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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武俠+劍三)專業劇透》作者:裁風【完結+番外】

第廿八章

  等了半天,宮九還是沒回來,想想宮九方才解決問題的手段,楚歌嘴角抽了抽,他該不會真去找猴子和果園了吧?那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摸摸扁扁的肚子,楚歌想了想,摸黑往樓上走去……宮九所在的無名島那麼有錢,這個樓船又建的這麼豪華,想來少不了吃食。

  樓裡倒是點著燭火,吃食也確實有,一間裝飾豪華的房間裡有一桌宴席,看得出來是出了鍋還沒來得及動筷子,雖然過了這麼久,但下面用熱水溫著,此時也只是微涼。

  本來就餓,看到這麼一大桌飯菜,只會更餓,楚歌也不計較飯菜涼,又去廚房拿了副乾淨的碗筷,坐在上首便開吃,吃飽之後楚歌本來想在這裡睡一覺,但是想想這床還不知道被什麼人睡過了,尤其不知道宮九有沒有帶著沙曼在這裡玩s|m,楚歌就十分嫌棄,反正她睡了一整天,現在也不困,便從櫃子裡翻出一床新棉被,把人整個兒裹進去,又走上甲板,趴在船舷上,眺望著宮九離開的方向發呆。

  這一呆,就呆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楚歌趴在船舷上都快睡著了,又有細碎的腳步聲把她吵醒,一睜眼,就看到幾個從來沒見過的護衛打扮的男子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楚歌揉了揉眼睛,白淨的臉上還有被褥壓出來的紅痕,神色茫然。

  另外一邊又走來幾個差不多打扮的護衛,原本看著楚歌幾個護衛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又回過頭來,問楚歌:「九少爺呢?」

  楚歌打了個呵欠,想說不造飛哪裡去了,一陣風吹過,清晨的海上風還是挺涼的,她瞬間回過神,她不該知道宮九的名字啊!

  於是做老實臉:「九少爺是誰?」

  這護衛的脾氣好像不是太好,聽到這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九少爺就是九少爺!這船上只有你一個人嗎?」那人看了看她身上裹得被子,又繼續問道:「你醒來去拿被子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楚歌做恍然大悟狀,慢吞吞道:「如果你們問的是一個白衣公子的話,我確實有見到過……」

  「那他去哪裡了?」

  楚歌搖頭:「不知道哦……他突然飛了出去,海上霧大,夜色又深,我也沒看清楚他去哪裡了。」

  護衛們:……

  彼此對視了一眼,憂心忡忡地想著——短時間內九少爺能回來麼?或者說,九少爺還能找到回家的路麼?早知道就算冒著看到九少爺犯病過程的大罪,他們也不該就這麼離開啊!

  作為一個在從小長大的島上都能迷路的路癡,護衛們已經完全不期待宮九能夠找到茫茫大海上的這艘船了,又低聲合計了一番,決定先楊帆啟程回島,讓主人合計之後該如何去辦。

  看著護衛們各自忙活開了,楚歌琢磨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一直以來想問卻沒機會問出來的問題,抱著被子往前挪了幾步,仰起頭,軟軟糯糯地問道:「對了小哥,我怎麼會在這裡啊?這是要去哪裡?九少爺又是哪家的少爺?」

  楚歌本就長得好看,又沒什麼攻擊性,此時抱著被子裹成一個團,愈發顯得嬌小可愛,她又是挑著面相老實和善的人問,所以就聽那人老實答道:「姑娘是九少爺親自帶上船的,具體原因小的並不知道。至於去的地方,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嘖,老實人也不老實。楚歌撇嘴,把下巴埋在被子裡——這海上的清早還挺冷——心裡想著,就算那護衛不說,她也猜得到是要去無名島。但是宮九把自己抓去無名島做什麼?她確定沒有得罪過牛肉湯啊……還有那個小老頭,能不能忽悠過去,她心裡也沒什麼譜……

  楚歌這邊看似風平浪靜、一路順風,中原武林卻是要炸開了鍋。

  葉歸程從後門送走了花家下人,正準備去看看楚歌艾草插得如何了,剛進了店裡,就見杜叔背著手,難得神色嚴肅地站在店門口。

  葉歸程還在納悶杜叔不是在做飯麼,怎麼跑前面了,就聽杜叔歎了口氣,道:「小姐不見了……」

  「不見了?」葉歸程三步並做兩步跨出店門,果然沒有看到楚歌,再看一旁的椅子上,除了楚歌的腳印,椅背上還有一個淺到幾乎看不到的印子,他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楚歌很少不打招呼出門,更何況快到飯點了,她是肯定不會錯過杜叔做得飯的。

  杜叔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還得麻煩葉公子幫忙把小姐找回來了。」

  「杜叔不說我也會去找的。」不說楚歌曾經說過會帶自己回家,就算這幾日的相處,他也不可能在明知道楚歌可能已經陷入險境而不理會。

  於是他又是寫信,又是親自上門拜訪的,不消半天,整個江湖都知道了楚家酒館的小老闆失蹤了,藏劍公子正急著到處找人呢。

  江南花家、珠光寶氣閣閻家、武當、少林、峨眉、唐門還有十二連環塢等等跟楚歌或者葉歸程交好的家族門派都給弟子下屬們派發了畫像,發佈了命令,讓他們留意楚小老闆的行蹤,就連玉羅刹所在的西方魔教也在暗中行動著。

  這麼多方面的勢力,有不少商隊鏢局,足跡遍佈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到了深夜,楚歌被一個白衣男子擄走的消息終於傳到葉歸程手裡。

  但是之後這白衣男子帶著楚歌去了哪裡,卻是無人得知。

  葉歸程拿著幾家派人送來的資訊相似的信箋,陷入沉思。第二天一早,便驅馬南下,前往臥雲樓等行蹤不定的陸小鳳,讓他幫忙一起找人。

  一路順風順水地到了無名島,遠遠地,楚歌就已經看到岸邊站了不少人,打頭的是個身穿粉衣的女孩,後頭跟了幾個侍女還有一大群護衛。

  船慢慢靠岸,尚未停穩,那個粉衣姑娘就已經展臂提身,縱身一跳,便輕飄飄地落到甲板上。她環視了一周,沒看到想見的人,立刻不高興地嘟起嘴,抱起胳膊,腳尖點著地面,大聲喊道:「九哥,九哥,九哥你還不出來!我一大早就在岸邊等你了,你倒好,還躲在房裡。你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楚歌托著下巴看她——這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姑娘,雖然嘟著嘴,臉色也因為不虞而有些陰沉,顯得刁蠻任性,但還是十分漂亮,就算生氣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不用介紹她也知道,這人是宮主,宮九的兄控妹子,似乎還沒過中二期。

  哦,不對,兄妹兩都是中二加變態。

  楚歌打量著對方的時候,已經有護衛上前低聲彙報情況了,那小姑娘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目光卻在打量楚歌,等聽侍衛說完,她伸手一指:「那這人又是哪裡來的?」

  護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是九少爺帶回來的,又說九少爺離開的時候,只有這姑娘在。

  宮主轉頭看向楚歌:「九哥走的時候有說什麼嗎?」

  楚歌搖頭。

  宮主:「那九哥為什麼會離開船?」

  楚歌繼續搖頭。

  宮主卻突然變了臉色,看了眼幾個護衛,眼一眯:「……你看到了什麼?」

  楚歌剛想說她什麼都沒看到,卻見宮主突然抬手,纖纖玉指微翹,仿若一朵蘭花輕掠眼前。

  如意蘭花手!楚歌心下一緊,雙眸略微掃了一眼四周,只見幾個護衛俱都低著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顯然不管她的死活。就在那只手滑過耳際之時,楚歌覺得賭盡了這輩子所有的運氣,一側身,恰到好處地避開這一掌,隨後一抬手……

  七八枚精鐵所鑄的箭矢如流星般,從她素白的袖間激射而出——


第廿九章

  整個世界立刻安靜了下來,就連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息的海風都不再鼓動。

  楚歌心裡一沉。

  箭矢是葉歸程所做,堅硬無比,隱藏在袖間的微型瞬發連弩|弓是朱停親手打造,機關精巧嚴密,威力巨大,兩相結合,可裂金穿石。她又是出其不意,並不指望全部都能準確地射中宮九要害,至少也要一枚對宮九造成一定傷害,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什麼都沒有。不管是刺入血肉的聲音,或者是裂帛聲,甚至連刺入木制甲板的聲音都沒有。

  這種情況,只能是有人接住了幾枚箭矢。

  這番思索看似時間很長,其實不過刹那,等她想明白,並開始思索下一步時,才將將穩住因為弩|箭後坐力而踉蹌的身形。

  海風再次呼嘯起來,楚歌餘光一掃,只見周圍的護衛以及上船幫忙搬運物品的下人突然齊刷刷地跪了一片,再抬頭,只見一個身形不高、面容普通又和善的小老頭穩穩地站在船舷上,絲毫不畏海上大風,武功修為之高,可見一斑。而宮主在他腳下的船舷邊狼狽地縮成一團。

  見她看過來,小老頭一揮手,八枚箭矢一個不差地落在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楚歌卻覺得那聲音仿佛敲在心頭,震耳欲聾,心裡不由一跳。

  小老頭負手,沖楚歌微微一笑,隨後移開視線,看向跪了一地的護衛:「小姐任□□鬧,你們就這般任由她胡鬧?我養著你們是吃白飯的麼?」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然而下手卻極重,看似輕輕地一擺手,幾個護衛立刻被激蕩的內力掠倒,在甲板上滾了幾滾,勉強穩住身形再次跪下,嘴角也都有鮮血溢出。

  楚歌心裡又是一跳。

  小老頭輕輕跳下甲板,走到宮主身旁,將人扶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這孩子,總是這麼任性妄為——這位楚姑娘是爸爸特地讓你九哥幫忙請回島上陪你玩的,你怎麼能見面就動手呢?」

  宮主白皙的臉上蹭了灰塵,還有些撞出來的紅腫,不服氣地瞪了楚歌一眼,然後又低著頭,認錯態度良好:「是,都是我不好,辜負了爸爸和九哥的好意。」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小老頭贊許地點點頭,然後看向楚歌,笑眯眯道:「楚姑娘,這次請你過來,是想讓你陪小女一起玩。你眼前的這座島叫做無名島,是我的產業,小女自幼養在這裡,也沒個同齡的女孩子,你看,動輒便要動手,簡直沒個女孩子樣兒。早就聽聞楚姑娘機智伶俐,想必是個很好的玩伴,所以特意讓我兒子請你過來。」

  「把人弄暈了扔到船上,這就是閣下的請嗎?」楚歌知道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但是她必須得表明立場,自己不是好欺負的,至少也要讓之後的待遇好一點,不過這話說得有點太硬,她又委屈地補充了一句:「連飯都不給吃,睡覺的地方也沒有安排,一直在甲板上吹冷風!」

  聽起來楚歌似乎在船上遭了不少罪,宮主有點幸災樂禍地彎起嘴角,不過注意到一旁的小老頭,還是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

  玩伴之說本就是小老頭臨時起意,路上沒有好好招待楚歌也正常,不過楚歌這麼直接的戳破了,他也絲毫不見尷尬,只道:「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委屈了姑娘!楚姑娘還請放寬心,在這島上,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你們在場的也聽著,楚姑娘是我請來陪伴小姐的,一應事務全都跟小姐等同,不可怠慢了。」

  周圍一片紛紛應是,宮主心有不滿,到底心裡害怕著小老頭,不敢反駁,只尋思日後慢慢折騰這小丫頭,反正她不懂武,到了她手裡,還不是任由她搓扁揉圓?

  宮主想到這點,楚歌還能想不到?畢竟是事關人身安全的事情。不過她既然已經得了小老頭的保證,暫時還不好得寸進尺,稍等等再說。

  下了船,宮主便被小老頭帶走了,而楚歌,則跟著島上分配給她的一個叫小翠的侍女,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園子。

  這一路走來,楚歌覺得整個島確實有點世外桃源般的感覺,到處都種了鮮花綠樹,就連分配給她的這園子看著也很漂亮。園子裡有一方池子,裡頭種了荷花,此時已經冒了尖尖的粉紅小角,還有幾隻大白鵝在水裡戲水,四周圍栽種了各色花木,修剪有型,花團錦簇,暗香浮動。

  小翠笑道:「楚姑娘,主人說了,以後您就住在這裡,隔壁是小姐的住處,再往東,是九公子的住處。」

  進了屋子,楚歌簡單洗漱收拾了一番,又正兒八經休息了一番,剛起來,便有個侍女過來說主人要見她。

  楚歌微微翹了翹嘴角,知道這是跟小老頭講條件的機會,正好也休息好了,立刻讓侍女帶路。

  這時已經是傍晚了,有下人點起燈籠蠟燭,雖然沒到亮如白晝的地步,但昏昏黃黃的燈火下,島上的景致也別有一番風味。

  小老頭在一個小花廳見她,旁邊大概是個大廳,時不時地有些喧嚷聲傳來,思及小老頭又是喝紅酒又是吃魚子醬的洋派作風,楚歌甚至覺得那邊有可能在舉行什麼自助趴踢。

  小老頭見到她也沒有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到底對宮九說了什麼?」

  楚歌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也提了個問題:「你真是宮九和宮主的爸爸?」

  聽到這句問話,小老頭不惱反笑:「你果然知道的不少。雖然我不是那兩個孩子血緣上的父親,不過他們叫我爸爸也不為過——像是歐羅巴那邊的孩子們,可不是只有一位父親。」

  那就是類似教父之類的?楚歌心裡想著,然後道:「所以你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才把我抓來的?」

  小老頭笑道:「小姑娘,禮尚往來,人可不能太貪心。」

  楚歌可不敢隨便忽悠小老頭,便把她問宮九的那個腦筋急轉彎如實說了出來。

  這問題不難……小老頭剛要說出答案,又突然頓住,皺眉思索了一遍,突然笑了起來,道:「你倒是知道那孩子的弱點……你這麼聰明,那我就不怕你跟在宮主身邊死得太快了。」

  「唉等等。」楚歌嚇了一跳,苦著張臉:「可是我怕啊……宮主是你教出來的高徒,萬一她任性起來,一掌就把我拍死了,我再聰明也沒什麼卵用啊!」

  小老頭笑道:「那你要什麼?」

  楚歌跳下椅子,蹭到小老頭身邊,獻殷勤地給他捶捶肩,「老爺子您手頭那麼多絕頂的武功,有沒有什麼簡單速成又厲害的啊,我學了不求打人,只求能自保個一時半刻的……就像今天,要是老爺子您沒來,我怕是就沒命了。」

  小老頭也想起今天的事,臉色一變,其實今天他若不出現,受傷的就該是宮主了。不過小老頭很快又恢復溫和的表情:「今天你用來射箭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個一次性的小玩意兒。」楚歌老實答道——這話半真半假,那瞬發連弩|箭只能用一次是真,不過略微一修就能繼續用了。

  不想小老頭左掌一翻,突然抓住她手腕,沒等楚歌掙扎,神色一喜,又摸了摸楚歌後腦,捏了捏肩頸、手臂等等幾處要穴關節,道:「武功秘笈我會給你,但是在宮主手下能活多久、又能練到什麼地步,那就看你自己了!」

  說完,面帶喜色地溜達出花廳。

  楚歌完全不知道小老頭這番轉變是怎麼回事,愣在原地,直到耳邊刮來一道掌風……楚歌躲閃不及,只能聽天由命,不過那掌風卻是擦著耳朵過去。

  宮主笑吟吟地站在她跟前,笑道:「看不出來,你膽子也挺大。」

  楚歌默默感受著背後的冷汗,歎了口氣,「宮主真愛開玩笑,跟你哥哥一點不像。」

  「哼!」宮主瞪了她一眼:「九哥武功比我好,可卻也比我容易被糊弄……果園哪裡來的玉米!這樣的小問題,可難不住我!」

  楚歌挑了挑眉,「這樣的小問題難不住,那旁的問題呢——為什麼你最喜歡九公子,而九公子卻最喜歡一點也不喜歡他的沙曼呢?」

  宮主驀地變了臉色。


第三十章

  宮主握著毛筆算題——楚歌突然想到的一道基礎奧數題,對於這個沒有阿拉伯數字的世界還是有點難度的。但是為了搞清楚為什麼九哥最喜歡的不是自己,她還是硬著頭皮努力算。

  趁著這個時候,楚歌努力練習如意蘭花手,還頗有成效。

  宮主安靜下來了,楚歌的武功進境極快,這讓在暗中觀察的小老頭極為滿意——他果然沒有看錯,楚歌不但很聰明,根骨也果然是最好的,可惜沒有早點發現……

  他最開始收宮九為徒,就是看中了對方根骨極佳,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天才,至於宮主,因為是他的妹妹,還總是哭著追著要哥哥,看她根骨不錯,便也順手收了。不想到了末了,卻發現楚歌這個更好的,而且楚歌的悟性也很高。雖然現在才練起,荒廢了不少年,但也不算太晚。畢竟真正讓練武之人受限的,從來就不是年齡和付出,而是悟性和體質。可以說,一個人武功能達到的最高點,從出生那一刻就就已經是註定了的,楚歌雖然起步晚,但勤奮苦練,也未必就不能達到自己的境界。

  小老頭先去看了看宮主在做的題,抽抽嘴角,表示這題正經不簡單,難怪把宮主難住了,然後就三五不時地去指點楚歌練武,同時不著痕跡地進行洗腦——無名島好,無名島棒,無名島呱呱叫,你要不要加入無名島?隨便吃隨便喝,還有武功任你挑,你要不要加入無名島?少女,入教保平安哦,入教就沒人敢小瞧你了。

  楚歌雖然覺得……好煩!

  不過小老頭同時能指導她練武,倒也勉強能忍受。

  楚歌每天除了練武,很少出門,倒是無意間發現每天傍晚左右,都會有個胸大腿長的姑娘出現在她園子後院的那片沙灘上,似乎在借酒澆愁。光憑側影就能看出來這姑娘十分好看,看得楚歌心裡癢癢的,好想去勾搭,不過介於練武要緊,她就沒理會。

  可惜的是,三天后宮主算出答案過來找了她之後,那漂亮姐姐就再也沒出來過了。

  楚歌見宮主算出來了,便先停止練武,給宮主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s|m。

  其實抖m這種人楚歌也不瞭解,畢竟就算在現代並不被認為是病,但也不被廣大普通人所接受,所幸他們有自己的圈子,互不干擾。所以對於宮主,楚歌也只能哄著她,瞎扯淡:「我說啊,九公子這是種病,心病,藥物治不好,一輩子都這樣,就跟肺癆殘疾什麼的一樣……當然比那些病要好一點,至少外人看不見不是。不過既然是病,那就要吃藥。這種病,唯一的藥就是滿足他的被虐欲。像你這樣一心一意只想為九公子好的人是永遠不會成為他最喜歡的人的。要想讓他喜歡,你得要享受虐待他的感覺。」

  「虐、虐待九哥?」宮主張大嘴巴,一臉愕然——雖然偶爾身邊沒人又正好碰上九哥發病的時候,他確實會讓自己抽他,可是抽了九哥,她比九哥還疼,難道只有喜歡抽九哥,九哥才有可能喜歡自己嗎?——「那、那江沙曼那個賤人呢?」

  「沙曼啊……」楚歌摸了摸下巴,繼續編,「那姑娘是個普通人,其實跟九公子不大相配啦。不過她若是認命,跟九公子的時間長久點,習慣了之後,未必不能被掰成s,然後跟九公子和諧地一起過下去……」

  聽到沙曼可能跟九哥變得和和美美的,宮主厭惡地垂下眼睛:「那個女人……哼,她可高傲著呢,哪裡會認命。」

  楚歌笑眯眯地一攤手:「所以咯,這就是宮主你的機會呀~」

  宮主眼睛一轉:「你是說?」

  楚歌道:「所以宮主你要麼狠下心,把自己變成一個s充當宮九的藥,要麼就保護好沙曼這副藥——雖然這人也不是s,但就好像做□□也不是她想要的,但是為了活命,不得不做。」

  宮主咬牙:「……那個婊|子!」她才不會把九哥讓給她!她還以為宮九是非她不可,所以才不敢動她,既然不是不可替代的……不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哪裡配得上九哥!如果九哥一定要人虐待他,她這個親妹子不介意效勞,九哥就算喜歡被人欺負,也不能被個外人欺負了!

  宮主覺得楚歌的這番解釋十分合理,最重要的是挺對她心思的,又知道她要學武,特意好幾天不來打擾她,偶爾來,也是給她喂喂招,小老頭看得也甚是滿意,覺得宮主這小丫頭也是長大了。

  時間就這樣過去差不多半個月,楚歌所練的如意蘭花手已小有所成,雖然打敗宮主不可能,甚至隨便來個武功差不多的她都打不了,但同時也不會一掌就被宮主拍死,甚至還能憑著超強的直覺閃躲著在她手下撐過上百招。

  不過有了成果之後,楚歌就鬆懈下來了——練功真的好辛苦啊,就連睡覺都要練習呼吸吐納之法,她好想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倒是小老頭急到不行,又是威逼,又是利誘。

  楚歌嫌棄死小老頭了,正在愁怎麼讓他滾蛋的時候,宮主來了。

  楚歌欣喜:「又要過招嗎?」看著宮主想打卻打不著她的氣憤模樣,怎麼都比小老頭這幅不安好心的模樣好看太多。

  宮主瞪了她一眼,扯著她就往外跑:「還過什麼招,九哥回來了!」

  無名島淺灘上泊著好幾艘船,楚歌跟著宮主趕到的時候,宮九剛好被無名島的護衛們簇擁著從最豪華的那艘船上下來——路上聽說宮九是被無名島的護衛們費了好大力氣找到的,這半月的日子過得不算好,所以雖然已經梳洗過,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但看起來還是憔悴了不少,把宮主心疼的,急火火就要上去問問情況。

  楚歌攔住宮主,提醒道:「你不覺得平日裡叼炸天,仿佛無所不能的九公子此時這副病態的模樣很帶感麼?有的時候,最美的東西,被毀了才是真正的舉世無雙。你可以把九公子想像得更病弱一些。」

  宮主似懂非懂,但是再看宮九——若是九哥更病弱一點……宮主突然發現自己滿心的擔憂中似乎有了點小興奮。

  宮九一眼便看到楚歌,歪頭,淡淡道:「那個問題的答案是,零個。」

  楚歌看著宮九這一本正經的模樣,目瞪口呆:「你該不會特意去找了猴子和果園吧?」

  宮九搖了搖頭。

  楚歌剛要鬆口氣,就聽對方淡淡道:「是找了猴子,和,恰好種了玉米的果園。」

  楚歌完全被宮九的耿直嚇到了,結結巴巴問,「那、那怎麼還是零個?」

  宮九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她好笨,口氣依舊是淡淡的,平淡的完全不像是拎著只蠢猴子走遍三山五省,只為找個種了玉米的果園的樣子,「猴子只顧著摘水果吃了。」

  楚歌&宮主&小老頭:……

  所以費了那麼大勁兒,也只是得到這麼個答案嗎?!

  小老頭表示想靜靜,他覺得他有點不認識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了……說好的聰明絕頂智計百出難得一見的天才呢!就這樣的還想謀朝篡位,靠譜嗎?!

  宮主大眼睛撲閃撲閃,愈發亮了,嚶,突然覺得這樣的九哥好萌,她好像比以前更喜歡九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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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一章

  幽森陰暗的地下室,有鎖鏈摩擦地面的聲響。一個瘦削卻不瘦弱的白衣公子匍匐在地,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哼聲。一條細長的鞭子如蛇一般從角落裡竄出,狠狠地抽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那白衣公子仿佛覺不到疼一般,反而哼出舒服的味道。一個粉衣女孩自角落的陰影裡緩步走出,她身材修長,步伐輕盈,漂亮的臉蛋上帶著甜美至極的笑容,然而手下的鞭子卻如疾風驟雨般,盡數落在匍匐之人的身上……而那人,卻叫得愈發舒服了。

  宮主湊近,拿鞭子抬起宮九的下巴,微微俯下身,卻仍保持著高高在上的態度,仿佛情話般甜蜜低語道:「我親愛的九哥……你說,是不是被我抽的很舒服?」

  原本急如驟雨般的鞭子乍停,宮九有些難過地哼了幾聲,才喘息著道:「……是、是。不要停、繼續……」

  宮主用鞭子的硬柄用力地拍了拍宮九的臉頰,看著殷紅的臉頰驀地現出兩道紅痕,追問道:「是什麼?是很舒服,還是不舒服?」

  「很……」剛吐出一個字,宮九便有些難堪地咬住嘴唇,身體突然一陣痙攣,淺色的雙唇很快變得豔紅如火,本能的渴望衝擊著理智,顫著唇道:「舒服!你抽得我好舒服,快繼續!」

  得到認可,宮主愉快地笑起來,清澈的雙眸似有火光冒出,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那是我把九哥伺候的舒服,還是江沙曼那個□□伺候的更舒服?」

  身邊的此生唯一不曾設防之人,強烈的渴望幾乎令宮九失了一切理智,啞聲說出真實的感受:「你……更舒服……江沙曼……江沙曼連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這個答案可真叫人心動。宮主嘴角勾起甜蜜的角度,然而宮九低喃沙曼名字的聲音,卻也讓她眼裡升起一股暴虐之氣,清脆的鞭打聲再次激烈地響起來,配合著宮九歡愉又痛苦的哼聲。

  「九哥,你叫的真好聽,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親妹妹啊……你看你就是個變態、怪物、魔鬼!像你這樣的人,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喜歡的……除了我……我和你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我們血緣相連,我理解你、喜歡你……我最喜歡九哥了!永遠不會有背叛,就我們倆個,永永遠遠在一起好不好……不管什麼江沙曼還是王沙曼……你只要有我就好了不是嗎?」

  在親妹妹面前露出這般醜態,被親妹妹鞭打還能叫得這般歡快,我果然是個變態怪物啊……宮九依舊大聲叫著,而混沌的意識卻又似乎分外清醒,他想,難怪父親從來不喜歡我,如珠似玉般寵著的沙曼對自己也只有厭惡,就連師父,也不過看上了自己的資質……也只有宮主,只有他的妹妹喜歡著在乎著他這個人,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只有妹妹……宮九敏銳犀利的雙眸漸漸陷入一片迷茫:「……是啊,只要妹妹就好……」

  「啪」地一聲,宮主臉頰紅紅地把手裡的書本合上,按在鼓動個不停的心口處,新鮮的墨香彌漫開來。

  是的,以上內容來自一本睡(s)前(m)讀(qi)物(meng),屬於應該被和諧的小x書範疇,作者楚小歌,寫於一天前==|||

  宮主把自己縮進被窩,閉著眼睛,腦海裡卻全是文中所描繪的場景——衣衫不整的九哥,縱橫交錯的鞭痕,引人遐思的呻|吟……好想自己去嘗試一下,九哥緊實的腹肌,真的會在鞭打下因痙攣而形成優美形狀嗎……還有九哥的被抽鞭子的神態……

  等宮主的呼吸漸漸平緩起來,有侍女打起簾子,宮九無聲地踱進來,看著對方嘴角掛著甜甜的笑容,也不由笑起來。接著上前一步,打算給宮主掖好被角……然後就發現一本薄薄的書。宮九本來還想看看宮主看得是什麼書,但是瞧見楚歌的署名,立刻就放到了一旁——這幾天楚歌總是鼓動著宮主問他腦筋急轉彎,還不讓他動手實踐出結果,所以他現在真的是看到楚歌就頭疼。

  放好書,掖好被角,又把房裡用來照明的碩大的夜明珠拿一塊黑巾罩住了,這才緩步出了宮主的閨閣,往西走去。

  近海的淺灘上有一座小築,此時明月高懸,小築裡燈火通明,在窗扉上映出一道俏麗的剪影——身材纖穠合度,四肢纖細修長,似乎正在舉杯獨飲,嫋嫋婷婷,煞是動人。

  沙曼喝盡一壺酒,瞧了瞧沙漏,歎了口氣,簡單梳洗之後便吹熄了燈。

  只是九公子今晚,想必還是不會過來了。

  自三天前宮九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來找過自己。若是以往宮九這麼長時間不找自己,她肯定高興還來不及,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因為多了個楚歌。

  她不喜歡宮九,甚至恐懼厭惡他,但心裡卻知道,自己能脫離妓院,還能在這個無名島過著無人敢打擾她的生活,全都是宮九所賜,她知道宮九喜歡自己的高傲,喜歡自己對他冷漠,就如同她的前半生,每天都在觀察所接待的客人喜歡什麼樣的自己,然後努力做出他們喜歡的模樣。

  所以她一直得宮九喜愛,就連那位被稱為九公子最疼愛的妹妹都不敢對她如何。

  可現在她卻有些慌了。因為楚歌的身份,她看不懂。雖然小老頭說了楚歌只是宮九請來陪伴宮主的,但她卻覺得沒那麼簡單。在被宮主警告之前,她經常去楚歌房子附近轉悠。楚歌害宮九失蹤了半個月,卻沒人追究她,更別說在這島上,她是跟宮主一樣的例外——在這無名島,人人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宮主例外,那是因為宮九每次做的任務養活他們兩個綽綽有餘,可如今這個楚歌……莫非她也是靠宮九養著?被安排在宮主房間隔壁,跟宮主一樣待遇,白吃白喝,還配備了侍女。更讓她心慌的是,小老頭和宮主待她的態度,明顯跟對他們這些人不同!

  就連她都得不到這等殊榮,還要經常問小老頭借錢,楚歌憑什麼就能得到!想到這些,沙曼有些恨恨地咬住被角,忍不住想著,這姑娘莫不是宮九未來的妻子,宮主的嫂子?如果宮九娶了妻,那自己豈不是要回去繼續過原來的生活?不過……就宮九那個總是讓人抽他的變態,那個姓楚的丫頭以後就等著哭吧!天知道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抽宮九的時候,噁心得好幾天沒吃好飯。

  幻想了一下楚歌將來可能的悲慘生活,沙曼的心情終於好了幾分,她確實一直想離開這裡,但絕對不能是因為被宮九拋棄,也絕對不是這個時候!否則,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回去妓院,畢竟,她除了賭博和伺候男人,旁的一件事也不會。而不好的情況,甚至連無名島都出不去,畢竟宮主那丫頭,可是看自己不順眼好久了!

  至少,至少也要找個好騙又多情的男人,她不介意陪著演場風花雪月至死不渝的風流戲,以將終身託付。只要有了良人,只要良人不要像宮九那般變態,憑著她的美貌和手段,後半生想是不用愁的。

  想到這裡,沙曼把臉埋進被子裡,沉沉睡去,自始至終沒有發現,窗外冷風下站立了許久的宮九。

  聽得屋內平穩的呼吸,宮九抬起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了下,轉身往自己房子走去。

  又過了幾日,小老頭為慶祝宮主找回哥哥,在無名島一個大廳的舉行了自助趴踢。

  這小老頭真是會玩。楚歌坐在一個類似沙發的矮榻上,一邊嚼著精緻的點心,一邊敷衍地聽著宮主的讀後感。早在宮九回來的第二天,就為宮九回島,大肆慶祝了一番,而今又找了這麼個理由,再慶祝一次,嘖——城會玩。

  這個自助趴踢跟後世挺像的,也很熱鬧,幾乎全島的人都來了,氣氛輕鬆又自在。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九哥就該跟我一輩子在一起,旁的人都是外人,才不要他們……喂,楚歌,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那可不是!變態中二兄妹就湊在一起就對了,別到處亂禍害人。楚歌心裡腹誹著,臉上卻很認真地點著頭,而後突然促狹地笑了笑,碰了宮主一把:「哎你看,那傢伙一直在看你哎,是不是看上你了?」

  宮主順著楚歌所指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唐時朝服,腰纏白玉帶,頭戴紫金冠的中年人正盯著他們瞧。這人她認識,在島上被稱作「賀尚書」,說什麼賀知章轉世,其實就是個老色鬼加老酒棍,也就是功夫好點罷了。不過這人居然敢這麼看她,看她不挖了他的眼睛!宮主想著,便怒氣騰騰地站起來……

  然而下一瞬間,大廳門口突然發出轟的一聲巨響,尖叫聲響起,不懂武的侍女小廝四散逃走,宮九循聲望去,只見半個門扉都被卸了,一個黃衣的青年扶著一把巨大的劍站在門口,冷冷地道:「來個說話管用的,我要找人!」


第卅二章

  大廳被卸掉的雕花大門已經被重新裝好,廳內眾人又恢復之前的悠閒自在,小廝侍女來回穿梭著補充酒水菜品,而島上說得上話的人,小老頭、宮九和宮主,和剛剛砸場子的人,葉歸程和陸小鳳,外加一個楚歌,一起轉移到了大廳一旁的花廳。

  見到陸小鳳和葉歸程這麼兩個青年才俊,小老頭見獵心喜,又開始他的安利*,努力地勸著兩個人要不要考慮加入無名島,做隱形人blablabla的。

  除了楚歌,在場的四個年輕人都似乎十分認真地安靜地聽他講話。

  陸小鳳摸著嘴唇上的兩撇小鬍子,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周。方才葉歸程砸門的時候,有個粉衣的小姑娘二話不說便打了上來,用的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如意蘭花手……這功夫雖然陰毒非常,他倒也不擔心葉歸程應付不來,只是在葉歸程條件反射地躲開,並且反手刺出一劍時,又有個白衣公子以劍擋開,那出劍速度,瞧著並不比西門吹雪慢多少。光這麼兩個人,就足以說明這無名小島藏龍臥虎,而眼前這個講話的小老頭看起來更是深不可測,還一直在拉攏他和葉歸程。組織起這麼大的一個勢力,若說沒有任何企圖,他是怎麼也不會信的,可若是有企圖,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麼多天,楚歌早就練就一身隔絕小老頭廢話的技能,所以儘管此時對方坐在主座說得慷慨激昂,她仍然能夠絲毫不受干擾地給葉歸程打小報告——你看那個穿白衣服的,那就是個湊變態,居然讓我抽他,我都快被他嚇哭了;那個穿粉裙子的姑娘,一見面就想殺我,幸好我有弩|箭急救;還有這個小老頭,他好煩啊,天天想讓我留在這島上……嘖,你說這破島有啥好的,真想要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不得到陸上去買,麻煩的要死……

  #寶寶委屈,寶寶難過,寶寶心裡苦#

  葉歸程看著楚歌皺著一張臉,雖然覺得自家小老闆怎麼都不會吃大虧,再瞧著小老闆氣色紅潤,一點也沒見瘦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受過虐待,但他還是對無名島上的這些人還是十分不滿——就這麼隨隨便便就把人擄了來,若非他認識的人多,江湖朋友肯給他個面子,一直在幫忙留意,他可能根本找不到這座島。他家小老闆,豈不是就要一直被困在這小島上了?更何況,他們這些人對小老闆,也不是沒有殺心。

  宮九目光熠熠地看著葉歸程,剛才他只跟這人過了一招,便被小老頭打斷,但仍然能夠感覺到這傢伙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而且武功路數似乎也十分有意思,他很想繼續再比試一場。

  宮主則是一會兒瞧瞧葉歸程,心說看不出來這麼俊秀的公子哥兒居然用這麼大的一柄劍,一會兒又瞅瞅陸小鳳,想著瞧這小哥兒長得不壞,偏偏嘴巴上留那麼兩撮跟眉毛沒什麼區別的鬍子,真是好難看……哼,果然還是她家九哥最好看,最萌!

  小老頭十分高興地說了一大通,最後卻注意到大家都沒聽,立刻拉下嘴角:「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這個老人家講話?」

  然而並沒有人理他,大家依舊各做各的。

  小老頭氣得抬手一拍桌子,紅木所制的精緻八仙桌瞬間碎成粉末。

  小花廳靜了靜。

  葉歸程握劍,陸小鳳回神,兩人看向小老頭,嘴角都掛這笑,眼裡卻盡是戒備和忌憚。

  宮主向來怕小老頭發火,連忙正襟危坐。而宮九向來桀驁,如今一心想著要跟葉歸程比試的事,除非有人出手,不然根本就把周圍所有人當不存在。

  正倒苦水倒得歡的楚歌被嚇了一跳,抬手撫胸口,埋怨道:「有話好好說,不要亂嚇人……這桌子好幾百兩吧,嘖,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小老頭眼皮跳了跳,抬眼看楚歌。

  楚歌一點也不怵他,抬了抬下巴,對視過來。

  小老頭冷笑:他是看出來了,這姓楚的丫頭,如今是得了靠山,說話都有底氣了!可這姑娘未免也太過天真,那兩個年輕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奶娃娃,他還沒放在心上。看來怪他之前太過愛惜人才,不小心給她留下他很好相處的印象了啊……小老頭想著,站起身,袖著手,淡淡道:「看來是我上了歲數,這脾氣漸收,竟然也跟你們玩起先禮後兵這一套了。現在我不是在勸你們,也不是同你們商量,而是通知——既然上了我這島,除非為我所用,否則,就別想再離開了。」

  陸小鳳和葉歸程對視一眼——這小老頭這口氣雖大,卻也有底氣。他倆合力也許打得過對方,卻若是再加上那個九公子,就沒把握了,而他們帶來的人,此刻卻都在船上,來不及救援。

  楚歌卻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我說老爺子,您啊,也就這點窩裡橫的本事了。」

  小老頭冷哼一聲:「窩裡橫?」

  有陸小鳳和葉歸程在,楚歌現在還真是不怎麼怕小老頭,實際上她覺得她已經忍他夠久的了,要是再忍下去,他就該以為這世上就他一個人會洗腦!

  「怎麼不是窩裡橫?你不是覺得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誰都不怕嗎?你不是還想幫著你宮九謀劃著造反麼?你也就只能憑著自己個兒的好天賦,在你擅長的武林這個窩裡橫!也就只能在咱們這個國家裡橫!你怎麼不去跟大文豪比作文啊?你怎麼不跟大吏比經濟庶務啊?你……咋不上天呢?」

  小老頭一噎。

  楚歌繼續嘴炮:「不就把功夫練到極致,還學會了許多失傳的武功,身為一個天才卻又能做到默默無聞不為人所知麼,真是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隱形人,乾脆去死不更好嗎?人家的練武天才,都以創出一套一流武功傳于後人為榮,你卻學著不知道打哪兒偷來的武功,還好意思傳給別人。還有宮九看他父親不順眼,想謀朝篡位,你不勸著就罷,還幫著謀劃,如今百姓安居,天下承平,你們是作死哦要造反,到時候不說是你還是你徒弟會治理國家,百姓流離失所、山河破碎你們又能過上好日子?」

  宮九回過神,眨眨眼——楚歌怎麼知道他想造反?

  楚歌歎了口氣,完全不給小老頭插嘴的機會,繼續道:「我是個普通人,不懂你們天才的思維,要是學東西太簡單,人生了無趣味,要麼就痛痛快快去死,要麼,你特麼倒是想點正兒八經的東西啊——為啥東西都是往地上落而不是往天上飛?自古以來的說法天圓地方是真的嗎?你能證明世界三大數學猜想嗎?你能找出力學的三大定律嗎?世界是唯物還是唯心?還有……」

  所有人:=口=這都是些啥?

  楚歌回他們一個「愚蠢的人類」的表情:「若是想當皇帝,想要錢,不如開著大船出海,往東走有好大的一片陸地,人不多,文明程度也不高,金銀卻多的不得了,到時候樂意當皇帝就建個國,不樂意當皇帝那就開點金礦,哪裡用得著搶旁人的貨船,哼!」

  這一連串的話,如同連珠彈般糊了小老頭一臉,偏他心氣高,不肯把楚歌話當成不存在,把他轟得頭昏腦脹,心裡幾乎是崩潰的,伸手一指門口,大聲道:「你特麼給我滾出去!」

  楚歌挑唇一笑,朝小老頭揮了揮手,拉著葉歸程便大搖大擺走出花廳,可以回家啦∼


第卅三章

  萬萬沒想到,楚歌就這麼乾脆俐落地走掉了,小老頭氣得胸口著,指著門口的手也哆嗦了起來,眼睛一轉看向宮九。

  宮九神色嚴肅地一歪頭:「……楚歌剛剛問的那些,師父可知曉答案?」

  小老頭:……

  「你也給老子滾出去!」

  耿直boy宮九:「哦,師父也不知道。那徒兒告退。」

  小老頭:……總覺得臨到老,他會是被氣死。

  宮九離開了,宮主左右看看整間花廳只剩下小老頭一人,吐了吐舌頭,也輕手輕腳地偷溜出去——爸爸明顯好生氣,她還是躲遠點好。

  出了門,就看到九哥正往楚歌一行人那邊掠去,她想著楚歌也是要走了,便一提真氣,追了上去。

  出了門,葉歸程先發了兩枚信號彈,對上楚歌疑惑的眼神,笑道:「自你不見了之後,大家都很關心你,花家閻家還有唐門甚至玉教主那邊都派了人手幫忙四處打探,而且我此次上島,不只陸兄跟了來,花家提供了船隻,玉教主和唐老太太還指派了不少弟子跟隨。若是這島上主人強要留下我們,現在也不必憂心。」

  楚歌聽了有點感動,轉頭認真向陸小鳳道:「多謝。」

  陸小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應有之義……」

  不過這話剛一出口,葉歸程突然一把攬住楚歌肩膀,就地往旁邊一滾,而陸小鳳則往前邁出一步,踩在葉歸程原本的位置,手腕輕揚,兩根手指穩穩地夾住破空而來的一柄劍,挑眉笑道:「九公子好快的劍法。」

  宮九淡淡道:「你的動作也很快,靈犀一指,名不虛傳。」

  陸小鳳大笑:「那我可要感謝我的一位朋友,若非他的劍如今已越來越快,我恐怕還接不住公子這一劍。」

  宮九漫不經心地一點頭,往外抽劍,沒抽動,直接棄了劍,身子一扭,如同一條滑溜的魚,從陸小鳳身旁擦過,抬掌往葉歸程面上揮去。

  葉歸程發現對方在針對自己,雖然不解,但也不敢輕敵,將楚歌往陸小鳳那邊一推,同時向後退去……

  宮九立刻抬掌跟上……

  「九哥?」

  宮主這會兒也總算追上來了,一邊同陸小鳳一起把楚歌扶起來,一邊詫異地喊了一聲。

  宮九專心對敵,並未理會她。

  楚歌看宮主的態度,便知道宮九並非小老頭派來阻攔,但他幹嘛跟葉歸程打起來了?

  這時路的那頭走來一大波人,還沒等她緊張起來,陸小鳳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道:「自己人。」

  那就是唐門弟子和西方魔教的弟子了?楚歌松了口氣,這麼多人,離開這座島還真不是問題了。

  那些唐門弟子和魔教弟子一見葉歸程在跟別人打架,二話不說就要上前幫忙,而宮主見這些人要打九哥,也不管自己攔不攔的住縱身躍至那些人跟前,二話不說,抬掌便打。

  楚歌嚇了一跳——不說那麼多人,唐門弟子可是擅使暗器使毒,就算宮九都不見得能在他們的合圍下全身而退,更別說宮主了。

  宮九雖然在跟葉歸程打架,卻也注意到那人圍上來的人,他也知道雙拳不敵四手,更何況葉歸程也不會給他機會去應付這些人。所以他本想著把葉歸程帶到遠處,只是現在宮主孤身去擋住那些人,頓時也顧不得打架,一掌揮向葉歸程,趁對方舉起重劍抵擋時,突然跳起,足尖踩上寬大的劍身,借力向後退去,拎起宮主的領子,掠過一眾唐門和魔教弟子,退出戰圈。

  此時宮主身上已經有了不少傷口,所幸因為之前他跟葉歸程纏鬥在一起,唐門弟子怕誤傷,暗器兵刃都未曾淬毒,不過他還是心情不太好地掃了那些人一眼,然後拿出帕子給宮主拭去血跡。

  葉歸程提劍回到楚歌身邊,唐門弟子和魔教弟子們也都圍了過去,突然被宮九這麼一掃,還是都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要是往日被這麼些小嘍囉打成這樣,宮主肯定要瘋,但現在九哥在溫柔地給自己抹藥擦血,她又高興得不行,小聲問道:「那人是誰?九哥仇人嗎?」

  宮九手下頓了頓,回頭看了葉歸程一眼。

  葉歸程似有所覺,抬頭沖他笑了笑,道:「今天我們急著出島,九公子若想再戰,不如改天去晉中楚家酒館找我,葉某定當奉陪,不急於一時。」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宮九難得地笑了笑,剛才過的那幾招,他已經對葉歸程的劍法路數已經有了幾分理解,也就如他所說不再急於一時,牽了宮主的手,道:「不是什麼人。我們回去吧,你的傷口再仔細處理一下。」

  被九哥關心了,宮主心裡美滋滋的,抬起空出來的那只手跟楚歌告別:「楚歌,再見啦,改天我跟著九哥去找你玩!」

  「再見!」楚歌也笑眯眯地揮手,沉浸在終於可以回家的喜悅中的小姑娘,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葉歸程糾結的神色。

  #軟妹紙老闆和糙漢子師兄居然同名,我再也無法直視自家老闆或者師兄了#

  大船一路順風地上了路,陸小鳳下了船就不知道跑去哪裡撩妹了,葉歸程謝過唐門魔教弟子還有花家派人的人手,這才帶著楚歌繼續北上。心裡糾結了一路,等回家酒館,總算適應了一個名字兩種畫風帶來的精分感,如常地把一路上的經歷給杜叔說了一遍。

  這些日子,過得最煎熬的反而是杜叔,都瘦了一圈了,見到楚歌平安回來感動得老淚縱橫,又是摸著楚歌的頭說這些日子遭罪了,又是握著葉歸程的手一個勁地道謝,轉身又立刻找了人,給幫過忙各家送去珍藏的各種酒,最後折騰出一大桌好吃的,說是要給楚歌補補。

  之後無名島也沒傳出太多消息,倒是宮九真的帶著宮主來過一次。葉歸程和他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楚歌則是又給了宮主一大摞小x文,同時不著痕跡地給她洗腦——當個公主殿下有什麼好,哪裡比得上當個女王殿下,把宮九調|教好了,那還不是指哪打哪?不過咱們這兒女子稱王不方便,那就去新大陸稱王嘛。

  總之一個中心思想——你們兄妹倆實在太變態太兇殘,還是去禍害旁的國家吧。

  宮九和宮主走後,酒館又恢復平靜。楚歌一早起來,去院子洗漱,剛吐掉嘴裡的漱口水,耳邊突然傳來陌生的油膩膩的笑聲:「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到這地獄裡來。不過你這小女娃娃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吃起來的味道,想必不錯~」

  那人說著,抬手一掌拍向楚歌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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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谷

第三十四章

  楚歌雖然安逸了這麼些日子,但在無名島所訓練的底子還在,身子一矮,猶如一條靈活的蛇,自那人掌下滑開。隨後扭過身,抬眼一掃,只見這是個身材魁梧、高大健壯的大漢,但她卻從未見過。

  那人一擊落空,嘿了一聲,隨即手腕一轉,又向她心口拍去。楚歌側身,恰好避開,隨即抬手,白皙纖細的手指捏成蘭花狀,向那人拂去。

  那人匆忙回掌相護,兩掌相擊,楚歌本就練功不專心,登時覺得半條手臂都麻了,不過她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拖延時間,儘管疼得要命,也絲毫不動聲色,借力往後掠去。

  那人自然也試探出楚歌功夫不深,得意地笑了笑,怪嘯一聲便追上前來。兩人又過了幾招,這人突然覺得這小娃娃內力不深,招式卻有趣,人也機靈,更要緊的是運氣還好,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他的攻勢,就連他瞅准機會打出能致她於死地的招式,也總能被避開。

  楚歌也漸漸覺得有些吃力,這人畢竟不是年紀不大的宮主,經驗老道,又處處皆是殺招,若非她直覺准的自己都害怕,怕是早就死了無數次了,她只能一邊勉強應付著,一邊把人往前院的方向帶去。

  這時,一道黃色的身影突然自她身邊掠過,一陣清越的劍鳴響起——

  見葉歸程趕來,楚歌總算松了口氣,扶著膝蓋大喘氣。

  葉歸程輕劍一揮,架住大漢的一掌,隨即一招聽雷,逼得那人後退一大步,趁此機會切了重劍,直接把人拍到丈遠,聽到那人悶哼了一聲,葉歸程正想鶴歸孤山追上去繼續痛揍一頓,那人卻非常識時務,忍著疼從地上爬起來,轉身一躍跳上牆頭,舔了舔被重劍拍松了的牙齒,又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冷笑道:「小娃娃功夫還湊合,有這麼個鄰居,以後應該會更有趣了——歡迎來到人間地獄~」

  葉歸程無意去追,聽了這話只冷哼了一聲,揚聲道:「看來杜老大的威懾力,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人一聽杜老大,身子頓了下,卻立刻跳下牆頭,跑遠了了。

  「……蛇精病!」楚歌撇撇嘴,回身走到水井旁,映著盆裡清澈的水面梳著頭,問道:「這人又是怎麼進來的?杜老大又是誰?」

  葉歸程收好劍,跟在楚歌後面,突然歎了口氣。

  楚歌簡單把頭髮紮起來,一回頭,就看到葉歸程糾結又奇怪的表情,心下一動:「咋了?」

  葉歸程吞吞吐吐道:「小老闆,咱家酒館門口,好像是換樣子了……也不對,應該說前面的整條街都換了!」

  楚歌也有一瞬間的懵逼:「什麼換了……」說著便要去前頭看看,剛邁開步子,突然反應過來可能是又穿了。

  於是她一邊往前頭走,一邊惡趣味地挑起嘴角,問葉歸程:「那杜叔怎麼說?」

  這會兒提到杜叔,葉歸程向來鎮定低沉的語氣突然有些崩潰:「就是這個最讓我困擾!杜叔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他覺得在這裡本來就是理所當然!還完全不記得陸小鳳這些人了!若不是我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還以為莫不是自己做了場大夢!而且……這裡居然也叫惡人谷!要不是這兒的人我都不認得,我還以為……」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店門口。

  惡人谷?楚歌正在想著,就聽杜叔在那邊招呼道:「來來來,阿殺,來見見小姐——小姐啊,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義子,杜殺,江湖人稱『血手』,功夫不錯,在這惡人谷還是說得上話的。您在這裡就放心住著,沒人敢欺負您,而且這惡人谷看起來也挺好的,沒外頭傳的那麼可怕。」

  一個一襲白衣,面色蒼白,沒有一分表情的男子沖楚歌拱了拱手:「見過小姐。當年我被江湖人逼至這惡人谷,這些年多虧了小姐一家代我照顧義父,如今小姐有難,我血手杜殺絕不會袖手旁觀。」

  杜叔感動:「阿殺……」

  杜殺蒼白的面容染上些許顏色:「義父,這些年您受苦了!」

  這邊父子情深,而那邊……

  葉歸程懵逼臉——這都什麼鬼!小老闆哪裡有難了?杜叔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義子?這個劇情銜接不上啊喂!

  楚歌——wtf?!杜殺?惡人谷?這裡是絕代雙驕?那……

  「呵呵,小魚兒還在嗎?」

  杜殺沒有表情的臉上突然顯出一分笑意:「小姐也知道小魚兒?可要我把他叫來?」

  楚歌:臥槽!還真在!

  然後楚歌就從杜殺這裡瞭解了一部分事實——小魚兒是十年前被燕南天進穀的。因為燕南天是江湖大俠,他們認為他是來剿滅他們這幾個臭名昭著的大惡人的,再加上他武功又太高,他們只能使了些偷襲暗殺誘騙下毒等等連環招,基本把他害了。然而儘管他們算無遺策,彼此團結配合,燕南天依舊留了一口氣。他們本來想一刀了結了他,但是萬春流要試藥,最後把那具跟活死人沒什麼區別的身體送給了他。而燕南天帶來的小嬰兒太小,他們雖是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殺的大惡人,可也不是真的沒有良心之輩,瞧著這孩子可憐,便把他留下,取名小魚兒,如今已經在穀內長成半大的孩子了。而後還說,讓杜叔放心,這穀內雖然都是些惡人,但其實心地並不十分壞,就連仇敵之子的小魚兒都能順順利利長大,小姐的人身安全更是無憂。

  這段陳述是從杜殺他們的角度講的,難免加了些主觀色彩,把燕南天描述成武功高強、無人能敵的強悍形象,而他們,則是被逼到絕路、技不如人的喪家之犬,講得很是驚心動魄,反倒讓杜叔很是為他擔心了一把,既覺得義子受苦了,又小姐在此確實不必擔心了。

  楚歌撇嘴——她懷疑這是屠嬌嬌編出來讓杜殺背給杜叔聽的。她當然知道他們留下小魚兒根本就不是什麼良心發現,而是屠嬌嬌所說養出一個世上最厲害的大惡人,去把那個想要置他們於死地的江湖攪得天翻地覆,日夜不寧。不過她也理解杜殺撒謊的原因,畢竟從杜叔的話裡可以猜出來,杜叔是帶著她避難至此,若是知道他連小嬰兒都殺,雖說是為了以絕後患,但難保杜叔不多想。

  不過這樣也好,整個惡人谷武功最高的杜殺對杜叔有所顧忌,她有杜叔做擋箭牌,又有二少的武力值,在惡人谷的安全問題應該還是有保障的……吧?

  楚歌想到這裡,故意變了臉色:「那方才那個想要吃了我的傢伙又是怎麼回事?若不是歸程來的及時,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杜叔看向葉歸程,葉歸程點頭。

  杜殺也變了臉色,告罪道:「義父,都是兒子疏忽,我這就去叫他來給小姐賠不是!」

  說完,便匆忙離開了。

  杜殺走了,楚歌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抬頭看杜叔:「那杜殺,怎麼成了您的義子?」

  「這是話來話長。」杜叔歎了口氣,「當年他還小的時候我便撿到了他,那會兒小姐還沒出生呢。不過他性子孤僻,不愛說話,我也就沒往楚家領,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學了這麼一身功夫,還成了江湖上人人唾駡的大惡人。他為了不連累我,也從來沒往外洩露半點關於我的事。這次若非被逼無奈,我也不會帶小姐來投靠他。」

  葉歸程萬分不解:「我們怎麼就被逼無奈了?」

  楚歌贊許地看了眼葉歸程——問的好!她也想知道怎麼就給逼到惡人谷了呢?

  不想杜叔卻一板臉:「小小年紀,別管那麼多!」

  該不是沒理由可以編了吧?強行被逼惡人谷?楚歌想著,端起茶杯。

  葉歸程突然抽劍把茶杯擊了個粉碎,然後抬頭看房梁,哼道:「還不滾下來!」


第三十五章

  酒館這邊,葉歸程喊完那句話,房梁上卻根本沒有絲毫動靜。

  楚歌接過杜叔遞來的帕子,抹去手上的茶水,轉頭問葉歸程怎麼回事。

  葉緊盯著房梁,道:「不知道什麼東西從房梁上落下來,卻恰好落在你的茶杯裡,想來不是什麼好東西——」葉歸程說著,又大喝了一聲:「還不快下來!」

  房梁上依舊靜悄悄的,一點響動都沒有,楚歌皺著眉頭,都覺得葉歸程是來了惡人谷,有些疑神疑鬼了。

  二少卻冷哼了一聲,突然揚手,打出一發暗器。隨著一聲稚嫩的痛呼聲,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房梁上掉下來——

  竟是小娃娃。

  葉歸程只當是惡人谷的惡人作怪,卻萬萬想不到只是個小娃娃惡作劇,正待要去接住,那小娃娃卻在半空中把身子一折,抬手一拍樑柱,借力一個後空翻,輕輕巧巧地落在對面的一張桌子上。

  那本該是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然而臉上卻有一道極長極深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到嘴角。這娃娃看起來也才不到十歲,烏黑的頭髮胡亂地紮了起來,雖亂,卻也很是精神,眼睛靈活狡黠,黑亮的眸子透著靈氣,儘管是被人打了下來,嘴角仍然掛著甜甜的笑容,十分可愛。他身上穿著一件布料考究的衣裳,卻不知怎麼折騰得髒兮兮的,一雙厚底錦鞋也失了一隻。

  楚歌一看便知,這就是那最是鬼靈精怪的小魚兒。

  小魚兒見葉歸程探究地看著自己,嘴上笑意加深,軟軟道:「你幹嘛……」

  不想他這句話剛出口,楚歌便直接推了葉歸程一把,冷聲道:「別聽他廢話,熊孩子就直接上去揍一頓,千萬別留情!」

  葉歸程不解其意,但還是下意識照楚歌所說,踏上前一步,便要抓人。

  小魚兒連忙轉身逃竄,可葉歸程身高腿長,很快就要追上。

  小魚兒一邊跑,一邊扭頭,急道:「哇你個大人……」

  「歸程!!!別聽他廢話!」楚歌大喊,「抓住了就痛揍,他說的話只當放屁!」

  楚歌難得爆粗,打斷了小魚兒的話,葉歸程手下的動作也更快。

  小魚兒知道逃不掉,索性不逃,停下腳步,委屈道:「這位叔叔既然想要教訓我,那小魚兒就任憑您處置,只是還請給小魚兒留口氣,免得其他叔叔伯伯還有姑姑為我擔心。」

  葉歸程雖說聽楚歌的並不理會小魚兒,但在一把抓住小娃娃的時候,這話還是進了耳朵,不由心一軟,抬起的手掌就有些打不下去——這娃娃畢竟也才不到十歲,本就長得可愛,此時還眼裡含著淚、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這時卻聽平日裡好脾氣的楚歌冷聲道:「打!」

  葉歸程看眼小魚兒,一聳肩——那就沒辦法。

  小魚兒趕緊手腳並用地抱住葉歸程大腿,眼淚鼻涕齊飛:「哇啊啊,叔叔小魚兒不是故意的!小魚兒剛剛就是躲在房梁上偷個懶,吃點蜂蜜,然後不小心滴下去幾滴,不是搗蛋、真的不是!不信、不信的話你可以聞聞,我嘴裡還有蜂蜜味兒哪!今天杜叔叔有事,嗝~明天、明天我還要跟老虎打架,要是被叔叔打一頓,說不定明天就要被老虎吃了,變成死魚兒了嗚嗚嗚嗚……」

  這下別說葉歸程打不下去,就是杜叔都看不過去了,道:「小姐,這就是阿殺說的養在穀裡叫小魚兒的娃娃吧?聽說這惡人谷都是些大惡人,縱然有些善心,這孩子怕還是吃盡了苦頭……不如,讓葉公子教訓一番,就算了?」

  小魚兒看向杜叔,抽抽搭搭地喊了一聲:「……謝謝老爺爺。」

  「哎喲~」杜叔的心都快軟成一團了。

  葉歸程也有些為難地看著楚歌。

  楚歌可不信小魚兒這番托詞,想他都能騙屠嬌嬌吃人肉,怎麼可能只是給自己茶裡落點蜂蜜,就算不是□□,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藥物。她也不是什麼跟小孩子斤斤計較之輩,本來堅持讓葉歸程揍小魚兒一頓,也不過是想趁著這次機會先讓小魚兒吃個教訓,不過既然葉歸程無心,小魚兒又哭得這麼慘——雖然九成九是裝的,但還是揮揮手,道:「算啦算啦,搞得跟我欺負小孩子一樣。」

  葉歸程和杜叔都松了口氣,小魚兒從葉歸程手下掙開,跑到楚歌跟前,三兩下便把淚抹乾淨,殷勤地倒上茶:「楚姐姐,小魚兒剛才毀了您一杯茶,這便給您補上。」然後看著楚歌有點不相信的眼神,小聲道:「姐姐放心,有那位叔叔在,小魚兒不敢作怪。」

  惡人谷一角,杜殺的房間裡

  谷內惡人們聚集在一起,一起看著李大嘴,屠嬌嬌最先沉不住氣,問道:「李大嘴,你也去瞧過了,那剛搬來穀內的一家子如何?」

  「哎——」李大嘴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屠嬌嬌向來跟李大嘴不對付,見他不說,也不追著問,轉頭:「喂老九,你也去了吧?到底怎麼樣?」

  陰九幽隱在黑暗的角落裡,沒有作聲。

  屠嬌嬌恨恨地跺了跺腳,啐了一口。

  哈哈兒道:「哈哈,還能如何?看杜老大對他們的態度,我們今後在這穀裡,怕是要對他們十分客氣,不過嘛……我們十大惡人,也不是這麼輕鬆就接受一群外來人,哈哈。」

  司馬煙想了想,看著幾人,有些奉承地笑道:「惡人谷、惡人谷,這惡人不止一個,自然也不是全都由杜老大說了算。」

  李大嘴哼了一聲:「你們懂什麼!杜老大是要護著他們,可就算沒有杜老大,我們也未必能占得便宜!當年那夜……若是沒有杜老大,我們也不能那麼輕易把那人弄個半死?」

  司馬煙一驚:「難道那幾個新來的,還能比燕……比那人那麼厲害?」

  李大嘴道:「雖然比不上,但也只有杜老大可與之一比……更何況,那小子的年紀也擺在那裡。」

  谷中惡人們立刻變得緊張起來,過了一會兒,屠嬌嬌歎了口氣,黯然道:「也罷,不過三個人而已,就算給杜老大這個面子也無妨。倒是李大嘴你,」屠嬌嬌說到這裡,突然咯咯笑起來,「可別亂吃東西,嚇著那小女娃娃。嘖,那小女娃娃長得倒是乖巧可愛,可惜,進了咱們這地獄之所,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吧?」

  哈哈兒道:「哈哈,小屠說的很對!我們也不必因為杜老大忌憚他們三人,只照常隨性而為,到時候,他們受不了不久自己走了麼,哈哈,豈不兩全其美?」

  屠嬌嬌轉了轉眼睛,也明白了此意,嬌笑著拍了哈哈兒一下。司馬煙也反應過來,心說不愧是十大惡人,心裡也越發小心了。

  李大嘴卻搖了搖頭,道:「這恐怕不是那麼簡單。那姓葉的小子一身正氣,功夫也好,而那小丫頭,功夫雖然稱不上好,出手卻極其歹毒,掌法看起來倒是挺好看,像是小姑娘家的姿勢,然而每一掌,都往我死穴要穴上招呼,在她手裡,我倒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楚歌若是聽到這話,肯定要大呼冤枉,那如意蘭花指的招數本就陰狠毒辣,她又不懂這些穴位的意義,照葫蘆畫瓢也有錯了!

  哈哈兒笑得更痛快了:「這樣豈不是更好?哈哈,十大惡人若能教養出兩個小惡人,那豈不有趣?哈哈。」


第三十六章

  基三藏劍山莊弟子葉歸程入駐絕代雙驕惡人谷工作日志:

  第一天,揍人;

  第二天,揍人;

  第三天,揍人;

  第四天,揍人:

  ……

  總之一番痛揍之後,整個江湖令人聞風喪膽的惡人谷和十大惡人,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不吃人頭」李大嘴再也不敢在楚家酒館附近方圓十裡的範圍內表露出哪怕一絲一毫想吃人的*;「不男不女」屠嬌嬌的性別固定為穿著碎花裙子的窈窕淑女,還是腰肢扭動幅度不超過三十度,說話溫溫柔柔,笑不露齒,清純可愛的辣種;「不人不鬼」陰九幽敢趴任何人的屋角偷窺,就是這楚家酒館,每每來的時候都是大大方方,再也不敢裝神弄鬼;就連「笑裡藏刀」哈哈兒,有的時候到了楚家酒館都有些笑不起來了,至於司馬煙,作為到惡人谷的小新人,畢竟連十大惡人都算不上,默默地看到了其他人的結局後,收斂了一臉的兇神惡煞,儘量躲著楚家酒館走。

  而杜殺,自從有一次見識過葉歸程的劍法後,就一直要跟他切磋。葉歸程在陸小鳳的世界裡,作為觀眾看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又有玉羅刹的指點,還跟宮九交流過,劍術早就今非昔比,即使在這個世界,能打得贏他的也不過寥寥,杜殺厲害,劍術確實不錯,非常快,但他實際能有這樣的名頭,最重要的其實還是他不怕死罷了,自己不怕死,也不怕看到別人死——所謂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就是這個道理。

  但他畢竟是野路子出身,而葉歸程比他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就算他不要命,在葉歸程手裡也還是占不了便宜,屢戰屢敗。

  杜殺藏身惡人谷十餘年,如今對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屢次輸了也沒想到是葉歸程經歷特殊,比較厲害,只當他最多不過是江湖上年輕一代的佼佼者,還以為當今武林的武功水準比他退隱惡人谷之際提高了許多,大受刺激,對武功劍術一途愈發癡迷,就連教養小魚兒都不記得了。

  然後葉歸程就假公濟私,頂替了杜殺教養小魚兒的職責。

  屠嬌嬌本想把小魚兒教成個大惡人好去為禍武林,如今瞧著小孩兒被個一身正氣的人領走了,還要一養一個月……小魚兒現在正是心性未定的時候,養了這一個月,還不知道要他們費多大功夫給掰彎回來,他心裡哪能不急,只是杜老大都打不過葉歸程,他們也只能老老實實裝鵪鶉,屁都不敢放一個。

  今天陽光正好,繁茂的大樹投下一大片蔭涼,楚歌捧著上好的紅茶,窩進躺椅裡,瞧著對面小魚兒在大日頭下一邊苦哈哈地紮馬步,一邊聽著葉歸程訓話,愜意地眯起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屠嬌嬌:「屠姑娘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惡人谷聽著嚇人,其實若是有手段,在這裡過得比外頭都瀟灑,連店面都不用看,各種酒明碼標價,誰要喝酒自取,喝完放下相應的財物即可。整個穀就這麼大點,葉歸程這麼一嚇,誰也不敢佔便宜。

  屠嬌嬌一直在陪著笑臉,感覺笑得臉都快僵了,聽到楚歌問,連忙回道:「是這樣的,楚小老闆你跟葉公子怎麼說都是杜老大的客人,杜老大閉關練劍,顧不得小魚兒,但是哪裡能讓你們教呢,這不是……這不是顯得我們太失禮了麼?」

  「原來大惡人也是講禮的啊。」楚歌吃吃笑道:「看來外面的人都誤會你們了呢。」

  聽了這句嘲諷,屠嬌嬌臉都不帶紅的:「跟外人自然是不講禮,可大小姐您算哪門子外人啊,您是貴客!」

  楚歌擺手:「屠姑娘可別這麼說。杜叔雖是我楚家的管家,但跟我的親人也沒什麼區別,他的義子,論禮我也該叫聲大哥,幫大哥看個孩子,算不上什麼失禮不失禮。」

  屠嬌嬌聽著楚歌的話,急得汗都快下來了,偏生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天熱,屠姑娘擦擦汗。」楚歌給屠嬌嬌遞了塊帕子,又看了一眼小魚兒方向,笑道:「姑娘也別怪歸程對小魚兒太過嚴格,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就是該這般好好教訓。你們幾個都沒養過孩子不懂,歸程在家的時候,底下有不少師弟都是他帶的,教孩子很有一手,小魚兒在我們這裡,你放心。」

  屠嬌嬌只能支吾道:「那還是不好意思……葉公子、葉公子……哦!葉公子畢竟跟我們非親非故的,怎麼好麻煩他。」

  瞧著屠嬌嬌又急又氣,又不敢發火的樣子,楚歌在心裡悶笑,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壓低了聲音,悄聲道:「屠姑娘,老實說,讓歸程教養小魚兒,其實是為了你們好啊。」

  屠嬌嬌一愣,也跟著壓低聲音:「楚小姐這話怎麼說?」

  「這小魚兒是燕南天帶進穀的吧?」

  燕南天這個詞,在惡人谷乃是禁詞,屠嬌嬌一聽,眼底便劃過一抹厲色,只是不等他動手,那邊正在給小魚兒演示的葉歸程也不知有意無意,突然舉起重劍重重往地上一砸,地面瞬間出現一條裂縫,從那邊蜿蜒至他腳下。屠嬌嬌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殺意頓時消失無蹤,勉強掛著笑容,問道:「姑娘怎麼知道的?」

  楚歌再次悶笑,一本正經地繼續道:「這事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畢竟燕南天當年帶著個嬰兒闖進這惡人谷的事,並不是秘密。到時候小魚兒出谷闖蕩江湖,一旦有人知道他出身惡人谷,再一算計他的年齡,可不就想到燕大俠身上?燕大俠素來仗義豪爽,江湖仇家多,可江湖朋友一樣不少,若是有心人從小魚兒入手,還能查不到當年的事?」

  七月的天,中午暑熱正盛,屠嬌嬌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當年他果真考慮不周,這事哪裡需要細查,燕南天那活死人一樣的身子還在萬春流那兒當藥罐子呢!他這惡人谷說的嚇人,但凡有江湖豪傑集結起來,他們未必就是對手。這知道了他們秘密的小丫頭不能動,但是明晃晃的兩個證據不能留了……

  屠嬌嬌剛想到這裡,又聽楚歌繼續道:「……尤其是這小魚兒的身份,可不簡單!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屠嬌嬌不由厲聲道:「他什麼身份!」說到這裡,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瞧了小魚兒一眼,壓低聲音道:「怎麼會有人盯著他?就算盯著,為什麼沒有進穀探視?」

  楚歌白了他一眼:「你們沒察覺到,就是沒人進穀嗎?」

  屠嬌嬌一愣。

  楚歌:「移花宮聽說過吧?聽說,這小魚兒,與移花宮,可謂是淵源頗深。」

  移花宮?屠嬌嬌的臉色一白。惡人谷震懾武林,靠的是他們這群瘋子的不要命,而移花宮,那可是正兒八經靠著武力值稱霸江湖,移花宮的兩位宮主武功登峰造極,別說十大惡人,就是一百個惡人見到她們二人也只有磕頭求饒的份,甚至連求饒的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當然,他們十個惡人聯合起來,也未必不能拿下移花宮兩位宮主,但問題是,這事是他們惹下的,不說本就與他們有隙的歐陽兄弟,就是其他人,怕是也只求獨善其身。不過……

  「移花宮與這孩子究竟有什麼關係?」

  楚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故意說的模棱兩可:「兒女□□,最是傷人啊……」——江楓當年真是做的不地道,明知主人家喜歡你,偏偏勾引了主人家侍女私奔,還生下了孩子,真是怕打臉不夠響亮,邀月那般高傲的人,能輕易揭過去就怪了。

  「這、這小魚兒莫非是、莫非是……」邀月和燕南天的孩子?想想邀月一直未嫁,而燕南天也沒聽說有什麼情人,卻帶來了一個孩子……這世間,若說有什麼姑娘配得上南天大俠,非邀月不做他想,而若說哪個男子配得上邀月,除了燕南天,又有哪個敢說?屠嬌嬌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十分靠譜。

  楚歌完全不知道屠嬌嬌的腦洞這麼大,頂多以為是邀月的兒子,所以點了點頭。

  屠嬌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小魚兒和燕南天突然變得棘手起來——雖然不知道邀月對小魚兒和燕南天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但是女人心在情之一事上最不好猜,現在可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殺之而後快,過了一天可能就把殺了她情人的人碎屍萬段,所以……想到這裡,屠嬌嬌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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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聽完屠嬌嬌從楚歌那裡得到的消息,哈哈兒和李大嘴等人也都有些方了。

  如果小魚兒真是邀月兒子、燕南天真是邀月舊情人,那對燕南天的處置就極為棘手了。

  乾脆俐落地補上一刀吧,怕邀月將來想起昔年情誼,跑來惡人谷把他們都宰了!若說不管吧,燕南天被他們整成這副德行,邀月想起來肯定還是要把他們宰了,還有小魚兒,這孩子可是知道燕南天有多慘,將來知道這是自家爹……他們現在都有點受不了小魚兒了,那將來還能了得?如果讓萬春流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治好……呵呵噠,他們敢發誓,如果有人把他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管他什麼理由都要千百倍地報復回來!就算燕南天即使治好了也不能恢復往昔的功力,可以己度人的話,縱然可忍一時之氣,一旦有機會,也必定要出一口氣。

  李大嘴向來紅潤的臉色慘白,哈哈兒也完全笑不出來了,就連陰九幽都沒心思裝神弄鬼,好在杜殺不在,要不然這屋子能冷得沒法待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小惡人司馬煙才吞吞吐吐道:「屠姑娘,您怎麼知道那楚家的小丫頭說的就是真的?燕南天與我同一日入穀,可是在那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邀月和燕南天的傳聞,倒是隱隱聽說,邀月似乎看上了那位人稱『玉郎』的江湖美男子江楓……」

  屠嬌嬌很茫然:「江楓是誰?我們久居這惡人谷,江湖消息傳進來的不多,也就對燕南天和邀月這樣的人物稍微瞭解點,大嘴,你常出穀,聽說過嗎?」

  李大嘴搖搖頭,自從小魚兒入谷之後,也就他偶爾出穀搞點人肉吃,但這人他沒聽說過。

  屠嬌嬌就更疑惑了,邀月宮主能看上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司馬煙解釋道:「江楓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聽說江湖上沒有哪個女孩子逃得過江楓一笑,對了,江楓還是燕南天的義弟,」

  哈哈兒笑道:「那也許是那位邀月宮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哈哈,搞定了燕南天的義弟,還怕搞不定燕南天嗎?姑娘家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哈哈。」

  屠嬌嬌也覺得這個說法很有道理,跟著點頭。

  司馬煙還是覺得不太對,想了想,道:「可燕南天和邀月早在我入穀前就已經差不多成了傳說中的人物,他倆要真的是一對,為什麼江湖上從來沒聽人說起過?像這樣的事,江湖上怕是早就吵翻了,畢竟邀月宮主和南天大俠,可是有不少人暗暗愛慕。」

  屠嬌嬌漫不經心道:「說不定人家覺得這是自個兒私事,不想讓你們知道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最後是一直沒出聲的陰九幽慢慢開了口:「如果邀月宮主真的有心隱瞞跟燕南天的關係,而且隱藏的很好,連司馬兄弟這樣的人都不知道,那楚家那丫頭是怎麼知道的?」

  司馬煙立刻怒了:「那丫頭騙人!」

  李大嘴和哈哈兒一起點點頭,有些埋怨地看了屠嬌嬌一眼,嫌他瞎擔心,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屠嬌嬌卻多比他們都想了一步,看出他們的埋怨,也不反駁,只沉聲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除了那位身份未明的葉公子武功一流,楚家小丫頭也就學了點皮毛,杜老大的那位義父更是絲毫不懂武,這樣看起來清清白白、極好拿捏的一家子,怎麼就給逼進咱這惡人谷了?」

  眾人皆是一怔。

  屠嬌嬌冷笑:「你們別忘了,咱這穀內看著像是個安靜平和的小山村,實際上……哼不過都是一群惡狼,誰也咬不過誰,這才收了獠牙。來的若真是個小綿羊,早被撕成碎片,嚼吧嚼吧吞了!不是逼到數了,誰也不敢來這穀裡找活路。」

  眾人都是一抖,都想起自己進穀之前被江湖人追上的噩夢。

  李大嘴皺起眉頭:「你是說……」

  司馬煙突然顫聲道:「我入谷前曾聽說江湖上有一個隱秘世家,足不出戶卻知曉天下所有事,莫非就是楚家?」

  屠嬌嬌道:「十有八|九。」

  「楚姨姨,葉叔叔,吃飯了,杜叔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好好吃噠!」小魚兒稚嫩的嗓音在院子裡響起——楚姨姨叫的自然是楚歌,本來是該叫她姑姑的,可是楚歌一想起是跟屠嬌嬌一個稱呼,心裡就有些彆扭,硬是讓小魚兒改了口。

  楚歌封好壇口,葉歸程恰好遞來一塊帕子,然後單手拎起罎子,放到預定的位置。

  楚歌拿帕子擦了擦汗,聽到小魚兒喊人,笑道:「這小鬼這兩天倒是乖了不少。」

  葉歸程瞥了一眼院子方向,也露出一絲笑意:「無規矩不成方圓,杜大哥他們之前有些事太放縱他,有些事又太過嚴苛。」

  小魚兒熊,倒還真是惡人谷這些人的教育方式不對。楚歌笑了笑,率先出了酒窖,邊走邊感慨:「君子如風的小魚兒啊……倒是挺有趣。」

  人都到齊了,正準備開飯時,突然又聽到屠嬌嬌的笑聲:「大嘴,你瞧我們來的還正是時候,可以趁機蹭一頓飯了。」

  李大嘴冷冷道:「只是你正是時候,一頓飯算什麼,又沒有……若能有我喜歡的菜色,那才是正是時候。」

  屠嬌嬌暗暗撇嘴——那我們就甭吃了。

  小魚兒立刻放下碗筷,站起來,道:「屠姑姑、李叔叔好。」

  楚歌搖搖頭,心說幸好杜叔做的多,然後笑眯眯地轉頭看著李大嘴:「李大嘴你這話可說錯了。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紅燒豬蹄還要好吃。」

  ——那天之後李大嘴便被杜殺押著過來道了歉,而後又被葉歸程教訓了一遍,自那以後再也沒在她跟前提到一句吃人之類的話,這事便算是揭過了。

  聽了這話,屠嬌嬌心說紅燒豬蹄算什麼,紅燒人腿才是李大嘴的最愛,而李大嘴的眼神卻是一閃。剛還在討論楚家丫頭可能知道很多事情,眼下便聽到對方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說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他確實並不喜歡吃人肉,吃人肉只不過是為了讓別人害怕自己,甚至為了自己愛吃人肉的形象,已經好多年沒痛痛快快地吃過豬肉了。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我覺得糖醋排骨更好吃……」

  葉歸程看了他一眼。

  小魚兒立刻閉上嘴,小聲道:「好嘛,大人說話,我不插嘴。」

  屠嬌嬌倒是沒注意李大嘴的情況,沖小魚兒笑道:「楚小姐說的不錯,葉公子果真會教孩子,瞧小魚兒不過在這裡待了幾日,便大變樣了,姑姑都快認不出來了。」

  小魚兒抬頭,老實道:「都是葉叔叔教的好。」

  楚歌轉眼看屠嬌嬌,道:「屠姑娘怎麼是跟著李大嘴一起來的?我以為你就算跟旁的人一起來,也該是哈哈兒才是。」

  這話李大嘴沒當回事,他跟屠嬌嬌關係算不上好,當然也不算太壞,本來也沒想跟著他一起來。

  可屠嬌嬌聞言,眼睛便是一跳——他跟哈哈兒是一對兒,這事瞞的很緊,就連跟他們同住在惡人谷的其他惡人都不知道,楚家丫頭說的這話,到底是無意的,還是已經知道了?

  兩個人各有心事,不由站在那裡呆立半晌,小魚兒有些餓了,委屈地扁著嘴看葉歸程,葉歸程假咳了一聲,敲了敲桌子,示意楚歌——讓他們坐進來吃飯?

  楚歌連忙讓杜叔去新取了兩雙筷子,招呼兩人入座。

  楚家酒館的三人外加一條小魚兒吃的很是愉快,而那兩個有心事的,卻是有些味同嚼蠟,吃的也不多,杜叔做的飯菜剛剛好剩下一點點,看起來也算是賓主盡歡。

  吃完飯葉歸程帶著小魚兒去書房做晚課,而楚歌就在外間接待李大嘴和屠嬌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理解,這大晚上的過來,肯定不是蹭一頓那麼簡單。

  葉歸程在裡頭一邊指導小魚兒念書,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這房間關了門之後的隔音效果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小魚兒聽不到,而葉歸程因為內力深厚,耳聰目明,恰好能聽到。

  茶水傾注聲、茶碗碰撞聲之後,是屠嬌嬌有些尷尬有些糾結又有些緊張的聲音:「楚小姐,你該知道,燕大俠被我等打成重傷,變成了活死人。我們本以為這事人不知鬼不覺,便就這麼算了,可之前被小姐點醒,若是有人為他尋仇……一般人我等自是不懼,可若是不一般的,我們可就招架不了了,不知,小姐可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第三十八章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楚歌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她現在在惡人谷其實過得挺瀟灑,這麼一直待下去,一直到再次穿越也不錯,而且小魚兒眼下是養在葉歸程跟前,怎麼也不會像原著一樣的經歷了,她還可以劇透他有個養在移花宮的弟弟。

  但是作為一個拒絕吃藥的中二病少女,宅在這麼個小破山谷裡簡直是受罪,怎麼也要出去浪一發啊。說起來,絕代雙驕裡高顏值的也不少,十大惡人的蕭咪咪、移花宮的兩位宮主外帶一枚小正太花無缺,還有成長中的小蘿莉們——鐵心蘭、張菁、慕容九……九秀山莊的姑娘們應該也不錯。還有,這個古龍大大設定的世界,可是有不少藏寶地,好歹穿越一回,怎麼著也得出去浪一圈、挖點寶才能值回票價錢啊不是?

  但是楚家酒館目前在狼窩裡,就算因為杜殺的關係和葉歸程的武力值這些惡人們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他們出穀之後還能不能順利回來?所以,作為大後方的小酒館要保全好,那就得給這些惡人加個嚼子。之前她還在琢磨該怎麼辦,既然他們現在找上門了,不抓住這個機會就是她傻。

  楚歌沉吟了一會兒,理了理思路,瞥了屠嬌嬌和李大嘴一眼,故意譏諷道:「你們還知道大事不好了,也算不是無可救藥——邀月的武功早在八年前就跟燕南天不分高低,而那會兒你們還要借著個孩子設了連環圈套也才能把燕大俠抓住,如今邀月情傷之後愈發專於武功一事,不用說你們如今設不了連環套,縱是有九九八十一計,怕是也難以把她也抓了。更別說,移花宮的兩位宮主,可是不分彼此,你們能抓一位,還能兩位一起抓了?」

  李大嘴雖然心裡還有幾分不服,但是聽到邀月的名頭,心底還是有些膽寒,屠嬌嬌的臉色也愈發凝重了——當年抓到燕南天是僥倖,再對付邀月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再加上一個跟邀月形影不離的憐星,只會更加棘手。

  楚歌把人嚇唬了一通,又淡淡地開口安慰:「不過好在你們當年沒把燕南天徹底弄死,還撫養了小魚兒,要不然,你們跟移花宮,恐怕還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當然,死的是你們,休的是移花宮。」

  雖然楚歌表現的很淡定,但屠嬌嬌心裡卻有些急,不由問道:「可也好不了多少吧?燕南天現在跟死了沒多大區別,而小魚兒,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養他了,養得太好,怕他將來知道真相尋我們報仇,養得不好,怕是邀月宮主又多了個遷怒的理由……」

  「誰說燕南天跟死了沒多大區別?」楚歌笑眯眯地看著屠嬌嬌。

  屠嬌嬌一愣:「楚小姐能救好燕、燕大俠?」

  ——想到多年前燕南天闖進穀內的那一夜,屠嬌嬌心裡就有些後怕,不由喊出一聲敬稱。

  萬春流偷著摸著都能治好燕南天,現在有她的支持,更是沒有治不好的理由。楚歌笑著點頭。

  李大嘴卻道:「不可!當年我等一時糊塗,把燕南天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若轉醒了,必定饒不了我們,直接一人一掌便劈死了,哪裡用得著等邀月宮主過來?」

  楚歌看了兩人好一會兒,搖頭,歎道:「你們啊,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大俠那是什麼人,義薄雲天、重情重義、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別說你們把他折磨了個半死,就是把他殺了,只要你們因為他而改過,他也必定不會再對你們有絲毫恨意,更別說,你們還把小魚兒養得這麼好。」

  ——雖然這種俠義邏輯她是不太理解了,但是事實就是這樣。武俠世界裡,一個好人突然幹了一件壞事,那就是十惡不赦,要被所有人討伐,但是一個人如果前半輩子做盡壞事,後半輩子幡然醒悟,卻反而得到讚揚和寬容。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就是這個道理。一個標準的大俠,被惡人們折磨之後,如果又靠自己把惡人感化了,那也基本不會再追究他過去的罪責,總之就是很有殉道的犧牲精神。原著裡燕南天雖說沒徹底原諒幾個惡人,但在小魚兒的勸說下也確實不再追究他們的過錯,楚歌覺得這也不算忽悠人。

  當然,如果燕南天因為提前醒來,恢復功力,小魚兒又沒跟十大惡人產生太深的感情,他非要殺十大惡人,楚歌也不會負責背鍋的,反正這些惡人們當初幹的事死個十回八回都不算什麼。

  這些惡人們雖說行事不正,心思也有些陰暗,但對於燕南天的品性倒也是格外服氣,之前下意識地便以己度人,如今聽楚歌這麼一說——還挺有道理哈!燕南天又不是什麼嗜殺成性的人,如果他們改好了……等等。

  屠嬌嬌苦笑道:「會被逼到惡人谷,我們早就沒有退路了,哪裡還有什麼改過的機會?」

  楚歌「砰」地一聲重重地放下茶杯,看著他們:「那你們就打算這樣繼續提心吊膽苟延殘喘下去麼?」

  這樣的大事,屠嬌嬌一個人也拿不定注意,只好道:「楚小姐還容我們再想想,做了這麼多年大惡人,要改過談何容易?」

  李大嘴也跟著附和,不過心裡早就拿定了注意——他只想要世人怕他,可若要世人怕他,那他就只能繼續吃人作惡,改過,是不可能的。

  楚歌似乎看出李大嘴的想法,微微一笑:「李大嘴,聽說你當年,不僅吃了老婆,就連女兒都沒放過?」

  李大嘴一驚,卻是故意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本來不想說,怕嚇著小姐,不想小姐膽子倒是大的很。我那婆娘和娃娃正是進了我這肚子裡!」

  李大嘴說著,還拍了拍肚皮。

  楚歌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有個吃人的爹爹,你的女兒如果活著,想必也受盡欺負和歧視,被爹爹吃進肚皮,反倒更幸福點。」

  李大嘴大震,跟著屠嬌嬌往外走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的女兒當然沒有死,而是託付給了朋友撫養,可是楚家丫頭說的不錯,他這個爹臭名遠揚,那曾經的朋友,還會是朋友嗎?

  等屠嬌嬌和李大嘴全都走了,葉歸程才從裡屋出來,靠在門框上看著楚歌,無奈道:「你忽悠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胡說,我明明很認真地在給他們提建議!況且,過陣子出穀玩你不去?」楚歌睨了他一眼,隨後蹦蹦跳跳走過來,捏了捏小魚兒的鼻子:「姨姨要幫萬大夫醫治你燕伯伯了,高興不?」

  正在歪歪扭扭寫著大字的小魚兒一驚,到底年紀不大,瞬間把萬春流的吩咐拋到腦後:「真的嗎?」

  「你跟著葉叔叔好好學習,燕伯伯很快就能治好了。」

  小魚兒早就過了能被輕易哄騙的年紀了,但是聽了楚歌的話,還是相信了,努力按捺下激動的心情,認真地點點頭,繼續寫字。

  「對了。」楚歌突然又想什麼,吩咐道:「你姓江的事既然已經告訴萬大夫,其他人就不要隨便說了,包括那個女人的事。」

  楚姨姨是能幫忙救治燕伯伯的人。小魚兒好感度滿滿,於是鄭重點頭:「我一定誰都不說,也不讓萬伯伯說。」


第三十九章

  又過了幾天,惡人谷全員聚齊,就連閉關的杜殺都被他們挖了出來,然後又把楚歌叫來,一起開會。

  會議內容還是之前萬分糾結的燕南天小魚兒如何處置的問題。被楚歌那番分析忽悠了一通,屠嬌嬌覺得救治燕南天確實是個好選擇,就是要他們改過比較難。

  他們這些人吧,說實在的,品行實在算不上好,再加上這麼多年隨心所欲當惡人也當習慣了,突然要他們改過,去當個好人,比殺了他們還難。

  楚歌聽了屠嬌嬌的陳述,倒是挺理解的,便笑道:「我知道你們的難處,所以也沒想真讓你們一下子就變成好人——說實話,你們要是突然告訴我要當好人了,我還害怕呢,好人惡人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決定的。」

  哈哈兒笑道:「哈哈,楚小姐這話有理。不過楚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哈哈,還請把話說清楚吧。」

  楚歌道:「反正燕大俠就算能治好,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的事,你們要改變,也不必著急,慢慢來,首先,是盡可能少作惡,甚至不做惡。譬如說,這山下村民的租子,是不能收了。」

  ——上午昆侖山下恰好有人進穀,來送這幾個月的租子。說是租子,其實說白了就是保護費。

  這些錢也算是他們現在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楚歌上來便把這條路給斷了,就連一心想護著她的杜殺都有些為難。

  楚歌自然是看出他們的臉色,笑道:「你們堂堂大惡人,莫非還在意這點小錢?」昆侖山海拔高、緯度也高,平均溫度偏低,窮山惡水的,並不是什麼適合種植的地方,每年每戶人家上交的租子並不多,只是普通百姓多,而惡人們少,在這惡人谷又基本能自給自足,沒什麼太大的消遣,過得倒也不算寒酸。

  楚歌這麼一說,幾個惡人都有點心虛——這點小錢,他們還真在乎。

  他們都沒什麼拿得出來的手藝,也不可能去做什麼正經的夥計,也只能這樣收收保護費。再說了,他們基本都是因為被江湖人士追殺,無路可逃才倉促之下進了惡人谷,曾經積攢下來的錢財並沒帶進來多少——比如十大惡人中的五位,當年把財寶託付給歐陽兄弟,如今連歐陽兄弟的影子都找不著。而就算有帶著金銀進來的,少不得也要交上至少八成——比如司馬煙,當年他倒是有時間處理後事,帶了不少錢進來,也沒留下多少。

  所以,他們真的很缺錢啊,要不然也看不上山下村民們的那點租子。

  不過他們可是「堂堂惡人」,這話自然是不好意思說,司馬煙左看看,右看看,只能厚著臉皮開口:「楚小姐,我們就算是惡人,那也是人,也是要過日子的。我們不能出穀,要是不收租子,這錢財怎麼來?」

  楚歌看了他們半晌,搖搖頭,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可是堂堂大惡人啊,盯著這點小錢看,你們好意思麼?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聽了這話,司馬煙微微一皺眉,隨後激動道:「莫非楚小姐有什麼好的賺錢的法子?」

  其他惡人的眼睛也都亮了——一文錢難倒好漢,就算他們是大惡人,也是要用錢的。杜殺等人當年逃入這谷中時把財寶託付給歐陽兄弟,而後歐陽兄弟卻把這筆錢昧下,等後來他們找到人,可是將人虐殺了。

  楚歌看出他們的神情,微微翹起嘴角:「你們可知道,這江湖上,什麼東西最值錢?」

  幾個惡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屠嬌嬌才遲疑道:「人命?」

  楚歌一愣,不由笑了出來,單手一托下巴,懶洋洋道:「你們還真是……正經的大惡人。不過也對,最重要的是人命。那除了做人命的買賣,你們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玩消息情報的買賣?這買賣也不必不分什麼正邪黑白善惡,給錢就賣,誰給的錢多,就賣給誰。」

  利用惡人谷的人建立一個龐大的情報網,自然並非楚歌心血來潮或是突發奇想,而是跟葉歸程商量以後又反復考慮過的。

  其實不管做什麼,能做到頂端,做到人人皆知,那就都是人才。這江湖上比十大惡人壞的不少,但也仍舊只有十大惡人,這本身就說明一定問題。

  屠嬌嬌易容術精妙絕倫,就連小魚兒也要一番細緻入微的觀察才能發現。哈哈兒和李大嘴,別的不說,演技忍功絕對一流。杜殺的快劍,陰九幽的輕功,也可稱得上是獨步江湖,也許不是最厲害的,卻是最實用的,還有迷死人不償命的蕭咪咪。

  對於用這幾個人建立情報網,楚歌只是簡單一想就能給出好幾個初步的分工方案。

  不過,對於十大惡人的另外兩位,狂獅鐵戰暫且可以不必管他,但是白開心和歐陽兄弟,楚歌就沒什麼好感了,歐陽兄弟自不必說,連杜殺都震懾不住的人,她也不敢用,而「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她一點不想跟他沾上關係。

  而聽到了這個提議,除了杜殺還有些不瞭解情況,其他幾個惡人卻是彼此對視了一眼——買賣消息?那看來之前他們對楚家大概是什麼江湖百曉生之類家族的猜測還是有很大可能的。

  這麼一想,他們也都有些心動,但長期處在危險中養成的謹小慎微,又讓他們有些猶豫。

  楚歌環視了他們一眼,把眾人的神情盡皆收入眼底,決定再加一把火:「杜大哥,江湖上都說你們十大惡人品行惡劣、殘忍惡毒,可在江湖上混的風生水起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比你們光明磊落吧?你們十大惡人縱橫江湖那麼多年,所過之處令人聞風喪膽,可臨到了,當真要選這麼一處窮鄉僻壤的角落安心養老?你們難道就不想以一種江湖人絕對不敢奈你們何的姿態,重出江湖麼?這麼多年,以及未來的更多年……杜大哥,你當真甘心就此沉寂麼?」

  幾個惡人全都心神一震——

  怎麼可能甘心呢?當年被江湖人士追殺,一路逃至此谷,連多年來積攢下來的一大筆財富都來不及處理,最終所托非人,而他們卻困在這小小的山谷……縱然惡人名聲依舊響亮,依舊能夠震懾整個江湖,但其實,他們不過就是一群膽小鬼、小心翼翼地聚在一起,穀外的人怕他們,他們又如何不怕出穀再次面臨江湖人士的追剿呢?不過是拿著往日的名聲,打腫臉也要充個胖子罷了。

  沉默了半天,幾個惡人彼此眼神交流了一陣子,杜殺沉聲道:「那我等兄弟,便暫且交給小姐安排了。」

  與惡人谷的人達成初步的約定之後,楚歌簡單說了說自己的想法,剩下的讓他們自己去安排。

  建情報網這種事,說起來簡單,但真正操作起來,楚歌倒是知道自己也就紙上談兵那點手段,索性還是交給惡人們自己去折騰,反正惡人谷也算是人才薈萃——蠢的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然後她就放心地當了甩手掌櫃,讓葉歸程準備準備,打算出穀走一趟。

  對此杜叔表示不太放心。

  杜殺立刻很上道地說他也跟著一起出去,並非常誠懇地表示絕對替小姐隱藏好身份,不被仇家尋上門來。

  於是等到出穀這天,一起走的就是三個人了。

  昆侖山下天高地闊,一出穀便有一大片草原,葉歸程買了三匹駿馬,又花了點時間讓楚歌學會了騎馬之後,三人便一路策馬疾馳,往南而行。

  移花宮

  仿佛冰雪砌成的華美宮殿裡,一名宮裝女子疾步走來,姿態卻是聘婷婀娜,十分優雅,隨著她的走近,周圍的侍女屈膝跪了一地,恭敬地喊道:「參見二宮主。」

  這位自然是移花宮二宮主,憐星。

  憐星踏進宮殿,走到殿內另一位宮裝女子身邊,低聲道:「姐姐,有消息?」

  邀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一動,寫滿墨蹟的素白布帛便化為粉末,自她蔥白的指間落下。她的手縮進寬大的白色繡袍裡,背到身後:「惡人谷,有動靜了。」

  若說憐星的聲音如出谷黃鶯,清脆靈動、美妙悅耳,邀月的聲音就仿佛千年不融的寒冰,清冷無情,寒意徹骨。

  憐星一怔:「什麼動靜?」

  「惡人谷有人出來了,但是——」邀月白玉似的精緻臉龐上現出一絲疑惑:「除了杜殺,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人。」

  「我還當是什麼事。」憐星笑道:「莫不是我們的人過去之前便進穀的?只要那江小魚尚在穀中,其他人與我們何干?就算燕南天出來了,以姐姐如今的功力,也沒甚麼好忌憚的。」

  邀月再次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淡淡道:「倒也是。你吩咐她們繼續盯緊了。」

  憐星點頭應是,隨後又笑道:「姐姐,無缺劍法已大有長進,你不去看看?這麼多日子沒見,他很是想念你。」

  一聽到這個名字,邀月猛地扭頭看向憐星,眼中浮起一層暴戾之意,周身內力不受控制地翻湧,宮殿溫度驟然降低,作為裝飾的大花瓶發出細微的響聲,嘩啦碎成一片,所有侍女立時跪了一地。

  憐星也知失言,忙低頭道:「我會跟他說姐姐還在閉關,不便見他。」

  邀月盯著憐星看了好一會兒,半晌才道:「憐星,你最近對那野種未免太過上心。你可別忘了,你的計畫。」

  「你的」二字被重重地強調,憐星慌亂地抬頭,正好對上邀月染了一分惡毒的冰雪般的眸子,不由苦澀一笑:「姐姐……」

  「哼!」邀月冷哼一聲,袖子一甩,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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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出了昆侖,一行人跟著楚歌,徑直往四川峨眉山方向走去。

  聽杜殺說峨眉山是峨嵋劍派的地盤,他要易個容什麼,葉歸程還以為楚歌是要去拜訪峨嵋派掌門,畢竟他們跟峨嵋派的關係還算不錯。

  不過等走了幾日後,葉歸程才發現不對——這裡,似乎跟之前的世界又不一樣了。

  其實最初他就覺得奇怪,一聲不吭、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把整個酒館從晉中搬到昆侖惡人谷,看起來很困難,但還是可以實施的,聽起來似乎十分有名的惡人自己卻一個也沒有聽說過,葉歸程也並沒當回事,自大自負的人多了去了,他又不是沒見過,但是等出了昆侖,又聽杜殺感慨了幾句這物是人非的江湖,這才察覺到自己怕是又遇到跟之前一樣的事情了——就像從大唐到了另一個世界,如今這世界又換了。

  明白了這點,葉歸程的心情非常好,雖然再也見不到陸小鳳、西門吹雪這些人,但這也預示著,也許某一天,這世界又換回大唐的世界,他也就可以回家了。

  楚歌留意到葉歸程的心情莫名變好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心裡也跟著開心起來。

  一行三人,兩個人都心情愉快,杜殺本來看著數十年來已然換了天地的江湖心情有些抑鬱,此時也不由受到感染,放開心胸。

  一路走走停停,楚歌並不著急,跟著楚歌一起出來的杜殺和葉歸程就更不急了,三人全當自駕遊,這一路走來好不輕鬆自在,心情也是愈發的好了。

  不過等到了峨眉山,楚歌卻也沒有去峨嵋派的意思,直接帶著兩人拐去峨嵋後山。

  峨嵋後山距離峨嵋派安置歷代掌門棺槨的禁地不遠,自然是人煙稀少,雜草叢生,一邊用著重劍拍倒半人高的雜草開路,葉歸程不免有些好奇楚歌來這裡做什麼。

  來做什麼?楚歌翹了翹嘴角,講了一件舊事——大概七八年前,沈輕虹接了一批價值極高的紅貨,結果這批貨卻被江湖上有名的專門劫財的十二星相盯上了。沈輕虹為了保鏢局名聲,以身為餌,誘著十二星相來劫,實際上卻派了鏢局裡一個可靠的人走了暗線。那人也是十分機智,猜到這種法子也未必就能騙得聊十二星相,乾脆把暗線也走成假鏢,實際卻把紅貨藏在這山洞裡。可是十二星相劫鏢多年,自然全都識破了。好在那會兒他們正好撞上燕南天的槍口,前來搶劫的四個人被殺了大半,也就獻果神君的兄弟巧舌如簧,逃了出來,還跟著沈輕虹找到這批紅貨。沈輕虹自知保不住這批紅貨,為了困住獻果神君,不惜斬斷繩索,兩個人一起困在裡頭。獻果神君知道出不去了之後,怕一個人呆在這洞裡會瘋,也沒殺沈輕虹,反而借著自己能力,指使猴子們每日給他們送些鮮果,這才勉強為生。

  故事一說完,杜殺立刻領會意思:「三大鏢局總鏢頭『飛花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的名頭我也聽說過,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小姐莫非是想救他?」

  楚歌一愣,很想說我是為了那批紅貨!但是瞧著杜殺面無表情卻十分誠懇的眼神,再看看葉歸程靠著山牆笑吟吟地瞧著自己,只能揉揉鼻子,甕聲甕氣道:「對對對,你說的對。我是為了救沈輕虹。」

  杜殺立刻找了藤蔓開始搓繩子:「小姐在這裡等著便是,我下去救人——葉公子,還請你在這裡保護小姐。」

  不用杜殺說,葉歸程也會留在上面,聽了此話自是點頭。

  楚歌撇了撇嘴——杜殺你特麼不是惡人嗎?怎麼突然對救人這麼熱衷?

  繩子很快就搓好了,杜殺試了試,便在腰間綁好,慢慢滑了下去……

  等杜殺的影子漸漸瞧不見了,葉歸程試探道:「小老闆怎麼知道沈輕虹在下面?」

  楚歌正扶著葉歸程的胳膊,探著身子往下看,心裡不免琢磨著,要是沈輕虹和獻果神君以為杜殺是下去搶財寶的,合夥要幹掉杜殺,杜殺會不會趁機把兩個人都幹掉?

  畢竟杜殺的劍真的是殺人的劍,之前兩人切磋的時候,葉歸程就常說,像杜殺這樣只是用來殺人的劍法,再怎麼練也達不到極致。所以她覺得如果杜殺反擊的話,應該會直接把兩個人都幹掉,這樣的話,那批紅貨是不是還是有可能是她的?

  楚歌想的正美,突然聽到問話,不由抬頭瞧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葉歸程莫名就被楚歌這個高(jian)深(qian)莫(yan)測(kai)的眼神嚇了一跳,果斷略過這個話題:「繞了這麼一大圈,小老闆你別告訴我只是為了來救個人,我可不相信你這麼好心。」

  「我當然不只是為了這個人啦。」楚歌擺擺手,正要進一步解釋,突然聽到下面隱隱傳來打鬥聲。

  兩個人不由為杜殺緊張了一把,好在打鬥聲很快就停下來了。

  過了一會兒,藤蔓搓成的繩子動了動,一個陌生人從下面慢慢爬上來——是個又瘦又小、毛髮叢生仿若野人的人。

  葉歸程立刻持劍擋在楚歌身前。

  楚歌輕輕拍了葉歸程一下,示意他放鬆,悄聲道:「歸程,這位應該便是沈輕虹。」——獻果神君應該比這人更像只猴子。

  不過楚歌雖然這樣說著,還是往後退了一大步,原因無他——這位昔年有名的總鏢頭,被困山洞七八年,餓得不人不鬼不說,身上的味道更是*。

  沈輕虹立刻便知這兩人應該跟救自己的是一起的,本想開口道謝,只是多年未曾見人,跟獻果神君也是話不投機很少說話,嗓子很是乾澀,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正好這時杜殺也上來了,道:「小姐,沈鏢頭救出來了,只是那位獻果神君,因為懷疑我是搶寶之人,出招極為狠辣,被我不慎失手弄死了。」

  想到跟自己一起被困這麼多年的人死了,沈輕虹雖然非常厭惡獻果神君,此時還是有些感慨,這麼一刺激,嗓子倒是舒服了幾分,開口道:「不知幾位高姓大名,沈某未多謝幾位相助。」

  一開口這嘴裡的味更沖了,楚歌皺著臉,後退了一大步,一個勁兒擺手:「哎呀不用謝不用謝,你還是趕緊回家吧,你老婆還在家給你守著活寡呢。」

  沈輕虹一聽,也是有些歸心似箭,只是……他臉上一熱,有些尷尬地道:「不知那批紅貨……?」

  杜殺道:「我在下面已經綁到繩子上了,拉上來就行。」

  說著,便自發開始幫忙拉繩子,沈輕虹也連忙一起。

  葉歸程本來也想上前,但是看到沈輕虹過去了,就默默退到楚歌身邊。瞧著彼此都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等杜殺喊了一聲「快好了!」,又連忙一起放下手,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心裡更是笑得不行。

  兩個黑鐵箱子很快就被拉上來了,不大,沈輕虹一個人剛好一手拎一個帶走。沈輕虹倒是想用金錢謝楚歌等人的救命之恩,不過這兩個箱子都是別人委託他送的紅貨,走鏢銀就是人在貨在,貨若是沒了,人也不用活了,所以這些是不能動的,而他們這一行三人又都沒有報名字的意思,只能心裡領了這份恩情,想著等回去安置好了,再來尋恩人報恩。

  這般想著,沈輕虹倒也走得乾脆俐落。

  等沈輕虹徹底走遠之後,楚歌伸了個懶腰,笑道:「閒雜人等總算都清理乾淨了,接下來,我們可是該開始幹正事了——杜大哥,你剛才去了山洞,有沒有注意到要進底下山谷的話,除了摔死,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葉歸程和杜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疑惑——小老闆/小姐要下去山谷做什麼?


第四十一章

  沈輕虹那兩小箱珠寶只不過是楚歌想撿的一點漏,實際上她大老遠地從昆侖跑到峨嵋,為的是被蕭咪咪霸佔住的那座地下宮殿。

  當年看原著的時候楚歌就在感慨,那座底下宮殿那麼多好東西,兵器、□□、寶藏……居然就這麼被小魚兒和江玉郎糟蹋了,尤其是那些珠寶啊,簡直心疼死人了,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武功秘笈好歹是拿出來了。

  不過這個地下宮殿非常大,而且裝飾華美,每一處都十分考究,所以楚歌其實是有意想要原模原樣地搬回酒館的,就算她嫌棄蕭咪咪住過的一些地方,也嫌棄有死人的房間,但其他的搬過去也還是不錯。

  只不過要把整個宮殿搬走是個大工程,到時候請人來搬的時候,楚歌可不想這點小秘密被別人發現,尤其不能被獻果神君發現。

  本來這地方她和葉歸程來就足夠了,不過蕭咪咪這個人也算有用——看小說的都知道,這武俠世界,尤其是古龍大大的武俠世界,青樓是消息的重要來源,讓蕭咪咪開青樓再順手調|教些姑娘,必定會有奇效。所以她才把杜殺帶來。

  楚歌環視了四周一眼,不得不說這座地下宮殿建造的真的非常巧妙,他們站在這山谷下,硬是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

  葉歸程和杜殺跟著楚歌下來,只見她嘴角掛著笑,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周,都有些莫名。

  過了一會兒,楚歌突然道:「杜大哥,你現在有辦法聯繫蕭咪咪嗎?」

  「蕭咪咪?」杜殺一愣,道:「好多年沒聯繫過了,當年我們兄弟幾個逃入惡人谷時本想把半生攢下的財寶託付給她,但尋遍了她常去的地方也沒找到她,才給了歐陽兄弟。」

  ——提到這事,向來冷靜自若地杜殺還有些咬牙切齒,那歐陽兄弟居然敢拿了他的錢財跑路!

  楚歌笑道:「如果蕭咪咪在附近呢?你有辦法讓她現身嗎?」

  杜殺回過神,睜大眼睛瞧著楚歌:「在附近?」

  楚歌點頭,又繞著幾叢灌木轉了幾圈,道:「對,她就在附近,不過——在地底下。」

  杜殺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滿滿的全是疑惑,他也終於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小姐如何知道那沈輕虹和獻果神君在那山洞裡?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十大惡人都遍尋不到的蕭咪咪就在這附近地下?

  沒經歷過楚歌神一般劇透洗禮的杜殺覺得有點懵逼。

  葉歸程雖然也疑惑,不過他早就覺得楚歌身上應該有不少秘密,反正連整個世界都能變了,這點小事都不算事。

  杜殺懵逼歸懵逼,但他還是按照楚歌說的,開始召喚,啊不是,是請蕭咪咪出來。

  當然也不是什麼神奇的手段,杜殺不過在聲音裡灌注了內力,喊了幾聲,就聽身後有聲音笑道:「杜老大竟然來了,真是稀客啊——你是怎麼找來的?」

  這一聲招呼可真是嬌柔婉轉,帶著說不出的勾人意味,*蝕骨,就連楚歌聽了都酥了半邊身子,然而杜殺和葉歸程聽了這聲音卻是沒有絲毫波動,杜殺那是因為對蕭咪咪太熟了,她是個什麼貨色他早就清楚,所以一點旖旎的意思也沒有,而葉歸程……他一聽這聲就覺著裡裡外外都透著股邪氣,若不是礙于這是杜殺的朋友,早就一重劍掄上去——給勞資好好說話!

  三人聽到聲音立刻轉身,然後就看到一個輕衫綠裙的風騷少婦,正盈盈地自一棵大樹後面繞出來,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楚歌一個沒忍住,打了呼哨——這位迷死人不償命的大惡人,果真名不虛傳。

  怎麼說呢,蕭咪咪的五官單個看並十分精緻,但是湊在一起看著讓人十分舒服,皮膚白皙細膩,腰肢纖細柔軟,豔麗鮮妍,風流嫋娜,整個人既有少婦的誘惑嫵媚,卻又透著少女的天真無知,矛盾得十分吸引人。

  看到三人轉身,蕭咪咪的眼神也亮了亮,也顧不得追問杜殺十怎麼來的,準確點說是直接把杜殺和楚歌忽視掉了,直勾勾地盯著葉歸程看,看了好一會兒,歎口氣,幽幽道:「這麼俊俏的公子……奴家還從未見過,如今這麼一見,讓奴家這心裡可是嘭嘭直跳呢,若能侍奉在這樣的公子身邊,就是立刻死了奴家心裡也是甘願的——公子,奴家洗衣做飯一樣不差,您……您可要奴家侍奉您一番?」

  蕭咪咪說著,朝葉歸程拋了個媚眼。

  聽了這話,杜殺皺起眉頭——誰不知道蕭咪咪的作風?向來只有她把別人迷的五迷三道,心甘情願地聽她擺佈,還能指望她給別人洗衣做飯?

  楚歌倒是挺有興趣的,乾脆抱著胳膊站到一旁看好戲。

  葉歸程聽聲音就覺得蕭咪咪有些邪氣,待見了人,更加沒什麼好感,更別說雖然藏劍山莊的有三位莊主幼年時都是熊孩子,但葉英對弟子們的教導卻是格外嚴格,十分潔身自好,所以葉歸程只兀自沉著臉,連理都懶得理。

  這反應蕭咪咪看得有趣,抬了手,便要去摸葉歸程的臉:「哎喲,這長得好看的人啊,就是擺著一張臭臉,依舊好看的不得了,奴家真是要愛上公子了呢……啊~你幹嘛!」

  楚歌本來真的是在悶笑著看二少被女人調戲,然而等蕭咪咪的手快要碰上葉歸程,而葉歸程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的時候,驀地變了臉色,毫不客氣地一掌拍掉蕭咪咪地手,瞪眼挑眉:「我的人你也敢拿那髒手碰——嘖,連挨打也不忘勾引人。」

  ——把痛呼聲喊成叫|床聲,也是個本事。

  略微側了側臉卻躲了個空的葉歸程:……

  雖然被楚歌拍掉手,蕭咪咪也還是沒把楚歌放在眼裡,畢竟她剛剛也是一時疏忽,索性收回手,掃了她一眼,嬌滴滴地抱怨道:「你這孩子打人好疼……公子,這孩子說你是她的人,那你是他的什麼人啊?」

  蕭咪咪的話,葉歸程一句也不想理,不過心裡卻也在琢磨——小老闆說我是她的人,那是什麼人?莫不是……下人吧?想到這個可能,葉歸程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葉歸程是我什麼人?店夥計當然是下人了!這麼顏正能幹的店夥計,可不能被個老妖婆給勾搭走了!保護二少貞操啊……楚歌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肩膀上的責任非常重,乾脆一把把葉歸程拉到自己身後藏好,仰頭繼續瞪著蕭咪咪:「你管他是我什麼人!你要是對他下手,我保證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男人,你說是吧,杜大哥?」

  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男人?蕭咪咪簡直都要被楚歌這大話說笑了,但是聽到後面卻覺得不太對——杜大哥?杜老大什麼時候有了妹子……等等,最重要的是,杜殺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想到重點,蕭咪咪也顧不得勾搭人——主要是她覺得這俊俏的公子哥反正暫時也跑不了,抬頭看杜殺,嬌媚地飛了一眼:「杜老大,你還沒說呢,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是小姐帶我來的。」杜殺說著,拿下巴示意了一下楚歌。

  小姐?蕭咪咪遲疑著,回頭看楚歌:「你怎麼知道這地方的?」

  楚歌翹了翹嘴角,笑眯眯道:「自然是因為這是我家宅子……之一呀。」


第四十二章

  直接胡扯這座地宮是楚家的,楚歌是有理由的。一來宮殿原主人歐陽亭早就死在裡頭了,對這宮殿真正知情的人一個都不剩,二來她對這宮殿又有所瞭解,冒充主人簡直毫無壓力,三來唯一可能拆穿她的謊言的估計也就只有杜叔一個,她一點不虛。

  蕭咪咪先是吃驚:「你家宅子?」

  楚歌笑眯眯地點頭:「對,我家宅子。宅子主人來了,麻煩蕭姑娘帶個路。這入口忒隱蔽。」

  蕭咪咪又不是三歲小兒,這會兒反應過來了,自是不信,撇嘴道:「我信你的鬼話!」

  楚歌攤手:「那你說我連入口都沒找到的情況下,如何知道下面有個地宮呢?」

  蕭咪咪轉了轉眼睛,反問道:「你連著地宮的入口都找不到,還敢說什麼是地宮的主人?」

  楚歌垂了眼睛,低聲歎息道:「這地宮于我楚家極其重要,所以向來只許楚家子孫口耳相傳,根本不許寫出來或者畫出來,就是怕有人得了圖紙記錄,找來此處,泄了秘密。本來我也該等長大後從爹媽那裡知道這裡的詳細情況,可惜他倆走的急,沒來得及說清楚,只說在峨嵋後山山谷下。」

  蕭咪咪冷笑道:「說的跟真的似的——既是這麼重要的地方,那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怎麼也沒見你們楚家人來趕我呢?」

  楚歌抬起頭,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我爹早就知道了,只是那會兒楚家被仇家盯上,加之楚家這些年子息艱難,光是應付仇人便焦頭爛額,爹爹分身乏術,無暇處理你罷了。不過我爹爹一直在留心你,見你僅僅只動了一部分,未觸及根本,才暫時留下了你,免得把你處理了雖一時痛快,卻極有可能把這秘密的地宮暴露給仇家發現,到了那時候,怕是什麼都保不住了。」

  ——楚歌萬萬沒想到,她這段胡扯的話,給自己立了個色彩鮮明的flag。

  聽到一半,蕭咪咪便嗤笑了一聲,依舊不信,等聽到後面,卻是一怔:「上層?根本?」

  楚歌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想你也是什麼都沒發現,估計這些年還是一直待在上層吧?上層有什麼好東西,真正有意思的,怕是你想都想不到。」

  蕭咪咪自是沒往這方面想,那宮殿她都已經全面探索過了,而且光她所在的那部分就已經極其輝煌了,哪裡還能想像到其實這地宮還別有洞天呢?

  不過她倒是知道那宮殿還有下層,她也見過,只是下面全是乾屍,看著嚇人的很,她也乾脆當成了拋屍處,那些死在她身上的廢物全都扔了進去。

  所以雖然還是覺得這小丫頭大概在胡說八道,但心裡難免還是有點癢癢——她所觸及的地方已經非常好了,這還不算根本,那根本之處該有多好?

  楚歌看出蕭咪咪的好奇,微微一笑:「所以,蕭姑娘可以帶我們進去了嗎?」

  蕭咪咪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一眼杜殺,覺得就算自己不願意,這位當年的老大哥也會避著自己帶路,索性一口應了下來——看這小姑娘這麼急著要進去,說不定裡頭有什麼寶貝……也許她可以慫恿著杜殺把寶貝搶來呢?畢竟,他們當初才是一路的啊。

  蕭咪咪很快便帶著三人下去。

  一下去,就有七八個寬大長袍的少年圍了上來,親親熱熱地喊著蕭咪咪「主人」。

  這幾個少年都是十來歲,個個眉清目秀,長相俊俏,語調輕柔,形態舉止帶著濃重的女氣。

  幾乎是這些少年們一圍上來,葉歸程就變了臉色,不言不發地拎著楚歌的領子後退了一大步,杜殺周身散發出一陣寒意和殺氣,倒是令那些少年自動避開了。

  倒是蕭咪咪神態自若,順手摸了摸幾個少年的臉蛋,嬌笑道:「主人我現在有客人,等會再陪你們玩。」

  「荒唐!」葉歸程一臉嫌棄,毫不客氣地哼了一聲。

  楚歌原本還在興致勃勃地來回看著那些個少年,心說這一個個的拉到現代夜店估計個個都得是紅牌,只是一聽到葉歸程的哼聲,卻又板起臉,搖頭:「真沒想到蕭姑娘你這麼沒品,看看他們一個個的弱不禁風、一臉受樣,你也下的去口……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跟杜大哥一起混如今也差不多三十歲了吧,這些個油頭粉面的小子真的能滿足你嗎?」

  說到後面,見葉歸程無聲地看了她一眼,她最後只扔下一句「……反正我是見了就倒胃口!」,連忙閉上了嘴。

  蕭咪咪回頭一看,三個人都是一臉嫌棄,縱然她不怎麼在意這些虛名,可手頭的這些個小子卻是不怎麼拿得出手,尤其是在葉歸程跟前,所以那些什麼「女王」的話頭也不好意思再說了,揮揮手讓少年們都退下去了,抱著胳膊瞧著楚歌:「這地宮我帶你下來了,你說這是你家宅子,你倒是給我介紹介紹啊。」

  「你急什麼?」楚歌睨了她一眼,便開始觀察這座宮殿,一邊看,一邊道:「不是跟你說了麼,這宮殿的具體情況我爹媽沒來得及說清楚,我雖然知道,但也只是知道個大概,還要再找找線索。」

  蕭咪咪從來就沒徹底相信楚歌,對她來說這番話也不過是托詞,心想反正這宮殿的出口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到時候出口一封,也不怕他們鬧什麼么蛾子,索性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邊看著,一邊跟杜殺聊了聊近些年的情況。

  聽說他們當年被江湖正派追殺,逃去惡人谷,心裡難免有些物傷其類的感慨,又聽說了當年與燕南天那一戰的激烈,以及現在撫養了一個叫小魚兒的孩子……感覺還是自己在這地宮過得自在。

  正說著,突然聽到一間房子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蕭咪咪立時顧不得敘舊,提起裙子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罵道:「我說你個臭丫頭,你是要拆了老娘的宮殿……這、這是什麼?!」

  蕭咪咪所在的地宮是整個地宮的上層,而真正重要的東西都在下層,小魚兒能進去下層純屬誤打誤撞——江玉郎為了逃出去在糞坑底下挖了個暗道,後來暗道被蕭咪咪堵了,他們只能另尋出路。只是這法子他們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從別的地方碰碰運氣。

  楚歌憑著感覺逛到各處,把牆壁敲敲打打了一番後,就選定了一面牆,示意葉歸程砸開。

  從進了這座地宮葉歸程就渾身難受,這會兒有個發洩的機會,立刻換了重劍,大力砸過去——

  一陣巨響和晃動後,牆面被砸出一條裂縫,而在牆的後面隱隱可以看到一塊木板——這顯然有點奇怪,葉歸程不用楚歌說,就又補上一拍,泥牆裂開,房頂抖了抖,不過因為本就是在地下掏出來的宮殿,自然沒有坍塌,不過那塊木板倒是徹底碎了,屋裡的燈光照進去,露出一個往下深陷的空間。

  蕭咪咪和杜殺也正好於此時過來,楚歌沒好氣地看了大喊大叫的蕭咪咪一眼:「拿上油燈,一起過去罷。」

  蕭咪咪完全沒想到這地宮真的別有玄機,愣愣地拿起油燈,大家一起縱身跳了下去。

  這是一個小房間,四周圍的牆壁分別是由不同材質建成,除了這邊的木制牆壁被砸爛,其他的嚴絲合縫,中間還有八個絞盤,絞盤的材質與牆壁一一對應。

  楚歌問道:「先開哪個門?」

  杜殺和葉歸程無所謂,都沒吱聲,蕭咪咪環視四周,立刻道:「自然是金門。」說著,把油燈放到地上,抬手便去轉那金絞盤。

  有了年數的絞盤發出艱澀的咯吱聲,對面的金門果真緩緩打開。

  門開的那一瞬間,在場四人全都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真切地感受到了,到底何謂珠光寶氣——那不小的屋子,金銀陶瓷、珠寶首飾、古玩字畫就好像垃圾一般胡亂散在地上,映得整間地下暗室,熠熠生輝。

  不必進去,四個人的腦海裡便浮現出極其俗氣的一句話——發財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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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過了好一會兒,四人才定下心神。蕭咪咪轉了轉眼睛,便立刻抬腳想要走進去,仔細瞧瞧。

  楚歌瞥了她一眼,一挑嘴角:「冒冒失失的,就不怕裡頭有機關?」

  蕭咪咪的腳步立刻頓住了。

  楚歌不由好笑,擺手:「進去吧進去吧,沒機關的。」

  然而蕭咪咪卻又不敢進去了,掃了一眼四周,本想靠向葉歸程想抓他的胳膊,只是葉歸程哪裡肯讓她近身,自是側身避過,蕭咪咪嘟了嘟嘴,一扭身子,抱住杜殺的胳膊,媚笑道:「杜老大陪我進去看看嘛~」

  杜殺倒是不避諱蕭咪咪,任由她抓著胳膊,轉眼看向楚歌。

  那一屋子珠寶呢,蕭咪咪一個人就算敢拿,也拿不了多少,便沖杜殺點點頭。

  等金門後面傳來蕭咪咪一聲連一聲的驚歎,楚歌小聲跟葉歸程說了幾句,葉歸程過去連續把銀絞盤和鐵絞盤全都轉了,然後楚歌抬腳進了鐵屋子,葉歸程進了銀屋子。

  銀屋子裡頭是一道走廊,走廊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已可見這地宮主人的富貴與豪奢,而盡頭那六間裝飾十分華美的臥室也一樣讓他大開眼界。

  只是可惜,屋子裡的人盡數都死了。葉歸程雖然奇怪這些人的死因,倒也沒為這個問題耽誤事,搜尋了一番後,很快就找到地宮的男女主人——兩人自然也死了,只是屍身比其他幾位客人保存良好,依舊可見其生前風采。

  不多時兩人便悄聲走了出來,袖子裡均已多攏了一冊絹書。

  葉歸程捏了捏袖子裡的絹冊,雖然不明白楚歌這番安排的目的,不過眼下蕭咪咪就在附近,楚歌又是小聲說的,他自是不會大喇喇地問出來打楚歌臉,只靠在牆上,含笑看著楚歌笑嘻嘻地把剩下的絞盤挨個都轉了……就是轉到錫轉盤時從門後跳出一隻龐然大物把楚歌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這一聲把蕭咪咪和杜殺也嚇了一跳,急匆匆從金屋子裡出來。

  再仔細一瞧,那龐然大物卻是個餓死了的雄獅。

  楚歌松了口氣,蕭咪咪也就沒好意思再進那金屋子,雖然垂涎這些財寶,但也不是沒有眼力的人,楚歌的話她也信了大半,只沖楚歌媚笑道:「姑娘打算怎麼處置這些東西?」

  唯一能證明這間地宮主人身份的證據已經被葉歸程拿到了,雖然被那死獅子嚇了一跳,楚歌底氣依舊十足,理所當然道:「楚家已經沒落,這地宮也沒甚麼用處,我自然是要全部搬走。蕭姑娘雖說霸佔了我楚家地宮上層多年,但也無意中為我楚家看護了地宮,我心裡自是感謝,也會有不菲的報酬。」

  有點東西,總比沒有強。蕭咪咪聞言眯了眯眼,按下一切算計,也裝作有興趣地去各個屋子轉了轉。這裡頭有不少屍體,蕭咪咪自然存疑,不過楚歌兩三句話便把她打發了。

  參觀過程蕭咪咪還想拉房頂上的一個銅環,被楚歌厲聲制止了,最後把除了泥門的其他幾間房子參觀完,幾人便從地宮出來。

  楚歌自然不願意住在這種地方,想到這裡如今名義上成了楚家的宅子,也不願意讓那些小粉頭們繼續下去,蕭咪咪只好不情不怨地把那些個少年放了出去。

  雖然他們還有人不想離開,不過蕭咪咪根本不帶他們玩,他們也沒轍,在山谷裡晃蕩了幾日,便漸漸死了心,離開了此處。

  楚歌跟葉歸程住到山下的鎮子上,讓杜殺幫她處理後續事宜——確定那些少年全都等走了後,杜殺便請了一群人,威逼利誘了一番後,先把地宮裡的屍體搬出來,除了歐陽亭的,其他的都妥善安葬,之後又讓他們把地宮裡的之前物什全都搬了出來,盡數裝上馬車,運往昆侖。

  其實楚歌最初是想把歐陽亭建的那幾個屋子原模原樣地都給搬回去,怎奈每間屋子都死過人,看書的時候感覺還好,待親眼見過之後,心裡就膈應得很,就算那屋子裝飾再華美,也還是不想要了——也幸好如此,要不然杜殺的工作量恐怕大得要讓他崩潰。

  地宮裡的東西搬了好幾月才徹底搬完,蕭咪咪看著空蕩蕩的地宮,到底心有不甘,趁杜殺不注意,偷偷拉了那八角房的銅環——也不知打哪來的水嘩啦一下沖了過來,不但把華美非常的地下宮殿盡數淹沒,還捎帶了一個蕭咪咪……蕭咪咪不會水,在水裡掙扎折騰了半天,卻是越掙扎,沉得越快,眼瞧著就要淹死在這裡了。

  還是杜殺及時趕到,把她從鬼門關救了出來。

  蕭咪咪自鬼門關走了一趟後,性子多少也有了幾分收斂——將死的那一刻,她也不能免俗地想著不知道自己會去十八層地獄的哪一層……

  地宮被淹,蕭咪咪也算是無處可去,還沒從死裡逃生的兇險境地回過神時,就被杜殺給帶回惡人谷,谷內的惡人們還在商量情報買賣的開張事宜呢,一見蕭咪咪來了,立刻拉了一起入夥。

  不過這個時候,楚歌和葉歸程已經到了繡玉穀附近,只是因為未尋得入口,一直在週邊打轉。

  葉歸程拽了拽韁繩,讓馬兒停下,然後皺著眉頭看楚歌:「還是沒有找到。」

  不等楚歌回答,跟在兩人身後,同樣騎著馬的一個小姑娘非常不高興地揚起眉毛,高聲道:「我就說這個姓楚的傢伙是個大騙子,最會糊弄人,你們還不信!要我說,抽上兩鞭子,肯定就能老老實實的了,哪裡用得著在這裡繞這多天的圈子!」

  說著,手中鞭子真的高高揚起,不過到底沒落到楚歌身上,只洩憤般地重重甩到地上,「啪啪」兩聲脆響,已有些泛黃的草地立刻被抽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反倒驚得馬兒高高抬起前蹄,人立而起,一陣嘶鳴。

  楚歌用力抓好韁繩,含笑往後看了一眼。

  跟在他倆身後的,卻是不止這一個小姑娘,總共有三個,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八|九歲年紀,應該是跟小魚兒同歲,不過女孩兒起身早,這三個姑娘也俱是身量修長,倒是都比小魚兒還高。

  抽鞭子的這個,長相明豔張揚,穿著一身鮮豔的大紅衣裳,不但不顯得豔俗,反倒如同那冬日裡的紅梅一般,熱烈,又耀眼。這姑娘旁邊,是個穿著翠色衣裳的女孩,就像穿衣顏色喜好正好相反,這姑娘的氣質也與那紅衣姑娘相反,冷冷清清的,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一紅一綠、一熱一冷,這倆姑娘站在一起本該十分不搭,脾氣也該不合,偏偏就是一對好姐妹。而第三個姑娘,身量略小一些,著一身素白綢衫,容貌清麗脫俗,卻總是蹙著眉,仿佛攏著些憂愁。


第四十四章

  那翠衣的女孩瞧了眼地上的鞭痕,淡淡道:「菁妹鞭法似有長進。」

  「哇,九妹你說的是真的嗎?」那紅衣女孩眼前一亮,很快又收斂了,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不滿地抱怨道:「九妹,你怎麼總是向著那個大騙子?我跟你說了她不是好人,你總不信!好妹妹,你快跟我回家吧,你這麼多日未歸,姨父姨母怕是要擔心死了。」

  楚歌哼了一聲,道:「好你個張菁菁,又挖我牆角,想走自個兒滾就是啦,幹嘛總拉著九妹,感情將來命裡註定有一難的不是你。」

  「哼,我才不會一走了之遂了你的意,總有一天要拆穿你的真面目給九妹知道!」紅衣女孩嘀咕著,長鞭一甩,砸在那白衣女孩的身邊:「喂,那姓鐵的小賊娘子,咱倆再比劃比劃?」

  ——這紅衣女孩自然便是張菁,而那翠衣的,正是慕容九,至於那白衣服的,卻是鐵心蘭。

  要說楚歌和葉歸程怎麼遇上這三個姑娘,也是碰巧。

  *

  從地宮出來後沒多久,兩個人就一起離開四川,楚歌想去移花宮,瞧瞧小魚兒的弟弟,花無缺。

  路上,兩人一起看了看從地宮裡拿出來的兩冊絹書。葉歸程拿的那個倒是簡單,記錄了那座地宮的由來和歷史什麼的,看到那座地宮女主人的所為,再想想大唐祁進和穀之嵐那筆爛帳,不由生出幾分感慨。不過……

  葉歸程斜覷著楚歌:「你不是說那座地宮是你家的嗎?」

  !!!楚歌傻笑,拿出自己的絹冊子,轉移話題道:「歸程哥哥,你瞧這個,『天地無絕』留下的武功秘笈。」

  葉歸程拿過去翻了翻,挑眉,這個確實比較值錢,也能看出是挺精妙的武功,便讓楚歌練著,至於他自己——他玉羅刹教他內功心法的時候並沒說什麼,但他練到現在也知道玉羅刹並沒有拿普通的武功秘笈忽悠自己。也許比不上「天地五絕」創造出來的這套,但實際上也差不了太遠。

  再一個,武功出發點不同,然練到極致後,卻也要基本趨於大同,等他能把玉羅刹所授內功練到巔峰,就算自創一套天地五絕心法也不是問題。況且,練功貴在持之以恆,若是什麼好便去練什麼,到最後怕是只會一事無成。

  到是楚歌……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家的,楚歌想必會一直呆在酒館,那她的世界就會一直變,他們總是要分開的,她還是有點防範能力比較好。

  楚歌不知道葉歸程心裡這些算計,他讓自己練功的話也只是聽過便算,根本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們繼續行進的時候,葉歸程還真開始督促她練功,不但自帶解釋講授,還時不時地切磋兩盤,從不放水的辣種。不管楚歌怎麼躲懶,都躲不過去。

  一路上就在楚歌的痛苦煎熬中,到了九秀山莊附近。聽說了九秀山莊,楚歌便很想去瞧瞧慕容家的九位姑娘,只不過還沒進去,倒是在九秀山莊的附近看到了獨自一人的慕容九。

  那會兒楚歌也沒確定這就是慕容九,不過慕容九如今才八歲,再怎麼聰明伶俐楚歌也能套出話來,更別說,她淡漠沉靜有,聰明伶俐還不太夠。

  知道了她是慕容九,楚歌就又開始忽悠了——你是不是找到一部武功秘笈,叫化石神功?哎呀,你要慘啦,將來等你長大了,你按照秘笈所述,光溜溜地待在冰室練功,卻會有個男孩子不聽你的警告跑進來,不但把你看光光,還把你練到一半的秘笈給毀了。之後你雖然非常恨他,也確實動手把他封進了密室,甚至還把密室的所有縫隙澆了銅汁徹底封上,可這傢伙運氣實在好,還是沒死成。後來他見著你了,知道不是你的對手,竟然扮鬼嚇唬你。你到底是個小姑娘,又是第一次殺人,竟然被他給嚇瘋了,自此渾渾噩噩,流落江湖,最後委身給一個雖然還不錯,但身高不足五尺,完全的配不上你的傢伙……哎,無量天尊,這都是命中註定的命數啊,我一瞧你就看出來了,怎麼樣,要不要改命?

  這會兒慕容九真的太年幼了,再加上江湖閱歷少得可憐,本身又不是什麼聰明機智會說話的,被楚歌這一番話砸下來,腦子都有點暈——這個姐姐是怎麼知道她叫慕容九的?她畢竟年幼,見的外人不多,但是從沒見過這人,這人想來也沒見過她。而且她又是怎麼知道化石神功?這事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更別說化石神功確實要在冰室練功,到後期還要脫的光光的……而後面,被人看光,秘笈被毀,被人嚇瘋,所托非人,更是嚇得她本就俏白的小臉一片慘白。及至聽到楚歌最後念的那聲道號,就不免想著難道這位姐姐是什麼得道高人,所以才看穿她現在和未來的一切?

  慕容九從一開始就被牽著鼻子走,不由問楚歌如何改命。

  楚歌笑道:「跟著我們走一圈吧,路上必有機緣,幫你改命。」——就算沒有,她完全可以把那本武功秘笈謄錄了給慕容九,更別說小魚兒從源頭就已經徹底改了命盤。

  這不是拐帶人口嗎?葉歸程簡直哭笑不得,有心阻止。

  沒想到他不阻止倒好,一阻止,慕容九反倒更加相信楚歌的話——改命這種事,總歸是不好辦的。

  慕容九跟著楚歌走了沒多遠,來找慕容九玩的張菁就追了上來。張菁性子火爆,瞧著慕容九懵懵懂懂地跟著楚歌二人離開,只當他們是人販子,二話不說,甩著鞭子就開打,然後……自然是被葉歸程輕輕鬆松地降伏了。

  隨後任憑張菁磨破了嘴皮子,慕容九都堅持要跟著楚歌改命。張菁雖說不信楚歌的鬼話,卻也拿不出有力地證據,既怕九妹未來真的這麼淒慘,自己也難受,又怕自家九妹被這兩個大騙子給欺侮了,乾脆也要跟著一起。

  兩個人一起正好。楚歌還愁怎麼給九秀山莊送信呢,乾脆就給張菁的母親玉娘子去了信,以燕南天行蹤為代價,借姐妹兩個一起玩幾天,保證送回來時兩個姑娘分毫無傷。

  慕容正德夫婦收到信後雖然不情願,但也可憐玉娘子苦戀燕南天數年,便決意不去追回慕容九,但還是派出一大批山莊護衛,遠遠地綴在幾人身後跟著,若是情況不對,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帶回來。

  葉歸程自是發現了,還過去交涉了幾句,最後達成協議,護衛們辦差歸辦差,但是不能打擾他們。

  至於鐵心蘭……他們遇到她的時候,小姑娘正在被一群家丁群毆,張菁沒忍住出了手。

  然後才知道,這小姑娘是偷了人家東西,而且張菁沒看出來,以小姑娘那種不怕死的玉石俱焚式打法,家丁們其實根本不是對手。張菁小姑娘自知辦壞了事,紅了臉,縮了頭不好意思吱聲,還是慕容九小姑娘主動擔事,非常認真地教育小偷姑娘偷人家東西是不對的,勒令她把東西還了回去。然後又跟楚歌借錢,說是想幫幫小偷姑娘。

  楚歌一看到小偷姑娘的打法便覺得奇怪,一問,還真是狂獅鐵戰的閨女鐵心蘭。想想兩個小孩也是帶,三個也是帶,索性便一起帶上,反正她和葉歸程是要回惡人谷的,把鐵心蘭帶回去讓惡人叔叔伯伯們養著也不算什麼。


第四十五章

  張菁提出要跟鐵心蘭比劃時,她正兀自垂著頭看著地面,對張菁和楚歌之間的爭吵時半點興趣也無,只是聽到這話後,雖然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眼底卻透出很大的興趣,揚聲道:「比就比,還怕你不成?」

  話音方自落下,一白一紅兩條身影便已自馬上躍起,輕飄飄地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落下。

  楚歌帶著幾個小姑娘本就是圖著路上好玩,兩人要切磋也從不阻攔,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楚歌等三人習以為常地挑了個不礙事的位置,驅馬過去觀看。

  兩個女孩站定,對視片刻,張菁身上紅衣翻飛,長長的鞭子一抖,長蛇般直往鐵心蘭門面探去。

  長鞭裹挾著內力,帶起一陣勁風,鐵心蘭寬大的衣袍被吹得緊貼在她身上,愈發顯得她人嬌小瘦弱,很是令人為她捏一把冷汗。不想這小姑娘長得嬌小,出手卻甚是狠辣果決,在長鞭即將抽到臉上時,掌心凝聚內力,迅疾抬手,一劈、一抓,已然將泄了力道的鞭尾握在手心,然後用力往懷里拉來。

  張菁對鐵心蘭的武功路數也算了解,深知這鐵心蘭雖然瞧著比她和慕容九都瘦,然而比起力氣她卻是遠遠不及,索性也不爭,秀眉一揚,略松了手中力道。

  驟然失力,鐵心蘭不由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兩步。

  趁她失神,張菁握緊手中長鞭,重又一抖手腕,長鞭晃出一片花影,似要折回來,然而卻於半空凝滯了一瞬,馬上又朝鐵心蘭甩去。鐵心蘭迅速穩住身形,餘光看到長鞭已堪堪甩至跟前,杏眸劃過一絲厲色,側身抬手,便要故技重施。

  不想這原是張菁虛晃的一招,鐵心蘭鞭尾尚未抓到,紅影卻是一閃,只能通過眼角看到身後鮮豔的半片裙尾。張菁晃到鐵心蘭身後,挑唇一笑,甩了個鞭花,那長鞭抖抖索索,便要往鐵心蘭脖子上纏去——其實這一招也是虛招,若鐵心蘭為躲避而閃身,她就可以借著先機,用自己最擅長的快鞭完全壓制住她,若她不躲閃,那這鞭子便可以纏上她脖子……。

  然而鐵心蘭還真就沒有閃避,毫無畏懼地直面這一鞭。灌注了內力的鞭子仿佛活物一般,迅速地繞著她的脖子纏了兩圈……但也只是兩圈,那鞭子便後繼無力,軟軟地掛在她頸間。

  張菁捂著肚子,彎著腰,瞪大眼睛,一臉愕然——方才鐵心蘭完全無視長鞭,不管不顧地朝她打出七八拳。也是她為了能讓鞭子繞上鐵心蘭脖子,而讓她近了身。鐵心蘭這七八拳都是帶了內力的,不但招招入肉,還幾乎全打在一處,疼得她完全沒有力氣去握鞭子。

  贏了比試,鐵心蘭解下脖子上的長鞭,遞給張菁,面無表情道:「我贏了。」

  拳頭打在肚子上的劇疼也就一陣,這會兒也緩過勁了,張菁直起腰,一把搶過鞭子,哼了一聲,嘟了嘴。張菁雖然有些驕縱,輸了比試確實堵心,也很不服氣,不過賭品倒是不錯,向來不逞嘴皮上的功夫。

  楚歌驅馬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半晌,涼涼道:「嘖嘖,小菁菁你還不服氣!方才可是多虧了心蘭手下留情。」

  輸給鐵心蘭,張菁不好意思沖她嗆聲,但對於楚歌這個大騙子,她可沒什麼好客氣的,立刻道:「囉嗦!你個不懂武功的廢話怎麼這麼多!」

  鐵心蘭不理會這兩人的爭吵,自行上馬。

  楚歌眨眨眼,瞧葉歸程。

  葉歸程轉開眼睛,假裝沒看到——也就楚歌,跟幾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也能吵起來。他臉皮可沒那麼厚。

  這時慕容九道:「菁妹,方才鐵姑娘確實手下留情了。」

  張菁一邊上馬,一邊嘟囔道:「九妹你真的被楚大騙子帶壞了,怎麼什麼都跟著她說……」

  慕容九淡淡道:「她可以照臉打。」

  「!!!」張菁立刻扭頭看鐵心蘭,見她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副愁苦臉,只能自己回憶了一下方才的比試……尼瑪還真是!剛才那個距離,這姓鐵的若是朝自己的臉打,那裡用得著七八拳,估計一拳都能讓她懵了。遲疑了半晌,張菁還是小聲道:「方才,多謝了。」

  鐵心蘭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聽自然是聽到了,但有沒有往心裡去,那就兩說了。

  張菁撇撇嘴,湊近了慕容九,開始跟她討論起方才那一架的心得體會。

  楚歌又驅馬四處看了看,依舊沒看出什麼,正準備跟葉歸程帶著小姑娘們回去時,一個護衛打扮的小哥跑了過來,先給慕容九和張菁行過禮,隨後對葉歸程小聲說了什麼,說完,又迅速退下了。

  這是慕容家跟在後頭的護衛。楚歌倒是能認出來。準確點說,這批護衛的存在從一開始她就從葉歸程那裡知道了,只不過雙方一直這麼心照不宣地走著,誰也沒有點破。直到後來有次露宿……

  他們一行五人,一個大少爺,兩個大小姐,一個楚歌只在現代工具齊備的情況下玩過野營、一個鐵心蘭不講究挨冷挨餓是常態,差點在冷風裡餓一宿。

  最後還是躲在後頭角落裡啃乾糧的慕容山莊護衛們見不得自家小主人受苦,一一跑出來,一副「假裝你們看不到我們」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把帳篷搭好、篝火生好、獵物抓好、食物烤好……然後功成身退。

  楚歌向來臉皮厚,直接坐下就開吃,吃完就滾進一個帳篷。鐵心蘭小偷小摸都幹過,也無所謂地跟著楚歌一起。慕容九和張菁倒是認出那是慕容家的護衛,雖然奇怪,但想想爹爹/姨父派人來保護她們也不是不可能,乾脆也開始用飯。最後葉歸程左右看看,還是去後頭角落裡道了聲謝,也安心用飯休息。

  既然現身裡就沒有再躲著的道理,之後楚歌他們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全給護衛們包了,住店打尖,行程安排什麼的也俱是妥貼。

  一直到他們到了傳說中移花宮的位置,才讓他們離得遠點,免得被移花宮人發現。

  他們既然過來,那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線索。只是……他們幹嘛找二少,明明我才是他們老大好麼?

  楚歌撇撇嘴,然後一扯葉歸程袖子:「他們說了什麼?」

  葉歸程四下打量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有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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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聽說有人過來,楚歌眼睛一亮,立刻催促著葉歸程帶路過去,不過過去後卻有點小失望,那就是一支普通的商隊,根本不是移花宮人。楚歌心裡想著莫不是找錯地方了?

  不過看著那支商隊在附近停下,楚歌又想了想,讓幾人別聲張,待在角落裡靜靜看著。果然沒過去多久,另一隊人馬慢慢靠近,這一行全是女子,穿的是統一的白色衣裳,布料也很考究,看著就不像普通人家能穿的起的。

  雙方說了什麼,然後就開始從商隊的馬車上往下卸東西,直接裝到那群女子所帶的馬車上。

  楚歌琢磨著,這些白衣女子,應該就是移花宮人。

  她一直就很懷疑,移花宮生活水準很高,但隱于繡玉谷中,必然做不到完全的自給自足,少不得得外出採購。她本想守株待兔,到時候跟著出來採購的宮人進去,沒想到原來是商隊直接把東西送到穀外,不過這樣倒是更省時間了……

  楚歌一邊想著,一邊給葉歸程使個眼色——跟上去。

  那幾個移花宮宮人估計就是專門幹這種夥計的,在移花宮的地位也比較底層,雖然有點武功,但是並不高,連張菁她們都不如,她們五人綴在後頭,竟也沒被發現。

  移花宮的入口也不知道是用什麼遮掩的,反正就跟著幾個移花宮宮人,左拐右拐的,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換了模樣——冷肅孤寂的狹長山谷變成童話裡所描述的冰雪宮殿,一棟棟精美的建築仿佛冰雕雪砌,晶瑩剔透,四周圍栽種了各色花草樹木,稀奇的是不管是花還是葉子,基本都是白的,再加上還有穿著白色寬袍大袖的美貌侍女來回穿梭,恍惚入了仙境。

  就在五人為移花宮的美麗而驚歎時,一條白色的長袖鼓足了內力,迎面而來,伴隨的還有一聲震徹心扉的厲喝:「何人敢妄闖我移花宮?不要命了嗎?」

  除了這聲厲喝,隱隱還能聽到四周圍齊刷刷的拔劍聲,不用細看,就知道周圍的侍女們已經發現了他們,齊齊發難。

  張菁三個小蘿莉雖然在同齡人裡功夫算很好了,但面對這浩瀚如江海的渾雄精純內力,也不免有些懵逼,一塊兒呆在了原地,連基本的躲避都做不到。

  而這個時候,楚歌卻沒顧得上確認敵人,而是略微扭頭,掃了葉歸程一眼。

  葉歸程遲疑了一瞬,但還是點了下頭。

  幾乎就是頭點下去的那一瞬間,葉歸程突然雙臂一揚,迅速地把三個發愣的小蘿莉一塊兒抓進懷裡,然後身子一矮,就地一滾。

  幾乎是擦著葉歸程的頭髮,十幾把閃著寒光的利劍一齊刺了過來,而此時原地只剩下楚歌一人。

  然而那張白白軟軟十分可愛的臉上卻毫無畏色,眼看長劍將至,雪白的袍袖也迎面甩來,楚歌身子輕輕一側,避開袍袖,抬手一推,那注滿了內力的袖子仿佛成了她的一般,直往另一側的數十柄長劍拂去。

  光感受那內力就知道說話之人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這些普通的侍女就算有數十人之多,依舊難以抵擋,長劍紛紛自手中落下,甚至還有人受不住吐了血,僕倒於地,低低的痛呼聲此起彼伏。

  這時遠處的侍女們也察覺到此處的動靜,立刻往這邊跑,一邊跑,一邊道:「二宮主,您沒事吧?」

  憐星此時已經收回袖子,端莊地站在不遠處,眸中的神色卻極其複雜——這個女孩兒用的是……移花接玉?

  新趕過來的這些侍女可沒想那麼多,只見好姐妹們都倒在一個陌生女孩腳下痛呼,便認為是她下的手,不用憐星吩咐,就已經抽出劍沖了上來。

  楚歌微微一笑,往後退了兩大步。

  還知道怕!那些侍女們雖然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心裡還是有些瞧不起楚歌,繼續沖過去——下一瞬,沉重粘滯的劍氣如同泰山壓頂般從天而降,侍女們只覺得呼吸困難、意識模糊,還沒反應過來,寬大的劍身便已經毫不客氣地一遍遍往臉上掄,痛得她們立刻松了手裡的劍,尖叫著捂住臉。

  為何總是想不開在藏劍弟子跟前玩群毆呢?看著被葉歸程風來吳山轉得鼻青臉腫的移花宮侍女,楚歌有點小心疼地搖了搖頭,然後小心地又往後退了幾步,免得不小心被蹭到。

  葉歸程很快就把風車轉完,迅速切了輕劍,帶著楚歌玉泉魚躍回張大嘴巴、呆呆看著的三個小蘿莉身邊,三個小蘿莉這才回過神,看著楚歌和葉歸程的眼神滿是崇拜——叔叔的武功果然霸氣!可是這個小楚姐姐的反應更是絕了,武功也好棒~

  興奮完了,張菁又有些疑惑地小聲問道:「你不是不會武功嗎?」

  這個楚歌還真不好解釋,感覺有點丟人——自從被葉歸程強壓著開始練天地五絕秘笈,她的武功內力什麼的都有不小的長進,但是她不會用,或者說不會主動用。若是有人打她,她倒是能迅速作出反擊,但是去打別人,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打了。就比如剛才憐星還有一開始的侍女,幾乎是一聽到響聲,她就想到了應對的法子,但要主動攻擊,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出手了。

  葉歸程也對楚歌這個問題無解,不過反正她本來也不用主動去傷人,倒也沒強求,正要幫著解釋兩句,剛扭頭,便看到憐星聘聘婷婷地走了過了,便小聲提醒了楚歌一句。

  楚歌抬頭,立刻沖憐星笑道:「二宮主,不好意思打擾了,不過我們沒有惡意,唔……我們是來探親的。」

  「探親?」憐星一愣,不由想起方才楚歌使得極似移花接玉的那一招,還當她與移花宮有舊,便問道:「不知尋得是哪門親?」

  楚歌道:「我要找花無缺。他有門親戚特意托我來瞧瞧,看他過得好不好。」

  公子的親戚?聽了這話,移花宮眾人不由詫異地看了過來,憐星掃視了周圍一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只是不等她有所反應,一道清冷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憐星,你近來是越發懶散了——外人闖宮不打出去,還寒暄起來了?」


第四十七章

  楚歌眼睛一亮,這邀月宮主果真特別好看——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眉眼五官無一處不完美,白瓷般的肌膚,整個人看著冰清玉潔、晶瑩剔透,她氣質又極淡漠,甚至有些無情,穿上一身白色寬袍宮裝,就像是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

  只不過,這樣的人,普通人也只能仰望,卻不能與之並肩。

  而江楓,只是個普通人,長了張好看的臉的普通男人,所以他寧願選擇移花宮侍女,也不願與邀月在一起。

  楚歌歎了口氣,有些可惜邀月這張臉只能一直雪藏在這深深的移花宮中,畢竟《絕代雙驕》的世界裡,還真沒人配得上邀月,燕南天也不行。

  所以人若是太過出塵脫俗,難免不會注孤生。但是,對於邀月來說,孤獨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倘若她當初跟江楓在一起了,如今也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美貌賢淑的江夫人,而不是如今,驚才絕豔、睥睨江湖、令大多數男人跪服的邀月宮主。

  前者自然是這個江湖上大多數男子所欣賞的,而楚歌,卻更喜歡眼前這個邀月……雖然,有點不太好對付……

  楚歌想著,看向邀月。

  邀月過來之後,憐星便過去與她說了些什麼,她立刻看向楚歌,目光淩厲:「無缺的親戚?誰?」

  沒有灌注內力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就像玉瓷相擊,流水拍石,十分悅耳。楚歌再次感歎了一聲邀月宮主人美,聲音也美,坦然道:「江小魚。」

  反正她本來就是要來找邀月把這事撕明白的,

  憐星臉色一白——當年的計謀是為了勸阻邀月殺死兩個孩子的無奈之選,又哪裡是真的想要兩個孩子去死。算計兩個孩子已經夠令人不齒,而算計著兄弟倆自相殘殺都稱得上惡毒了。她和邀月雖然在江湖上被稱作妖女,但其實不過因為武功太高而有些肆意妄為罷了。

  邀月卻是掃了一眼憐星,蔥白的手指握緊成拳,臉色鐵青。

  憐星被邀月這一眼看得有些茫然,隨後反應過來後又有些苦澀——姐姐這是在懷疑是我把無缺身份的秘密透露出去的嗎?她想著,眼角餘光掃到周圍宮人不乏好奇的眼神,心想這秘密縱是不見還保得住,這些人也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便揮了揮手,讓這些人退下。

  邀月完全無視周圍的動靜,緊盯著楚歌,冷冷道:「你知道江小魚?」

  楚歌笑道:「有幸與他一起生活了一陣子。」

  邀月神色一凜,掃視了一眼楚歌和葉歸程,道:「大半年前跟杜殺一起從惡人谷出來的兩個人是你們?」

  惡人谷?張菁和慕容九聽得有些茫然,這地方雖然聽著不好聽,不過這兩個從那裡出來的傢伙倒還不錯。鐵心蘭卻是眼睛一亮,心想若是他們能帶自己去惡人谷,自己是不是就能找到爹爹了?

  邀月還真在昆侖附近安插了眼線?楚歌心裡想著,不置可否,只道:「花無缺在哪兒?」

  「花無缺?」邀月冷冷道,「你既已知曉這秘密,便該知道,我的計畫是不容為外人所知的,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說著,一掌揮向楚歌。

  楚歌神色未變,身子輕輕一折,便剛好擦著掌風過去。

  邀月並未多想,掌勢一轉,又要繼續,葉歸程已經提了劍,接替了楚歌。

  兩人立刻鬥到一起。

  雖然被姐姐懷疑了心裡挺難受的,但憐星還是下意識地想去幫忙,楚歌掃了她一眼,笑道:「二宮主當真忍心無缺跟小魚兒拼個你死我活?逝者已矣,稚子何辜?」

  憐星一怔,動作一滯。她本就不想把怨恨遷怒在江家兄弟身上,更別說花無缺也是她親手養大,多多少少有了感情。

  邀月雖然不能立時將葉歸程擊敗,眼下倒也遊刃有餘,聽到楚歌的話,眼角餘光又注意到憐星的表情,頓時氣血翻湧,細瓷般的雪白肌膚染上一層紅暈,厲聲道:「你知道什麼!稚子何辜?就憑他是江楓和那個賤人的野種就該死!我那般鍾情於他,我為了他寧可放棄明玉功更近一層,只為同他白頭到老,可是他呢?!他卻生生將我這份感情踐踏在腳下,不但與我沒有一絲溫情,還與我移花宮的小女奴有了私情甚而私奔!這麼多年來,每每想起江楓,心就疼得仿佛要死過去!只恨當年沒能留下他,也讓他嘗嘗這痛至心扉的滋味……」

  說到這裡,邀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掌揮開葉歸程,跳出戰圈,遠遠地看著他們,眼神淩厲如刀,攏在袖子裡的手緊握,白皙的臉龐白到透明。

  楚歌很理解邀月痛苦——所愛的人不愛她,卻愛上了一個處處比不上她的人,這讓她情何以堪。但是……

  「感情這種事,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你喜歡江楓如是,江楓喜愛月奴亦如是……」

  「別提那對賤人的名字!」邀月再次厲聲呵斥了一聲,隨後緩了情緒,傲然道:「我喜歡江楓,那是江楓的福分,他踐踏了我這份心意,就是對不起我,那我就要讓他生不如死!」

  楚歌看了邀月許久。

  這時後頭傳來小蘿莉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這個冷冰冰的大姐姐真是好不講理。」

  「菁妹為何這麼說?」

  「憑什麼她喜歡別人,別人就一定要喜歡她?九妹,我娘親常說,將來我若是遇到一個喜歡著彼此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因為你喜歡的某些人,不定正好喜歡你,而喜歡你的人,又不一定讓你喜歡,都是不能強求的。」

  「就像我和菁妹彼此喜歡,是很難得的事情,我們要珍惜,對嗎?」

  「對呀。娘親說將來等我長大了,會遇到許多不喜歡我的人,但這些都是不能強求的,就算強求來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嗯。就像顧家表弟,爹娘好像希望我能夠喜歡他,可我就是喜歡不起來——還是最喜歡菁妹。」

  「我也最喜歡九妹!」

  童言無忌。葉歸程聽著兩個小蘿莉的對話覺得挺有意思,抬手拍了拍兩人的腦袋,又覺得不能厚此薄彼,又拍了拍鐵心蘭的腦袋。

  三個小蘿莉一起仰臉沖他笑,就連鐵心蘭都彎了眉眼,挑了嘴角。

  「我也喜歡葉叔叔。」張菁說著,隨後眼角余光看到楚歌,又補充道:「也有點喜歡楚姐姐了。」

  楚歌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強求。」

  邀月一直看著他們,沒有做聲,也沒有動手。一來張菁慕容九只是不到十歲的小丫頭,二來……小丫頭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只是這樣的道理,從來沒有人跟她們姐妹倆說過。從一出生,她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委屈過自己,就算是感情之事,那也一樣。

  楚歌轉眼看著邀月,突然道:「可是邀月宮主,如果像你那樣的話,魏無牙又如何?」

  「魏無牙?」邀月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那個五短身材、賊眉鼠眼、獐頭鼠目、形容猥瑣的男人……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敢向她求婚!

  雖然當初已經把人打了個半死丟了出去,但一想起這事,邀月還像是吃了只蒼蠅般噁心得不行。

  憐星也想起這事,頓時也是噁心極了,忿忿道:「那只臭老鼠也不瞧瞧自己長了個什麼樣,也敢肖想姐姐和我!」

  「那若魏無牙長了一張江楓那樣風流俊逸的容貌和身材呢?你們是否還是這般介意?若江楓換了魏無牙的那副樣子……呵呵。」楚歌扯了扯嘴角,嘲諷道:「別說愛上他了,怕是他死在二位面前,二位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這……憐星一怔。她們姐妹二人處事向來隨心,事後更是很少細思,聽了這番話,她不由想了一下——似乎還真的……

  楚歌笑道:「紅顏白骨,皆是虛妄。然而兩位宮主似乎仍然執著於皮相,對那位『玉郎』江楓也許未必就是真心喜愛。」

  邀月冷冷道:「魏無牙那廝縱然貌若潘安,那副德行我姐妹二人也瞧不上。不過若江楓長成魏無牙的模樣,我倒也確實不會出手相救。但是,若當真如此,月奴那賤婢也不會同他私奔,所以她也未必比我們多了多少真心!」

  楚歌看著邀月,突然歪了歪頭,疑惑道:「邀月宮主,你為何總要與花月……咳,花無缺的娘親比較呢?當年江楓和花月奴瞞著你有了私情而後私奔,你憤而追出移花宮將兩人全都殺了……我挺想知道的,你的憤怒究竟來自哪裡——你更在意的是江楓有負於你,還是兩人脫離你的掌控,令你覺得自己威望受到挑釁?心傷因情,可這滔天的怒火,卻並非是情之一字所能燃起的吧?」


第48章

  楚歌越說,越覺得十分有道理。

  江楓並非無情,他只是不愛邀月而已。他若是愛上一個比邀月更好的人,邀月倒還勉強能接受,接受不了也無可奈何。可偏偏江楓愛上了一個邀月壓根沒放在眼裡、在那之前也許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小小宮人,作為一個驕傲到自負又向來肆無忌憚的姑娘,邀月如何能忍下這口氣,承認自己輸給了一個小女人?

  邀月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想她當年能為了一點小事就把自己的妹妹從樹上推下去,隨著她武功漸成、威望日盛,征服欲和得失心更重了。

  所以,楚歌很懷疑:「邀月宮主,我倒是覺得,你就是得失心和征服欲太重。小時候你能為了搶個桃子把親妹妹推下樹,當年月奴得到了你看中的人,你又怎麼可能放過她?你愛江楓?也許吧,但這絕對不是情人間的愛。江楓於你,不過是個稀罕的小玩意兒。讓你痛苦的這段與江楓的感情,真的不是你強烈征服欲所驅使的一場遊戲嗎?但是這場遊戲在江楓和月奴死掉的那一刻就結束了,不管再做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你已經失敗的事實。」

  把妹妹推下樹?默默聽著八卦的二少和三隻小蘿莉好奇地歪歪頭,一起打量著邀月和憐星。

  儘管現在已經不痛了,憐星還是不自覺地把左手左腳往寬大宮裝裡縮了縮。

  三個小蘿莉看不出來,葉歸程卻是瞧得分明——憐星的左手左腳有些殘廢。那這個邀月宮主,還真是太狠心了。

  邀月渾身一震,立在原地,失了神。

  憐星眼神一黯——當年她是真的有些喜歡江楓。雖然一開始是因為對方是她見過的長得最好的男子而有些好感,但後來是真心喜歡這個人,只是礙於身體的殘缺,一直不敢明說。等到後來,卻發現姐姐眼裡也有了對江楓毫不遮掩的興趣,她就連一點心思都不敢表現出來了。她曾經也想問問姐姐,江楓是人,不是像桃子衣裳這類的小玩意兒,她是真的喜歡他嗎?但是她不敢。姐姐向來強勢,不管她把江楓看做了什麼,只要她看上了,就沒有她得不到的。

  邀月得不到的東西,沒有必要存在。

  邀月立在原地,神色變幻莫名,最後抬手、揮掌,一旁合抱粗的一棵大樹轟然倒塌,她的神情勉強恢復了冷靜,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拂袖而去。

  憐星想要叫住她,但半張了嘴,仍是沒有出聲。

  葉歸程覺得有些不妥:「小老闆,你把主人家的都氣跑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她惱羞成怒跑掉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楚歌不在意地說著,然後拍了拍三個小蘿莉的腦袋:「也不知道你們剛才聽懂了多少……不過不管聽懂了多少,你們將來也是要找個男人嫁出去的,那選夫婿的時候就一定不要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畢竟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不少。江湖女俠,就是要大大方方爽爽利利的才好,就像古人說的『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可不要跟移花宮兩位宮主這般放不下放不開,到頭來,苦的是自己……還有哇,真心姐妹可比勞什子男人靠譜多了,倘若將來你們三個為個男人鬧翻了,可別說認得我……」

  楚歌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三個小蘿莉往移花宮深處走,後頭跟著葉歸程,聽著這些胡言亂語,只能無奈搖頭。

  邀月早就走了,憐星在一旁聽著楚歌話,不由細細地琢磨著,忘了阻攔,至於其他侍女,見兩位宮主沒發話,便全當沒看見,反正她們也攔不住。

  移花宮占地很大,初見覺得十分精緻稀奇,但看多了,卻有些單調。楚歌逛了一會兒,就有些無聊,想問問花無缺在哪兒,找完人就走。

  不過沒等他們去找,花無缺就自己找上來了。

  花無缺跟小魚兒一般的歲數,兩張臉除了刀疤外一模一樣,偏偏這人站到跟前,若是不曉得內|幕,根本想不到這兩人會是親兄弟。

  才八歲的花無缺頭髮被簡單地梳了個髻,穿著剪裁合體的白色衣袍,布料十分考究,柔軟細膩,上面還繡了銀色的暗紋,腰間掛了一把劍,年紀雖小,儀態氣質卻很是成熟,嘴邊掛著淺淡的笑容,沖他們拱了拱手:「在下花無缺,方才聽說有人擅闖我移花宮,可是幾位?」

  只是一張包子臉,卻硬要做出翩翩公子的溫潤有禮,實在有些好笑。

  一路行來隻看得到穿著打扮差不太多的移花宮侍女,這還是見到的第一個跟他們年紀相仿的小孩子,三個小蘿莉難免有些稀奇,拽著楚歌裙擺,好奇地看著,張菁還軟軟地道:「楚姐姐,這個小妹妹長得真好看。」

  花無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楚歌悶笑著糾正道:「不是小妹妹……」

  不待花無缺的笑容恢復,慕容九便淡淡地沖他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花姐姐。在下慕容九。」

  花無缺一張包子臉瞬間黑了,嘴角的笑容再是掛不住,不自在地拽了拽袖口,開口便要解釋:「我不是……」

  「哈哈……」然而解釋的話被楚歌的笑聲打斷,噫,花無缺小時候還真是有點萌!

  花無缺無奈。不過想想自己本也不是來交朋友的,索性就不解釋了,再次拱了拱手,問道:「那方才就是你們惹得大師父不高興?」

  楚歌止住笑聲,眨眨眼:「這可不怪我們。我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葉歸程&小蘿莉們不動聲色地與楚歌拉開距離:只是你,不是我們。

  花無缺卻沒有在意這些,直接拔了劍,劍尖直指葉歸程:「請與我一戰。」

  葉歸程看看楚歌,再看看眼前的劍尖,有些茫然:「為什麼是我?」

  花無缺抿了抿唇,淡淡道:「你們惹大師父不高興,作為弟子,我便要為大師父出這口氣。我不打女孩子,所以……這位叔叔,得罪了。」

  葉歸程無奈道:「你打不過我。」

  花無缺道:「我知道。但師父于我恩重泰山,沒有師父就沒有花無缺,所以,我一定要幫師父出這口氣。」

  算了。他到正好想瞧瞧江小魚的弟弟如今功夫如何了。葉歸程想著,也抽出背後輕劍,與花無缺過起招來。

  花無缺是拼盡了全力,招招皆刺向葉歸程要害,不過他到底年幼,這般拼命,于葉歸程還是不疼不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場指導戰。

  楚歌索性帶著三個小蘿莉,躲到一旁的樹蔭下觀看,還轉頭吩咐移花宮侍女去取來茶點。

  那侍女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姑娘是移花宮的仇人吧?反應過來後自然是拒絕,而葉歸程在那邊卻突然哼了一聲,一反之前溫和的招式,劍氣大盛,壓制得花無缺連呼吸都困難。

  侍女嚇了一跳,就怕葉歸程真把少主傷了,連忙去取了茶點。

  四個姑娘就著茶點,看得津津有味。

  因為葉歸程控制得當,兩人打了很久,直到花無缺力竭,他才收劍退回,然後捏了捏累得癱倒在地的花無缺的四肢關節,讚賞道:「不錯不錯,底子打得很好,應該也很用功,比你那不著調的哥哥強些。」

  這一番過招,花無缺有很大收穫,只是可惜沒能給大師父出氣,他心裡正憋屈著,突然聽到這番話,茫然地抬頭:「我哥哥?」

  當年的事情,葉歸程只瞭解了個大概,並且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主流思想,這其中的是非對錯他不好過多評價,但還是不想見到聰明伶俐的兄弟倆因為大人的陰謀而真的自相殘殺,因而摸了摸他的眉眼,解釋道:「嗯,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有個雙胞胎哥哥,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不過這裡有道疤。他可比你淘氣多了,不聽話,還不肯用功。唔,對了,你還有個伯伯,是你爹的義兄。」

  花無缺從小的生活環境比較單純,對於葉歸程的話一點懷疑也沒有,反而十分關心新冒出來的親人,問道:「你認識我爹爹?他為什麼不來接我?」

  楚歌覺得花無缺的反應十分有趣,便湊過去,笑嘻嘻哄他道:「因為他不要你了呀。」

  這話一落,花無缺瞬間紅了眼眶,不過眼淚倒沒掉下來,呆愣了半晌,低聲道:「無缺有大師父二師父,沒有爹爹也沒關係。正好哥哥有爹爹和伯伯,挺好。」

  張菁頓時覺得這個小姐姐跟他一樣可憐,還湊過去抱了抱他:「小姐姐別哭,我爹爹也不要我。不過我還有娘。你有兩個師父呢。」

  花無缺本來覺得有點傷心,但聽了張菁的話,卻又懊惱又心酸,有點同情小姑娘只有一個娘,還有點慶倖自己有兩個師父,雖然大師父對自己很冷淡,但還是會教自己不少東西,更何況,宮裡的大姐姐們對自己也十分照顧。

  畢竟都是小孩子,鐵心蘭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了,故作不屑地撇嘴道:「你們至少還有人要。我爹爹不要我,我連娘親是誰都不知道,誰都不要我……」

  話說到這裡,手背突然觸及一片沁涼,抬頭,就對上慕容九溫柔的眼神。

  慕容九把鐵心蘭拉進懷裡,道:「我有爹娘,還有八個姐姐,以後我們要你。還有楚姐姐、葉叔叔、菁妹,都要你。」

  這聲音雖然還是清清冷冷的,但還是能聽出其中的關懷。

  鐵心蘭忍不住撲到慕容九懷裡哭起來。

  張菁想想小時候因為沒有爹爹被其他小孩子欺負,也哭了起來。

  花無缺扁扁嘴,也想哭,但礙于自己是男孩子,忍住得很辛苦。

  嚶~我也有點想爸媽了……爸媽……楚歌神色恍惚了一下,突然被葉歸程撞了一下,十分頭疼地看著她——就讓他們這麼哭下去嗎?

  楚歌立刻回了神,拍了拍手,道:「好了,別哭了。張菁你想要爹找你娘去,心蘭,你爹不好找,但你爹的那些朋友們應該並不介意幫他養個閨女。至於無缺,你爹娘不是不要你,他們,已經去世了。而你燕伯伯受了重傷,這麼多年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才沒有找你。」

  對於小孩子來說,被爹娘拋棄和爹娘因為死了所以不得不拋棄自己,後者更容易被接受,更別說,花無缺從來沒見過爹娘。所以花無缺雖然難過爹娘已逝的事實,但比剛開始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由問道:「我爹娘是怎麼死的?我哥哥還有伯伯在哪裡?伯伯為什麼受傷了?等我長大了,學好武功,就去找哥哥和伯伯。」

  楚歌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想現在就告訴花無缺他爹娘的死因和兇手。花無缺這孩子太單純,除非他們能把他帶出移花宮,要不然,突然告訴他養了他八年的大師父、二師父就是他的殺父殺母仇人,她怕小孩會崩潰。

  但是要從移花宮兩位宮主手下把人帶走,談何容易。

  所以還不如讓他簡簡單單地長大,等到了年紀,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告訴他真相也不遲。

  退一步講,他們總歸是要把事實告訴小魚兒的,那個機靈鬼知道了事情真相,怎麼都能把事情妥善處理好。

  楚歌只是笑著戳了戳花無缺的額頭:「我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你哥哥比你大,理應擔起責任,到時候你等著他來找你就好。」

  花·正太·無缺就是個實在孩子,別人說什麼都信,此時也不疑有他,便開始跟方才有「同哭之誼」的小蘿莉們玩耍起來。

  不過雖然說是玩耍,但這四個比較早熟的小朋友湊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好玩的,倒是說著說著,不知怎的突然開始熱烈地探討起武功招式、順帶比劃兩招什麼的。

  順帶一提,玩耍過程中,花無缺公子總算糾正了自己的性別,真是可喜可賀。

  葉歸程看著那邊聊得興奮的小傢伙們,再看看這邊一臉無聊、困得打呵欠的楚歌,搖頭——若是小老闆對武學又這些小傢伙們的一半熱情,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可開宗立派的宗師級別的高手了。

  中間沾了花無缺的光用了點移花宮侍女送來的食物,等日暮西垂、夜色四合的時候,楚歌便準備帶人離開了。

  雖然移花宮不管是景還是人都挺養眼的,不過邀月宮主實在不是好相處的,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著想,趁早離開比較好。

  花無缺有點捨不得剛認識的小夥伴。不過他向來聽話懂事,最多只送他們到移花宮出口,然後一臉不舍地眼巴巴看著,不哭也不鬧。

  張菁他們倒是好很多,反正她們之後還會遇上無數的小夥伴,再加上身邊本來就有玩伴,從來不知道寂寞為何物。不過女孩子家心思倒是細膩,非常認真地跟花無缺說,等他將來武功學成,闖蕩江湖的時候可以去九秀山莊找他們。

  離開移花宮後,楚歌和葉歸程帶上三個小蘿莉又開始滿江湖浪。這次楚歌親眼見證了葉歸程一次次的砸場子行為。

  說是葉歸程也不太恰當,帖子確實是葉歸程遞的,但是署的卻是她的名字。

  楚歌長相太有欺騙性,總有些以貌取人的瞧不起她,還在明面上表現了出來,而楚歌也不是什麼好想與的,凡是對她不客氣的,她也沒客氣,雖說沒下什麼重手,可嘴皮子實在不饒人,每每把人噴了個狗血淋頭。

  可他們若能打贏楚歌也算出了口氣,可偏偏打不過……最重要的是人家小姑娘一般都會讓兩招,真是把他們贏得無話可說。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覺得她取勝的秘密是後發制人,有一次跟人比試的時候,兩個人都堅持不先出招,最後硬是僵持了半個時辰。然後那人見楚歌等得不耐煩,警惕性大降,甚至呵欠連天,突然出招,卻一招被楚歌放倒,那副懵逼的模樣簡直讓三個小蘿莉笑死了。

  楚歌出名之後,難免有人開始猜測她的出身。不過因為她比較懶,又比較惡趣味,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借力打力,然後就被江湖上的人誤以為是移花宮的絕技,移花接玉。

  於是楚歌給沉寂了近十年的移花宮打響了名聲,移花宮的威名也算是給楚歌提供了一定庇佑,至少那些江湖門派對楚歌一張臭嘴恨得不要不要的,面子上還是挺客氣的。

  這一日一行人行至一處城鎮,一進城,慕容山莊的護衛們便悄然而至,給葉歸程簡單說了下鎮上有名的江湖門派,這鎮子不大,就一個有名的,還是個鏢局。

  葉歸程照例親自上門去遞了帖子。

  楚歌帶著小蘿莉們梳洗換了衣服後,正準備出門逛街玩時,突然被一大群黑衣大漢團團圍住了。

  楚歌還以為是有什麼地頭蛇欺生,退後一步等著藏在暗處的慕容山莊的護衛們把人打跑,卻聽打頭的人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兩河聯合鏢局鏢頭趙河,客居寒舍的江大俠仰慕姑娘風采已久,總鏢頭借到葉公子拜帖,便知姑娘以至,派在下冒昧前來,特邀一聚。」

  江大俠?楚歌心下一動,暗暗給慕容山莊護衛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笑問道:「哪位江大俠?」

  這小女俠還挺客氣麼。趙河心裡想著江湖傳言果然不可信,面上回道:「自然是江別鶴大俠。」

  趙河提到江別鶴時,臉上滿是尊敬仰慕,可見那廝如今便已小有名頭,只是名氣還不夠大而已。

  還真是江別鶴。楚歌覺得挺有意思,索性去走一趟。

  四個人被恭恭敬敬地請到兩河鏢局,帶到待客的正廳,正好看到葉歸程沉著臉坐在客座上,還有幾個人在陪著笑臉說話,從他們的神態衣著來看,想必都是江湖有名的好漢。不過還是能看出這群人都以其中的青衫秀士為首,就連坐在主座上,應該是主人家的趙全海,都對他頗為重視。

  待走近了細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眉眼含笑,神情風采十分瀟灑。

  他本來正在跟其他人說笑,一偏頭,正巧看到楚歌施施然走進來,立刻起身,笑著拱手道:「在下江別鶴,久聞楚姑娘威名,今日一見,真是榮幸已極。姑娘果真英雄少年、巾幗不讓鬚眉,在下著實心生慚愧啊!」

  楚歌掃視了廳內一眼,瞧著葉歸程的臉色還有些稀奇誰惹到了好脾氣的二少,聽到江別鶴的寒暄很是敷衍地點點頭,隨口道:「哦,既然慚愧,那你就趁早退隱唄,天天追求些虛名,累不累?反正你都這般年紀了,就算再拼個七八年掙出大名聲,又能享受幾年?而且若是萬一太有名,被眼紅的人看進去,不小心查出點你過去那些無法言述的黑歷史,那豈不更是糟糕透了?」

  江別鶴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再轉青再轉白,饒是裝了這麼多年,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臉色調整到正常狀態,輕笑道:「楚姑娘果真還是這般嘴下不饒人,年輕人嘛,闖江湖就該這般無懼無畏。」——待遇上強敵,受了挫,自然就該收斂了。

  江別鶴想著,心裡冷哼。

  其他人自然是紛紛附和,順帶拍拍馬屁,說江大俠果真有涵養、有肚量,不與小輩計較之類的話。

  楚歌暗暗撇嘴,帶著小蘿莉們對這府內的主人認真地拱了拱手,然後坐到葉歸程的旁邊,小聲道:「怎麼回事?」

  聽到楚歌毫不留情地把江別鶴噴了一頓,葉歸程心情好了幾分,瞥了一眼三個張菁和慕容九,道:「因為她們倆。」

  楚歌還沒想明白葉歸程這話是什麼意思,那邊江別鶴已經開口了:「楚姑娘,今日請您來此,是有一事相詢。」

  楚歌盯著江別鶴看了一會兒,突然扭開頭,道:「不想告訴你。」

  江別鶴尷尬——他覺著,這個姓楚的丫頭好像在針對他。

  葉歸程心裡樂——自從小老闆有了強大的自保能力之後,嘴炮的功夫著實見長。若是往日聽楚歌這麼說話,他定要阻止一番,可如今噴的是江別鶴,他反倒格外舒爽。說來也怪,他很少有什麼格外討厭的人,但對這個江湖讚譽極盛的光明磊落的大俠,他就是瞧著不順眼。

  不過江別鶴向來臉皮厚,就算看出這兩人不待見自己,還是直接略過尷尬,笑著問張菁她們的身份。

  楚歌轉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別鶴,心裡琢磨著,這廝的目的,莫不是想刷九秀山莊聲望?這麼一想,楚歌更加不願意說張菁等人的身份了。

  江別鶴還真就是來打張菁和慕容九的注意的,他在慕容山莊埋了釘子,雖然紮得不深,但也不算淺了,所以知道不少事情,倘若能把慕容姑娘和張姑娘送回去,必定能得到慕容山莊的好感。

  他本就擅長察言觀色,怎能看不出楚歌有心隱瞞,愈發確信自己的猜測,便笑眯眯試探道:「不知楚姑娘身邊的這三位小姑娘又是出身哪家?瞧著倒是水靈,尤其是這兩位小姑娘,倒是與九秀山莊的九姑娘,玉娘子的愛女形容相仿。」

  大廳內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放在了三個小蘿莉身上——慕容山莊及其名下的九秀山莊在江湖上可是十分有名,那是真正的武林世家,根本不是眼下這些人能比的。

  楚歌不耐煩道:「她們倆本就分別是張家和慕容家的姑娘。」

  「哎?」江別鶴故作驚訝:「可江某卻是聽聞……那慕容家九姑娘和張姑娘被生人拐帶走了。「

  楚歌睜著眼睛說瞎話:「這話可奇怪!誰說我拐帶了她們?明明是她們的長輩要我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面。」

  江別鶴立刻掃了眼其他人。

  慕容家和張家的女孩子被人拐帶了?在場的江湖人士心裡都泛起嘀咕。

  慕容九和張菁離家的事,慕容家並沒有鬧大,畢竟孩子已經找到,還派了護衛保護,所以江湖上對此事並不知情。

  但是眼下江別鶴這麼說了,楚歌又是個江湖評價「恃才傲物」的後輩,他們自然是更相信江別鶴,收到他的眼神,便會意地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什麼楚姑娘才踏入江湖沒多久不知道,慕容家和張家的勢力很大的,你這樣拐帶人家的女孩兒,慕容家怕是不會輕易了結;什麼楚姑娘你年紀小,不懂這江湖……可不是光憑著武功好就能混開的;什麼就楚姑娘方才對江大俠的態度,若非江大俠大度不計較,其他人怕是早就要跟姑娘翻臉了……

  楚歌皺了皺眉,看張菁和慕容九:「你們說,我是把你們拐帶出來的嗎?」

  張菁很想說你最開始明明就是個人販子,憋了半天,還是覺得與其給楚姐姐添堵,給眼前這個總覺得不是啥好人的人添堵更痛快,所以配合地點了點頭,「嗯,楚姐姐帶著我和九妹玩兒呢,我娘親和姨姨姨父都知道的。」

  慕容九也點頭,淡淡道:「菁妹說得對。」

  「啪啪」打臉,在場其他人略微有點懷疑地看向江別鶴。

  然而江別鶴卻完全不覺得疼,或者說他壓根就不信這話。

  他先入為主地認為就是楚歌拐帶了兩位大小姐,覺得楚歌既然敢把兩位小姑娘帶在身邊,想必是已經教好托詞了,反正小孩子都挺好哄的——實際上他一開始還以為楚歌會單獨來,早就派了人在那邊守著,楚歌一走,就把兩位小姐帶走。

  所以他依舊痛心疾首地勸道:「哎,楚姑娘別再執迷不悟了……九姑娘和箐姑娘都是慕容夫婦和玉娘子的掌上明珠,你再不把人還回去,會倒楣的。不過你年紀小,不懂這些也正常,你把兩姐妹交給我,我親自送去慕容山莊,並替你請罪求情,想必慕容山莊也不會跟你計較的。」

  見江別鶴這麼肯定,後頭又是一片應和聲。

  這江別鶴還非要跟自己死磕到底了?明明之前都拿「過去」威脅過他了,倒還一點不怕。楚歌在心裡冷哼。

  這時突然聽到外頭一聲大笑:「趙兄弟許久未見啊,沈某途經此處,聽說府上請了不少貴客,便也來叨擾了,還望趙總鏢頭勿怪啊。」

  楚歌正覺得這音色有一點點耳熟,就見一個精瘦的漢子自門外走來,雖然個子瘦小,行路卻是虎虎生風,可見也是個好手。

  正時廳內眾人皆起身行禮,趙全海更是迎了過去,尊敬道:「不知沈大鏢頭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那人也笑著拱手還禮,客套地寒暄著。

  這人好像確實有點眼熟,楚歌眯著眼睛想著。

  此時那人眼睛一轉,正好瞧見楚歌,立刻十分激動地走過來,深施一禮:「那日蒙貴人相救,因不知貴人姓名,一直未曾報答,今日可巧遇上了,恩人務必受我這一拜!」

  葉歸程湊到楚歌耳邊小聲提醒:「是沈輕虹。」

  楚歌這才認出他來,趕緊起來把人扶起來,那次救他本就是順手,她可不想受這麼大的禮。

  眾人對楚歌頓時換了個態度,至少有了五分敬重。

  原來沈輕虹自洞中出去後,便把遲了八年的紅貨送給貨主,並把當年的事情解釋了清楚。這不但大大地給他們鏢局長了臉,還給江湖上所有的鏢師們樹立了個好榜樣,這才是人在貨在。他們這些走鏢的,都十分敬佩能做到這份上的。也因此,就算各個鏢局是對手,沈輕虹在各個鏢局的名聲都不錯,就怕被他黑上一句,就再也沒人找他們保單了。

  沈輕虹對楚歌是十分感激,若是他再不回去,不但三聯鏢局自此就要被對手們所吞併,他那妹妹還有為他守寡的婆娘怕是也要被人欺侮死了。所以見到楚歌,還知道了她就是最近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楚姑娘,好一頓誇獎。等寒暄完,沈輕虹又笑眯眯地問剛才這是怎麼了。

  江別鶴如今還沒有原著六年後那般的聲望,趙全海現在自然向著沈輕虹,便把事情說了一遍。

  沈輕虹一聽,立刻就說恩人絕對不是那樣的姑娘,還信誓旦旦地為她作保。

  眾人也跟著倒向楚歌。

  江別鶴心裡恨得什麼似的,但自己名氣比不過沈輕虹,還沒法端長輩的架子,面上卻不顯,只說大概是誤會,他也是聽說慕容山莊的女孩子被拐了,畢竟慕容莊主請楚姑娘帶自己女孩出來見見世面什麼的也實在太奇怪什麼的……

  沈輕虹認定了楚歌不是壞人,自然不會拐帶小孩子,不過還是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拿出更好的解釋或者證據。

  楚歌心說這江別鶴果真心黑,索性一拍桌子。

  一直躲在暗處的慕容山莊護衛立刻出現在院子裡,一見面,便向張菁和慕容九行了禮,而後才是江湖上有名的幾位豪傑。

  楚歌挑起嘴角,看著江別鶴笑道:「這些可都是慕容山莊的護衛們,我若拐帶了兩位小姐,慕容莊主還能特意派了護衛隨行嗎?」

  江別鶴這才覺得臉皮火辣辣地疼。這些護衛雖然他們都不認識,但穿的還真是慕容山莊護衛的服色,還有慕容家的家徽,就算他想說是楚歌找人假冒的,也不成。

  不過江別鶴畢竟厚臉皮,就算被打臉,也依舊淡定:「看來確實是我誤會楚姑娘了,在下向姑娘道歉。」

  江別鶴畢竟好人裝了太久,而楚歌跟他們到底不熟,眾人也只當他是真誤會,彼此奉承著便要把此事揭過。

  這時楚歌卻突然笑眯眯道:「哦,誤會啊……就是不知道導致江大俠誤會我的消息是從哪裡聽說的呢?」

  江別鶴神色變換了一陣,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定是那小子騙了我!」江別鶴說著,一臉憤慨地同其他人解釋道:「之前我過來這邊時遇上我以前認識的朋友,是他同我說的這事,想必是騙了我,枉我那般信任他!」

  眾人紛紛表達同情,和對那個所謂朋友的聲討。

  不過這回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就不好說了,就連江別鶴自己都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

  楚歌本也沒想在這裡把江別鶴擼下去,只低低地哼了一聲:「拿這個騙你又得不到好處……當我們傻呢?」

  慕容九離她近,抬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楚歌捏了捏慕容九的臉頰,湊過去,耳語道:「我把你帶走後立刻給你爹爹送了信,你爹向來沉穩,必不會聲張此事,所以也就莊內比較得用的一部分人知曉。這消息會漏出來,說不定,是那位大俠在你們山莊安插了眼線呢。不過這眼線身份也不算太高,至少,就不知道護衛們的存在。」

  慕容九想了想,點頭,淡淡道:「我會給爹爹說的。」

  楚歌摸摸她的頭。

  之後趙全海便說要在府內擺宴,邀請諸位一起。

  楚歌立刻藉口三個小朋友車馬奔波了一天,該回去休息了。三個小蘿莉十分乖覺,齊齊打了個呵欠,就是——有點假。

  不過在座的也都不敢得罪慕容山莊,席間有小孩女人也確實放不開,索性也不強求。趙全海本想讓下人送他們出門,沈輕虹立刻表示他得親自去送送恩人,江別鶴也非常上道地說送送楚歌,全當道歉——這麼一折騰,所有人都出來相送了。

  臨走之際,楚歌一一向眾人拜別,最後到江別鶴時,卻突然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叫出了江琴的名字。

  江別鶴一驚,驟然抬頭。

  楚歌輕笑道:「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說出去。冤有頭債有主,你當年欠下的債,債主總歸是能翻出舊賬,來找你討回的。」

  江別鶴,或者說江琴,連忙低下頭,掩飾內心突如其來的強烈殺意。

  說完這話,楚歌便跳上兩河鏢局派出的馬車,再次沖眾人揮了揮手。

  馬車夫揚鞭出發,隱隱地,還能聽到身後那些江湖人的交談:

  ——「江大俠,方才楚姑娘小聲跟您說了什麼呢?」

  ——「哎,還不是今天的事。你也知道,這位姑娘向來任性,我今天惹到她,以後還不知道要被她怎麼折騰呢。罷了罷了,橫豎今天是我的錯,楚姑娘又是後輩,我必定是不能同她計較的。」

  ——「江大俠果真好性子,實在令沈某佩服。我這恩人,性子確實耿直了些。」

  ——「沈鏢頭話可不能這麼說,她能救了你,本性自是不壞。還是小姑娘啊……對了,還一直沒問過身鏢頭,我聽說當年三聯鏢局找您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怎麼楚姑娘就正好救了你呢?聽說,你掉落的那處,可是極隱蔽的啊……」

  ——「這……這我便不曉得了。不過恩人救了我,又沒什麼所圖,我管那些做什麼,她的身份本就奇怪,只要不是壞人就成嘛!還是快快進府,趙鏢頭家的紅燒肉可是人間絕味啊!」

  江別鶴故作謙讓地留在最後,卻忍不住回頭看向楚歌離開的方向,眉頭深深鎖起——竟然知道那麼多事情,莫非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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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數九隆冬,大戈壁本就人煙稀少,天地愈發寂寥空曠,鵝毛般碩大的雪花裡,兩匹馬緩緩走來,就像是一張巨大白布卷裡的兩點墨蹟。

  這正是葉歸程和楚歌。

  此時兩人正於風雪中並轡徐行,葉歸程穿的依舊是常服,薄薄的明黃布料,若是普通人家瞧見,還以為這孩子被人虐待了。不過練武人身體好,有了內力後更是寒暑不侵,他絲毫不覺得冷,而與他同行的楚歌卻把一層層地把自己裹成個大粽子,厚厚的氊帽一直拉到眉眼,領口處簇著一圈長長的兔毛,襯得本就巴掌大的臉蛋愈發小巧,也不知是不是被風吹的,本來白裡透粉的膚色有些透明,隱隱可以瞧見兔毛領子掩藏下細細的藍色血管。

  風雪突然變得更大了,葉歸程眯了眯眼,依著風向驅馬快走兩步,擋在楚歌身前,也算給她稍微擋了擋風雪。

  這風雪總是時急時緩,待這陣子緩下來,葉歸程很快便退回楚歌身旁。

  楚歌這會兒正好因為風雪太大而閉了眼,倒沒注意葉歸程這舉動,還有心笑道:「這風雪夜忒大了些……還有多久才能到昆侖啊?」

  葉歸程抿了抿唇,道:「若天氣能好點,估計也就旬日,若是一直這麼壞下去,回家大概還能趕上上元節。小老闆既然這麼怕冷,還不如坐馬車,少遭點罪。」

  「其實我也不是冷。但這麼大的風雪裡不穿成這樣,總覺得……不像樣。」楚歌故作誇張地吸了吸鼻子——自從正兒八經練那武功秘笈後,她是真不冷,但是大雪天的不穿厚衣服,她覺得有點傻,而且——「不說追在我們後面使些下三濫手段的宵小們,畢竟也快過年了,能儘快趕回去還是好的。」

  葉歸程不說話了。他也有些想念杜叔。

  自從那日從兩河鏢局出來後,他們就開始不斷地遇到有人來挑事,他們兩人自是沒什麼,但要護著三個小丫頭,就有些□□乏術,尤其這一撥撥找事的人也不講究,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敢用,更兼說些污言穢語。楚歌怕對小蘿莉們不好,乾脆往九秀山莊走去——那會兒已經入了臘月,楚歌本就想著這段日子把人送回去。

  楚歌跟慕容一家子正兒八經地道了歉,又把燕南天的所在跟玉娘子一個人說了——其實其他人知道來也無所謂,反正惡人谷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地方。

  在九秀山莊待了兩天,兩人便準備動身回昆侖。起初玉娘子還想跟著去找燕南天,不過昆侖向來是冬天嚴寒,玉娘子這會兒去肯定不適應,再加上要過年了,總不能為了見男神拋下閨女。而鐵心蘭,楚歌自然是想帶著她一起走,可想想路上可能還會有人追殺,去昆侖路途又遠,為了趕在年前回去,他們兩個必定要快馬加鞭,鐵心蘭一個小丫頭也未必受得了,索性把小姑娘留在九秀山莊,托慕容夫婦和玉娘子照看著,待來年開春,他們倆再來接人。

  女孩子間的友誼總是來的很奇怪,雖然一開始有誤會,這會兒三個小姑娘已經打成一片來,能湊在一起過年,也挺高興,更別說慕容山莊十分富貴,對鐵心蘭還是挺有誘惑力的。

  所以楚歌和葉歸程才會單獨出現在這裡。

  兩人一路快馬加鞭,也不全是這種天氣,早就把身後的追殺甩得遠遠的來。

  當然她也考慮過這些人的來歷,但是思來想去,總覺得是之前比試的各種比試惹來的——當然她也懷疑過江別鶴,但現在的江別鶴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能力,派出一兩批殺手還成,這源源不斷的,只能歸咎於自己太浪——不對,這當然要怪葉歸程!

  好在之後遇上好幾個晴天,兩個人回到惡人谷楚家酒館的時候,剛好趕上年夜飯。

  家裡頭還是老樣子,空氣裡總是漂浮著淡淡的酒香,若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是原本空蕩蕩的庫房被地宮裡的各種東西塞滿了。

  正巧杜殺也在。眾人一起吃著年夜飯,這會兒也沒什麼春晚,楚歌乾脆就講起自己這一路經歷,一不留神就把被人追殺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說的不在意,杜殺和杜叔卻沒敢大意,兩人對視了一眼,杜叔道:「小姐你莫不是露出了什麼破綻,被老主人的仇人盯上了吧?」

  杜叔說這話的時候楚歌剛好在喝酒,頓時被嗆得一頓好咳——臥槽這個世界她的爹娘還真是惹上仇人,她才逼不得已跟著杜叔進了惡人谷?

  ——導演這劇本不對(╯‵□′)╯︵┻━┻

  過完年,楚歌本想出去接鐵心蘭,但是因為她的身份可能已經曝光,被杜叔勒令不准出穀,連帶的葉歸程也只能呆在穀裡。至於鐵戰的女兒——自有杜殺這個伯伯去接。

  於是楚歌又過上宅在家裡釀酒的日子,而葉歸程繼續教小魚兒——他們走的這半年,小魚兒差點又要被惡人谷的幾個惡人們給教壞了。

  更重要的是,長了一歲的小魚兒似乎中二叛逆期提前了,十分不聽話,說一句能反駁出十句來,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麼他能把幾個叔叔伯伯忽悠的團團轉,就算將來踏進江湖,也能創出一片天地來。

  瞅著小魚兒這幅德行,再想想乖乖巧巧的花無缺,葉歸程把指關節按得咯咯響,臉上還掛著如沐春風的笑,便把人胖揍了一頓。

  小魚兒這傢伙記吃不記打,傷一好就又鬧騰開,葉歸程也不跟他多說,多揍了幾次,便徹底把人揍老實了。

  等人老實了,葉歸程才慢悠悠地教育他:「你看,這叫『一力降十會』,任憑你智計百出,在絕對強大的武力面前,都是白搭。」

  小魚兒到底聰明,老實後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他就是再怎麼跟葉叔叔耍心眼,他就不聽不信,一巴掌把他按倒了,他什麼都不是。

  琢磨明白之後,還真就開始好好練功——練的是楚歌從地宮拿來的那套秘笈,反正原著裡本就是小魚兒得了,也算是他該有的一份機緣。

  等小魚兒開始好好練功了,楚歌便開始給他講他弟弟的事情——你弟弟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不過人家可是白白軟軟的,又萌,又乖,又老實,還用功,什麼都比你強多了。就是小傢伙有點天真,別人說什麼他都信的,這樣的小弟弟,很容易被人騙,你可要好好練功,將來也好保護他。

  聽說自己還有個乖巧軟萌的弟弟,小魚兒立刻覺得自己肩上擔子重了起來,除了要把燕伯伯治好,將來還要保護弟弟呢。

  男孩子的成長往往就是那麼一瞬間。

  鐵心蘭是跟玉娘子一起來的,本來張菁和慕容九也要來,但玉娘子考慮到惡人谷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是非常強硬的阻止了。

  鐵心蘭和玉娘子一來,楚歌便把她倆打包交給萬春流。玉娘子一見到男神如今淒慘的樣子就心疼的不得了,立刻說要留下來幫忙照顧著。

  萬春流如今救治燕南天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已經有了幾分起色,至少偶爾會有幾分清醒地意識。萬春流脾氣古怪,治病救人還可以,可照顧人,並且把人照顧舒服了,可就不怎麼有經驗了,玉娘子來的也算正好。

  至於鐵心蘭,楚歌是想讓萬春流教她醫術的,不過她沒有明說,畢竟萬春流脾氣古怪,而鐵心蘭……子承父業本就天經地義,就算鐵戰那套鐵拳不適合女孩子練,但也不是不可以。楚歌也就把兩人湊到一起,接下來的,就隨緣。

  萬春流雖然脾氣古怪,但並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楚歌的算計,他雖然跟大惡人們在一起,但其實根本不願跟他們同流合污,鐵心蘭是鐵戰的女兒,他自然也沒個好臉色。但鐵心蘭是過過苦日子的,這點刁難還真不算什麼,雖然平日裡總是沒什麼表情,跟人也是淡淡的,但其實很會察言觀色,真要哄人的話,嘴巴也是很甜的,所以很快就把萬春流哄的十分開心,面上不顯,卻是把生平所學,盡數教給了鐵心蘭。

  這其中當然也有小魚兒的一份功勞。自從聽說自己有個弟弟後,小魚兒就一直以好哥哥的標準要求自己,突然來了個長得挺好看的小妹妹,他自然也是百般照顧,見萬春流對妹子總是沒什麼好臉色,便時不時地幫鐵心蘭刷刷好感度。

  時間就這麼慢慢過去,一晃便是六年——


第50章

  天還未亮,小魚兒便已經開始在院子裡練武。六年來,因為自己刻苦,也因為那套功法確實實用,他雖然才十五歲,但也勉強可以在江湖一流好手的尾巴上掛個名頭。

  待練完功,已經差不多快卯時正,他重新收拾洗漱,換了身清爽乾淨的衣裳,然後往萬春流的小院走去。

  鐵心蘭剛好把早餐收拾出鍋,一抬眼瞧見他過來了,難得露出個笑容,揮了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惡人谷以前大家基本都不用做飯,但是自從杜殺他們的情報網開始建立,最好的幾個廚子都跑去各地開飯館了,他們這些留守惡人谷的,就只能自食其力,自己學著做飯。也是被惡人谷的好廚子養叼了嘴,一般的飯菜他們還嫌棄,好在鐵心蘭聰明,廚藝倒還真不賴。

  惡人谷這些年人越來越少,能分配給各人的住處也越來越大,萬春流的小院也是幾經擴充,如今已經有了好幾件屋子,小魚兒沖鐵心蘭笑了笑,然後拐進藥味最濃郁的一間屋子。那是燕南天的住處。玉娘子已經在了,手裡端著鐵心蘭送來的粥,正溫柔地一勺一勺喂著。

  小魚兒來的正是時候,他剛湊過去問了好,玉娘子便把粥碗放下了。

  燕南天最近的狀態不錯,還能說笑兩句——實際上萬春流也說,燕大俠要不了多久就能站起來來,就是因為當初傷情太重,武功可能有很大的損壞。

  不過對於當了十多年活死人的燕南天來說,能站起來比什麼都強,畢竟武功可以重練,但若連站都站不起來,那就什麼都白搭。

  小魚兒和玉娘子一起給燕南天翻了身,又按照萬春流的指示給做了幾遍按摩,又陪著兩位長輩聊了會兒天,最後在玉娘子的勸說下,出了屋子去鐵心蘭那裡吃早餐。

  萬春流脾氣古怪,就連吃飯都一個人,小魚兒也習慣了,便只和鐵心蘭一起吃。這麼多年過去,惡人谷裡也就他們倆年齡相仿,彼此照拂,雖說沒血緣關係,但絲毫不比親兄妹感情差。

  待吃了飯,兩人又一起收拾了廚房,便去找萬春流。鐵心蘭照例去學習辨識整理藥材,溫習醫理書籍,而小魚兒則來打聽燕南天的傷情。

  該說的早就說了,就算是小魚兒,萬春流也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三言兩語便把他打發來。

  小魚兒也習慣萬春流這樣,或者說萬春流越對他不客氣,他越踏實。畢竟若燕南天真有個什麼,萬春流早就紮根在燕南天的院子不治好不出來來。

  抬頭看天,這會兒天色已經大亮,小魚兒又慢悠悠地往楚家酒館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正好是萬春流院子裡的小徑,不管是萬春流師徒倆,還是燕南天玉娘子,剛好能從視窗看到——只見輕衫少年身姿挺拔如傲霜青松,步伐穩健,目光清明,卻又透著一股靈氣,長相上佳,雖然臉上有道傷疤,卻絲毫沒有破壞整張臉的美感,反倒給個十五歲少年增加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成熟魅力。

  幾位長輩都不由感歎小魚兒在這污濁之地能長成如此模樣,實在不易。

  小魚兒一路走的不快,路上遇到一個老人因為自家貓爬到房頂下不來正在著急,還順手幫忙取了下來,還幫一個眼熟的迷路小女孩找到家,所以最後到楚家酒館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就算懶如楚歌,也已經吃完飯,正無聊地拿了本話本在看。

  瞧見小魚兒來了,楚歌還挺驚訝,只問他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小魚兒表示很冤,不是他不想來,而是——臥槽楚歌這個老妖怪他有點害怕好麼!

  六年了啊!他都從五頭身的小正太長成六個半頭的少年,鐵心蘭也從剛來時乾癟的豆芽菜長成如今的玲瓏少女,可楚歌這傢伙特麼的幾乎是一點沒長!

  以前他還小的時候,還能勉強叫楚歌姨姨,如今他看著比楚歌都高了,姨姨什麼的叫不出口啊。

  成長期少年莫名的自尊心羞恥心楚歌是理解不了的,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她更想知道——「那你這次是來做什麼?」

  小魚兒立刻正了神色:「我想出穀。」

  說來也怪,明明葉歸程更像是小魚兒的半個師父,也挨過他好幾次拳頭,可小魚兒一有什麼事,卻還是首先來找楚歌。

  小魚兒遲早是要出谷的,楚歌不會攔,卻想知道他要出去做什麼。

  小魚兒一一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他準備先替玉姨去趟九秀山莊,看看她女兒和外甥女,並給帶兩封信,順帶看看兩位妹子的功夫如何,若是已有所成,不妨讓她們過來看看——這幾年玉娘子一直在照顧燕南天,雖然時不時地也會回去,慕容夫婦待她也如親女,甚至楚歌還把給小魚兒的武功秘笈給了兩姐妹,但她還是覺得虧歉了女兒不少。

  然後再去移花宮接自家弟弟,他弟弟總不能一直養在移花宮。他現在也大了,完全可以帶著弟弟過活。

  最後一件事,就是和弟弟一起拆穿江琴的假面,將他的惡行公之於眾,再清理門戶,把他宰了,也算為父母報了一半仇。

  關於江琴的事,是屠嬌嬌告訴小魚兒的,至於消息來源,完全是惡人谷所建情報機關的功勞。

  哦,出於惡趣味,楚歌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隱元會。

  對此,二少比較無語。

  屠嬌嬌還是挺聰明的,雖然一開始忙隱元會的事沒怎麼觀察,等後來略閑了,便立刻察覺到燕南天與小魚兒根本不是父子關係。小魚兒可能不知道,可燕南天對小魚兒的態度,根本就不像對兒子。那會兒隱元會正好剛鋪開路子,他便讓人從燕南天當初入穀的目標人物——江琴查起,慢慢地還真在前幾天,把十幾年前的舊事完完整整地挖了出來,包括當年的江琴如今的去向。

  小魚兒這才知道他家與移花宮具體的恩怨情仇。

  楚歌見小魚兒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再隱瞞,把他弟弟花無缺在移花宮的事說了出來。

  小魚兒當場就怒了,差點拔了劍給楚歌來一下——你明知道那是我弟弟的仇家,你還把他留在那裡,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楚歌事後其實也有些後悔,那日她已經把邀月的計畫拆穿,若是邀月沒從那段感情裡出來,是不是立刻就要殺了花無缺,但是事情已經發生,她後悔也沒用,憑她和葉歸程,根本不可能把花無缺帶出來,強行帶人,只會把邀月激怒,當即殺了花無缺。

  她最後只能寄希望於憐星的善良和邀月的自負——邀月要殺人,憐星肯定會阻攔,而且以邀月的心理,就算花無缺長大後沒有如自己所願與小魚兒自相殘殺,她要殺了這兩人也易如反掌。

  當然,若是邀月能夠堪破情關那就更好了。

  楚歌宅在惡人谷六年,也未必就沒有思過的意思。後來借了隱元會幫她查過,花無缺在移花宮好好的,邀月的武功也愈發的難測,想是有了很大的突破,堪破情關,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這事確實是自己辦的不利索,就算過了六年楚歌想起來臉也是火辣辣地燒,也不好意思還手,尋思挨一劍就挨吧。

  不過小魚兒也算是受著良好教育長大的,他還一直覺得若是沒有葉叔叔,自己早就被惡人叔叔們玩死了也不一定,所以那劍堪堪在楚歌面前停住了。

  不過因為這事,小魚兒大半個月沒理楚歌,最後自己去問了杜殺花無缺的情況,知道花無缺確實挺安全,這才勉強原諒了楚歌。

  不過從那會兒起,他就算計著想出穀了,不提父母之仇,首先得把弟弟接出來,至於怎麼接……到時候他總能想到辦法的。

  小魚兒先跟燕南天商量,燕南天是個糙漢子,向來覺得男兒就該多磨礪,自然同意,只叮囑他保護好自己的命。

  然後這才來跟楚歌說這事。

  混江湖應該注意的事情想必燕南天也跟他說了,楚歌想了想,也沒別的什麼了,只說有事聯繫惡人谷的叔叔伯伯們,他們知道很多事,應該能幫上他不少忙。

  小魚兒走的時候,萬春流讓他帶上了鐵心蘭,鐵心蘭現在的醫術也能獨當一面了,現在出門歷練正是時候。

  等小魚兒出谷,隱元會的各種信件便常常送來。

  幾乎是小魚兒和鐵心蘭出穀的當天,移花宮少宮主也正好出宮。這讓楚歌大大地松了口氣。

  準備往九秀山莊送信的小魚兒,與初入江湖十分迷茫、來找童年玩伴的花無缺,不期而遇。

  兄弟重逢自然分外感人,待彼此結識了之後,六個年齡相仿的年輕人索性結伴一起闖蕩江湖——除了張菁慕容九,還帶上一個顧人玉。

  當年光楚歌一個爆表的dps,就把江湖好一頓折騰了,他們這次還有五個,重點是尼瑪還帶奶,其中小魚兒還是個自帶嘲諷臉的輸出t,可把江湖倒騰了個天翻地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楚歌影響,修煉天地五絕的三個人,都喜歡借力打力,這樣看起來,似乎除了顧人玉和主要擅醫的鐵心蘭,其他人都有點移花接玉的影子。

  這讓各大門派忍不住想起六年前那個打遍各門派無敵手,而後又莫名失蹤的小姑娘。

  臥槽這江湖沒法混了!

  所以小魚兒幾乎是出穀沒多久,就完成了既定目標的三分之二,就剩一個江琴的事……說來也是江別鶴自己作死,搞了些假藏寶圖,害死不少人,小魚兒借助惡人谷的隱元會,順利地抓住了江別鶴的小尾巴,當著天下眾多英雄好漢的面,狠狠地撕下了他偽善的面目,然後和花無缺一起把江別鶴給宰了。

  順帶的,當年江楓夫婦會死,十二星相也是功不可沒。六個人又到處跑,把十二星相都收拾了一頓,其中魏無牙的鼠窩更是給翻了個底朝天。

  畢竟花無缺是邀月憐星的徒弟,一看到魏無牙那代表著猥瑣臭*|絲的各種關於邀月憐星的石雕,這個向來溫潤有禮的少年徹底炸了!

  於是魏無牙的門人一個也沒留下來,包括那個被魏無牙收為養女的小姑娘。

  六個人收拾了魏無牙,借著隱元會的情報,幹了好幾票大的,狠狠地打了一干偽君子的臉。

  當然,屠嬌嬌立刻抓緊了這個機會,把自家的情報機構推銷了出去。

  折騰了這麼一通,江湖也是有些人人自危,把他六人視為洪水猛獸,極其不待見,奈何他們背景深、功夫好,除了捏著鼻子認下,經常給個黑臉,也沒別的招數。

  正好這個時候傳來燕南天已經站起來了的消息,小魚兒和鐵心蘭便打算回去,乖巧的弟弟花無缺自然堅定地要跟著哥哥,而張菁和慕容九也想去看看姨姨/娘親,顧人玉作為慕容九忠實的小跟班,也緊跟著,於是六個小傢伙們風風火火地去了惡人谷。

  張菁和慕容九見過玉娘子後,便照著小魚兒的指示去找楚姐姐,但是當她們走到楚家酒館的所在時,卻發現那裡空無一物,寸草不生。

  ——「喂,江小魚,你說的楚姐姐呢?」

  楚家酒館不在了,但是世界還在繼續進行下去。

  燕南天傷勢好了之後,再修習嫁衣神功,卻是事半功倍,沒過多久,竟變得比之前更為厲害。

  小魚兒也慢慢把當年父母的仇怨細細地給花無缺說了一遍——這話他一直說不出口,還想讓楚歌來說,不過既然她不曉得躲去哪裡了,他也就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花無缺內心自然是糾結的。殺父殺母之仇不可不報,可養恩也不能忽視,就算她們撫養自己有所圖謀,可恩情仍在,而且到了後來,已經不僅僅是為了那個陰謀了。畢竟他們是親兄弟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兩位師父完全沒有理由留下自己。

  小魚兒知道花無缺的糾結,他也有點糾結,因為邀月憐星兩位宮主把自家弟弟養得很好,除了練功,一瞧就是沒受過苦的。糾結了許久,最後決定,恩情是恩情,仇恨是仇恨,花無缺恩仇相抵,他卻還是要復仇的。


男神女神喂狗糧

第51章

  「華山論劍?」

  葉歸程點頭,道:「聽說世上武功最好的人進行比試,一決高下,定個排名什麼的。小老闆要去嗎?」

  一聽到「華山論劍」這個詞,楚歌首先想到的就是《射雕》故事最後一回。

  那次華山論劍最終是郭靖博得頭籌,順便還重新確定了五絕。雖然這次華山論劍講得比較詳細,但楚歌其實還是對第一次的華山論劍更為感興趣。至於第二次……比試的五個人裡頭,洪七公算是郭靖的半個師父、黃藥師是郭靖的岳父、周伯通是郭靖的岳父,而歐陽鋒這個唯一的仇人,還因為逆練《九陰真經》被黃蓉說瘋了,所以怎麼看,這場比試都帶有一定的作秀成分。

  當然郭靖的武功是很高啦,但是他不過是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武功這種東西,天賦、悟性和秘笈確實能夠讓一個人有一個比較高的起點,但歸根結底,還是真正下的功夫。郭靖是很刻苦、很努力,但他的努力彌補天分上的缺憾是正好的,要想把跟前輩們相差了差不多有三十多年的功力彌補上,並不容易。

  是以,對這次華山論劍,楚歌興趣並不大。不過她看得出來葉歸程很感興趣,便反問道:「你想去?時間來得及?」

  葉歸程難得有點興致盎然地道:「華山離金州雖然不近,不過我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順帶兩匹馬輪換著騎,還是能及時趕到的。」

  楚歌一聽,就知道自己怕是去不了了。反正她興趣也不大,便沖葉歸程擺了擺手:「既然如此,那你還不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再晚點還能趕上嗎?」

  葉歸程一愣:「小老闆不去?」

  楚歌撇嘴:「為了看個聚眾打架還得遭那麼大罪,我還不如去鎮上聽場戲呢。」

  葉歸程想想也是,這一路可有的奔波,楚歌不去倒也好,心裡卻又有點遺憾,這樣曠世的比武世所罕見,畢竟是天下五絕,就連藏劍山莊「名劍大會」所邀之人都不敢妄稱天下前五,所以能得以見見他們的比試,比悶頭苦練武功要重要的多。

  不過他也知道楚歌對武學方面的追求就是自保,最後搖了搖頭,回了後院去收拾東西,很快便動身走了。

  葉歸程不在,楚歌只能老實待在前頭櫃檯看店。店裡聚集了不少江湖大漢,正彼此推杯換盞,豪爽地大聲聊著天,聽起來像是吵成一片,雖然有些粗魯野蠻,倒也熱鬧質樸。

  楚歌微微一笑,抬頭看向窗外。這會兒正值初春,外頭還覆著一層薄雪,雪下壓了淺淺的一片綠意,隱隱聽到空中遠遠地清脆鳥啼。

  這時從街頭走來一個身穿綠襖翠裙的姑娘,如雲的鬢髮挽起,只斜斜地插了一隻玉釵,卻顯得一張瓜子臉愈發小巧白皙,乾淨俐落。她腰間懸著一把細長的劍,步伐輕盈穩健,一看就是個功夫還算不錯的內家弟子。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神態卻極清冷淡漠,行進間,目不斜視。

  這時有個穿著褐色短打的矮壯漢子小跑著追上那綠襖的姑娘,低頭哈腰地似乎說了什麼。

  楚歌難得有了興趣,側耳旁聽,那女孩略皺了眉,冷淡道:「鐘南山后,東西放下,離開便是。」

  鐘南山后?楚歌心下一動,腦子迅速轉動起來——這姑娘出身活死人墓?這會兒剛華山論劍,雖是《射雕》尾聲,卻也差不多算是《神雕》起始,這個時候的活死人墓傳人,似乎也就只有李莫愁了吧?不過若是李莫愁的話,這年紀會不會有點偏大?

  楚歌一邊想著,一邊還在細聽。

  那矮壯漢子賠笑道:「就隨手放下?姑娘不怕東西丟了?」

  綠襖姑娘卻淡淡道:「縱是丟了也不妨你的事。」

  矮壯漢子連連點頭應是,匆忙離開。那女孩卻回身,繼續往這邊走來。

  路過楚家酒館時,綠襖姑娘淡淡地往裡掃了一眼,喧囂震天、酒氣沖天,這兩樣偏是她最厭惡的,不由略緊了緊眉,預備加快腳步……然而收回目光時,卻掃過酒館櫃檯。將將有檯子高的小姑娘,雪膚烏髮,貓眼櫻唇,似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沖她點了點頭,彎起了眉眼嘴角,露出一個乾乾淨淨、甜甜蜜蜜的微笑,嘴角有個小小的渦旋。

  綠襖姑娘腳步一頓,莫名奇妙地就拐進了這家自己萬萬想不到會進去的酒館。

  這綠襖姑娘長相秀美,氣質高潔,儀態端莊,身上穿得衣服也格外考究,一踏進酒館,店裡原本喧鬧得不得了的客人們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熱鬧起來,不過仿佛是怕驚擾的佳人,說話的聲調都低了幾分。

  有名的鐘南山全真教就坐落在附近,全真教的創始人王重陽乃是抗金領袖,為人也十分正直,武功又好,在江湖威望頗盛,這一帶都算是全真教的地盤,治安什麼的還是挺好的。

  見那綠襖姑娘進來店裡,楚歌也微微吃了一驚。不過向來沒有往外趕客人的說法,楚歌很快就平靜下來,想想那姑娘可能的出身,扭身,從身後的櫃子裡翻出一小瓶酒,又搭配上幾碟乾果小菜,拿託盤給姑娘送上。

  綠襖姑娘的神色雖然還是淡淡的,但掃了一眼端來的東西後,還是露出幾分稀奇,抬手把玩了一會兒精緻的白瓷酒瓶,往前一推,淡淡道:「我不喝酒。隨意來點茶水,點心留下。」

  說著,拿筷子夾了塊鹽漬梅子,嘗了嘗。

  楚歌抱了託盤,笑眯眯道:「這酒好喝,你該喝的慣的。」

  瞧著楚歌篤定的樣子,綠襖姑娘不由挑了瓶塞,嗅了嗅——不同與以往刺鼻的氣味,這酒聞著醇香柔和,透著淡淡的甜意,有點熟悉,卻有想不起來在哪裡嗅見過。她想著,便翻了個杯子,倒了一杯。這酒水綿稠細膩,顏色淡黃,宛如水晶琥珀,瞧著還挺好看。

  綠襖姑娘抬頭看了看楚歌,見她微微一笑,不由舉杯,飲了一小口,立刻有些詫異地瞪大眼睛:「這是……」

  「蜂蜜酒。」楚歌笑眯眯介面,「想必這個姑娘還是喝得慣的吧?」

  活死人墓最常吃的就是蜂蜜,這種蜂蜜酒大約就是使的蜂蜜釀造,酒香混著蜜香,十分柔和可口,綠襖姑娘忍不住把杯裡剩下的一飲而盡。待喝完一杯,她才覺出有什麼不對,不由問道:「姑娘認識我?」

  楚歌笑道:「瞧著姑娘氣質有些熟悉,不知尊師可是姓林?」

  楚歌問著,心裡想的卻是,李莫愁的師父其實是林朝英的侍女,本來是沒有姓的,後來應該是以主人家的林字為姓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那姑娘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又因為這蜂蜜酒確實不錯而高看了楚歌一眼,淺笑道:「小姐雖傳我武藝,可也不敢以徒弟自稱。不過小姐確實姓林。」

  !!!楚歌大驚——如果這姑娘是林朝英的侍女的話,那這次的華山論劍豈不是第一次?可是按照原著的話,這會兒林朝英不是已經在古墓抑鬱而終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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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雖然疑惑這劇情怎麼好像不對,不過楚歌也還是定下心神,只說林姑娘過去同她家有些淵源。

  見那姑娘還要細問,楚歌突然想到《神雕》,便惡趣味地說自己還要管林姑娘叫聲姑姑。

  一聲姑姑出口,再沒費多大功夫,就套出不少資訊。

  這姑娘還真是林朝英的侍女,年幼時便被林朝英買下,直接喚作阿綺,一直跟在林朝英身邊照顧她衣食起居,此次下山,也是為自家小姐採買些東西。

  說起來,林朝英自十年前哄得王重陽陪她賭了一把,不料雖贏了,王重陽卻也當真建了道觀,出家做了道士。林朝英雖然傷心惱怒王重陽不解風情,卻也賭氣住入古墓,這十年來竟是一步未曾踏出終南後山。雖然古墓中雖飼養了不少蜜蜂,可用蜂蜜充饑,但這人卻不能不吃鹽,不能一點糧食不吃,也不能不穿衣服。林朝英發誓不出古墓,少不得就得阿綺出面幫忙置辦。

  阿綺被林朝英買下時年紀尚小,這麼多年又跟著林朝英一直住在古墓裡,鮮少接觸外人,雖然總是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性子卻是極天真,聽到楚歌似乎認識自家小姐,又被她哄了兩句,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出來,還為結交到小姐的「侄女」而高興非常。

  林朝英可是《射雕》三部曲裡公認的第一女神,雖然原著著墨不多,卻十分討喜,楚歌想著,難得這劇情不對,林朝英到這會兒還活著,閑來無事,便想去瞧瞧。

  當然對阿綺的說法是——許久未見林姑姑了,想去拜訪一二。

  阿綺也不多想,不過好在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並不敢貿然應下。

  楚歌也不強求,只接下來把店面全權推給杜叔,還說杜叔若是照看不了,直接把店門關了就是,然後就陪著阿綺出門採買各種生活必需品。

  阿綺小時候會被賣了,出身自是不太好,後來又跟著林朝英住進古墓,其實對外界的事物並不十分瞭解,每每出來,都是隨便買了些鹽糧布料,而楚歌就不一樣了。雖然她也沒正兒八經過過什麼富貴日子,但畢竟在惡人谷待了那麼久……惡人谷那群人確實是被中原武林趕到昆侖的,但生活方面可向來不委屈自己,杜殺把楚歌當半個主子半個家人,每每也給她找來最好的東西,再加上還有個闊少爺葉歸程,耳濡目染下,懂得還是比阿綺多多了。

  看著楚歌大張旗鼓地幫著置辦東西,阿綺覺得有些不妥,卻又說不清哪裡不妥,看楚歌興致勃勃高高興興的樣子,再看那些布料針線又都是上等的,比自己胡亂買的不知好了多少,心說這樣的布料做出來的衣裳小姐穿著也更加舒服,也沒想過推辭。

  如此過了幾日,阿綺對楚歌的好感度自是蹭蹭往上漲,待準備辭別回山上時,竟生出幾分不舍,又瞧著小姑娘眼睛紅紅地說什麼十多年沒見姑姑了,也不知姑姑如今過得好不好之類的,心一軟,便許了她一起上山,但還是囑咐道:「小姐不許外人靠近,楚姑娘還是等我稟了小姐,得了許可,再進去才行。」

  楚歌自是滿口應下,心裡卻想著那鐘南山又不是她家堆的,等知道古墓入口,那還不是由著自己來?

  鐘南山離楚家酒館所在的小鎮並不遠,不過兩人畢竟是步行,再加上春雪未消,縱是兩人武功好,腳程快,也是行了足足兩日,才到了終南山後山山麓。

  路上阿綺又對楚歌說了不少話。阿綺說,小姐雖然從來不提王掌門,偶然聽到那邊有什麼動靜,也是一臉惱怒忿恨,但心裡卻是天天掛念著全真教的王掌門。聽說王掌門創了一套劍法傳與弟子,便讓她將劍譜偷來,比照也創了一套劍法,這劍法既能克之、亦能輔之。說起來,專克別家劍法的好創,可若要同時還能輔助配合的,那可真是非常困難。小姐這麼一片赤誠之心,王掌門卻不受,還寧可去出家當了道士。言談間,頗為林朝英不值,又覺得男人全都不靠譜,王掌門這般,豈不是要白白耽擱了小姐這一輩子。

  楚歌沒吱聲,心裡卻覺得林朝英和王重陽兩人就是一筆子爛帳。林朝英是非卿不嫁,偏又礙于女兒家的矜持並未點破心意,孤獨地死於活死人墓中。而王重陽卻記掛著國未定,無處為家,雖是看出點苗頭,卻也不忍直白的拒絕令林朝英傷心,出家修道,也是孤寂一生。只是這世道終究是對女兒家更為不公一些,林朝英這一生皆是綁在了王重陽身上,便是自創了精妙的劍法,也是因王重陽之故,而王重陽,卻是名利雙收,子弟遍天下。所以同為女子,楚歌心裡也還是更偏向林朝英一些,但對於王重陽,也沒什麼太多可以指責的。

  終南山地勢高,雖已到了初春,山下僅剩了一層殘雪,而這山上,卻還覆著皚皚白雪,加之人跡罕至,幾乎讓人找不見什麼道路。阿綺這十年下了好幾次山,對這道路倒是熟的很,咯吱咯吱地踩著厚雪,毫不遲疑地往前走,不消多久,便看到隱藏在山林樹叢後的石門。

  阿綺讓楚歌等等,她先進去回稟。

  過了沒一會兒,石門再次開啟,出來個比阿綺略大了不少的婦人,面無表情地對楚歌說了聲小姐不見客,便退了回去。

  這人做事乾脆俐落,楚歌還沒反應過來強進,墓口的石門便落淚下來。

  楚歌目瞪口呆,隨後上前兩步,重重地拍了拍石門:「喂,林姑姑,阿綺,讓我進去!」

  石門厚重,楚歌只拍的手掌通紅,卻沒半點響動,她轉了轉眼睛,再次開口,聲音裡已灌注了七八成內力,大喊道:「林朝英,你有本事追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啊!你有本事躲十年,你有本事出來啊……」

  一層層石粉突然簌簌落下,楚歌以內力揮開,正待再接再厲,手下墓門突然晃了晃,然後瞬間化為粉塵。

  方才出來的婦人恭敬地站在門後,而她的身前,一個白衣麗人正持著一把劍,目光冷冷地瞧著自己。

  昏暗狹長的墓道,漫天亂飛的粉塵,瑩瑩的燭光只勉強照亮方寸之地,楚歌卻依舊看清楚了那白衣麗人的模樣,看起來二十四五歲的模樣,身材高挑,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明眸善睞,顧盼神飛,秀眉入鬢,殺氣暗藏。

  芳澤無加,鉛華弗禦。楚歌心裡想著,有些出神。待回過神後,立刻一頭撲進林朝英懷裡:「林姑姑!」

  林朝英秀眉微挑,不躲不避,卻是微微抬頭,看向楚歌原本站著的地方,陽光映著雪光,幾枚細小的玉峰針熠熠生光。心想,這小丫頭……方才躲過了這玉峰針,她竟是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巧合。

  華山之巔論劍峰

  山風呼號,暴雪亂飄,能在這種天氣上到山頂的,武功本就不錯。此時無人在意風雪,全都安靜地等著五絕發話。

  方才有個自稱「藏劍山莊葉歸程」的小子,向五絕提出了挑戰。

  從華山論劍開始那日算起,到今天已是第五日。這次華山論劍,江湖人大多知道其目的,交流切磋是其一,最重要的,卻是要決定那本武林至高秘笈《九陰真經》的歸屬。《九陰真經》是沒幾個人敢想的,不說技不如人拿不到,就算僥倖拿到了,那也護不住。至於交流切磋……江湖五絕要比武,但凡在武藝上有追求的,有幾個捨得放棄這難得的觀看機會,跑去跟水準差不多的人切磋?所以,華山論劍,主角是江湖五絕,就算是小有名氣的江湖高手,也不過是捧場的。如今比了五天,隱隱可以看出,全真教掌門王重陽,似乎略勝一籌。

  不過結果還是不好說,畢竟到了五絕這個層次,有時候運氣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僅僅是略遜于他的白駝山莊莊主歐陽鋒,再比試下去,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葉歸程便是在這當口提出要同五絕們進行比試。

  剛聽到葉歸程出聲,在場的江湖人都是一陣疑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打哪兒來的?

  大概也不算名不見經傳?不少江湖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或在心底暗暗嘲諷,或小聲交頭接耳,都在嘲笑那葉歸程,說他一臉從容地報上「藏劍山莊葉歸程」的名號,還真當自己很有名氣?

  也有這幾日跟葉歸程切磋過、知道他有點厲害的江湖人,都看向五絕,想知道他們是個什麼態度。

  五絕乍一聽到挑戰,有點反應不過來。

  別說這個叫葉歸程的小夥子了,就算是藏劍山莊,他們也是聞所未聞,都在想,難不成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他們是沒必要幫忙教訓別派的江湖後輩的,本來不想理會。結果洪七公覺著這後輩有趣,便打算隨便跟他過兩招,也算殺殺年輕人的棱角。不料才不過幾掌,便被葉歸程一重劍拍下論劍台。

  雖然看得出來是洪七公的疏忽,但場面還是冷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歐陽鋒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發現自己武功似乎有點不敵王重陽,巴不得有人搗亂,立刻表示要跟葉小兄弟比劃比劃。

  歐陽鋒都這麼說了,王重陽、黃藥師、段智興也都點頭,說待明日,他們分別跟他一一比試。

  這話的潛臺詞是,看在他僥倖贏了洪七公的份上,他們拿出一天的時間,陪他玩一把,等玩完,這年輕人估計就該心服口服,然後他們再繼續比自己的。

  而對於江湖人來說,能挨個跟江湖五絕比武,那是多大的榮譽!這小子運氣真是好,讓人羡慕嫉妒恨。不過估計明天也就是前輩們吊打這小子,沒啥好看的了,咱們還是找人切磋交流一下,省得耽誤時間。


第53章

  與葉歸程定下比試的約定後,第二天,到華山山頂論劍峰的人便少了很多。

  山頂畢竟雪大風急,到了晚上,大家都是要下山休息,就算不下山,也是要退到山麓,若是在山頂上的話,風雪那麼大,怕是連飯都燒不起來。

  所以等到第二天,大多數人就不想麻煩一趟上山了。反正對於他們來說,不就是五絕前輩吊打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嗎?如今天下不太平,這次天南地北的江湖好手能湊到一起,實屬機會難得,他們還不如趁機好好交流一下——或向前輩討教,或與同輩切磋,不管哪一樣,都比去山頂看虐菜強多了。

  於是眾人三三兩兩地分散在華山山麓山腳各處,各種比試切磋討教,倒也熱鬧得很,每個人都頗有收穫。

  一直到晚間,天色漸暗,各門各派的聚集地都有人開始生火做飯,這時大家才發現,五絕前輩一個都沒下來,還有個別的幾個依舊跟上山觀戰的人也沒下來。

  不少人就開始奇怪怎麼回事,也有人擔心前輩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然後就有人摸黑上山。到了山頂才發現,山頂還正打得激烈——此時葉歸程正在跟王重陽交手,兩個人你來我往,真氣與劍氣激蕩碰撞,白影與黃影在風雪中忽隱忽現,劍光亂舞,強大的能量幾乎要令山頂常年不歇的風雪停滯。

  所有觀戰的人都離得極遠,表情也很凝重,尤其是五絕前輩的其他四人,看著戰局,有些驚豔,也有些讚歎,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新來的有點不瞭解情況。雖然看起來似乎是這個叫葉歸程的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能抗住王掌門這麼多招,但也沒什麼啊……能稱為五絕的幾位前輩都見多識廣、武功高絕,怎麼也不該是這幅樣子。

  果然就有新上山的瞧著五絕們緊張的樣子,來回打量了一眼,然後挑了看起來最和善的洪七公,湊過去,小聲道:「洪幫主,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啊。不過再怎樣,在你們五位前輩面前也不算什麼。昨天是您的疏忽,想必這次已經把那小子好好教訓了一通了吧?」

  沒想到洪七公根本沒注意他在說什麼,只隨手一擺,示意他別礙事,眼睛始終盯著場內比試,半分心神也未曾放鬆。

  有其他一早便上了山的同輩人,趕緊一把把人拉過來,小聲解釋道:「快別胡說八道了!那小子……」那人說著努努嘴,指向場內的葉歸程,「跟王掌門打了一天了,到現在還沒分出勝負!」

  新上山來的人不少都聽到了這句話,頓時睜大眼睛,目瞪口呆——打了一天?這小子……到底是哪兒來的?

  這些江湖人心裡不住犯嘀咕,五絕們心裡已經是驚濤駭浪了,只不過因為修養比較好,再加上他們武功越高,越覺得人外有人——就好像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一樣,他們五人就算被奉為江湖五絕,武功較量也就彼此之間略有勝負,對上這天下的其他人都是碾壓吊打的程度,但他們卻覺得自己的武功還沒練到家,還要繼續。

  但想是這麼想的,這麼多年卻未曾真正出現一個人,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他們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在比試之前,他們並不覺得葉歸程值得他們放在心上,這小夥子也許武功修為確實不錯,但還沒到他們這樣的程度,再加上葉歸程看起來也不過就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太嫩了,還沒什麼名氣——名氣確實不能用來衡量一個人的武功高低,但想葉歸程這樣一點名氣也無的,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就是沒有什麼歷練,沒有經驗。這樣的一個年輕人,如何值得他們重視?

  但是現在,他們發現還真是小看這小子了。

  精妙詭譎的武功路數,戰鬥經驗也並非他們所想的一無所有,反倒老辣的驚人,根本就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能有的,最驚人的,還屬那強悍的持久力。

  打了一天,王重陽就算內力修為再深厚,他所修習的先天功也有特別的內力補充法門,但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有些不夠用。江湖後輩們也許看不出來,但他們卻看得分明,王重陽的劍已經有些慢了,劍法也變得雜亂而沒有條理。而葉歸程呢,打到現在,精力依舊充沛,那把比人還要高的重劍在他手裡,就仿佛是輕巧的玩具,揮動起來絲毫不見吃力,然而厚重而凝滯的劍氣卻說明那重劍並不只是嚇唬人而已。

  葉歸程突然切了輕劍,與王重陽再次過了幾招,隨後捕捉到對方因為力竭而暴露出的一個破綻,再次換回重劍,一招峰插雲景,將人重重地拍飛出去。

  王重陽打了一天,勉力支撐,一是看看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探探葉歸程的底,厚實的劍氣如泰山壓頂,他終是抵抗不了,順勢被拍下論劍峰,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去勢漸歇之際,拿手中劍撐住身子,以免臥倒在地,太過難看。

  見王重陽輸了,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絕們神色變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其他人是根本難以想像,鼎鼎有名的五絕之首,會被個小人物給打敗了。

  真氣劍氣驟收,大雪繼續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葉歸程不管其他人驚愕的表情,背好重劍,從論劍臺上下來,從包裡掏出一瓶特品活絡丹,遞給王重陽。

  王重陽用劍撐著身子,半跪在雪地上,還在回想方才比試的過程,各種細節在腦海裡一遍遍重播。葉歸程見對方沒反應,索性倒出一粒,直接塞進了王重陽嘴裡。

  王重陽一不留神,咕咚一聲咽下,這才回過神,皺起眉頭,正想問他給自己吃了什麼,只是還沒問出口,便察覺到氣海丹田的變化——有些空蕩的丹田裡,突然便多了一團內力。

  見王重陽回過神,葉歸程直接把一整瓶藥都送給了他,拱手道:「王道長,承認。」

  王重陽爽快地接過藥,站起身,也拱手:「葉公子英雄少年,貧道,甘拜下風。」

  這奉承話葉歸程聽過就算,因為說實話,他贏得也不輕鬆。藏劍劍法不需要內力,而所需要的劍氣卻是源源不絕,至於他所修煉的內功心法,比試過程中只用來補充體力了,而且消耗並不大。而王重陽的劍法,卻是要靠內力,就算對方內力修為比自己更深厚,這樣不斷的消耗,打起持久戰便不太夠了。

  另外,如果是剛認識楚歌那會兒的他的話,就算是持久戰,他也不見得能贏得了王重陽。但現在的他,見識過第一個世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有玉羅刹多次的指點,跟宮九多次交手。而後又在第二個世界裡,指導楚歌修煉那個世界五絕所留下的畢生絕學秘笈,就算沒有修習,但其中的武學思想卻在無意中與他的武道融會貫通……總之這麼一番歷練下來,他的修為,已經不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能達到的了。

  不過不管怎樣,葉歸程還是打贏了,他轉頭看向五絕的另外四人,神清氣爽地笑道:「這場我贏了,明天的下一場不知道哪位前輩賜教?」

  楚歌抱住林朝英就不放手,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食用蜂蜜的緣故,林朝英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甜甜的味道,身體又軟又彈,手感十分好,就這麼掛在林朝英身上,隨著她往古墓深處走去。

  墓道幽深昏暗,借著微微的燭光,楚歌覺得瞧什麼都十分新鮮,不由東張西望地看著。

  林朝英目視前方,淡淡地問道:「你姓楚?我不記得有門姓楚的親戚。」

  楚歌完全沒把林朝英的話聽進去,反而指著一旁的岔路口,問道:「林姑姑,那是往哪裡去的?」

  林朝英連看都沒看那裡一眼,道:「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這石墓本來修來是為了用來放置軍備武器,還有不少機關暗道,楚歌哪敢隨便跑,討好地沖林朝英笑了笑,又繼續道:「林姑姑,你在這裡住著,就兩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姐姐陪著,不悶嘛?」

  林朝英:「你悶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這話楚歌就當沒看到,這會兒已經出了墓道,進入一間墓室。一進去,就看到阿綺正跪在地上。

  「阿綺?」楚歌小跑過去,蹲下來,歪頭想了想,「……你被林姑姑罰了?莫非因為我?」

  阿綺確實是被罰了,但是原因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就是回來之後把楚歌的事情如實報給林朝英,還沒說完呢,就被罰了。

  楚歌觀察了一下阿綺的表情,再回頭看看林朝英,道:「我猜,林姑姑一定沒說為什麼罰你。」

  阿綺抬頭看了林朝英一眼。

  林朝英也不看她,自顧自坐到一旁的石桌前,端起一碗蜂蜜水,慢條斯理地喝著。

  楚歌道:「我來告訴阿綺吧——都是因為你太笨太好騙啦!林姑姑如今這樣,必定是早就跟家裡斷了關係,哪裡來的什麼親戚。我說你還真信了。」

  阿綺的臉色頓時漲紅了,看著楚歌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忿忿。

  楚歌晃了晃手指:「要少怒哦,阿綺,你們的規矩。」

  阿綺瞄了林朝英一眼,連忙收斂了情緒。

  林朝英正好放下瓷碗,道:「阿綺起來吧。」

  「謝小姐。」阿綺應著,起身,過去把空碗端走。

  楚歌也跟著起身,然後繞著墓室走了一圈,然後站到林朝英身邊,指著牆上,沖林朝英笑道:「林姑姑,我覺得應當在這裡掛一副王重陽的畫像,我肯定毫不客氣地吐他一臉口水!」

  剛好回來的阿綺十分聽到這話,立刻十分贊同地點頭。

  林朝英面上卻浮起一層淡淡的慍色,道:「你小小年紀,怎可對重陽真人如此無禮?!」

  楚歌卻是坐到林朝英對面,雙手托起下巴:「林姑姑,你還喜歡著重陽真人嘛?」


第54章

  「林姑姑,你來看,這裡有個地道!」

  楚歌大聲喊道,清脆的聲音在深幽的墓道裡連綿回環。

  很快,一身白衣的林朝英便帶著一分不耐走過來,烏髮如墨,雪膚如玉,渾身又透著淡淡的冷意,一來便幾乎要把整個室內照亮。

  楚歌此時正呆在一間靈室之中。說是靈室,只是因為這裡頭放了三隻石棺,小姑娘此時正蹲在棺槨中,一手搭在棺壁,仰頭望著靈室門口,見著林朝英緩步而來,險些失了神。

  說來林朝英和邀月都是天下少有的美人,還都是冷淡疏離的高冷女神類型,但這種心動的感覺,楚歌也只有在面對林朝英時才有,而邀月卻完全沒有。

  追根究底,邀月本性算不上好,她看上的只是江楓的容貌,而後又因為看不開而變得暴戾。林朝英不同。她從一開始更為仰慕的就是王重陽的高義,幾年攜手共遊江湖才漸生男女情愫,之後被拒絕,雖然有幾分自怨自艾,但並沒有遷怒別處。所以相比起來,心境上,是林朝英更勝一籌。

  瞧見楚歌蹲在石棺裡呆呆地看著她,那目光竟令她覺得有幾分難為情,林朝英不由皺了皺眉,便想開口要讓她出來。

  只是還不等她說話,楚歌率先回了神,略一歪頭,問道:「林姑姑,只有你過來?阿綺和孫姨呢?」

  ——楚歌已經死皮賴臉地就待在了這古墓中,也確認了那婦人便是《神雕俠侶》中的孫婆婆,計較了下她此時的年紀,便稱之為孫姨。

  林朝英道:「小孫在忙,阿綺在練功,她們都沒時間陪你玩。且這墓中機關遍佈,你莫要再胡亂走了,快出來罷,我讓小孫送你下山。」

  楚歌卻側了側身子,露出腳下石棺底的黑洞:「林姑姑,這裡有個地道。」

  她一直在找這個密道。雖然知道密道在靈室,但問了阿綺和孫姨,都沒有知道這個地方,所以才花費了這麼多時間。既然找到了,就不能浪費。

  林朝英一愣,這石墓她雖然住了十年,也知道這裡放了幾個棺槨。卻從不知道這下面還有個地道。

  實際上從住進古墓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幾乎已經死了。最開始她還有心在墓中四處轉轉,試著尋找屬於王重陽曾經留下的痕跡,也許從王重陽在終南山讓建了道觀,真的出家當道士開始,她突然就變得心如止水,只一心修煉自己所創的《□□》。儘管這個石墓占地面積廣闊,但她卻沒有絲毫探索的*——她不笨,相反還很聰明。昔日的王重陽已然變作了重陽真人,這段感情,終究沒有給她開始的機會。

  但這個時候,她不知為何,突然又想到了王重陽——興許就是那天這丫頭問她是否還愛慕著王重陽,勾起了她的回憶的緣故。林朝英想著,瞥了楚歌一眼,隨即拿起一旁插在牆上的火把,一腳踏進墓中。

  楚歌緊隨而下。

  葉歸程早起練完劍,便往王重陽的房間走去。

  雖然華山論劍已經結束,但他們還是在華山山麓留了一宿。

  昨天最後一場比試,也是華山論劍的最後一場比試,是葉歸程跟跟段智興段皇爺的。

  毫無懸念的,葉歸程再次贏得比試。然後比試一結束,王重陽便說華山論劍也到此結束,勝者是葉歸程,是天下第一,也是《九陰真經》的所有者。

  從葉歸程用了整整一天時間贏了王重陽,之後的連續獲勝便有些理所應當。

  洪七公直接棄權,沒有再比——兩人第一次交手雖然有他大意的緣故在,但論劍峰就像棋台,落子無悔,他既在此處輸了,那便就是輸了。

  第二個跟葉歸程比的是歐陽鋒。葉歸程本想像跟王重陽那樣要打差不多一天,不想卻是贏得意料之外的輕鬆。葉歸程覺得歐陽鋒並沒有盡全力,他的絕學蛤|蟆功不該只有他看到的水準,卻又找不到對方放水的理由,最後也就放下這事。

  第三個是黃藥師。對於黃藥師,葉歸程還是挺有好感的,對方的風華氣度,總是令他忍不住回憶起在大唐結識的、萬花穀或者長歌門的優秀弟子,沉靜儒雅中透著不動聲色地完美精緻。他的絕學彈指神通和碧海潮生曲也像是融合了萬花的點穴截脈和長歌門的音套路,一開始很是讓葉歸程困擾。最後借著一記夢泉虎跑近了黃藥師身,趁他躲閃的瞬間切換重劍,一劍拍過去,簡單粗暴地拍碎了玉笛,破了碧海潮生曲。

  不過葉歸程覺得還是最後一場與段皇爺的比試獲益最大。大理段氏的絕招是一陽指,這門武功也用到了劍氣。但與藏劍武學不同的是,一陽指是化氣為形,直接攻擊。而藏劍武學卻是用輕劍積攢劍氣,用重劍使用劍氣。相比較起來,一陽指更難,但威力也是巨大。跟段皇爺打的時候,葉歸程一邊躲閃著幾乎無孔不入的淩厲劍氣,並尋找時機反擊,心裡卻一直在想自家師父的絕學心劍……葉英對劍氣的積累和使用並不受輕重雙劍的局限。實際上單從劍本身來說,本就不該成為武功的限制。藏劍弟子會攜帶一輕一重兩把劍,是為了更好地將藏劍招式使出來。輕劍小巧靈敏捷,可以極快地出招,藏劍武學所使用的劍氣本就來自於劍招,龐大的劍身根本不利於出招。而劍氣渾厚強勁,一般人用輕劍掌控不了,也只有龐大的重劍,能夠指揮得了厚重粘滯的劍氣。他不知道師父對於劍道以及劍氣的領悟到了何種地步,但他覺得,現在的自己至少可以突破劍器的限制……劍隨心動,葉歸程手中輕劍一橫,劈開沖向前胸要穴的一道劍氣,隨即一旋,一揚……段智興連看了葉歸程三場比試,對於他的武功路數有了不少瞭解,看到他換了輕劍,為防他借著那詭譎的輕功驟然近身,便立刻把距離拉開,順勢打出一道劍氣。不想葉歸程一橫劍,便將劍氣斬裂,而後更是化為己身劍氣,也化氣為形,遠遠地便朝自己打來。段智興匆忙閃躲,心中卻是大駭——這位葉公子方才的攻擊距離可沒這麼遠!這是一開始就隱瞞了實力,還是新創出來的招式?很快他就知道是後者。因為接下來葉歸程輕重劍的切換變得毫無道理,甚至可以說完全是為了忽悠他而切,重劍下身姿依然靈活,輕劍劃出厚重的劍氣……段皇爺打得左支右絀,終究敗下陣來。

  看著年輕人目光清明地向他拱手說承讓,段智興不得不承認,這中原武林,果真是代有才人出。

  《九陰真經》是靖康那年有人趁著宮闈大亂偷出來的,流落民間這麼多年,引起不少紛爭。

  王重陽非常鄭重地囑咐葉歸程務必好好保管秘笈,勿要令之繼續為獲江湖什麼的。

  葉歸程一一應下,正準備從王重陽手裡接過秘笈時,圍觀的人群裡突然竄出個白影,一晃,便要搶走王重陽手裡的秘笈。王重陽前天與葉歸程的比試幾乎耗盡內力,如今尚未恢復完全,一時不查,竟令之得手。

  那白影一擊得手,揚手撒下一把綠色霧狀□□,隨後立即撤退。

  眾人匆忙捂鼻閉息後退。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是歐陽鋒!」,等大家回過神,歐陽鋒已經跑到丈遠……

  下一刻,眾人只覺得周圍劍氣暴漲,就連毒霧都被逼退寸許。而後,明黃的身影高高躍起,重重地砸在不遠處的白影頭上。

  君子一諾,重逾千金。

  葉歸程既然答應王重陽要保管好秘笈,那就決定不能毀諾。見秘笈被搶,葉歸程立刻便怒了,一個鶴歸把人砸暈,又爽快地跟了個風來吳山。

  眾人遠遠地只看到溫文有禮的青年突然暴起,寬大的劍身旋起厚重的劍氣,直把歐陽鋒轉了個七葷八素衣衫不整。

  人不可貌相。

  每個人的腦海裡都浮起這五個字。

  不過這招用起來,倒確實很爽。

  楚歌對這地下石室具體的情況不太瞭解,不過林朝英對古墓的整個構造十分瞭解,很快便找到刻在石室頂上的路線圖。

  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居然還有個自己不知道的出口。但凡對自己的生命生活負責任的人都至少想要知道這個出口通向何方,林朝英幾乎是毫不遲疑地按照路線圖的指引,繼續走。

  走了長長的一段暗道,等好容易爬上岸,吐出肚子裡不小心喝進去的水,待回過神,兩人都有點搞不清楚眼下的所在,然後還有些餓。

  不管怎樣,餓了就找吃的。楚歌坦陳自己不知道這是哪裡,林朝英便一聲不響地往一個方向走去。

  楚歌仔細觀察了一下,林朝英面無表情,也看不出來到底是認路不認路,想想自己也不認路,反正都跟了一路了,索性繼續跟下去。

  事實證明這是個愚蠢的選擇。

  兩個人上岸的時候還不到中午,等找到人煙,夜色都已經深了。

  這是個鎮子,不算大,鎮中也就一家客棧。林朝英出身不錯,對吃食其實挺挑的,若是平時定然找個乾淨雅致的地方,但是眼下兩個人早上喝的那點蜂漿早就消化了,餓的不行,也沒什麼挑剔的條件。

  小破店的好處是熱鬧,不少天南地北走鏢的正在互相吹捧著裝比。楚歌不介意聽個熱鬧,林朝英卻十分不喜,甚至準備買了乾糧便走。

  至於最後按照楚歌意願整了滿滿一桌飯菜的原因——楚歌掏錢。

  出來的匆忙,林朝英身上一個銅板都沒帶。

  不過林朝英的不滿,很快便消失掉了。

  那幾個鏢師正吹著牛皮,不知怎麼,就扯到前幾日江湖裡傳的最火的華山論劍上。

  幾乎是一聽到「重陽真人」四個字,林朝英的心情就大變,靜靜地坐在桌前,聽著鏢師們的消息。

  ——真是想不到,我還以為這天下第一必是重陽真人的無疑,不想,竟然落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頭上。

  ——可不是麼。不過那小子倒也算是一鳴驚人了,連敗曾經的江湖五絕,嘖!

  ——嗨,那小子不是說了麼?全憑僥倖。

  ——那不過是人家葉公子的自謙之言。葉公子不但武藝高強,還淡泊名利,依舊奉五位前輩為五絕,那態度也是沒得作假。

  ——對對,就是不曉得這位葉公子出身何處,為何之前一點名氣也無。

  ——聽說是藏劍山莊呢。不過這山莊是哪裡的,倒確實沒聽說過。

  ——所以江湖人給葉公子送了個諢號,叫藏劍公子。

  ……

  聽了這些話,楚歌和林朝英都有些吃驚。

  楚歌吃驚地是葉歸程竟然能把包括王重陽、歐陽鋒在內的初代五絕打敗。就算他們現在還挺年輕,那也相當厲害了。哎,可惜了,這麼好的裝比機會,她竟然沒有去,簡直扼腕!

  這麼多年不聞江湖事,沒想到王重陽也會被人打敗……林朝英很是意外。

  各自想著心事,一頓飯兩人都吃的草草。客棧內還有房間,楚歌便要了兩間上房,兩人各自歇下,一夜無事。

  到了第二天,楚歌還以為林朝英想回古墓,不想一問,卻發現對方居然很想去會會那個打敗了王重陽的小夥子。

  林朝英還難得有興趣地道:「只是不知道這藏劍公子如今身在何處,這般年少有為的俠客,少不得要費一番功夫去找了。」

  楚歌:「不、不用費什麼功夫找。」

  林朝英:「嗯?」

  楚歌與有榮焉:「那藏劍公子是我家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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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葉歸程回來的時候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段皇爺因為大理那邊的國務耽誤不了,因而先回去了。而歐陽鋒那日搶秘笈先是被葉歸程壓制了,而後又被其他四絕一塊兒揍了一頓,而後便帶著點激憤,灰頭土臉地也提前下了山。

  當時四絕雖是多打一,卻一點羞恥感也沒有——這傢伙壓根就沒正經跟葉歸程比試,武功還正值巔峰呢,不像他們因為和葉歸程正經比試了,內力都還沒有徹底恢復。

  葉歸程此時也才反應過來,歐陽鋒也什麼要對他放水,不過是知道打不過王重陽。如果他贏了葉歸程,依舊要跟王重陽再比過,那時就算王重陽並非巔峰狀態,他也一樣要耗掉不少內力,贏得可能並不大。反倒是如果他輸給葉歸程……雖然說葉歸程能打敗王重陽,就未必能打得過其他人,但他那可怕的持久力,就算磨,大概也能磨出個天下第一。

  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盤算著,跟葉歸程的比試不盡力,待之後憑著巔峰狀態,也未必就不能把秘笈從王重陽手裡搶來。

  他本來沒想大庭廣眾之下搶秘笈,只是王重陽那牛鼻子老道把秘笈藏的忒好,直到交給葉歸程之時才拿出來。他只能出其不意,卻終究功虧一簣,最終憤憤而去。

  王重陽身為全真教觀之主,也算小忙,只是一問,葉歸程居然也是來自金州——這小夥子瞧著長相清俊,溫潤斯文,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個江南俠士——索性便一起走。

  而洪七公和黃藥師並沒有什麼繁重的俗事雜務,又對葉歸程非常感興趣,商量了一下,也要跟葉歸程一起回去——他們是想瞧瞧能培養出葉歸程這樣優秀後輩的地方會是什麼地方。

  其實五絕在第一次比試之後,也曾經討論過葉歸程的出身,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對於江湖事,五絕們都見識頗多,再加上他們天南地北分散著,瞭解的更是全面,然而藏劍山莊什麼的,他們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倒是葉歸程所用武器中的那把重劍,博聞強識的黃藥師卻略有耳聞——昔日縱橫江湖只求一敗的那位的武林前輩獨孤求敗,絕跡江湖前用的,可不正是玄鐵重劍?

  這個推測很不靠譜,畢竟很多人都說獨孤前輩是個武學天才,但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難以想像教出這樣大家公子般優秀且正常的弟子來。但別的合理的推測又沒有。

  當然自學成才的武林傳奇也不是沒有,但總歸要有個傳承,沒聽說有人完全沒人教就練會一身好武藝,倒是有不少有天分的人因為入門無道,最終浪費了一身好根骨。

  於是,在沒有別的合理推測下,葉歸程傳承自獨孤求敗這個不太可能的事實就默默地被五絕們接受了。

  這麼一想,被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後輩打敗了,似乎也不是不容易接受。

  五絕們向來驕傲,於是非常爽快地把詢問當事人的步驟都省了。

  葉歸程並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個也用重劍的,他已經坦陳出身了,完全沒考慮過大家不信怎麼辦。三位前輩一起說要跟他同行,葉歸程也沒什麼好拒絕的,立刻便答應下來。

  因為葉歸程處處以後輩自居,所以一路的行宿安排基本都是由他一力承擔下來。反正之前跟楚歌出門的時候他也是負責這些事,早就做慣了,而且女孩子比王重陽他們這些大老爺們講究多了,所以就算現在因為人多偶爾哪裡沒考慮到,整體來說,也還是井井有條,更別說葉歸程手裡有充足的銀錢,真有哪里弄不過來,也完全可以花錢雇人來做。

  黃藥師向來精緻慣了沒覺得什麼,王重陽自廣收門徒後也養尊處優了很多年,不過葉歸程一副貴公子模樣,卻仍然處理得這麼滴水不漏,還是讓兩人有點意外。而到洪七公這個乞丐頭子身上,卻是有些彆扭了。不過好在老朋友在,葉歸程又表現的很自然,那點彆扭,也很快消散了。

  生活方面安排的妥帖,思想方面葉歸程做得一樣很好。

  葉歸程在大唐的時候交遊廣泛,北上華山,南下君山,西北有唐門五毒,東南是七秀長歌,在極負盛名的萬花谷也是常客,偶爾還去少林拜拜佛,雖誠心不足,卻也沒什麼所求,就算是遠在西域的明教,也有那麼一兩個熟人。再加上適逢天下大亂,與天策蒼雲也有了不淺的交情。

  更別說藏劍山莊教導弟子極為嚴格,雖重武,君子六藝卻也是一樣不落。

  最後的結果就是,不管跟誰,葉歸程都能相談甚歡地交流下去。

  與黃藥師說風雅事,同王重陽論道,至於洪七公,不過幾番試探,便開始侃天下美食。

  於是等到了金州地界,三人對於這位打敗了自己的後輩,那是半分芥蒂也無了。

  王重陽要先回觀內看看,便先行告辭,黃藥師和洪七公則跟著葉歸程,一路疾馳,回了楚家酒館。

  到了店門口,葉歸程先行下馬,跟在後頭的黃藥師和洪七公雖然有點奇怪他怎麼在這裡停下來,但也跟著下了馬,然後兩人不經意地往店裡掃了一眼……這一眼,兩人皆是一愣。尤其黃藥師,不僅失了神,更是丟了心。

  春|光正盛,金色的陽光斜斜地撒進昏暗的店裡,浮塵粉屑清晰可辨,然而這一切都抵不過那個端坐桌前的白衣女子。眉如遠黛,目如秋水,如雲鬢發隨意挽起,幾綹青絲垂落臉頰,配合著耳垂別著的瑩潤珍珠,映襯得那人冰肌玉骨。她端著一盞細瓷杯,正慢慢啜飲著,舉止端莊,神態冷清疏離,卻自有一股巾幗不讓鬚眉的凜凜英氣。

  黃藥師沒見過什麼九天神女仙女,此時卻想著若這世間真存在天仙,大抵,也不過如此。他甚至覺得,自己前三十年的人生,恍如一場大夢,白活了一般。

  葉歸程雖然看到林朝英也有一瞬間的驚豔,但掃視了一圈,卻沒看到楚歌,立刻踏進店裡,問杜叔:「杜叔,小老闆呢?」

  剛過晌午,店裡人不多,杜叔有些昏昏欲睡,聽到葉歸程的問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搖了搖腦袋,道:「小姐午睡呢……哎,葉公子你回來了——這兩位是……」

  「這兩位是我剛結識的前輩,此行對我頗有照顧,還麻煩杜叔招待一番。」

  葉歸程正介紹著,突然覺得有道銳利的目光在盯著自己看,一扭頭,卻發現這目光正是來自店裡那個不認得的白衣客人。葉歸程奇怪,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隨後一挑眉——這位估計是小老闆的貴客吧,要不怎麼都把她珍藏許久的少量蜂蜜酒拿出來了?

  ——蜂蜜酒釀造倒是不算難,主要原料大部分都是蜂蜜,這個時候,蜂蜜可是稀罕東西,本就買不到多少,再加上葉歸程喜歡吃甜的,每每買了蜂蜜,杜叔還要拿出一半來做甜點,剩下的少,楚歌也只能釀一點點,她自己都不怎麼捨得喝。

  正想著,眼前劍光一閃——卻是林朝英突然一拍桌子,桌沿的長劍跳起,纖纖素手一把握住劍柄,一抽……長劍發出一聲清吟,便向他刺去。

  葉歸程立刻橫劍格擋,側身躲開,然後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卻看到那白衣女子眼中毫不遮掩的興致,不由挑了嘴角,把人往店外帶去——這一路他也知道自己華山論劍之後大概是出了名,特徵又很明顯,被人認出來然後挑戰的也不少,雖然這樣二話不說拔劍就來的沒見過,他倒也並不畏懼。

  不過這姑娘瞧著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不想這武功卻是著實不錯,內功修為能與王重陽比肩,但這套劍法,卻比王重陽的還要精妙,與葉歸程切磋起來,差不多也算是平分秋色。

  洪七公和黃藥師也都追出店來觀戰,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讚賞——這姑娘的武功修為,絕不在他們之下。看著年紀也不大……這江湖,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兩人正打得難解難分,看的人也看得興致盎然,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略扭頭,就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紅衣小姑娘提著裙子從店裡頭跑出來,左右看看打得熱鬧的兩人,突然跺了跺腳,大聲道:「林姑姑,切磋這事不急於一時。怎麼你也得讓我歸程哥哥喝口水再來吧?」

  聽到這話,林朝英手下劍勢一緩,葉歸程趁此機會,直接用手裡輕劍打出一記峰插雲景,立刻將人推到遠處的。

  林朝英索性收了劍,冷冷道:「你倒知道心疼你的人。」

  葉歸程也收了劍,聽了這話略有些得意,沖楚歌打了個招呼:「喲,小老闆,想我沒?」

  「想想想。」楚歌小跑到葉歸程身邊,推著他往店裡走,「快點回去歇歇,這店裡沒有你,我都要累死啦。還有啊,林姑姑可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了,就想跟你好好切磋一把呢。」

  林姑姑?葉歸程扭頭看杜叔,眯眼——又是你家親戚?

  什麼?杜叔有些莫名其妙,但身為管家的素質讓他看不過跟著葉歸程一起來的兩位客人被冷落,連忙過去招呼:「兩位是葉公子的朋友吧?葉公子的朋友就是我楚家酒館的朋友,遠道而來,快進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黃藥師客套著叨擾了,跟洪七公一起進了店裡。

  楚歌也是這會兒才發現這兩位不是酒館的顧客而是葉歸程出門結識的朋友,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眼睛一亮——這是……東邪和北丐?哇~藥師男神哎!


第56章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月明星稀,月光如水。

  自葉歸程回來之後,楚歌便輕鬆了下來,每日釀點應季的新酒,左邊瞧瞧男神,清俊瀟灑,右邊看看女神,清冷出塵,還有一個完美的二少忙前忙後,熱情好客的杜叔還為好吃的洪七公翻著花樣做吃食,令她也跟著沾了光——倒不是杜叔之前不給她做,實在是她的胃口太小,隨便做一樣便打發了,做多了浪費,哪裡像洪七公能吃,一餐少不得七八種花樣,楚歌挨個嘗一口,正好既滿足了口腹之欲,也不會浪費。

  這樣的日子簡直不要太舒爽。

  楚歌抱著軟綿綿的被子,合上眼,回憶了一下今天忙了些什麼,又盤算著院子裡的桃花開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釀桃花酒了,整個人慢慢放鬆下來,意識漸漸模糊,陷入黑暗……

  突然有悠揚的簫聲劃破寂夜。

  這簫聲其實並不難聽,甚至低沉悠長,纏綿悅耳,十分動聽,若是平常,便是當作催眠曲也很合適。

  但重點在於距離太近,聲音太高,還完全沒有預兆,楚歌一驚,意識驟然清醒,循著聲音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紙窗上落下的一抹剪影——

  繁花盛景,圓月高懸,廣袖長袍、高冠博帶的男子飄然立於樹頂,玉簫抵在唇間,說不出的飄逸瀟灑,俊逸出塵,恍如謫仙。

  但是,大半夜的吹笛子……這特麼哪裡是男神,明明就是男神經!

  楚歌咬牙,伸手拉開窗子,吼:「臥槽黃老邪你又發什麼瘋!大半夜的,吹個鬼的簫啊!特麼還要不要讓人睡覺了?我明兒去衙門告你擾民了啊!」

  飄然站在樹頂裝逼的黃藥師手下一頓,音節一錯,玉簫立時發出一聲刺耳的破音。

  這時另一扇窗戶也被拉開,喝得醉醺醺的洪七公探出腦袋,搖搖晃晃道:「嘿嘿,黃兄弟東邪這名頭起的不錯,果然是有些邪性,知道的以為你在練功,不知道,還當哪家小兒大半夜的學吹簫呢。」

  葉歸程為黃藥師點了個蠟,然後默默合上窗戶——話說裝逼也是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小老闆那聲音一聽就是將睡未睡之際被吵醒,指不定怎麼發作黃藥師呢。

  果然過了一會兒,楚歌抱著枕頭出了門,重重地哼了黃藥師一聲,然後道:「既然你喜歡待在樹上,今晚就別回屋睡覺了!」

  說著啪噠啪噠先跑去把黃藥師的房門鎖上,又啪噠啪噠跑去林朝英的房間:「林姑姑,我被黃老邪吵醒了,睡不著,你哄我睡嘛~」

  說著,便抱著枕頭鑽進林朝英被窩。

  黃藥師眼神一沉,差點沒捏碎手中玉簫。

  因為睡得晚,楚歌第二天醒的也不算早了。昨晚是穿著裡衣跑來找林朝英的,醒來的時候外衣什麼的已經整整齊齊地放在林朝英床頭了。楚歌穿好衣服,打著呵欠進了院子,其他人已經聚在一起吃早餐了——杜叔今早把早點放在那棵開的正盛的桃樹下,眾人圍著桃樹,一邊吃飯,一邊也算賞了桃花。

  去簡單洗漱了一番,等回來,大家基本都吃完了,正湊在一起聊天。

  楚歌剛過去,就聽黃藥師對著林朝英,悠悠地吟了一首詩。

  黃藥師如今差不多也是三十歲了,聲音低沉,很有磁性,又帶著江南人特有的吳儂軟語,聽來悅耳又深情。

  就算聽不懂,也還是覺得十分好聽,尤其是楚歌作為半個音控,此時聽到這麼一把子聲音,昨晚被攪了睡眠的怒氣也消了大半,坐到葉歸程身邊,拿了筷子,隨手夾起一隻蟹黃小籠包,一邊蘸了醋,一邊碰了碰葉歸程,小聲問道:「黃藥師那詩是什麼意思啊?」

  葉歸程看了看林朝英,又看看黃藥師,嘴角勾起曖昧的笑容,道:「這個啊……藥師前輩在誇咱家這棵桃樹開的花好看……」

  這桃花確實開的挺好看的。而且不光可以看,還可以用來釀酒,黃藥師眼光還是不錯的……楚歌抬頭看了看桃樹,又瞥了一眼黃藥師,卻意外的發現,黃藥師的眼神有幾分閃躲,似乎……有些難為情?

  楚歌眨眨眼,直覺這詩沒這麼簡單。

  果然,葉歸程停頓了一會兒,瞧盡了黃藥師和林朝英兩人的表情之後,這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只是啊,這桃花再好看,也比不得藥師前輩眼裡某人的容顏呢。」

  就算早已心有所屬,又與世隔絕地獨自生活了十年,林朝英依舊是個姑娘家,只聽黃藥師吟詩還可以裝作聽不懂,但葉歸程明明白白點明了,雖然神態依舊冷清,臉卻有點臉紅。

  楚歌聞言,差點把手裡的粥碗扔了,左右看看,心情沉痛——臥槽!!!黃藥師看上林朝英了?那昨晚……

  「所以黃老邪你大半夜的吹簫,其實不是在裝逼而是在撩妹?」

  男歡女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楚歌不管怎樣都沒有胡亂攪和得立場,更何況,對於這事,她還是樂見其成的。林朝英若是能夠愛上黃藥師,兩人能夠成為一對佳侶,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至於王重陽……那個矯情貨最好自個兒玩蛋去。

  不過說起來,王重陽其實勉強可以算得上是黃藥師的前輩了。想當年王重陽率領義師抗金事業幹得紅紅火火的時候,黃藥師還不曉得在哪兒呢?而林朝英和王重陽乃是同輩,這麼一來,豈不也算是黃藥師的前輩?

  ……這個關係,還真有點亂。

  楚歌覺得,如果現在說明白了,也許黃藥師還能趁沒陷的太深立刻抽身,若之後陷的深了……就更難放手了。更別說,還有個叫馮蘅的軟妹不曉得在哪裡等著他呢。

  但重點是,她要怎麼告訴黃藥師,林朝英已經有愛慕之人,那人,還叫王重陽,並且不顯得太過刻意呢?

  楚歌還沒琢磨出來怎麼整理一下語言好把這事給點明,王重陽就已經先找過來了。

  王重陽來的時候,林朝英正在跟黃藥師過招。

  林朝英雖有著十分的美貌,但並不以此為資本,反倒天生好勝心強,不肯服輸。這點從她被王重陽拒絕,獨居古墓不但創出《□□》,更是修煉有成就能看出來。

  所以自從葉歸程帶著黃藥師和洪七公回來後,她便經常與他們切磋。葉歸程比較忙,她就找黃藥師和洪七公。這兩人剛開始看她是女子,還想讓兩招,後來發現不讓都未必打得過,三人倒也打得十分盡興。

  王重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襲青衫的黃藥師淩空後翻,姿態飄逸地躲開淩厲的一劍,背對著他站定,長臂一揚,玉簫抵唇,流水般泄出一段婉轉的調子,簫聲灌注了內力,如有實體般向對面攻去。

  他對面是個白衣女子,身形窈窕有致,動作行雲流水,氣勢極盛,手中長劍速度極快,只能看到舞動的劍影,金戈相擊之聲不絕,卻是把四面八方而來的聲波盡數抵擋擊退。

  王重陽不由撫掌讚歎:「好劍法!」

  此聲一出,場中全部心神都放在比試上的兩人這才注意到有人靠近。不過同時也聽出這是王重陽的聲音,黃藥師並未在意,身形一飄,錯開迎面一劍,修長乾淨的手指輕挪,準備換個曲目。林朝英卻是心神大震,手腕一抖,劍勢突緩,露出破綻。

  黃藥師自然是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玉簫往腰間一插,隨即使出彈指神通的功法,隔空點中林朝英數道大穴,林朝英身形一頓,往前踉蹌了兩步,黃藥師欺身上前,抬手微扶了林朝英一把,又順勢拂過她的右臂,長劍立時易主,勝負已分!

  黃藥師有幾分不舍地放開林朝英,雙手將長劍遞還給林朝英,輕笑:「阿英,承讓了。」

  聽到王重陽的生硬,坐在裡頭的楚歌抬頭看過來,正巧看到這一幕,嘴角抽了抽,小聲嘀咕了句「湊流氓」,然後趕緊跑到門口,倚著門框——看戲。

  林朝英神思不囑地收好劍,隨後才慢慢抬頭。

  王重陽一身灰白道袍,唇邊含笑,樣貌與十年前相比並無太大變化,但一身氣質確實大變,飄渺出塵,平和淡然——畢竟已經是出家的道人了啊。

  林朝英說不出自己心裡此時是個什麼感情,神情變換了半晌,才慢慢勾起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重陽真人,多年不見,真人氣度更勝往昔。」

  王重陽這才發現這白衣女子竟是林朝英,又驚又喜——驚得是這麼多年,朝英武功修為更為精湛,以前便勝了自己一分,如今至少能勝兩分,喜得是她終於想開,從古墓中出來——笑道:「朝英武功看來也大有長進,待閑下來,少不得要向你討教一二了。」

  黃藥師有點奇怪,問王重陽:「前輩認得阿英?」

  王重陽不由想起早些年跟林朝英闖蕩江湖的往事,有些感慨地點頭:「是啊,老朋友了。」

  老朋友?黃藥師心下一動,探詢地看向林朝英。

  到底,也只不過是朋友啊。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癡念,林朝英有些心酸,也有些難堪,躲開黃藥師的眼神,點頭道:「嗯,老朋友。」

  「哈哈。我都不知道重陽前輩跟阿英還是老朋友。」黃藥師爽快地笑了笑,然後不著痕跡地□□林朝英和王重陽中間,一手一個,拉著人往店裡走去:「老朋友重聚,必要不醉不歸才是——楚小老闆,來兩罎子好酒——前輩,這家的酒很不錯,就連七兄都誇呢……」

  楚歌眨眨眼,一歪頭——黃藥師……到底有沒有察覺林朝英和王重陽的不對勁?


第57章

  黃藥師到底有沒有察覺到林朝英和王重陽的恩怨情仇這個問題,楚歌很快就沒時間細想了。

  王重陽過來先是跟著眾人一起喝了會酒,酒過三巡,又拉著葉歸程囑咐了一遍,《九陰真經》務必要妥善放好,說如今江湖上都已知曉九陰真經在葉歸程手裡的消息,想來不久就會知道他身在此處,那時怕是會有不少宵小前來搶奪秘笈。若是賊人單槍匹馬地來,他也並不擔心,可時至今日還想打《九陰真經》主意的,大多並非什麼正派人士,糾結一群烏合之眾便罷了,以葉歸程的武力,倒也不懼,最令人厭煩,也是防不勝防的,是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還不等黃藥師和洪七公說近期打算留下,也可以幫上點忙,楚歌倒是先驚訝地問葉歸程:「《九陰真經》在你那裡?」

  葉歸程這才想起這事還沒跟楚歌說——他倒沒想瞞著這事,只是沒放在心上,所以才沒說。

  他到底初來這個世界,完全不理解《九陰真經》在這片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在他看來,楚歌所練的天地五絕留下的秘笈比這個靠譜多了,所以連看都沒看。此時聽楚歌問起,他便點了點頭,道:「你要看嗎?」

  就連天地五絕留下的秘笈都是葉歸程給她講了才明白,楚歌並不覺得自己能看懂集合道家之精髓所著就得《九陰真經》,既然看不懂,那看不看其實都一個樣。不過她一轉眼看到王重陽瞪圓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葉歸程就這麼隨意地就要把武林至高秘笈給別人看的樣子,又改了主意,點頭:「我要看。現在就看。」

  「我放在書房……算了,我去找給你。」葉歸程說著,向王重陽等人道了句失禮,便起身往書房走去。

  楚歌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一副迫不及待地樣子,跟了上去。

  王重陽呆了半晌,搖了搖頭,歎道:「貧道當初既然把秘笈給了葉公子,那便由他處理,不說這只是給個把人看,就是他要公開給全天下人看,咱們也沒的話說。」

  酒足飯飽之後,王重陽和黃藥師洪七公就被葉歸程請進酒館的小書房,說了自己對《九陰真經》的安排。

  聽完葉歸程的打算,王重陽簡直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什麼叫一語成讖!

  用通俗易懂的話說就是——瞎幾把立flag!

  沒錯,葉歸程想把《九陰真經》公開出來。

  黃藥師一怔,隨即卻看著王重陽笑道:「這還真是巧了。方才重陽前輩不還說便是葉公子把真經公開給天下人,咱們也沒什麼話說,葉公子這便真要公開了。」

  看王重陽對那真經那麼重視,葉歸程還以為不好勸,不想人家並不想阻攔,不由微微一笑:「王觀主果真……」

  還不等他的奉承話說完,王重陽便已經板了臉,嚴肅道:「此事事關重大,葉公子還需再三思量。」

  楚歌在一旁插嘴道:「不用三思九思啦,歸程想的很清楚!」

  王重陽瞪了楚歌一眼:「簡直胡鬧!《九陰真經》乃是武林絕學,怎可這般輕易示人!」

  楚歌道:「為什麼不能?黃老前輩耗盡畢生心血著就這部書,若就此束之高閣,豈不是讓他老人家的一片心血付諸東流?況且,你也說了,不公開的話,會有很多人來搶,如果公開的話,又有什麼問題?」

  王重陽只當楚歌是害怕有人來搶奪真經傷及自身,面色不虞,道:「若楚老闆害怕為真經所拖累,或者葉公子覺得以己之力不足以保全真經,貧道不介意把經書要回。這經書現世不過二三十載,卻引發數次大亂,無數武林高手為之殞命,貧道斷不可讓它繼續為禍武林。」

  楚歌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被葉歸程推了一下才沒直接開嘲諷,但說出來的話依舊不怎麼好聽:「王觀主到底是用什麼身份來說出這種話的?全真教觀的觀主?可是那真經是黃裳老前輩的,那他就是著作的所有人,如今黃老前輩既已仙逝,也沒有聽說過他有什麼子孫後輩,那這本書就是咱們全人類共同的財富……哦,全人類太大了,那就是咱們大宋百姓所共有的財富,憑什麼就要被你單方面地決定它的去向?就算退一萬步講,你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武林名宿,可你既然已經把經書給了歸程,那他要怎麼處理,關你什麼事?」

  王重陽咬了咬牙,定下心神,撇開楚歌,對葉歸程道:「葉公子,這真經倘若公開了來,那豈不是人人都能習得這門高深武功?正人君子學了便罷了,若是那等心術不正之人學了這門武功,那不是為禍武林,為害蒼生?」

  葉歸程不語,楚歌便繼續插嘴:「笑話。王觀主這話說的好像把秘笈公佈出去之後,就人人都能變成絕世高手一樣。古往今來,多少世家名門家中藏書汗牛充棟,可也沒見人人都成了大才子大狀元。你也說了,《九陰真經》是黃老前輩畢生心血,也是武林中的至高武學,你以為有幾個人能把這門武功學明白了?就算真的有人自個兒琢磨明白了,那這人本身也是天資聰穎、天賦絕佳之輩,就算沒有《九陰真經》,也未必就不能成材。真能幹出為禍蒼生這等大事的人,不是你藏著一本武功秘笈就能避免的。再說了……」

  楚歌說到這裡,語氣陡然一轉,沉痛道:「自靖康之亂後,宋室南逃。明明金兵還在北方虎視眈眈,我宋卻龜縮在臨安一隅,只知道一味地粉飾太平,得過且過之時也不忘歌舞昇平。而除了金兵,再往北還有更加兇殘暴戾的蒙古人,就算金兵停下了進攻的腳步,又焉知百姓們不會亡於蒙古人的鐵騎之下?強國強民,可瞧著趙家那副樣子……哼,好歹也給百姓們條生路,免得戰亂再起之時,連個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聽了這話,王重陽心神大震——金人騎兵有多厲害,他曾經帶過義師,再清楚不過。那沉重的鐵蹄,宋兵對上,只會潰不成軍。更何況,本朝自太|祖時期便重文輕武,前幾代倒還有些韜略,可如今這代皇帝,說句大不敬的,真是沒太大的指望,改日金兵若當真南下,最苦的還是百姓。只憑一部秘笈自然是改不了普通百姓的日子,但是若中原武林能多出幾個武功高強、闖千軍萬馬亦如入無人之境的大俠……即使抗拒不了這天下大勢,至少也能對流離失所的百姓多照拂一二。

  黃藥師雖離經叛道,但于大義上卻是無虧,而這個大義,便是忠君愛國,聽到這裡,也不由一歎。

  洪七公則覺得臉上有些發燒——他丐幫近些年來發展的極好,可這卻並不是什麼好事。這只能說明,天下過不下去出來討飯的人越來越多了。可這些人在丐幫,除了聚在一起彼此依靠,其實並沒有得到極大的庇護。入了全真教還能跟著王重陽學點武藝防身,可他除卻未來的幫主繼承人,卻是鮮少傳授門下弟子武功,就算傳了,也不過挑著幾個貢獻突出的,教個一招半式。這一招半式救急尚可,可要想做點什麼,卻並不可能。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向來是丐幫的不傳之秘,他一直以此為傲,並理所當然地把它當做歷任丐幫幫主的私人所有,凡是覬覦這套武功的,都逃不過一個死。可葉歸程得了真經,明明也可以據為己有,並只傳給他的後代,卻偏偏沒有這麼做……這葉小子的品性,但是著實高潔。

  楚歌將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適當退了一步,放緩了語氣,笑道:「王觀主高風亮節,雖代管經書多日,應該也是也未曾看過真經內容。其實這真經集合了千百年來道家學說之精華,莫說普通百姓了,就算是我,看了之後也是一頭霧水——道家學說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要讀懂真經,非道門弟子不可。然修道一路漫漫……」

  王重陽驀地抬頭看向楚歌。

  楚歌看著王重陽,翹起嘴角,壓低聲音道:「如今雖是儒釋道三足鼎立,可道家講求的無為而治,在這亂世,普通百姓似乎並不買帳?重陽真人為一觀之主,難道就不想觀內老子塑像下的香火更加鼎盛一些嗎?」

  王重陽猛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沉聲道:「容貧道再考慮一二。」

  說完,甩袖出了書房。

  楚歌笑吟吟地看向黃藥師和洪七公。

  洪七公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慢走出書房,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想法不一樣咯∼經書是葉小子的,要怎麼處理,我可沒資格說什麼。」

  黃藥師撫了撫腰間玉簫,也輕笑:「不過是一本秘笈而已。」

  那就只剩王重陽了。不過他應該也不會再反對了吧?楚歌琢磨著,突然就扁了嘴看向葉歸程:「早知道這麼容易勸服這牛鼻子老道,那飛鴿傳書就不該發出去。」

  黃藥師耳朵一動,「你給誰傳書啦?」

  楚歌小聲道:「還能是誰,不就是對《九陰真經》執念最深的傢伙……」

  幾日後,西域白駝山莊

  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的男人剛趕回山莊,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熱湯,就有下屬送來一張紙條,隨意掃了一眼,湛藍的雙目驀地睜大,一用力,紙條瞬間化為細粉。他二話不說,推開下屬,大步走出房門,乾脆俐落地翻身上馬,再度出莊。

  因聽到消息,一個白衣的俊秀少年高高興興地跑了出來,待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侍立一旁的僕從上前想要安慰幾句,卻不想那少年突然一翻掌,遷怒地拍向他胸口。那僕人立刻如那斷了線的風箏,飄飄然地撞向塗繪著豔麗花紋的房柱,一大口黑血噴出,臉色發青,嘴唇泛紫,卻是沒了生息。

  少年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折身往回走,一面吩咐道:「給小爺備馬,我親自去找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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