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天和旗木朔茂散步路過第三演習場,圍欄外就聽見學生阿司的聲音叫嚷著:「哈哈哈,豬鹿蝶……我們的組合名字太搞笑啦!!」
駐足觀望,才發現演習場內站著六個孩子,分成兩列對立著。背對著我們的是志微、莉子和阿司三,而面對著我們的似乎是今年才畢業的新晉下忍。他我們面紅耳赤,憤憤不平,好像正為什麼事情而爭吵。
「我們那嘲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啊喂!太過分了!!」
豬鹿蝶組合當中較胖的孩子怒嚷道。
旁邊紮著短馬尾的少年怕麻煩似的勸他:
「丁座,算了,別理他我們。」
志微也說阿司:
「太沒禮貌了,阿司。這樣不好,老師知道了會教訓的。」
他我們身後忍不住笑,旗木朔茂笑睨一眼,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阿司不以為然地擺擺手:
「安啦,老師又不!和莉子不要向老師打小報告就好了嘛!」
然後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對面的三名少年:
「我們!要叫前輩啦前輩!!」
換來對面一聲不屑:
「切,才不承認我們這種沒禮貌的前輩!」
志微的墨鏡反射出一道白光:
「沒禮貌的只有阿司,請不要把和莉子同他歸為一類,丁座君。」
他的話音還沒落,莉子就好奇滿滿地問道:
「呐呐,是豬鹿蝶中的豬嗎?」
志微:「……」他臉上浮現的「可不可以當作不認識這兩個」的神色顯而易見。
名叫丁座的少年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怒意沖天張牙舞爪:
「居然說是豬?!!」
短馬尾少年忙叫道:
「亥一,快拉住丁座!」
兩名少年一左一右摁住似要暴走的丁座少年的肩膀,這種情況下,亥一居然還能分神應了莉子一句:
「他是豬鹿蝶中的蝶啦!」
莉子和阿司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不會吧?!輕盈的蝴蝶誒!丁座君?!」
丁座終於掙開兩名同伴的阻擾:
「秋道流,倍化之術!」
「轟」的一下變成圓滾滾的大肉球。
阿司不容遲疑地應戰:
「土遁,土陸歸來!」
一時間,演習場內咒語聲此起彼伏。
「忍法,心轉身之術!」
「雷遁,雷分.身!」
「陰遁,影子束縛術!」
「秘術,寄壞蟲!」
塵土飛揚,幾個孩子扭打成一團。
青春叛逆期的小鬼總容易衝動好戰,皺起眉頭:
「真的受傷了可不好。」
說著就要上前阻止。
不料卻被身旁的男按著肩膀,他一副老神的模樣說:
「小孩子的事情大別插手,說不定打過一架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他瞥了一眼演習場內的混戰,笑道:
「連和同齡打架的權利都要剝奪,這個成年未免也太苛刻了吧。」
沒好氣地說:
「要是不小心受重傷了怎麼辦?負責?」
他從容不迫地笑著點頭:
「是是,算的。」
又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別擔心,相信吧。」
一雙黑眸眸光溫柔似水,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目光有多麼容易令心底起漣漪。
哪一次不是心無旁騖地相信著他。
我們沒有驚擾那些孩子,靜悄悄地從演習場旁走過,就好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對於年少的忍者的教導,顯然旗木朔茂要比行得多。
***
翌日,和三個學生約好了要修行。來到約定地點時,意外地看見他我們已經自己開始練習忍術了。
額頭、臉頰、手臂上都有數量不等的輕傷,但三的臉色卻是比平日更精神更專心致志。
他我們見到來,竟沒像往常那樣圍上來問東問西閒談家常,仍然專注于自己的修行。
這算不算是意想不到的收穫?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總覺得我們今天特別努力呢。」
佯作一無所知地問。
阿司一臉不甘,答非所問:
「哼,下次一定要將那三個小鬼打得落花流水!」
莉子也是滿臉不服氣,撅起嘴:
「老師教我們更厲害的忍術吧,下次我們絕對不會輸了!」
倒有些意外:
「我們輸了?」
看來這一屆的新晉下忍有不少並非泛泛之輩啊。
一直沒出聲的志微這時開口了:
「老師,沒輸。」
阿司和莉子黑了一張臉。
他我們對於沒問「輸給誰了」這個問題似乎不甚意,也可能是氣當頭忽略了。不過放心,他我們並不是氣對手打贏了他我們,而是氣目前還不夠強大的自己。
這樣的他我們,和當初一模一樣。
將挫折轉化為動力,將不忿轉化為努力,才是不斷不斷變得強大的根本之道。
旗木朔茂認為他我們應該明白的也正是這一點。
身為老師,當然覺得欣慰和高興。
過後跟旗木朔茂說起這件事,他彎起嘴角說:
「相信沒錯吧。」
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似是一早就料到結果。
後來從村子裡別的忍者口中聽說,豬鹿蝶的亥一、鹿久和丁座都是各自家族中備受期待的天才。
木葉一向才濟濟。
說起來,前幾天遇見了有一段時日沒見的惠。現的她不叫川本惠了,而是邁特惠。她和阿亮這對歡喜冤家也得以終成眷屬,真是令羡慕。
「夏子夏子,問一個最近村子裡很流行的問題,腦筋急轉彎。」
她拉著說,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說我們這一輩中最厲害的男女忍者是誰?」
這一輩中最厲害的男女忍者……當然知道是誰,所有木葉村都知道是哪兩位。——除旗木朔茂和綱手別無他。
但她說是腦筋急轉彎,不得不仔細思忖斟酌。半晌,她的催促下放棄掙扎,老老實實答道:
「除了朔茂前輩和綱手前輩之外想不出還有其他。」
她露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與阿亮極有夫妻相的一口白齒反著亮光。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是加藤兄妹哦。」她說。
頓時驚訝:「和阿斷?」
「的確,論實力沒及得上朔茂桑和綱手桑。但是——」
她有模有樣地分析道,突然眼神一亮。
「和斷桑卻俘獲了實力如此強大的那兩個的心,所以我們才是村子裡最厲害的忍者!」
實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轉身走開時還聽見身後她「哈哈哈」的大笑。
***
五月梔子花開,帶著三個學生出村外執行任務,一路上映入眼簾的盡是這種鑲嵌青枝綠葉間的白色小花。潔白如雲,芬芳清雅,甚至還記得它的花語——永恆的愛和一生的守候。
可惜我們並不是出來遊山玩水賞花吟風的。
六月份中忍考試,那之前還能夠外出執行任務歷練一番,未嘗不是好事。
而對於期待已久的中忍考試,阿司早已躍躍欲試,連任務途中都不好好趕路,興奮異常地湊到跟前說:
「老師,下個月我們就是中忍了,以後就能自己帶領小隊執行任務了!」
莉子撲哧笑他:
「確定能夠通過中忍考試嗎,就知道說大話。說不定就只能成為木葉的萬年下忍呢。」
「什麼啊,少看不起了!連老師都說最近進步很大呢!」
他朝莉子做了個鬼臉,隨即扭頭望著笑道:
「可能這是我們夏子班最後一次一起執行任務了啊。」
說著卻突然擰起雙眉,很有幾分傷感地說:
「雖然做夢都想早點升為中忍,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些捨不得呢。」
不禁啞然失笑:
「等成功完成任務後再來考慮這些事情也不遲喲,司君。也是時候學學志微的沉穩自若了,志微君可是一點也沒有因即將到來的中忍考試而分神哦。」
「那傢伙是悶騷啦,老師!」
莉子掩嘴偷笑。
志微估計早就對這兩的取笑習以為常。這位油女家的少年,平時看似孤言寡語,可一旦囉嗦起來也會如夏蟬般聒噪。不過幸好,大多數時候他都會保持著可貴的沉默。
其實細想下來,阿司的話也並非全是玩笑。
他我們成為中忍之後,就不再是的學生了。這樣想著,還真的湧上一抹傷感心頭。
知道的,他我們有成為中忍的實力。尤其是志微。
這次的戰場火之國邊境,戰事的規模不大,對方不過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忍村,想借著木葉先前幾次大戰役下來元氣尚未恢復之機乘火打劫。他我們的實力當然遠不及木葉忍者,但勝狡猾多詐,又雇用了不少流浪忍者,倒也不能掉以輕心。
和三個學生分配好任務,便各自散開。
一個小時後,解決完自己這邊的敵忍,約定的小山坡上等待他我們。但是過了很久仍不見他我們三的蹤影,隱隱覺得不安,心中越發忐忑。無論怎麼說,無論怎麼相信他我們的能力,但這畢竟是戰爭。
戰爭中能發生的意外實是太多太多了。
直到再也無法忍受這令窒息的等待,志微的身影終於出現的視線中。少年頭髮淩亂,衣衫被苦無劃得破破爛爛,臉上也有好幾道血痕,身形狼狽不已。但卻放下心來——能夠平安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老師!夏子老師!」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遠遠地看見阿司攙扶著受傷的莉子,緩慢地,一步一步地朝走來。他我們兩個的情況並不比志微好多少,那麼遠的距離仍然看得見莉子腿上粗略包紮的白色繃帶。但是少年的臉上仿佛盛開著一個太陽,那燦爛奪目的笑容恐怕連一整個黑夜都能照亮,手臂舉得老高老高向招手。
那一刻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算日後他我們不再是的學生,依然會為他我們而驕傲。
很煽情。
也很溫暖。
那一刹那,就是那一刹那,快得幾乎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
「轟隆」一聲,仿若地崩山摧,阿司和莉子他我們周圍,數量眾多的巨大岩石從半空中像雨點一般砸向地面。沙塵漫天飛舞,天地間猶如混沌未開,眼前模模糊糊全是黃沙岩石。
置身于其中,連時間都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十分鐘。視野漸漸清明後,剛才還對大喊大笑的少年和微微笑著的少女都已經看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滿眼只有岩石,岩石,岩石。
和石頭縫隙中流淌著的鮮紅的血。
甚至沒能完全反應過來,只覺有冰冷冰冷的液體無法控制似的從眼眶滑過
第44章
再一次看到阿司和莉子的臉的時候,他我們已經不會再對說話對笑。十二三歲的稚嫩面龐,髒兮兮的沾滿了塵沙和鮮血。眼睛緊閉著,仿佛怎麼叫都叫不醒的樣子。
——不是仿佛,是真的怎麼叫都叫不醒了。
而除了守著他我們的屍體無聲落淚之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聽見身後有聲音叫「夏子」,似乎是另一個小隊的同伴,從聲音上來判斷,大概離有一段距離。
不敢回頭,連忙抬手擦掉眼眶裡和臉頰上的淚水。
忍者心得第二十五條——身為忍者,不管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流露出真感情,要以任務為第一,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掉下眼淚。
啊啊,現的,忍者心得已經背得比什麼都要熟了。
可惜眼眶裡的淚猶如噴泉的水一樣,怎麼擦都擦不完。儘管不斷心裡告誡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但眼睛裡好像住著一個打開就關不上的水龍頭。
這個樣子,是不能面對其他忍者的。
時至今日,不想再受到任何質疑。
身後的說話聲漸行漸近,正苦惱要以何種表情面對他我們,突然感覺背後被一陣溫熱環繞,熟悉的氣息輕拂臉龐:
「為擋住別的目光,哭吧。」
略顯低沉,帶著顯而易見的安慰,溫柔,並令倍感安心的聲音。
不禁有片刻失神,只覺劇烈的心跳慢慢慢慢平復下來,男懷中轉過身,視線中只有木葉忍者馬甲那蒼翠欲滴的綠色。埋首他的胸膛中,任憑淚水如何肆虐也覺得無所謂了。
從未有過此時此刻這樣奇妙的感覺——耳邊這個男的心跳聲仿佛比世上任何一種聲響都要動聽。
「咦,朔茂桑怎麼來了?」
聽見有忍者疑惑地說。
頭頂那道聲音答非所問地應道:
「我們先回營地吧,這裡交給就好了。」
攥著他手臂上的忍者單衣,等那些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了,才松了一口氣,終於敢哭出聲來。
一直有只大手輕撫後背,像長輩安慰因不小心摔倒而哭泣的小孩子。
但何止是「不小心摔倒」那麼簡單。知道今天的這道血痕,即使是花上一輩子也不會痊癒。
感覺是過了很久很久,抬起頭,深深呼吸了幾下,對著他一字一頓緩緩說道:
「他我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他的手掌從發間穿過,擁抱的力度很輕很輕,原本就柔和的語氣此刻甚至刻意放輕得如同春日飄落的柳絮:
「知道。」
只這一句,無限理解,無限疼惜。
***
回到木葉後一直忙,連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忙些什麼,總覺得有很多事情要做,總覺得不能讓自己閑下來。
和旗木朔茂相處的時間驟然減少,對此他並沒有什麼異議,依然溫溫柔柔的,微微笑著的時候眼眸裡盡是包容。只是有時月上樹梢,夜幕下只有路燈散發著慘澹的暈黃色光圈,從別處回家,看見他一個靜靜倚著門口銀杏樹的樹幹站立著,有幾縷銀髮從護額滑落,輕飄飄地垂沒戴面罩的臉頰旁,燈光下格外顯眼。
像一幅蕭條寂寞的畫。
問他是否有什麼事,他總是淺淺淡淡地笑了笑說:
「沒事,就是想見見。」
然後走到身邊輕輕催促道:
「進去吧,很晚了,早點休息。也該回去了。」
他總會看著進屋再離開,前院通往主屋的石板小徑上,好幾次想回頭看他,但終歸還是忍住了。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跟什麼過不去。
剛回來的時候,去過阿司和莉子的家。他我們的父母得知兒女已戰亡的噩耗時,那極度悲愴和痛楚的神色猶如一支支利箭紮心頭。至今不能忘懷莉子母親眼中的死寂。
但他我們對一句責怪的話語都沒有,也不認為這個做老師的有任何過錯。阿司母親甚至抑制不住的淚水中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哽咽道:
「那孩子能夠為村子犧牲,也是他的榮幸。」
那個笑容呵,要怎麼形容呢,大概是任何見了都會為之落淚吧。
然而令震驚的卻是她的話。明明傷心欲絕,明明那麼艱難地壓抑著痛苦,為什麼還能這麼流暢地說出那樣的話來。
——能夠為村子犧牲,是他的榮幸。
可從來不覺得的學生為村子犧牲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寧願不要這樣的驕傲,哪怕會受到任務失敗的處罰。
那一刻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他我們才是真正的忍者。忍者世界的價值觀,于而言依然難以認同。
看著她,心底裡的滋味很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七月,牽牛花開得特別旺盛,紫紅色的花朵攀爬圍牆上,像一個個色彩豔麗的漏斗裝滿著陽光。
有暗部讓到火影辦公室,過去後不意外地看見小春和門炎也。聽說年輕時候他我們三是一個小隊的同伴,真好呢,這麼多年了他我們依然是老搭檔。多少忍者連和同隊隊友暢談當年的機會都沒有。
「三代目,小春老師,門炎老師。」
小春遞給一份資料,說著:
「認識一下吧,的新學生。」
握著紙張的手一緊,根本就不想翻開手中的資料,怔怔地盯著頁面的一角,半晌不作聲。
大概是見這個模樣,火影很慈祥地問道:
「怎麼了?夏子是有什麼難處嗎?」
接著就聽見門炎的聲音說:
「現雖不是忍者學校的畢業季,但這三個孩子的指導上忍前不久的任務中喪生,就代替他繼續教導這些孩子吧。」
閉了閉眼睛,莉子和阿司最後的臉龐腦海中一掠而過,睜眼後視線從紙張上移開,不知為什麼聲音突然有點沙啞:
「不帶學生了。」
小春像是沒聽清似的看著。
又重複了一遍:
「不帶學生了。」
然後她皺起眉頭,盯著的眼睛裡神色越來越凝重。
火影抽著煙,白濛濛的煙霧半空縈繞不散。門炎的神情也不怎麼好看。
算是一個比較逆來順受的,但有時也會像笨蛋一樣堅持著某些連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小春才開口說:
「夏子,不要任性了。」
她的聲音平淡無瀾,像長輩教訓無理取鬧的晚輩。
門炎推推眼鏡:
「忍者心得第七十條……」
「算了。」
火影突然開口打斷他,慈眉善目地微笑著說:
「既然夏子不願意,就算了吧。」
火影一向是一位親善寬容的好好長輩。
「是因為對學生犧牲戰場上還耿耿於懷嗎?」小春說。
她那像往常一樣平淡的語氣令心中泛起刺痛感,一時沒忍住便未經思索脫口而出:
「老師又怎麼會明白……」——的感受。
的話音戛然而止,是因為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有一絲鬆動,儘管是稍縱即逝的變化,但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猛地想起其實她是明白的——她所教導過的學生,除了(別眼中就是夏子),一個一個都死了戰場上。
她是比任何都明白痛失學生的感受的。
向火影他我們深深鞠躬,告辭離去。
***
翌日清晨,慰靈碑前看著莉子和阿司的名字出神。身後有走過來叫「夏子老師」,收回觸摸著石碑的手,轉頭應道:
「志微君。」
曾經的學生,也就只剩□旁的這個少年了。
上個月中忍考試,這名油女家的少年不負眾望順利通過,已能作為隊長帶領他的小隊獨立執行任務,平時也就不再跟著一起修行了。
「真是抱歉呢,連祝賀晉升中忍的禮物都沒有準備。」說。
然後低頭又看著慰靈碑,思忖片刻,彎起嘴角自嘲道:
「說起來,其實是個不稱職的老師吧,到最後都沒能教給我們什麼厲害的東西。」
他沉默地站旁邊,不知想什麼。
直到轉身要走了,才聽見他開口說道:
「一直認為忍者是為戰爭而生,從小也是被這麼教導著,對上戰場充滿著憧憬和期待。但後來才明白,戰爭不應該是令興奮的事情,即使是為了村子,同伴的犧牲也不是理所當然的。」
「忍者,應該是為了結束戰爭而生才對。」
「這些都是老師教給我們的啊。」
像是腳底灌滿了鉛,一步也邁不開,心裡千回百轉,眼前似忽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驚訝地看著他。
少年雙手插.外衣的口袋中,墨鏡鏡片上反射著清晨清清淡淡的陽光,少年老成地感慨似的,很認真地說:
「老師還記得我們四個的約定嗎,無論誰戰死了,存活下來的一定不要傷心很久。」
「啊,和阿司莉子一樣,覺得能夠成為夏子老師的學生,真是太好了。」
遠處地平線上的陽光越來越明媚,明晃晃的刺得想落淚。
第45章
和旗木朔茂去看望慎也一家的時候,他我們的女兒已經四個月大了。小嬰兒搖籃裡「咿呀咿呀」地說著只有她聽得懂的話,蹲旁邊輕輕戳她胖嘟嘟的粉嫩粉嫩的小臉。
她母親春奈笑睨:
「現欺負她,小心日後她長大了欺負兒子。」
輕笑道:
「以後有沒有兒子都不知道。」
還能活多久都很難說,按大蛇丸的說法,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年。而且,這副身體被禁術反噬這麼多時日,能不能生育都還是個未知數。想到這裡,只覺喉頭一陣苦澀。無奈,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眸光一偏不經意地撞上旗木朔茂有點複雜和擔憂的目光,心底突地一驚,連忙牽著嘴角佯裝開玩笑地說:
「也許以後生的是女兒呢。」
慎也「哈哈」地笑道:
「一定是眼紅家的乖女兒,生男生女可不由得說了算,是吧朔茂隊長?」
春奈夫唱婦隨地掩嘴笑。
旗木朔茂才不買他的賬,微微一笑說:
「也喜歡女兒。」
說著,旁邊俯身看看小嬰兒,轉頭問慎也:
「這孩子眼睛像母親,取名字了嗎?」
「取了,叫紅。」春奈笑著答道。
慎也扶著她的肩膀,一副鶼鰈情深的模樣,甜得像蜂蜜一樣的笑意從唇邊溢出,重複了妻子的話:
「夕日紅。」
真是個美麗的名字。
初為父的男突然「呀」了一聲,撓撓頭說道:
「聽說琵琶子夫前幾天生了個大胖小子,三代目一定很高興吧,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去道賀。」
火影那邊和旗木朔茂是去過的。儘管不是第一個孩子了,已過不惑之年的火影還是興奮不已,他學生自來也糾纏著要抱抱恩師的兒子,被綱手痛毆無果,火影抱著孩子躲過他執著地伸來的手,呵呵笑道:
「那麼想抱,自己去弄一個出來。」
自來也「哼哼」地說他小氣,嚷道:
「綱手都跟了別了,去哪里弄一個啊老頭子!」
綱手怒氣衝衝,一拳把他從窗口揍飛出去。
琵琶子夫無奈地輕斥丈夫:
「捉弄學生很好玩嗎,老不正經的。」
火影抱著他的寶貝兒子傻樂,充耳不聞。
琵琶子夫不理他了,對著和旗木朔茂歎道:
「讓朔茂君和夏子見笑了。」
旗木朔茂真的笑了笑,說:
「習慣了。」
忍住笑,覺得這有時還挺高端黑的。
「夏子笑什麼?」
回過神來就聽見慎也這樣問道,和旗木朔茂對視一眼,顯然他也是想起了這麼一樁,眼睛裡笑意一閃一閃的,對慎也開玩笑道:
「三代目家的是兒子,以後紅長大了可以欺負他。」
慎也睨他一眼,佯作不贊同地說:
「變了,朔茂隊長,以前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
然後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啊,知道了,一定是和夏子待一起久了。」
春奈不忘發揮好妻子的精神支持丈夫: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朔茂隊長一定是被夏子教壞了。」
旗木朔茂居然很認真地思忖,然後點頭說:
「可能是。」
好笑又好氣,嘖嘖,果然是學壞了。
「喂,我們三個不要隨便冤枉,可是很正經的來的。」
話音還未落,慎也就介面道:
「朔茂隊長以前才是正經呢。」
春奈笑不可支。
拍拍身旁男的手臂,道:
「說句話啊。」
他看著,眨眨眼睛,還真只說了一句話:
「說什麼?」
這會兒又知道顯露出老實的本質了!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夕日家的小夫妻相擁而笑,連同新成員紅小朋友也笑得格外歡樂。
***
回家時途經一間花店,買了一束滿天星,跟旗木朔茂說要去村口的慰靈碑那邊。他本來說一起去,不允,說:
「去和的學生說會兒話,去做什麼?」
他不語,交握著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
想,他和一起挺不容易的,總有這樣那樣令他不放心的地方。
「已經沒事了。」
向他保證道:
「已經沒事了。」
他的眼神將信將疑,抱著他的手臂笑道:
「令各國聞風喪膽的超級天才這樣婆婆媽媽會被笑話的。」
他不理的調侃,良久才歎了口氣,說:
「真的沒事才好。」
然後鬆開的手:
「去吧。」
走出很遠了,回頭望去,他依然站花店門口,見回頭,大概是笑了笑。距離有點遠,看得不是很清楚。
慰靈碑前之前就有了,黃色的馬尾垂腦後,背影很熟悉。
輕步過去把滿天星放地上,而後和她並肩而立。
一低頭就看見石碑上繩樹的名字。
兩無言地站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說道:
「聽說不願帶學生了?」
望向天邊染著夕陽余暉的雲霞,說了句:
「帶學生太累了啊。」
她偏頭盯著看。
扯扯嘴角說:
「就算綱手前輩說膽小也好,啊,實是受不了了。」
如果再有一次親眼看著學生犧牲戰場上,一定會無比憎恨這個世界。
綱手別過臉去,不知是不是想起弟弟繩樹的犧牲。片刻,故作輕鬆地轉了個話題:
「老頭子整天說要卸下火影的擔子回家帶孩子,真是煩死了。」
看她一臉嫌棄加鄙視的表情,只覺他我們師徒四的感情其實是很好的吧,不過大蛇丸一定不以為然。
「有 『三忍』那麼厲害的學生,難怪三代目會這樣說啊。」
不是奉承,這幾年戰爭不斷,而木葉總能立於不敗之地,火影的三個學生功不可沒。
「才不想當什麼火影,至於自來也和大蛇丸,哼哼。」
不知道她的「哼哼」是什麼意思,倒是想起了大蛇丸似乎對火影那個位子很感興趣來著。
而平心而論,他確實是有影級忍者的實力。
又聽見綱手說道:
「說到厲害,村子裡最有實力當火影的恐怕不是我們三個吧。」
「您是說團藏大?」
立刻被她瞪了一眼:
「別跟裝傻。」
「以為白牙『超級天才』的名號是說著好聽的?」
天際的雲霞一點一點褪去了彩色。
有些東西還是很篤定的,便笑道:
「不會是他。」
綱手看的眼神有些疑惑,朝她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
「不能指望他。他啊,實是一個沒什麼雄心壯志的呢。」
***
翌日黃昏,晚飯後和旗木朔茂田畔散步,閒聊間和他說起與綱手的那段對話。他搖頭失笑,說:
「原來夏子心目中是一個沒什麼雄心壯志的男啊。」
記得很久之前他曾對說過沒有成為火影的夢想,不知道現有沒有改變呢,便笑著問道:
「有嗎?」
他看著的眼睛,笑容稍微斂了斂,答道:
「有。」
滿心驚訝,竟然是會錯意了麼?
他仿佛看出心中的疑問,輕輕鬆松地笑道:
「雄心壯志也不是非要成為火影。」
這回輪到失笑了,類似的話好像他以前也有說過。
「是,偉大的願望應該是守護村子、保護同伴才對。」說。
「不止是這個。」
不禁「咦」了一聲,問他:
「還有什麼?」
他半晌不作聲。
調侃道:
「該不會是什麼難以啟齒的願望吧?」
田邊的野菊花盛開得很漂亮,花香隨著傍晚的微風一陣一陣襲來。
身旁的男沉默得有點奇怪,耳根也突然有些泛紅,一雙黑眸直直地盯著的眼睛,很有幾分欲言又止的樣子,像忐忑地向初戀的女孩子表白的十幾歲男生。
可我們早就過了靠表白來得知對方心意的時期啊。
他輕輕歎了口氣(也許應該提醒他,最近他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右手從褲袋中不知掏出了個什麼,又用那仿佛做錯了什麼事的嚴肅口吻說道:
「夏子,我們以後也一直一起吧。」
「這是一生的請求。」
看見他攤開的掌心中,一枚銀色的指環閃閃發光。
那一瞬間卻驀地想起四年前,木葉醫院的後院中,他也是這樣攤開著手掌,將飛走的紙鶴還給。
這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一下子不知所措,腦海裡一片亂糟糟的,說不清是震驚多點還是喜悅多點。
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也沒伸手接過他的指環。他也不催促,靜靜地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忽然很害怕,這時才對他坦誠道: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
這句話沒頭沒尾,絲毫不應景,原是心亂如麻未經思考就說出來的,不想他卻沒半分詫異,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居然還有心情莞爾道:
「真巧,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
搖搖頭,他說的和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夏子。」
抬頭望他,風吹得他的銀髮朝一個方向擺動,瘦削的臉龐一如第一次見他時那般英俊。
「就算只剩下一天,一分鐘,一秒,都希望作為的妻子身邊。」
黑色的眼眸眸光溫柔似水。
怕有朝一日會溺死這個男的溫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