曉得就投胎轉世,竟是胡亂作為,壞了本仙姑的大事!」
    林母轉頭一看,卻是一個穿著華貴的美貌女子,這會兒杏目圓睜,柳眉微竪,整個人竟是有些氣急敗壞,指著林母便道:「本來一切都好端端的,神瑛侍者下凡歷劫,絳珠仙子還淚報恩,其他人也是這般,總得全了我薄命司的天數,你這孤魂野鬼,竟是橫生枝節,今日,本仙姑非超度了你不可!」
    林母不由有些茫然,皺眉道:「這是哪兒,什麼神瑛侍者,絳珠仙子的!」
    那女子冷笑道:「我乃離恨天上,灌愁海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司掌人間風情月兩,世間男痴女怨,那神瑛侍者乃是赤瑕宮門人,下凡歷劫,投生榮國府!」
    林母頓時瞭然:「你是說賈寶玉?絳珠仙子難不成是黛玉?」
    警幻仙子點頭道:「不錯,絳珠仙子原本乃是西方靈河岸三生石畔一株絳珠草,神瑛侍者對其有甘露灌溉之恩,因果不消,難得成道,因而下凡,將一輩子的淚水還給神瑛侍者,你這一番動作,絳珠仙子如何能夠還得恩情,返回天界!」
    林母聽得警幻仙子這番話,頓時瞠目結舌,一聽,自家孫女居然要為賈寶玉哭一輩子,直接跳腳道:「你算什麼仙姑,我孫女若原本是靈河邊上一株仙草,如何就缺了甘露灌溉,靈河水還不夠嗎?那什麼神瑛侍者,對我孫女哪來的恩情,分明是作孽!還要我孫女還他一輩子的淚,他哪來這麼大臉面!」
    警幻仙子臉上肌肉都扭曲了起來,咬牙道:「你個凡人知道什麼,你壞了我的大事,今日,非與你個報應,才知道我警幻仙姑的靈感!」說著,竟是劈手就向林母打來。
    「住手!」忽地,一道金光飛來,將林母捲走,遠處一人呵斥道,「警幻,你竟敢罔顧天規,向凡人下手!」
    警幻抬頭一看,叫道:「榮公,這什麼凡人,分明是個野鬼,奪了你家夫人的肉身,你還護著她!」
    那人冷笑道:「哼,警幻,你要那些情鬼歷劫也好,作亂也罷,卻是萬萬不該牽扯到我家府上,我寧榮兩家起於草莽,得了從龍之功,又有人間天子冊封,得以成就鬼神。結果你拿了我賈家作伐子,以至於我家不過煊赫幾年,便淪為尋常,以至於我等這些祖宗在地下都不得安寧!你這般作為,卻是欺我等太甚!」
    警幻神情變幻不定,咬牙道:「神瑛侍者下界歷劫乃是天命,我不過是按照天命行事!」
    另外一人也是冷哼了一聲,厲聲道:「什麼天命,我林家世代忠良,修橋鋪路,憐貧細弱,為國為民,不知積下多少功德,難不成天命竟是叫我家斷子絕孫,不得祭祀嗎?」
    之前那人又道:「你自去奉承赤瑕宮,與我家又有何乾,難不成,我家求了神仙下界投胎的嗎?你造下那般孽業,卻報到了我家身上,難不成還想著我們對你俯首帖耳不成!」
    林母聽得一陣茫然,聽這幾個人說話,這一個是榮國公,一個是林家的祖輩,只是兩人面目都籠在金光之中,看不清楚,不過這些確定都是長輩,她也不好插口,那邊警幻氣急敗壞:「你們簡直是不可理喻,什麼叫做我造下的孽業,分明是你們自家子孫不肖!」
    老榮國公卻是冷笑道:「若全是我自家子孫不肖,我也認了,只是卻不該你在裡頭插手!何況,你真是為那個神瑛侍者好,好到他下凡不過幾載,就取了他的元陽?嘿嘿,神瑛侍者修持數千年,他那元陽很是不錯吧!我倒要看看,等著那位歷劫歸來,你如何向他交代!咱們走!」
    說著,依舊一道金光卷著林母,很快就遠去了,留下警幻在原地神情陰晴不定,頓了頓足,咬牙也轉身走了。
    那兩「人」卷著林母飛出一陣之後便停了下來,林母站定,有些茫然地看著兩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林家的那位先祖才幹咳了一聲,站了出來,臉上金光散去,露出自個的面目來,林母一見,立馬下拜:「兒媳拜見公公!」這位卻是林如海的祖父,林母的公公林清遠。
    「那警幻雖說是個小仙,但是這些年弄了不少邪門歪道,卻是法力不低,因而之前我們一直用神力護體,卻不是故意不與你相見!」林清遠開口道,「此事說來話長!」
    另一個人也是散開了面上金光,林母卻是不認識,就聽林清源道:「這傢伙便是第一代榮國公賈源!哼,咱們家實在是叫他們一家子坑死了!」
    賈源乾笑了一聲:「那個,誰知道警幻搞出那些事情來呢!那個,咱們兩家也是親家,不必這般生疏!」
    「行了,長話短說,她如今卻是不能在這邊久留!」林清遠不耐道。
    賈源趕緊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卻是林家子嗣斷絕,賈家也是家破人亡,出息一點的賈蘭才中了進士沒多久就過世了,榮府這一脈差不多也是斷掉了,兩家合力,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次機會,讓林母取代了史氏,以求一線生機。林母看似沒做什麼,實際上已經扭轉了局面,接下來只要不出意外的話,算是大局已定了。
    林母聽得瞠目結舌,正茫然間,賈源忽然說道:「行了,時候不早了,咱們也都得回去了,日後自有相見之時!」說著,林母只覺得自個似乎是被什麼推了一把,然後就如同從高處落下一般,她直接驚醒過來,一直伺候的鴛鴦見狀,連忙問道:「老太太,這是怎麼了?」

☆、第104章

林母好幾天都有些不得勁,她本來是想著報復賈家的,結果不光是林家有了轉機,賈家也有了生機,叫林母有些彆扭起來。
    她之前那場驚夢,很是叫人嚇了一跳,林母自然不能說自個夢見什麼了,只說自個做了個噩夢,醒過來也不知道做的是什麼夢了。
    因此,這些日子林母看著有些精力不濟,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只是愈發小心伺候,幾個女孩子也是圍著林母,在一邊陪著說笑,看到林母神情舒緩才會覺得輕鬆一些。
    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林黛玉是感念林母一直以來對她的關愛,而史湘雲卻是知道,自個嫁給賈寶玉,最大的靠山是林母,只要林母還在,這門婚事就不會有任何波折。惜春雖說是個冷淡乖僻的,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雖說出身寧府,但是寧府那邊幾乎對她不聞不問,她從小養在榮府這邊,林母過來之後,對她一直不錯,她能沒點感恩之心?
    至於邢岫煙,那就更簡單了,她是親戚家的姑娘,你住人家家裡,難不成還能對人家不聞不問不成!另外,她本來就是個聰慧之人,邢氏固然是她親姑姑,但是她如今能與賈家正經的姑娘一般待遇,卻是因為林母說的話,要不然,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月錢沒什麼,每季的衣裳首飾,這才是大頭,邢氏可未必捨得。
    林母彆扭了幾天才算是回過味來了,她能再來一次,為的主要是林家,至於賈家,二房過段時間便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大房這邊,賈璉與王熙鳳夫妻兩個固然做了些助紂為虐的事情,好歹當初還算是對黛玉照應了一些,他們上輩子也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林母本身對他們也沒有太多的惡感,因此,奪了王熙鳳的管家權,叫他們與二房反目成仇之後,也便罷了手。
    尤其,如今黛玉終身有靠,林如海已經跟顏家說好了,黛玉出嫁之後,次子過繼林家。對此,顏家也沒什麼意見,倒不是為了林家的家產什麼的,顏家不是這麼眼皮子淺的人家,這些人家傳承千年不倒,靠的是人還有傳承下來的知識,只要這些還在,即便家產散盡,也能復起。而即便孩子不姓顏,但是依舊有著顏家的血脈,日後與顏燦這一脈同源而出,也能互相幫襯。
    因此,林母瞧著黛玉每日在自個面前言笑晏晏,心氣也就順了起來,又想到夢里那莫名其妙的仙姑說什麼黛玉是仙子下凡,更是有些得意起來。至於什麼賈寶玉上輩子也是什麼神仙,就被林母給忘了,老實說,賈寶玉那小子,從頭到尾,哪兒看得出來前世是個神仙了,就是個貪花好色的紈絝,說不得上輩子是神仙的時候,也不是什麼好種子,肯定是被貶下來的。至於自家孫女,完全是太過單純,叫賈寶玉還有那什麼仙姑給蒙了,這樣一想,林母對林黛玉更是著緊起來。林黛玉一貫是個有些清高目下無塵的性子,林母琢磨了一番,便也跟林黛玉說一些內宅陰私之類的事情,總之就是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林母這邊加緊對著林黛玉進行婚前教育,上頭聖人又出招了,這邊說什麼自個虔心侍奉上皇與諸位長輩,只覺得尚且不能略盡孝心,又言道,歷朝歷代,莫不以孝治國,之前雖說允了每月逢二六之期,讓宮妃眷屬入宮請候,如今再一想,宮中規矩森嚴,女眷入宮難免多有拘束,不能盡懷,因此,大開方便之門,表示,凡是家裡有重宇別院之家,都可請旨省親,使得可以盡骨肉之情,敘天倫之樂。
    聖人這般一說,下頭哪有不動心的,能夠接宮中娘娘出宮省親,其實與娘娘見面那是小事,畢竟,出宮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估計一大家子,一人能上前說個一兩句話都不錯了。相反,這是顯示自家聖眷與實力的時候,宮中后妃第一樣靠的是聖寵,第二樣,靠的是兒女,第三樣,就得靠自個娘家。沒個強有力的娘家,再沒什麼聖眷的話,即便有兒女,日子也未必好過。
    除了皇后多半嫁妝豐厚,還有就是手底下有皇莊產業,其他各級妃嬪每個月的俸祿有限,但是支出卻很是不少,就算是有那等得寵的妃子,上頭聖人有所賞賜,多半也是些首飾衣料玩物之類,卻是不能換成錢花,因此,都得靠著娘家送錢進來,如此才能叫這些妃嬪在宮中過得滋潤。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娘家就非常重要了,如當今這位聖人,當年生母出身不高,又早逝,後來又抱給李妃撫養,李妃家族同樣算不得多厲害,饒是如此,每年也會想辦法送一些銀錢用度進宮,叫當時還是皇子的聖人日子好過不少。
    聖人如今正當盛年,下頭也有幾個兒女,但是若是聖人如同上皇一般長壽,那麼,年長的兒女未必能佔到什麼優勢,因此,各家都指望著自家娘娘能夠一舉得男,日後自家從娘娘的娘家變成皇子的娘家,甚至是承恩公府。因此,無論如何,也該表現出自家的實力來,好叫聖人知道自家的能耐,日後娘娘還有皇子才有更多的臂助,因此,旨意剛下,各家都開始忙不迭地到處勘測地方,有的家裡地方大的,乾脆趁著別家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招了一幫工匠,開始大張旗鼓修建起省親別院起來。
    賈家這邊如今正幫著準備林黛玉的嫁妝,林黛玉出生之後,賈敏就開始給林黛玉攢木料什麼的,如今庫房裡頭好木頭很是不少,而史氏的庫里也有些不錯的料子,林母瞧了之後就打算留給林黛玉了,因此,如今正想著給林黛玉打造一些傢具,結果,省親的事情一出,市面上那些手藝好的工匠,一時間竟是一個都抽不出空來了。
    林母跟林如海抱怨的時候,林如海就笑道:「省親別院的事情頂多也就是這一兩年而已,玉兒年紀還小,我跟顏家商議著,要多留玉兒幾年呢,既然暫時沒有合意的匠人,那就先採買其他的便是,何況,有的東西說不得過兩年又有其他時興的花樣呢!」
    林如海這次上門,為的可不是女兒嫁妝的事情,林黛玉的嫁妝可是差不了,林家幾代單傳,光是歷代主母的嫁妝,就是個叫人咂舌的數目,林如海已經決定好了,歷代主母的嫁妝除了一些粗笨的過時的東西,其他的,全給女兒做陪嫁,另外,林家的家產也給林黛玉三成,剩下的七成,等到林黛玉生下次子之後,便由他繼承。
    林如海在內宅之事上,很多時候也是個挺大意的人,因此自覺這般林黛玉的嫁妝已經是非常豐厚了,因此,並不如林母這般極為操心,新皇登基之後,用到禮部的地方也不算多,林如海因此日子也挺清閒,除了每日里上朝點卯,其他時候就是看看書,喝喝茶,與那些與他一般的閒人一塊兒談笑,如此也不會引起上頭的忌諱。
    但是,能跟林如海結交的人,又能差到哪裡去,林如海雖說沒有入閣,但是耳目也頗為靈通,這不,得知了一點消息,就上門找林母來了。
    林如海卻是聽戶部的人說了,國庫空虛,還有許多官員宗室打了不少欠條,另外還有許多官員任上留了不少虧空,以至於戶部那邊也是捉襟見肘,想著如同上皇時候那樣,看看能不能從內庫挪出一些錢財來暫時支應。
    問題是,上皇有錢,不代表聖人也有錢,上皇又沒駕崩,他的私庫自然不可能留給聖人,聖人當初做皇子的時候,就不是什麼有錢的,畢竟,無論是生母養母,外家都算不得出挑,妻族也是平常,又一直小心低調,其他皇子多有門人,不少商人捧著銀子上門投效,聖人當年可沒這樣的好事,因此,在諸多兄弟之中,雖說算不得最窮,但是也算不得寬裕,因此,如今戶部哭窮,想著聖人掏錢,聖人哪有什麼辦法。
    林如海還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說是聖人將自個私庫的錢財拿出來,在下旨允后妃省親之前,備了許多磚石木料之類,就等著各家營建省親別墅的時候出手,好賺上一筆。
    能逼得一國之君做這等算不得體面的事情,林如海就知道聖人手頭的確不寬裕,又聽說聖人似乎罵了幾句,下頭人揣摩聖人的心思,想著叫戶部那邊清欠,結果聖人顧忌上皇,最終還是沒有答應。
    林如海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頓時就想到,自個岳家似乎當年欠了國庫不少銀子,因此不敢耽擱,直接上門一五一十跟林母說了起來。
    林母聽了之後,沈吟了一番,嘆道:「若是老國公爺還在,這錢還也就還了,畢竟,老國公爺聖眷猶在,其他人即便有什麼想法,老國公爺還鎮得住!可是如今,賈家倒不是拿不出這筆錢來,只是,咱們家如今這情況,一個拿得出手的人都沒有,貿然將錢還了,這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到時候,府里卻是折騰不起!」
    林如海自然也明白這一點,笑道:「岳母不必擔心,既然府上能湊出這筆錢,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小婿已經叫人幫著看著戶部那邊,只要有人先還錢,到時候,賈家跟著,自然大家也就不會惦記著賈家了!」
    林母心中一堵,她寧可別人惦記賈家呢,不過面上還是說道:「那就勞煩如海了!」

☆、第105章

賈家不著急捧新皇的大腿,自然有人想要奉承,因此,沒多久,就有人家擺出一副砸鍋賣鐵,忠心耿耿以報皇恩的模樣,將自家的欠銀給還了。
    而這之前,林母也跟賈赦說了一番,賈赦自從被義忠親王之事牽扯到之後,就變得有些膽小起來,何況,賈家真要說起來,也算不上缺錢,賈赦查了一下,自家欠國庫大概五十多萬兩銀子,心裡暗自後悔,當初分家之前,就該將這事提出來,如此,起碼少分二房十幾萬兩。
    不過賈赦也就是想想而已,要是這會兒還沒分家,二房還不知道要佔多少便宜呢,自個又哪能住進榮禧堂!何況,賈赦也琢磨著,大概自家老娘其實還是偏著二房的。
    實際上,林母自個還在後悔呢,她壓根就忘了虧空這回事,要不然的話,分家的時候就該提出來,總之,不能叫二房佔了便宜。
    不管怎麼說,有了先行一步的人,別人也就好辦了,榮寧二府這邊商議了一番,都將自家的欠銀給還了上去。
    新皇並不覺得這算臣子的忠心,他卻是覺得,這是臣子的本分,何況,見先頭幾家還得痛快,心裡還得想,你們明明有錢,卻是一直死賴著不肯還,實在是其心可誅。只是,畢竟還有個千金買馬骨的意思,因此,新皇同樣意思意思地褒揚了還了錢的幾家,然後就沒了下文。
    口頭上的褒揚其實一文不值,不過,賈家這邊也沒指望新皇如何施恩,這會兒將錢還了,總比後來遭到清算好。不過,私底下,林母直接就跟賈赦,賈珍,林如海他們說道,新皇此人是寧我負人,人勿負我的性子,薄情寡恩,因此,大家等閒還是要小心一些,尋常沒事就別冒頭了,以前就算有什麼錯事,也趕緊給抹了,省得日後被清算。
    賈赦原本還想著這次一口氣還了錢,好歹能叫自家兒子得點好處呢,被林母一說,便有些蔫了,不過,他也是個心寬的,但凡是個心胸狹窄的,憋屈了幾十年,早就氣死了。如今賈赦身邊兒孫繞膝,孫女可愛漂亮,孫子活潑伶俐,賈赦對此已經是心滿意足了,日後家族前程,就得靠賈璉,他可是管不了這麼多了。
    榮府寧府都是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而二房那邊,卻是意氣風發。
    二房攀上了西寧王府,西寧王府對他們也存著利用之心,賈寶玉在家待得膩煩,卻是得了北靜郡王的青眼,經常跟著北靜郡王參加什麼詩會文會的,賈寶玉在經義上頭,那是非常粗疏的,但是在詩文上,卻是還有幾分靈性,又有北靜郡王捧著,因此,倒是在京中一些閒人中得了一些名頭,叫王氏聽說之後,只覺柳暗花明,自家兒子參加不了科舉,但是這般才華,做個名士,上頭回頭還得請著兒子去做官呢!因此,對賈寶玉更是寵愛起來,只覺得任什麼都配不上自家兒子,只覺得便是郡主公主,自家兒子也配得上的,只是想到林母的威脅,王氏也只得認了,不過,史湘雲嫁過來之後,在自個這個婆婆手下,還收拾不了她?
    王氏在家志得意滿,卻是不知道,自家丈夫和兒子都有意無意間捲入了西寧王府及其一黨搞出來的風波中。
    京中除了有宮妃要省親的人家,一時間卻是平靜非常,聖人擺出了一副孝順的架勢,對著上皇每日里晨昏定省,比當皇子的時候還孝順了幾分。
    上皇那邊剛懷念了一下奉聖夫人,聖人就直接下旨,命甄應嘉入閣,簡直是想上皇所想,急上皇所急。總之,在一些人看來,如今聖人一切都聽上皇的,叫許多人心中都有了想法,幾個親王自然是不甘心在聖人面前俯首帖耳的,因此,一個個也是可著勁地奉承上皇,上皇的威信一時間竟是比自個做皇帝的時候還要強一些。
    上皇當日退位的時候,身子著實不好,如今雖說聖人每日里去上皇那邊請教國事,但事實上,上皇用不了多少心力,而且又不用批折子什麼的,因此,身體慢慢好轉了起來,如今頓時有些後悔了,因此即便聖人表現得極為孝順,上皇依舊覺得有些不得勁,因此,平常的時候,自然是對其他兒子比較偏向,而且還不甘寂寞,時常召一些老臣入宮。聖人雖說面上恭敬,背地裡頭,在自個寢宮里不知道砸了多少東西。
    召甄家進京,看似榮耀,實際上卻是聖人的一步妙棋,甄家的根基都在江南,到了京城,甄應嘉還不任由聖人拿捏嗎?甄家一黨又是以甄應嘉為首,甄應嘉出了問題,甄家也就煙消雲散了。
    只是甄家卻被入閣為相這事給蒙蔽了雙眼,畢竟,對於男人來說,出將入相自然是最大的榮耀了。何況,甄應嘉也覺得自家外孫需要自個的幫襯,自個進了京,才能更好地主持大局,因此,才接到旨意,就直接順著水路,帶著家人進京,半個月時間,便已經到了京城。
    而對於榮府來說,麻煩的卻是甄家的人要上門了,賈家對甄家原本倒是親近,當初甄家接駕,一時錢財不湊手,賈家還直接出了五萬兩銀子,兩家也曾有過聯姻,雖說如今算起來是旁支了,但是老一輩上卻頗為親近。
    問題是,林母對甄家卻是沒有半點好感,林如海之所以在江南落下那樣的下場,跟甄家可是脫不了干系,因此,林母能看得慣甄家那才叫怪了呢!
    這會兒聽得管事說甄家遞了帖子過來,林母就是一皺眉。
    賈赦在那邊抱著茁哥兒不放手,見林母神情不好,也是有些疑惑,問道:「甄家可是咱們家的老親啊,母親怎麼這般神情!」
    林母淡淡地說道:「咱們認甄家做咱們家的老親,可是甄家還是不是這麼看,那可就不好說了!」
    賈赦如今對林母還是挺信服的,因此問道:「母親怎麼這麼說,難不成甄家做了什麼事情?」
    林母嘆道:「當初你妹夫去揚州赴任,我曾經寫了一封信,帶給甄家,托他們照看你妹夫妹妹一番!結果呢,你妹妹之所以過世那麼早,一是喪子之痛,二就跟甄家脫不了干系了!」
    賈赦一聽,就直接站了起來,叫道:「竟有這等事情,怎麼從來不曾聽母親妹夫說過,早知道如此,我早就帶著人打到甄家門上去了!」
    林母嘆道:「江南鹽政的事情那般複雜,你妹夫也幾次遇刺,大家都知道跟甄家脫不了干系,甚至甄家因為之前做過幾任鹽政,直接就將手伸到了巡鹽御史衙門裡頭,你妹妹也是因為那些人做的手腳,才年紀輕輕就沒了!只是,這等事情,又不會放到明面上,就算你找上門去,那邊來個一推三五六,你又能拿甄家怎麼辦!這個虧,咱們還只能暫時咽下去!不過,咱們一時間不能給你妹子報仇也就算了,還要將甄家當做親戚走動,我老婆子卻是做不到的!」
    賈赦也是說道:「母親說的是,甄家先不仁,咱們不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甄家這般可惡,還厚著臉皮上門下帖子,直接回絕了算了!」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是,雖說甄家如今勢大,但是這等仇恨,難不成咱們家還要反過去巴結她不成!甄家的帖子,直接送回去,至於原因,也就不用說了!」
    甄家那邊接了榮府送回去的帖子,甄應嘉差點沒撕破臉,直接破口大罵賈家給臉不要臉。不過最終還是咽下了這口氣。很快想明白,賈家大概是因為林家的事情跟甄家有了芥蒂,心裡又是暗罵一聲,當初用得著的時候進宮去求甄貴妃,如今用不著了,就這般作態,回頭非叫賈家好看不可!
    想到之前林母求甄貴妃的事情,甄應嘉一下子就想到了賈政,他進京之後就聽說兩家已經分家了,只是賈政那一房怎麼著也是受了自家恩惠的,女兒因此還嫁入了西寧郡王府,如今已經是世子妃了。賈政有了西寧王府的幫襯,如今外放做了糧道,這可是個肥差,說不得回京之後還有重用,西寧郡王府可不是當今的死忠,這般一想,甄應嘉頓時起了心思,因此,直接叫人將拜帖遞到了王氏那裡。
    王氏可不知道那些,她只知道甄應嘉如今已經是入閣為相了,這般能耐,王氏哪有不巴結的道理,因此,王氏對甄家來人卻是極為熱情,又聽說甄家也有個寶玉,與自家寶玉一般無二,更是覺得這是天定的緣分,因此,跟甄家的走動更加頻繁起來。
    甄寶玉是甄應嘉的老來子,甄應嘉進京,也將甄寶玉帶過來了,賈寶玉遇到一個跟自個一般模樣,差不多的想法,都是一副憐香惜玉心腸的人,簡直是喜不自勝,兩人幾乎是每日里同進同出,竟是如同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弟一般,叫人嘖嘖稱奇。
    林母聽說了之後,只是暗罵了一聲作死,然後便將這事給拋諸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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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晃又是兩年過去,之前各個宮妃省親的盛況叫整個京城的人如今說起來都是津津樂道,聖人對這些外戚似乎還頗為優容,一點也不吝嗇官職,一時間,不知道多少小官小吏等人家上門奉承,各家為了自家娘娘,也是齟齬連連。
    尤其,宮中又有幾個妃嬪懷了龍胎,如此,她們的娘家一個個不投靠當今都不行了。畢竟,跟著其他王爺,自然沒有扶助自家外孫/外甥的好處多,若是自家娘娘日後做了太后,自家就是承恩公,起碼蔭蔽子孫三代,可是你扶持那幾個王爺,最終又能得到多少呢?
    因此,卻很是挫了那幾個王爺的勢力,另外,對於上皇來說,卻是大權愈發旁落,畢竟,新君登基兩年多,又有了兩次殿試,選拔了一批天子門生出來,朝堂上頭,那些老人要麼被拉攏,死硬的卻是逐漸被邊緣化。這年頭,想要指望那些官員有多少節操,做夢還要快一點!畢竟縣官不如現管,當今地位日漸穩固,將他拉下來的希望日漸渺茫,除了那些早就上了賊船下不來的,其他人想要出頭,自然得加倍地跪舔當今。
    上皇自然心中不甘,因此,如果說他剛剛退位的時候,還顯得頗為從容自在的話,如今卻是近乎有些惱羞成怒了。他已經有了些蠻不講理的架勢,反正無論當今說什麼,他都想反對,他加倍地對其他幾個兒子加恩賞賜,甚至眼睜睜地看著貴太妃出手,使得有孕在身的吳貴妃小產。
    礙於孝道,上皇這般作為,聖人也只能忍了,不過,聖人可不是忍者神龜,他不能在上皇身上發洩,但是對下頭的臣子,聖人卻有的是辦法,甄家成了頭一個倒霉的。
    甄家那位奉聖夫人死了,但是,甄應嘉並不想丁憂,畢竟,在他看來,自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今聖人權柄愈發重了,等著丁憂三年之後,黃花菜都涼了,因此,在奉聖夫人出現病重的情況之後,甄應嘉權衡了一番之後,卻是出了昏招,吩咐家裡極力救治,若是不成,先將事情拖一陣子,等到再也瞞不住了再說!
    甄應嘉已經有了破釜沈舟之心,因此,暗地裡面已經加急聯繫九門提督還有禁軍各個軍官,想著以貴太妃為內應,直接逼宮,推自家外孫登基。在他看來,如今還是春天,江南那邊也頗為寒冷,屍體不容易變質,因此,拖個個把月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何況,從江南傳信到京城,也得有個小半個月的時間,這麼長時間,足夠甄應嘉成事了。
    結果,甄應嘉快要準備妥當的時候,朝堂上,御史彈劾甄應嘉眷戀權位,為逃避丁憂,竟是瞞報奉聖夫人死信,不僅是大不孝,還是大不敬。而且御史還當場拿出了證據,甄應嘉措手不及,當時就被拿下。
    而上皇那邊,也是暴怒不已,上皇生母早逝,養母對他並不親,在宮中並不受寵,年幼的時候,幾乎全憑當時還是他乳母的奉聖夫人照顧。奉聖夫人陪伴著上皇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光,拿著自個的份例還有私房給上皇打點,因此,上皇登基之後,沒多久就封這位乳母做了奉聖夫人,年年都有賞賜,可以說,無論是貴太妃還是甄應嘉,如今能有今天,都是源於上皇對奉聖夫人的感激。
    結果,奉聖夫人過世,甄應嘉這個親兒子竟然為了不丁憂,命家人瞞報死訊,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因此,聖人在那邊詢問上皇該如何處置甄應嘉的時候,上皇直接表示從嚴處置。即便後來貴太妃過來相求,上皇也沒有改變主意。
    聖人這邊直接將甄應嘉拿下,之後就順藤摸瓜,發現甄應嘉意圖逼宮謀逆,將證據往上皇那邊一遞,原本因為貴太妃的枕頭風,已經有了放甄家一馬心思的上皇也是坐不住了,甄家竟是聯繫到了那麼多人,而且甄家可不是想要繼續奉自個做皇帝,而是想要將自家老八給推上去。
    上皇再如何,也沒想過讓老八登基,甄家是硬傷,如今見甄家竟有逼宮篡位之心,頓時就想多了,老八年紀不大,而且一向對甄應嘉這個外公極為孺慕,日後做了皇帝,要是被甄家再來這麼一次,這天下是姓徒呢,還是姓甄呢!
    因此,這下無論甄貴太妃怎麼懇求,上皇都已經是心如鐵石。
    而聖人這邊,既然拿住了甄家的把柄,哪有不抓住的道理,他原本就做好了準備,如今反應速度極快,立馬就命人南下,查抄了甄家,當然,奉聖夫人的靈柩沒有動,甚至還命禮部出面,操持了奉聖夫人的喪事,卻不耽擱他下令將甄家人押送進京。
    而與甄家有些勾連或者是乾脆原本就是甄家門下走狗的那些人如今卻是如喪考妣,一個個忙著將自個摘出去,為了脫身,也顧不得甄家對他們的許諾或者是恩情了,忙不迭地落井下石,將所有的罪名都往甄家身上推去,一口咬定,自個只是失察,被甄家蒙蔽,這才做下了錯事。
    其中,以賈雨村為最,這一世,賈雨村沒得林如海的推薦,也沒到榮國府得了賈政的看重,一直就是依附甄家,他反應速度極快,甄應嘉這邊剛因為不孝被拿下,第二天就連上數道奏折,直接彈劾甄家諸多大罪。
    這等無恥之徒,偏生聖人卻是很欣賞,賈雨村越是彈劾得厲害,如同瘋狗一般,將甄家乃至甄家一黨往死裡咬,聖人越是高興,畢竟,賈雨村這種人,寒門出身,身上又有著洗不掉的污點,這種人,處置起來都不用找什麼藉口的,因此,賈雨村竟是數日之間,接連升遷,儼然成了京中新貴。
    賈雨村也是覺得自個得了聖心,他之前也就是給甄家做狗,如今為什麼不換個主人呢,因此,更是忖度著聖人的心思,擺出了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天天上折彈劾這個,彈劾那個,哪天上朝賈雨村不出列彈劾,朝堂上那些文武大臣都要覺得缺了什麼了。
    當然了,也有人將賈雨村恨得牙癢癢,只是明顯聖人如今要用他,大家試探了幾次之後,也只好暫時忍了下來,冷眼看著賈雨村上躥下跳。
    甄家的案子,要交給三司會審,賈雨村被任命為大理寺卿,直接成了主審之一,甄家很多罪名是賈雨村咬出來的,賈雨村比誰都希望將甄家徹底碾死,因此格外賣力。對著那些他原本卑躬屈膝,曲意奉承的甄家之人,毫不留情地大刑伺候,三木之下,什麼口供問不出來,因此,賈雨村的進度極快,沒多久將聖人想要的口供都弄了出來。
    因為擔心夜長夢多,聖人直接暗示下頭速戰速決,既然口供出來了,從謀逆到忤逆,從賣官鬻爵到枉顧人命,大大小小的罪名幾乎要叫人看花了眼,甄家的下場已經可想而知了,按理說,哪怕是一個企圖謀逆,甄家也脫不了一個株連九族的下場,何況,甄家已經快要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呢!
    只是,三司請求聖裁的時候,聖人卻是擺出了一副寬仁的模樣,又說奉聖夫人當年撫育上皇有功,貴太妃又多年侍奉上皇,為皇家開枝散葉,因此,要對甄家網開一面。
    說是網開一面,但實際上,卻是將短痛變成了長痛而已。甄家牽扯到此事的一乾成年男人,直接就判了死罪,女眷中,有些罪名明確的,也是被判了死罪,其他人,都沒有流放的說法,族中男子,哪怕是襁褓中的嬰兒,直接被打入奴籍,淪為官奴,至於女眷,也是淪為賤籍,發往教坊司,下場還不如家裡那些下人。起碼那些下人本來就是奴籍,就算再賣一次,還是奴籍,運氣好的話,若是有人肯為他們贖身,轉眼都變成良民了。
    這般處置,看似寬和,實際上卻也是絕了甄家的後路,若是流放,幾次大赦,也就回來了。可是打入奴籍,即便是大赦,也是不會赦免奴婢的。
    甄家算是徹底成為歷史,甄貴太妃每日以淚洗面,她娘家沒了,兒子因為牽扯進了謀逆之事,直接被發配到皇陵看守皇陵去了,說不定這輩子都回不來了,至於上皇,如今卻是也不肯見貴太妃了,因此,哪怕甄貴太妃的封號沒有被剝奪,她也沒了任何依靠,她並不是如武曌呂後那樣的女子,說白了,她還是依附男權的菟絲花,她如今能做的,除了哀哀哭泣,還有什麼呢?那些曾經被甄貴太妃欺壓過的太妃太嬪見得她這般,本想著瞧她的笑話,幾次之後,也沒了興致了。
    而甄家落馬,作為最大的贏家,聖人如今卻是志得意滿,甄家的黨羽雖說不至於一掃而空,也是沒了大半,朝堂上,聖人也將投靠自個的人給提拔了上去,軍中也安插了自個的人手,其他幾個兄弟經此一事,對自個也是多了幾分顧忌,甚至,原本膽子就不大的老六,竟是直接向自個投誠了,聖人能不得意嗎?
    只是,很快,叫聖人惱火的事情來了,甄家的案子判得太快,江南那邊查抄出來的財物明顯對不上號,甄家藏匿了一部分財產,只是牽扯到這事的幾個甄家的主子都被砍了,想要問問藏哪兒了都不知道,聖人原本想著能夠靠著查抄甄家,好讓國庫給自個的內庫充盈一些,但是看到查抄上來的清單,聖人直接摔了杯子!

☆、第107章

天下總有要錢不要命的人,王氏就是其中之一。
    甄家之前那情況,是個人都不想跟甄家扯上關係,結果王氏倒好,甄家幾個僕婦送了二十多個箱子過來,她就大咧咧收下了,直接藏進了自個的私庫,等著甄家判決下來了,她還得意呢,甄家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官奴,誰會來問她要這些呢,這些自然也就改姓王了。
    只是,王氏根本不去想,這年頭,大戶人家,一草一木都是登記造冊的,即便後來做了刪改,但是負責查抄的自然是戶部的文書,這些人哪個不是老狐狸,靠著平賬都能不動聲色撈一筆的人物,甄家那邊又做得倉促,因此賬面自然沒平下來,因此,戶部幾個人撥著算盤算了一番之後,一下子就發現,這裡頭出入大了。
    出入的現銀其實不多,一方面,甄家也沒多少現銀,掛在甄家或者是甄家那些豪奴名下的莊子鋪面房產已經是一個叫人覺得心驚肉跳的數字,甄家有錢,很多都是得送到京城,孝敬甄貴太妃和八王爺的,另外還得拿來打點,因此,現銀什麼的,算起來真沒多少,甚至甄家的管家奶奶不得不先將家裡的一些之前的首飾擺飾什麼的拿出去典當暫做週轉之用,等著莊子鋪子還有各種孝敬以及一些灰色收入送來之後,再將東西贖回來。
    另一方面卻是,現銀的往來實在是太容易引起注意了,因此,送出去的財物多半是一些體積不大,比較貴重,又容易快速脫手變現的東西,比如說金銀器皿首飾,還有一些珍珠寶石之類的東西。甄家盤踞江南多年,接駕六次,積累的好東西不知道多少,然後,這些就被甄家分散著藏到了一些人家,賈政這邊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甄家沒想到,自家居然敗落得這麼慘,直系的族人沒死的都被打入了奴籍,聖人那會兒還在清算甄家余黨呢,甄家那些故交也是不敢出手將甄家人買下來的,倒是一些跟甄家有些仇怨的人家,買下了一些甄家人,這些人日後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官奴可比尋常奴婢麻煩多了,這真是世代為奴,難得解脫,除非改朝換代,重新整理戶籍,計算人口,若是他們當時運氣好的話,說不得能撈到良民的身份,若不然,頂多是從官奴變成原本伺候人家的家生子。
    因此,對於官奴的管理也非常嚴格,身上會帶有明顯的印記,想要出門都不容易,何況是跑到各家去要之前藏匿的錢財呢,那不是要罪加一等嗎?何況,就算拿到了錢財,奴婢是沒有私產的,這些也輪不到他們花用。
    因此,很顯然,知道這事的甄家人都不可能上門要錢了。賈寶玉之前跟甄寶玉關係甚篤,結果甄家事敗之後,王氏直接將賈寶玉困在家中,不許他出門,賈寶玉跟甄寶玉長得那麼像,誰知道甄家人會不會狗急跳牆,拿自家兒子去頂缸呢!賈寶玉知道甄家一家子被打入奴籍之後,還鬧騰著想要將甄寶玉買回來呢,結果直接被王氏糊弄了過去,只說自家去晚了,甄寶玉已經被別人買走了,應該也是甄家的故舊,賈寶玉這才作罷。
    而王氏卻是志得意滿,不管怎麼說,甄家人徹底倒霉,那些東西等著風頭過了之後,改頭換面一番,這些就徹底姓王了。
    而其他收著甄家東西的人家,有的如王氏這般心懷僥倖,一直將東西藏著,有的卻是被嚇破了膽,生怕自家也被打入甄家一黨,抄家流放,因此,那邊甄家剛定了罪,就忙不迭地將那些東西都拿了出來,表示自家當日是被甄家騙了,甄家只說是想要舉家進京,一時間車馬不便,先將東西送到自家托管,回頭安定下來再來取用,誰知道甄家竟是懷著大逆不道之心呢?
    幾家將東西拿出來之後,戶部那邊一算,還差了好幾十萬兩的東西,這些聖人盯得緊,戶部的人也不肯為了別人頂缸,他們要想賺錢,回頭髮賣那些莊子鋪子還有其他東西的時候,做點手腳,豈不是比在聖人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強得多。
    聖人瞧了戶部那邊的奏折,卻也沒著急,甄家及其餘黨落馬,只要跟這事扯上關係的,起碼都得抄家流放,如此,無論是國庫還是聖人的私庫,都是充盈了不少,至於敢於藏匿犯官財產的,以後再處置便是了,如今就下手,難免就顯得吃相太難看了。甄家能托付的人家,多半都是老臣,回頭上皇那邊知道了,又是一場麻煩,不如緩緩圖之。
    因此,聖人也就是吩咐人尋訪追查,也沒約定時間,下頭人自然就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賈家這邊,林母知道甄家落馬之後,很是感慨了一番,林如海也與林黛玉一塊兒,祭拜了一下賈敏,林黛玉原本聽人說起甄家如今落敗如何可憐的話,也還有一些憐憫之意,後來知道當初母親甚至是弟弟的死,都跟甄家脫不了干系,頓時只覺甄家罪有應得,連內宅婦孺都不肯放過的人家,又是什麼好東西了!
    不過林母很快就將甄家的事情丟到一邊,之前各家省親別墅建好之後,趁著許多高手匠人都在京中,林母很是請了一些人回來,給林黛玉準備嫁妝裡頭的傢具首飾。
    傢具什麼的,最重要的莫過於拔步千工床,也就是江南那邊的匠人才有這等手藝,北方濕冷,因此,大家都是習慣盤炕,對於床的要求自然也就沒那麼高了,像是迎春,出嫁的時候,雖說也陪嫁了一張架子床,另外還有各種什麼美人榻之類的,卻是沒有這般繁瑣的。可是林家祖籍姑蘇,嫁的顏家也在山東,那邊拔步千工床卻是必不可少了。這個說是床,其實與一間小屋子差不多,裡面包括了各種配件,因此,工期很長,最快也得一兩年時間,眼看著林黛玉一日日大了,林母不著急才怪了。
    林母對林黛玉的事情這般上心,看得邢氏都有些心裡泛酸,難免說了幾句酸話,林母直接就駁了回去:「我就玉兒一個外孫女,可憐她娘還沒了,這些不叫我這個老婆子管著,還有誰管著!何況,我也不過就是動動嘴而已,就算是拿了什麼東西出來,那也是我老婆子的私房,怎麼著,如今做了管家太太,就想著代我這個婆婆管著私房了?」
    邢氏被說得又羞又氣,她還真是盯上了林母的私房,林母如今滿心都是林黛玉的婚事,今兒個想起自個庫里有什麼料子正適合林黛玉用,立馬就拿出來給黛玉做衣裳,明兒個想著林黛玉要做新的首飾,直接就從自個庫里拿出幾匣子的珍珠寶石出來,然後又覺著林家剛到京城,貴重藥材什麼的未必來得及採買,又將自個庫里藏著的幾根老參拿了出來。
    當然了,明面上林母也沒有厚此薄彼,另外也給了史湘雲,邢岫煙和惜春不少東西,看著林母大大方方地將私房送出去,邢氏只覺得心裡都在滴血,在她想來,這些等著林母百年之後,都是她的啊,何況,這裡頭幾個姑娘,唯一一個姓賈的,還是隔房的,老太太將好東西都給了外人,這叫邢氏如何能服氣呢?
    林母可不耐煩將自個私房留給賈家,按照她之前做夢時候聽到的,她已經對得起賈家了,幾乎可以說是以德報怨,她心裡還是當自個是林家人呢,因此,直接就想著日後就算自個沒了,好東西也是要留給林黛玉的,如今不過是提前給了而已。
    林黛玉心中自然也是感激的,林如海聽說自家岳母這般大手筆,又想到妻子當年說自家母親如何疼愛自己,好東西不給兩個兄長,她那邊卻是一開口,老太太就毫不猶豫給了,這般一想,只覺林母是移情作用,愛屋及烏,因著賈敏的緣故,對林黛玉更是另眼相看。
    所謂投桃報李,林如海之後出手也很大方,逢年過節的,送上門的節禮裡頭,給林母的那一份都格外豐厚,邢氏瞧得眼熱,還得聽林母在那裡炫耀林如海如何孝順,回去之後,又是管不住自個的嘴,跟賈赦囉嗦。
    賈赦可是懶得理會,賈赦還真沒怎麼惦記過林母的私房,原本之所以那般,完全是因為營造大觀園,不光是將林家的家財用光了,也差不多將賈赦手裡的錢用各種名目掏光了。賈赦那會兒想著自個的私房叫史氏以孝道的名義掏空了,能不惦記著史氏私庫里的東西?這才有了意圖強納鴛鴦之事。
    只是如今賈赦成了名正言順的一家之主,自個私房豐厚,當年自家祖母越過父親母親,哪怕那時候賈政已經出生了,依舊一意將自個的私房都留給了賈赦,因此,賈赦一直有這個想法,那就是公中的東西,自然是按規矩分,至於各人的私房,那麼自然是按照他們自個的心意。
    賈赦很有自知之明,卻是知道他一直不討母親喜歡,因此,哪裡會惦記這些,反正,只要他有整個榮國府,那就足夠了。因此,邢氏這般囉嗦,只叫賈赦覺得厭惡,當即掉頭就走,叫邢氏又是一番自苦。
    整體來說,榮府這邊還算是一派和氣氣象,賈璉那邊也乾得不錯,據林如海的消息,還能再升個一級,跟榮府這邊相對應的是,賈政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第108章

賈政出去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賈政受到的打擊也很大,他一直覺得自個懷才不遇,如果不是自家老爹臨死為自個求了個恩蔭的官職,他應該是一路通過科舉,最終成為天子門生,青雲直上。當然,他忽略了在他得到恩蔭之前,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的事實。
    賈政堅信自個就是那個遲早要發光的金子,只要離開了那個討厭的工部,就是自個一展宏圖的時候,然而,他的糧道官途很是不順,他一個空降下來的官員,本身一開始就受到了許多官員的排斥,賈政一開始還沒回過神來,後來被人點醒了,然後麻煩就來了。
    賈政叫自個手底下那些幕僚還有下人給忽悠了,他一向是個不通細務的,對於那些公文什麼的,看著就頭大,因此,見自家幕僚說得頭頭是道,因此,直接將這些都交給幕僚做了。
    有對賈政不滿的,自然也有要奉承賈政的,糧道要監督收糧,還有就是督運漕糧。漕運上頭的利益,早就被人瓜分了,想要插手進去,也就只能討好他們這些管著漕糧的人,因此,奉承賈政的人也是不少。
    賈政倒是不貪腐,但是他手底下的人一個個兩隻眼睛都在向錢看,賈政又是個糊塗的,被下頭的人蒙得死死的,不過,錢財上頭他不看重,卻不代表女色上頭沒想法。王氏是選了個侍妾叫他帶在了身邊,只是那侍妾姿色算不得上等,而且平常的時候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叫賈政只覺得索然無味。看看趙姨娘囂張那麼多年,就知道賈政喜歡的是哪一款的了,如今這位顯然不符合他的口味。
    然後,就有人直接送了美人過來,直接打著自家遠房姪女的名號,送來的卻是個清倌人。這等人最是擅長察言觀色,很快摸清楚了賈政的喜好,將賈政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開了個口子之後,接下來送美人的就多了起來,賈政倒是沒有全收,不過,身邊還是多了好幾個伺候的,整日里紅袖添香,別提有多自在了。
    結果,他這邊萬事不管,除了照常點卯之外,只知道在自個衙門後院裡頭跟一乾侍妾廝混,自有那等覺得賈政堵了自個財路的人跟他過不去。
    因此,賈政做了兩年多的糧道,被彈劾了好幾次,之前還被壓了下來,結果這次捅出來的漏子大了,江西這邊運送的漕糧竟然都是發霉的陳糧,而且缺斤少兩,裡頭摻了許多泥沙,漕運總督又剛換了人,當即上了折子,然後賈政就直接被削了官職,一下子變成了白丁一個。
    賈政也覺得冤枉,他可是一文錢都沒看到,只是後院那些鶯鶯燕燕,大家一瞧,都不覺得他冤枉了,人家沒送錢,人家送美人了啊!
    於是,賈政最終灰頭土臉地帶著一幫美人回來了,王氏見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如今住的地方統共才多大,賈政帶了這麼多人回來,他這是做官去了,還是專門逛樓子去了?
    只是王氏也知道,自個如今還不能跟賈政翻臉,只得咬著牙,陪著賈政一塊兒罵了一通構陷他的奸商還有同僚,還得捏著鼻子將那些美人安置了下來。地方不大,王氏又是一副賢良公正的樣子,說這些美人終究沒能給賈政生個一兒半女,因此,無功無妊的,不好提等,因此只給安排了一個院子,叫她們住在一塊兒,各自撥了個小丫頭伺候。
    王氏對這些侍妾的厭煩在於太花錢,而趙姨娘卻是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因此,如今也管不得別的了,見天地跑到那邊跟那些新來的侍妾叫罵不休,盡顯潑婦風範。
    因為那個院子就在房子的角落里,因此,左鄰右舍經常能夠聽到這些叫罵,這邊是內城,地段還不錯,邊上住的都是官宦人家,一個個都開始拿賈家當好戲看,一些在內宅覺得無聊的婦人,甚至湊在一塊兒猜測,今兒個又因為什麼在鬧騰,又在叫罵些什麼。
    賈政剛回來的時候,也就是去見過了一次林母,林母意思意思安慰了他一番,就讓他回去了,不過,賈政卻是言道,自個如今回來了,瞧著賈寶玉在家又荒廢了不少,如今竟是還跟孩子一樣,想著等他成親了之後,就會懂事一些,因此想著是不是提前娶史湘雲過門,大不了等著史湘雲及笄之後再圓房便是。
    賈政卻是聽說,史家兄弟兩個在外頭也要回來了,在外頭混得還不錯,賈政別看他這輩子最煩什麼恩蔭裙帶,實際上,他第一個官職靠的是父親,第二個官職靠的是女婿家,如今又開始指望史家了,只不過理由倒是很正經。
    林母心中冷笑,不過面上卻是慈和,溫言道:「雲丫頭雖說住在我這邊,只是這等大事,還得史家那邊做主,好在他們馬上也要回京述職,我先書信一封,跟他們通個氣,橫竪雲丫頭的嫁妝也早就準備起來了,說好之後,辦起來也快!」
    林母這麼一說,賈政就知道這事算是**不離十了,這才心滿意足回去了。
    林母果然寫了一封信跟史鼎史鼐兄弟兩個一說,兩人因為想著日後還得外放,總不能一直拖著,史湘雲年紀大一點,原本又是大房的,她不出嫁,自家女兒也不好說親,因此,直接一口答應了下來,表示等他們回京之後,就可以操辦此事。
    這事林母也沒瞞著史湘雲,史湘雲卻是很久沒見到賈寶玉了,如今一提,立馬面上通紅,心中卻是小鹿亂撞,又滿心甜蜜。
    而史家兄弟兩人也沒有食言,回京之後,跟賈政那邊通了氣之後,兩家很快走完了小定大定的程序,倒是王氏有些不甘,只是賈寶玉如今愈發不如從前,除了有個做世子妃的姐姐,自家老爹因為屍位素餐,任上虧空成了白丁一個,自個也是文不成武不就的,雖說在京中有了點名聲,北靜郡王也幫著捧著,但是終究算不得實在,因此,也只得咬牙答應了下來。又聽賈政說指望著史家那邊幫著謀缺,王氏只得強忍著不捨,不管是小定大定,出手還算是大方。
    史家那邊也覺得丟了個大包袱,這年頭,親爹親娘再如何不慈,做兒女的也只有認命的份,可是他們這些做叔嬸的,卻是輕不得重不得,哪怕是一點不對,都要叫人說閒話,史湘雲也是個有些糊塗的,如今卻是直接落在賈家了,賈寶玉本身雖說差了點,但是這也是親上加親,賈寶玉還有些名聲,史湘雲自個也樂意,因此卻是皆大歡喜。
    史湘雲的嫁妝,多半是她生母的嫁妝,這麼多年封存了下來,嫁妝單子還在,還是一式三份,因此卻是做不得假,那些腐壞了的料子什麼的,換新的也花不了多少錢,舊首飾找匠人重新炸了看著也鮮亮,史鼎史鼐兩家也都有添妝,林母也沒虧待了史湘雲,也添了不少東西。
    史湘雲當年也就是嘴巴壞了點,擠兌了林黛玉幾次,想著賈政那邊說不得沒多久就要倒霉,林母就有些愧疚自個叫史湘雲進了火坑了,好在賈寶玉年紀也不大,那些事情也牽扯不到賈寶玉頭上,頂多也就是多少年不得科舉而已,反正賈寶玉對這個也沒興趣。
    如今林黛玉好事將近,林母心情越好,因此,如今想著自個改了史湘雲的命,她只記得上輩子史湘雲也是嫁了個勳貴家的公子,卻是不知道後來如何,不過,總之也是壞了她的姻緣,反正史氏那些東西不是自個的,林母也不心疼,給史湘雲的東西不少,若是放寬松一些,能有兩抬,而且都是實在東西,私底下又塞給了史湘雲不少壓箱銀子,將史湘雲感動得兩眼淚汪汪的。
    因為史家兄弟兩個急著要走,因此,史湘雲的婚事辦得頗為倉促,還在正月裡頭,就吹吹打打地嫁了過去。
    史湘雲看著粗疏,實際上心裡有數,當年王氏對王熙鳳做的那些事情,史湘雲心裡都清楚,她從小手頭不寬裕,因此,對於這些看得也挺緊,她可不想學著王熙鳳,管家管得連鑰匙都沒有,還得搭上自個的嫁妝。
    因此,王氏說要她管家的時候,史湘雲就裝傻充愣,只說自個還年幼,當不得事情,何況,賈寶玉也需要照顧,這些事情還得勞煩太太你雲雲,雖說王氏將史湘雲說了一通,史湘雲只當沒聽見,反正賈寶玉肯定是不樂意史湘雲整日里想著管家理事的,因此,儘管王氏軟硬兼施,奈何史湘雲軟硬不吃,反正就是不乾。
    王氏又說要儉省,史湘雲就自個做針線,還得當著賈寶玉的面,結果賈寶玉雖說不敢跟王氏頂牛,對她卻是更加體貼了一些,兩人多年不曾親近,如今成為夫妻,又是新婚,又是小別,更是蜜里調油,叫王氏知道了,又是背地裡頭罵了一番。卻被賈政聽到,將王氏一陣訓斥,史家那邊應了等他們外放立足之後,想辦法在那邊給賈政謀個缺呢,賈政如今正等著這事,如何還能苛待了史湘雲。
    賈政這邊想得非常美妙,王氏心裡發狠,一定要想辦法叫自個兒媳知道婆婆的利害,然後,噩耗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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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西寧王府倒了,如同林母記憶中一樣,西寧郡王中風,沒多久就一命嗚呼,然後有人出首,說是西寧郡王之所以中風過世,都是被世子氣的,世子跟西寧郡王的側妃通女乾,被西寧郡王逮了個正著,然後西寧郡王就氣到了。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這般忤逆不孝之子,如何還能承襲爵位,聖人之前就早有準備,因此,那邊西寧郡王府還在做水陸道場,傳旨的人就帶著一批軍士將西寧郡王世子給抓了,整個王府也控制了起來。然後,就是清算的時候了。
    西寧郡王在平安州經營數代,只是,如今這位世子實在是不得人心,即便是西寧郡王的舊部,聽說這位世子竟是氣死了自家父親的不孝子,也是不肯為這等人出頭的。
    因此,聖人雖說做了不少準備,留了不少後手,甚至都已經預備著平安州發生兵變了,但是最終什麼也沒發生,西寧郡王世子被押送回京,原本這等事情不乾王府女眷的事情,只是緊接著,朝堂上諸多臣子都得了聖人的暗示,何況,即便是上皇,對於什麼異姓王也是沒什麼好感的,因此,一連串的彈劾折子雪片一般飛來,還有一些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苦主在順天府,大理寺之類的地方擊鼓鳴冤。
    甚至,之前那位世子妃的家人竟是直接告到了朝堂上,說是聽自家女兒陪嫁下人的說法,自家女兒死得不明不白,要求開棺驗屍,治西寧王府之罪。
    總之一時間,西寧郡王府簡直變成了眾矢之的,幾個異姓王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但是,西寧郡王世子的罪名卻是已經落實了的,這等不孝子,簡直是禽獸一流,誰能為他說話呢,不怕被千夫所指嗎?因此,一個個只是拐著彎替西寧郡王府說話,只是說什麼死者為大之類的話,總之,哪怕削爵,無論如何也不能叫西寧郡王府就這麼完蛋了。世子沒用,日後選個金家的旁支子弟過繼也是好的。
    只是,聖人好不容易抓住了西寧郡王府的把柄,正想著一鼓作氣,叫這個爵位成為歷史呢,因此,只說西寧郡王府數代單傳,五服之內並無什麼近親,過繼的話,卻是有違律法,因此,只是不准,又暗示下頭嚴查西寧郡王府諸多不法之事。
    聖人這邊有了暗示,下頭的人哪有不心領神會的道理,因此,一個個很快行動起來,一大堆不管是真是假的罪名都出現了,最嚴重的莫過於勾結北蠻,裡通外國,養寇自重,另外什麼殺良冒功之類的,也都是要命的罪名。
    這些都是整個西寧郡王府的事情,這些罪名落實了,西寧郡王府別說保全爵位了,便是一大家子的性命都要沒了。
    何況,那位郡王世子如今算是完了,一大堆的苦主跑出來說他強搶民女,逼良為賤,殘害良民,虐待逼死髮妻,總之,光是他手上的人命,就有不知多少,府里那些姬妾,許多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便是西寧郡王剛剛去世之後,這位驚怒之下,又虐殺了一個姬妾,這等事情,哪怕有意遮掩,但是,這年頭又不流行火化,哪怕王府冒稱這是給郡王殉葬的忠婢,只是,一個世子身邊的婢女給郡王殉葬,誰都會覺得不對勁好不好。
    因此,民間流言也很不好聽,西寧郡王世子跟西寧郡王估摸著身邊的侍妾通房都是共用的,各種各樣香艷的傳聞傳得到處都是,一些不得志的落魄文人甚至暗地裡頭寫了不少話本影射此事。人家也沒指名道姓,何況,本朝也素來標榜不得以言獲罪,有人想要衙門查禁這些話本,聖人直接就說,當年還有人在話本裡頭非議太//祖呢,他老人家聽說了也不過就是一笑而已。何況,這等事情,越是嚴禁,私底下說的人越多,要是不管,這事過了之後,有了新的流言,這些流言也就散了。
    西寧郡王世子下獄,府中的女眷一開始的時候還羈押在京中的王府,後來,越來越多的罪名出來了,這些女眷直接就被關進了獄神廟,從前那些高貴雍容的王妃一流,如今卻是蓬頭垢面,朝不保夕,時不時還要被提到堂上受審,因著西寧郡王府算是徹底完了,甚至,還得遭受刑罰,幾個女眷受不住,直接就解了腰帶,悄悄在獄神廟將自個吊死了。
    倒是元春,她雖說算不上新婦了,但是嫁過去之後,娘家不給力,自個為了少受折磨,總是躲著自家丈夫,因此,很為王妃不喜,因此,嫁過去壓根沒能沾得了管家權,一直就是縮在自個院子裡頭,每日里請安也就是被王妃挑剔,因此,過了兩次堂之後,見她確實是一問三不知,就沒人找她了,勉強算是得了點清靜。
    元春害怕得要命,她這個世子妃才當了幾年,因著丈夫的殘暴,她對自家丈夫毫無感情,也沒有孩子,她被關進京城王府羈押起來之後,就想辦法給娘家送信,希望能夠和離,只是一直沒有回音,等到被關進了獄神廟,眼看著身邊那種種慘況,家裡卻連個看望的人都沒有,元春幾乎要崩潰了。
    王氏哪裡是不想救女兒,她收到元春的信,元春是悄悄用螺子黛寫的,字跡散亂,信中哭訴自個這麼多年的遭遇,丈夫性情暴虐,每每毫無緣由,就橫遭毒手,每每同房,自個都是遍體鱗傷,雖說錦衣華服,卻是沒過過一日安生日子,如今又要被王府連累,想要求父母出面,請求官府判個和離,只要能夠歸家,她日後便是青燈古佛,也是情願的。
    王氏不識字,想著是女兒遞出來的信,不敢叫下人念信,生怕有什麼消息傳出去,只得叫了賈寶玉過來,賈寶玉讀著便是嚎啕大哭,王氏也是捶胸頓足,跟賈寶玉母子兩人哭成一團,賈寶玉立馬求了王氏要救姐姐,虎毒不食子,王氏沒了賈珠,元春賈寶玉便是她的命根子,元春雖說比不得賈寶玉,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因此,便去求賈政出面,哪知道,賈政直接一巴掌扇過來,說賈家絕無這等和離之事,元春嫁到了西寧郡王府,那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死了也得葬入金家的祖墳。
    王氏傻了眼,恨不得跟賈政廝打起來,賈寶玉鼓足了勇氣跟賈政爭辯,說姐姐嫁過去之後,日日受苦,人家分明不當姐姐是他家的妻子,何況,西寧王府獲罪,女眷也要被牽連,誰知道日後是何等下場,姐姐受了這麼多年罪,家裡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如何還能繼續冷眼旁觀。
    結果又被氣急敗壞的賈政劈頭蓋臉抽了起來,王氏終於忍不住了,直接就跟賈政打了起來,口中破口大罵:「賈存周,我跟你拼了,你毀了我的珠兒,又毀了我元春一輩子,如今又想要毀了寶玉不成!」
    賈政怒道:「你個潑婦,當初那婚事,不是你先同意的嗎?」
    王氏語塞,又是大哭起來,跟賈政叫罵不休,賈政直接叫道:「太太失心瘋了,將她扶到屋裡去,家裡的事情,以後叫珠兒家的和寶玉家的管著!」說著,甩袖就走,留下王氏哭罵不已。
    賈寶玉被賈政打得哭天喊地,心中還惦記著元春,他扶著王氏,惶恐道:「太太,大姐姐那邊,該怎麼辦?」
    王氏忽然想到,當初林母跟她說的話,心中痛悔不已,早知如此,不如就如林母所說,讓元春嫁個寒門士子,日後有賈家扶持,也能鳳冠霞帔,如今卻是坑了元春一輩子了,想到這裡,王氏直接抓住了賈寶玉的肩膀:「寶玉,你去求老太太,求老太太救救元春!」
    賈寶玉一聽,連忙答應了下來,哪知道他這邊才想要去找林母,那邊就被賈政攔了下來,關進了書房裡頭,叫人守著,不許他出來。賈政吩咐下頭閉緊門戶,便是每日採買,也叫人上門送貨,不許人出入,西寧郡王府的罪名太多,賈政半點也不想被牽連,至於元春,這就是她的命了!
    不過林母這邊還是得到了消息,雖說早有預料,只是她原本想著,這事終歸是二房的事情,哪知道,二房竟是一直不出頭,叫人一打聽,賈寶玉與王氏竟是都被關起來了,心中對賈政更是鄙夷起來。
    最終,林母卻是不能表現得這般狠心絕情,她可不想叫林如海父女兩人誤會什麼,因此,還是硬著頭皮,吩咐下人去獄神廟那邊打點了一番,給元春送去了一些衣裳被褥,給那邊的獄吏塞了不少錢財,請他們幫忙照應元春一番。那些獄吏自然是答應了下來,元春聽說這些是祖母命人送來的,又得了林母的消息,說是賈政不許她和離,為此,還直接關了王氏和賈寶玉。賈政已經分家出去了,自個這個祖母也不好多管,也只能盡力照應。
    元春聽著,連淚都流不出來了,想不到,父親竟是這般絕情,若是自個這次也跟著獲罪,只怕日後母親和弟弟日子也不好過,元春心中發誓,若是判決下來,自個被打入奴籍,自己就直接自盡,以免污了清白。想到自個這些年的煎熬,元春心中滿是恨意。

☆、第110章

元春沒有等到宣判的那一天,她死了,被瘋了的西寧郡王妃掐死的。因為聽獄卒說,西寧郡王世子被廢為庶人,判了絞立決,西寧郡王妃就瘋了。她只有一個兒子,將他看得比誰都重要,又聽抱琴在一邊上煽風點火,說元春還想要跟世子和離歸家,頓時一下子瘋了。
    一個瘋了的女人,或者說是母親,能夠發揮的力量是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哪怕西寧郡王妃年紀大了,力氣按理應該不濟了,何況多日在牢獄中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簡直如同老嫗一般,結果,她瘋起來,簡直如同變成了蠻牛一般,元春愣是無法掙脫,其他人要麼麻木,要麼幸災樂禍地看著西寧郡王妃掐著元春細細的脖子,元春根本喊不出來,手腳也使不出多少力氣,沒多久,便鼓著眼睛,張大了嘴,原本還算秀美的臉變得極為猙獰可怖起來,她已經沒了呼吸。
    饒是如此,西寧郡王妃依舊不肯鬆手,嘴裡頭還喃喃地罵道:「賤//人,我兒子死了,你怎麼還能活著,賤//人,去死!……」
    等到元春的屍體都開始冷掉了,那些獄卒才聽到了動靜,跑進來一看,也是嚇了一跳,西寧郡王妃掐得是那麼緊,以至於那些獄卒差點沒掰斷了她的指頭,才將元春的屍體從她手裡頭弄了下來。
    西寧郡王府這次之後算是徹底沒了,想著之前榮國府那邊老太太還送了一些衣裳被褥吃食過來,那些獄卒一邊將這事上報,一邊又傳信給賈政一家和榮國府。
    賈政聽說之後就是嚇了一跳,偷聽到了趙姨娘立馬跑到王氏那邊,很是幸災樂禍地跟王氏一說,王氏一聽,就厥了過去,被伺候的下人掐著人中這才醒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衝了出來,兩巴掌扇到了趙姨娘臉上,把趙姨娘直接打得掉了一顆大牙,坐在地上撒起潑來。
    王氏扇了趙姨娘一番之後,就直接跑去找賈政了,她這會兒一滴眼淚也沒有,前所未有的冷靜,賈政見了,卻是只覺得一股子涼氣從腳心一下子衝到了天靈蓋,整個人竟是差點沒戰慄起來,王氏冷颼颼地瞧著賈政,然後竟是大笑起來,賈政跳著腳叫道:「太太瘋了,太太瘋了,快將太太帶回去!」然後,近乎倉皇地衝回了書房之中,還直接關了門。
    林母得到消息之後,叫人先去打聽了一下賈政他們的情況,見那邊似乎是兵荒馬亂的,一大堆人說什麼太太瘋了,又說老爺病了什麼的,李紈在那裡忙著請醫問藥,賈寶玉倒是想要出府,卻被下人攔住了,林母只覺荒謬無比,只得叫下人出面,先置辦了一口棺材,去獄神廟收斂了元春的屍體,只是,總不能叫元春在榮府發喪,因此,只得又命人將靈柩送到賈政那邊,又叫下人替自個傳話大罵了賈政一番,賈政勉強留下了元春的屍體,然後找了幾個藉口,說什麼這個不詳,那個不像的,匆匆忙忙胡亂找了個地方,將元春葬了,賈寶玉在元春墓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回來的時候,通靈寶玉也不見了,整個人變得痴痴傻傻的,史湘雲心疼得要命,顧不得別的,只是守著賈寶玉,生怕出了什麼問題。
    如今可沒有個史氏拿錢懸賞,賈政對那通靈寶玉也是不屑一顧,對這事極為緊張的王氏卻是大病了一場,這會兒還沒爬起來,也沒人跟她說賈寶玉玉丟了的事情,總之,二房那邊如今竟是一副淒淒慘慘的樣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元春下葬才幾天功夫,就有錦衣衛上了門,直接拉開了架勢,宣讀了旨意,然後就是抄家。
    二房的罪名有很多,賈政多年屍位素餐,玩忽職守,之前又與民爭利,貪污受賄,欠下一堆虧空,還有就是包攬訴訟,放印子錢,另外就是藏匿甄家財物等等,總之,一家子不分老幼主奴,直接都下了獄。
    林母聽說的時候,還在拿了私庫的單子,準備看看多挑出一些來給黛玉添妝,顏家那邊已經準備下定了,連婚期都定下來了,林母如今緊張得不行,幾乎天天惦記著這事,結果就聽下人來報,說是二老爺被抄了家,一家子都被押走了。
    林母默然了,她嘆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單子,直接叫了賈赦過來,吩咐他幫忙打點一下,又打聽了一下罪名,林母聽得搖了搖頭,然後嘆道:「這些都算不得要命,要命的是,聽說西寧郡王府之前有反意,查抄王府的時候,竟是抄出了不少與甄家還有幾位王爺往來的書信,其中頗有些大逆不道之事,似乎老二一家也牽扯到了其中,若是扯出這個罪名,那可就不得了了!老大,你叫人安排一下,只叫人照應著一些,卻是老實一點,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那可就得有個分寸,可別將咱們一家子也牽扯進去!」
    賈赦趕緊答應了下來,不管怎麼說,這年頭,別說是同胞的兄弟,哪怕是族人有事,族里其他人都會受到牽連,因此,這事要是辦得不好,說不得火都得燒自個身上去了。
    賈赦一邊命人去獄中探望,送了一些衣服被褥過去,本想送一些吃食,上頭卻是不許,更別說什麼藥物了,賈赦心裡頭更是焦躁,趕緊找人打聽其中始末,好在看起來,上頭似乎並不想鬧大,畢竟,西寧郡王那事牽扯到聖上好幾個兄弟,如今那些兄弟有的已經服軟了,有的如今也有了服軟的跡象,不說上皇還在,就算上皇沒了,聖人也不能真的跟這些兄弟都過不去。
    畢竟,人們的慣性思維就是,一個人想要造你的反,那麼他是亂臣賊子,兩個人想要造你的反,他們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如果許多人造你的反,那麼,大家都要覺得這皇帝持身不正,要麼就是得位不正,要麼就是有什麼其他毛病了。
    何況,兔子急了還要咬人了,聖人也怕逼急了自己那幾個不省心的兄弟,弄得他們狗急跳牆,到時候又是一場麻煩,因此,只得將這事遮掩了下來,還在朝堂上演了一齣戲,將那些書信都給燒了,叫朝堂上許多人心驚膽戰了一番。
    聖人既然暗示不追究西寧郡王勾結朝臣宗室意圖謀逆的事情了,因此,自然沒人會在這事上頭跟聖人過不去,何況,賈政簡直是個廢物,一問三不知,什麼事情都搞不清楚,何況,還有一些心虛的人在裡頭做了點文章,因此,這最要命的罪名卻是根本沒出現,剩下那些罪名,固然也很要緊,但實際上,卻是還有些轉圜的餘地。
    賈赦搞明白之後,就是長松了口氣,回來跟林母一說,林母心中暗罵,怎麼不叫賈政王氏兩口子死了算了,不過再一想,人一死反而是一了百了,活著反而是受罪,因此,算是心氣平和了一些,倒是又叫賈赦誤會了一番,心裡頭又嘀咕了幾句老太太偏心之類的話,這才又問道:「聖人一向寬仁,想必二弟一家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家產被抄,除了珠兒家的和寶玉家的嫁妝,別的卻是拿不回來了,到時候,他們生計又該如何呢?」
    林母嘆道:「先預備個小莊子吧,珠兒家的也就罷了,倒是雲丫頭嫁妝還算豐厚,日子總能過得下去的!老二與他媳婦做出那樣的事情,寶玉日後就算身體能夠科舉,大概也是不成了,既然家裡無人能夠出仕,留在內城就太顯眼了!」
    賈赦心裡頭很懷疑林母會將自個私房補貼了二房,不過這會兒卻是沒什麼異議,一一答應了下來,然後便出去吩咐下人安排,而林黛玉從裡間出來,問道:「外祖母,二舅舅他們會怎麼樣呢?」
    林母說道:「只怕要流放吧,只是不知道要流放到哪裡!唉,當年你二舅母就做過那些事情,為此奪了她的管家權,叫她念了幾年的佛,哪知道她竟是本性難移,故態復萌,又做出那樣的事情,還敢私藏甄家的財物,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林母又是說道:「至於你二舅舅,唉,當年你外祖父臨終,給他求了個工部員外郎的官職,若是他老老實實的,就算缺了點才幹,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只是他心高氣傲,眼高手低,自恃有才,偏生又是個心硬的,如今因為元丫頭的事情,跟寶玉和你二舅母有了齟齬,日後也不知道能夠如何了!」
    林黛玉小心道:「不是還有珠大嫂子嗎?」
    林母輕哼了一聲:「玉兒你啊,卻是將人想得太好了,你珠大嫂子啊,也是個硬心腸!」說到這裡,林母也不再多說了,只是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然後道:「這會兒咱們在這邊怎麼說也是無用,還是先等上頭判決吧!」
    林黛玉也沒想到這幾年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見外祖母顯然沒有興致,只怕看著面上冷靜,心裡頭其實也是傷心,想著林母年紀這麼大了,再那般勞心勞力,卻是撐不住了,因此,也不再跟林母說這事,同樣岔開了話題,心裡頭,卻是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顏家過來下定之前,賈政一家子的判決下來了。

☆、第111章

所謂虎毒不食子,元春的事情,賈政表現出來的冷心絕情很叫人齒冷,因此,一些原本與賈政還算交好的人,如今也不肯多為賈政說話,連對自個的女兒都這般絕情,何況是對別人呢!
    因此,賈政不光是判了杖八十,流放三千里,還判了苦役三年,賈政這輩子連比筆墨紙硯重的東西都沒拿過,如今又快要半百之年了,叫他苦役三年,只怕一年都撐不住。
    至於王氏,自從元春死後,人就有些不對勁,不過,因為賈政說什麼自個不通庶務,家裡那些事情,都是王氏做主,因此,許多罪名都落到了王氏頭上,當然了,實際上,王氏也不冤,很多事情的確都是她做的。
    因此,王氏雖說看著有些瘋癲,但是上頭也沒有因此網開一面,依舊判了杖五十,流放三千里,而且是與賈政一道,不過倒是沒有苦役,畢竟看王氏如今這樣子,做苦役也不現實,別搞得到時候反而添亂。
    除此之外,賈政這一脈往後三代不得科舉,賈政聽到這裡,整個人都傻了,三代之後,他這一脈還能有什麼呢?至於其他人,卻是沒有受到牽連,一來年紀都不算大,賈政王氏又將所有的罪名都扛了下來,因此,案子判決下來了,其他人也就都放出來了。李紈是節婦,史湘雲也是剛剛嫁過來的新婦,雖說都管過家,但是很顯然,真正做主的還是王氏,因此,雖說獄中受了點罪,不過出來之後,連嫁妝也都發還了,就算其中缺了點什麼,應該是抄家的時候就被人摸去了,兩人自然也不敢多爭執。
    賈寶玉原本丟了玉,有些痴傻,獄中走了這一遭,竟是清醒過來了,整個人沈默了許多,他如同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在賈赦的幫襯下,一家子搬到了城外的莊子上頭,莊子裡頭,趙姨娘,周姨娘還有幾個原本賈寶玉和史湘雲身邊伺候的丫鬟都已經買回來了,畢竟,這年頭,奴婢也是主家的財產,既然抄了家,這些奴婢自然就要由官府另外賣出了。
    賈赦見賈寶玉如今這般模樣,也難得生出了一些憐愛之心,嘆道:「為了這次的事情,老太太這些日子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好在你們幾個小的沒事,要不然,真不知道老太太會如何了!」
    賈寶玉想著當初姐姐因西寧郡王府之事被牽連,自家父親何等冷酷絕情,母親再傷心欲絕,也是無可奈何,最終照應姐姐的還是祖母,後來又是祖母那邊出面,為姐姐收斂了屍骨,自家這邊入獄,也是那邊在外頭奔走,要不然,賈政早就沒了官職,也就是尋常百姓一個,那些罪名,單個看沒事,加起來,就比較要命了,如今卻是判了流放,日後遇到大赦,說不得就能回來,這會兒便嘆道:「老祖宗這個年紀,本來應該是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我不光不能孝順老祖宗,卻還要老祖宗操心,實在是不孝極了!」
    賈赦說道:「老太太最是疼愛你不過,你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你父母那邊雖說判決下來了,但是還得等些日子才會出發,你們休整一番,便去府里見見老太太吧,別叫她再為你們擔心!」
    林母才不想見他們呢,不過,人都來了,也不能拒之不見,見到賈寶玉的時候,林母吃了一驚,賈寶玉瘦了許多,看著衣服都掛在身上了,而史湘雲也有些憔悴,至於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探春尤甚。
    探春年紀跟史湘雲一樣大,史湘雲都嫁過來了,探春卻連個相看的對象都沒有。原本還有點指望,王氏哪怕是想要賺一筆彩禮錢,也得找個人家將她嫁了,可是如今呢,王氏跟賈政一塊兒流放了,趙姨娘雖說被買回來了,但是沒有賈政的支持,不管是李紈還是史湘雲,都決不允許趙姨娘真的當家做主。
    這幾年,探春跟李紈打交道的次數也多,李紈看著是個賢良的,實際上,除了賈蘭,李紈誰也不放在心上。何況,李紈是個青年守寡的寡婦,一般人家就算願意跟已經落魄的二房往來,那也有史湘雲呢,李紈卻是不可能帶著探春出門交際的。而史湘雲呢,說起來也是自個嫂子了,但是二房如今敗落,史家兩房又都外放了,史湘雲能認識幾個相當的人家呢,因此,等閒也是不行的。
    探春如今只得又將希望放在了林母身上,只是林母勸慰了幾個人一番之後,根本沒提這個茬,探春也不好開口,只得垂頭不語,心中卻是生出了怨恨之意。
    林母並沒有注意探春的模樣,只是拉著賈寶玉與史湘雲在自個身邊坐下,嘆道:「好孩子,你們這是受了苦了!好在人沒事,只要人還在,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寶玉囁嚅了一下嘴唇,說道:「老太太,可是老爺太太他們?」
    林母拍了拍賈寶玉的手,說道:「唉,這些都是命,你老子若是老老實實的,一直在工部做個員外郎,那是你祖父給他求來的,就算他沒個什麼能耐,又是恩蔭出身,這輩子也是穩穩當當的,只是,他一直不甘心罷了!我雖說是他娘,可是終究還是個婦人,這等事情,也是勸不了他的!至於你娘,你當年也是知道的,那些事情,她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年那些,我老婆子知道的,自然都想辦法遮掩了下去,可是,之後的,我老婆子又如何管得了呢!」
    賈寶玉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只是嘆道:「孫兒只是擔心他們受不住這苦頭!」
    林母安慰道:「我之前就叫你大伯去衙門給他們打點了,過幾年,若是有什麼喜事,朝廷大赦,他們也就能回來了,只要你們在家好好的,他們就算在外頭,也能安心了!」
    李紈在一邊低著頭,卻是暗自咬牙,老太太只惦記著賈寶玉,賈寶玉好歹錦衣玉食這麼多年,也娶了侯門千金,可是自家賈蘭呢,那是正經的長子嫡孫,結果前些年日子過得跟庶子一般,本來想著可以念書科舉,如今卻是連科舉的路子都絕了,這會兒再一想,不由簌簌流下淚來。
    林母看著,便知道她的想法,李紈這麼多年心如枯槁,唯一的指望不過是自家兒子,因此嘆道:「珠兒家的,這些年也的確是苦了你了,蘭兒卻也是可惜了,只是,雖說不能參加科舉,不過咱們賈家,本來也不是科舉裡頭出來的!」
    李紈一聽就知道林母什麼意思,這會兒只得說道:「蘭兒從小生得弱,孫媳這輩子就蘭兒一個兒子,哪裡捨得叫他離了我身邊!」
    倒是賈環有些意動,心中有了想法,琢磨著回頭就去求一求賈赦,看看能不能叫自個去投軍。
    林母見狀,自然也不會強求,只是說道:「也是,這些年四海升平,卻也沒什麼戰事,想要出頭自然比不得兩位國公爺那會兒容易了!」因此只是轉移了話題,說道:「人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天底下就有這樣的事情呢,好在家中還有些產業,做個富家翁還是有的,有賈家撐著,也不會有什麼不長眼的人跟你們過不去,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絮叨了一番之後,賈寶玉如今不是從前那般沒什麼眼色的人了,便起身告辭,林母自然是出言輓留,賈寶玉卻是說道:「老祖宗疼愛,孫兒自然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老祖宗留得了一日兩日,難不成還能留一輩子不成?孫兒雖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是總不能一輩子靠著府里,如今也該立起來了!孫兒不孝,日後不能承歡膝下,老祖宗好好保重!」
    林母心中嘆息,她卻是從來不曾見到賈寶玉有這樣的時候,若是當年,賈寶玉有這份擔當,林黛玉又何至於淚盡而亡呢?這般想著,她口中也是一嘆,說道:「寶玉,你真是長大了,我也是放心了!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老祖宗,老祖宗一定給你做主!」
    賈寶玉答應了下來,然後便帶著一大家子告了辭,出城去了。
    賈赦他們之前也是一直在邊上陪著,這會兒賈赦也是嘆道:「寶玉能有如今這般,也算是萬幸了!」
    林母默然了一番,輕嘆道:「罷了,這也是命數!聖人如今開始清算了,你們可得注意點,別叫人抓了什麼把柄!」
    賈赦趕緊應了下來。
    賈政王氏年紀都大了,一頓杖刑之後,好久都爬不起來,自然不可能立刻上路,勉強好了一些之後,便被那些胥吏驅趕著踏上了北上流放的路,賈赦帶著賈寶玉在城外送了他們一程,又拿了些錢財,打點了押送的那些胥吏,給他們包了一些衣物錢財,知道賈政的性子,因此那些全交給了王氏管著,王氏如今總算是清醒了一些了,見到賈寶玉的時候,更是清明瞭許多,抱著賈寶玉痛哭了一番,私底下看著賈政的眼神,卻滿是恨意。
    賈寶玉也是哭得喘不來氣,賈政也就罷了,王氏即便是對不起天底下任何人,對賈寶玉一向是當做眼珠子一般疼愛,見得王氏衰老憔悴,賈寶玉更是心中痛苦,恨不得直接一路跟著送過去,反倒是王氏不許,只叫他日後跟著史湘雲好好過日子。如今王氏卻是慶幸賈寶玉娶的是史湘雲了,史湘雲嫁妝豐厚,對賈寶玉也是全心全意,有著史湘雲,賈寶玉日後才不至於被李紈拿捏了。哭了半晌,那些胥吏也是等不及了,再晚,可就要錯過了宿頭,又是一番依依惜別,賈寶玉等著看著一行人遠遠地離去,這才轉過身來,心中空蕩蕩的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三天,兩天耗在了路上,車子晚點,高速堵車,什麼事情都遇上了,前天到家的時候都晚上十一點了,昨天頭昏腦漲了一天,睡又睡不著,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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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賈政一家子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林黛玉的婚事,顏家與林家依舊按照計劃走著流程,三媒六聘一樣不少,林黛玉最終十里紅妝出嫁了。而林如海也求得了聖人的旨意,允了他讓女兒的次子過繼林家的念想。
    林母看著林黛玉穿著嫁衣,對著自己盈盈下拜,心中只覺得空蕩蕩的。顏家在山東,不比嫁在京城,離得近,回門的事情也是別想了,或者日後林黛玉會回京省親,但是那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林黛玉出嫁之後,林母只覺得了了一樁大心事,她本來就不過是附體而生,何況,這身體的年紀也實在是非常大了,因此,愈發精力不濟起來。
    別看賈赦成天抱怨自家老娘偏心眼,實際上,在榮國府,真正的定海神針還是家裡這位老太太,這麼多年,許多事情都是老太太做主,賈赦只管著享受就行了,如今林母直接什麼都不管了,賈赦一下子就沒什麼主意了,也顧不得別的,每日里就拖著邢氏在林母身邊伺候。
    林母如今也不想再如何偽裝了,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個的衰弱,琢磨著自己只怕也沒幾日活頭了,因此,也懶得叫賈赦邢氏在自個面前礙眼,每次見他們夫妻兩個在自個面前囉嗦,都是極為不耐。林如海過來卻是能得了她的好臉色,叫賈赦不知道人前人後說了多少酸話。
    林如海也是感念林母的恩情,林母將林黛玉教得很好,很多時候都能站在林家的立場上為林家著想,除了當初讓他指點過賈璉之外,並不想要他為了賈家謀什麼私利,這樣的長輩,林如海哪有不喜歡的道理,因此,也是時常過來陪著說話。
    接觸得多了,林如海也覺得林母的許多習慣還有動作總帶著一種熟悉的意味,只是讀書一向是不語怪力論神的,因此,也只是覺得自個大概是多心了。
    林母如今身體不好,若是過世了,下頭的子孫還得守孝,因此,幾個差不多到了年紀的孩子都該早點說親了,男子還好,晚一點也不用擔心,可是家裡的女孩子卻是等不起。
    邢岫煙在黛玉出嫁之前,邢氏就給她找好了一門親事,卻是皇商趙家的次子趙慎行,趙家也是老牌的皇商了,宮中一些衣料皮毛都是趙家進上的,素來沒出過半點紕漏。趙家一貫是嫡長子繼承制,這一代的繼承人便是長子趙慎言,次子趙慎行之前考了個秀才出來,後來在這事上頭天分不足,按照先生的說法,考舉人就得看運氣了,因此,如今也就是幫著家裡打理生意。
    這門婚事並不差,趙家論起家底比薛家還強出不少,趙慎行又有個秀才的功名,日後就算分了家,日子也好過。邢岫煙父母也就是那個樣,若非有邢氏這個嫁入了榮府做繼室的姑姑,趙家還真看不上如今的邢家。
    林母對邢岫煙觀感還不錯,聽說邢岫煙訂了親之後,也叫包了五百兩銀子給邢岫煙置辦嫁妝,又從自個私庫裡頭取了一些給邢岫煙裝點門面,免得她叫趙家小瞧了。
    只是,再照顧邢岫煙,林母也不可能叫邢岫煙就在賈家出嫁,因此,親事定下來之後,邢岫煙就回了邢家。
    不管是賈家這邊給的錢財,趙家的聘禮也頗為豐厚,邢德全夫妻兩個簡直是喜出望外,他們對趙家這個親家可是非常滿意,不說別的,關鍵是有錢,邢德全夫妻兩個受夠了沒錢的日子,女兒若是嫁個寒門子弟,他們反而不樂意了,畢竟,自家佔不到什麼便宜,如今可好,哪怕將趙家的聘禮昧下一半,也足夠他們置辦一些家業,過上一段比較舒服的日子了。
    邢岫煙自個也覺得心滿意足,她知道自家父母的德性,趙家缺什麼也不會缺錢,就算白養著邢德全夫婦,也算不得什麼,關鍵是可以靠著這門婚事,拉上賈家這條路子,賈家雖說如今就是個空架子,但是下一代已經開始有了起色,賈璉在外頭做官,賈琮也不喜歡讀書,被賈赦找了一些原本賈代善的親兵教導著,日後打算叫賈琮從軍,而賈茁如今卻是已經開始啓蒙了,天資還算是不錯,關鍵是也肯用功,不像當年的賈寶玉一般,對讀書深惡痛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
    賈家又結了幾門好姻親,邢岫煙也不是什麼上不得台面的,趙慎行就算是出自長房,但是身為次子,將來能得的家業也很有限,因此,本來婚事上頭想要挑什麼好的也不容易,邢岫煙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了。因此,這門婚事可以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邢岫煙這個親戚家的姑娘都訂了親,就等著過段時間過門了,可是賈家這邊,還有兩個姑娘沒個著落呢。
    探春自有賈寶玉他們操心,可是惜春,雖說如今也就是十二歲左右,但是,其實也到了訂親的時候,這也是這年頭的慣例,早點訂親,然後等著十五六歲左右再過門,隔個一兩年也該做娘了!
    林母如今這個樣子,按照太醫的說法,就是年紀已經到了,如今就是好好養著,若是能過了這個冬天,說不得還能再活個一兩年,若是熬不過去,也就沒了。
    惜春雖說是隔房的孫女,但是一直在榮府這邊養大,回頭林母過世,寧府那邊也是得守個一年的孝的,何況,林母思忖著,似乎過不了多久,賈敬那個只知道煉丹修道的也要一命嗚呼了,惜春是賈敬的嫡女,到時候結結實實守個三年,黃花菜都涼了。
    因此,直接叫了賈珍與尤氏過來,問他們對惜春婚事的打算。賈珍與尤氏跟惜春哪有多少感情,賈敬這個做爹的都不管自家閨女,惜春又是在榮府長大,名字都是跟著這邊排下來的,賈珍也是個無賴的,反正就一句話:「一切都憑老祖宗做主,姪孫這邊就給妹妹準備嫁妝便是!」
    林母也是無奈,她也信不過賈珍的眼光,可是她如今這般,也是無能為力,因此,這事最終還是落在了邢氏身上,林母也叫林如海幫著留意一下,看看林家結交的人家裡頭,可有跟惜春匹配的。
    林如海一口答應了下來。如今寧府雖說在外頭名聲依舊算不得有多好,賈珍賈蓉父子兩個都是差不多的德性,不過也就是貪花好色,男女不忌什麼的,倒是沒鬧出什麼類似扒灰這樣的醜聞來。主要是寧府也沒個出息的人,賈蓉回頭也沒個爵位可襲,沒落下去是肯定的了。
    好在惜春是在榮府長大的,幾乎是如同榮府的孫女一般,迎春黛玉嫁得都很好,在女眷圈子裡頭名聲也不錯,因此,林母教養出來的姑娘,大家都是認同的,不管怎麼說,不說那等喜歡掐尖要強,胡亂折騰的,這樣省心啊!
    因此,邢氏帶著惜春露了幾次面,林如海也暗中打聽了一番之後,沒多久便有人上門詢問了。
    惜春訂下的人家同樣不是長子嫡孫,卻是謝家的嫡幼子,謝家也是江南名門,據說還是當年烏衣巷謝家的一支,是真是假那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家的確家風不錯,就算不是每一代都有人科舉出仕,朝堂上也幾乎沒斷過代,即便不是他們家,也有他們家的姻親,謝家如今那位老太爺做過尚書,前些年就告老還鄉了,如今的家主卻是在戶部做侍郎,幾個兒子也多半都有了功名。說給惜春的也就是謝家大房的幼子謝朗,如今也就是十四歲,比惜春大了兩歲,因為是老來子,小時候身體不好,被當做女兒養著,因此,性子有些靦腆,脾氣很是不錯,之前參加科舉,雖說名次比較靠後,但是也考上了秀才,如今在國子監讀書。
    最重要的是,謝朗也喜歡書畫,跟惜春也有共同的愛好,將來不至於沒話說,因此,綜合了好幾個人家的條件之後,林母跟賈珍夫妻兩個商議了一下,又叫人跟賈敬通了個氣,將惜春的婚事定了下來。
    惜春的婚事定下來之後,林母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了,原本每天還能在鴛鴦的攙扶下,在院子裡頭走幾圈,如今卻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多半時間都昏昏欲睡,伺候林母的幾個丫鬟如今幾乎是時不時地就要伸手去試一下林母的鼻息,生怕不知不覺的,林母就沒了。
    而賈赦跟邢氏更是每日都要過來,林母覺得厭煩,只得叫他們每日午後過來陪自個說幾句話便好。
    這日,林母難得覺得自個精神了起來,胃口也比較好,醒來之後,就說自個想要吃油燜春筍,野雞崽子湯,早上的時候,直接就著胭脂米粥吃了兩個豆腐皮包子。
    鴛鴦臉上歡喜,心裡卻是嚇了一跳,覺得林母大概是回光返照,只是瞧林母興致很高,也只得在一邊跟林母逗趣。其實林母心裡也有數,她見識得可比鴛鴦多多了,因此,午飯之後,便吩咐鴛鴦,派人也將林如海叫來,剛剛過來的賈赦和邢氏見狀也是明白了,只怕林母這是要交代後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正文結束,還有幾章番外!

☆、第113章

人之將死,林母也沒有太多需要顧忌的了,因此,等著林如海過來之後,就叫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林如海一人在自個面前。
    林如海如今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雖說當年及時服用了秘藥調理身體,但是時間總是不能倒流,歲月依舊在他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林母看了半天之後,長嘆了一聲:「海哥兒,你也老啦!」
    林如海眼中頓時露出了震驚之色,看著林母,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林母也不在意,只是道:「我日子也到啦,可惜了,還沒有看到林家有後,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情,我總算能安心下去見祖宗了!」
    林如海嘴唇都哆嗦了起來,他幾乎有些失態了:「母,母親!」
    林母只是微微含笑,也不回應,然後說道:「以後啊,你也要好好的,雖說顏家不是什麼不講規矩的人家,但是利字當前,又有幾個人能守得住本心呢,只有你好了,玉兒才能好,好歹將玉兒的孩子教出來再說!」
    林如海有些哽咽起來,心中暗恨自個難不成這麼多年都是瞎子,之前雖說有些懷疑,但是只當是錯覺,如今竟是這般,林母見他眼神中帶著愧疚之意,只是說道:「能有今日,已經是天幸,你也不用多想了!」
    林母聽得林如海叫了自個一聲母親,這會兒已經是心滿意足,只是拉著林如海的手,看了半天,才依依不捨道:「我時候不多了,叫你大舅兄他們進來吧!」
    林如海恨不得要抱頭痛哭,卻也知道這等怪力亂神之事,卻是不能訴諸於口,因此只是含淚叫賈赦他們進來了。賈赦之前的時候,就知道不好,連同城外的賈寶玉他們也叫了過來,這會兒一塊兒進來,屋子裡面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林母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以後家裡的事情,我卻是管不了了,你們日後該如何便如何,橫竪我死了,你們也得守幾年的孝呢!別的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也就是我手裡頭那點私房,今兒個趁著我還有精神,就給你們分一下!」
    林母原本只恨不得將東西全留給林黛玉,只是終究做不出這等事情來,因此,直接叫了鴛鴦拿了自個私房的單子出來,上頭已經分門別類,將東西分好了,這會兒便道:「二房之前獲罪,卻是三代不能科舉入仕,幾個孩子就算是有心,想要出頭也不容易,有的東西不是我捨不得,而是給了你們太惹眼,你們保不住這些!」
    賈寶玉哭道:「老祖宗,孫兒什麼都不要,只要老祖宗好好的,孫兒還沒來得及孝順老祖宗呢!」
    林母嘆道:「傻孩子,又說什麼傻話呢!你們日後還得過日子呢,總不能只靠著雲丫頭的嫁妝,這實在是不像話!」說著,一個示意,鴛鴦就將早就準備好的單子給了賈寶玉,卻是一些財物,還有兩個莊子,都不算大,而且也不是多好的良田,真要是給了多好的,二房也未必保得住,說不得還是招禍。
    「雖說這些不多,但是一家子花銷也是夠了!」林母說道:「三丫頭,環哥兒和蘭哥兒還沒成親,老婆子也給他們各準備了一千兩銀子,給他們成家用,至於其他的,卻是沒有了!」
    探春先是眼睛一亮,繼而又黯然起來,她的婚事至今連個著落都沒有,就算是給了置辦嫁妝的銀子,回頭又能如何呢!想到這裡,心中又是怨恨,連惜春的婚事都定下來了,老太太怎麼就想不到自個還有個孫女呢?
    林母也懶得理會二房幾個人了,賈赦這邊倒是吃了一驚,還以為林母將私房大半都準備留給他們了,哪知道緊接著聽了林母的話,才知道給大房的竟是跟二房一般無二,邢氏頓時面上就露出了不滿來,想要開口,卻被賈赦一把拉住。
    林母只當沒看見這兩人的小動作,又是說道:「我這輩子就玉兒一個外孫女,可憐她小小年紀就沒了娘,這些年養在我身邊,我也一直拿她當親孫女看的,雖說她出嫁了,不過,我這邊還有些東西,算是留給她的念想!」
    給林黛玉的東西面子上也算不得多,多半是些書畫擺設之類的,單子也很明確,就算裡頭有些頭面首飾什麼的,跟林母的私房比起來,也算不得什麼。賈赦頓時糊塗了,除此之外,林母剩下的私房還能給誰呢,因此,只得耐下性子,聽林母繼續說道:「我身邊這幾個丫頭,年紀都大了,是我耽誤了她們,回頭就將她們放出去吧,我這邊也給她們準備了一些嫁妝,回去之後,嫁人也體面!她們的婚事,你們都幫著看著點,莫要叫她們吃了虧!」
    林母身邊的丫鬟雖說是以鴛鴦為主,但是其他幾個人,如玻璃,琥珀,瑪瑙等人年紀都不小了,她們都是家生子,若是沒有林母這句話,林母過世之後,也只能按照主子的意思,嫁個小廝管事,日後也就是那樣了。如今聽得林母這番話,趕緊給林母磕頭謝恩。尤其鴛鴦更是松了口氣,鴛鴦父母已經去世,如今卻是她兄嫂做主,若沒有林母這番話,還不知道兄嫂會將她如何了呢!
    這些都是小事,賈赦跟邢氏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然後又聽林母說道:「我這輩子,該享受的,也享受到了,人沒了之後,再好的東西,也就是乾看著而已,因而,卻是不要厚葬,沒得糟踐了東西,也省得日後地底下也不得清淨!」
    賈赦聽了,頓時大吃一驚,連忙說道:「老太太,這如何使得!」自家老娘去世之後,自然是要跟賈代善合葬的,賈代善是國公的爵位,死後也是得了謚號的,因此,陰宅的規格很是不低,當初還是工部出力營建的,當年賈代善極得聖寵,差點沒得了恩典,陪葬帝陵,只是上皇那時候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先是義忠親王造反,然後又是賈赦捲入了其中,最終,賈代善依舊葬在賈家的祖墳之中。
    而墓中,自然是預留了史氏的位置。林母心中彆扭,她又不是真的賈史氏,只是,這會兒總不能說自個不是賈史氏,不肯跟賈代善合葬吧,何況,她也不知道,真正的史氏到底去哪兒了!不管怎麼說,這個身子還是賈史氏的,因此,儘管彆扭,也沒有提這合葬的事情,只是吩咐下頭薄葬,不必大動干戈,她可不樂意自個死了之後,回頭還要看到史氏如何風光。
    只是,這年頭講究事死如事生,就算是林母當年下葬,林如海也不知陪了多少東西下去,如今林母這般說,賈赦真要是到時候那般,人家不會說是林母臨終的吩咐,大概只會覺得賈赦對生母不上心,因此,這會兒自然是極力反對。
    林母堅持道:「有什麼使不得的,給我照辦就是了!至於我剩下的那些私產,我也就不留給你們了,回頭一部分置辦了祭田,其他的,拿去施粥贈藥,鋪橋修路也使得!只是做得不要太招搖,免得惹了人的眼!該怎麼做,跟你妹婿商量著辦便是!」
    誰也沒想到林母竟是這個意思,邢氏聽得肉疼得要命,只是當著林母的面,卻也不敢反駁,何況賈赦卻是答應了下來,林母的私產,本來就是她願意給誰就給誰,何況,林母卻是想著拿來積德行善,這也是為了增加賈家的陰德,日後蔭蔽子孫的,賈赦不是不愛財,只是他卻不是目光短淺之人,覺得林母這是為了賈家的將來做打算呢,因此,也覺得自己回頭也該拿出一些錢財來做些善事,自然不會駁了林母的話。
    林如海如今既然已經知道林母的身份,自然會多想一些,只當林母是因為佔了自家岳母的身子,心中也覺得有些愧疚,因此想著臨死也該為賈家多打算一二。錢財什麼的,真要是分給子孫,說不得子孫不肖,就拿來敗掉了,若是拿來做善事,卻不知道能幫助多少人,說不得日後有人有了出息,也能幫助賈家一番,因此,只覺得果然是自家母親,實在是光風霽月,心胸不凡!
    實際上,林母哪有這等無私,實實在在是之前又夢見了林家和賈家的祖宗,因著林母做下來的事情實在是頗合他們的心意,他們保證,這些錢財拿來做的善事,七成會蔭蔽林家,林家日後當子孫繁茂,數代榮華,因此,林母才算是做了這番打算,至於賈家,按照賈源的說法,若不是她這般,賈家如今已經是樹倒猢猻散,幾乎是沒了翻身的餘地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得看賈家的子孫和他們這些祖宗的蔭蔽,其他的,也就不乾林母的事情了。
    林母得了這番保證,這才有了如今的決定,這會兒將所有的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後,便只覺得一口氣也松懈了下去,變得疲倦起來,說道:「我累了,先歇一會兒,你們也自便吧!」
    林如海聽了,連忙親自上前,想要扶著林母去休息,賈赦也反應過來,同樣搶上一步,將林母扶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依舊在一邊守著。
    林母想要讓他們自便,卻是沒了力氣,沒多久就睡了過去,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第114章 番外一 父女夢境   
  
  直到知道了林母真正的身份之後,林如海再回想起從前那些事情,就恨不得直接扇自個一個巴掌,說自個蠢!
  林如海固然對自家岳母並不熟悉,但是,岳母就算是再看重女婿,也不會將女婿放在女兒上頭。若真是史氏,絕不會在女兒死後勸自個再娶一個,幾乎是想著法子給林家打算。史氏就算是要自個再娶,只怕還是想要選個賈家宗族的人做繼室,以免將賈林兩家的關係給斷掉了。
  林如海再一想之前賈家那些事,賈寶玉堂而皇之地在內宅與家裡姐妹們處在一塊兒,史氏只叫孫女在自個身邊逗樂,並沒有多少教導的意思。一直到林黛玉進京之後,才有了改變。賈寶玉搬了出去,幾個女孩子也有了教養嬤嬤,後來也讓她們學著管家理事。
  林如海這邊想著種種可疑之處,越想越是感念自家母親一片慈心,只是卻是不明白,自家母親到底是因為什麼緣故才變成了自家岳母。
  名義上死去的是榮國公夫人,也沒有叫女婿給丈母娘守制的道理,林如海倒是想要給林母守靈呢,賈家那邊,自然也是不肯的,這不是叫人嚼舌根,說自己都沒有外姓的妹婿孝順嗎?
  因此,林如海思來想去,最終叫人準備了祭品,直接進了自家祠堂,叫下人離得遠遠的守著,自個就在祠堂裡頭燒起了紙錢,輕聲跟林母說著話,眼看著香燭繚繞,紙錢燃起的灰燼在風中捲起,林如海一陣恍惚,竟是瞌睡了起來。
  不過小半個時辰,林如海恍然驚醒,臉色變得鐵青一片,他抬頭看著祠堂上頭林母的牌位,又是跪了下來,對著牌位狠狠地磕了幾個頭。
  林如海之前那番小憩,卻是做了個異常真實的夢境,夢的開端還是賈敏剛剛去世那一段,自己得了岳母的書信,又想著江南如今風雨飄搖,說不得就連累了自家女兒,一方面是希望黛玉有個女性長輩教養,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送女兒到京城避禍。
  結果,夢中的他如同旁觀者一般,看到了黛玉所經歷的一切,初來乍到,竟是從下人走的角門進了府,府中諸人一個個穿紅掛綠,極為怠慢,賈赦賈政兩個舅兄避而不見,賈赦好歹還說了兩句場面話,賈政明明在府里,偏偏連個理由都不找。王氏竟敢當著黛玉的面說些不知所謂的話,又在那裡警告黛玉不許與賈寶玉親近。
  賈寶玉簡直叫人嘆為觀止,自個還沒死呢,就給黛玉取了個字,輕薄無禮,還發癲摔玉,結果一個個只顧著安慰賈寶玉,沒一個想黛玉受了什麼驚嚇,到了晚上,連個小丫頭都敢蹬鼻子上臉了。尤其,之前信裡面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結果人到了,連個屋子也不知道收拾,竟是直接叫黛玉住在了碧紗櫥裡頭,跟賈寶玉一里一外,賈家才多少人口,就差這幾間屋子嗎?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叫林如海生了一肚子的氣,等著夢裡頭的林如海死了,賈家昧下了林家幾百萬兩的銀子,說好了賈寶玉跟黛玉的婚事,結果,黛玉倒是成了父母雙亡,投奔他們的窮親戚了!
  等著看到賈家那一家子的惡心情狀,還有自家岳母的搖擺不定,甚至還生出過叫自家女兒跟薛家那丫頭娥皇女英的想法,林如海幾乎要氣炸了!最終,自個從小當做掌中明珠的女兒,竟是被作踐沒了,賈寶玉那混賬就在旁邊熱熱鬧鬧地娶妻!
  原本林如海有諸多不解之事,如今這個異常真實的夢境卻讓他明白了,自家母親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因為什麼,原來不是母親高瞻遠矚,大概母親也曾做過這個夢,甚至是親身經歷過這般痛苦,這才有了那些事情。只是母親佔據了自家岳母的身體,許多事情做起來就束手束腳,畢竟,她不過是女子,即便佔據著孝道的大義,能做的事情也是不多。尤其,母親能有這般機緣,只怕也是付出了代價的,要不然怎麼會直到臨終的時候,才跟自己暗示了情況?
  林如海想到夢中那一切,再一想,自家母親當年受到的煎熬,心中不由哀慟不已。林如海很想要報復,只是,該做的事情,林母已經通過種種手段做了,林如海如今出手也是毫無意義,但是饒是如此,他依舊心意難平。
  就在林如海為了林母的過世還有夢中那些事情失魂落魄的時候,顏家那邊有人送信過來了,林黛玉懷孕了。
  林黛玉嫁入顏家之後,日子過得很不錯,上頭兩個嫂子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對自個這個弟妹並沒有什麼惡意,反而多有照顧。顏燦也是正統的讀書人,林黛玉出口成章,才思敏捷,顏燦只覺大為相得,極為投契,因此,夫妻之間也是感情愈發深厚。
  而婆母崔氏對她也很是親厚,顏家也沒有叫媳婦立規矩之類的傳統,按照崔氏的意思便是,什麼都要媳婦做了,那要那些丫頭婆子做什麼用,在邊上做擺設嗎?因此,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卻是沒必要太較真。
  林黛玉與顏燦琴瑟相合,顏燦也沒個什麼通房小妾什麼的,兩人都還很年輕,身體也沒什麼問題,因此,不過是婚後數月,林黛玉偶感不適,找了大夫過來一把脈,便道是喜脈。
  顏家自然是不缺孩子,顏家可以說是代代子嗣繁茂,但是有個新生兒總是叫人高興的。得了准信之後,林黛玉便親自寫信,給自家父親和外祖母告知這個好消息。
  哪知道,喜訊剛剛傳出沒幾日,便有林家的下人素服上門,同樣是林如海寫了信送過來,只道是林母過世了。畢竟,賈家雖說是林黛玉的外家,但是卻算不得顏家的正經親家,自然不能貿然上門報喪。
  林如海並未在信中告知林母的真實身份,畢竟這等事情,有幾個人能想到呢?林黛玉前十年的歲月幾乎都是在林母身邊,別人都說,林母待她與寶玉一般,實際上,林黛玉卻是心知肚明,林母待她實在是頭一份的,便是賈寶玉也退了一射之地。
  見得信上說道外祖母過世,林黛玉就是痛哭失聲,叫一邊的顏燦嚇了一跳,連聲勸慰不止。
  林黛玉這麼多年來,其實對賈敏的記憶已經淡去,老實說,賈敏活著的時候,對林黛玉雖說也算疼愛,但是,賈敏多年未曾有孕,頭一個生下來卻是個女兒,賈敏心中不是不怨的,難免有的時候鑽了牛角尖,恨林黛玉怎麼不是個兒子,等到後來掙命一般生了個兒子出來,更是一門心思都放到了這個兒子身上,對林黛玉自然有些忽視。後來那個才三歲的男孩夭折,賈敏也就撐不住了。
  因此,對於林黛玉來說,生命中真正扮演了母親角色的其實還是林母,尤其,林母很多時候並不將林黛玉當做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看待,這讓早慧的林黛玉自然深有感觸。
  林黛玉對自個的性子也是心知肚明,若說才氣九分是天生,一分才是後來的所學,而為人處世,卻不是靠著書本上的東西能夠得來的,林黛玉如今的性格,卻是三分是天生,還有七分就是林母仔細養出來的了。因為林母對林黛玉的寵愛,林黛玉才不會有什麼自哀自憐之心,不會再做出那樣風霜刀劍嚴相逼的詩文。她依舊光風霽月,但是卻自尊自愛,而且心胸更為開闊疏朗。
  可以說,真要說起來,即便是林如海這個父親,在林黛玉心中的分量,也未必比得上林母這個外祖母,因此,這會兒得知林母的死訊,林黛玉簡直是心如刀絞,哭得不可自抑。
  林黛玉想要回京奔喪,只是她如今身懷有孕,不滿三月,按照大夫的說法,這個時候胎相不穩,卻是受不住長途勞累,等著她坐穩了胎,那邊賈家都要扶靈回金陵了!
  沒辦法,賈代善當年就是葬在金陵的,作為賈代善的原配嫡妻,去世之後,自然是要跟丈夫合葬的,這般一來,林黛玉哪裡禁得住這般奔波,因此,也只能在家中擺案遙祭罷了。
  林黛玉因此極為愧疚,原本她孕期不過是覺得困倦,如今這般一來,卻是有了嚴重的妊娠反應,每日里吃什麼吐什麼,她本就生得纖裊,如今更是瘦得厲害,叫顏燦心疼不已。
  這日,林黛玉又是一番難受,喝了一盞清水,便懨懨地擺了擺手,臥在榻上,閉目安神,一開始的時候,林黛玉還擰著眉頭,看著叫人只覺得心疼不已,沒多久,她神情便變得舒緩開來,最終竟是露出了一縷淡淡的笑意,叫不放心在一邊守著的顏燦吃了一驚,自從得了林母的死訊之後,自家妻子何曾有過這樣的神情了,卻是不知道妻子做了什麼好夢?
  不多久,林黛玉自黑甜一夢中醒來,神情還有些怔怔的,她有些恍惚地看著顏燦:「三郎,我,我夢見外祖母了!她樣子有些不一樣了,她還摸了我的肚子,跟我說話,要我好好的!」
  顏燦見林黛玉的模樣,趕緊點了點頭:「嗯,外祖母一向最是疼愛你不過,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若是見你如今這般自苦,外祖母即便泉下也是不會安心的!」
  林黛玉默默點了點頭,七個多月後,林黛玉順利產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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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番外二賈寶玉林母去世之後,賈赦也是個光棍的,直接就上了折子,將爵位傳給了賈璉,自個帶著一家子老小扶靈回金陵去了。

    賈璉是承重孫,自然也是要丁憂的,不過他這些年干得不壞,吏部考評也是中上,甚至還得過一次卓異,聖人雖說是個無情的,但是不管怎麼說,明面上卻是不能真的將勳貴一網打盡,難得賈家識趣,賈璉也不是個不識好歹的,反正賈璉又不是科舉出身,也沒有走武途,將來四品也就是到頂了,這等官職,聖人自然不會捨不得,因此,自然是準了,叫賈璉承了個三等將軍的爵位。

    大房一家子都回金陵去了,二房就顯得很尷尬,二房如今在金陵沒有半點產業,京中的產業還是大房和林母臨終前給的,回去了說得輕鬆,可是到時候難不成要將京城的產業變賣了,或者是託付給族人?變賣一時間賣不出價錢來,託付給族人,賈家族人是個什麼德性,也就是賈寶玉史湘雲這等沒怎麼出過門的人不知道。

    因此,最終也就是賈寶玉跟著扶靈回了金陵,在金陵守孝一年之後,這才跟賈璉一道回了京。

    賈寶玉如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寶二爺了,自從分家之後,賈寶玉的日子就不那麼順心,等著賈政王氏夫妻兩個都倒了黴,賈寶玉更是沒什麼好說的。

    史湘雲倒是沒有嫌棄賈寶玉如今的樣子,她倒是對賈寶玉一片真心,只是,光是真心可填不飽肚子。

    史湘雲的嫁妝經過抄家之後,縮水了不少,但是如今還是比較可觀的。史湘雲的母親當年也是名門出身,十里紅妝進門的,史鼎史鼐兄弟兩個當年手頭比較困窘的時候,也曾經從嫁妝裡頭拆借了一些,後來也想辦法補進去了,因此,史湘雲老實說,真的不缺錢。

    只是,史湘雲可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的性子,李紈嫁妝並不豐厚,裡頭什麼書畫之類的東西倒是可以傳家,在懂行的人眼裡,自然是千金不換,但是放在平常,這些東西也不值當什麼,不能吃不能穿的,尤其,李紈將嫁妝把得死緊,一味說自個寡婦失業的,還得拉扯賈蘭,日子不容易,林母臨終分下來的錢財,到了李紈手上,李紈一點也不肯拿出來,只說要按照老太太的意思,留給賈蘭日後娶妻用


    再有分給探春賈環的,趙姨娘可是個潑辣的性子,剛被贖回來的時候,她老實了幾日,如今卻是不肯幹休了,回去之後,就撒潑打滾,硬是從賈寶玉那裡將錢拿到了手,藏得死死的,生怕叫人給吞了去。

    史湘雲難免心中惱恨,這等攪家精,當初由得她被發賣了算了,何必還花錢將人贖回來。贖回來之後,哪怕是看著探春賈環的面上,這位也是吹不得打不得了,史湘雲又不是王氏,也不能磋磨公公的姨娘。

    虧得賈寶玉原本身邊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雖說被買回來了,賈寶玉卻是直接將賣身契還了,叫人自個回去了,要不然,還有的折騰。

    二房如今的進項也就是當日賈赦置辦的莊子和林母給的產業,按照這個年代的觀念,其實收益不差,尋常人家就能過得挺舒服了。

    只是,這是尋常人家,比如說劉姥姥那樣的人家,二十兩銀子,一大家子都能過得非常滋潤。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二十兩銀子,在之前也不過就是幾個當家夫人一個月的月錢,而哪個當家夫人是靠月錢過日子的呢?二十兩銀子,連個像樣的頭面都買不到,好一點的料子,一匹都得好幾兩,如那等貢緞,幾百上千兩的也是有的。

    賈家這些人裡頭,誰真的過過什麼苦日子了?一個個都是金尊玉貴,嬌生慣養長出來的,哪怕之前在牢裡,他們身上的衣裳依舊還是之前的衣裳,雖說髒了點,但是還是比較貼身舒適的。等著如今,叫他們穿什麼粗布粗麻的衣服,誰一時半會兒能受得了。

    再有飯食什麼的,尋常人家一年到頭能混個水飽,都能算得上是殷實人家了。你叫一幫大家公子姑娘吃那等粗糲的食物,那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這下問題來了,精米的價格能跟糙米一樣嗎?如今一大家子也不能如同之前一樣講究了,不必分席了,一塊兒圍著張大桌子吃飯,但是,這麼多人,哪怕一個個胃口都不算大呢,桌子上有個五六個菜也是應有之意吧,要不然不夠吃啊!一家子連一個會洗衣做飯的都沒有,總得雇個婆子廚子吧,這些哪樣不花錢呢?

    如此一來,每月的花銷就很可觀了,沒多長時間,史湘雲就發現,照著這個架勢,若是不搭上自個的嫁妝的話,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寅吃卯糧啊!

    尤其,賈寶玉將自個的錢財放入了公中,其他人卻是將錢攥得緊緊的,史湘雲可不是那等肯吃虧的人,當日在史家,多做了一些針線,都能拐彎抹角露出來,叫史家那邊沒臉,如今瞧著一大家子儼然賴上自個夫婦了。

    史湘云不是沒有成算的人,少女時候只想著有個如意郎君,賈寶玉不管怎麼說,生得俊俏,又是溫柔體貼,如今也開始張羅家業,自個跟一家胭脂鋪子合夥,自個出了一筆錢,又用自個琢磨出來的方子入了股,也算是個長久的進項,對於史湘雲來說,賈寶玉如今這般,她已經心滿意足。

    但是,她不光只是賈寶玉的妻子,她將會會是孩子的母親,日後家里人口多了,難不成,自個養著孩子不說,還得養著外人嗎?尤其,李紈探春甚至是趙姨娘平常都做一些針線,拿出去賣了換錢,但是針線布料都是公中的,換的錢都入了她們自個的私房,賈寶玉一向不關心這些,可是史湘雲卻是容不下的,因此,等著賈寶玉從金陵回來,史湘雲就道,不管是探春賈環還是賈蘭,都到了成親的年紀了。

    如今家裡就這麼大地方,如今還能住得下,但是賈環賈蘭成親就顯得局促了,反正之前老太太臨終的時候都準備了嫁娶的銀子,與其到時候為了婚事的事情,大家又鬧出什麼口角來,不如早點分家得了



    賈寶玉即便如今不像是從前了,但是本質上,依舊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人,因此,便道想要詢問一下賈環還有賈蘭的意見。

    賈環是早就想要分家了,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趙姨娘,趙姨娘將他與探春兩人的錢財把得緊緊的,賈環原本有從軍之心,只是聽說這些年沒什麼戰事,不過是偶爾有些小摩擦,安全上頭倒是能夠保障了,但是卻難得有什麼軍功,因此,想要出頭,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呢!因此,琢磨著想要做點小生意。

    但是趙姨娘藉口如今沒有分家,到時候他若是掙了錢,還得將錢放到公中,要是虧了的話,史湘雲只怕會藉口將那筆錢財從她手裡拿走,放到自個那裡保管,還給他們的時候,就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趙姨娘一貫強詞奪理,賈環也是無可奈何,如今賈寶玉一說分家,賈環直接一口答應了下來。

    至於賈蘭那邊,賈蘭一向什麼事情都要問過李紈,李紈思來想去,賈家這邊是靠不上了,因此,還是得靠自個娘家,如今分了家,她大可以藉口自個孤兒寡母的,直接帶著嫁妝投奔娘家,也好給賈蘭找個好一點的親事,有個差不多的營生。

    因此,李紈這邊也是答應了下來,賈寶玉卻沒想到,大家都對分家很是讚同,只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挽留的了!等著開始分家的時候,麻煩又來了,無論是李紈還是趙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李紈表示,丈夫雖然過世了,也是二房嫡長子,如今這份產業,自家應該佔大頭,趙姨娘也在一邊撒潑,表示賈環也是姓賈的,何況探春日後出嫁,二房本身就得出一份嫁妝。

    賈寶玉簡直是瞠目結舌,史湘雲在一邊恨得咬牙切齒,之前一個個靠著公中的時候嗎,沒人說什麼長子嫡孫,如今要分家了,倒是一個個蹦躂起來了。

    史湘雲想要據理力爭,只是賈寶玉卻是厭煩不已,哪怕到了這個地步,賈寶玉也不是什麼斤斤計較之人,最終他直接從林母給他的銀子裡頭拿了一筆錢出來,將公中的東西折了銀子,李紈得了一半,趙姨娘得了兩成,這才算是將事情了結了。等著看著李紈母子和趙姨娘他們毫不留戀地離去,賈寶玉心中只覺得空蕩蕩的。

    賈寶玉的一生過得很平靜,史湘雲給賈寶玉生了一個兒子之後就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賈寶玉也沒能等到賈政王氏兩人回來,他後來才知道,兩人流放的第二年就死了。

    賈政服苦役的時候被石頭砸斷了腿,當晚就高燒不退斷了氣。王氏時而清醒,時而瘋癲,賈政死後,王氏徹底瘋了,嘴裡頭總是說些瘋話。有人知道王氏當年流放,家裡給她不少錢傍身,一些人見財起意,趁夜摸到王氏那裡,吵醒了王氏,見王氏瘋瘋癲癲,吵鬧不休,生怕驚動了別人,直接一棍子敲破了王氏的頭,偷走了錢跑了,第二天王氏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邊城那邊死個人再正常不過,誰也不能等著家人過來收屍,因此直接一卷破席裹了,往亂葬崗上一扔,也想不到通知家人一番。

    等著賈寶玉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是第三年的事情了。賈寶玉親自北上,卻是壓根沒找到兩人的屍骨,最後無奈之下,只得拿了人家所說的所謂遺物回來立了衣冠塚。

    史湘云自從生了孩子之後,身體就有些不好,如今他們的情況,也請不起多好的大夫,也只能一時好一時壞的養著,等著兩人的兒子賈桂成親之後不久,史湘雲就一病去了,賈寶玉沉默著等著史湘雲下葬之後,就直接在附近的一個小廟出家了,法號了塵。

    了塵後來行遍天下,講經傳法,濟貧扶困,最終卻是成了中原有名的高僧。


第116章 番外三薛寶釵 薛寶釵躺在床上,整個人骨瘦如柴,枯瘦得不成樣子。

    這是一間狹□□仄的屋子,除了放了一張床鋪之外,便只有一張小小的桌案,無論是床鋪還是桌案都極為陳舊,四條桌腿幾乎是參差不齊,叫人看了就擔心是不是一陣風吹過來,桌子就塌了。桌案上放著一個破舊的茶壺,這會兒一點熱乎氣都沒有了。

    薛寶釵吃力地動了一下,就听到床板發出了難聽的咯吱聲。她恍若未覺,只是呆呆地看著頭頂的帳子。那帳子也是破的,上頭沒有半點花紋,有些明顯的污漬,還有幾個大窟窿,幾根線頭垂下來,微微地抖動著,一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蛾子飛了進來,在帳子裡盤旋了幾圈,又飛了出去。

    薛寶釵的眼珠子活動了兩下,然後只覺得肺裡頭似乎有火再燒一般,但是卻是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口濃痰在喉嚨裡頭不上不下,她費了許多力氣,才算是緩過氣來,臉上露出了一個叫人看著近乎毛骨悚然的笑容。

    薛寶釵不知道,自個怎麼就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呢?她剛進郡王府的時候,因為一副好顏色,又低眉順眼,能屈能伸,很是得了慶郡王的寵愛。她出手大方,因此,王府的下人得了她的賞錢,也是眾口一詞地說薛庶妃寬和大度云云,總之,薛寶釵那會兒簡直是意氣風發,已經不滿足一個庶妃的位置,開始盯著側妃的位置了。

    因著慶郡王的緣故,薛家也得了不少照應,薛蟠雖說不是做生意的料,不過這些事情,本來也沒必要叫薛蟠親自去跑腿,只要有了合適的路子,叫下頭掌櫃去做事便是了。慶郡王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將賺錢的買賣送到薛家手上,因此,雖說不至於日進斗金,漸漸也恢復了當年薛儉在的時候的七分風範。

    只是好景不長,薛寶釵一直沒個一兒半女,之前又犯過一次舊疾,直接就被幾個嫉恨她的侍妾庶妃進了讒言,便是王妃也道薛寶釵這病實在是有些蹊蹺,說不得是什麼惡疾,因此,哪怕薛寶釵拿了那個海上方跟慶郡王說了一番,慶郡王后來來得還是少了些。

    薛寶釵不甘心以色侍人,又想著為慶郡王出謀劃策,只是,慶郡王哪有這等心思,他年紀不大,手裡也沒有什麼勢力,除非上頭那些兄長死絕了,也輪不到他啊,因此,薛寶釵這邊才開了口,就被慶郡王訓斥了一番,之後更是冷待起來。

    薛寶釵不過是個沒上玉牒的庶妃,沒了慶郡王的寵愛,那又算得了什麼,下頭那些下人哪個不是看人下菜碟的,薛寶釵當年得勢,又出手大方,自然一個個說她的好話,如今顯然薛寶釵被冷待了,府裡頭又新進了幾個顏色好的侍妾,過個一年半載的,誰知道薛庶妃是誰呢?因此,對薛寶釵自然也怠慢起來,她想要喝口熱茶,都得拿錢來換




    虧得薛家這些年生意好了起來,也常常送錢進來,薛寶釵手裡頭還算是寬裕,因此,日子還過得下去。薛寶釵從來都是個比較實際的人,別的不說,作為女子,男人不可靠,就得靠兒子。

    薛寶釵想要有個兒子,哪怕是女兒也好,慶郡王府上伺候的女人雖說不少,但是兒女卻是不多,因此,只要有個孩子,孩子的生母也能多得幾分體面。

    因此,薛王氏不知道從哪兒得了個求子的方子,夾在送進府的銀錢裡頭送給了薛寶釵。薛寶釵想了個法子,費了許多力氣,在王府花園裡頭與慶郡王碰上了,薛寶釵有意勾引,慶郡王從來都不是什麼柳下惠,因此,順理成章地跟薛寶釵滾了床單。

    薛寶釵順利地懷上了孩子,慶郡王大喜,雖說沒有直接提薛寶釵的身份,卻提了她的份例,讓她有了側妃的待遇。

    原本事情會很順利,但是薛蟠卻是闖了大禍。

    新皇此時已經登基,對那些上皇的老臣壓根不放心,薛家當年管過通政司,新皇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薛儉去世之後,通政司雖說換了個通政司使,但是一些人手還有路子卻是叫其他人接手了,那是上皇另外安排的人,這些人卻沒有交到新皇手裡,畢竟上皇也想有個底牌不是。

    只是新皇卻覺得,只怕薛家還藏了一手,畢竟,薛家幾代掌管通政司,哪有不給子孫留個後路的道理。若是薛儉還在,那麼,新皇自然得費不少手腳,只是薛儉死了,薛家如今的家主卻是薛蟠這個滿頭都是小辮子的傢伙。

    薛蟠這些年因為薛寶釵的關係,在外頭直接以慶郡王的大舅哥自稱,因此做事極為跋扈,為了爭一個正當紅的花魁,直接就跟別人爭了起來,直接將人打破了頭。

    這年頭可不比後世,打個破傷風,逢幾針,頂多有點腦震蕩的後遺症,休息一陣子也就沒問題了,那位回去之後,三天都沒熬過去,人就沒了。

    死的那個可不是當年的馮淵,馮淵即便原本還算是鄉紳之流,但是父母雙亡,族人都盯著馮家那點子家業,巴不得馮淵早死早超生呢,便是下頭的下人,也是趁著主人沒了,一個個捲了主家的財物,跑得無影無踪,因此,薛家花了不少錢財之後,馮家即便知道薛蟠跑了,也沒有繼續喊冤的意思。

    可是這位卻不是什麼尋常人,薛寶釵不過是郡王府一個庶妃,連側妃都沒撈上,那位卻是周家的人。周家可是出了一個貴妃,哪怕死的這個並非貴妃嫡親的兄弟,也沒出了五服,是周貴妃一個堂伯的兒子。尤其這個堂伯子嗣上頭很有些問題,都快五十了,才得了這麼個寶貝疙瘩,將人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養出了個紈絝來。

    只是周家家大業大,周貴妃這個堂伯雖說沒能科舉出仕,但是在經營上頭卻頗有一手,在南邊,手裡頭攥著幾千畝的茶園,又做著海上的生意,周家能有如今這一步,自然跟他有著很大的干系,起碼周貴妃那個省親園子,幾乎都是這個堂伯掏的錢。

    如今周貴妃這個堂弟死了,她那位堂伯都要瘋掉了,直接就表態,要是不給自家兒子討個公道,那就一拍兩散,他這般家業沒了人繼承,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周家那邊發了狠,薛蟠哪還有什麼好果子吃,直接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從家裡拖了出來,塞進了順天府的大牢。

    薛王氏也就薛蟠一個兒子,因著薛寶釵的關係,一直還沒有給薛蟠娶妻,做母親的總覺得兒子配得上最好的,薛王氏想著等著日後薛寶釵有了兒女傍身,薛家底氣更足,自然就能娶到更好的媳婦,因此,薛蟠如今同樣還沒有子嗣後裔




    薛王氏能怎麼辦呢,王家不在京中,寫信過去求助,那是杯水車薪,之前因為薛寶釵的事情,也跟王氏鬧翻了,這會兒上門只怕王氏恨不得落井下石,因此,能求的只有薛寶釵。

    薛寶釵能有什麼辦法,無非就是去求慶郡王而已。可是,慶郡王也就是個沒什麼實權的閒散王爺,新皇登基,他們就不是皇子,而是皇帝的兄弟了,可以說是已經變成了宗室,宗室混得再好,也不過就是做個宗正而已,慶郡王可沒這個資歷。

    慶郡王雖說也是姓徒,但是也犯不著為了個小妾的娘家人得罪瞭如今正煊赫的周家,因此直接就道,薛寶釵如今到了自己府上,就別說什麼娘家了,說是庶妃,還是個妾,誰聽說過妾有什麼娘家的。

    薛寶釵幾乎是如蒙雷擊,但是薛王氏那邊將薛寶釵當做了救命稻草,薛寶釵就算是想要在王府立足,好歹也得有個像樣的娘家,只得依舊哭求不止。

    薛寶釵這一胎本來就是靠著求子藥強求來的,因此,這邊跪在那裡跟慶郡王哭訴,那邊就覺得肚子裡一陣疼痛,然後就見了紅。

    慶郡王勃然大怒,他子嗣不多,原本看著薛寶釵這一胎的面子上,給了薛寶釵不少臉面,結果薛寶釵為了娘家,竟是拿著肚子裡這塊肉做由頭,慶郡王再如何,也是龍子鳳孫,如何受得了這個,當即就叫人將薛寶釵給禁了足,不許她出門。

    薛王氏想要再進府,才知道薛寶釵觸怒了慶郡王,流掉了肚子裡的孩子,自個也被禁足了。薛王氏只得變賣薛家的買賣,到處求人,想著將薛蟠救出來,慶郡王這邊厭了薛家,偏偏薛家的買賣有慶郡王的份子在裡頭,如今見薛家這般,直接吩咐下頭,賤價將薛家的買賣給奪了。

    薛王氏散盡了家財,也是無用,最終因著周家的強勢,又翻出了當年馮淵的事情,薛蟠直接就被判了秋後處斬。

    薛王氏倒是想要帶著香菱到牢裡,好歹讓薛蟠給薛家留個後,但是,周貴妃那個堂伯死了兒子,這一支的香火都斷了,不得不硬著頭皮過激了周貴妃的一個侄子繼承自個這一脈,想著自個多年辛苦,都為別人做了嫁衣,哪裡還能叫薛家如願,因此,直接叫人在獄中下了暗手,薛蟠根本就不能人道了。

    薛王氏最終只得跟著聞訊而來的薛蝌,給薛蟠收了屍骨之後就回了金陵,而薛寶釵留在郡王府,卻是陷入了地獄。

    薛家的買賣過半落入了慶郡王手裡,慶郡王對薛寶釵更是沒了顧忌,何況,薛寶釵小產之後失調,更是變得黃臉婆一般,叫慶郡王瞧著倒胃口。

    又有人故意在薛寶釵耳邊說起了薛家的事情,薛寶釵一口血嘔出來,又犯了病,而那冷香丸卻只剩下了一粒。當年不知費了薛家多少力氣,才配了那幾丸冷香丸出來,如今誰還會為了薛寶釵費心。王妃又藉口薛寶釵有病,將她直接挪到了最偏僻的院子裡頭養病,原本身邊伺候的人一個個找著路子都走了,薛寶釵也便變成瞭如今這個樣子。

    薛寶釵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一般的古怪笑聲,幾聲之後便沒了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看著滿臉刻薄的粗使的僕婦從外面進來,沒好氣地喚了一聲:“薛庶妃?”見沒人應答,近前掀開帳子,伸手一摸,然後便驚叫了一聲。不多久,便有幾個粗使的婆子進來,很是熟練地將薛寶釵的屍身從床上拖了下來,到處一搜,連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找到,口中罵罵咧咧起來,拿了張破席一卷,就將人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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