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Question01
從出生開始,辛德瑞拉的世界便只有自家的莊園。
一直到參加史密斯家族的音樂會前,她都沒有怎麼離開過身為侯爵的父親所擁有的這塊領土,就別提在短短幾個月裡,兩次與年輕的陌生男人邂逅了。
其實辛德瑞拉並不喜歡「邂逅」這個詞,因為這總會讓她想起自己曾經讀過的羅曼小說裡男女主人公相遇的情節。
那些羅曼小說的作者總喜歡用邂逅這個詞來描述男女主人公的初次見面,而這些主人公——他們無論擁有什麼樣身份與性格、無論他們見面時的情形如何,幾乎都會對只是初次見面的對方擁有好感,甚至一見鍾情。
——而那也是那些以悲劇結尾的小說的開端。
這或許也是辛德瑞拉對邂逅這個詞、這件事所產生抵觸情緒的原因,然而……
辛德瑞拉卻並不覺得這是自己對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產生抵觸情緒的原因。
同樣是邂逅——或者換成辛德瑞拉並不怎麼討厭的「偶遇」這個詞,辛德瑞拉在史密斯家族的音樂會上遇見的那個男人時,首先是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或者說,是被那個男人的那雙眼睛所迷|||惑。
至於對那個男人的罪惡感與愧疚,這些異樣的情緒全都是在辛德瑞拉在之後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時才厘清的。
至少在當時,自己在和那個男人交談、對視的時候,辛德瑞拉完全沒有那樣的時間與精力來整理自己的情緒——比如,她究竟是如何看待那個男人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
看著眼前注視著自己的男人——對方的目光在辛德瑞拉看來,甚至用凝視來形容也不為過。
然而面對著這樣的目光,辛德瑞拉發自內心地感到厭惡。
她厭惡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的男人。
事實上辛德瑞拉和這個男人並沒有任何言語甚至是肢體上的交流,她只是看著這個男人緩緩地朝自己走來,最後以一種驚愕的、仿佛突然看見貓咪說起了人類的語言一樣愣在了原地。
僅僅只是這樣,迎著對方的目光的辛德瑞拉便感覺到自己的內心產生了名為厭惡的感情。
就如同她一直以來都抗拒著的社交圈、抗拒著的爵位、以及抗拒著的婚姻一樣。
她抗拒著眼前這個陌生男人。
即使他看起來年輕英俊、又地位尊崇。
但即使內心再怎麼對這個男人產生厭惡感,辛德瑞拉的教養也不允許她將這樣的感情放在臉上,所以她只能按捺著心中的抵觸、靜靜地看著對面的男人,然後希望他早早地離開。
最好對方發現了他的目光有多麼的失禮,然後更加失禮地不說一句話就轉身離開。
辛德瑞拉想,如果對方真的能夠按照她此時此刻所期盼的這麼做的話,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甚至高興到不去計較他一切的失禮。
然而辛德瑞拉的希望註定不會成真。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眼前這個被她抵觸著的男人,對辛德瑞拉產生了比她想像中更大的興趣。
他為自己能夠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因為這樣的巧合而見到辛德瑞拉這件事,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就仿佛美夢成真一般。
不,這正是美夢成真的好事。
男人幾近癡迷的凝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辛德瑞拉,雖然此時此刻她穿著騎馬裝,但是他卻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少女就是幾個月前開始頻繁地出現在自己夢裡的那個少女。
那個穿著精緻的禮服、只為了自己而出現在集合了全國的少女的舞會上,與自己共舞卻又在最後只給自己留下了一隻水晶鞋的少女。
而她現在,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雖然這樣的情景和自己的夢境截然不同,但是男人覺得現在這樣其實也不錯——畢竟這也是邂逅的一種。
如果他能夠在現在就得知這個少女的姓名甚至是家庭背景,男人認為自己屆時再舉辦舞會,或許就不會再出現夢中的情節了;即使她最後依舊像夢中一樣留下了一直水晶鞋,自己也可以在第一時間找到她。
最主要的是,他已經確信了夢中的那個少女是真是存在的,而非自己的妄想。
這對男人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就在男人思考著自己的夢境、甚至開始在腦中勾勒起了對自己而言無疑是美好的未來時,被他注視著的辛德瑞拉卻開始忍不住想要後退。
男人的眼神在她看來太過可怕。
尤其是他在看見自己之後便露出了這樣令人心驚的表情,可他卻又一言不發、仿佛是在構想著什麼奇怪的事情。
辛德瑞拉並不願意去猜測人心——尤其還是往糟糕的方向。
但是眼前這個令她厭惡與恐懼的男人,辛德瑞拉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往好的一方面去推想。
對方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表情、甚至是那樣的氣息……令辛德瑞拉在短短那麼一瞬間裡,有想要騎上自己的愛馬史蒂芬妮、然後迅速地逃回到瑞貝卡夫人以及兩位姐姐所在的地方的衝動。
「請不要害怕。」
男人終於從自己的妄想中回過了神,隨後他憑藉著自己的經驗與知識立刻察覺到了辛德瑞拉的不安與恐懼。
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或者說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居然就讓自己的夢中情人感受到了不安,但是男人還是立刻露出了一個和善的表情,出聲安撫著明顯是收到了驚嚇的辛德瑞拉。
「我並沒有惡意。」
(喝醉酒的人也總說自己是清醒著的。)
辛德瑞拉在內心小聲地反駁著,她甚至沒有因為男人那顯然是安撫的言語而感到放鬆,然而愈發地警惕。而她的內心深處似乎還有一個聲音正在叫囂著讓她快點逃離這裡、快點逃離這個陌生的男人。
在恍惚間聽到了這個聲音的辛德瑞拉突然沒有那麼緊張了,她深呼吸了幾次,身體雖然依舊下意識地緊繃著,但是她的臉色看起來卻沒有之前那麼糟糕了。
辛德瑞拉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還在湖畔喝水的史蒂芬妮,隨後暗自地慶倖著自己幸好沒有鬆開手裡的韁繩。
——對方的身份看起來並不在自己的父親之下。
辛德瑞拉的視線從史蒂芬妮身上移開,隨後移到了男人的身上,不過她並沒有多加注視對方的容貌,反而開始打量起了男人的衣著,隨後在心中判斷道。
「我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一位這麼美麗的女性。」
男人的話語還在繼續,辛德瑞拉雖然依舊沒有回答他,但還是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他的話語上,至於她另一半的思緒……則是在考慮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發生了,自己應該怎麼處理。
——身處高位的人必然有他們的矜持。
辛德瑞拉還記得父親曾經這麼對自己說過。
如果這個男人也是貴族、甚至還是有爵位在身的爵士的話,那麼他應該不會在這裡對自己做出什麼有*份的事情。
即使她厭惡著這個男人。
但是辛德瑞拉覺得賭一下自己的分些能力以及判斷力。
在男人似乎飽含著期待的目光中,辛德瑞拉終於開口。
「其實我也沒有想到……」
她接著男人剛才的話說道,只是才說了沒幾個字就開始停頓,似乎是在心裡選擇著最合適的措辭——既不會將自己的抵觸表露,又不會顯得太過親密。
辛德瑞拉覺得這對於自己而言太過困難了一些,尤其是對從前的自己而言,她實在是不懂得該怎麼處理這樣的情況。
但是……
辛德瑞拉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有辦法,來讓這個只是初次見面就表現得異常親近的男人知難而退的。
她眨了眨眼,腦中一閃而過的是應該能在此時幫助到自己的人的面容與姿態,隨後辛德瑞拉再度深呼吸,接著將視線移到了男人的臉上。
這是辛德瑞拉和這個男人今天在這裡偶然相遇之後,辛德瑞拉第一次正視這個男人。
或許這對於平時那個注重禮儀在內的自身教養的辛德瑞拉來說,實在是不符合自己受到的教育;但是現在,辛德瑞拉覺得自己先前因為對於男人的厭惡而沒有直視他的行為,似乎在現在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這麼一位紳士。」
辛德瑞拉的手下意識地了緊了緊手中的韁繩,但是除了這一小動作之外,她在面對著男人時的態度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無論是臉上的笑容還是語氣,都可以說是恰到好處,既不親熱,也沒有表露出她內心的抗拒。
完全是一位高貴優雅又冷淡疏離的貴族小姐的形象。
見一直沉默不語的辛德瑞拉終於開口,態度也從原先的不安轉為了平靜,男人一開始還有些高興、覺得自己表現出的平易近人足以讓辛德瑞拉放下一切的警惕。
但事實證明他似乎是把現實想得太美好了一些。
辛德瑞拉給與他的回應就這麼到此為止,她的話語中沒有提供更多有用的訊息、也沒有任何從他那兒得到訊息的意圖。
她只是完全順著他的話語在回答,雖說這樣的回答並沒有任何的不妥之處,卻還是讓先前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憑藉自身的魅力來擄獲辛德瑞拉的芳心的男人,覺得自己像是被潑了一頭的冷水。
——冰冷刺骨。
男人覺得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對——在這位天之驕子的認知中,但凡事情沒有按照他所預料的方向發展,那必然是其中的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只從辛德瑞拉那兒得到了一個冷淡的回應的男人完全沒有想通,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辛德瑞拉的好感……以及那顆試圖接近她的心的跳動。
想到這兒,男人覺得自己已經克制不住臉上的笑容了。
他一邊按捺著自己內心的興奮,一邊又極力地擺出了自認為是親和的笑容,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臉因為這種複雜的喜悅而變得有多麼扭曲的男人繼續說道,「能夠在這裡、與您這麼一位美麗的女士見面,這必然是這個國家的守護仙女所賜予我的奇跡。」
事實上在這之前,男人從未說過類似的話語。
他的身份(或許還有他的容貌)註定了他的這一生都是被女性所簇擁、追求的;從來都只有女人向他示好、而沒有他向一個女人——還是不知道身份與家庭背景的女人示愛的一天。
所以即使此刻他模仿著自己的某個親信平時向女人示好的話語,但是他的語氣依舊還是那麼的蒼白,眼中流露出的激動中也沒有半分的愛意。
但是,他依舊試圖用自己也覺得可笑——放在平時、作為第三人聽見時都會嗤笑的話語,來打動自己的夢中情人。
辛德瑞拉自然沒有被男人這種蒼白無力的示好所打動。
相反的,男人這輕浮的話語、以及話語背後那顯然會被仙女和奇跡所拋棄的虛偽,讓辛德瑞拉對這個男人愈發的厭惡。
她無法從他的話語中找到任何的真誠。
雖然這個陌生男人的內心看起來並不平靜——他的眼神與表情都表露了這一點,但是他的話語卻只會讓辛德瑞拉愈發地作嘔、這也讓她心中對這個男人的厭惡感攀升到了頂點。
「如果……」
辛德瑞拉不動聲色地微微地向後退了一步,臉上依然維持著自己想要表達的疏離的笑容不說,就連站姿與神態也在此時達成了最為完美的模仿。
「我是說如果,如果這個國家的守護仙女真的存在的話。」
如果安提與塔娜此時此刻也在這兒的話,她們一定會覺得辛德瑞拉這會兒像極了她們的母親——或者說,像極了見到討厭的人時的瑞貝卡。
「您說……她是否會有為自己曾經賜下某個奇跡、而感到懊惱的一天?」
這話語可以說是辛辣到了極點,哪怕是放在一般的貴族小姐身上都令人覺得詫異,就更別提這樣的話是出自于辛德瑞拉之口的了。
事實上辛德瑞拉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說出這樣的話語的一天,她甚至開始慶倖這會兒父親不在這裡、瑞貝卡夫人不在這裡、就連安提和塔娜兩位姐姐也不在這裡,否則他們肯定會懷疑站在這兒的人是否是辛德瑞拉了。
但是她不後悔。
不後悔自己對這麼一個陌生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語,而且她會這麼說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對這個男人感到厭惡、對他的眼神、他的話語、甚至是他存在的本身感到厭惡。
辛德瑞拉的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男人也察覺到了眼前的這個少女似乎和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這不是他夢中的場景——自己牽著身穿華麗的禮服、迎著舞會會場所有人的目光從門口緩緩走入、最後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的她,在大廳的中央緩緩起舞的場景。
這個少女依舊是美麗、耀眼的。
即使她身上穿著的是令她看起來英姿颯爽的騎裝、而非是將她顯得耀眼奪目的禮服,這一點依舊沒有改變。
不同的是這個少女的表情。
夢中的她在面對著自己的時候有癡迷、有愛慕;但是此時此刻她的臉上、她的眼中卻只有冷靜——別說是愛意,哪怕是絲毫的喜悅他都無法看見。
這是怎麼了?
男人在心中詢問著自己。
為什麼一切都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辛德瑞拉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可能會觸怒這個男人,但是她在說這句話之前,已經做好了隨時騎上馬的準備——只要自己逃到瑞貝卡夫人還有姐姐們所在的地方就沒事了,畢竟那裡還有父親派來的部下們在。
辛德瑞拉唯一擔心的事,只有自己在逃跑中,這個男人會不會對背向他的自己或者史蒂芬妮射箭這一點。
但是男人的反應卻和她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在聽到了她的回應之後,他或許產生了憤怒,但是更多的卻還是震驚,仿佛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回答;或者說,以自己平時的性格,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對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說這麼失禮的話。
可是他們並不認識,不是麼?
那麼這個男人又是從哪裡知道自己的性格、以及她的習慣的?
就在辛德瑞拉感覺到了困惑的同時,男人也從混亂之中找到了神志——並沒有勃然大怒,他甚至再度擺出了和先前類似的笑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非常的友好、和善。
「我是不是在無意中得罪你了?」
沒有先前的誇張,但是這一次卻換成了較之先前更為親密的語氣,仿佛他們兩人相識許久甚至關係匪淺。
這讓辛德瑞拉愈發地覺得這個男人難纏又不可理喻。
「並沒有,這位先生,」不再用紳士這個詞,或許是覺得自己如果用了的話,可能是對這個詞語乃至這個國家所有紳士們的侮辱。
辛德瑞拉一邊模仿著自己的繼母——瑞貝卡夫人的高傲姿態。
事實上瑞貝卡從未在辛德瑞拉露出過這樣的一面,她在辛德瑞拉的面前總是溫和從容而又和藹慈祥的,和辛德瑞拉記憶中自己親生母親的樣子幾乎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所以辛德瑞拉所模仿的,是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學生時期的瑞貝卡的形象。
冷漠的、高傲的、疏離的、難以親近的瑞貝卡。
「您並沒有得罪過我,無論是在您的定義中,還是我的定義中。」
辛德瑞拉握緊了自己的左手,她可以感覺到那韁繩已經嵌入了自己的掌心,甚至已經在她的手掌內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但是她還是沒有因為疼痛而鬆手。
「只是抱歉,我想我恐怕無法給與您想要的回應。」
辛德瑞拉決定賭一把。
「如果您需要我的説明的話,我自然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您,」她在男人的困惑中話鋒一轉,「如果您並不需要我任何説明、只是一味地糾纏的話,我想我可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終於明白了辛德瑞拉的意思,男人臉色一變、立刻就為自己的行為開始辯解,「我只是對你產生了好感、想要接近你,這難道也有問題麼?」
臉紅、尖叫、然後露出癡迷與愛慕的表情。
這才是尋常女性在遇到自己之後的正常反應,就更別提還是在自己有意接近的情況下了。
她沒有因為自己的接近而感恩戴德,反倒是因此而憤怒。
男人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辛德瑞拉似乎是有些不可理喻,但是他也不討厭就是了,甚至覺得這樣的辛德瑞拉更加的與眾不同。
「這就是糾纏!」
辛德瑞拉似乎也覺得這個男人有些不可思議,能夠理直氣壯地將這種令人厭惡的話語宣之於口,這個基本上是貴族無誤的男人,或許比她想像中的更加自大。
——或許是被寵壞了也說不定。
男人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卻看見辛德瑞拉的眉頭忽然緊蹙,緊接著他就聽到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的男人扭過頭向自己過來的方向望去,隨即便看見自己帶來的親信一邊揮舞著手一邊騎著馬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趕來。
「殿下——」
對方大聲地呼叫者,聽到了這第三人的呼喚聲,男人和辛德瑞拉的臉色同時一變。
將視線從自己的親信身上撤離的男人剛想對辛德瑞拉說些什麼,就看見原本還站在自己面前的辛德瑞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騎到了馬上,然後——
揮鞭離開。
第29章 Question02
騎著馬迅速地逃離了那個男人和他的下屬所在的湖畔,雖然心中依舊懷揣著驚恐(雖然辛德瑞拉也說不出這樣的恐懼究竟從何而起)但她還是按捺著這樣的不安與恐懼,隔三差五地向自己的身後望去,確認那個男人的確沒有追上來。
或是正是因為出於對那個男人的恐懼,所以才導致了辛德瑞拉如此小心謹慎的行為。
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在情急之下做出的魯莽決定,牽連到了她所愛的瑞貝卡夫人以及安提、塔娜兩位姐姐。這樣的後果比自己被那個男人抓到更難讓辛德瑞拉接受。
一旦這個男人真的跟了上來,那麼辛德瑞拉是絕對不會把他往瑞貝卡夫人等人所在的地方帶的。相反的,她會選擇另一種可能是更加極端的方式來逃離——比如帶著他在這片森林裡繞圈子、進而將他甩開。
從小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辛德瑞拉對自己的騎術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最主要的是,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片森林。
她有信心,自己不會在這片森林裡迷路,至於那個男人——她就不能保證了。
值得慶倖的事情有兩件,第一件事自然是那個男人並沒有追上來,這讓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的辛德瑞拉微微地松了口氣。
而第二件事,則是她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依然還是記得瑞貝卡夫人和自己的兩位姐姐所處的位置;這才沒有發生她躲過了那個男人、卻忘了自己回家的路的蠢事。
等到辛德瑞拉匆匆忙忙地趕到她們的所在地時,就看見瑞貝卡和安提、塔娜母女三人坐在樹蔭下,似乎聊得非常愉悅的模樣。
可謂是劫後逃生的辛德瑞拉在看見這寧靜安詳的畫面時,並沒有產生任何負面的情緒。相反的,因為那個男人而變得有些陰暗、晦澀的心靈在看見這一幕時,竟被平靜所取代。
仿佛是得到了淨化與救贖。
而與此同時,她也發自內心地覺得慶倖。
幸好,她能夠平安地從那個男人身邊逃離。
幸好,那個男人沒有跟來。
幸好,那個男人的部下沒有接近這裡。
幸好,幸好……
——幸好,她們沒事。
原本正在和兩個女兒說話的瑞貝卡似乎是有感應一般,忽然抬起頭向辛德瑞拉剛才離去的地方望去,然後正好對上了因為剛才的策馬逃離還有些面紅耳赤、甚至喘不過氣來的辛德瑞拉的雙眼。
看見似乎離去了許久的辛德瑞拉的歸來,瑞貝卡向她露出了一個微笑,正待她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察覺到了辛德瑞拉的異樣。
這讓瑞貝卡不由地微微地蹙起了眉。
雖然不知道辛德瑞拉這究竟是怎麼了,但瑞貝卡卻可以非常肯定,就在辛德瑞拉離開她們的這段時間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她才會露出這種似乎是驚魂未定、可又夾雜著些許安心的表情。
發現一直在和她們說話的母親忽然沒有了聲音,甚至連視線都從她們的身上偏移了許多,安提與塔娜也隨之抬頭順著瑞貝卡的目光看去,隨後——
「辛德瑞拉,你回來啦!」
當辛德瑞拉的身影出現在她們的視線裡時,安提與塔娜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燦爛地笑容,隨後她們朝著自己的妹妹揮了揮手,示意她趕快回到她們的身邊。
而在來到古滕堡侯爵家之後,就開始注重兩個女兒的禮儀的瑞貝卡,竟然也沒有制止安提與塔娜這「毫不淑女」的行為。
辛德瑞拉籲了一口氣,為自己的安全逃脫以及瑞貝卡夫人和自己兩位姐姐的平安無事感到由衷地慶倖。隨後,在安提與塔娜發現自己回來、並揮手打起了招呼的同時,辛德瑞拉也借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向她們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裡有她尊敬的瑞貝卡夫人,以及她所喜愛的兩位姐姐。
甚至還學起了安提與塔娜,揮手和她們打起了招呼。
——她的親人就在這裡,她不能出事;可她更不能被她們發現自己的異樣、以至於讓她們擔心。
至於那個男人——
辛德瑞拉並不覺得只是這麼一次偶爾的見面,就能夠讓那個男人對自己上心、乃至去探究自己的身份。雖然,他可能真的有這樣的能耐。
輕輕鬆松地下了馬,辛德瑞拉將史蒂芬妮的韁繩交給了隨行的家僕,接著再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與服裝,然後擺出了一張「我很好、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表情向自己的繼母以及繼姐們走去。
此時此刻,辛德瑞拉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今天的事情雖然不能告知瑞貝卡夫人以及兩位姐姐、讓她們擔心,但是辛德瑞拉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父親。雖然她也不想麻煩自己的父親甚至讓他擔憂,但是為了避免今後可能發生的不必要的麻煩……
辛德瑞拉不得不這麼做。
只可惜辛德瑞拉的掩飾落在已經非常瞭解她的母女三人的眼中,非但沒有起到任何粉飾太平的作用,反而更加讓她們感覺到了異樣。
看著表面上似乎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但辛德瑞拉的雙眼中卻流露出隱藏不住的驚魂未定。雖然她掩飾得很好,安提與塔娜卻還是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如果放在從前的話,他們未必能夠發現彼此與母親之外的人的變化,但正是因為如今她們在乎辛德瑞拉這個妹妹,所以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安提與塔娜對視了一眼,也就是這麼一個瞬間,她們兩個已經決定好了由相對穩重的安提開口詢問。
「是發生了什麼嗎,辛德瑞拉?」
安提小心翼翼地開口,雖然比起孿生妹妹塔娜她可以稱得上是相對的沉穩,但是和辛德瑞拉比起來——就連安提自己都覺得她還不夠淑女,更稱不上是細膩。
所以在做這種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讓辛德瑞拉感到反感的事情時,她便要更加的小心謹慎了。
可問題是她本來就不習慣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或許比塔娜更加不擅長,所以安提在心中小小地糾結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決定直截了當地詢問。
「並、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呀,安提姐姐,」似乎是沒有想到安提居然這麼容易就察覺到自己的異樣,辛德瑞拉有些慌了神,
這慌張的語氣和神態顯然是有鬼,安提和塔娜自然不相信辛德瑞拉的這番說辭。
倒也不是這對雙胞胎不信任辛德瑞拉,正是因為她們太瞭解辛德瑞拉了,知道這姑娘除非是發生了什麼會影響到全家的大事,否則一般的小事哪怕她再怎麼委屈都絕對不會說出來,就是怕大家會擔心。
雖然是知道,但安提和塔娜卻也心疼這樣的辛德瑞拉。
就如同辛德瑞拉不想讓她們擔心的溫柔一樣,她們也希望辛德瑞拉在發生了什麼事之後,可以與她們商量——哪怕只是傾訴也行。
「但是……」
塔娜還想說些什麼,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做些什麼,但她只希望辛德瑞拉不要再一個人憋著了——這樣的辛德瑞拉她們看著也心疼。
辛德瑞拉朝自己的姐姐們看去,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把這段遭遇告訴她們的時候,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猶豫。
「夠了,塔娜,」制止雙胞胎進一步追問的人是一直沒有開口的瑞貝卡。
她是母女三人中最早發現辛德瑞拉異樣的人,但是深知辛德瑞拉的性格——或者說,深知辛德瑞拉的性格和她的母親一模一樣的瑞貝卡也非常清楚,一旦辛德瑞拉決定隱瞞,那麼她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她的口中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回答。
最主要的是,辛德瑞拉現在還沒有完全地恢復平靜,就算要說什麼,也還是等她完全冷靜下來再說會比較好。
聽到了母親的喝止,安提和塔娜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在看見瑞貝卡的表情之後,她們還是決定聽從母親的話——論擔心辛德瑞拉,恐怕她們的母親還在她們之上。
畢竟當初她們的母親維護辛德瑞拉到了令她們都感到嫉妒的程度。
而且比起她們的魯莽追問,想來她們的母親應該比她們更能夠從辛德瑞拉那兒得到回答——再怎麼說,她們的母親還有長輩這個身份在,和她們這些做姐姐的畢竟還有些不同。
這麼想著,安提和塔娜覺得她們竟然有些嫉妒自己的母親,因為面對著她,辛德瑞拉可以毫無顧忌地地傾訴。
似乎是察覺到了兩個女兒的小情緒,瑞貝卡只覺得有些好笑——不過更多的還是欣慰。
看著安提和塔娜對辛德瑞拉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的親密無間,瑞貝卡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加令她感到高興的事情了。
只是她雖然還想維持這段美好的母女時光,但是今天的郊遊怎麼看也無法像之前預定的那樣繼續進行下去了。
雖然辛德瑞拉雖然極力地想要掩飾自己的驚恐與不安,但是這個森林畢竟是辛德瑞拉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的地方,或許這裡還隱藏著不能令辛德瑞拉平復心緒的東西,再繼續待在這兒的話,只會讓辛德瑞拉的不安越來越劇烈。
與其放任這樣的不安滋生,還不如讓她回到自己熟悉、也是最能夠放鬆自己的環境。
如果不儘早讓辛德瑞拉回到古滕堡家的莊園、回到她最熟悉的家的話,瑞貝卡覺得她遲早會出事的。
「我有些倦了,」仿佛是感應到自己母親的想法,視線一直在瑞貝卡和辛德瑞拉身上來回轉悠的塔娜忽然開口說道,「雖然有點對不起辛德瑞拉和姐姐,但是今天我們能夠早點回去麼?」
安提一怔,但是當她看見自己母親在聽見塔娜的話後,居然流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神色之後,也明白塔娜的話語或許正是母親所期望的。
她們擔心著辛德瑞拉,卻也知道如果主動提出「因為擔心辛德瑞拉,所以早點結束行程」這樣的說法的話,辛德瑞拉一定不會接受。與其這樣,倒不如說自己不適,「要求」辛德瑞拉早點結束行程。
想來善良的辛德瑞拉一定不會拒絕的。
正如同母女三人所料的一般,辛德瑞拉在聽見塔娜的話之後,也不管自己精神的疲憊,立刻就擔心起了「有些倦了」的塔娜,「塔娜姐姐,你不要緊麼?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還是立刻回家?」
辛德瑞拉一連串的詢問讓塔娜覺得非常地暖心,她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和姐姐,在看見她們同意的目光後立刻回答道,「回家,當然是回家!我們現在立刻就回家!」
這麼說著,她甚至奔奔跳跳地朝自己的坐騎走去,留給辛德瑞拉一個愉快的背影。
辛德瑞拉望著塔娜漸漸遠去的身影,隨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其他兩人,「塔娜姐姐她……真的沒事麼?」
安提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卻還是拽著辛德瑞拉的手追上了自稱有些倦了的塔娜的腳步。而瑞貝卡望著自己三個女兒的背影,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她真的好喜歡現在這種平靜溫馨的日子。
只要那個男人不要再出現在辛德瑞拉的面前、只要辛德瑞拉之後不要再去參加那個該死的舞會,無論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只要辛德瑞拉平平安安的,那就都好了。
第30章 Question03
有時候安提與塔娜也覺得,就算她們在學習上比不過辛德瑞拉,但是在需要耍小聰明的地方上,或許還是她們更強一些。
——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不過這一次她們的小聰明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要知道辛德瑞拉的不安她們都看在眼中,可這姑娘是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拖累其他人的死腦筋;在這個時候塔娜那差強人意的浮誇演技還是起到了作用。
在塔娜主導、安提配合一集集瑞貝卡的推波助瀾之下,原計劃在戶外野餐之後的一切活動直接被打道回府所取代。
幸好導致她們會這麼做的主因是辛德瑞拉,而辛德瑞拉本人又在擔心塔娜的身體情況,所以也並沒有什麼人覺得掃興。
以和來時差不多的速度回到了莊園,安提率先下了馬,接著一邊頂著辛德瑞拉滿是擔憂的目光一邊回絕了她陪同的要求。
在隱晦地向對方表達了「看你今天也累了,比如也好好休息一下,塔娜就交給我吧」的意思後,便護送著還在佯裝自己很累、仿佛今天一天都站不起來了的塔娜回到了她的房間。
其實在安提和瑞貝卡看來,塔娜那一手捂著胸、然後借機將全身的力氣都壓在雙生姐姐安提身上的演技已經不是用「浮誇」就可以形容的了——這哪裡像是因為騎馬太久而疲憊,說是心肌梗塞也不為過。
——但只要辛德瑞拉相信了,那麼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反正安提被塔娜白占的便宜她自己就可以討回來。
目送了雙胞胎的離去,辛德瑞拉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先是換回了平時在家時穿的長裙,隨後稍作歇息,便漫步來到了書房。
若是在平時,在休息過後她必然會去塔娜的房間去探望下自稱「身體不舒服」的塔娜——不,以她的性格哪裡會休息,換好衣服直接就沖過去還差不多,但是今天的話……
辛德瑞拉覺得自己並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塔娜的演戲她並非沒有看穿。
倒也不是說她不相信或者不擔心塔娜,只是她還真的沒有見過會捂著心臟喊累的,一般捂著心臟不是應該喊疼麼?更別提她前不久還騎在馬上唱著歡快又不成調的童謠、甚至還和安提說說笑笑討論著今晚的晚餐,下了馬卻立刻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一般。
辛德瑞拉覺得自己既不聾又不瞎,明辨是非的能力也處於正常人的水準上,塔娜這明顯的做戲她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而在看出來的同時,她也就明白了塔娜——包括安提和瑞貝卡夫人會這麼做的用意。
她的失常到底還是讓她們擔心了。
自覺給瑞貝卡夫人以及姐姐們添麻煩的辛德瑞拉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在輕聲地關上了書房的門之後也沒有挑選今天要看的書,只是徑直地走到自己一直坐的位置上,接著將視線投降了窗戶外。
透過這個與其他房間相比算不上太大的窗戶,辛德瑞拉靜靜地凝視著窗外自己已經無比熟悉的景色。
翠綠的樹葉與青嫩的草地就像是一幅畫一般,這個屬於春天的顏色總是能令人覺得心曠神怡。透過窗戶灑落在自己身上的陽光一如方才在室外所感受到的溫暖,蔚藍色的天空上浮著白雲,偶爾還飛過幾隻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麼種類的鳥,迅速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如果不是自己遇見了那個男人的話。
不,如果自己方才沒有遇見那個男人的話,那麼這會兒她與瑞貝卡夫人還有兩位姐姐,應該還在林中騎馬散步吧。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與往日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的坐在這兒。
辛德瑞拉在書房一坐便是一個下午,直到女傭跑來找她,她才意識到外面的天已經染上了暮色,而自己的肚子也餓得快不行了。
只可惜她的心情並沒有在時間的流逝中好轉。
這也直接導致了今天的晚餐,是在一種頗為古怪的氣氛中結束的。
儘管在晚餐期間辛德瑞拉努力地將自己便顯得很好、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仿佛其他人的擔心都只是多餘的,但因為白天她驚慌失措乃至心神不寧的樣子其他三人都看在眼中,所以她現在的模樣落在瑞貝卡母女三人的眼中,完全就是在粉飾太平。
而母女三人那時不時向自己投來的那飽含擔憂的目光,更是令辛德瑞拉覺得這頓晚餐實在是太過煎熬。
自從她與雙胞胎親近起來之後,這麼煎熬的用餐似乎還是頭一回。
於是在古滕堡侯爵不明就裡的目光中,今天早上還興高采烈地四人這會兒就像是有人催促一般、匆匆忙忙地結束了晚餐。隨後也沒有像平時那樣享用一杯餐後的紅茶,瑞貝卡便跟著辛德瑞拉來到了她的房間。
——在雙胞胎帶著明顯的不滿的視線中。
不過即使雙胞胎再怎麼不滿被自己的母親搶了先也沒有用,因為她們心裡也很清楚,辛德瑞拉不一定會告訴她們,但絕對無法在她們的母親面前繼續隱瞞。
雙胞胎覺得她們已經看見了結局,至於瑞貝卡——不得不說她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當時她雖然是阻止了雙胞胎對還處於慌亂之中的辛德瑞拉的追問,但這不代表她在事後——比如說辛德瑞拉已經平靜下來之後——不會問清楚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怎麼可能在辛德瑞拉發生了什麼事之後,還保持沉默、甚至不聞不問?
——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白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瑞貝卡,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惴惴不安。雖然瑞貝卡的表情一如自己所熟悉的溫和,但是她隱隱約約地還是感受到了她話語中的嚴肅。
說實話,辛德瑞拉並不想把這位自己還是很喜歡的夫人牽扯到這件事中,畢竟她的直覺告訴她,今天遇見的那個男人並不是什麼善茬。
如果可以的話,辛德瑞拉真希望時間可以回溯到自己去那個湖畔之前、如此一來她便可以選擇留在原地,不在那個時間去「偶遇」那個男人,只可惜她無法令這種光陰逆轉的奇跡發生。
所以她又隱隱地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其實她帶著史蒂芬妮去湖畔飲水的期間裡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自己遇見那個男人不過是一個幻想。但這樣的幾率或許只比光陰逆轉高出那麼一點點,而且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為也實在與她不符。
於是辛德瑞拉又冀翼著自己明天一早醒來之後,便已經徹徹底底的忘記了這件事。不過這個概率比起「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幻覺」的說法也高不到哪裡去,除非她的腦袋在這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是她又不可能拿自己的腦袋做實驗。
其實辛德瑞拉也明白,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她不是仙女不會使用魔法,所以也不能使光陰回溯;而即使受了點驚嚇,她的精神也非常的正常,所以不可能出現什麼幻覺;可她就算有那個膽量拿自己的腦袋做實驗,也不一定能夠讓自己遺忘這件事——說不定最終只會讓她頭破血流。
這說到底還是一件令辛德瑞拉連回憶都覺得糟心、甚至是不寒而慄的事情。只是辛德瑞拉的心中也清楚,這件事她必須告訴自己的父親,或者瑞貝卡夫人。
就在辛德瑞拉胡思亂想的同時,坐在她對面瑞貝卡也在細細地打量著辛德瑞拉的表情。
以她對辛德瑞拉的瞭解,或者說,以她對辛德瑞拉的母親奧格薇拉的瞭解,再加上自己的直覺,她可以非常的確信,今天辛德瑞拉在湖畔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一種糟糕的預感湧上了瑞貝卡的心頭,但是她強忍著這種有些熟悉的糟心的感覺,靜靜地等待著辛德瑞拉的平靜。
似乎是感受到了瑞貝卡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辛德瑞拉怯怯地再度抬起頭朝她望去,而後在對方強作平穩的目光之下再度掙扎了一番,最後一邊絞著自己的手指,一邊吞吞吐吐地說道:
「我今天遇見了一個人。」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他似乎是來打獵的,但是他的存在令我覺得……」她想了想,再回憶起對方的模樣甚至是目光之後,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當時的場景似乎再度浮現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當時的心情更是支配了此時的她,「他的存在,令我非常的厭惡。」
聽到了辛德瑞拉的描述,瑞貝卡微微地挑眉。
她再清楚不過辛德瑞拉的性格了,能夠令這孩子發自內心地感受到厭惡的存在……說實話並不多。
但是辛德瑞拉的情緒是真的。
她是真的厭惡那個應該是初次見面的男人的。
腦中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咆哮,仿佛是有一隻鷹在自己的腦中不斷地盤旋,然後發出淒厲地警告聲;又似乎是有一條蛇,正朝那不斷向自己湧來的黑暗吐著蛇信子。
隨後她便聽到辛德瑞拉這麼說道——
「然後,我就聽見有人叫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