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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偽裝者)桃夭宜樓》作者:皓月無影【完結+番外】

《(偽裝者)桃夭宜樓》作者:皓月無影【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581個瀏覽者
文案:

明樓——汪偽政府要員,軍統特工,中/共地下黨,多重身份游走三方,明氏家族大公子,心思深沉,多重偽裝,即便對最親近的人也不曾袒露過真心;在他的世界裡八面玲瓏,步步為營,對外做事的準則是:趕盡殺絕!家裡的原則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傅桃夭——從天而降的女子,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因為她生於和平,卻甘為祖國潛伏暗行,不管身在何時何處。黑夜給了她最明亮的黑色眼睛,她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內笑看風雲變化,堅守唯一信仰!

十裡洋行冒險家的樂園的上海灘在那個風起雲湧時代隱秘戰線上國、共、日三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進行著血雨腥風的殊死較量。
春之桃夭,何懼血霜。
宜家宜樓,明耀灼華。

內容標籤: 民國舊影
搜索關鍵字:主角:傅桃夭、明樓 ┃ 配角:偽裝者所有人物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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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起

  2015年12月中旬的巴黎陰雨綿綿,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看見太陽。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雖然是法國首都,歐洲大陸的第一城市,不過前段日子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事件還是給這座美麗浪漫的城市蒙上了一層難以揮去的陰霾。

  在巴黎銀行的門口,有位女子提著剛從銀行保險箱提出的東西走出銀行,上了路邊的黑色汽車。

  汽車發動。

  車內。

  與她並肩同座在後排的中年男子目光向前「完成這個任務就可以回國了。」話語中不帶一絲情緒波動。

  「好。」女子對這樣的談話習以為常。

  汽車繼續前行。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中年男子聲音低沉。

  女子彎起嘴角「我就要用它尋找光明。」原句應該是顧城的『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但是她卻喜歡這樣回答。

  中年男子微微轉頭「你需要的東西都在後備箱,這次的任務可能會是你執行的任務裡最重的,同以往一樣,如果你身份洩露,或者任務失敗……」

  「我知道。」國家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更不會理會任何來自對方的指控,她從來都是不存在的存在,如果任務失敗後果完全自負,因為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

  車子停下,她拎著銀行裡的東西下車,然後從後備箱裡取出另一個箱子,不過感覺很古董,看標誌竟然是LV的古董箱子,這種箱子自身重量就很重,而且標誌非常明顯,怎麼會用這種箱子?他們這類人需要在國外時是大眾臉無標誌的隱形感。

  可任務就是任務,不容多問。

  車子再次發動。

  車內。

  中年男子依然穩坐,拿出手機,點中了什麼,收起手機,然後從懷裡拿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這張照片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照片裡的人都有些模糊了,不過依稀還能辨認出大概,那種家庭團圓幸福的感覺更是經過這麼久依然能感覺到……沒有表情的臉上浮出了一絲微笑「再見,傅桃夭!」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喊她的名字,通常情況下他只叫她的代號:4578。

  又或者是喚她的稱謂:祖母。


第2章 第一章

  1935年8月,巴黎。

  已經在這裡的法國3年多的她完全融入了這個時間段,並且初步讓巴黎的『自己人』相信了她,這並不容易,多少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都在刀尖槍口下完成,但是這個真的不容易,要讓人相信憑空出現的人是來自80年後的自己人,她受過的訓練裡可真沒這一項。

  如果進入這個時間段的時候是落在普通地方也許她會隱姓埋名,但是落點不由她控制,甚至整個事情都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平生所學的認知。

  多年的職業習慣讓她敏銳的感覺到了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感,微微側眸:不遠處果然有人在看自己,那人身形挺拔,衣著整齊,全身都有一種讓人放鬆的學者氣質,帶著金絲邊的眼鏡將一雙黑色深邃的眼睛掩蓋;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被他儒雅溫潤的外表欺騙,接觸久了才會知道他是那種心不黑,腹很黑的男子。

  「等很久了?」他走到了自己面前,聲音如同他人一樣,讓人舒服的醇厚悅耳。

  搖頭「沒有。」

  「那走吧。」說話的同時也佯裝無意的環顧了一下周圍。

  傅桃夭挽住了他的手臂「如果有人注意到了我就代表我多年的訓練都是白費了。」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怕你太自信!」男子微笑起來如春風拂面。

  「我受訓的時候,祖國的實力與現在絕不可同日而語;別忘了不僅是你就是加上你的阿誠,二人聯手也不是我的對手。」桃夭也微笑的輕語,聽起來的溫軟之語。

  男子側眸:初見這突然掉落在自己懷裡的女子時那一場因不知彼此身份的慘烈廝殺至今無法忘卻。微笑依然在嘴角邊「可現在的時局與你所處的也截然不同。」一直覺得傅桃夭太過自負,雖然她完全有自負的本錢,但謹慎才是他們這行最應該遵守的準則「相信你的教官應該會告訴你,謹慎才是周全的根本。」

  傅桃夭仰頭,露出甘拜下風的無奈「是,明大教授,受教了。」對於這點她不否認,明樓或許不是她見過最厲害或者最聰明的那個,但他絕不容人小覷。

  明樓,上海明氏家族二公子,心思深沉,多重偽裝,即便對最親近的人都不曾袒露過真心。大少爺出身的他,成熟穩重的氣質中融合了與生俱來的貴公子質感,深不見底的眼神中透露著狡黠腹黑的智慧,加之特有的低調華麗,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魅力。

  「家裡沒什麼菜了,買點再回。」雖然身為豪門闊少,不過明家很注重子女教育,就算有這個經濟實力也絕不過度寵溺,更何況到了明樓這一代,突來的意外更是讓他比同齡人更穩重自律「想吃什麼?」

  傅桃夭對食物不挑剔「都可以。」殺雞做菜之類的,抱歉,她更熟悉殺人。

  「其實你很有天賦,阿誠都說你做的飯已經比我做的好吃了。」明樓一邊對身邊人誨爾諄諄,一邊對身邊問自己問好的學生頷首「做飯這東西也是熟能生巧。」

  桃夭伸出手,十指修長,指節分明,這是一雙不怎麼柔軟,甚至是有些冷硬的女子的手,有繭有疤「不嫌棄?」

  男性修長的指與女子的完全不同,覆蓋在了她右手的手背,溫言耳語「為何要嫌棄,能讓傅小姐洗手做羹肴是旁人求不到的福氣。」

  這傢伙,就是這樣,不僅要站在高處俯瞰別人,更喜歡將別人看透,還有就是引誘人按照他的意圖行事「你,求不求?」故意釁問,因為自己身份特殊,故在一場惡戰後就住在明家的法國居所裡,對外她的身份可是年輕教授的同居女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又一貫似是而非的打太極。

  桃夭敗北:自己絕對不是什麼淑女,所受到的禮儀教育和這時候的上流社交還是有很大差別,現在是知道了那也還是他訓練的「我要吃北京烤鴨!」心裡憋氣,故意刁難。

  「回去就打電話讓他們寄鴨子。」明大少難得擺闊「加爐子。」

  傅桃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不自覺的收緊挽住的手臂「我給汪曼春寫封信吧。」告訴她改母姓,這樣明家大姐也就沒辦法阻撓了。

  明樓怔了三秒,然後加深笑意「我謝謝傅小姐一家人的好意。」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姐。

  「還沒生,聽不到。」桃夭酸意滿滿:擺明瞭不想讓她插手自己的事。

  明樓微笑不語。

  二人就這樣走在巴黎街頭。

  進入市場,二人在相熟的攤子上買想要的東西,和法國攤主說笑著,離開市場回明家在巴黎的居所……

  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在自己的世界裡除了工作就是學習如何順利完成工作,男與女的那些東西被漠視了,從沒想過,因為根本不會想。007的故事只存在於電影裡,記得有人曾說過她少這根弦,而今弦是有了,可惜有弦無指,無人撥動。

  水性自雲靜,石中本無聲。如何兩相激,雷轉空山驚。

  貽之道門舊,了此物我情。

  這是不對的,如今中華大地被日軍鐵蹄踐踏,狼煙四起,滿目瘡痍,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中國人都是無法在此刻置身事外的,更何況這位明大少。

  再者他還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初戀。

  「是不是很重?」他發現她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以為是她暗示手中物品過重,伸手去拿她手裡的東西。

  桃夭反一把握住他伸出的手「如果汪曼春放棄本姓,追來巴黎,你會接受她嗎?」

  「這與你有關嗎?」明樓將難題扔回。

  「答應我一件事,若哪天我落入日寇手裡,而你可以的話。」桃夭手臂穿過他的腰,摟放在他寬厚的背上「親手殺了我。」避開了自己出又被他扔回來的難題。

  洗髮水的味道淡淡而來,明樓聲音不緩不急「好,如果我可以。」不覺得她會因利誘或酷刑叛變,卻還是應下。

  「戰爭會讓人失去本性,死亡也不可怕。」桃夭收回手「若生命能為所奮鬥的璀璨,似煙花又如何,只願死得其所,你是我在此遇見的第一人,只願留有一章,足矣。」由他親手殺之也必然能在他心上劃下一道印記,謝謝他答應;坦然,微笑。

  明樓靜靜的看著她,深邃的黑眸裡看不出一絲波動「回家吧,阿誠還等著。」

  「山河破碎,何處是家?」桃夭退了一步。

  明樓則上前一步「睡獅終醒,中華為家。」

  桃夭笑了。

  明樓望著她明豔的笑容,想起了那熟悉的詩經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

  回到家還是她下廚,雖然他也挽袖幫忙,在看9.3閱兵的阿誠也被他抓來了。

  「都看多少遍了。」桃夭將肉切好,手起刀落乾淨俐落。

  俊朗的明誠則負責清洗蔬菜「也太震撼了,看多少次也不為過。」他知道了自己所奮鬥的一切終將有最豐碩的碩果。

  穿越時間時,姑且這麼說吧,她身邊二個箱子都是一起落下的,在組織準備的箱子裡竟然還有筆電和不少現代用的設備,從巴黎拿出的箱子則放著一些特殊的機密檔和符合這個時代的身份證明,東西比較雜,有一些她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總感覺哪裡有不對,但是總不能說組織知道她會穿梭時間吧。

  「特別是那反導部隊。」阿誠對於祖國終將那般強大依然是無法抑制的欣喜「太震撼了。」

  「正因為有你們這些前輩才有了我所熟悉的太平安康。」桃夭平靜的看看他們二人「真想見伍豪先生。」那可是他們這一塊的開山前輩。

  阿誠和明樓交換了眼色。

  明樓似是同意了什麼。

  「桃夭。」

  「有任務了。」桃夭敏銳的察覺到「說吧,什麼任務。」

  「你的願望可以實現了,下個月就回國。」阿誠說出了他接到的消息「會有人送你去見伍豪先生,至於你的工作內容將會由伍豪先生當面告知。」

  「太好了。」桃夭不意外,反斂了自己的一點小欣喜「雖然在巴黎也做了一些週邊工作,不過現在才有了真的實質感。」

  明樓看向她:按她的說法她本就是一直執行特殊任務的人,雖然身處和平世界但她接觸的環境因各國利益從來沒有太平過,一直都是危險重重,絲毫不比現在安全。她的忠誠是在骨子裡的,所以沒有必要為她擔心「國內的情形你還是需要深入瞭解,不可莽撞,要將你所知不能用在此刻的新事物都丟棄。」

  她要走了!

  「好。」她當然知道環境的改變意味著什麼。

  阿誠見氣氛有些沉重「這菜還是我來做吧。」

  桃夭反推二人離開「還是我做吧,接下來都由我來做。」

  阿誠也不反對,彎起嘴角「好吧,給你這個機會,為喜歡的人洗手做羹肴。」

  桃夭齜牙「滾,那我來之前一直都是你做飯,原來的汪曼春的情敵是你啊。」

  「關她什麼事?」阿誠抓到她痛腳「你也可以喜歡我啊。」比起她與大哥相處時的沉靜,自己和桃夭的相處更歡樂向。

  「還鬧?吃不吃飯了。」明樓開口解救。

  明誠轉頭「大哥,偏心了。」

  「心都是偏長的,長正的都是缺心眼。」桃夭轉身繼續做了一半的事「你大哥什麼都不缺,最多的就是心眼。」

  「唉,這還沒怎麼樣就幫上了。」阿誠戲謔「真要怎麼樣……」

  桃夭轉回身,手裡拿著切肉的刀。

  阿誠挑眉。

  「阿誠。」明樓語重心長的拍下他肩膀,陳述著一個事實「不管她手裡有沒有東西,你都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她手裡還有刀。

  「好男不和女鬥。」阿誠找了一個普通臺階。

  「好男。」桃夭抬手一揮,刀尖直指阿誠鼻尖「你也鬥不過我!」

  ——

  又過了一個月。

  她已經拿到了回國的船票。

  「行李都整理好了?」阿誠敲了一下開著的門,站在門口看她並沒有多少忙碌。

  「嗯。」能隨身帶的她都帶了「有些東西就麻煩你了。」

  「放心好了,都會完整的送到你手裡。」那些東西也不能落在其他人手裡,阿誠走進來幾步「那天晚上我會外出,把握機會哦。」

  「謝謝你的花。」桃夭詞不達意的感謝他,目光落點到了房間裡花瓶裡那些怒放的花朵上,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買花放在她屋子裡。

  明誠也大方「女孩子嘛,屋子裡該放些花。」

  桃夭走過去「在我那個資訊爆炸的時代裡,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一句話,喜歡就好像摘花,將它摘在身邊;而愛則是養花,呵護培育,看它盛放,哪怕它最終不屬於自己;可我這次想摘次花,不為帶在身邊。」

  明誠會意「我會儘量晚點回來。」

  桃夭上前一步,幾乎要貼住明誠「最好別回來。」

  明誠抬手伸出食指搖動一下,他有一雙修長漂亮的手「未必吃得到。」

  「那就要看我的本事了。」桃夭挑眉「不知道嘛,我最喜歡的是仙人掌和刺蝟。」特別是拔掉那些刺的過程。

  明誠看著她的眼睛「若,吃完呢?」

  「你說我吃不到。」那問什麼吃完會如何。

  明誠蹙眉「你畢竟是女子。」他的思想觀念和桃夭相差了80載。

  「僅限在巴黎。」回國後她就不算是女子,而是戰士。

  明誠舒展劍眉「放鬆點,不然吃不到。」

  「平生第一次,緊張在所難免。」在感情面前,她是生手更是新手,哪裡能像那老學究般的大教授進退自如、張弛有度「主席他老人家『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果然值得我這個後人努力學習。」

  「這句話是現在說的?」又欺負他們『前輩』了是不。

  的確是欺負了「1956年6月。」

  明誠斜她眼「你們那時候還這麼認真學習這些?」

  「剛開始,後來就不同了。」桃夭照實說「只是我覺得這句話就是在描寫『老學究』。」

  明誠單手握拳放在了唇邊,憋笑:老學究?!「不過還真是合適。」

  這句話一語雙關了,桃夭自己也笑了起來。

  下一秒有人走上樓看見他們二人相視而笑的模樣「看來離別也不都是悲傷的事。」

  「就是要悲傷也不能對著我。」明誠轉眸「還是說大哥更願意看見我和桃夭姑娘抱頭痛哭?」這話說的平靜,但是頗有挑釁意味。說完更是長臂一勾桃夭肩頭「桃夭,要不滿足他一回?這一去山高路遠,從此槍林彈雨,咫尺天涯,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說完就低啜俯身靠在她肩頭。

  「等你和阿誠哭完後,換件衣服,待會兒*Le doyen,我請客。」明樓難得大方一回「就我們二人,因為想必阿誠已經悲傷過度,無法開車了。」

  「怎麼會。」阿誠立刻抬起胳膊 「大哥,你放心,就算傷心過度我也還是有把子開車的氣力。」Le doyen是巴黎米其林三星級餐廳啊,大哥請客,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就是過錯了!

  ——

  幾天後的清晨。

  阿誠輕手輕腳的開門走入,發現屋內一片安靜,向明樓的房間方向望去,和往常一樣大門緊閉:也不知道小桃子得沒得手。

  其實他知道大哥心中還有汪曼春的影子,只是他更希望如果可以桃夭能取代她,因為大哥和汪曼春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而桃夭不同,她和大哥也算是志同道合,而且他看得出來大哥對她絕非毫無感情,如果能成就算自己以後出了什麼事,桃夭也能順利取代自己在大哥身邊的作用。

  這樣安靜,到底是得手了沒?!算了,他能幫的也只有這些了。想著便躡手躡腳的打算回自己房間。

  「阿誠,你昨晚去哪兒了?」

  可還沒等他摸到自己房間的把手,就聽身後傳來熟悉的醇厚聲音。

  明誠暗誹一聲糟糕,但被發現便也不再躲避,側身「大哥,起這麼早?」還順眼透過略微開的房門,朝他屋裡瞧去,只是門開的幅度很小,裡面又暗根本看不見什麼,小桃子沒得手?!

  明樓怎會看不懂他的動作「竟然學會夜不歸宿了,以為這是在國外我就管不了你?跪下!」

  明誠老實的跪下,但還是趁機瞥眼明樓:他穿著睡袍,而不是平常時候的睡衣?難道小桃子得手了!

  「說,去哪兒了?」明樓有些不依不饒的小題大做「做了什麼?」

  「大哥,大清早的,不要吵醒小桃子了。」明誠試探。

  明樓瞪他一眼「不要試圖轉移話題,說,你昨晚去哪兒了?做了什麼?」

  就大哥這生氣態勢看,她還是失敗了吧。明誠無奈,清清喉嚨將自己昨晚的去向大致說了一遍。

  明樓指著他「好的不學,偏學這些,你啊,把自己的聰明都放在正途上多好。」

  「大哥,我知道你生氣我和桃夭密謀。」明誠完全招了「不過與其一直對過去念念不忘,不如往前看,桃夭很適合你,至少在她面前根本不用偽裝……」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這個好心有時是會辦壞事的。」明樓已經打斷他的話「不是說她不好,而是我們這類人都未必有未來,也說不定哪一天她會回到原來的軌度上,我不希望她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我知道了。」明誠低下頭,他沒有大哥考慮的那般周祥。

  明樓歎了一口氣,坐下。

  明誠略微抬頭「待會兒送她的時候我隻字不提就是。」

  「不必,她已經走了。」明樓用雙手捂了下臉,看起來有幾分疲憊。

  「走了?」難道是因為沒得手而羞愧離開?明誠暗忖:以桃夭的性格,看起來不會。

  明樓眯起眼「你把明家家規背十遍,背不完不准起來。」

  明誠一腦門的鬱悶,但也不敢違逆明樓的命令,只得背起來。

  明樓起身「太輕了,聽不到。」

  「大哥,大清早的,會吵到鄰居……」

  「背!」

  明誠挺直腰板,大聲的背起早就滾瓜爛熟的家規,只是心裡還是在想:小桃子,你到底得沒得手啊?!

  作者有話要說:

  (*Le doyen是巴黎一間米其林三星級餐廳,位於繁華的香榭麗舍附近,餐廳的裝飾非常優雅,在牆壁上掛有巴黎著名的風景圖片,其戶外平臺可以眺望到周圍的迷人風景及著名景點。Le doyen的菜式分為前菜、主菜、甜點等,選材精心,烹飪精湛。Le doyen歷史悠久,自從1794年開店以來,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一直都是遠近馳名的餐廳,許多古今中外的名人都在此用餐。)


第3章 第二章

  四年後,1939年冬季。

  香港街上飛馳的某車內。

  有人打開了一隻厚實的公事包,從裡拿出一大疊檔,此人正是國民黨軍統上海站情報科上校科長明樓「幹的漂亮。」竟然收集了這麼一大疊的資料。

  「他恐怕也沒想到,會有人在香港對他下手。」開車的則是他的副官,少校明誠。

  明樓感歎著:礙於自己官方身份,只能讓阿誠殺過日寇的癮「有的時候真想找個機會自己動手。」

  明誠一笑,繼續開車。

  明樓打開了那疊厚厚的資料。

  明誠邊開車邊說「原田熊二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您這幾年的行蹤,辛虧我們下手快。」真讓日本人查出什麼來可就不好了。

  明樓在後面看著他準備上呈特高科的文件,也算是讚歎「查的夠仔細的。」竟然連她的名字也出現在了資料裡。

  「好在是原田熊二一個人對您進行秘密的調查。」明誠慶倖。

  明樓保持著高度的清醒「不會是他一個,他肯定是受命於人。」

  明誠通過後視鏡看後座的明樓「誰?」

  「南田洋子。」明樓很清楚的知道這次回去將要面對的對手是誰「或許還有一個人也在默默的關注著我。」

  「啟明星?」明誠脫口而出。

  明樓合上資料「阿誠!」對於他的回答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你應該很清楚規則。」

  明誠輕咳一聲「是。」

  「回到上海以後,和現在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明樓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點一下阿誠「從今天起,遇事不可私自做決定,除非,遭遇生死選擇。」

  「是。」這次的回答是認真的。

  「啟明星已經是隱秘戰線上非常重要的人物,任何人都不可以私自聯繫她。」明樓雖然嘴裡這麼說,但也從很多途徑得知她的工作情況,她的喚醒計畫完成的非常成功,讓那些和組織失去連續已久的同志重新獲得了黨組織的消息,從而多方面的為抗日戰鬥提供各種消息來源和資金支援,也建立起了不少非常有用的消息網路「她沒有辜負自己。」用行動證明了不管身在何處,依然還是祖國培養的戰士。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

  她就是在特殊戰線上許多與党失去聯繫同志面前最明亮的那顆啟明星,因為她出色的工作,喚醒行動才會如此順利,讓黨擁有了許多意想不到的插在敵人心臟裡的鋒刃。

  明誠透過後視鏡看見明樓臉上的笑意,這個笑容是真實也是高興的「大哥,那天晚上她到底得手沒?」這個問題一直都是個謎。

  明樓依然採用不回答「明台是今天的飛機赴港吧?」

  「是。」明誠就知道他會躲避「他的航班是上午11點起飛的,我們的航班是中午十二點飛往上海的。」

  明樓看了一下自己的表:11點47分「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登機了。」

  明誠也不再追問那個謎的答案「大哥,明台聰明又懂事,你就放心好了。」

  「他是聰明懂事。」明樓可沒阿誠這麼樂觀「可就是太不安分。」

  明誠笑起:這倒是,還是大哥一語中地。

  「希望他到港大能收收性子,好好讀書吧。」明樓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

  同時的日本上海憲兵司令部特高課。

  南田洋子坐著聽完汪偽政府76號特工總部情報處處長汪曼春對於她提出調查物件與她關係的回答「汪處長,我知道你不是學電訊出身,也清楚你手下的人對密碼的破解是多麼有心無力,所以我要交給你一個特殊的人物,去請一位元優秀的密碼破解專家來上海。」

  汪曼春不明白她的意思:如今這局面還有南田洋子請不到的什麼專家嗎?

  南田洋子又打開了抽屜拿出了一張照片「這件事有些棘手,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們的『邀請』。」

  日本人自己不便出面?汪曼春拿起了那張照片,微微蹙起黛眉:這是什麼意思?

  「我需要你秘密的將照片上的人從天津帶回上海,但不能傷害他,一丁點都不能。」南田洋子警告「回到上海後你需要好好保護這位元客人,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他在哪裡。」

  「我當然願意效勞。」想必照片上的人對那位元密碼破解專家很重要「不過南田課長,我只需要派人請回照片上的人就可以?」

  「是的,但是如果出了事,讓別人知道了是你做的。」南田洋子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那麼你的性命未必保的住,因為我根本不會承認曾授意於你,聽明白了?」

  這麼神秘?!汪曼春搞不清楚她的意圖。

  南田洋子則信心十足「我希望汪處長不要讓我失望!」

  「是。」汪曼春不太明白,但也明白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

  同時上海飛香港的飛機上。

  飛機上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刺殺事件,救人的是一位英俊的富家公子,被救的則是他隔著過道的毗鄰之人,一位非常精神的中年男子。

  男子和公子有意無意的攀談起來,隨後男子友好的向救命恩人詢問他的身份「那,令尊是?」

  「家父明銳東,早年就過世了。」富家子弟也不隱瞞。

  男子重複了這個名字,隨後問道「明氏集團的總裁明鏡是你大姐?」

  「嗯,您認識家姐嗎?」公子回答。

  男子含笑:他也發現了一個很反常的人,就是在明家公子的身邊坐著的那位戴帽子的女子始終看著手上的書,就是連發生刺殺事件時都沒有露出絲毫驚慌的神色。

  有人來向男子稟告刺殺者已服毒自盡,並沒有問出什麼來。來人還和明家公子有了一點小爭執,被男子阻止了。

  男子起身走向看書的女子「小姐,可否暫時換個座位?」

  「不可以。」女子頭也沒抬繼續看書「至於為何你的救命恩人能知道酒裡有毒是因為來人的手法太過粗糙,一點都不像訓練有素的空乘服務人員,第二西拉有煙熏的味道,可能我身邊的明家少爺沒聞到,所以讓他喝一口也無傷大雅,反而能決定事情的性質。」

  「小姐一直在看書卻觀察的如此細緻。」男子覺得她絕非普通人。

  女子合起了書,抬眸「先生不知學理科的女子多少都有些神經質?」

  男子發現這位小姐面容秀麗、眼神平和「小姐真是處變不驚,看來遇見過不少類似的事。」

  「這個世道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了,天天都是打打殺殺的。」女子似笑非笑著「您剛經歷了一場暗殺,還是回自己的座位壓壓驚吧。」

  「我只是有幾句話想私下裡和這麼小兄弟單獨說一下,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男子並不可放棄。

  「如果救人一命反而可能要搭上自己全部的人生,這救人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女子沒有看向男子,反而看向身邊人。

  明家小少爺明台也才看清那人模樣:是位膚白貌美的女子,臉上掛著說不出意味的淺淡笑容。

  「小姐,你知道嘛。」男子輕聲的說「從來沒有人敢當面拒絕我的提議。」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女子溫柔的反問「光天化日之下,先生自重!」

  男子露出了一個相當難看的微笑,頗為不滿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小姐明明看起來是不管閒事之人。」

  女子再打開書「本來應該是。」

  「我能詢問一下不是的原因嗎?」男子落座。

  女子報了一串代碼。

  男子一怔,不再說話。

  飛機繼續航行。

  「你好,我叫明台。」明家小少主動打招呼「小姐貴姓?」不知為何明台敏銳的察覺到她替自己擋了一場事。

  女子沒有言語,只是看書。

  明台從不知有女子會這般冷淡的對自己,便訕訕不語,反而看見她在看數學書「你剛才說你學的是理科,那麼你也是去香港讀書的嗎?」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她手裡的書可是本相當深奧的數學書。

  「能去香港避世讀書想必你的家人是非常保護和疼愛你的。」女子嘴角有些上揚「在亂世裡雖說男兒當為國殺敵方才是好男兒,但你也要考慮家人可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要承受的傷痛。」

  明台下意識的看向另一邊,然後立刻回頭「你的意思是我救錯人了?」

  「那人說自己是政府的人。」女子目光落點依然在書上「刺殺者肯定很清楚他是誰、出行的路線、時間和隨身會有的保護。」

  明台聽著,點點頭。

  「既然要暗殺就不該選在這種逃生無門的密閉環境下,那絕對是有死無生的。」女子翻了一頁書「而如果非要下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暗殺,是可以犧牲自己也要殺掉的對方志在必得的絕命行動。」

  明台再點頭。

  「如此重要的行動誰會派一個普通人都能看出問題的蹩腳貨來執行?」女子依然心無二意般的看書「所以我推算這場所謂的暗殺不過是場不太出彩的戲。」

  「戲?」什麼意思?明台不明白。

  女子再翻頁「飛機就這麼大,要是不信可以就去後面看看,那個暗殺者肯定沒死。」

  明台聽了這話,立刻起身往後走。

  剛才與他起衝突的年輕男子見勢也立刻起身似要阻攔。

  明台見狀沒有繼續上前,反而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中年男子則看向明台那邊。

  明台別過身,不去看那男子「小姐,你說是戲,可是為什麼?」

  「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女子微微抬眸「你更不該問我,而該問被你救命的人;抱歉,我有些累了,請不要再打擾我了。」說完合上書,閉目養神。

  明台見她這般也無法追問,但看向那邊的人。

  那男子一雙精銳的眼眸直盯著閉目養神的女子:那串代碼轉化成數位就是明家的電話,但是看起來明家少爺根本不認識她,她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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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香港機場。

  那男子和他的助手正是軍統特工王天風,代號毒蜂,還有他的助手郭騎雲,也同樣是軍統的人。

  「處長,在這裡動手太冒險了吧。」郭騎雲有些擔心。

  王天風則看法不同「他還沒有太多的防備,必須抓緊動手。」往前走著「通知香港站送我們走的飛機上要多留一個座位,不,二個,飛機按時起飛,一會兒麻利點。」

  「是。」郭騎雲明白處長對明台身邊的女子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身後明台和那女子相繼走出。

  「要不要我送你?」明台是故意走慢二步的「我經常來香港,對這裡很熟。」

  「我有朋友來接我。」女子一身改良的旗袍,身材勻稱,婉約窈窕,說話聲音也輕柔「你呢?」

  「我對這裡很熟,知道路。」明台覺得她很特別,雖然看起來似乎不起眼,但剛才那件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朋友開車來?」

  「應該是。」女子點頭「要不要我送你一段?」

  「不麻煩的話。」明台有些不好意思「小姐貴姓啊?到現在我都不知您的姓名,是否方便告知?」這個文靜淑雅的女子身上有股讀書人淡淡的清高冷傲,就在一個點上,多了是惹人討厭,少了便是做作,給他神秘感和親和力並存的感覺。

  「傅桃夭。」

  明台脫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夭表情溫雅。

  二人說著話就走到了機場外。

  桃夭看見了不遠處的汽車和剛才飛機上的人,明台自然也看見了,因為桃夭的指點他現在對那二個人沒有什麼好感。

  桃夭停下了腳步,不動聲色。

  王天風見他們停下,反而走向了他們。

  「剛才謝謝你了。」王天風先開口「沒人來接你們嗎?如果沒有,我可以送二位一程。」

  「有。」桃夭態度如常「大概是堵車,一會兒就來。」發現郭騎雲和另外一個人走向了他們身邊。

  「那你呢?」他對明台說。

  明台看了他一眼「我和傅小姐一起走。」

  「這樣啊。」王天風微笑「其實剛才有些話我還想和兄台說,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我想此事已經結束。」明台婉拒「而且我也答應傅小姐,陪她遊玩一下香港。」

  王天風給郭騎雲使了眼色,立刻又對明台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明台。」明台如實告知「兄台貴姓?」

  「王天風。」他也如實以告。

  「很高興認識您。」明台還是爽朗的伸手。

  王天風握住「很高興。」

  明台想伸回手,但突然發現對方根本沒有鬆手。

  也就在此刻,傅桃夭抬手一揮,打開了郭騎雲朝自己後脖頸拍來的手「這裡是香港,國民政府的人都敢這麼肆意妄為?」輕聲警告。

  但是明台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身側的那個人已經一掌拍在他後脖頸,明台片刻就暈了過去,被王天風的人帶上了車。

  王天風微笑著,直面只有一個人的傅桃夭「小姐一看便是是明眼人,看小姐的身手也不錯,如何,既然明少爺說要和你一起走,那就請吧。」現在的情況他絕對不能讓她離開,因為她很清楚明家在上海的電話號碼。

  傅桃夭也微笑著「我是有人來接,如果接不到他們就會通知我的家裡人。」

  「那在下可否問問小姐的家人是?」王天風無法確定她的身份,不如據實以問。

  「天津特務委員會青木公館的主任沈西林先生就是我的家人。」傅桃夭榮辱不驚「您應該不是我先生的同僚吧。」

  青木公館的大名在北方更盛,王天風真的不知道她會是沈西林的夫人;沈西林是東華洋行總經理,為人瀟灑風流倜儻,生意做的八面玲瓏,並且是天津特務委員會青木公館的主任,北方商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能量在天津,乃至北方地界都不容小覷。

  「失敬失敬。」王天風起了殺心,不能將她攬入已用,就只能殺掉她「原來是沈夫人……」

  這時候一輛黑色汽車停下了,車下下來二個人朝這裡走來。

  「夫人。」果然停下後就向她問好。

  王天風輕咳一聲「夫人怎麼會知道明家的電話?」

  「我是學數學的,對數字比較敏感;而且外子的東華洋行幾次想與明氏集團合作都被明董事長拒絕了,他打過很多次他們家的電話。」傅桃夭也算解釋了「王先生,我覺得你還是把他放了比較好,因為據我先生的瞭解,明董事長對這位幼弟格外疼愛。」

  王天風眉微動「沈西林先生一定沒有告訴夫人您一件很重要的事。」

  傅桃夭不語。

  王天風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多管閒事,並不好!」話音剛落,槍聲就起!

  一下子機場外人們驚恐萬分,紛紛逃離,場面很是混亂。

  「夫人——」

  接機的人則看著王天風朝傅桃夭心臟開槍——

  ——

  一個小時後。

  天津青木公館。

  「什麼?」沈西林接到了來自香港的電話,一下子位置上站起身「現在情況怎麼樣?」

  「夫人沒有大礙,接機的小武擋了一槍。」沈西林的副官王建中站在他辦公桌前「這件事要不要通知武田先生?」

  「暫時不要,等把事情弄清楚再告訴他。」沈西林否定王建中的提議「我知道了。」

  這時候他桌上的外線電話又響起,接起後是莫燕萍打來的,又一個不好的消息接踵而來。沈西林突然有種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

  上海,明家。

  「您好,這裡明家。」侍女阿香接起了電話「請問您找誰?」

  「明董事長在嗎?」電話那頭是一位元男子的聲音。

  「請問您是誰?」阿香警惕的反問對方。

  對方報了一個姓名。

  阿香沒聽過「王先生,大小姐還沒回來,請問您找大小姐有什麼事?如果方便您可以留下口信或者是電話,等大小姐回來後我會替您轉達。」

  「那請問明誠先生在家嗎?」對方又問。

  「不在,阿誠和大少爺還在國外呢。」這人怎麼會問阿誠?「您到底是要找大小姐還是阿誠啊?」

  「哦,那就麻煩您告訴一下明董事長,就說王天風先生代明台先生向她問好。」

  嗯?阿香一愣,剛想問話,電話那頭就掛掉了:什麼意思啊?王天風是誰?明台少爺不是去港大念書了嘛!?掛上電話:莫名其妙。

  ——

  香港某酒店的套房內。

  「啟明星同志,你這麼做是違反組織原則的,如果被人發現而給我們其他同志帶來危險要怎麼辦?你的組織紀律性呢?」有人非常嚴厲的指出她的冒進是很危險的。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軍統的人把明台帶走,你我都清楚,一旦穿上那身皮,就別想脫了;而且明台也有成為優秀特工的潛質,如果他要參戰,也該是我們的陣營。」

  「不,我倒覺得她這麼做並無不可,她公開的身份是東華洋行的總經理夫人,而東華洋行和明氏始終沒有商業往來,但明家在上海金融界舉足輕重,東華洋行要拓展生意就免不了要和明氏有所往來;她這麼做可以說是賣給明家一個人情。」也有人支持她「啟明星同志,你真的覺得王天風是軍統的人?」

  「八九不離十。」中統如今日漸落下,敢在香港街頭當眾刺殺青木公館主任夫人的人一定是軍統的「他們二個已經是站在懸崖邊上的,讓明台來港大讀書足見他們是不想這個弟弟也牽扯進來的,總要給明家留下一個人吧。」

  這二人是來香港見啟明星的同志,當然他們也知道她與另外一位同志的關係,所以才會有以上的談話。

  「啟明星同志,你不要感情用事!」剛才反對她的同志嚴厲的說著「這件事我會一定詳細彙報。」

  「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好。」贊同她的人又有另外的想法「肯定是要如實彙報,不過這件事未必就是壞事。」

  「北宋楊家滿門忠烈,七子皆為國捐軀,楊門女將依然精忠報國。」啟明星沉聲「人家怎麼說還有七個寡婦互相照應,但你也要想想若出事,明家就只剩明家長姐一人。」

  「說來說去你依然是感情用事!小資產情調的那套個人主義!啟明星同志,你要認清眼下的局面和自己的任務,如果你做不到,我覺得你還是暫時索性進入休眠期。」

  「喚醒行動已經告一段落。」另一個人覺得搭檔的口吻過於尖銳,柔聲說「啟明星同志,我們其實有新的重要任務需要你去完成,我能理解你的個人感情,但還是想請你以大局為重!」

  「我可以不再插手此事。」她歎口氣「因為事已至此也無能為力了,但你們低估了自己同志的能力,明台的事最終還是紙包不住火的;任務你們說我就接,不說我就休眠,由你們決定;要彙報要處罰,我都會做我想做的事。」起身,隨便他們。

  反對她的人還想說話,被一起來的人一把摁住。

  她則穿上外套,走出套房。

  「真是。」

  「她是訓練有素的優秀特工,很清楚事情的結果。」他知道搭檔的擔心,抬手阻止他的反駁「也就是因為她清楚才會做,放心吧,她的本事比我們想的大的多。」

  走出酒店,坐上車。

  「回酒店嗎?」

  「不,回天津。」她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在香港受驚倒成了儘快回去的藉口,哦,不,先去百貨店,給燕萍買點東西,還有答應的事不能忘。」得給一位小紳士買禮物。

  「好。」

  車子開走。

  坐在車上看著39年的香港:她用了從現代帶來的變聲器,不知道接電話的侍女會不會儘快告訴明家人,他們還沒從巴黎回來嗎?她不能問,根據規定,他們這些人是不能私自有橫向聯繫的,除非得到特科的允許,但這樣的允許太危險了,現在只能希望明家人能儘快知道明台的下落和行蹤。


第5章 第四章

  一天后,上海。

  某酒店。

  明誠和明樓並肩走著,輕聲「從昨天起,汪曼春就一直派人跟著我們,我覺得她不是懷舊,是懷疑。」

  明樓同意他的觀點「這次我見到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想是我一直糾結在舊情上,而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劊子手,渾身上下一股血腥的味道。」停下腳步。

  明誠反走到他面前,面對明樓「說到血腥,其實有人身上也有一股血腥味。」初見剛落在某人懷裡的佳人時那股冷酷殺戮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可是那些血聞起來卻不錯。」因為都是敵人的血。

  明樓瞪他一眼:都對你說過不許提了。不是他不想提,而是不敢提。

  明誠笑了一下,話轉回正題,將汪曼春的利用所謂轉變者的詭計說出。

  明樓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聽就知是汪曼春的計謀,握著手中的酒杯,神色凝重「上海的鬥爭形勢,遠比我想像的要嚴峻,為了對付他們。」說著話看了身後一眼「我們要更加堅強。」

  「只要能打敗敵人。」明誠也給自己堅定的一句。

  「只要能取得勝利。」明樓舉杯「黑夜給我黑色的眼睛。」

  「我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明誠與他碰杯。

  二人同飲而盡:這句話是他們最喜歡的。

  南田洋子的出現讓明誠有幾分意外。

  明樓溫文爾雅的和這個上海特高課的女魔頭一番周旋,飲下來自她手中酒杯的紅酒後「南田課長看起來心情很好啊,有什麼喜事嗎?」

  「因為我即將請到了一位對特高課或者說對明先生帶領的76號有很大幫助的專家。」南田洋子很是得意自己的聰明「密碼破解一直都是困擾上海情報機關的難題,不過很快就會解決了。」

  「還是南田課長有辦法。」明樓附和的贊同「我很期待,希望正如您所希望的那樣。」

  南田洋子笑著「一定會的。」

  明誠感覺她正在密謀一件會給上海情報界帶來災禍的大事,只是不知詳情。

  「課長!」這時候高木大步而來,看起來神色緊張。

  南田洋子有些不悅,她明明吩咐不許打擾的。

  高木立定身後,但不言語。

  明樓知道他不便在自己面前說,藉故離去。

  但是他和明誠的腳步都放慢了,身後傳來南田洋子的驚異聲,隱約聽到一個名字——傅桃夭。

  ——

  回到房間。

  明誠就憋不住了「大哥,剛才的名字是不是桃夭的?」明樓的日文比自己好。

  明樓比他沉得住氣「是。」

  「桃夭出事了?」明誠最不希望聽到就是這個,不僅是自己的同志更是最熟悉的同志。

  「不一定。」明樓面色沉重「她如果出事上級一定會有消息傳來的。」她的那個位置太特殊了,如果她出事很多人的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這時候有敲門聲響起。

  明誠的心咯噔一下。

  明樓給他使了眼色。

  明誠恢復平常神色去開門。

  門外只是酒店的侍者,送來了一個信封,然後就走了。明誠接過信,本能的朝門外掃了一眼,然後關上門,將信交給明樓。明樓接過發現信封上的標誌竟然是天津青木公館的:青木公館?自己和他們沒有聯繫啊。這是敵人的試探?還是圈套?

  不過不管是試探還是圈套,接招便是,於是拆開信,發現竟然是一張是二天前上海飛香港的旅客名單,上面不僅有傅桃夭的名字,還有弟弟明台的名字,什麼意思?

  明誠也在看這份名單,突然有一個名字躍入他的眼簾:王成棟!這是!「大哥,這是毒蜂曾經用過的化名!」他知道。

  「你確定?!」明樓心中一驚:這代表什麼,突然他有種感覺,明台和桃夭都出事了「快,給香港大學打電話。」

  「好!」明誠也有這種感覺。

  「不,先給青木公館打電話!」他們明目張膽給自己送東西肯定是等著自己的電話。

  明誠不確定「這合適嗎?」青木公館,那可是天津的特務機構啊。

  明樓則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打。」

  「好。」明誠點頭,拿起電話要了天津的電話撥打過去,但是出乎意料,對方說並不清楚此事;明誠要求直接找他們最高長官,對方回答主任家中出事趕回家中處理事務了並不在辦公室,無法接聽這個電話。明誠將結果告訴一邊的明樓。

  明樓讓他再給香港大學去電話,而此刻自己的腦子在飛速運轉「桃夭在明台飛香港的飛機上,那個瘋子也在。」鬼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個公開送來的信封一定代表了某個人的公開身份,明台自然不是,毒蜂也不可能,那就是只剩下——怎麼會?這些年他雖然知道她的情況,但為了不給對方造成任何危險,有關她的處境他一點都沒問過,青木公館,她進入天津的特務機構了嗎?她的實力在汪曼春之上,要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真是她,橫向聯繫是違反規定的,這會對他們二人都帶來不可預估的危險,她不會這麼做。

  那麼就是青木公館給自己設下的圈套?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是也不合理,如果他們有證據應該會直接和上海特高課聯繫,而不是交到自己手上;天津又隸屬北方,和上海76號並沒有太多的合作。

  到底是什麼?

  明台怎麼了?

  她又發生什麼?

  突然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接受她死亡的消息,只是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明誠掛上了電話。

  明樓立刻問「怎麼樣?」

  「說是報導了,但是暫時無法找到他的人,這二天新生報到,人比較多。」明誠告知「我讓他們找到明台就讓他打電話回家。」

  明樓那種不祥的預感揮散不去。

  「大哥,你不要著急,明台應該會打電話回家,大姐那裡不會不囑咐這個的。」明誠熟知大姐脾氣。

  「絕對是出事了,啟明星的本事你我都清楚,而旅客名單應該針對明台的。」明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一定是利用了青木公館的名義要告訴我這件事,明台被王天風帶走了。」一定是這樣,那個瘋子!

  「她在青木公館?」明誠總覺得不對勁「大哥,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說不定是特高課試探,也許他們知道了你和桃夭認識。」原田熊二的調查裡就有。

  「那也不可能知道她有察覺到王天風有問題的本事!總之這件事要查清楚。」明樓沉聲「你立刻秘密調查。」

  明誠也覺得這樣做才穩妥「是,那要不要聯繫黎叔問問看?」

  「不行!」明樓一下子就拒絕了這個提議「現在情況還沒有穩定,絕不能貿然聯繫他,還是聯繫青木公館的人。」

  ——

  十天后。

  明誠疾步走入明樓位於上海政府大樓內的辦公室,推門就喚了一聲「大哥。」沒想到辦公室裡有別人。

  明樓有條不紊的問「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華興官股大跌十個點。」明誠穩下腳步,走入。

  明樓合上手裡的檔,對身邊人說「你去忙吧。」

  那人離開。

  明家兄弟確定他離開後,明誠輕聲急色「大哥,真的是明台出事了,他被毒蜂帶走了!」

  「到底怎麼回事?」明樓這幾天也在在為此焦心。

  「我從學校得知,這十天后明台都去簽到,風雨無阻,這對他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明誠還聯繫了當時飛機上的其他旅客,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還有,飛機上發生了一場暗殺,是明台阻止了,這應該是毒蜂安排的,好像說桃夭就坐在明台身邊,香港那邊也證實,有人當眾向機場裡剛出來的一位女子開槍,還殺了來接機的二個人;我想她大概是看出了毒蜂的身份,想要阻止毒蜂帶走明台,但是不便洩露身手就用了青木公館的名號想要嚇退瘋子,但是沒想到王天風一意孤行甚至想要殺掉她來殺人滅口,阻止我們得知明台被帶走的事。」

  明樓閉了下眼「她沒事吧。」果然是事出有因。

  「沒事,出事後第二天就已經回到天津了。」明誠從天津那裡得到一份乘客名單「但,還有一件事,大哥。」

  「現在還有什麼事比明台被帶走更重要?」明樓咬牙切齒的反問。

  明誠遲疑了一下「傅桃夭的公開身份是青木公館主任兼東華洋行總經理沈西林的夫人。」

  明樓猛抬眸「你說什麼?」她嫁人了?!「王天風是個瘋子!她也瘋了嘛!」竟敢不經過組織私自聯繫自己!這句話是否只對這個念頭起,明樓現在無從多想。

  「東華洋行一直想和明氏做生意,所以她這麼做並不過為。」明誠為她開脫「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明台。」

  明樓何嘗不知,但是明台已經被王天風帶走十天了,想都知道那個瘋子要對明台做什麼「立刻給他發報,讓他把明台完完整整的給我交回來。」強捺住自己的怒氣。

  「好,我馬上就去。」明誠照辦。

  ——

  與此同時。

  正在跑步的汪曼春與行動處處長的梁仲春進行了一場不太愉快的談話。

  「男人嘛,放縱點沒什麼。」汪曼春暗有所指「不要別太過分了,要是掉到坑裡啊,可沒人來救你!」說完話就要繼續跑步。

  「我身上脂粉味重也不過是掉桃花坑裡,汪處長還是自己小心點吧。」梁仲春也是狗鼻子很靈的「要是沾了不該有的奶粉味,掉的可不知哪處的死人坑了。」

  汪曼春一怔「你什麼意思?」

  「天津青木公館的沈西林主任家出事了,汪處長肯定是不知道吧。」梁仲春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聽說沈西林的內子還和天津梅機關的武田弘一大佐有牽連,希望這個消息不會讓你覺得不快。」說著拄著拐杖走向自己的車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武田弘一在日本軍部雖不至於炙手可熱,但他在天津的功績也是有目共睹的,聽說就連土肥原將軍都對他很是信任,他早年喪妻傳聞說是膝下無子無女,但我也聽聞他夫人早逝和他唯一的女兒失蹤有關,而他如今已經找回這位愛女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汪曼春眯起眼。

  梁仲春打開車門「青木公館和天津梅機關的人也不是笨蛋,如果讓他們查到什麼,就算你師哥成為了76號的副主任也未必保得住你,汪處長要好自為知。」

  汪曼春看著梁仲春的車子從自己面前駛過:該死的!他知道了什麼?


第6章 第五章

  天津,梅機關。

  沈西林拿過傅桃夭手上的文件,看了幾遍「這?不可能吧,我們和上海76號沒有多少聯繫,更談不上過節了。」

  武田弘一摘下眼鏡,用有些彆扭的中文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事應該是上海特高課裡的人……美智子幫助你前後破解了中/共、國民黨的五種密碼,沉重打擊了天津乃至北方地界的反日勢力,我們這邊的優秀就直接導致其他地方的難堪,聽說上海特高課也曾私下裡聯繫過你,只是你根本不為所動。」最後的話是對傅桃夭說的。

  「西林忙青木公館的事,東華洋行的事自然需要我多方打點,説明西林那是應該的,那上海特高課關我什麼事?」傅桃夭冷淡的反擊「更何況現在國共二邊都換了新密碼,甚至連電臺發射頻道都換了;青木公館的偵聽組已經好些日子連軸轉,找不到頻道,聽不到他們的訊號,如何得到對方的代碼進行破解?哪裡得空跑上海?」

  「還是要去上海。」沈西林看看身邊人「既然岳父都把這個給我們了,我就辛苦一趟把人接回來就是。」

  傅桃夭不說話。

  武田弘一看得出她心裡憋著氣「美智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你就跟沈君一起去上海一次,破解密碼對你來說也不是太難的事。」

  「既然容易你怎麼自己不做?」傅桃夭對武田弘一還有些抵觸「上海我一定會去,但不是為了破解密碼,你要是願意就幫我,不願意幫我自己想辦法,不過是個汪曼春,我動不了日本人還動不了她嘛!」

  「這個汪曼春可是新任南京政府財政司副司長汪芙蕖的侄女。」沈西林對很多情報都洞若觀火「不可輕舉妄動。」

  「那又如何,她手好長哦。」傅桃夭冷冷「上海到天津,她是蜘蛛精,如果她這麼厲害,還要你這個主任做什麼?還要梅機關天津分部做什麼?不如父親您給土肥原將軍致電,就讓她一個人能者多勞,和她的藤田老師總管南北二處的事務吧!」轉身便走。

  武田弘一立刻給沈西林使眼色。

  沈西林會意,頷首後離開。

  武田弘一外表上帶著一點詼諧實則心狠手辣,殺人不動聲色「去查查南田洋子在國內還有什麼人。」對身邊的副官說。

  「是,大佐的意思是這次的失蹤事件和南田洋子有關係?」

  武田弘一併無太多表情「沒有她的首肯,76號的手是不敢伸向沈西林的,而且很多人都知道我在中國找到了幼年就失蹤的女兒,其中就有南田洋子的老師藤田芳政。」在日本這位藤田兄也算是自己的老熟人了「南田洋子在美智子這裡吃了多次閉門羹,也難怪她狗急跳牆了。」

  「是啊,美智子小姐的數學天賦無人能及。」副官可是親眼看見的。

  「這次你也派人一起去,改便裝。」武田弘一併不想把事情完全鬧僵「一定要確保美智子和家人的安全。」密碼破解天津的反日勢力遭到破壞後,在天津就發生了三起針對她的暗殺,為了此事她還特意去香港躲避,沒想到剛下了飛機還是遭遇了一場暗殺,想起來都有些後怕。更何況美智子因為還沒有承認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如果在他們沒有完全和解的情況下她再出什麼意外,自己如何對得起妻子的在天之靈呢。

  「是,請大佐閣下放心。」副官立刻立定回答

  武田弘一沉聲:雖然……不過總要給南田一點教訓才行,免得外面人以為他武田弘一好欺負了。

  ——

  明誠走入辦公室。

  明樓正站在辦公桌前,聽到腳步聲,回頭,迎上去幾步。

  明誠停在他面前「毒蜂回電了,不行。」

  「原話。」明樓很平靜的要求聽毒蜂回電真實的內容。

  明誠反而一語不發。

  明樓從他表情裡知道一定有什麼話語不好聽「說,我要聽原話!」再次命令。

  「我們都可以死,唯獨你兄弟不能死嗎?」明誠如實將原話複述出來。

  明樓蹙起的雙眉越來越緊,慢慢轉回辦公桌,走回二步,惡狠狠的將手裡的文件砸在了桌上,將茶杯砸了個粉碎「混蛋!」

  明誠上前一步,對於大哥的怒火卻也是無能為力。

  「他一定是想把明台用在死間計畫上。」明樓將多日的揣測理出了頭緒。

  聽到這個想法,明誠的表情立刻變的緊張和焦慮「大哥!」

  明樓抬手阻止明誠的說法,向視窗走去,他需要一個距離來讓自己平復心緒「是啊,自從抗戰以來,多少人毀家紓難,前赴後繼,打光了那麼多的部隊,多少人家的孩子都填進來了,為什麼我們明家的孩子就不能死呢?」

  明誠側身,面對他。

  「可是。」明樓話語裡有了憂傷「可是我們二個已經站在懸崖的邊上,現在又把明台拉進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他還是無法一下子平復心中的擔憂,來回踱步。

  明誠站在稍遠處「她一定是聞到了王天風身上那種血腥氣,所以才會冒險想要解救明台。」一定是這樣,桃夭其實想要解救明台的,所以才會不顧組織原則這麼做,她的考慮也許正和大哥現在的想法不謀而合「只可惜她沒有做到。」

  「不,這不怪她,王天風要做這件事誰也無法阻止。」明樓心中無比傷痛「希望,希望我們能有辦法在他正式領受職務之前,把他接回來。」

  「此事。」明誠平靜說道「恐怕等不到那會兒。」

  原本面對窗子的明樓轉過身「你說什麼?」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解救明台的事,宜早不宜遲。」這也是桃夭冒了巨大風險聯繫他們的原因,明誠不想浪費機會「此事再拖下去,恐怕他在那裡會有更大的麻煩。」

  明樓邁了大步,到他面前「你是說你瞞著我,去救他了?」

  明誠不動分毫「趁學校還沒有防備,應該容易得手。」機會稍縱即逝。

  「你,你怎麼敢!」明樓咬牙,氣的走出幾步後回頭,怒叱「如果我不問你,你也打算告訴我,是嗎?」

  「我們不能把明台的命交到一個瘋子手上,他都敢當眾開槍擊殺桃夭,天知道明台會在那裡發生什麼。」明誠也是十分堅定。

  「你!」明樓又驚又怒。

  「即使暴露了也沒什麼,都是自己人。」阿誠很有把握。

  明樓在他面前踱步,可沒這麼樂觀「一旦失敗,明台一定會被秘密處死,你派去的整組人都得陪葬。」

  明誠不太贊同「他怎麼敢呢?」那可不是一二個人。

  「他發起瘋了什麼樣,你不知道嗎?」都忘記王天風是綽號了?「他來個先斬後奏,你能把他怎麼樣?在香港機場外敢直接滅口殺人。」明樓提醒明誠此事。

  明誠這才明白大哥為什麼如此擔憂。

  「小分隊是否得手,你如何得知?」到事已至此,明樓也無法阻止。

  「我們的電臺會收到一個簡單錯碼。」明誠蹙起眉頭「我一看便知。」

  「去電臺等。」明樓命令。

  明誠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

  明樓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雙手十指交握,不停的動著。

  過了很久,明誠重新回到辦公室。

  明樓起身,轉頭去看他「怎麼樣?」他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消息。

  「營救行動沒成功。」明誠將最新的消息彙報給他「不過王天風也不知道是誰去救的明台。」

  明樓點頭,心中的石頭反而落地,重新坐下「王天風說的對,我們都能死,為什麼我的兄弟不能死。」

  明誠見兄長說出這樣的話,低頭「大哥?」

  「已經上了路就不能回頭了。」明樓很清楚自己的決定。

  明誠坐到他身邊的位置「不救了?」

  「一次失敗,王天風已經有了防備,再去就是送死。」明樓很清楚王天風的脾氣。

  明誠有些喪氣:桃夭錯失機會是身不由己,竟然連自己都錯失了機會。

  「接下來明台就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了。」明樓無奈也有一絲欣慰的說。

  明誠也只能無奈的接受,微微點頭。

  「還有。」明樓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嚴肅「做為你的上級,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以後你再敢背著我私自行動,我立刻解除你的一切職務,聽明白了嗎?」

  明誠起身,站直「明白。」這件事的確是自己越權。

  「還有我會立刻向上級組織對啟明星同志的私自行動提出批評。」明樓也沒忘記另外一個「做人做事,大局為重,小聰明救不了命。」

  「知道了。」明誠心服口服「要不要立刻恢復他們軍校和總部的通訊?」

  「通訊干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樓低著頭。

  「今早八點。」

  「那就晚上八點再恢復。」明樓也不是好惹的主「我要讓王天風知道,我人不在重慶,一樣可以控制他的通訊設備。」敢對他的人動手「我雖然放棄了營救,但不代表不給他顏色看。」

  ——

  軍統軍校。

  「通訊幾點中斷的?」王天風漫不經心問。

  郭騎雲就在他身邊「早上八點。」

  「晚上八點恢復通訊,毒蛇這口咬的夠狠的。」王天風還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拿著檔落座,手一揮讓郭騎雲也坐下。

  郭騎雲就自己擔心的問題向王天風詢問。

  王天風也算是知無不言的告知。

  「那個傅桃夭怎麼說?調查的如何了?」王天風也有些遺憾的是沒把那個女子帶回來,以他的經驗來看她擁有成為優秀特工的潛質,其潛質在明台、於曼麗之上,又或者她已經是優秀的特工了?!

  郭騎雲回答「她並沒有說謊,不僅如此,她是巴黎大學數學系的跳級高材生,四年前回國,一年後就成為了沈西林太太,後來沈西林高升她也成了主任夫人;雖然嫁人了,她依然在多家高校的數學系擔任過短時間的助教,然後慢慢接手了東華洋行的生意,還有前段時候天津發生的因密碼破獲而造成的國共兩方情報網的混亂也是出自於她的手筆。」

  王天風一聽就覺得有些意思:據他所知天津的混亂雖然有所損失,但是也讓被日本人盯上的中統骨幹逃離了天津,竟然會和她有所關聯?

  「我們還查到,她在巴黎的孤兒院長大,後來被法國一對姓傅的華人夫妻收養,她養父母都已過世;有趣的是她曾經是毒蛇在巴黎的同居女友。」郭騎雲再稟告「但不知為何四年前就分手,然後獨自回國。」

  毒蛇的女人?!

  王天風一笑:越來越有意思了!

  郭騎雲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王天風察覺到。

  「我們的人通過中統還打聽到她好像和天津梅機關頭目武田弘一有所牽扯。」郭騎雲不確定這個消息的可靠性「武田弘一初到天津時就聽聞了傅桃夭的數學天賦,後來為了讓她就範曾派人對她做過什麼事,不過好像因為如此武田弘一對她的態度完全改變,其中詳情還不能完全確定;至於沈西林嘛,就和我們所知的情報一樣八面玲瓏,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據說這個傅桃夭雖然是沈西林的夫人,但沈西林還有一個女人,叫莫燕萍,三人竟然住在一個屋簷下,倒也相安無事。」郭騎雲覺得這個沈西林好本事,竟然讓大夫人和二夫人住在一起,坐享齊人之福。

  這個亂世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這個看來秀美清雅的傅桃夭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而通常奇怪的女人都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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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特高課。

  南田洋子很滿意,不吝誇獎「非常好,我果然沒有看錯汪處長。」

  汪曼春倒不覺什麼光榮「南田課長過獎了,不過這麼有什麼用?而且似乎也會得罪梅機關的武田弘一大佐。」

  「她只要是個女人就不會不為所動。」南田洋子很自信「如果她不是多次的拒絕了我,我也不想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人,當然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力氣,可就因為武田大佐突然也被牽扯進來,所以才需要改變計畫,這世上也有武力威脅不到的人。」而她又無法用權力壓制她,因為這個武田是影佐禎昭將軍親自派遣到天津梅機關的,是影佐禎昭培植的自己人,級別在自己之上,別看他們都是日本情報人員,但因為隸屬不同的部門,為功勞利益等諸多原因,互相傾軋從未停止過。

  南田洋子微笑「你要好好對待我們的客人,讓他生活愉快,賓至如歸。」

  「是。」汪曼春其實也挺喜歡自己的『客人』,因為比起普通同齡人他可是安靜乖巧卻又十分可愛「那沒什麼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南田洋子點頭。

  汪曼春離開。

  南田洋子打開抽屜,裡面躺著一份調查報告:這個暫時她不會告訴汪曼春,但這個也是最後一步棋,傅桃夭,哦,不,其實該叫她武田美智子,希望你我的合作是順利而愉快的,不然那位客人的安全就不會有誰能保證了。

  ——

  過了幾日。

  南田洋子看著明樓因為明誠的機智回答,從容不迫的從記者們的圍攻下走脫:這個阿誠還真是個人物,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解決了那些難纏的記者。唉,怎麼她的對手都這麼不好對付呢,面前這對明家兄弟,還有天津那位相當沉得住氣的數學天才……輕蔑的嗤笑一下,放著大日本帝國的人不做,偏要執拗的做支那人,真是不知所云。

  此刻,街頭。

  有人從青幫頭子的家宅走出,坐上了汽車。

  「上海最近不太平,76號到處抓人。」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有消息說是出了我們這裡有個轉變者。」

  「上海方面還沒有行動?」汽車後座的人翻開了資料「就任憑76號攪亂上海的『和平』局面?」好像南京偽政府那邊要召開一個什麼和平大會,也許可以利用這個名頭阻止76號亂來。

  「這裡是南方局,我們想幫忙也做不到。」開車的蘇文,表面上他是青木公館的人,實則是特科北方局派遣到她身邊協助她的,歎氣「一個武田弘一就夠我們頭疼的了。」到了上海還派人跟著,說是保護,實則也是變相監視。

  「76號是想假戲真做,再這樣鬧下去說不定就會有沉不住氣的跳出來。」得不償失「得讓他們取消這樣的行動。」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去查查,他們指認地方都是哪裡,如果有損壞青幫或者日本人利益的事,看看能不能小題大做一回。」

  「這樣好嗎?」蘇文還是擔心「我們直接插手上海的事?」

  「不,這次可以用官面的。」傅桃夭彎起嘴角「汪曼春敢對我的人下手,不讓疼她怎麼知道日本人的無情,她甘心做日本人的狗就要讓她知道咬主人的狗都得被痛打!南田洋子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得好好利用。」

  蘇文繼續開車。

  突然一陣槍聲響起。

  蘇文握緊方向盤,聽槍聲是在不遠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不會是我們的人不知內情,想要處置叛徒而貿然出手?」就在剛才他們其實是看見那輛76號的黑色牢車朝槍聲的方向開過去的。

  桃夭坐在後面,看向窗外:對於他們來說與其被抓住不如死了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出手是不打自招自己的身份,要麼受盡苦刑後被殺,要麼成為背叛者被特科所殺。

  「發出的請求回應了嗎?」

  「還沒有,不過因為很快就會來的。」

  看著外面的陌生景色:上海,終於又回到這裡了。

  從包裡拿出一個眼鏡盒,打開,裡面躺著一付眼鏡,看見它不由彎起嘴角。

  蘇文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的表情,默不作聲。

  隔天。

  從周公館開出的車上。

  「南田開始拉攏你了。」明樓想得到剛才阿誠晚下來這麼久的原因,他一點不生氣,反而有些喜悅。

  明誠也早知此事的笑起「正如所料。」透過後視鏡觀他「她以為我們之間有了間隙,可以趁虛而入;這個南田表面上是在支持你,其實背後正在設法阻撓,我聽特高課一個特務聊天,說汪曼春的釣魚計畫成功,上海地下黨有人落網了。」

  明樓聲音沒有起伏「知道具體細節嗎?」

  「不知道。」明誠也做了一些打聽「人已經犧牲了?」

  對於敵人的狡猾,明樓是有所準備的「再這麼下去,假的就成真的了,必須想辦法終止汪曼春的計畫;明天去報館,登報找黎叔。」該和他們有所接觸了。

  明誠對於明樓的命令都是一律執行「是。」但是有事還要告知「大哥,明台那邊暫時還沒有任何消息。」艱難的告訴他。

  「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明樓放下了心中的不舍。

  「還有一件事。」明誠不知該如何告訴他「王天風查了桃夭的背景,好像已經查到她在巴黎的事了,我怕他會查出……」

  「不會,該做的都已經補好了,不會有人看出問題。」此事是他親自授意的「至於巴黎那段,汪曼春知道我有過女友,倒不用太擔心。」他們偶有書信往來。

  「我擔心的不是她知曉此事,而是擔心不知道你們到底算哪個程度的男女朋友,萬一汪曼春問起我該如何回答?」明誠玩笑,其實他查到一些事,一些讓他很在意的事又不確定的事。

  明樓再度回避「專心開你的車。」

  當晚。

  月黑風高夜。

  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明樓發現自己面前站立著疼愛的弟弟明台。他正拿著槍對準自己,驚慌的表情顯露著他有多害怕。

  有個冷酷的聲音正慫恿著他朝自己開槍,而明台聲音抖顫的拒絕。

  自己想過去,腳卻像灌了鉛一樣。

  「別怕,大哥在這。」

  「大哥,救我!」

  「殺了他!」

  明台扣動了扳機子彈,明樓眼睜睜看著那顆子彈射向了自己。

  倏然,有人飛身擋在了自己面前,替他擋下了那顆子彈。

  明樓低頭看向面前的人。

  桃夭臉色煞白的從他手臂裡倒落在地上,躺在了血泊裡。

  「桃夭——」

  明樓一下子坐起身,才驚覺這是一個夢,過了一會兒用手蓋住眼睛。

  明誠立刻拿了水過來「大哥,沒事吧?」

  明樓揮手,驚魂未定「沒事,把藥給我。」

  明誠拿了藥,倒出「不過這藥,桃夭說過多吃不好。」

  明樓不聽勸告,拿了藥活水吞下。

  明誠接過他遞回的茶杯「大哥,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剛才說夢話了?」明樓警覺,因為他聽桃夭說過曾有一位特工因為說夢話而被敵人發現的事。

  明誠用表情告訴他,是的。

  明樓在他面前也不用偽裝,雖說不再阻止王天風,但還是心裡放不下「一想到明台要去孤身犯險,我就睡不好覺。」他無法告訴阿誠夢裡看見的並不只有明台。

  「您也別太擔心了,相信明台。」明誠也知道自己這樣蒼白的語言寬慰不了他,但事到如今還能說些什麼?「他一定能自己闖出來。」

  「是啊,是得一步步自己走出來。」他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只是希望他開槍的物件不要是,自己人。」特別不可以是桃夭,夢裡她躺在血泊裡的場景太真實了。

  她可以嫁給別人,但她絕對不可以死!

  明誠發現他的目光有些直「大哥,我聽到一個奇怪的說法,汪曼春曾經派人去過天津,我查過出差記錄,不是公幹。」

  天津!?「你懷疑什麼?」明樓知道明誠這麼說肯定是想告訴自己什麼,並且是在他知道了一些事的情況下。

  「記得我們打過電話過去,有人說過沈西林家出事了。」明誠還記得「我覺得時間有些巧合,但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我還知道駐上海的日本高層對特高課和76號偵訊處破解密碼這方面進展緩慢十分不滿,南田洋子的壓力很大,而桃夭曾在天津破解了5套國共的密碼為剛上任的武田弘一站穩了腳跟,鞏固了沈西林在天津的勢力,我想南田洋子不會對此置若罔聞的,但是特高課裡的人也說桃夭對南田洋子的邀請根本不為所動,已經明確的拒絕好幾次,而武田弘一大概也因為他們日本人內部的爭權奪利對桃夭的拒絕態度沒有反對。」

  「你是說南田洋子會對桃夭下手?」明樓覺得這麼做好像不太可能,雖然沈西林是中國人,但以他在天津的勢力,南田洋子應該不會輕易打落他的臉面。

  「不能對桃夭親自下手,可以對她的孩子下手。」明誠眼睛一抬「桃夭有個兒子,叫沈明瑞,據說剛過了4歲的生日。」

  明樓本來再拿茶杯的手抖動了一下「你說什麼?」

  明誠拿出了一張照片遞過去,什麼都沒說。

  明樓放下茶杯,接過照片,黑白的照片上是一個非常可愛,穿著背帶褲,白襯衣,打著領結的可愛男孩。

  「其實,那天晚上,她是得手的吧。」明誠又拿出一張照片「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後面那張是他從家裡相片裡偷出的明樓小時候的照片。

  明樓看著自己手裡的照片「不,不可能!」

  「那意思孩子是沈西林的?」明誠被他這三個字弄糊塗了,只是碰巧和你小時候長的很像?還是小孩子小時候都很像?!他還沒結婚,沒孩子,所以不太清楚這些。

  明樓捏著照片,緊抿嘴唇。

  明誠見問不出什麼來,起身離開。

  「傅——桃——夭!」明樓在阿誠離開後,咬著後槽牙的一字一字喊出她的名字。


第8章 第七章

  翌日,一大早。

  南田洋子就被狠狠的訓斥了一頓,說她縱容屬下弄得人心惶惶,到處風聲鶴唳,擾亂了上海的歌舞昇平,破壞了帝國刻意營造的和平局面,這件事經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那些報紙的報導給帝國在國際上造成了很壞的影響,讓她立刻整改,約束下屬,恢復上海祥和安靜的局面。

  日本軍部和日本政界一直都不和,就算如今開戰也是一樣,但是這並不影響軍部的人與政界人的私人友誼,武田弘一的人脈還是有些用處的。

  傅桃夭站在窗口看著南田洋子和她身邊的那個高木離開這幢大樓。

  「明瑞少爺生活的不錯,汪處長沒有虧待他。」蘇文在她身後「不過還是儘快帶回他才好。」汪曼春那個女人心狠手毒「南田洋子通過日本駐巴黎使館的青山武官調查了一些事。」青幫果然是上海的地頭蛇,竟然這麼快就查出了明瑞的下落。

  「給我拜帖汪芙蕖。」傅桃夭並沒有直接對招汪曼春的打算「他為了政府的經濟振興計畫和我們東華洋行早有來往,這次我來上海自然是要拜會的。」

  「美智子。」剛才對南田洋子嚴厲的青田崛一走入房間。

  「青田伯伯。」傅桃夭換了日語,迎上前。

  二人坐下,蘇文則離開了房間。

  「我已經對南田洋子提出了警告,相信她很快會將你的愛子交還的。」青田崛一也算替自己解決了麻煩,她拿著汪曼春和她兒子一起相處的照片找到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她真的不留情面將此事捅上去,大家都會很麻煩,南田洋子畢竟還是上海特高課的得力人才「希望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

  「當然,我也是如此希望的。」桃夭微笑「真的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讓特高課和梅機關產生誤會。」等人把孩子送來?誰知道南田洋子還會搞什麼,她要自己把兒子接回來。

  「其實如果我也還是希望美智子你能幫助上海這方面做些工作。」青山崛一也還是趁機提出了請求「你的密碼破解能力就是日本國內的專家也十分肯定,為了帝國的勝利,希望美智子也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當然可以,但是恐怕暫時不行了。」桃夭以退為進「為了明瑞的事我已經放下天津的事務很久了,而且我也想儘早帶明瑞回天津。」

  「不急,過二天76號會在海軍俱樂部舉辦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會,到時候我也會去,希望你能趁這個時候和南田課長消除誤會,握手言歡。」青田崛一也不想立刻放她回去,還是希望能讓她做些再走「既然你答應以後合作,我覺得還是趁此時候和南特課長多通友務,彼此多些溝通與瞭解。」

  桃夭微笑「只要明瑞平安的回到我身邊,什麼事都好談。」

  「喝茶,喝茶,聽說你喜歡茶,這可是我讓人從國內帶回來的好茶。」青田崛一也笑起。

  ——

  汪芙蕖的辦公室。

  「沈夫人,好久不見。」汪芙蕖沒想到她會來自己的辦公室來見自己,請她坐到沙發那邊「今兒是什麼風把您這位天津的大忙人送來上海?」

  「是,去年南京一別,也有一年了,汪先生身體可還好?」桃夭落座「您老要保重身體。」

  汪芙蕖點頭「我倒還好,你可有些臉色不好。」

  「兒子被人一聲不吭的帶來上海,我就是再忙也要來啊,這馬不停蹄的臉色又怎麼會好呢。」桃夭垂眸輕歎。

  蘇文此刻將一份長白山的野山參送上,同時送上的還有錦盒上放著的一張照片。

  汪芙蕖只是掃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誤會,這一定是誤會,侄女啊。」

  「青田崛一長官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相信這的確就是一個誤會!」桃夭微笑不變「就是不知這母子分離還要多久。」

  汪芙蕖停了一下,起身,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拎起電話「接76號情報處汪曼春。」

  桃夭端起茶杯。

  「……曼春,我不管你什麼理由,立刻把人送到我這裡來。」汪芙蕖厲聲命令「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叔叔,一個小時後我要在辦公室裡看見孩子!」不由分說的掛上了電話。

  轉頭重新坐下。

  「你兒子真是可愛。」他拿起照片細細看著,突然覺得有些眼熟「這孩子長的還真像我看著長大的一個人。」

  「小孩子哪有什麼長相,沒結婚前我覺得五歲的小孩子都長一個樣子。」桃夭話不過心似的喝著茶「明瑞很是頑皮,這些日子還多虧了汪處長照顧。」

  「哪裡話,是我家曼春錯在前。」汪芙蕖也沒有完全點透「侄女量大,不計較才好。」

  「量不大也不行,汪處長不僅南田課長面前的紅人,又是您老的親侄女。」桃夭擱下茶杯「還坐鎮76號的偵訊處,據說您的高足她的師哥也回國在政府任要職,我一個小小的末流商人哪敢跟她計較啊。」

  「侄女自謙了,東華洋行是和日本人做大生意的,我聽聞侄女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汪芙蕖與她周旋「真是可喜可賀,相請不如偶遇,待會兒曼春來了,我們一起吃頓飯,我做東,你可不許推辭啊。」

  「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了?您老和令侄女都是公務繁忙。」桃夭不真不假。

  「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嘛。」汪芙蕖正想就天津商界的事情和她說一下「就這麼決定了。」

  ——

  明誠拿著明樓下個星期行程表準備去見他,突然看見汪曼春氣急敗壞的走入,身後還跟著二三個人,其中一位中年婦女正抱著一個孩子。

  嗯?

  走入明樓辦公室前他稍稍耗費了一點時間。

  十五分鐘後。

  明樓拿著那張行程表走出辦公桌「76號在海軍俱樂部舉辦舞會,是特高課授意的,意在加強日本人和新政府之間的合作,也算提前慶祝和平大會的順利召開。」最後那句自己都覺得可笑。

  「妖魔鬼怪,集體亮相。」明誠刻薄的評價。

  明樓附和的點下頭「你去銀樓給汪曼春買一件首飾,除了戒指,什麼都可以。」

  「價格呢?」明誠故意這麼問。

  明樓在這個上面不會吝嗇「你看著辦。」也相信阿誠的眼光。

  「好的。」明誠同意。

  「報紙登了嗎?」明樓問到正事上。

  明誠做事妥帖「登了,約在下個禮拜六晚上八點,竇樂安路咖啡館。」

  明樓頷首,非常滿意「夜鶯也到位了吧。」

  「到位了。」明誠終於有機會說起這茬「說到夜鶯,我剛才看見汪曼春了。」

  「這裡?這個時候?」明樓覺得沒理由。

  「桃夭也在這裡,還有,沈明瑞。」明誠嘴唇微扯「南田洋子指使汪曼春去天津綁架了桃夭的兒子,逼迫桃夭與她合作,但是沒想到桃夭利用武田弘一的人脈關係壓了南田洋子一頭,並且親自來找汪芙蕖要人,汪芙蕖為了新政府財政司在天津方面以後工作順利親自打電話讓汪曼春把孩子送來,現在就在……」

  「她在天津金融界已經舉足輕重的人物,又是破解密碼的好手,汪芙蕖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拉攏她的機會,更何況汪曼春犯錯在先,于公于私汪芙蕖這個東逃不掉的。」明樓打斷了他的話「去看看他們什麼時候離開辦公室。」

  明誠看了一下手錶「我想差不多了;可是這麼做,可以嗎?」

  「只是碰巧遇見,不是私自橫向聯繫。」明樓已經做了決定「事後我會向上級解釋的。」

  「大哥,明瑞他……」阿誠想要知道。

  明樓自己去拿外套「是與不是,都要聽她親口告訴我。」


第9章 第八章

  汪曼春接到了不止是叔叔汪芙蕖的電話,還有南田洋子本人打來的,電話那頭南田洋子痛駡她做事不謹慎,竟然讓人拍到了她和沈明瑞很是親密的相處照片,被人一狀告到了青田崛一的面前,害的自己臉面盡失。

  這個傅桃夭,好大的能量啊。

  汪曼春有些看不起她,因為女人相見不管是不是情敵都會就容貌身材做出比較,這個清湯寡水般的女人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怪不得她丈夫要再找一個女人住在家裡,莫燕萍的容貌沒有她漂亮,可存在感比她強多了。

  沈明瑞雖然4歲,但是不知脾氣還是所受教育影響,在外面的時候顯得很安靜,只有在私下裡才會有孩童的一面。自從他見到傅桃夭就一直賴在她懷裡不肯動,似乎雖然很安靜,但還是不能接受離開母親太久的事實。

  汪曼春撇撇嘴,她唯一嫉妒傅桃夭的就是明瑞,如果當初明家那個老女人不反對的話,說不定她和師哥的孩子比沈明瑞都大了,可是現在……

  「叔叔,我那裡還有事,吃飯的事就不奉陪了。」汪曼春不願見她們母子團聚,好像自己被奪走了什麼似的。

  「你必須得去,不打招呼就把明瑞接來上海,這杯賠罪酒總要敬吧。」汪芙蕖不容她找藉口「不許不去!」

  「叔叔——」汪曼春不明白為何叔叔這麼巴結她。

  汪芙蕖不再看她,和氣的對桃夭說「侄女,你喜歡吃杭幫菜,西子樓,我讓人訂了位。」

  傅桃夭讓蘇文抱著明瑞「好吧,既然汪老如此盛情,晚輩也不好推脫,只是晚輩不勝酒力您也是知道的,這二天我也疲累,這酒就不喝了。」擺明瞭也不想和汪曼春和解。

  汪曼春斜眸「這來上海就到處上躥下跳的,的確是疲累。」

  蘇文眼眸一動。

  「也不光是上下打點,主要是這上海治安太差,到處都殺戮和鮮血,攪的我都無法好好休息。」傅桃夭微笑著「或許汪處長對這些習以為常,甚至樂在其中,但做為母親我實在無法讓自己孩子在這樣的環境裡共存共榮,同樣是大都市,北方可不這樣;也不知是反日分子因為北方待不下去了所以都彙聚到了上海呢,還是因為治理上海的治安人員專業素養不夠,根本無法勝任維持上海安寧的工作。」

  「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夫人身為青木公館的主任夫人怎麼會因為一些警笛和抓人而無法安眠呢。」汪曼春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有那些躲在暗處見不得人的反日分子才會因為驚恐而惴惴不安。」

  「會叫的狗都不過是虛張聲勢的。」傅桃夭淡淡「只有那些能力不夠卻還要硬撐的人才會把好好的地方治理的雞飛狗跳,就算家裡有些背景但能力這東西還是各人所有,也不是所有老鼠的子孫都是打洞的好手,有些老鼠就只會到處亂竄罷了,汪處長可要當心了,老鼠這東西,白天過街可是人人喊打的。」

  汪芙蕖倒不說話:綁了人家孩子一回,總得讓人出口氣吧。

  汪曼春氣極:她這是暗罵自己是日本人的狗,卻是國人眼裡的老鼠?!怒視傅桃夭「沈夫人,這裡是上海,不是天津。」警告她最好想清楚了再說話。

  「是啊,這裡是上海,但也是帝國管理下的地方。」傅桃夭微笑著「身為新政府的子民,我們更該齊心協力的維護好安定團結的平穩局面,聽聞汪主席的和平大會召開在即,這樣的情況下上海的某些人還到處肆意妄為,弄得人心惶惶的,知道的是抓反日份子,不知道還以為是有人故意給和平大會造成緊張的氣氛,抹黑這個大會呢,如果是這樣,西林就該詳細的將此事彙報給南京方面知曉才好。」

  「你!」汪曼春抬手就指住她。

  「好了!」汪芙蕖還聽著出來傅桃夭的意思「桃夭侄女,請。」替侄女擋了一把。

  「您老是前輩,您老先請。」桃夭態度尊敬,算是給他一個面兒。

  汪芙蕖不理會侄女,和桃夭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汪曼春卻不敢走,因為南田洋子也暗示了要她想辦法修復與傅桃夭的關係;可惡,事情是日本人挑的,現在出事了一股腦的都推在自己身上!氣死人了!

  才走了幾步。

  汪芙蕖一行人就和明樓兄弟二人遇上。

  「老師。」明樓立定在了汪芙蕖面前。

  「哦,是明樓啊,下班了?」汪芙蕖算是和善的問。

  「今日難得能準時下班。」明樓目不斜視。

  汪芙蕖側身「這是天津東華洋行的副總經理傅桃夭女士。」給明樓介紹「別看她是女子,她現在可是天津商界的翹楚,一點不比其夫沈西林主任遜色。」

  明樓這才看向傅桃夭。

  「桃夭,這是明樓,經濟司的首席顧問,巴黎證券業的精英,剛回來。」汪芙蕖又給她介紹。

  傅桃夭微微頷首:這麼巧嗎?

  明樓大方伸手「你好。」

  傅桃夭也伸手「明先生,你好。」

  汪曼春看見明樓就眼睛發光「師哥……」可還不等她嬌滴滴的喊出口就聽明樓說。

  「好久不見,桃夭。」明樓握著她的手沒放。

  傅桃夭臉上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卻沒有說話。

  明誠在後面站立著,猶如雕塑,但目光卻落在了那小人兒的身上。

  蘇文抱著明瑞,看向二人。

  明瑞也轉著黑溜溜的眼珠子,瞧著。

  「你們認識?」汪芙蕖問出了汪曼春想要問的話。

  明樓握著她的手,微笑起「是啊,認識,很熟悉。」

  「抱歉,我不這麼認為。」桃夭抽出了手,淡淡。

  汪曼春見桃夭的態度蹙緊了黛眉:他們為什麼會認識?!

  「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明樓好像並不介意讓人知道似的「就算分手了還可以是朋友嘛,只是沒想到你回國沒多久就嫁人了,還好嗎?」

  「你想我好還是不好呢?」桃夭的口吻有些沖「朋友?我不和與我戀愛時卻始終放不下初戀女友的前男友做什麼朋友。」

  汪曼春一怔,卻突然得意萬分「剛才沈夫人還說什麼能力不能力,果然是如你所言,能力是個人的事,就算有家庭背景又如何,沒辦法讓男友忘記他的初戀就是自己沒本事。」眼角眉宇間都飛揚跋扈起來,一個女人從另外一個女人嘴裡聽到這話哪會不開心,特別說這話的女子還是自己喜歡人的前女友。

  「曼春!」汪芙蕖喝阻她「桃夭啊,明瑞肯定是餓了,我們走吧。」

  桃夭轉眸,並未做聲。

  明樓也看向了蘇文抱著的孩子,男孩子,面容俊秀,安靜乖巧,一身合身的小西裝,外罩了一件小大衣,一付小大人的打扮,雖然年幼卻沒有絲毫吵鬧「這是你兒子?」走過去,伸手摸摸他的頭「多大了?」

  「我今年四歲了!」沈明瑞伸出四個手指「我剛剛過了生日,四歲。」奶聲奶氣的回答。

  明樓看著他,面不改色。

  汪芙蕖見明樓沒有要走的意思「明樓啊,要不然,我們一起,你和桃夭也認識,曼春也一起。」

  「好啊。」明樓將注意力轉回「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反正我和阿誠這幾天還是住酒店,回去的早也不過隨便吃吃,既然老師做東,那當弟子的自然要去了。」說的那個可憐。

  汪芙蕖抬手指指他「你啊,就會找機會。」

  蘇文看看傅桃夭,傅桃夭則看了一眼汪曼春,和汪芙蕖走在先。

  汪曼春此刻則根本沒看別人就挽著明樓走「師哥,還好你要去,不然我都不想去。」

  明樓拍拍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

  於是他們一行人就前往西子樓。

  ——

  「汪老,我也不多敬,二杯便好;酒這物什,多飲傷身,小酌即可。」桃夭與汪芙蕖倒是談笑風生,賓主盡歡「剛才那杯是仕途順暢,這次就祝願您老身體安康,身體好才能享受著美好生活。」

  汪芙蕖也舉杯「好,這杯要喝,說的好,侄女之話說的實誠。」

  汪曼春翻翻眼睛也不插話。

  汪芙蕖訂了最好的包廂,而此刻並沒有什麼兒童座椅,而且經過綁架,桃夭對這個還很介意,所以蘇文是抱著沈明瑞的。

  傅桃夭要和汪芙蕖寒喧,蘇文沒怎麼吃東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

  明誠就坐在蘇文身側「我幫你抱會兒,你吃點東西。」

  「不用了。」蘇文婉拒「我可以的。」他不能把明瑞再交給來歷不明的人。

  明誠則不放棄「我看你沒吃什麼,還是給我抱吧,這裡的杭幫菜真的不錯。」

  蘇文看向傅桃夭。

  「你就給阿誠吧,放心。」明樓意外的開口「桃夭,你放不放心呢?」

  「給他抱吧,你也吃點東西。」桃夭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好拒絕。

  蘇文聽她這麼說,便答應,將孩子交給身邊的阿誠。

  汪曼春拿著酒杯晃著「這孩子真的好可愛,一點都不吵不鬧。」她喜歡的孩子就是這樣,而不是那些整天又吵又哭的小孩子「要不是當初……說不定我的孩子比他都大了。」

  「他只對熟人鬧。」桃夭擱下酒杯,目光柔和下。

  明樓看著她的表情,再看向阿誠懷裡的明瑞,也放下了酒杯「這次沈主任沒來?」

  「還不是你們那個和平大會,他要負責從天津去南京與會人員的安保事務,根本抽不開身。」桃夭有幾分責怪。

  明誠抱著明瑞「你叫明瑞?」

  「嗯。」明瑞點頭。

  「要不要吃這個?」明誠給他夾了一個清炒蝦仁。

  明瑞倒也不認生,張嘴,細嚼慢嚥起來,四歲的他已經1米左右,不過略微偏瘦了些。

  桃夭也由著明誠喂他,等明瑞吃完嘴裡的東西,便說「明瑞,別人為你服務,你該說什麼?」

  明瑞轉頭看向明誠,認認真真的說「謝謝叔叔。」

  「真是好乖。」明誠因為這聲奶聲的叔叔而融化了表情,於是夾了一顆鵪鶉蛋,夾碎了喂他「這個還要嗎?」

  「要。」明瑞再張嘴

  有個孩子氣氛就真的完全不一樣了。

  「嗯,這孩子真的很乖,來,我來抱抱。」明樓似乎也被觸動了。

  明誠看了一眼桃夭。

  桃夭避開了一下。

  明樓起身將明瑞抱了過來。

  汪曼春看著明樓抱著孩子,一付從沒見過的溫柔表情,這種態度對自己都沒有過,是放下戒備的那種,一時間她真是羡慕這個孩子,可以得到師哥這樣的溫柔。

  汪芙蕖見狀,不由感歎「唉,曼春說的對,當初要不是你大姐執意反對,說不定你們的孩子比這孩子都大了。」

  明樓淡笑,將注意力轉到孩子身上「他有些瘦啊。」看這小臉上都沒什麼肉。

  「挺挑食的,西林把他寵壞了。」說起這個,桃夭口吻無奈。

  「兒子嘛不應該太寵,會壞了心志。」明樓語重心長「女兒才應該嬌寵。」

  「師哥,人家的兒子要怎麼樣都是他爹說了算,自己孩子當然寶貝。」汪曼春喝了一口紅酒「那個梁處長不是很特別疼愛他那個兒子。」

  明樓可不贊同「話不能這麼說,男孩子嘛,多摔打摔打才能磨練心性。」

  「這個師哥你說了不算,得人家親爹同意。」汪曼春夾了一塊鴨肉「來,寶貝吃這個。」

  沒想到明瑞緊閉上了嘴巴。

  桃夭為明瑞解釋「抱歉,汪小姐,明瑞不吃鴨子,嫌棄它有味。」

  汪曼春失望的一扔,抬眸「說起來,師哥你也不愛吃鴨子,總說有味。」

  「哦,是嘛,怪不得我看這孩子特別投緣,原來你也不愛吃鴨肉。」明樓對明瑞笑鬧了一下,然後大方回視汪曼春「曼春,你也別光顧著喝酒,吃點菜。」

  「師哥?」桃夭輕聲,手指繞在了玻璃酒杯上「我從剛才就有些想問,你的初戀女友不會就是汪曼春小姐吧。」

  「是又怎麼樣?」汪曼春在其他地方都不肯承認,但在這裡她承認的比誰都快。

  汪芙蕖輕咳一聲。

  傅桃夭斂了笑意,冷了七分「汪老,這飯也吃了,汪處長的賠罪酒我也喝了,太晚了明瑞要睡了,而且他離開我這麼久,我還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明長官都說我兒子偏瘦。」起身「我就先告辭了。」

  蘇文也起身,走到明樓身邊「明先生。」請他將明瑞還給自己。

  明樓將孩子交給了蘇文「你住哪裡?需不需要阿誠送你們一程。」

  「明長官難道忘記了嘛,我們是自己開車來的。」傅桃夭拿起外套和手包,不再多看他一眼「汪老,謝謝你的款待,下次有機會您到天津來,我再盡地主之誼。」

  汪芙蕖的目的達到了,想說的事也基本達成意向「是啊,天色不早,孩子也累了,那我就不挽留了;下次,下次我去天津再和你們夫婦喝幾杯。」

  「一定。」傅桃夭這時再向其他人微微頷首「不好意思,我就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汪曼春就站在明樓身側,就是看這個女人不太順眼。

  傅桃夭三人出包房沒多久,明誠抬起手腕看看時間。

  明樓也便提議「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走吧。」

  汪芙蕖點頭:是該到散筵的時候了。

  傅桃夭和蘇文是先走一步的,而汪芙蕖和明樓一行人則稍微在後,等他們出了酒樓時就看聽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一輛汽車瞬間被炸的面目全非,爆炸過後的火立刻竄向四周,熊熊燃燒起來。

  明誠比誰反應都快「那是沈夫人的車!」說完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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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什麼?!

  汪芙蕖被眼前這一幕嚇的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汪曼春也沒想到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只有明樓最是冷靜「這一定是反日份子對傅桃夭破解密碼而起的暗殺行動,這些反日份子真是無孔不入;曼春,立刻送老師回去,現在情況不明,只有你能保證他的安全,這裡留我處理;你去西子樓打個電話叫梁仲春立刻帶人過來,快。」最後一句是對汪芙蕖的保鏢說的。

  「可是師哥,你怎麼辦?」汪曼春也擔憂他的安危「我送叔父,你呢?」

  「快走,我有阿誠在。」明樓看向四方「老師的安全現在是第一位的。」

  汪芙蕖最是怕死,不然也不會投靠新政府,一聽這話立刻要回去。

  「好吧,不過你也要注意安全,我送好叔父後立刻過來。」汪曼春一直最聽他的話「叔父,我們走。」扶著汪芙蕖就往旁邊走。

  明樓見汪曼春帶著汪芙蕖離開,也立刻奔向阿誠那裡。

  阿誠已經把蘇文帶過來。

  桃夭則緊緊抱著兒子,倒沒有大礙,就是手臂有幾處劃傷。

  「蘇文傷的不輕,要立刻送醫院。」阿誠查看了一下。

  因為蘇文要開車,所以將孩子交給了桃夭,桃夭又走慢了一步,所以汽車爆炸時她所受的衝擊力比蘇文小的多。

  「立刻通知醫院。」明樓從桃夭的態度上判斷蘇文應該是天津小組的同志「你陪一下。」

  明誠明白他的意思:要保證蘇文的安全。

  「你沒事吧。」明樓見她將孩子緊護著。

  桃夭搖頭「沒事。」

  明樓從她話裡抱過孩子,明瑞被母親抱著的時候倒也安靜,現在離開了反而將剛才受到的驚嚇一下子哭了出來。

  「沒事了,明瑞,沒事了。」明樓安撫著孩子「乖,就是一個大煙花而已,沒事了。」讓明瑞趴在自己肩頭,拍著他的後背「沒事,沒事,是個煙花,就是過節時候放的,你,爸爸有沒有帶你放過?」

  明瑞抽泣著,斷斷續續的「有,好多……好多。」

  「這個和那個是一樣的。」明樓說著。

  「先生,這裡還是交給我吧,只是得勞煩您送沈夫人母子先回住處。」明誠見這裡淩亂,那汽車還在燒,周圍都是圍觀的人,還有聞聲而來的巡捕「人多眼雜的,對孩子也不好。」

  「這樣也好,我送她們先走。」明樓也不想她們留下,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對孩子衝擊太大。

  桃夭的車子毀了,只能坐明樓的車。明樓開車,桃夭抱著明瑞坐在車後排。

  「你住哪兒?」

  桃夭報了酒店名。

  明樓開車就走。

  ——

  某酒店。

  明樓沒讓她們回自己的房間,因為不知道那裡會有什麼;而是將他們帶到了自己的房間,這麼巧,他們住在同一個酒店裡,也許是因為自己早出晚歸所以沒有遇見過。

  至於換洗衣服之類的,他讓酒店的服務人員去桃夭的房間取來。

  明瑞哭累了,睡了過去。

  明樓則拿出了紗布藥品之類。

  桃夭的手臂是幾處劃傷,皮外傷「我自己可以。」

  明樓則不由分說的握著她的手腕,給那傷口擦藥「除了這個,就不想說些其他的?」

  「說什麼?」說分開這幾年所發生的事情嗎?

  「你不說自己,那我們說說孩子!」明樓握著她的手腕緊了一層。

  桃夭幾乎是脫口「孩子是我的!」

  明樓抬眸,那雙深邃的眼眸好像能洞悉一切「你在慌亂!」做為職業特工,她的慌亂有些丟份。

  桃夭歎了口氣,平靜下所有情緒「孩子是生在大醫院的,西林身份特殊,我不想因為孩子的出生日期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沒有隱瞞「武田弘一是個從細節入手的人,不好對付。」在他的四平八穩下自己剛才的舉動真是太小兒科了。

  「所以明瑞不姓沈!」明樓就是不容她回避。

  桃夭卻還是避重就輕「你救出明台了嗎?」

  明樓無力的笑起「沒有。」

  「真是好大哥。」桃夭半真半假。

  明樓繼續給她塗藥「這傷今天不能碰水。」

  「今天這場爆炸要怎麼平息?我好不容易才勸說青田崛一要保持上海的祥和安定。」桃夭想起剛才的爆炸「現在可給了汪曼春再造殺戮的機會。」

  「放心。」明樓到不擔心「你在上海被暗殺的事當然不能傳出上海,不然北方地界就會覺得我們上海治安不佳,76號無能,更何況和平大會召開在即,更能藉口此時不宜公開,轉為秘密調查,你也知道通常那些秘密調查都會無疾而終。」

  桃夭看著他仔細的給自己上藥「到天津執行任務時我也不知自己懷孕了,後來為了保證我的安全,組織上要求我們假結婚,以他夫人的身份也方便;莫燕萍的丈夫方君年犧牲後,青木公館的行動隊隊長張金輝就抓了她,她雖然不知方君年的身份,但于公於私都不能棄之不顧,更何況還是西林的舊識,所以就……」

  「她知道你的身份嗎?」明樓更擔心她的安危,她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西林逼她成為舞女,再讓她進家門。」其實也是為了讓莫燕萍更好的成長,看清這場戰爭的殘酷「她也有自己任務。」經過一年多組織已經批准她的加入。

  「可也是她看管不利讓汪曼春的人有機可乘。」明樓也從其他管道知道了天津的事「如果不是阿誠猜測,你準備何時告訴我?」

  「我們這樣見面是違反規定的。」他們的級別是嚴禁他們私下橫向接觸。

  「我事後會請求組織處理。」明樓沒有放開她的手「我現在就問你,你打算何時告訴我,明瑞是我兒子的事實!?」

  「我真的不知道你父親叫明銳東。」桃夭顧左右而言他「明瑞的瑞是不是有所忌諱?」

  明樓厲聲「桃夭!」

  「那天晚上我對你說過我的喜歡就是摘花,而不是養花。」桃夭抿唇「但是時過境遷,我要養花了。」看向他的眼睛「不要認明瑞,西林對他很好,你這樣的環境裡還是暫時需要汪曼春的支援。」

  「我只問你,明瑞是不是我兒子?!」明樓要的是確切的答案。

  桃夭咬唇「是!可那又如何,你連明台都能犧牲……」

  明樓一把扣住她的後脖頸,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強勢的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犧牲明台是因為明台有報國的志向,阿誠派人去救過,他自己不想出來;但是明瑞才四歲,你給我看過美好的未來,我希望我為之奮鬥的光明最終將會是明瑞擁有的。」

  「你別想讓明瑞成為寬慰你大姐的工具。」桃夭嘴唇微腫「他是你們明家的種,可他現在姓沈,我和西林商量好了,等適當的環境就送他回延安,有人也答應會替我照顧他。」一位能保證明里安全的人。

  「他從都不姓沈,他姓明!」明樓用指腹摩挲她的嘴唇「是,這麼做是很自私,但他不是寬慰我大姐的工具,孝敬大姐是他應該做的,替代我這個父親做的。」

  「明樓——!」桃夭怒叱。

  明樓食指封住嘴唇「噓——別吵醒我兒子。」

  「我說是你就相信嗎?」桃夭不許他可以放心的樣子「現在也沒有DNA技術,就憑驗血是無法準確證明你們的親子關係,我也可以說他不是,只要我在你大姐面前說我是武田弘一的女兒,明瑞就永遠不會入你們明家的門!」

  「說謊是需要目的的。」明樓不為所動「而你否認的目的是希望我可以有所牽掛的活下去,桃夭。」大掌扣住她後腦「你有沒有想過,因為有你有明瑞,我就更想活著,有尊嚴的活著,活在陽光下。」

  桃夭知道自己想茬了。

  「武田弘一是怎麼回事?」怎麼變成他的女兒了?

  「因為胎記。」桃夭其實也沒完全弄清楚「來這裡之前我接過一個胎記植入手術。」指指胸口。

  明樓還記得她胸前有個類似於桃子的紅色印記。

  桃夭扣回盤扣「在我的時代這些都是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還有我和你說過箱子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有支桃木刻的桃花木簪,武田弘一說那是他妻子的東西,他女兒失蹤的時候就拿著木簪玩;我覺得不可能,所以和西林一直否認,但是明瑞失蹤,我不能不用武田弘一的關係網。」

  明樓指指那盤扣「這麼說起來,感覺你出現在這裡也是有人安排好的。」

  「我們那個時代很多事都簡單,但也遠沒有到無所不能的地步。」桃夭歎口氣「時空旅行是幻想,存在於好萊塢電影。」

  「可你無法解釋這些,胎記、木簪。」明樓覺得她自己都解釋不通。

  桃夭點頭「是,所以我開始相信巧合的機率砸在我身上比別人多的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武田弘一的關係網的確很好用。」

  「這個印記武田弘一是怎麼看見的?」明樓突然將她模糊的話題重新提起。

  桃夭淡笑「點到為止。」

  明樓便不再追問「都被你學了去。」

  「名師出高徒。」桃夭起身,走到旁邊的大床上。

  明瑞被脫了外衣,睡的很熟。

  伸手將兒子稍有淩亂的發捋好「還好他沒有過於哭鬧惹汪曼春不悅。」在她的調查裡那女人的殘暴觸目驚心。

  身後有人站立「他這麼乖巧懂事,都是你的功勞。」

  「我在他身邊日子不多,都是燕萍的功勞。」莫燕萍曾是老師「比起我這個生母,她這個養母對明瑞更好。」為了喚醒行動,她一直奔波各處,基本上明瑞都是莫燕萍照顧的。

  明樓一手壓在她肩頭「但真當有事的時候,你也是會豁出性命救他的。」

  「不算是。」為了保存自己,她動用了不想用的關係「真的,不算是。」

  「你是!」壓在肩頭的手重了一層。

  桃夭轉頭「我要回房間了,武田弘一也派了人『保護』我,上藥的時間不需要這麼久。」

  明樓想了一下,出去了一會兒。

  「汪曼春回到現場看不見我,說不定會藉口來看你而來,你父親給你的保護正好可以暫時擋住她。」明樓走回房間,他出去就是告訴那些便衣的日本保鏢們這些「我告訴他們,現在你的情緒很不好,孩子也需要休息,我會暫時陪著你們。」

  「讓堂堂的明大少爺陪著才更讓人懷疑。」桃夭覺得他是想贏得更多與自己相處的時間「以舊情人的身份?」

  明樓挑眉,嘴角上翹:有何不可?

  桃夭對他的評價只有二個字:腹黑!


第11章 第十章

  「武田弘一知道多少?」明樓話歸正題,沒和他正面接觸過,但也曾聽聞這位日本老牌特工非常厲害。

  「他不知道,但話裡話外也幾次提起明瑞不可能是沈西林的孩子。」關於這點她是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對沈西林,大概就像南田洋子對你,想拉攏利用又想全方位掌控,骨子裡卻看不起你們這些為新政府效力的中國人;你說起這個,南田洋子又知道多少?她非常想要我合作,甚至想到拿孩子做文章,現在我利用關係稍壓她一頭,但以她的性情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放棄,而我們巴黎的事並不算隱秘。」

  「她請原田熊二調查過我,所以我想她應該很清楚巴黎的事,這沒有必要隱瞞。」就是需要這樣真真假假才能迷惑敵人,只是他沒想到她在孩子出生的時間上也因為武田弘一的出現而無法作假,南田洋子那麼狡詐聰明的人一定會有所猜測的,如果她告訴汪曼春……事情將會很被動,明智的做法是不再和桃夭母子有所接觸,甚至要做出厭棄的姿態。

  但……

  抬手,從後面單臂將她環住,俯首靠貼她的發,完全卸下防備「桃夭。」可是他不想這麼做,不想對明瑞擺出厭惡的面孔,讓孩子不喜或者恐懼自己。

  如果說在阿誠面前的放鬆是因為手足信任,現在他終於再無法騙自己,在她面前的真實是超出革命戰友情的感情,純粹的有些自私。

  「好想你。」側頭,用左頰貼住橫亙於自己面前的手臂「更,不敢想你!」她將臨別的那晚放在心裡,甚至當做了一生的回憶,因為也許他們不會再有交際,在彼此看不見硝煙的戰線上為祖國戰鬥,必要時甚至可以犧牲生命,所以個人情感又算得了什麼。

  明樓收緊手臂,讓她牢牢被扣在自己懷裡「何時回去?」

  「我答應了青田崛一參加海軍俱樂部的舞會,舞會結束就回去。」握住他橫在自己肩頭的手臂「據說會很熱鬧。」

  「你是覺得還不夠熱鬧嗎?」明樓低頭「剛才還在擔心上海同志們的安全。」她話裡有話。

  「正因為擔心上海同志的安全,所以才要給南田洋子造成一個她再也控制不了的局面,她同意了汪曼春的計畫製造了上海的混亂是想要抓住那些反日勢力,可在這樣風聲鶴唳的情況卻依然繼續出事,你說日本高層該怎麼看?還有在這樣的壓力下,如果有人說些提醒的話,說不定她會立刻否決汪曼春的亂來計畫。」為了讓沈西林更好的獲得武田弘一的信任,她將潛伏在天津十年的中統老牌特工『請』出了天津「還有一層是,有人要回重慶,需要給C局長送一份大禮,個人認為覺得出雲號就是最好的禮物!抗戰爆發後CC派日漸勢弱,若能有番大動作自然是好的,所以這次中統骨幹出動了不少。

  明樓一震「出雲號?那可是日本在停在蘇州河口的旗艦。」

  「小船怎麼夠拿得出手呢。」桃夭絲毫不怯。

  明樓從她的話語裡聽出她的意圖:這麼做是一舉三得,一來可以毀掉出雲號這艘標誌性日本旗艦,沉重打擊日本人的囂張氣焰,二來給了南田洋子最大的難堪和壓力,三來也能凸顯汪曼春的無能。她是想借中統的手報復她們對明瑞的傷害。

  「出雲」號巡洋艦參加了侵華戰爭,並且作為旗艦在中國戰場作戰超過十年之久,臭名昭著。作為侵華日本海軍的旗艦,「出雲」號既是日軍的海陸通信中心,也是一個極為醒目的象徵,多次遭受中國軍隊水雷、飛機和魚雷艇的猛烈攻擊。

  侵華戰爭中,這艘萬噸巨艦靠泊於日本領事館門外碼頭,不斷用其203毫米主炮和152毫米副炮轟擊中國軍隊陣地,為其陸軍提供火力支援。1937年七七事變後,停泊在黃浦江蘇州河口的日軍第三艦隊的旗艦「出雲」號,用大炮猛烈轟擊中國軍隊的陣地,掩護日軍進攻。它還轟擊上海的工廠、學校、民房等,造成百姓生命和財產的巨大損失,是日艦中最為著名的「頭狼」。

  「出雲號不是那麼好炸的。」明樓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那麼多水雷魚雷都沒有炸掉它。」

  「那就要看是誰做的水雷了。」桃夭眼眸透亮「據我所知出雲號是在1945年7月24日被美軍炸沉,但是也有一種說法出雲號早在45年之前就被美軍援華的飛虎隊炸沉,但日本人為了挽回面子將它姊妹艦改裝成了出雲號。」

  明樓很清楚炸沉出雲號的意義,這艘臭名昭著的日本艦船如果能被炸沉,不僅在軍事上具有重要意義,而且將極大鼓舞中國人民的抗日士氣「需不需要阿誠幫忙?」

  「我知道阿誠哥很能幹,但這次絕對不能牽扯到上海的同志。」這也是對他們的保護「撤出天津的中統天津站人員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當然這次的行動也已經報請組織批准了「也算是我還給南田洋子的一份謝禮,謝謝她將明瑞帶來上海,更謝謝她送給我現在與你這樣的相處。」

  就知道她不單單只是來救兒子的,這麼好的機會她一定要做些什麼才肯離開的。「他們知道你了?」明樓只關心她的安全「而且你真的有把握他們能做到?」那艘出雲號可不容易沉,前赴後繼多少人想炸沉都沒成功「出雲號周圍的防護可不是輕易能通過的!」

  「不算是。」她接觸的人中猜出她身份也許有那麼一個「至於出雲號的防衛,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中統他們的消息來源是在青木公館的人通過西林知道了這一切,這個人原本是軍統,但後來變節投在了西林那裡,又被中統給策反。」桃夭平淡也認真「西林也算是透過他的嘴,來完成此事;至於我這裡主要是提供炸藥,我所受到的訓練更偏重實戰上的需要,對於各種槍支炸藥的使用,都必須做到閉眼也要完美完成。」對於這點可不是吹的「而且記憶還不錯,各種尚未出現的化學方程式也都記得,加上東華洋行的名號,完成一些未來才會出現的炸藥不是太難的事。」她只負責炸藥。

  「這個人聽起來不是很可靠。」明樓察覺到了事情的危險性。

  「西林也是這麼說的。」桃夭點頭,也就決定了這個人不會活太久了「不管成功與否,上海發生的事都聯不到天津。」更牽扯不到自己。

  「西林,西林,叫的挺親熱的。」明樓另一隻劃過她的耳廓「看來你要在吳淞口上演一場盛大的煙火晚會。」突然很是期待。

  桃夭彎起嘴角「為了恭賀汪主席的和平大會順利召開!」他是在吃醋嗎?!

  「那我是不是該備下好酒,慶祝這美好的時候?」明樓不放手,讓她的後背緊貼在自己懷裡。

  想起了智取威虎山的一段唱詞「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這不會是你的佳作吧。」他可知道她理科很好,文科寫作就略差。

  「智取威虎山。」當然不是「這可是以後的名劇。」

  明樓正想再說什麼,只聽稚嫩的聲音響起。

  「爸爸——」

  桃夭立刻拉開他的手臂,上前抱起兒子「睡糊塗了,爸爸沒來。」

  明瑞睡的迷迷糊糊「媽媽,我要爸爸。」

  桃夭抱著兒子,哄他繼續睡,拍著他的手臂「嗯,我們過二天就回家去了,那時候就能看見爸爸了。」

  明瑞睡眼惺忪「媽媽……」

  「睡吧,媽媽哪兒都不去。」桃夭柔聲說「爸爸也最喜歡我們明瑞了。」

  「可爸爸為什麼不喜歡媽媽?爸爸是不是更喜歡燕萍媽媽?」明瑞卻揉著眼睛,似乎不想睡了「媽媽經常不在家,別人家的爸爸媽媽都睡在一個房間的,為什麼媽媽和爸爸分開睡?」

  「媽媽身體不好,不能影響你爸爸休息啊。」這就是他們對外的說法,也的確是因為她生明瑞的時候曾萬分兇險「好了,睡吧。」

  明樓就這樣看著她哄著明瑞再度熟睡,滿眼都是她溫柔的拍動,而有她低語輕吟的歌謠;他見過她出手開槍的乾淨俐落,那是對敵人不眨一眼的冷靜果敢,而今她只是一位柔腸百轉的母親,坐在大床邊上,將孩子橫抱在懷裡,修長的指輕拍著兒子的手臂,臉上盡是母性無邊的溫情。

  上前「知道誰想殺你嗎?」竟然還汽車爆炸。

  「軍統吧,或許是其他中統的人。」肯定不會是自己人「會不會是軍統上海站想立功?!」開個小玩笑。

  「誰敢!」上海方面沒有他的命令誰敢私自行動,想死啊!明樓坐到她身邊,伸手摸摸被她又哄睡著的明瑞「前一陣子有人還問我,我們都能死,為什麼我弟弟就不能死。」

  桃夭輕晃著身體,拍著孩子「好紮心的一句話。」問這話的人真是太瞭解明樓了,這話就像毒針直紮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家人吧。

  「我能死,阿誠也能,現在明台也牽扯進來。」明樓的指拂過明瑞的臉頰「桃夭,謝謝你,謝謝你給為明家留下這條血脈,謝謝你讓我可以回答那人這麼一句,是,我們都可以死,就為了我的兒子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下。」

  桃夭抱著孩子,突然一頭靠紮在他肩窩處,用頭頂住他的身體「死也有泰山和鴻毛之分,明長官要斟酌輕重才是,這個位置上是千金重擔,你在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給敵人沉重打擊;別想隨隨便便拿死當藉口的撂挑子。」不想聽他這樣的喪氣話。

  明樓抬手撫摸了她抵在自己肩頭的頭「真想讓大姐見見明瑞,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正身,將明瑞放回大床「76號的舞會你要和汪曼春一起?」睨眼。

  明樓不瞞她「不僅會一起,而且我還讓阿誠給她挑選了昂貴的首飾。」

  「戒指?!」桃夭故意這麼問。

  明樓抬手指指她:故意的太明顯了。說到戒指,他看見她手上的結婚戒指「怎麼只是這麼普通的戒指?我想以沈西林的財力,可以給你買最昂貴的鑽石,才配得起武田美智子小姐的身份。」

  桃夭又睨眼於他:你才故意的太過分了,明知他們是假的「不知蘇文怎麼樣了?」有明阿誠在不擔心他的安全,而是擔心他的傷勢。

  「阿誠會請最好的醫生,特高課也不會讓你的人死在上海。」明樓知道如果蘇文死了,武田弘一就完全有藉口質疑上海的安保工作,特高課和梅機關不和由來已久,一個是隸屬於日本內務省,一個則是日本軍部設立;實際說起來在上海成立的梅機關其實才該是76號的頂頭上司,而並非是日本領事館員警署內設的特高課。

  「南田洋子沒有拉攏阿誠嗎?」桃夭問有些心虛,其實她知道這不該她問。

  「這你不該問。」明樓不算回答「所以我不會回答你,做人做事……」老學究又開始了。

  「大局為重。」都知道他要說什麼「舞會的時候不許你和她跳舞!你得看著我和別人跳舞!跳阿根廷探戈。」

  阿根廷探戈顧名思義出自阿根廷,有獨特的貼臉靠肩握持,加上舞步中男女四腿的糾纏環繞,在自傲清高的英國人眼中,這種探戈被劃上了□□的等號,很是排斥,但浪漫的法國人卻不排斥,在法國他們看別人跳過。

  老學究蹙眉「任性了啊!」就會刺激他。

  得意的笑起:雖然這場爆炸讓身為母親的她對年幼的兒子倍感愧疚,但也同時確定了他的想法的心思,比起說什麼保護自己安全而可以營造的冷漠疏遠,還是希望看見他不再掩藏的真實態度,而他之所以敢袒露也是出於的完全信任,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完全信任怎能不稍稍忘乎所以一下。

  修長的指劃過她鼻尖,柔聲「適可而止!」警告。

  感性與理智於此刻背道而馳,輕打開他的指,學著汪曼春那高傲態度,勾起嘴角橫眸,媚笑「偏不!」挑釁意味十足:明長官,您奈我何?

  「啟明星同志,組織上就你在飛機上的違紀行為回復了什麼?」明樓面不改色。

  「你是上海的領導。」桃夭挑眉「但我現在隸屬北方局,你管不了。」本來淡然的個人氣質在此刻明媚起來。

  明樓伸手一摟,勾住她腰肢,迫使她再度靠近自己,咫尺距離,微笑「真這麼認為?」

  桃夭媚眼如絲,唇尖舔過嘴角,貝齒輕咬住自己上唇的。因為工作需要她不僅會殺人,更需要為完成任務而千變萬化,魅惑之術就是其中一項;平時是可以完全隱匿在人群裡的路人甲,而需要的時候也可以是將刺隱匿的嬌美花兒。

  明樓微動,眼鏡反了一下光「原來我還真是舊時男子。」在汪曼春面前的演戲在她面前好像變成了真的「很喜歡你現在的表情。」低頭附耳,綿言細語于耳鬢邊「但很不喜歡別的男人看見。」

  桃夭斂了神情「你還是那個一本正經的大教授嗎?」怎麼滿嘴甜言蜜語的「看清楚我是傅桃夭,可不是你76號偵訊處的汪處長!」

  明樓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親吻了一下,露出了一個『你輸了』的表情。

  「在巴黎的時候,有同學說阿誠的探戈就跳的不錯。」桃夭眯眼「一直沒機會,正好借著這次舞會見識一下。」才不認輸。

  「如果你願意看他被我打斷腿。」明樓握著她的雙手,輕語低喃「南田洋子那邊大概是握著明瑞身世的牌,不如索性挑明,這張牌也就沒用了。」而他不過是多了一則桃色新聞,更坐實了他現下負面的形象。

  「那時就不是你打斷阿誠的腿。」桃夭再度似笑非笑「而是,明董事長打斷你的腿。」這個還是聽阿誠說過,他的剋星就是明家大小姐明鏡;說到這裡,她退了一步,正色「那就活著,活到日本投降就讓明瑞認你!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日。

  「好!」他淺靨答應。

  凝視彼此,都清楚這個答應對他們都未必作數。

  明樓先走了過去,抬手將她摟入懷裡「大姐、明台、你和明瑞都要平安。」這是他最大的願望。


第12章 第十一章

  不等她回答,就聽外面咚咚的敲門聲,明樓放開了她,桃夭也退到熟睡的明瑞身側;走入的腳步聲聽起來不止阿誠一人。

  不一會兒就看見南田洋子帶著高木出現,阿誠也在。

  明樓看向阿誠,阿誠回視。

  「美智子小姐受驚了。」南田洋子走到她身側「我聽到此事後就立刻趕來了,您沒事吧。」

  桃夭起身,端莊有禮「是,勞煩南田課長走著一趟,我和孩子都沒大礙。」

  高木趁此環視了一下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常,大床上也只有小孩子睡熟的那部分床單有痕跡,明樓和傅桃夭都沒有因他們入內而顯得神色異常,二人穿著也是整齊,只是傅桃夭旗袍的袖子上有血跡,看起來是擦傷,剛才入內的時候看見外間茶几上還有紗布和碘酒「美智子小姐受傷了,我請醫生過來。」

  「明先生給我做了簡單的處理,那就麻煩您了。」她也不拒絕。

  武田派來的日本保鏢也走入「小姐,大佐閣下希望能立刻給他去個電話。」

  「好。」桃夭轉身向明樓彎腰致謝「謝謝明先生,我剛才因為明瑞的失態還請原諒。」

  「沈夫人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明樓也換上了偽裝「是我方照顧不周讓你受驚了,一時恐慌也是人之常情。」

  桃夭還是再謝的前傾了一下身體「那我回先回自己房間了。」轉身想要抱起明瑞。

  明誠上前「請交給我,您的手臂也傷到了,萬一弄醒了孩子反而會哭鬧的厲害,明台小時候就是這般。」盡職盡責的想要討好傅桃夭似的。

  「就讓阿誠幫忙,他把明台照顧的很好。」明樓似乎也是出於拉攏的目的「你也是知道阿誠的,但恐怕不知他對小孩子也很有一套吧。」

  「這個還真不知。」桃夭沒有拒絕。

  南田洋子看著他們互動「看起來明先生和美智子小姐是熟人?」裝做不知他們的關係。

  「是。」明樓似乎有意彰顯。

  「不是!」桃夭則有心閃躲。

  二人異口同聲卻是不同的答案。

  南田洋子笑起「竟然還有躲閃明先生的女子。」

  明樓無奈「當時想的過於簡單,是我有負美智子小姐,所以趁這個機會略微彌補一下,但是看來事倍功半了。」

  南田洋子則覺得他是想要拉攏梅機關的武田弘一,明樓這個人實在讓人捉摸不透,但現在看來也不能讓他真的牽上武田弘一這條線,不然他更加難以掌控了。

  別看武田弘一只是大佐軍銜,在他們特務機構裡也已經很高的軍銜了,雖然是軍職,但他們屬於文職軍人,土肥原賢二將軍身為日本特務機構的機關長也只是*中將,所以武田弘一的大佐軍銜可不低。

  桃夭不理會他們,離開了明樓的房間回自己房間去了。

  明誠抱著明瑞跟在其後。

  南田洋子和高木也隨即告辭,他們更關心的是想知道此事的經過。

  過來好一會兒,明誠才再回來。

  「高木請來了日本醫生給明瑞做了簡單的檢查。」明誠確定周圍安全才敢說「沈夫人也沒有什麼事。」

  明樓坐下「她身邊那個蘇文怎麼樣?」

  「我都安排好了,照顧他的護士是自己人。」阿誠辦事很牢靠「大哥,怎麼樣?她說了嗎?」

  明樓點頭。

  「所以,我做叔叔了?」明誠試探,話語裡有掩藏不住的興高采烈。

  「我這個父親都沒輪到,哪有你叔叔的份。」明樓可高興不起來「她不讓我認。」

  「因為沈西林?」為什麼?!哪有不讓父子相認的。

  明樓想喝水,但桌上沒熱水。

  明誠這時候顧不得這些「大哥,如果是她擔憂我們的安全,我們請示上級啊,我想上級不會那麼不近人情,不讓你們父子相認吧;我看南田洋子分明就是你們知道你們關係的。」高木那眼神簡直昭然若揭,就好像想看他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舉動似的。

  「就算南田洋子知道,她不過想握著這張牌逼迫桃夭。」所以自己做出了討好的姿態,好像要攀武田弘一這高枝一樣「不過經此之後她應該不會容我有機會去認識梅機關的那位元大佐了。」

  明誠長籲一聲「明瑞真的好乖,大姐一定會很疼他的。」

  「是啊,雖然明瑞很乖,我也擔心沈西林太過寵愛他,太嬌慣了。」明樓捏捏鼻樑「桃夭又經常不在他身邊,雖然照顧他的人肯定是好的,但我也開始擔心他的安全,沈西林和她,明裡暗裡的敵人,不少。」

  「那就更該帶回明家照顧。」阿誠真是恨不得現在就帶明瑞回家去「還有武田弘一,明瑞頂著他外孫的身份,萬一軍統和中統的人……」簡直不敢想「大哥,就不能想個辦法?」

  「她說等孩子再大些會將他送去*膚施。」明樓雖不舍卻無法反對。

  阿誠有些洩氣「那就是說他們回天津後,我們未必能再見他了?」他們都是隨時準備好死亡的人。

  「活著,活著就能見到他。」明樓給了他一個希望「不管怎麼說,我都已經有些沒有後顧之憂了。」他們這一房總算是有後了。

  「不能告訴大姐,大姐連抱抱明瑞的機會都沒有。」阿誠重重的歎氣,至少他們二個還抱過他。

  明樓垂眸「只要我們能保證大姐平安,大姐一定會有機會抱抱明瑞的。」

  明誠不語。

  ——

  來上海,自然要去瞧瞧外灘的。

  1939年冬季的外灘還是這樣陰寒刺骨,雖然沒有下雨,但陰雨密佈的天氣還是讓人受不了,北方有地龍冬天反而暖和,不像這潮濕的南方,陰冷都能竄到骨子裡。

  日本人佔領上海後,大批日軍聚集上海,長江流域的日本艦艇全部到滬,陸上部隊基本為日海軍吳鎮守府、橫須賀鎮守府及第三艦隊的海軍陸戰隊。

  黃浦江上日本的軍艦就堂而皇之的停泊著,其中就有出雲號極其它的姊妹號。

  「賣報,賣報,來看一個和平的締造者。」有報童在兜售報紙。

  桃夭讓人買了一份報紙來,打開,中華日報,四個字舊字很顯目,旁邊的頭條碩大的黑體字寫著『一個和平的締造者』,還配發了一張他的照片,西裝革履,斯文正經。

  「大明叔叔。」被人抱著的明瑞突然手一指。

  「什麼大明叔叔,還小明舅舅呢。」桃夭笑了出來「叫伯伯。」

  「伯伯?」明瑞好像有些不想這麼喊「爸爸說叫人伯伯就把我們的輩分叫下來了,除非鬍子比爸爸多,不然爸爸都讓我叫叔叔,大明叔叔他沒鬍子。」

  沈西林也是個腹黑,桃夭都不知道他是這麼教她孩子的。

  「我喜歡大明叔叔。」明瑞說的很認真「也喜歡阿誠叔叔。」

  「就因為這二天他們帶你玩?」對外是拉攏討好的作秀,明樓借著他們住得近就讓阿誠帶著明瑞去他們房間,三個人瘋作一團,簡直不知道誰是小孩子。

  明瑞點頭又搖頭,似乎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反正我喜歡他們。」

  桃夭心中有些愧疚:他們父子相處的時間大概也就這麼多了,希望明瑞能夠一直記得他喜歡的這位大明叔叔,她不太相信什麼血脈感應,相處才有會感情,而他們根本無法處太久。希望他們能在一起久一點,卻又希望不要這個時間短一些,萬一明樓犧牲,明瑞知道實情,對父親的感傷也會少一些吧,還是會怪自己為何不讓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一點?

  冷風瑟瑟的外灘雖然還是熱鬧繁華卻掩蓋不住被日軍佔領下的恐怖。

  她的日本保鏢正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給明瑞指日本的軍艦,驕傲和得意溢於言表,明瑞則看著那怪物似的艦船默不作聲,不知是喜歡還是討厭。

  而她的眼睛則如同相機一樣將目力所及的所有事物都掃描入腦中,太習慣將目標用座標分割定位;至於具體細節自然有人會測量,她所需要計算的事在這個範圍內的炸藥用量和如何分佈。如同在天津一樣,日軍軍艦和普通商船混泊在一起,但是為了行動方便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這個距離是有意義的,因為以現在水雷□□是無法在這個距離給軍艦造成毀滅性的的損傷,而如果份量加大不僅加劇了被發現的風險更會超過這個距離危機到旁邊的中國商船。而且停泊在蘇州河口也是為了讓飛機轟炸有所顧忌,蘇州河口附近是重要運輸碼頭,人和貨物都有,如果美軍飛機轟炸勢必誤傷百姓。

  但這個保持靈便的距離對她卻是最好的,炸沉出雲號及其姊妹艦,不留給日本人還能用姊妹艦偽裝成出雲號穩定軍心的機會,必須一擊即中。

  「小姐?」保鏢看她目光出神。

  「都說南方暖和,其實好冷。」桃夭幽幽「我們回酒店吧。」

  「其實我們該去梅機會提供的地方,那樣才安全。」保鏢借機勸說「由梅機關的人保護小姐和明瑞少爺才是最安全的。」

  她看了他一眼「再把我保護到慰安所嗎?」

  那時候武田弘一得知了她的數學天份,就趁沈西林出差的時候『保護』了她一回,想要利用恐嚇威脅的手段逼迫她就範,在和日本人拉扯的時候她胸口的胎記露了出來,也讓她有了可以肆無忌憚的對武田弘一冷嘲熱諷的權利,當然她還是把握那個度。

  日本保鏢低頭「不敢,那天對小姐不敬的人都已經送到前線去了。」

  「那就怎麼樣?」桃夭冷淡反詰「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兒,現在又會如何?」

  「大佐閣下一直很愧疚,不過小姐也要體諒大佐閣下的難處。」他們是武田弘一手下,自然為他說話「這次明瑞少爺失蹤,大佐一直很擔心,雖然他不便出面可是也給上海的長官打了很多電話,甚至動用了軍部的關係。」

  「我也知道他不便出面。」桃夭緩和了一下冷淡。

  日本保鏢突然上前一步「小姐不要以為大佐閣下輕易放過了南田洋子,如果有興趣可以隨我來。」

  桃夭側眸「不要打啞謎,有什麼就照實說。」

  「為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聖戰,每個日本民眾都要出力。」那日本保鏢笑的有些詭異「小姐有卓越的頭腦,南田洋子有特工的智慧,那麼那些既沒有頭腦又沒有智慧的日本女子就只能用身體服務聖戰了。」

  桃夭退了一步「他就會用這種手段嗎?明明我最無法容忍的就是……」

  「正因為小姐最厭惡的,所以才能讓南田洋子這個女人也知道痛苦。」那日本人還是詭異的笑著「明瑞少爺是大佐與小姐最珍惜的家人,那南田洋子一樣也該有家人,不是嘛!」

  「他要做什麼?不,是他已經做了什麼!」桃夭突然覺得武田弘一背著她對南田洋子做了一件對方覺得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算是給自己報仇了,但另一方面武田弘一也是不想讓自己與南田洋子有合作的機會,這不是為了她和明瑞,而是為了他自己能夠一直掌握自己和自己所擁有破解密碼的本事;與南田洋子交惡到無法合作,甚至是激起南田洋子想殺她的念頭,這樣才能迫使自己和家人更依賴他武田弘一的保護,更好的為他服務「說,他做了什麼!」厲聲。

  那人因她的嚴厲而吐露全部……

  「堂堂梅機關的大佐,只會用這樣的手段嗎?」桃夭面對黃浦江,迎風而立:別以為她會去搭救什麼人,對如今的國人而言,整個日本皆為敵人!哪怕只是一個看來天真無辜的女孩也可能變成戰爭下的侵略者,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害她的又不是自己,終算起來是她親姐所害,與他人何怨。

  江風從水上來,吹拂過脖間的銀色狐領。

  上海的冬天真的是,很冷,陰寒入髓。

  作者有話要說:

  (*延安,古稱膚施、延州,原陝甘寧邊區政府首府。)

  (*土肥原賢二是1941年4月28日晉升為陸軍大將,1939年時一直都是陸軍中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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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這幾日明樓兄弟都很準時回酒店。

  明誠買了玩具送給明瑞「喜歡嗎?」挑選了最新的玩具。

  明瑞抱著「謝謝阿誠叔叔,謝謝明叔叔。」別看他年紀不大,很會看眼色的「阿誠叔叔,陪我玩,好嗎?」

  「好。」明誠當然一口答應。

  桃夭將削好蘋果切塊,塞了一口在兒子嘴裡「怎麼不叫明叔叔和你玩呢?」就粘著阿誠「你看明叔叔都傷心了。」

  明樓配合的做了一個苦瓜臉。

  明瑞將嘴裡的蘋果吃掉後,直起上身,看看明樓又看看桃夭「阿誠叔叔陪我玩,明叔叔陪媽媽玩。」說的很認真。

  桃夭被氣樂了「媽媽不需要和叔叔說話,讓明叔叔也陪你不好嗎?」還是想讓他們相處的時間多些「二位叔叔都陪你玩,多好呀。」

  「嗯——」明瑞卻不為所動,搖頭「爸爸說要懂得分享的,他們都陪我玩,媽媽就孤單了,媽媽一直都是一個人,爸爸一直陪著燕萍媽媽。」黯然「明叔叔陪著你玩,你才會和燕萍媽媽一樣笑的那麼開心,明瑞想讓媽媽開心。」說著話,過去抱住她的脖頸「明叔叔在媽媽就很高興,對吧。」

  「這話不能對任何人說。」什麼跟什麼呀,自己哪有什麼開心什麼笑「特別是對外公,絕對不能說,聽見沒有。」

  明瑞還是似懂非懂「哦,他們不問我不說。」

  「問了也不能說。」桃夭知道兒子貼心,但還是擔心他無意的話會害了別人,對此她管教的十分嚴苛「如果你說了,爸爸媽媽和燕萍媽媽都會消失的,現在還多了明叔叔和阿誠叔叔,絕對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事,聽見沒有。」

  「你對孩子太嚴厲了。」阿誠是坐在地毯上的,聽著孩子童言無忌的話「放心吧,不管是監視我們的人還是你的日本保鏢,我都做了安排,不用擔心。」半蹲身,張開手臂「來,小瑞,和叔叔去隔壁房間玩,這裡留給明叔叔和媽媽。」

  「不能不嚴厲,武田弘一經常來見他,東問西問的。」桃夭也不想這樣「你們的安全不可以因為他出現危險,所以一定要告訴他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沒有放手,而是迫使他正視自己的眼睛「小瑞,來,告訴媽媽,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還記得車站那個小男孩嗎?他的爸爸媽媽怎麼都叫不醒……」

  明瑞好像想起了相當可怕的事,小嘴一癟,眼眶紅了大半「媽媽——」

  「這是幹什麼呀。」明誠最見不得這個「孩子還小。」

  「可他已經會說話了。」桃夭反駁「不是沒有過,那些人無孔不入,北京就有的情況。」

  「阿誠。」明樓卻開口阻止了他,她說的是對的,北平情報組曾經出過這樣的事,導致很多人撤出了北京。

  「沈明瑞,告訴我,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桃夭堅持。

  明瑞點頭「聽到了,不可以對外公說,外公問起來就說我在玩玩具,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他們一直告訴他的話「也不可以對其他陌生人說任何家裡的事,絕對絕對不可以說,就算被打的很疼,可以哭,也只可以說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是有壞人闖到家裡來,就要找最裡面的地方躲起來,不可以出聲音,一定要等爸爸媽媽來找,或者沒聲音的時候才可以出來。」雖然說的很慢,不過咬字很清楚,重複他們的教導,看起來是說了無數遍般。

  明誠心疼,抱過明瑞,拿過玩具到隔壁房間。

  桃夭閉上眼。

  明樓起身將她削好切開的蘋果送到那個,再回來她身側「你做的對。」壓住她肩頭。

  桃夭深呼吸一下,很快將情緒調整過來。

  明樓坐下,拿起水果刀給她削個蘋果「都準備好了?」在海軍俱樂部的舞會是最好的動手機會,船上那些人的戒備一定會因為舞會而有所減低,雖然不能連同軍官一起炸沉,不過關鍵是那艘艦。

  桃夭點頭「都準備好了,在上海沒什麼是買不到的。」一語雙關。

  一串果皮劃落,將去皮了的蘋果遞在她面前。

  接過,咬了一小口「我其實不喜歡吃蘋果。」但是在巴黎的時候他會每天逼她吃一個,這個男人嘴上不說,其實很體貼細緻。

  「One apple a day ,keep the doctor away;諺語一般都是經過長期論證後才出現的。」他慢條斯理的教導「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一直。」

  桃夭側眸,又回避開。

  明樓看著她耳廓通紅,笑起。

  「帶走明台是什麼人?」桃夭轉了話題「你大姐知道了嗎?」

  「是個瘋子。」明樓端起茶杯。

  「還真是。」竟然敢當街殺她「不過看起來很是厲害,你和他是軍統同期?」

  「嗯,他就是南田洋子一直想要抓的毒蜂。」明樓毫不猶豫的出賣了他。

  桃夭回憶起那人,戲謔「所以那句刺你心的話就是出自他了?」毒蜂,名副其實!

  明樓發現她似乎有些他出糗的戲謔「吃裡扒外。」和阿誠一樣就想看他吃癟。

  「吃你個蘋果而已,小心眼!」桃夭又咬了一口,針對於他的指責小小不滿「我又沒收你昂貴的禮物,怎麼就是吃裡扒外了?是不是對男人來說初戀就是不一樣?」沈西林是為救莫燕萍甘冒大險,他也遲遲不忘那個汪曼春「唉,我也該成為誰的初戀才好。」

  「都有兒子的人了。」明樓殘酷的指出「不會有人的初戀是有孩子的母親。」

  「你是說我老嘍?」桃夭眯起眼,雖然不介意,不過說起來她的確也有*四十多了,來這裡之前剛過了35歲生日,現在過了七年多……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時間在她身上發生了逆時或是什麼改變,她出現在1932年巴黎的時候,明誠猜測她只有十六七歲,幾乎是逆時了二十年;然後在這裡七年,現在看起來是二十三四歲光景,和明台差不多大。

  明樓繞開年紀問題,嚴肅的指出上一個事端「羅敷已有夫。」

  「比起你這個巴黎教書的老學究,西林反而更有法國人的浪漫,他才不在乎。」桃夭有恃無恐「妻子被人仰慕反而代表他的眼光好,趕明兒我要好好打扮,享受一回被人追求的滋味。」

  「敢!」明樓輕吐一字。

  「就敢。」桃夭斜眸「你能做什麼?」

  可不等她話音落下,明樓起身,迅如猛虎般就將她推困在單人沙發中,雙手撐在扶手上,居高臨下,背對的光的臉上卻還是一樣幽淡的表情,但也許是因為背光臉上看上去蒙了一層陰鬱「桃夭,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說過的話嗎?我當真了!還有,這裡是1939年,世界沒有便捷到速食程度,說我是老學究,所以想法守舊是自然的,別輕易挑戰一個守舊男人的嫉妒心,你,無法承擔相應的後果。」抬手,手指劃過她下顎。

  桃夭心頭一震:那天晚上,應該是指巴黎的那晚,在她壓制住他後曾說過『在我的世界裡一切都變的很便捷,甚至是感情,女性有充分的選擇權,肌膚之親的親密也並非要為誰守身如玉;可那不是我傅桃夭,我做出了選擇就是一輩子的事,無論對錯,我皆會對自己的身體和感情負責到底。』

  「聽懂了嗎?」明樓將她沒有卷燙過的青絲捋在其耳後。

  桃夭瞧著他不急不躁的溫和表情「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明大教授嗎?」竟然才發現他還有這麼危險的氣息,好似一條緊盯著獵物的毒蛇。

  「你的教官沒有教嗎?你要進攻、開戰就要知己知彼,那樣你才有機會贏。」明教授課堂再度開講。

  桃夭用食指封住嘴唇「我若認錯,是不是後面一句就要跟一句『點到為止』?」不再回避,抬臉「別(想)……」彎起手肘攻向困住自己的人。

  明樓本能往後閃躲,桃夭趁機反撲,將他推摔在旁邊的長沙發上。

  換她臨高俯瞰,雙手扣住他的手腕,勾動嘴角「明長官,比毒我不行,比狠你不行。」手上微微用力「沒有什麼我承擔不了的後果!」

  明樓因疼痛動了眉頭,仰視著她的目光不移「確定?」

  「當然!」桃夭絲毫不懼。

  「阿誠叔叔,明叔叔和媽媽是在打架嗎?」

  明樓和桃夭不由都轉頭:看見阿誠牽著明瑞站在門邊,二人彼此對陣的太專注都沒注意周圍。

  桃夭正身,退後二步,不好意思看阿誠的表情,只看兒子「怎麼不玩了?」

  明瑞抬手小手,表情嚴肅「媽媽,打人是不好的,爸爸說你太厲害,不可以隨便欺負人。」

  阿誠單手攏拳,掩在嘴邊。

  明樓坐正。

  「呀,我才該問,對你這麼好,怎麼就養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小壞蛋。」桃夭單手蓋住臉,低喃著「父子倆都愛教育人。」

  「這叫虎父無犬子。」明誠向著大哥,牽著明瑞走到沙發座「小瑞,明叔叔被你媽媽欺負了,肯定有哪裡痛了,不如你代替媽媽道歉。」

  明瑞用力點頭「好。」掙開明誠的手,跑向明樓。

  明樓怕他跌倒,伸臂跑住跑來的小人,抱個滿懷。

  「明叔叔,你哪裡痛痛?明瑞幫你吹吹,痛痛就會飛走了。」小手做了一個飛的動作。

  桃夭走回原先的單人座「他皮厚肉糙的,哪裡會痛;明瑞,來。」

  「心痛。」明樓怎肯將他還給她。

  明瑞眼睛很亮「明叔叔是喜歡媽媽嗎?在家裡只要燕萍媽媽說喜歡我比較多,爸爸就苦著臉說心痛。」

  「明瑞,剛才答應過我什麼?」桃夭正經起來「家裡的事不可以對外人說。」

  明瑞抱住明樓脖頸「明叔叔是好人,不是外人。」好像找到靠山,但其實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將頭埋在明樓懷裡不敢看桃夭。

  一句話說的明樓舒暢開懷。

  明誠也坐下「我們明瑞就是聰明,小小年紀就能分辨忠奸善惡。」

  「明瑞姓沈。」桃夭好心提醒。

  明誠看向明樓「大哥,我去天津做掉沈西林,然後大哥念舊情,對孤兒寡母施以援手安頓在上海。」出壞主意。

  「爛主意!」明樓點頭,似是贊同,其實心裡給這句話改了一個字:好主意!

  桃夭笑起「明瑞,他們要害爸爸,還是好人嗎?」

  「呀,桃夭,太狡猾了啊。」明誠可不想給明瑞留下壞印象,這麼小的孩子分不清楚真假吧。

  桃夭無辜以對。

  明瑞搞不清楚他們是在說笑,轉頭看看桃夭,又看看自己抱著的明叔叔,還有一直陪自己玩的阿誠叔叔「明叔叔,別害我爸爸,我喜歡明叔叔的。」

  「不會。」明樓摸著他的發「叔叔不會害你爸爸,絕不會。」

  「索性認義父。」阿誠突然想到「表面上既討好了武田弘一也可以讓南田洋子有所忌憚,還可以讓明瑞名正言順的喊大哥一聲父親,對汪曼春就說與孩子投緣而已。」阿誠的年幼經歷讓他對家庭的歸屬非常在意,始終不想放棄。

  明樓和桃夭都沒有做聲,對視一眼:孩子是他們二人的,但能否這麼做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阿誠換了坐姿,向明樓所在「大哥!」

  「明瑞。」桃夭喚回兒子「我們回房間去。」起身。

  明樓放手,明瑞聽話的回到母親身邊

  「桃夭!」明誠也跟著起來「孩子也有權知道真相。」

  「阿誠!」明樓阻止了阿誠的激動。

  桃夭牽著孩子離開,明樓為如何勸阻阿誠那是他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年紀的問題,據網友分析,在原著小說中,明誠15歲逃跑,暈倒在馬路上,明樓上中學,兩人年紀應該不差太多。明台3歲時進的明家,那時候明樓10歲,明鏡17歲,現在過了20年,明鏡37歲,明樓30歲,汪曼春27歲,明誠與明樓相近29歲,明台23歲。在電視劇中,明鏡明樓顯然比明誠明台要大很多,這就是電視劇改編的事了,文中就設定明鏡40歲,明樓33歲,汪曼春31歲,明誠30歲,明台23歲。

  而桃夭是過完35歲生日掉入這個時空,降落時間是1932,所以她的實際年齡應該是42,但外表差不多是24。表面是明樓老年吃嫩草,其實真的說不清,當然還有空間時間上間隔問題……總之桃夭在現在的時間段年齡被設定為24歲。


第14章 第十三章

  翌日。

  東華洋行駐上海分行。

  「東西已經佈置到位。」有人站在她面前「希望他們能成功。」這次他們只負責提供炸彈和進出上海的辦法,其他的都由老譚那裡處理「他們會成功嗎?」

  「不成功便成仁,他們沒有選擇。」桃夭站在窗前「上海這裡的帳已經查完,你提前回天津,舞會結束後我就和明瑞回去。」

  「不要坐汽車,坐火車回天津。」火車上有其很多人,如果有什麼事一定引人矚目的;他提醒她「如果他們成功,上海會立刻進入警戒狀態,南田洋子肯定會受到巨大的壓力,如果這時候讓她知道自己疼愛的妹妹被武田弘一弄來了上海,你和明瑞都會有危險的,要防止她惱羞成怒!」這裡畢竟是上海還不是天津「要不然聯繫一下上海的同志。」

  「不可以。」桃夭拒絕「不管這次的行動成功還是失敗,上海的同志都會因此事面臨危險,不能再增加他們的危險性了;子生怎麼樣?」上級讓上海同志暫時保持靜默的命令應該已經到了吧。

  「太年輕啊,心腸也軟。」表面上從事華東洋行到各地分行對賬的帳房先生林錫章其實也是北方局調派給她的人「雖然人很正直也善良,但比起中統送到他身邊的那個蘭英,子生稚嫩的多,其實老韓當時根本不想讓他捲入。」

  「范江海不是普通人物,務必讓子生小心點。」桃夭走回辦公桌邊「眼下是國共合作,但是等日本人敗後……」無奈的歎口氣「這是二種主義的根本矛盾,無法調和,比起腐朽政權,千瘡百孔的中華大地需要更新的血液;雖然很年輕,心腸也軟,但誰不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想起那張稚嫩的臉龐,到後來私下裡總是姐啊姐啊的叫著。

  林錫章本來是有些對她的工作能力懷疑的,畢竟她也很年輕,但這幾年的接觸下來知道她只是表面看上去很年輕,很多事其實考慮的都比他們周到和細緻「我已經和子生說了,希望這件事後他能順利隨范江海進入中統,上級也批准了這個潛伏計畫。」

  「我覺得影子這個人不能留。」桃夭與他打過一個照面,從他的眼睛裡她看見了他內心的狠毒,那是剷除異己的狠毒「他雖然是范江海的弟子,但絕對有可能反咬他一口,而范江海出事,韓子生必然無法留在中統內;所以這次的事若成功,功勞只需要范江海一人的就夠了……」不需要有人來分一杯羹。

  「抗戰爆發前這個影子殺了我們不少同志,因為國共統一抗戰,所以才暫時放過了他。」林錫章也並不同情他「如果能除掉他也不錯,但是我們現在是聯合抗戰,這事有難度。」

  「可以不給上海的同志添麻煩,但可以給他們添功勞。」桃夭想到了一個借刀殺人的計畫「影子在哪裡落腳,清楚嗎?」那可是天津梅機關始終沒抓到的人,這麼多日本人在抓,只有一個背影留下,這人的謹慎和厲害可見一斑。

  「知道。」林錫章當然對他們也不是完全信任他們的「你想借76號的手?可是如果影子落網,說不定他會反水。」

  「梁仲春已經76號裡行動隊的隊長,你覺得他會容忍另外一個比他更有能力的中統轉變分子取代自己的地位?」桃夭手指敲打了一下實木的桌面「盯死影子,打了南田洋子一個耳光,就得給76號一顆甜棗,影子對這次的計畫知道多少?」

  「他並不知道那些水雷炸彈的來源,這次的計畫出入路線由我們負責的,炸毀計畫和水雷由你負責,人員實施則全部由中統完成,不管成功與否事情完成後接應並撤出上海的路線也由我們負責。」林錫章是這次的行動的負責人「算是真正做到了聯合抗戰。」

  「你覺得中統會有後備路線嗎?」桃夭覺得中統的人也未必信任他們。

  「中統上海站在76號的清剿下幾乎全軍覆沒,如果他們不靠我們,就只能靠軍統,但是據我所知軍統自身也非常艱難。」林錫章遊走各地,有不少消息來源「原本上海軍統站的毒蜂苦苦支撐二年也還是撤出了上海,我覺得范江海他們除了我們的路線未必有能力安排後備路線。」

  「肯定?」她需要確切答案。

  林錫章點頭「肯定!」

  桃夭眼眸轉動「現在除掉他是有些不仁義,但留下此人,韓子生的任務甚至是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必須除掉他!」

  「影子這個人生性多疑。」林錫章覺得此事有些難「今晚事出後按照計畫我們立刻會在日本人封鎖上海之前送他們離開,那時候范江海他們都在,找來76號不好下手啊。」

  「他們有多少人?」

  「范江海知道這次行動不比尋常,他是親自出馬的,加上蘭英,韓子生,還有他中統的其他二個學生,影子,七七八八。」林錫章想了一下「你是說撤出的時候動手?」

  「對。」只要計畫得當,她就能抓到這個影子。

  「范江海不是傻瓜,他一定會想到是我們出賣了影子。」林錫章覺得她的想法很冒險「事成也沒什麼,事敗……」

  「你以為范江海不知道徒弟的秉性?」她和這個可以祖國犧牲一切的男人打過交道,對於范江海她很尊重「他是好特工,不管是隸屬哪個機構,都是無愧於民族的英雄,所以他看的比我們都遠都透。」

  「這一局不好賭。」林錫章提醒她要小心。

  「為最終能戰勝敵人,為了我們所信仰的光明最終能到來,必須要賭。」桃夭握拳抵住桌面「我們也必須得保護韓子生,為了老韓。」

  林錫章點頭「是。」

  ——

  此刻。

  上海政府大樓。

  明樓拿著中華日報走入自己的辦公室「一個和平的締造者,公眾形象不錯吧。」報紙上的照片算是清楚,不過看過桃夭的那種長距離數碼相機所拍攝的照片,這個只是能算模糊。

  「漢奸形象。」明誠一手拿著公事包,一手掛著兄長的大衣,跟在後面。

  今日中山裝的明樓回頭「你說什麼?」也只有他敢這麼說。

  明誠立刻識時務的回答「西裝不錯。」

  明樓將嘲諷當讚美聽了「謝謝。」

  明誠將外套掛好。

  「說正事。」將報紙折起「今天晚上76號的舞會,你提前去,一來照顧一下汪曼春的情緒,二來爭取和南田有進一步實質性的接觸。」

  提前去倒沒有問題,關鍵是那個南田「我擔心南田不信任我。」

  「信任是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不信任,可以讓她信任「不要著急。」明樓從現在的位置走到辦公桌後「她一定會把拉攏你的消息告訴汪曼春,好讓她提醒我注意,造成你我之間的不信任。」

  「真是難得南田課長苦心經營。」阿誠低頭嗤笑,從辦公桌邊的位置走到前面,坐下「那我們就陪她,好好演這一出。」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所做的不過跳樑小丑的把戲。

  「假戲若能真做,定會大功告成。」明樓也坐在自己位置上「既然她這麼努力,我們就利用舞會把你我之間不信任這齣戲演下去!」

  阿誠點頭。

  「她想拉攏你,我們正好借靠近她的機會獲取情報,兩全其美。」現在就是要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完成自己的目的「不過今天晚上的首要任務是,要想辦法讓南田終止汪曼春的釣魚行動。」

  正事談好,阿誠起身,準備出去,但他有些躊躇。

  明樓猜出他想說什麼「其實我也不想去,舞會後她們就要回天津。」他和明瑞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阿誠立定「真的沒有辦法嗎?大哥,你真的要放棄明瑞,就好像對待明台……」

  「我從沒有要放棄明台。」明樓猛的起身,表情凝重「更不要說明瑞,如果是桃夭所在的那個和平環境,我一定會傾盡全部讓她回到正常的環境裡來,但現在不行。」且他懂得桃夭,即使在大多數人都能享受的和平環境下她依然選擇為祖國的需要暗行,更何況是山河破碎焦土遍地的當下她怎會苟且偷生,他也說不出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話。

  「我知道了,大哥。」這是他做為兄弟的自私。

  明樓咬緊牙關「如果可以,我一定會保護她們的安全。」但現在他做不到。

  無奈,悲哀,所以只有緊咬牙根的堅持下去,與敵人周旋,他獲得的情報越多就會給抗戰多一份保證,這也是他們這些人的作用。

  「我出去了。」明誠整理心情。

  明樓坐著,一點看檔的心思都沒有,站起身,走向能遠遠看見蘇州河口方向的視窗:這次出動是天津中統站的人,他們能成功嗎?如果不成功,一旦有人被捕,會不會連累到她?!

  不,他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會保護自己。

  『如果我落到日本的人手裡,殺了我!』

  在巴黎的時候她要自己答應。

  明樓閉了下眼:桃夭,你死了,明瑞怎麼辦?還有,我……


第15章 第十四章

  阿誠照明樓的吩咐提前離開辦公樓,開著車去銀樓取要送汪曼春的東西。

  車子行駛中,從後面坐起一人,阿誠反手就舉槍。

  「桃夭?!」怎麼會是她「你怎麼會在車裡,幹嘛啊?」他差點開槍。

  「找你自然是有事。」桃夭整整衣服「去取首飾?」

  「嗯。」阿誠收起槍「有什麼事?」認真開起車。

  桃夭伸手將一張路線圖放到他肩頭「這條路上今晚九點會有4輛車開過,我需要你派人去查一輛拋錨的車,如果有人後面逃走,只要虛張聲勢不要開槍,車內有一人是要送給76號汪曼春處長的的禮物,只需要截住車盤查一下,剩下的事便不需要擔心。」既然影子多疑,那就索性利用這份疑心。

  明誠並不知出雲號的事「這是什麼人?」

  「中統,他非常狡猾,你要做的逼真一點。」桃夭打開鏡盒看看自己的妝容:軍統和中統水火不如,就算以後查出來,戴毛二位局座都不會為難明誠的。

  明誠轉頭「你什麼時候和中統搭上的?」不僅是日本人,連中統也被她搭上了?!

  「好幾年了。」桃夭合上鏡盒「只是你不知道。」

  明誠聽到了『你』,而不是『你們』「你和大哥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秘密!」

  明誠無奈搖頭「到哪裡放你下來?」

  「不用,我也要去銀樓取東西,送給燕萍的禮物,這次她看丟了明瑞自責的不得了,得安撫一下丈夫的情人。」這次換她無可奈何「可惜我本來看中的一串珍珠項鍊被人訂了,只得買了藍寶石別針;那條可是南洋的珍珠,可惜了。」真是明珠暗投,便宜了汪曼春。

  明誠聽出她話裡的話「別想我讓給你,你都說那條項鍊貴重了,那汪曼春一定會喜歡。」自己可沒時間再選其他禮物,但也有私心,透過車內後視鏡瞧她此刻是否會有吃酸的表情。

  「別得意,晚上和你跳一曲阿根廷探戈。」桃夭也透過後視鏡瞧他「他說我敢和你挑阿根廷探戈就打斷你的腿。」

  「我可是你的大媒,沒有我當時夜不歸宿,如今你哪裡有這麼好的兒子?」阿誠做出你怎麼可以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表情。

  「這倒是。」桃夭點點頭「那阿誠哥,今晚可否複製一下當年的恩情?不過不是夜不歸宿,而是到新的房間幫忙照看一晚明瑞?」 讓阿誠到自己房間休息總有些彆扭。

  「又要吃?!」阿誠驚說「這次要是再有,還得姓沈?」

  「你當我豬?」桃夭橫眸「答不答應吧。」

  明誠看著前面的路「這算不算違反組織原則?私自橫向聯繫同志,你真是膽子太大了!」

  「那你告密好了,甚至是告到76號或者是日本特高課。」桃夭不和他多囉嗦。

  明誠手握方向盤「上次幫你我跪了一天,這次你得給先給報酬!」

  「跟著經濟系的老學究好的不學,就學會賺外快了。」桃夭將一個盒子送上「德國紹爾38式,是高精度的□□之一,這槍最初是為員警設計的,但於今年被作為替代□□採用,主要供德國空軍機組人員和坦克部隊使用,口徑7.65mm、初速280m/s、自由槍機式、單發、供彈方式彈匣、容彈量8發,盒子裡有64發子彈,以後會有同類型的子彈送到你手裡。」

  明誠笑顏如花「今晚你放心的吃,愛怎麼吃怎麼吃,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最好明年給我生個小侄女,湊成一個好字!」

  「槍還我!」伸手去奪。

  明誠一把拿過盒子,放到自己身側「哪有討回剛送出去的東西的?傅小姐身為東華洋行的副總經理財大氣粗,不會這麼摳門吧!」

  「讓你胡說來著,一次是意外,我又不是他師妹初戀的,生什麼生!」誰說有關係就一定會有的「放心,這回一定做好措施。」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組織的紀律……偷偷再容她這一次。

  「你的確不是他初戀師妹,你是他孩子的媽。」明誠看上去老實,實則也是演技派「我大嫂,行了吧!」

  「西林沒收你這樣的小弟。」桃夭不被灌迷魂湯!

  明誠戲謔「嘴硬!」聽他喊大嫂心裡美的冒泡了吧。

  「你怎麼知我嘴硬不硬?」桃夭透過後視鏡做出嬌美神態。

  「得得得!」明誠抬起一手認輸「您這套不肯認輸去對付大哥,我可不敢知道。」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桃夭拍拍他肩膀「孺子可教。」

  明誠憋屈「你和大哥真是天生一對。」

  「這麼想做西林小弟,那趕明兒和我一起回天津。」桃夭挖牆腳「省得被南田洋子出賣!」

  明誠可不傻「比起南田洋子,你那個日本便宜爹更難對付吧!我還是老老實實留上海,上海挺適合我的。」

  ——

  當晚,海軍俱樂部。

  桃夭沒有來的很早,還是青田崛一派車來接的她,至於明瑞她也暫時交給他派來的女士了。

  她身邊武田弘一派來的保鏢之一就暫時成為了她的舞伴。

  這次的舞會是為了加強日本軍部與新政府的合作,所以多少來了一些上海軍部的實權人物,還有投靠新政府的政府官員。

  南田洋子一身軍裝看見穿著銀白色中式旗袍的傅桃夭挽著恢復軍裝打扮的保鏢款款而來,她是個很雅致的女人,但比起汪曼春的濃妝豔抹是雅淡了很多;她提醒過汪曼春做她們這行的不要太過引人矚目,可惜那個愚蠢卻自作聰明的支那女人不聽勸告,她記得今天汪曼春也是銀白色的禮服,禮服上的閃片銀光閃閃,配上她不錯的身段和面容的確是一朵舞會上最美麗的花兒。

  傅桃夭或許沒她那般出挑,但別有自己的風姿。銀白色的旗袍包裹著女性的曲線,有種添一分肥、減一分瘦的窈窕,黑色筆直的發上帶著珍珠髮夾,手裡拿著繡有紫竹的手包,銀色淺口皮鞋。這樣的裝扮不顯目,但若仔細觀察卻是覺得有種清新脫俗的美,似是這個被戰火燒遍的時世界裡難尋的書卷靜怡之美。

  「美智子小姐。」南田洋子似已無芥蒂「您能來真是給舞會添光添彩,等一下一定要玩的盡興。」

  「南田小姐謬贊。」桃夭微微頷首「是我有幸得青田叔叔邀請才可以參加這個舞會。」

  青田崛一想看的就是她們二人握手言歡,哪怕只是做做樣子的。

  梁仲春在這種場合下,依然還是保持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狀態:那位就是天津梅機關武田大佐的千金,真是優雅淡泊,清麗的無需過多修飾,不過看起來她更像中國人,而不是普通的日本女子。

  桃夭拿起一杯酒周旋于日本軍官和新政府高官之間,青田崛一為她引薦了不少人。

  南田洋子從旁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看的出來她文雅含蓄又不是風趣的談吐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或許這些是人都是對她父親或者她身後的東華洋行有所目的,但不可否認這聲音似水般的柔軟,舉動又仿若春風迷人的女子也的確有她特別的魅力,看來她也並非完全只靠別人。

  「汪老,您臉色不好啊。」桃夭關懷的瞧著汪芙蕖「上海這幾天又冷了些,您可要注意起居保暖。」

  汪芙蕖臉色的確是很不好,還有咳嗽「就是有些感冒,吃點藥就是了;倒是你,沒什麼事吧,汽車爆炸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不知道,也沒人來說什麼,不知道上海的治安到底是怎麼回事。」桃夭將裝紅酒的酒杯放到旁邊「您該去看看醫生,臉色真的很不好啊,其實這樣的舞會,您身體不好就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不能不來啊,身在其位身不由己。」汪芙蕖掩嘴又輕咳一聲「你坐車回天津?」

  桃夭拿了另一杯香檳「不,想坐火車,帶著明里安全是第一位的。」

  「火車也好,何時啟程?我讓人去送你。」汪芙蕖似是長輩好意。

  「明日十點的火車。」並不掩藏行蹤「說是北冷,我瞧著這上海才冷,天冷倒也沒什麼,偏偏天天街上還都是抓人的,不知為何,看的心都冷了,就想趕快回去。」

  「沒辦法,反日份子無處不在。」汪芙蕖自然知道這是侄女的把戲「為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抓幾個反日分子是難免的。」

  「可也不能天天上街抓人,特高課都在做什麼?」桃夭可不贊同「梅機關在上海沒什麼建樹也沒法子,沒人嘛;結果特高課也一樣,知道是肅清匪患,不知的還以為特高課能力不夠,辦事不利,所以才會讓這座遠東第一的夜巴黎人心惶惶,這哪是日□□榮共存的太平?天津可沒這樣,雖說不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也是鶯歌燕舞,歡樂祥和。」

  汪芙蕖克制不住想要咳嗽,輕咳一下。

  「現在汪主席的和平大會就要召開了,好在不是在上海開會,倒也沒什麼。」桃夭與旁人閒聊「……我和西林通過電話,他本來要來接我的,可是南京那裡突然調了青木公館的人去幫忙,他實在走不開,就連爸爸也被軍部調去負責日本官員的安全,沒法子只能自己回去了,說起來上海離南京不是更近些嘛。」

  她聲音不響,但足夠不遠處的南田洋子聽見。

  梁仲春覺得她就是故意說給南田洋子聽的,刺激她唄,這看來淡泊的女子不好對付啊。

  南田洋子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因為她說的沒錯,她也接到了命令,要她加強上海的安保工作,負責的也不過是制定與會人員前往南京的方式、路線、沿途安全等瑣碎的事情,具體事務這次由南京方面的特高課與天津梅機關聯合負責。

  「明長官來了。」有人諂媚的說了一句。

  汪芙蕖打起精神「明樓啊。」可惜了,多年前沒能弄死明家兄妹,讓他躲去了外國,鞭長莫及;如今這小子搖身一變,在新政府裡舉足輕重,自己無法明目張膽的幹掉他了,還好自己有個侄女還能牽制他。

  明樓一身得體的西裝,系了一根酒紅色的領帶,神采奕奕「老師。」

  「一個人來的?」汪芙蕖沒看見明誠自然有所懷疑。

  明樓微笑「我讓阿誠提前將我的禮物送來,曼春呢?」看看周圍。

  「還在打扮吧,你是知道的,女為悅己者容嘛。」汪芙蕖裝的好像很看好他們這對金童玉女似的「我不留你了,去吧。」

  明樓也不忸怩「好,那諸位,我去去就來。」說完就急不可耐的離開,對著他人,包括她也是匆匆頷首。

  她也不如何,只是和上海政經界的其他人相談甚歡。

  南田洋子拿著一杯酒「明先生真是無情啊,怎麼說都是交往過的男女,美智子小姐也是美人,他竟然連看都不看。」

  「只要西林看著我就好了,他與我已然是陌生人。」傅桃夭不鹹不淡「多看一眼又能如何?」

  南田洋子仔細觀察著「陌生人,據我所知明先生和你之間是斬不斷理還亂才對,你兒子沈明瑞可真是可愛。」

  「南田小姐想說什麼?」傅桃夭索性挑明「真謝謝你記得我兒子叫沈、明瑞。」

  南田洋子覺得是不是明樓還不知道「我是在為美智子你惋惜,明先生這麼優秀,你又手握籌碼,為何不願意將他重新奪回呢?」

  「因為那是你不瞭解我先生的優點。」傅桃夭兵來將擋「不過至少南京方面是瞭解的。」再次戳她痛處。

  「美智子的桃花真是好,明樓先生,沈西林主任,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南田洋子晃了一下手裡的酒杯「怪不得你兒子這麼聰明,到底是像他們之中哪一個呢?」

  「你說呢?」傅桃夭不受任何威脅,大方反詰。

  「美智子小姐,我這也是為你考慮。」南田洋子喝著酒,眼睛卻始終盯著她「雖然是都家財萬貫,可沈主任是白手起家,上海明家就不一樣,那是上海灘的世家,一想到明家的家產可能會落到其他人手裡,你就不為兒子惋惜嗎?明明是中國人說的是嫡子長孫,卻無法繼承父親的產業,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記得汪曼春處長可是南田小姐的愛將。」桃夭並不被她的話嚇著「那你就應該很清楚汪小姐的為人。」

  「所以你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南田洋子順口「一個保住了你兒子性命的人情,我知道你在法國曾被一對華人夫婦收養,你一直以為自己是中國人,所以更該清楚在中國有句諺語,叫欠什麼都好就是不要欠人情!」拿著自己的酒杯碰了她的酒杯「現在想讓你還我這個人情,美智子小姐,肯不肯呢?」喝了自己的酒。

  「南田小姐真是步步為營。」桃夭沒有動「讓人無法拒絕卻也不想答應,我會認真考慮您的提議,給我時間不為過吧。」

  「我已經給了你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南田洋子手裡的酒杯空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的時間也是有限的。」桃夭不鬆口「破譯密碼是需要耗費大量精力和時間,不答應你正是因為我沒有這個時間,我和南田小姐不一樣,我有家庭,正如你所說的,我要為兒子的將來考慮,明家的家業都在明家大小姐手上,對於她我還是略有所聞,說真的,她看不上我我還未必看得上她,我想以我的能力未必輸給她,她能支撐起的家業我一樣可以自己掙來;你說我是中國人,也沒有錯,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我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臀!」

  南田洋子放下酒杯「這麼說美智子小姐說什麼都不肯幫忙了。」

  「其實破譯密碼對我不算太難的事,畢竟為帝國服務是我的榮幸,我可以用我的智慧服務,您則用您的盡心盡責維護帝國的利益,可是那些即沒有腦子也沒有軍職的女子該拿什麼為這場聖戰服務呢?」桃夭退了一步「抱歉,我去補個妝。」

  南田洋子氣的臉色鐵青,但也從她的話語裡聽出端倪: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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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而另一邊汪曼春也在詢問阿誠「這麼說是她自己離開的?」

  「是的,她和先生吵的很厲害,然後就離開了。」明誠將事先套好的說詞拿了出來。

  汪曼春得意「算她識趣,那後來師哥他?」

  「二年前又交往過一個女孩子。」將話題從桃夭身上移開。

  汪曼春戴上珍珠耳環,欣賞了落地鏡裡迷人的著急,轉過身「然後呢?」

  明誠畢恭畢敬的「大小姐不同意。」

  「為什麼?」汪曼春倒一下意外。

  「無非也就是不想讓他娶個外國女人吧!」明誠說出了明鏡的守舊。

  ……

  樓下。

  她與人交談間掌握著時間。

  如果一切順利,爆炸將在3分鐘之後發生。

  機會只為有準備的人存在,范江海,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舞會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有人來邀舞了。

  「謝謝你的邀請。」桃夭禮貌的婉拒「可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跳。」

  青田崛一終於脫身「怎麼不去跳舞呢?我可是知道你的舞跳的很好。」

  「剛才南田小姐又說了一些讓我心驚膽戰的話,我哪兒還有跳舞的心思,就想立刻回酒店帶兒子回天津。」桃夭眼眸低垂。

  青田崛一覺得她就是耍性子「你要體諒南田課長,她手下的那個中國女人根本不是搞情報的料,別說是破譯密碼,就是偵聽那方面都非常的弱,76號情報部分現在猶如一盤散沙。」這點他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惜南田洋子那女人卻不肯換掉那個無用的中國女人。

  「這也是她禦下無方所致,卻將壓力轉移到我這裡。」桃夭說著就低啜「甚至拿明瑞的身世和性命要脅我。」

  「這個南田怎麼能這樣,美智子你放心,只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在上海沒人敢動你!」青田崛一當然不是這麼好心維護他,他剛得到消息了,她父親武田弘一治理天津有方、戰績卓著,軍部已經提升他全權負責天津一切事務,並兼任北方所有梅機關的機關長,軍銜升為少將!當然也是各方利益的爭奪導致的結果,但最終的結果是武田弘一贏得了高升,代表他現在的炙手可熱。

  「謝謝,青田伯伯。」桃夭這才露出些許笑靨「我請您跳支舞,可以嗎?」

  「當然可以。」青田崛一不會拒絕。

  阿誠抱著梁仲春的孩子來到樓下,和梁仲春不冷不熱的說了二句話。

  桃夭一曲結束看見了他,便也走向他,倒也大方「阿誠哥。」

  「沈夫人。」明誠知道南田洋子正在注意這裡,不過隔著挺遠的。

  桃夭喝口酒「事情安排的如何?」

  「放心吧,不過倒是你的事情如何?」明誠隱約覺得她來上海不單單是為了救兒子。

  「我也不知能不能說『放心』。」桃夭背對南田洋子「希望中統的人不都是酒囊飯袋才好。」壓低了聲音,只讓他們二人聽到「南田洋子拉攏你了吧。」

  「嗯,還用了不太高明的離間計。」明誠也佯裝在喝酒「通過汪曼春的嘴。」

  「那個梁仲春好像和軍統高層有生意往來。」桃夭告知「想辦法插手一筆,包管你賺的盆滿缽滿。」

  「其中也有你的生意?」

  「嗯。」所以才要明誠也插手「你管著吳淞口碼頭吧。」

  明誠搔搔眼角「你才是個奸商,老學究的那套你全學會了。」

  桃夭轉眸時發現明樓和汪曼春態度親昵的走來「嗯,待會兒你可能就要對著南田洋子那張苦瓜臉了,走,陪我跳一曲先。」拉起明誠就往舞池裡走。

  明誠無奈「就知道你的紹爾手/槍不好收。」

  桃夭正色「沒錯,不過你知道的太晚了!」話音剛落,Por Una Cabeza探戈樂曲起。

  二人正對,明誠先伸手。

  桃夭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掌中,上身挺立。

  雖然是探戈,但二人保持了正常的距離,臉上並無太多表情。探戈比起其他舞,更注重腳步配合的默契。他們的舞步中規中矩,並不是非常出彩。

  現下的上海會跳探戈的人也許不少,但真的敢在當眾跳的不多,在面子上還要偽裝保守的如今,探戈有種男女關係曖昧的暗示意味,所以舞池也就二三對。

  他們走步,接一個側行併合步,由連接步接分式左轉,步伐都不大,但關注的人都覺得他們是三對裡唯一踩對音樂點的。

  Por Una Cabeza這首創作於1935年的阿根廷曲子,問世之後就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就是中國也不例外;小提琴高調又內斂的引領著旋律,猶如踩著探戈舞步的女人,有著高貴的步伐傲視一切的態度,對舞伴欲迎還拒,糾纏其中。

  只是他們太過規矩,目光都不接觸,並沒有樂曲中體現的感覺。

  「南田洋子為了迫使你成為她的『眼睛』,自然會惡意的出賣你。」桃夭嘴唇微動,走步左轉。

  阿誠配合,二人的臉同轉到一個方向「你想讓她覺得你為了梅機關也想拉攏我?」

  「你是精英,擁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自然會成為很多人拉攏的對象。」桃夭又轉過頭,與阿誠目光相對「為了讓南田更『珍惜』你的存在,認真跳舞!」話音落點正好是樂曲裡鋼琴聲起。

  音樂裡的鋼琴強有力的擊鍵起來,進入B段後的激情將舞者與觀眾的情緒推到亢奮點。

  原本保持距離被桃夭打破,藕臂突然改變了位置加深了『摟』這個詞彙的幅度,往上移動。

  阿誠眼一閃,一股幽香撞入懷裡。他的反應也是快,加大舞步,一連劃旋步,立定後成弓步。

  桃夭的右腿貼掛在他弓步上,上身前傾貼,頭部上揚,紅唇輕啟,那寡淡的書卷氣突然變的妖嬈起來。

  阿誠摟住她腰的手刻意的緊了幾分。

  他們突然改變刻板的風格讓很多人意外。

  桃夭收腿,隨著又由小提琴主導的音樂再委婉起步,旗袍包裹下玲瓏在此刻嬌嬈起來,一串扭胯盡展女性嫵媚,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們之間氣氛的改變。

  阿誠也靠近了桃夭,眼睛變的深幽;二人目光糾纏,腳下步伐錯落有致,你來我往的試探,若有似無的彼此糾葛,展現了兩人天衣無縫般的默契。

  旁若無人的旋轉擁貼,似在用身體訴說著什麼不可明言的情誼。

  明樓看著桃夭背貼阿誠,阿誠的手臂橫在她腰間,親密無間,隨著音樂二人向前數步又桃夭就迅捷回轉身體,再度與阿誠正面靠近;抬了抬眼鏡。

  汪曼春的探戈不好,酸溜溜的「沒想到阿誠的探戈跳的這麼好?」真是意外。

  「還真是沒想到。」她真敢當著他的面跳阿根廷探戈,真—好!

  汪曼春瞧了他一眼「看起來阿誠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啊。」

  明樓側頭,似笑非笑。

  南田洋子也看著舞池裡這對欲說還休的年輕男女:對了,傅桃夭和明樓同居的時候,阿誠也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明樓太過刻板保守……阿誠該不會對這年輕貌美的女子有過什麼想法吧。他們跳的如此默契,絕非第一次配合,還有,傅桃夭對阿誠又是什麼態度?她也想拉攏他?完全有這個可能,76號畢竟是隸屬梅機關的,武田弘一雖然在北方,但對上海這座遠東情報第一城市又怎肯放棄呢,這美人計使的高明。

  「看不出來,沈夫人還有這種本事。」看著的人們中竊竊私語。

  「可別小覷了她,我可聽說了,她懷著身孕嫁給沈西林,沈西林依然還是明媒正娶的娶回家去,疼的那可是如珠如寶。」就是有這種好事之徒「我天津的妹夫說,沈西林為了她二次把天津城攪的天翻地覆。」

  汪曼春不語,聽著身邊那些人閒話八卦。

  「第一次是她生孩子,難產,大出血;差不多全城的婦科大夫醫生都被抓去了。」

  「可我聽聞那沈西林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這就是她厲害的地方,雖說沈西林對那女的也不錯,可你瞧瞧東華洋行的生意現在是誰在掌握,那個女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家裡的女人。」

  「嘖嘖,誰說不是。」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咳咳,更誇張,直接抄傢伙和日本人對上了。」壓低了聲音。

  「為什麼?」

  「這件事只是聽說啊,別往外傳,說是武田大佐當時看中了她對數字的能耐想讓她幫著破譯截獲的情報,她不肯,說自己雖然是沈主任的太太,但一個婦道人家不想管閒事。」

  明樓拿過侍者端來在餐盤裡任人任取的酒,和汪曼春碰杯。

  「結果就被武田大佐趁著沈西林出差將她弄到了慰安所……」

  明樓和汪曼春相視而笑,又將目光轉到還在舞池裡。

  「這事啊我也聽聞了一些,我有個表侄子在青木公館當差,說沈西林趕去的時候她衣服都被撕破。」換了一個人八卦「結果沒二天就傳出她其實是武田弘一失蹤多年的閨女,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是啊,我也聽說武田弘一認女的事情挺模糊的,他就說找到了女兒,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憑什麼認的。」

  舞池中。

  明誠一個左轉,看見了遠處大哥和汪曼春,勾回她「你可小心,別玩火自焚。」

  桃夭左腿劃了一個弧度,收回,緊跟著和明誠側步「文火燉湯是滋補,不過大火快炒也一樣美味。」

  阿誠同她左轉前進步「燒糊了後果自負。」

  「放心,糊不了。」桃夭轉臉,與他的臉頰擦過。

  他是上了賊船「唉,現在可知道你的禮物輕易收不得。」

  最後一節的鋼琴又起,音符落下,阿誠用小弓步立定,單臂勾住舞伴的腰,桃夭則用下腰結束。

  桃夭顛倒裡看見那對師兄妹旁若無人的親昵模樣。


第17章 第十六章

  一首曲盡,他們各自退後,周圍的人卻沒有立刻能做出反應,似乎那旋律還在腦中揮之不去,猶如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只差最後一步,總是悵然若失。更何況他們二人默契完美的舞使整首音樂委婉、激蕩,盡現了探戈舞曲的觸及心裡的精緻魅力。

  「啪,啪。」

  有人先鼓掌,是青田崛一。

  「太棒了,美智子,真的想不到你的探戈跳的這麼厲害。」青田崛一鼓掌讓其他人也回神。

  「雕蟲小技,主要是阿誠哥帶的好。」桃夭微笑「青田伯伯,我給您介紹,明誠,我在巴黎認識的朋友,阿誠,這位是……」

  「青田先生,久仰大名。」明誠謙恭的緊「在下,明誠。」先伸手。

  青田崛一含笑「哦,原來是美智子認識的朋友啊,一表人才。」略微伸手,讓明誠握住。

  遠處。

  汪曼春撇撇嘴唇「你剛才說阿誠是百裡挑一的人才,果然啊,都和青田先生說上話了。」

  不過阿誠只和青田崛一寒喧了幾句就陪著桃夭走回,二人倒是有說有笑。阿誠替她拿了酒,自己也拿了一杯,阿誠敬她,二人同飲。

  「好久沒跳的這麼暢快淋漓了。」桃夭喝了一口香檳「謝謝。」

  明誠也喝了一口「是啊,回國後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你我之間不用說感謝。」

  二人似乎並不在意身邊人聽見。

  明誠突然帖耳「真的確定火的大小正好?要不要幫你添一把?對了,剛才他和汪曼春你儂我儂了一回。」托梁仲春兒子的福,他可瞧見了。

  「再添就真糊了。」桃夭嬌嗔:這傢伙存心的!「我明天還要回天津!」不過她的目光淡了。

  阿誠知道身後來人了。

  「阿誠,沈夫人,舞跳的真好。」汪曼春挽著明樓而來。

  「汪小姐,先生。」明誠轉身,恢復了管家似的狀態。

  「沈夫人。」明樓似不願與她過多交談,只是寒暄了這一聲就轉頭對阿誠說「阿誠,和沈夫人跳了一段這麼精彩的探戈,也應該去請南田課長跳支舞,以示感謝。」

  明誠臉上是不解之色「謝什麼?」

  「知遇之恩啊。」明樓輕描淡寫,並不多看阿誠身邊的人。

  明誠有些幾分惶恐,下意識的看向南田洋子所在,然後有三分尷尬三分難堪。

  「明長官是叫你去跳舞,怎麼你一付要你去跳黃浦江的表情。」傅桃夭又喝了一口香檳,譏笑的說道「難道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悲傷故事?說出來讓我高興一下。」

  明誠橫她一眼:別說啦!

  「去跳舞!」明樓堅持「去!」不理會他們之間的目光交換。

  汪曼春對於明樓的霸道似乎很受用,彰顯地位般的挽著他不放。

  明誠頗為難堪的放下酒杯「抱歉,桃夭。」

  「不要緊。」桃夭倒不介意「我也正好要去補妝。」自徑離開。

  汪曼春側頭「你該不會和她也跳過探戈吧。」

  「沒有!」不過會跳的。

  ——

  阿誠去請南田洋子跳舞。

  舞池中。

  「沒想到阿誠先生的探戈跳的這麼出色。」南田洋子打開話匣「和沈夫人跳舞時你的表情可和現在前倨後恭的態度截然不同。」

  「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何況是人呢。」阿誠不置可否。

  南田洋子想問的不是這樣「明先生對汪主席召開的和平大會有什麼看法?」

  「明先生認為和平大會一定要堅持共存共榮、祥和平安的局面,鶯歌燕舞才是樂土。」阿誠等的就是這個時機,自然言無不盡起來。

  南田洋子贊同。

  「但是。」明誠目光一轉「汪處長卻無中生有,大肆抓捕,鬧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讓上海市民覺得很不安全,好像抗日分子無處不在;這事聽說都傳到北方去了,實在是得不償失。」

  南田洋子有些疑惑「可是為什麼他不直說?以他們兩個人的親密關係,汪處長不會反對明先生的建議的。」疑心病是他們這類人的通病。

  「汪處長的行動可是經您批准的,他怎麼好擅改呢。」明誠與她共舞「明先生的處事原則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南田洋子直接問。

  「阻止汪處長冒失行為,換來一個平穩的局面,就算實際情況糟糕也要營造出和平的氛圍,可以內緊外松。」明誠給出提議「這樣不僅能讓人覺得上海在您的治理下十分安全,還能讓人覺得你禦下有方。」

  「你和沈夫人也是舊識吧,她這次來上海,沒好好敘舊?」南田洋子換了話題。

  「您應該清楚,並沒有能好好敘舊的機會。」阿誠蹙緊了眉頭,略有些惆悵「Por Una Cabeza,正如這首曲子的中文名字一樣,一步之遙,我和她始終都是只差這一步。」

  南田洋子看著他,笑而不語。

  ……

  另邊。

  汪曼春坐在吧台的椅子上「我看阿誠是如魚得水了,沈夫人、南田課長都對他讚賞有加。」

  「能被人利用證明他還有價值。」明樓邊說邊拿下眼鏡「至於是不是能如魚得水,那要看我的、心情。」看向舞池裡起舞的人。

  舞池。

  「這些資訊很有價值。」南田洋子得到了想要的「謝謝阿誠先生,合作愉快。」

  「僅此一次。」阿誠不想過多牽扯。

  「為什麼?」南田洋子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阿誠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詭計「因為你出賣了我,而且是惡意的。」

  南田露出了不是這樣的表情「那是為了加速我們的合作進程。」

  明誠看向周圍「我在友邦銀行開了一個戶頭,就看南田課長要如何合作了。」傲嬌的抬下顎「亦或者我需要告訴一下桃夭?」

  南田聽到他的貪婪,反而放心,連連點頭「明白,你要是今天晚上被明先生打成瘸子,我保證明天你就能拿到買輪椅的錢。」

  「成交!」明誠也為了得到豐厚的回報而高興。

  一曲未終,明樓將明誠喊了回來。

  明樓讓汪曼春好好玩,自己則要去處理從周公館送來的公事。

  汪曼春拿了二杯酒走向南田,解釋明樓為何提前離開「市政府那邊有緊急事務需要我師哥去處理,所他先走了。」

  南田洋子接過酒杯「汪處長,從現在開始停止釣魚行動。」

  汪曼春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為什麼?」

  「為了確保和平大會的順利召開,我需要上海不再有槍聲與鮮血。」南田洋子顯然是接受了阿誠的建議「新政府也需要親善的面孔,維持和平的局面。」

  「可這並不矛盾啊。」汪曼春不理解而極力爭取。

  「這不是再跟你商量,這是命(令)——」南田洋子還沒說完。

  「砰!」

  一聲槍聲在舞會裡響起驚動了所有人,包括已經走到穿上大衣準備離開的明家兄弟。

  這個舞會本來就是76號主辦,槍聲一響自然是引起連鎖反應。

  「大哥?」要不要去看一下?

  明樓斟酌了下「就當不知道。」推動轉門離開。

  出了門後,他發現有一處的天際被照亮了。

  明誠自然也看到了,那是黃浦江的方向。

  明樓笑起:應該是得手了!幹的漂亮!

  明誠不知所以但也有預感應該是做成了大事。

  ……

  舞會現場。

  汪曼春和傅桃夭爭鋒相對。

  汪曼春仗著人多「這個人是在這裡被抓的,當然要交給我們76號!」

  「這個人可是我的人打傷捕獲的,更何況他可是我父親和西林的『老熟人』,當然要讓我帶回天津。」傅桃夭據以力爭「汪處長,上次針對我的暗殺你查了這麼久都沒有下文,我對你的工作能力實在不敢恭維,也不報任何期待。」

  「你!」汪曼春抿唇,此事是她理虧,所以先忍這回「所以啊,也許他就是上次策劃暗殺沈夫人您的黑手,你把他交給我,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傅桃夭看看周圍,這裡都是76號的人,汪曼春自然有恃無恐。

  「小姐,不能把影子交給76號,他可是大佐一直想要抓的人。」她的保鏢可不答應,話外音是不能把這個功勞留給上海這裡的人。

  「美智子小姐,你是聰明人,人你肯定是帶不走的。」南田洋子很高興,因為她的出現帶來了意外驚喜「不然這樣,等76號問出什麼來,我一定讓人將口供送給你一份,你看如何?」

  「希望是真實的口供。」桃夭鬆口「算了,就當是我送給周主任的一份禮物吧。」轉頭對自己的保鏢用日文說「不要緊,影子活動的範圍都在北方地界,他們就算問出什麼來,要有所動作,也越不過父親去的。」

  二位日本保鏢對視:的確也是如此。

  桃夭回頭看了一眼腿部中槍的人「聽聞76號的梁仲春處長也曾在中統任職,現在老同僚相聚,也算是緣分。」

  梁仲春最討厭自己的過去被提起「美智子小姐,嘴下留情,城門失火莫要殃及池魚。」討饒。

  「按說起來梁處長才該是汪處長的頂頭上司,這個影子我就交給你了。」傅桃夭這麼做只當挽回一些面子「我會告知父親此事,相信父親同我一樣會十分期待梁處長的彙報!」

  梁仲春低頭,在南田洋子面前不敢太過謙卑,但也對傅桃夭十分恭敬「是,我一定不會讓南田課長和美智子小姐失望的。」他當然知道傅桃夭迫於無奈將影子交給自己,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她不願向汪曼春極其她身後的南田洋子低頭罷了。

  汪曼春咬住牙,突然覺得剛才對阿初說的那話不對了:她能殺掉這世上所有擋她路的人,原本以為只有那個老女人是自己殺不掉的,現在發現這個傅桃夭也是自己殺不得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高木疾步走向南田洋子,臉色白了又青「南田課長,出事了!」


第18章 第十七章

  淩晨。

  阿誠進入了桃夭新訂的房間「大哥睡下了。」他怎麼都有種出賣明樓的感覺。

  桃夭也已經準備好「明瑞晚上不太醒的,謝啦!」走出房間,她的日本保鏢也都已經睡下了。

  走廊裡雖然有燈光,但因為夜色人靜而顯得詭異。

  桃夭朝前後看看,確定無人,勾起嘴角:誰說同樣的方式不能用第二次,兵不厭詐。

  正如阿誠所言,房間裡已經熄燈,桃夭用魚線從上面透氣窗處拉開緊閉的窗戶,縮身躍入,如貓一般無聲無息。

  現在雖然沒有夜間的紅外眼鏡,但長年訓練也算有半雙夜貓子眼。她躍入的地方是套房的客廳,寢室還在裡面,方位因為該是西北角……

  目標人物、方位確定,行動!

  燈亮了!

  饒是桃夭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在沙發邊的落地燈亮起,明樓穿著白襯衣和西褲坐在燈邊的沙發上。

  唉,兵不厭詐這招在他這裡不管用了。

  「怎麼知道的?」既然失敗她也不逃,反而坐到他正面的另外一個單人沙發裡。

  明樓還是平靜模樣「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啊,阿誠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就知道給你通風報信去了。」

  「沒勁。」桃夭咬唇「算了,偷襲沒成功,回去睡覺了。」沒羞沒臊的走人。

  「坐下,讓你走了嘛。」明樓氣勢十足「你現在是我的俘虜!」這小妮子真是膽大包天,還想偷襲。

  桃夭立刻坐回「好吧,明副主任,你審吧。」索性就雅痞了。

  明樓先問正事「事成了?」

  「嗯,不僅是出雲號,連同可以偽造成出雲號的姊妹艦,連帶周圍4艘鐵駁船和2艘輪船被炸沉了。」桃夭得到了確實消息「黃浦江最近的航運肯定有大影響,日本人想掩飾也未必能立刻找到和出雲號相似的艦船進行改造。」誰讓他們把出雲號立為日本旗艦,它是很棒,最棒的是現在想要在幾天之內偽造出另一艘雲出號是不可能的了,因為與它最像的姊妹艦也已經陪伴它沉在黃浦江裡了。

  明樓欣慰「剛才的槍聲呢?」

  「中統的人,一直在天津活動,代號影子。」桃夭老實交代。

  「是這次行動的人員?」

  點頭「嗯。」

  「你出賣了他?」

  「保證自己的同志可以順利進入中統,和犧牲一個手上沾滿我們同志鮮血的中統特工,我當然選擇前者!關於那個同志,影子知道了太多不該他知道的事!」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誰能保證現在的合作不是以後的殺身之禍?人就在你們76號,你要救就通知中統的人去救好了。」

  明樓是知道她的,在有些方面她絕對冷酷無情「他知道多少?」

  「他知道的都是無用的了。」這次的事情根本就沒用到上海的人「我們的人全部撤出了,現在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就是他中統的人也都已經踏上回重慶的路了;他活動的主要地方是天津,但是武田弘一已經將這些據點全部拔掉。」

  「可你不能保證他知道一些其他事情。」明樓察覺到了她計畫裡的失誤。

  「是,我不能保證。」一雙靈秀慧眸,眼神明澈,深邃悠遠「可我能保證他已經陷入昏迷,二個小時後就會心力衰竭而死。」

  「既然要他死,為何多演這一出?」明樓提問,也自答「為了凸顯南田洋子和汪曼春的無能,也加劇南田和武田弘一的矛盾!那毒呢?」

  「生物安全三級或者四級實驗室能查出來吧。」桃夭靠在一處,單手撐頭「點到為止,雖是無能的人,你一樣很危險。」眼中充滿智慧之光「不然為何非要用36計裡的美人計呢?」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那個美人!

  明樓凝視她投來毫不掩飾意圖的目光,卻沒有行動或者言詞回應。

  桃夭與之對視一會兒,撐起身子「既然早被你識破,回了,阿誠會守著明瑞,新房間就在隔壁,想去看明瑞就去吧。」這回不用走窗戶,走大門。

  明樓看著她的腳步速度,也起身。

  桃夭背對他走向大門,眼瞧著大門把手近在眼前:這老學究,還真的就讓自己離開?!什麼就當真了。想著就生氣,果斷拉開了門「唉,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嘟囔了一聲。

  後面的大掌一把將開了門推上,順帶反鎖「這裡有明樓,隔壁有明誠明瑞,就是沒有明月!公事談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溝渠,或者說是『明月』!」

  桃夭知道他就在自己背後,嘴角不禁上揚,但還是保持著克制「私事?山河破碎風飄絮,哪還有什麼私(事)?」猛回頭。

  知道他就在身後,卻不知他靠的這麼近,略微回頭,他的唇就擦過了她的額。

  明樓手臂轉過她的腰「正因為國人都在遭受日寇的欺淩,所以更要保持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握住她的手。

  留聲機裡傳來較為輕快的舞曲。

  「Mantovani的*La Paloma?」桃夭脫口而出。

  「時間太急了,我只找到這張。」明樓將她帶到房間當中「那首Por Una Cabeza不太適合我們。」

  比起舞會上那段探戈,桃夭現在更放鬆,舞步有些隨心所欲「這是偷來的時光……」

  「噓——」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帶著她側步,隨著音樂用法語在她耳邊輕訴鴿子的歌詞:

  當我獨自離開哈瓦那海港,沒人看見我多麼悲傷。

  只有,只有那美麗的姑娘,她傷心寂靜的靠在我身旁。

  假如有鴿子飛到你的窗前,我請你親切地迎接它像對我一樣。

  請你把心中的愛情對它訴說,也請你把那花環給它戴上。

  美麗的小鴿子啊,我那親愛的姑娘。

  快快來到我生活的地方,來到我身旁。

  這時候沒有炫目的步伐和動作,她只想與他無人打擾的享受這個偷來的夜晚,這麼或許是不對,她也許會變得更貪婪,但現在請讓她放下所有的背負……

  ……他們關了室內的燈,就借著酒店外昏暗的燈和月光,也怕音樂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連留聲機也關掉了,就他們二個人相擁慢舞,沒有音樂,就借著月光和輕吟。

  明樓的法文本來就很好,低沉的聲音也似江南的酒溫潤醉人……

  桃夭依然和他旖旎在偷來的美好中,輕輕吟誦「黑暗裡,你堅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陽;長夜裡,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負重,周旋待機;搏殺中,你悄然而起,斃敵無形。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勳永垂不朽;你們,在烈火中永生。」她很喜歡這段文字,這也是對明樓這代人的讚譽,只可惜做他們這行的,通常都沒有好結果,中西皆是……

  仰頭,望著他的眼睛,手背劃過他的臉龐:眼前這個浪漫溫潤的男子,希望他不會落到那種下場。

  明樓一把抱起她「私事也說完了,現在該是懲罰階下囚的時間了,我們就阿根廷探戈一事深入探討一下吧。」

  「順便把革命戰友情再度昇華一下,這就有『二下』了。」桃夭手指往後一揮,劃過他的下顎「老學究,今晚別想睡!」抱住他脖頸,貼住他耳廓,吐氣;她現在只想緊緊抱著他,和他密不可分。

  明樓覺得在男女之事上,她既有很古板的保守一面,也有完全不害臊的放開:幸事,不幸?!天不用知道,他知道就好!

  ——

  「桃夭,該起了。」

  「嗯。」只是順口應著,還是感覺全身酸痛不想醒過來,翻身將自己埋入柔軟的被中「幾點了?」

  「快九點了。」他今天也起晚了。

  桃夭背睡的姿勢「還沒去工作?小心南田和汪曼春沖進來叫你去上班!」說的慵懶。

  明樓坐在床邊,指尖滑過她光潔的後背「芙蓉帳暖春宵短,最多去天津向武田大佐負荊請罪。」

  桃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坐起身,包著棉被「明瑞呢?」

  「阿誠陪著,自己背乘法口訣呢。」明樓真是驕傲「明瑞真是與眾不同,別的孩子肯定是只知道玩;我記得明台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一點都不想學三字經,可你瞧瞧我們明瑞說要做完你佈置的功課才能玩,一點都沒偷懶!」

  「是不是看他什麼都是好的?」桃夭看不慣他臉上的得瑟「以為他是乖?都是有條件的,小精怪一個。」

  「知道自己的需要,利用別人的所求,達到自己的目的。」明樓不覺有錯,反是得意的很「不是懂事聰明是什麼?」

  打開他撩動自己頭髮的手「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這個新上任的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怎麼還有空閒在我面前晃蕩?該叫醒我回自己房間的。」腰好酸!重新倒下,不由想起昨晚的瘋狂,幸虧自己拿被子包住,沒臉沒皮的女人想起來也會有幾分臉紅。

  「就是因為出了大事所以才不需要立刻出面。」明樓扶她重新坐起「真確定影子肯定死了?」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你要相信一窮二白時也能和武裝到牙齒的美國人打成平手的世界第二經濟體的科技實力。」並不是她自大,而是祖國那時候已經強大到足夠讓她自信,雖然每次出任務都會有人說後果自負,但他們每個人都知道祖國其實始終在他們身後。

  「你都能出現在這裡,我懷疑一下不是多慮。」這世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空間時間的確難以定論,要不然你去打聽一下?」歪頭「是從任務箱裡拿出的,給影子用的這顆有沒有質變不清楚,不過其他的,沒有。」

  「他只要在76號,是不是活著倒也沒關係。」明樓不是不相信她,但轉念一想自己有副主任這個身份,不管影子說了什麼他都會知道的「還不打算起床?明瑞可要笑話你了,不是說十點要走嘛。」

  「我昨晚給武田弘一打了電話,他不捨得將影子交給76號,命令我一定要他回去。」撅撅嘴「以我對他的瞭解,他自己來不了,也一定會派加藤來提人的,所以暫時不能回去了。」

  明樓低頭一笑。

  桃夭不點穿他的私心「加藤是天津憲兵隊隊長,少佐軍銜,他和所有的日本軍官一樣,對侵略中國十分贊成,對武田弘一也非常忠心。」

  「他對你動過手嗎?在天津的慰安所裡?」明樓問的非常自然「在武田弘一看見你胸口胎記時他是否也有參與?」

  桃夭一凜「肯定是有人多嘴多舌了。」因為海軍俱樂部裡的那支探戈太過引人注目「如果他動過手,你又能如何?」

  「我會親手殺了他!」明樓說的理所當然「不知道嘛,這一個月裡上海日軍高層和新政府已經前後損失二十一位官員了,幾乎每天都在死人,多一個天津來的少佐不算什麼。」

  「到明年新年前哪怕沒人動手,這個數字也會有所增長。」桃夭向他探出身「有沒有發現你的老師最近臉色很不好?」

  明樓會想了一下「動了手腳?什麼時候?」

  「西子樓!」嘿嘿,你沒發現嗎?「那種藥是日本人在80年代發明的,無色無味,只會讓五臟六腑慢慢衰弱下來,毒素進入體內後,通過消化器官到達腎臟就會一直留在那裡,然後通過腎臟進入內循環系統……」

  「為何要殺他,請示批准了嗎?」明樓非常生氣的質問「你竟然在西子樓動手,萬一傷到明瑞怎麼辦?!」他生氣的是這個「你能保證那藥劑不會被明瑞沾到嗎?!」

  「能!」你不是都沒發現她是如何下毒的嗎「你、明誠、汪曼春,我就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給汪芙蕖下了這個時間段裡絕對無法被察覺被解開的毒,如何?心疼初戀情人要失去靠山了?!」

  「傅桃夭!」他一下子站起身「我們現在說的是明里安全的問題!」

  「我十月懷胎,生他的時候大出血,醫生問西林保大還是保小,我咬緊牙關要保小!你說我會傷了自己兒子嘛?」桃夭怒視「我就是要殺了汪芙蕖,不僅是他,就是汪曼春說不定最後都會死在我手裡,你要是捨不得,趁早讓她逃!」

  「因為明瑞被綁架?」明樓冷靜下來「武田弘一對南田洋子對手,你就親自料理了汪芙蕖?」

  「以我過去的脾氣,汪家現在包准連狗屍體都在腐爛!」更別說人了,她在這裡收斂了太多「而且他這個附逆汪精衛的老東西不該死嗎?你是尊師重道還是投鼠忌器,哦,不對應該是憐香惜玉!」

  「我父親留有家訓,明家三世不與汪家結盟、結親、結友鄰。」明樓苦笑「憐香惜玉?你都不知我多想要他的命!二十年前他設計陷害想謀奪我明家的財產,害的我父親過早離世,隨後他又派人想害我姐弟性命,結果害死了明台的母親,他是我明家的世仇,更是我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結果竟然是你為了報復汪曼春綁架明瑞一事而下毒取他性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恐怕他都想不到最終他汪芙蕖還是死在了我明家人的手裡。」

  「誰是你明家人!」桃夭可對他剛才的舉動很有些不滿「我的便宜老爹是日本武田家,便宜老公姓沈,我姓傅名桃夭,和你明家有半毛錢關係啊。」

  「剛才是我衝動了。」明樓識時務的安撫稍微炸毛的母虎「你當然是我明家人,是我的人,自然是明家人。」

  「我只屬於自己!」不接受,赤足下床「我衣服呢?」才不受他魅惑。

  「昨晚夜襲穿的被撕壞了,我親自取了一件。」拿出一件絲絨洋裝「別總是穿旗袍,在巴黎你穿洋裝也很漂亮。」

  「我是中國人,既然是民國,當然要穿旗袍。」桃夭看不上他挑選的衣服,指使他為自己服務「去拿那件淺堇色的旗袍,還有轉過去。」

  明樓看看手裡的洋裝:他覺得挺好看的,她怎麼看不上呢。

  桃夭伸手去拿床邊的睡袍「對了,昨晚汪芙蕖說如果我不走,想請我參加明天在這個酒店舉辦的什麼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龍,你會來嗎?」

  明樓只能放下洋裝,轉身取了另外一件「當然要來,一來是要給他面子,二來我現在的身份不能不來。」正是那件堇色的旗袍「你要參加?不要參加,肯定特別無聊。」他是沒辦法「你還是陪陪明瑞到處遊玩,去大世界吧,要是覺得人多,就去……」

  「我畢竟還是東華洋行的副總經理,上海金融界的沙龍能不參加嗎?」桃夭在床上換了浴袍,紮起黑髮「難道汪曼春會陪你去?」這樣阻止她參加。

  「她應該不會,她最討厭那樣的場合。」明樓說的自然,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失誤,畢竟在桃夭面前他是有什麼說什麼的。

  「她最討厭你可真瞭解啊?那我最喜歡什麼你知道嗎?」說不吃醋那肯定是假的,自己都不會相信。

  明樓喜歡看她吃醋「你是最喜歡——我!」

  「答錯,扣十分;我最喜歡沈、明、瑞!」桃夭拿過他手裡的旗袍,走入浴室,洗漱換衣。

  可沒等幾秒她就沖了出來「這是什麼?我讓你不要留印記的!」自己身上、脖子上都是昨夜瘋狂的證據「呀——」

  明樓四兩撥千斤「這是證據,證明明瑞不姓——沈!」笑的那個得瑟詭異。

  作者有話要說:

  (*La Paloma鴿子,「鴿子」誕生於十九世紀,最早由西班牙民間作曲家Sebastien Yradier在古巴譜寫的。由於流傳甚廣甚長,至今古巴、西班牙、墨西哥、阿根廷四個國家都把它當作自己的民歌。古巴人認為這首歌誕生在古巴,是運用哈瓦那民間舞曲的節奏為基調寫成。由於作者是西班牙人Yradier,西班牙人把它說成是自己國家西班牙人的民歌。墨西哥人認為這首歌寫成後,是在為皇帝皇后祝壽時,由墨西哥人歌唱家首演使它流行起來。阿根廷則認為歌曲的音樂素材來自阿根廷,曲調許多地方用了附點音符和切分音,與他們的探戈音樂非常相象。

  我選取了Mantovani版的鴿子,這個其實有BUG的,因為不清楚1939年的時候他是否演奏過這首曲子;1933年,曼托凡尼加入了英國籍,此後他重新組建了一個以弦樂為主的龐大的管弦樂團,這就是後來的曼托凡尼樂團,不過1939年時候這個樂團還沒有像以後那樣全世界聞名。)

  5000字了,今天肯定不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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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明樓坐上車,明誠自然是開車的。

  「上級的指示來了。」明誠看了後視鏡「對啟明星在香港擅自行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有做出什麼處罰?」明樓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沒有。」還好沒有,明誠看他春風滿面的模樣「其實南方局的領導早就向上級打了報告,希望啟明星同志到南方局工作,我們已經知道了日本軍方和梅機關的內部密碼,但從其他管道傳來消息,日軍大本營好像從德國購入了一套新的電氣編碼機,這套東西將近日抵滬,用以加強特高課方面來往情報的保密程度。」她在延安時候製作的九七式歐文印字機對日本密碼的破譯起到關鍵作用,還對我方密碼的加密方式提出的改進,使我方情報的安全係數加強不少「如果她能到南方局,會對這裡的鬥爭有重要幫助……」

  「這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上級肯定要從全域考慮。」她在情報密碼上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而為了讓她得到日方的信任,組織是損失了一些據點和幾套密碼,但自身的幾套新密碼卻是更難以破解,恐怕在二戰結束前都無法被破解「日本內部的情報機構也鬥的相當厲害。」這點也可以被利用,看向窗外「而且留在我身邊未必是好事。」

  死間計畫!明誠想起了這個,沉默:如果是在她不知的情況發生什麼也許傷痛不至於太深,讓桃夭親眼看著大哥出事而無法動作,實在也是殘忍。

  「如果因為這次的擅自行動而撤她回去,其實也好,至少明瑞會很安全。」他希望她們母子在能夠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你不許向她透露關於死間計畫的隻字片語,她對於這方面的敏感度超乎常人,這是命令!」

  阿誠吐息了一下「是。」

  ——

  下午。

  極司菲爾路北76號。

  「死了?!」傅桃夭眯起眼「梁仲春處長,我記得他只是腿部中彈。」影子被抓後她跟進詢問進展無可厚非,梁仲春想瞞都在她的咄咄逼人下露出了馬腳,聽聞影子死訊,自然要來興師問罪!

  梁仲春覺得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沈夫人,哦,不,美智子小姐,請聽我解釋……」

  日本保鏢也不答應,氣勢洶洶的大聲「我只是打中了他的腿,絕對不會致死!不會是你們故意說他死了,實則將人藏起來了!」然後問出什麼來,向特高課邀功!

  「人就在陸軍醫院放著,不相信就自己去看。」對於此事汪曼春也是大為光火和不解,絕對只是腿部受傷,傷口她也看見了,還沒開始審問人就昏過去了,送醫院後二小時就說什麼心臟衰竭。

  傅桃夭之所以可以這麼快得到消息,完全是因為在76號內駐有一支由日軍準尉統領的日本憲兵分隊,職責就是監視76號的漢奸特務。那這支分隊就是直屬梅機關的,76號每採取大的行動,不但要事先知會日本特務機關,還要在日本特務機關派員督導下方能實施。

  如今這支憲兵隊的隊長是武田弘一的學生,她自然可以最快時間得到消息。

  「在加藤隊長來之前,影子的屍體誰都不能動!」日本保鏢也不是笨蛋。

  汪曼春沒興趣,死人對她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傅桃夭抿了唇「父親曾說過,影子是中統高級特工范江海的得意門生,這個人掌握著中統甚至可能還有軍統乃至□□的很多秘密;梁處長,范江海你聽說過吧。」

  梁仲春這回連左眼也一起抽了「聽說過,是中統特訓班的第一任教官,不過據說他已經失蹤多年,蹤跡全無,可以說是銷聲匿跡,再也沒人見過他。」范江海就是中統裡的一個傳聞。

  「從我破譯的重慶方面消息得知,影子在天津接頭的人就是消失已久的范江海。」傅桃夭眯起眼「天津的反日勢力雖然被連根拔起,但是形勢依然不容鬆懈;我也是無意間看過影子的背影才會印象深刻,好不容易能在上海抓到他,可過了一夜之後你卻告訴我,他死了,死在了76號!」

  「美智子小姐,他是在日本陸軍醫院死的。」梁仲春更正她。

  汪曼春看不過她對梁仲春這般態度,雖然自己也不喜梁仲春很久了,但怎麼說他也是76號的人「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這個無濟於事。」

  「汪處長,你就不要火上澆油了。」梁仲春其實也不滿汪曼春「我讓你先給他治一下槍傷,你卻非要先審問,如果不是你上大刑,說不定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梁處長,當時你也在場,只是一點皮肉傷,我怎麼知道他這麼不能挨!」汪曼春不能對傅桃夭如何,將火氣就轉到了梁仲春身上。

  「記得昨夜汪處長信誓旦旦說要給我一個交代的話還音猶在耳,如今卻是這般結果?」傅桃夭瞥了他們二人一眼,絲毫不在乎他們之間的矛盾「既然我在這裡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去特高課!」對身側的保鏢說「對付小孩子倒是有手有腕,出來紕漏就互相推諉,76號的工作狀態真是讓我開眼了。」

  「沈夫人,這裡是76號,不是沈西林當主任的青木公館,我們的工作狀態是如何的與你無關!」汪曼春絲毫不懼這個女人。

  「以汪處長這種工作態度和過往的工作成績來看,如果是在青木公館,現在應該已經調到在清潔室任職了!」傅桃夭嗤笑起來,轉頭「通知上海梅機關,請他們接手影子的屍體,讓日本軍醫解剖,我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的死,心力衰竭?恐怕是被毒死的吧。」

  她這句話讓梁仲春和汪曼春都想到了:怎麼自己沒想到!

  「人帶入76號前還是活著的,出了76號到醫院就死了。」這話充滿了懷疑「我父親一定會嚴查此事的,如果找到蛛絲馬跡,不管是什麼人,擁有什麼樣的背景,曾經有什麼功績,都絕不輕饒!」

  「你不過是普通的人,沒有軍職,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這樣的話!」汪曼春怎麼說都是情報處處長!

  日本保鏢一指「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嗎?」

  傅桃夭抬手阻止。

  梁仲春閉下眼:汪曼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謝謝汪處長的提醒,是我失禮了。」傅桃夭看似低頭「那我就去找有資格來這裡說這句話的人。」

  汪曼春也知道她借著武田弘一的人脈絕對打擊到自己,但她就是不能容忍她壓過自己一頭,這個特權只有師哥才可以有「那我就在這裡等了!」

  「哦,對了,南田課長是很欣賞汪處長的……去聯絡明副主任,如果他不見我,去找周佛海主任!」傅桃夭轉身就走,對身邊的人命令「我倒不相信了,一個這麼重要的大活人進了76號,結果什麼都沒問出來就輕輕鬆松一句『死了』了事,就是不用到日本人,也自然有人能管。」

  說罷,拂袖而去。

  梁仲春拄著拐杖追不上傅桃夭,回頭「大小姐,我的汪大小姐啊,就偏逞這個口舌之快嗎?」

  「強龍不壓地頭蛇,她能怎麼樣!」汪曼春昂首,冷哼,不服氣「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師哥才不會理她。」

  梁仲春也無法走了回來「明長官也許可以不理會,可汪處長,她連南田課長都能壓住,能量不容小覷!而且她父親就要升任少將,更需要從影子嘴裡得到東西;這件事你不能怪她來質問,她表現的這麼急切就代表武田大佐是多麼重視這個影子,而現在我們卻把事情辦砸了。」頹唐的落座「日本人之間還有利益之爭呢,就算武田不計較特高課,可他會不會把怒火都發到我們身上?你是深得南田課長的賞識,但真的出了什麼事,你覺得南田課長又會如何呢?!」

  汪曼春沉默了:梁仲春指的是綁架沈明瑞之事。

  梁仲春看著她沉默的樣子「現在要想法子補救才行。」

  「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麼法子,這也不是上次偵聽組的事情,她可弄不出來另一個影子來糊弄梅機關。

  梁仲春拿出了二份報紙,並排放在汪曼春的面前「上個月日本軍部排遣到上海經濟司任要職的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同日明樓正經香港,抵達上海。」原田熊二的遇害正是日本軍部至今沒有頭緒的懸案。

  汪曼春漫不經心的看了,抬眸「梁處長,想告訴我什麼?」

  「我是想說這事也許就是我們拿來抵擋武田大佐的好事。」梁仲春正襟危坐。

  「你要陷害我師哥,好來堵住武田的嘴?」汪曼春怎會答應呢。

  「不是陷害,只是我覺得這事怎麼看都不像巧合。」梁仲春也有自己的判斷力。

  汪曼春也不是笨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還綁架了明瑞,武田弘一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南田洋子未必會救自己「你是說是明樓殺了原田熊二?」

  「你以為呢?原田死了對誰最有好處?」梁仲春從他的角度來談此事「原田熊二可是日本方面欽定的新政府經濟司負責人,他要是還活著,明樓還會如此受到各方的器重嗎?」

  汪曼春想要證據「你怎麼確定是明樓殺了他?」

  「我不確定!」梁仲春真是狡猾。

  汪曼春氣又無奈。

  梁仲春起身「汪處長,可你看明樓身邊跟著的是什麼人呢,那個身手矯捷,來去無蹤的阿誠。」繞了一個圈子,到汪曼春身邊「身邊帶著這麼一個人,可不是什麼學者風範啊。」

  「我這個師哥是越來越複雜了。」汪曼春也從他的話裡聽出了端倪。

  「是越來越有趣了!」梁仲春瞥了一眼報紙「設個套,試一試。」

  「你想利用我?」汪曼春反感。

  梁仲春說的很輕巧「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了。」

  汪曼春被他揭穿,臉色微恙。

  梁仲春不在乎她的不快「現在關鍵問題是如何先保住我們自己!明樓,不像是個情報販子,更像是一個中間人,我關心的是他的情報要分銷到哪裡?特高課?重慶,還是延安。」

  汪曼春黛眉緊蹙「那梁處長認為是哪裡?」

  梁仲春斟酌良久,才吐出二個字「重慶!」

  汪曼春笑了,這種笑是對這個答案的鄙視「我師哥跟周佛海,包括汪主席可都是從重慶投誠過來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掩護身份非常有效。」梁仲春堅持自己的判斷。

  汪曼春遲疑,她不是不接受這個懷疑,而是不願意接受。

  「容我提醒汪處長一句,如果我們不能給梅機關一個交代,那死的難看恐怕也不會只是我梁仲春一個人。」梁仲春在逼她答應,起身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就算你的叔父是汪副司長,也未必抵擋得住最近剛剛升任少將的武田弘一;告訴你一件事,南田洋子最小的妹妹已經在上海某個慰安所工作大半個月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

  汪曼春一震。

  「還有就是昨晚高木那麼急衝衝來的事。」梁仲春壓低了聲音「南田課長最近的壓力恐怕大已經快要無法承受了。」

  「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事情。

  梁仲春是青幫那裡得到了一個不太確定的大消息「事情我還不能確定,但是昨晚的事鬧的非常大,就是南田課長也未必能全部負責,所以汪處長,我們最好能先發制人,不要到了最後特高課靠不住,連梅機關也徹底得罪了。」

  汪曼春衡量了一下「我叔父明天將會在上海大酒店舉行一個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龍,我師哥也在被邀請之列,我同意試試他!」

  梁仲春聽著。

  「我找個人,假裝情報販子?」汪曼春提議。

  梁仲春附和「好主意!」

  汪曼春挑眉「派誰去?」故意問道。

  梁仲春將手臂擱上辦公桌「你想讓誰消失,就派誰去!」

  汪曼春靠向桌子「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的靠回椅背「汪處長應該知道了吧,雖然南田課長格外器重你,可她畢竟是一個日本人,有他們自己的利益考量。」也袒露心聲一回「這件事說到底是特高課和梅機關因為功勞搶奪而起的紛爭,現在想要穩住這二個地方的日本人,我們只有對重慶和延安方面的人趕盡殺絕,才能讓我們自己不被他們連累。」

  汪曼春如鯁在喉的說不出話來,目光移到報紙的照片上,久久不動:照片這個男人看上去還是那個人,卻抹殺不掉她時刻能感到的陌生和說不清的距離感。


第20章 第十九章

  傅桃夭出了76號果然就立刻去見明樓,當然不是敘舊而是興師問罪!

  「沈夫人,明長官正在開會。」阿誠根本擋不住她的橫衝直撞。

  傅桃夭讓保鏢推開門,徑直入內。

  明樓此刻正在給秘書們做出相應的指示,傅桃夭的突然進入讓那幾個秘書也都大感意外。

  「先生,沈夫人她……」明誠非常抱歉自己的無能。

  「看來明副主任在忙,沒關係,我可以直接去周公館,問問周佛海主任,我把一個那麼重要的中統分子交給你們76號,什麼都沒問出來人就沒了!」傅桃夭得理不饒「你這個副主任就是這麼管理76號的?汪曼春處長昨晚說了什麼,我的人都可聽在耳裡記在心裡呢,他們中文不算好,但也是聽得懂話的。」

  明樓瞧著她怒不可遏,向三個秘書使了眼色「沈夫人,稀客啊,請進,請坐!阿誠,沏最好的碧螺春。」

  三個秘書都出去,離開前向她頷首。

  「碧螺春?我想吃的是汪曼春!」傅桃夭橫眸以對「她綁架我兒子的事還沒和她算帳呢,現在就又把一個重要線索掐斷了,她是什麼人啊?她真是76號情報處的處長嗎?我看更像是重慶或者延安方面潛伏在76號的臥底!」

  「這一定有誤會!」明樓起身,安撫「請坐,有什麼問題好好說,既然你來找我了,那肯定是因為知道我能處理好此事,桃夭,別生氣。」

  「哼!」傅桃夭對著自己二個保鏢也使了個眼色「好啊,我就聽聽你明大教授有什麼好辦法能彌補捕獲更多抗日分子的損失!」

  二個保鏢還是要給明樓一個面子的,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所以乖乖出去了。

  秘書們離開,阿誠也親自去泡茶,並順手帶上了門。

  明樓確定人都走了「真死了?」

  「我已經讓上海梅機關的人去接手屍體了,也請日本軍醫解剖。」桃夭點頭「相信我了吧。」

  明樓其實已經讓阿誠打聽過了,不過她親自說出口就更放心了「出雲號的事被日本軍部暫時壓下來了,但是黃浦江上航運不通他們是隱瞞不了多久的。」出雲號是真的沉了!「特高課的人已經都在黃浦江上,勘察照片很快就會出來,黃浦江會蓋住不能露出水的東西嗎?」

  「他們能看出毀壞程度,也許也能找到被炸碎的殘片,但想要查出究竟是何種配方炸藥造成現在不可挽回的後果也要問問被他們拋屍在中國江水裡的冤魂同不同意啊。」桃夭說的不過心。

  明樓卻發現她手已經攥成了拳頭,這是她生氣的表現,未必發出來,但真的生氣起來就會握緊拳頭,就好像隨時會打出致命的一拳。

  「那個群魔亂舞的小丑大會,上級有什麼指示?」她對一些事還是有很精准的判斷「出雲號出事,日本人肯定如驚弓之鳥,所以水路不會走的,那就是火車,火車太過分散也利於日本人安保。」

  「我也是這麼看的,舞會時接到周佛海的消息說是要走水路,但這麼早放出的肯定是□□。」明樓推推眼鏡「很快就能知道,稍安勿躁。」

  明誠端來茶盤,發現二人氣氛有些僵硬「怎麼了?」

  「在說上海那些人怎麼去南京。」明樓拿過茶放到她面前「這件事並不著急,上級肯定會做出考慮,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上海到南京,要是這次能自己動手就好了。」桃夭目光在他們之間迴旋「讓這次旅程變成他們的黃泉之路。」

  「我都撈不到動手,您這級別更別想了。」明誠覺得上面讓她親自動手的幾率不大。

  「我去過南京,就在大屠殺後。」桃夭靠住椅背,不顧上級和沈西林的阻止前往南京「Forgiveness is between them and God,It's my job to arrange the meeting。」切膚之痛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並這麼做著。

  明樓不知此事:她竟然去了大屠殺後的南京城?!

  「我覺得送他們去見上帝,上帝也挺煩的。」明誠幽默一把,想將氣氛改變「下地獄更合適,惡人自有惡鬼磨。」

  「那裡就是地獄,人間地獄。」臉上一點不顯,拳頭依然緊攥「我一直以為自己看見屍體不會如何,結果我吐了,真臭啊!哪怕是在冬天,空氣裡也都是一股奇怪燒焦肉的味道,長江裡都是屍體……」

  「別說了。」明樓凝重的喝阻她,抬手覆蓋在她緊攥的拳頭上「我讓阿誠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

  「不用了,我只是來問責的。」該做表面功夫不能省,戲真才能讓人信服;桃夭推開他的手,從包裡拿出一疊東西「你們看熟後燒掉。」調整自己。

  明誠接過「什麼?」

  「加藤的資料,知己知彼。」她差點忘記,是明樓走後才想起趕出來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到,是先到76號還是先去特高課,也料不准,所以趕緊將這些東西送來給你們,遺憾的事我手邊沒有他的照片,只能素描一張,湊合看吧。」

  明誠在最後看見了一張鉛筆素描「桃夭,有沒有你不會的。」什麼都很厲害。

  「我造不出□□炸平東京,也暫時沒有能力宰了日本天皇和東條英機!」桃夭起身「總之,這件事你們76號要給出一個交代,就是找到周主任那裡,都要有人為此負責!」突然大聲「明副主任,不要說我不念舊情,這次你們的失誤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的。」用眼神向二人告別。

  她在這裡也不能久留,出來太久了,要回去照顧明瑞,這次來上海太過匆忙,保姆都沒有帶,蘇文又受傷,其他人她也不相信,現在是請日本保鏢之一看管,所以她要儘快趕回去。

  還要去醫院見蘇文

  明誠打開辦公室門。

  「好的,我一定會嚴肅處理此事。」明樓送她離開「請放心,我一定會給武田大佐一個滿意的答覆。」

  「汪曼春處長說過這句話結果落空了,希望明副主任不要再食言。」桃夭的怒氣減了一半,不過態度還是非常強硬,帶著她的日本保鏢就走。

  很多人都看見了。

  明樓走回辦公室「加藤的資訊看清楚後,燒掉。」

  「就是來送這個的?」明誠將那些又拿出,晃了一下「還是因為想見你?」

  「不,她是來說一句話的。」明樓走回辦公桌後。

  明誠回想了一下她剛才說過的話「哪句?」

  「這丫頭鬼靈精的很,做事也不讓你瞧出目的。」明樓卻有些猜到,這場短短的談話其實有很多目的,但最關鍵的是——試探「她是來說話給人聽的,也是讓我們看清楚周邊情況,因為只有他們動了我們才能看的更清楚。」引蛇出洞,不如打草驚蛇!

  拐彎抹角的幫助。

  「你是說秘書室的人?」明誠想起來了,這些人肯定都是各方派來的,有特高課、76號,而她這麼一鬧,提供了一個讓他們甄別的機會「小桃子就是悶葫蘆的貼心,這麼費盡心思,大哥,你得表示表示吧。」

  「表示什麼?」裝傻。

  「送禮物啊!」明誠提醒他「汪曼春的禮物可以是我去買,送她的禮物您就自己看著辦吧。」

  明樓坐回辦公桌後:她這是想通過秘書室人的嘴給汪曼春在南田洋子心裡種上一顆懷疑的種子,她肯定不清楚死間計畫,但也許今天這麼一鬧反而方便了以後行事;禮、物?!

  要不要真的送她一件?

  只是送什麼好呢?!

  ——

  翌日,上海大酒店內。

  「這經濟歷來就是既誘人又難做的一個題目。」明樓在眾人包圍下侃侃而談「當前過人矚目的問題就是新政府會不會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來刺激經濟……」

  汪曼春卻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裡精緻的酒杯。

  「……復蘇低迷的股市。」明樓還是如同做學者時儒雅健談「不過在下認為無論任何時期,經濟政策絕對不能靠堵來建設新秩序,而是要想辦法疏通。」

  他的論點那很多人贊同。

  「所以我個人認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寧可保守,不宜冒進。」他對經濟還是很有一套的。

  「高見,高見。」聆聽其一套的上海商客都附和。

  「不過新政府未來的金融政策,還是要仰仗各位的。」明樓發現她還沒出現:不是說要來的嘛「你們慢慢談,我失陪一下。」

  輕緩的背景音樂響在整個不小的大廳內。

  明樓坐到了汪曼春所在,含笑與她碰杯。

  汪曼春在他面前盡顯女子嫵媚之態,但並不多話。

  「你今天很奇怪啊。」明樓倒似是有些疑惑「你不是最討厭這種聚會的嘛。」

  「上次西子樓你陪我,所以這次我陪你。」汪曼春舒展了眉眼「說真話,我就想來多陪陪你。」

  明樓抿嘴,笑的十分舒心「幸虧你來陪著我,要不然我真待不下去!」

  他的方向面對大門。

  「沈夫人,姍姍來遲啊。」這時候汪芙蕖倒迎到了大門「桃夭侄女,據說所知你就住在這個酒店裡,還來這麼晚?」

  汪曼春回頭「她怎麼還沒回天津?她來做什麼?」

  明樓抬眸看了下,並沒有說話。

  那邊。

  「汪老,您也是知道的,我自己出來的急,都沒帶保姆阿姨,蘇文也受傷了,所以明瑞只能我一人照顧,故而來遲還請您老見諒。」傅桃夭拿這個堵他的嘴。

  汪芙蕖果然不再多言,咳嗽了二聲。

  「汪老的身體還沒好嗎?上次見您就臉色不好。」傅桃夭也和其他幾個人打了招呼,聽到汪芙蕖咳嗽自然關注「可惜上海我也不認識什麼好醫生,要是在天津,我一定請最好的醫生到府上了。」

  這邊。

  明樓起身,拉整一下衣擺,去洗手間。

  汪曼春雖然不喜歡傅桃夭,但是還是相當盡責的,給沙龍上的某人使了一個眼色,她可沒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一開始是感冒,後來就是咳嗽,其他倒也沒什麼,侄女有心了。」汪芙蕖清清不舒服的喉嚨「我們正從上海的經濟談到天津,天津可是北方的經濟要地,地位不言而喻,東華洋行在天津商界中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侄女對眼下新政府的經濟改革有什麼看法?」

  桃夭淺淡微笑的瞥眼「我倒覺得新政府的改革方案過於保守,現在不比十年前,通貨膨脹日益加劇,更導致各地經濟不是舉步維艱就是陷入癱瘓,很多人卻中飽私囊,讓百姓的生存更加艱難;我個人以為經濟改革要改變的就應是民不聊生的現象,所以為了能讓百姓對新政府的改革有所信任,就要有所割捨,俗話說的好有舍有得,不捨不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為了建立東亞共榮也是為了讓百姓生活的更好,我們必須有所捨得!」

  汪芙蕖笑而不語。

  原本有幾個對明樓保守說法贊同的人也都各自默不作聲。

  桃夭拿了一杯酒「而今新政府的各種政策之所以無法貫徹,就是因為百姓對新政府的懷疑,所以新政府各個機構要加強橫縱的溝通協調與合作,這樣才能更好的將一系列的改革方案推行下去。」

  汪曼春一直朝一處看著,似乎在等待什麼結果。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被圍繞的桃夭繼續「桃夭愚見,如今新政府推行經濟改革的同時也需要改革一下特務委員會這種機構,當然這也是為了民生而為的,為了更好的穩定社會治安,和平才能發展,讓老百姓都吃上飯他們才會相信新政府的能力,並且不再與新政府為敵,這樣汪主席帶領下的政府也才能更有威信,建立並鞏固新秩序,而新秩序的到來也會我們這些商客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如此良性迴圈才是各方得利。」

  「是,沈夫人真是真知灼見。」有人附和「只有在大環境相對和平的環境下,我們才能生存,這樣市場繁榮,貿易多了稅金便也多了,經濟也能改善。」

  ……

  洗手間。

  明樓拿起金絲邊眼鏡,指壓在鏡片上,鏡片脫於指間。

  那人一愣。

  抬手一揮。

  有人當場血濺。

  「我最討厭的就是——」明樓對著就快死的人淡淡「——別人威脅我!」

  男人應聲倒地。

  明樓握著鏡片上滴下一滴鮮血。

  門外的阿誠聽到聲音緊急開門入內,反手關上門「大哥,沒事吧。」看見了躺地的屍體

  明樓打開水龍頭,洗淨眼鏡片「好久不練,手也有點生了。」那晚她拿走了自己戴的眼鏡,留下了一副新的,然後他一直戴著「這副眼鏡是桃夭送的,可惜弄髒了。」用乾淨的毛巾將鏡片擦拭乾淨。

  「誰派來的?」明誠看看那人面容:眼生的很。

  明樓將鏡片扣回鏡框裡,戴上,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汪曼春。」和汪曼春走到這樣的地步真是讓他心寒「收拾一下吧,酒店裡有小孩子跑進跑出的,看到不好。」

  「是。」明誠會收拾的非常乾淨,側身,打開門。

  明樓還是那樣衣著體面光鮮亮麗的走出。


第21章 第二十章

  走回沙龍裡。

  汪曼春見他毫無異常的走來,反而有些心虛。

  明樓走到她面前,沒有立刻坐下。

  汪曼春嬌媚的笑起。

  明樓才轉身坐下。

  「師哥啊,怎麼去了那麼久?」汪曼春沉不住氣,先問了「碰到熟人了?」

  明樓拿起酒杯,表情淺淡,卻一口飲盡杯中酒,然後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汪曼春還在朝後看:真的死了!?沒用的東西。

  明樓給自己斟滿一杯,口吻微慍「汪大小姐,什麼時候想改行做清潔工了?」

  汪曼春知道他把人處理了,放低姿態,微微將身體轉向他,幾分嬌憨「師哥,難道,你隨身帶著一副透視鏡嗎?」試圖化解試探他又被發現的過失。

  明樓側眸,審視的瞧向她「你為什麼總把自己保持在工作狀態?你是想對每一個進入新政府的人,包括我,進行身份甄別嗎?」

  汪曼春被抓包,氣勢自然低了二份,而且又是面對明樓她就更沒辦法保持那股盛氣淩人了。

  明樓瞭解,轉回身體「你要甄別,我也不反對。」但話語裡還是保留三分不悅「但是對於我,你起碼得派一個人來,你派條狗來,咬到我怎麼辦?」

  汪曼春在他面前就是硬氣不起來。

  「曼春,你是個聰明人,要學會識人、用人,甚至對於挑選對手也要如此。」明樓諄諄而語「你要進攻、開戰,就要勢均力敵,那樣你才有機會贏;選錯對手的後果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汪曼春突然扭頭看向正被上海商界人包圍的那個女人「她真的去找你了?她都說了什麼……」又回眸詢問明樓。

  明樓不語,就是看著她。

  汪曼春安靜下來,與他對視,腦中轉過無數場景,然後低下頭「我錯了!」是她太大意了,才會讓影子死在了自己面前「師哥……」

  「噓!」明樓封嘴「點到為止。」

  汪曼春覺得他似乎替自己擋了一回。

  「明樓啊。」汪芙蕖叫了他們「你們二個在聊什麼有趣的事啊?」走過來,坐下。

  明樓坦言「曼春,剛剛做錯了一件小事,正在向我道歉。」

  「哦——」傅桃夭也走來過來「難得啊,真是難得,我以為汪大小姐這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是不會向誰認錯還道歉的。」

  汪曼春抬眸看向她,想說話。

  汪芙蕖怕她們又嗆起來,搶說「桃夭侄女這話說的對,你是不知道,曼春啊一直是我們家的一匹小野馬,從小到大啊,只有他明大少爺才能拉得住韁繩!」

  汪曼春不看傅桃夭,只是低頭不語。

  明樓則轉頭看曼春,汪曼春也抬眸看向他。

  二人態度都好像如同當年熱戀時。

  「可惜啊,當年要不是你大姐反對,那你們二個早就……」汪芙蕖惋惜。

  「早就怎麼樣了?」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當年要不是我反對,汪家大小姐現在已經是明家大少奶奶了,對嗎!?」

  傅桃夭抬眸。

  就見一個相當聲音脆厲,人也俐落的女子視若無人的走入大廳,她模樣端莊、穿著得體,頭髮挽了髻,耳上的藍寶石更添典雅,雖然人已中年,不過氣場十足。

  明誠根本攔不住她,也不敢攔,只得走在她身後。

  明樓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也立刻起身迎向她「大姐。」

  傅桃夭掃了一眼:汪曼春臉上的不耐和不甘呼之欲出。

  那女子橫眸明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大姐?!」

  汪芙蕖有幾分尷尬,趕忙起身,陪笑道「大侄女啊,火氣別這麼旺嘛!畢竟時過境遷了,有什麼事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嘛。」

  殺父之仇可不是時過境遷四個字可以抹殺的。傅桃夭退了幾步。

  汪曼春對於叔父的服軟很不悅。

  明鏡就是來砸場子的,見他先服軟也開了一點笑顏,不過冷笑「汪董事長……」

  明誠對明樓搖頭,然後看向傅桃夭,示意她趕快離開。

  明樓也是拿姐姐無法。

  「……不對。」明鏡當然沒看見,走近汪芙蕖所在「新任南京政府財政司汪副司長。」

  汪芙蕖聽明鏡這麼喊自己的頭銜也二分得意,但這稱呼是從明鏡嘴裡說出來的又有三分尷尬。

  「我是專程來給您請安的。」明鏡以退為進。

  汪芙蕖是老滑頭了,尷尬臉色立刻變回笑臉,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順帶跟您說一聲。」明鏡的後招還沒出呢,看似恭謙,實則鄙夷「您不要三天二頭,讓人拿著合作書、企劃書來敲我的門。」

  汪芙蕖的笑臉也維持不住了。

  只聽明鏡繼續說著「您可別忘了,我父親死的時候留有家訓,我明家三世不與你汪家結盟、結親、結友鄰,還有,您可以無視以前的罪惡。」明鏡不卑不亢「這件事您忘了,我可沒忘……」

  「大姐。」明樓試圖阻止她。

  明鏡嚴厲斥責「不准打斷我的話!」那份怨怒從這句裡澎拜而出。

  明樓噤聲。

  桃夭注意到汪芙蕖避開了與明鏡的目光的接觸,很是不悅。

  明鏡對於明樓的不再阻止暫不追究,轉頭當眾朗聲「我提醒你們一句,千萬別再打我們明家人的主意,我明鏡十七歲接管明家,多少次死裡求生活過來的,我什麼都不怕。」

  桃夭很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女子。

  明鏡不屑的瞥了周圍一群無聲的人「你們南京政府隨隨便便就給我扣上一頂帽子,說我是什麼紅色資本家,好啊,想要整垮我,吞掉明家家業!?」說著話打開皮包,掏出什麼來,往桌上一拍「你們拿證據出來,不要淨玩一些跳樑小丑一樣的把戲。」

  桃夭不想也知道:一定是子彈,最傳統的威脅方式!

  汪芙蕖也不知是因為看見子彈害怕還是看見明鏡揭穿自己而膽怯,眼睛抽動了一下。

  明樓看見了子彈。

  明誠伸脖子也瞧見了。

  明鏡瞅了眼汪家人,轉身走向明樓面前,聲音比剛才柔和無數「你回上海多久了?」

  明誠是知道的,立刻露出驚恐之色瞅向凶多吉少的大哥。

  「一個多(月)……」

  「啪——」

  明樓還沒說完,明鏡就毫不留情面的打了他的臉。

  這記耳光又響又沉,打的明樓都因吃疼而低頭。

  她這一下讓剛才不語的汪曼春立刻跳了出來,站起身「你憑什麼打人?!」

  傅桃夭嘴邊掛著笑意,不動半分。

  「我在管教自己的『親』弟弟。」明鏡橫眸回轉「礙著你汪大小姐什麼事了?你是我們明家的什麼人呢?」故意戳汪曼春痛腳。

  汪曼春鬥不過明樓,更不說明鏡了,但輸人不輸陣「你要管教您的親弟弟您回家管教去,您跑到這裡來,是什麼意思?」

  明樓推了一下眼鏡。

  汪曼春也算是伶牙俐齒「我知道,你是想借著我師哥打我叔父的臉。」

  汪芙蕖自然是很清楚這點的,對明鏡如此鬧場目露凶光。

  「可是您別忘了,今天是我汪家請客,不是你們明家做東。」汪曼春越說越凶。

  明樓側眸看她。

  桃夭看的明澈:那目光裡可含著不少制止,而且汪曼春你沒看出來嘛,他已經在警告你了!

  明鏡怎會如此敗北呢「說得好,汪小姐,承教了。」含笑「我是要回家去管教他的,謝謝你的提醒!」然後對明樓輕聲「你都聽見了!」

  明樓在她面前完全順從「聽見了。」

  「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回去,明天早上就不用再姓明瞭。」明鏡張弛有度「你改姓汪吧。」

  桃夭心忖:汪樓?!真難聽。

  氣氛陡然緊張。

  明樓怯意抬眸「明樓不敢。」

  「那就好。」明鏡得到了滿意答案,要走。

  沒行到汪曼春在這個時候極其愚蠢的開口「師哥,你不能回去!」

  桃夭要笑出聲了:汪曼春,你這個時候說這麼一句不是明擺著要和明鏡做對,難道剛才這一切你都瞬間遺忘了?這位曾叱吒巴黎證券界的翹楚、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改色的明長官根本不敢違抗他大姐半分,你僅憑著一股意氣之爭還想贏明鏡?只能說你挑錯了敵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實力層面上的,勇氣可嘉,那句名言說的真好『不作不死』!

  原本要走的明鏡停步,扭頭,對於汪曼春的挑釁沒有回避「汪小姐,我想給你一個忠告!」轉過身,正對汪曼春「過去的事情,你還是忘了的好。」聲音聽起來十分柔和。

  但桃夭知道汪曼春的難堪就在下一秒。

  「你只不顧是我家明樓翻過的一本書罷了,哼,當然也許他興趣來了,可能還會在重新翻上一遍。」果明鏡後面的話語可就沒那麼順耳了「但是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明鏡活著,你這本書,永遠落不到他的床頭上!」

  汪曼春眼淚都快下來了,還是硬撐著維持剛才的模樣「您可別把話說絕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

  「嘭!」

  「汪曼春!」

  明誠看見桃夭手裡的酒杯摔碎了。

  明樓和一個酒杯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讓汪曼春後面的話沒說下去。

  汪曼春沒想到明樓會如此厲聲的喝阻自己。

  明鏡冷笑「你終於把話說明白了。」她信步走向汪曼春「我也告訴你汪曼春,我明鏡今天要是有個三長二短,你以為明樓能讓你活過明天嗎?」

  先用明樓再用汪曼春,這連續的耳朵也算給了汪芙蕖很光亮的二下啊,這位明家大姐,不愧是明家掌門人,真夠厲害的。

  「我們家明樓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她自信十分。

  這個您還未必真清楚。桃夭繼續心裡活動。

  汪曼春的失敗顯而易見,汪芙蕖也待不住了「大侄女,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是何必嘛。」你已經達到目的了,這沙龍的難堪也肯定是汪家的了。

  明鏡得了便宜還賣乖「哎呀,汪叔父,這是您的侄女在開口咒人,她在這裡自取其辱,都是拜你們汪家長輩所賜,我對你們汪家的家教,實在是不敢恭維!」

  汪曼春眼淚劃下。

  明鏡也算見好就收「對不起,打擾各位的雅興了。」微微施禮,這回是真要走了「告辭了!」

  「阿誠。」明樓只能容姐姐鬧了這麼一場。

  阿誠跟上明鏡「大姐,我送你!」

  明鏡這才想起還有阿誠「你是真聽明樓的話啊。」

  阿誠無辜,卻只能跟著她離開。

  明樓轉回,抬手,面對剛才的風波還能保持有禮有節「諸位,抱歉,真是非常抱歉。」走到中間「明樓回滬因公務纏身,沒來得及回家向家姐稟告,所以才有了剛剛這場風波,再加上家姐想來脾氣火爆……」

  倏然,二聲槍響陡然而起。

  明樓和汪曼春都不由抬頭。

  桃夭也警覺:聽槍聲好像是在酒店裡。

  去送明鏡的阿誠就這樣沖了回來,但找的不是明樓「桃夭,南田課長打死了你的人,抱走了明瑞!」

  桃夭幾乎是在下一秒就沖了出去。

  明誠看向明樓,不等他如何自己也先走了。

  桃夭沖出大廳,阿誠在後面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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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二人追到酒店大廳。

  「南田洋子!」桃夭聽到了明瑞的哭聲,怒吼一聲。

  明瑞被高木抱著,大概是因為害怕哭的很厲害「媽媽,媽媽……」

  南田洋子微笑的看著追出來的人「美智子小姐,我現在再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和特高課合作?」

  明鏡走到一半發現日本人,不想接觸是避開的,但她剛想回頭讓阿誠給自己另找一條路卻發現阿誠不在了,所以她在大廳還未離開。

  桃夭的出現不意外,意外的是阿誠出現在她身邊,好像就是阿誠去告知的。

  桃夭獨自走向南田洋子。

  南田洋子身邊的日本兵大概有二十人。

  「你先把孩子還給我,其他事情都好商量!」桃夭邊走邊握緊了拳頭。

  「商量?」南田洋子露出了凶光「我也以為我們好商量,可你父親對穗子做了什麼!她才17歲!」她的中文並不流利,也是來中國後因為工作需要學的,現在如此憤怒的時候自然是日語。

  「所以呢?你想公報私仇,傷害我的兒子為你妹妹報仇?」桃夭也用日語反問「如果不是你先指使汪曼春綁架明瑞,你妹妹就不會出事!」

  南田洋子惱羞成怒,拔槍直指桃夭「你可以為梅機關工作,為什麼不答應與我合作!」這不是自己的錯,而是傅桃夭你的錯。

  「我重視只有我的家人。」桃夭面不改色「你本來就應該想到綁架明瑞就是斷了我們之間尚存的可能性!」

  南田洋子知道她不懼怕,槍口一轉對準了明瑞。

  明瑞掙扎著,哭的撕心裂肺「媽媽,爸爸,爸爸……」

  明誠也握拳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行動,但是南田洋子竟然把槍口對準了明瑞,加上孩子哭的那般淒慘,聲聲如刀紮在自己心頭。

  明鏡看著這一幕:雖然她不認識被威脅的日本女子,也覺得這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紛爭,可竟然拿無辜的幼兒威脅母親,這也太過分了!

  「你說過你可以用你的智慧,我則用我的忠誠,如今穗子用了她的身體,那麼你的兒子要為大日本帝國的聖戰付出點什麼呢?!」南田洋子現在怒火攻心,一意孤行到底了。

  傅桃夭低吼「我先生是中國人,所以我兒子是中國人,他才四歲,你的帝國何時淪落到要一個四歲的中國孩子付出了!?」

  南田洋子看見了汪芙蕖、明樓、汪曼春,一條更惡毒的念頭在腦中浮出,狡笑道「是啊,你兒子的父親是中國人,可是他也正為大東亞的共存共榮努力著,你是日本人,他是中國人,你們的兒子就是最好的共存共榮代表,我想明日的報紙頭條就將你可愛的兒子做為這樣的代表如何?文章的標題應該是這樣的吧……」抬手揮動,用中文說出「新政府財政司首席經濟顧問明樓先生與武田弘一大佐獨生女的愛子做為日中和諧的代表……」

  明樓怔色,直盯住洋洋得意的南田洋子,目光深處有了殺意。

  「南田課長!」只聽外間有人高聲喝阻。

  突然,酒店裡又沖入一隊日本人。領頭的人不由分說一把奪走高木手上哭的快岔氣的明瑞。

  南田洋子迅速反應,對準來人。

  一時間二隊日本人拔槍相向,劍拔弩張,互相叫囂著讓對方先放下槍,互不相讓的態勢把現場其他人嚇的半死。

  南田洋子看見對方軍裝和軍銜。

  「師哥,什麼愛子?」汪曼春其他的沒聽到,就聽到明樓的名字,還有愛子!愛子是哪個日本女人的名字嗎?

  南田洋子是看見汪芙蕖身後的商客們故意用中文說的。

  明鏡也聽見了。

  「媽媽——」明瑞就哭著找媽媽。

  桃夭沖上前,從那日本軍人懷裡奪回明瑞「沒事,媽媽在這裡,明瑞別怕!」靜靜抱住兒子。

  明鏡看到這一幕:怎麼回事?誰叫明瑞,誰是武田弘一的女兒,誰是愛子?「阿誠,這到底怎麼回事?」

  「小姐,你受驚了。」來人對著桃夭立定「我來晚了。」

  「她殺了父親派給我的人。」桃夭抱緊兒子「加藤,我想先帶孩子回房間,他一定被嚇壞了。」

  「好的。」加藤少佐能體諒做母親的「這裡留給我處理,小姐儘管放心。」

  「師哥!」汪曼春見明樓動也不動。

  明鏡不傻,上前「阿誠?」

  桃夭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是緊抱孩子,對著嚇在一邊的酒店經理「請給我新的房間……」

  「去我的房間。」明誠拉過她「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明瑞的。」

  汪曼春一震,轉頭。

  「阿誠先生真是明先生的好管家。」南田洋子知道了對方是誰「對主人忠心,所以對小主人也一樣疼愛!」

  桃夭突然將明瑞交給明誠,大步而回,奪過加藤帶來一人的□□「南田洋子,明瑞姓沈,他父親叫沈西林!你敢毀了我的家庭,我就敢殺了你!」直指她的額頭,她的姿勢有些怪異,可能是因為不習慣用槍,雙手還微微顫抖著。

  「姓沈?」南田洋子怒視傅桃夭「事到如今還不肯承認?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怕別人知道你的兒子是明長官……」

  「因為我是孤兒,你不知道嘛,我在巴黎孤兒院長大,雖然被人收養,可他們不是我的親人。」桃夭衝動萬分,怒吼著「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你卻想要毀掉它,你說我會不會殺了你!?」

  「桃夭!」明樓走出了,阻止的奪走她手上的槍,將她拉回,然後走到明誠身邊抱過明瑞「南田課長,你不是就想說明瑞是我兒子嘛,不管是為了什麼都會有好的方法解決,非要拿孩子脅迫?他才4歲,什麼都不懂,他不懂這個世界的明爭暗鬥,你爭我奪!」

  明鏡張大了嘴。

  汪曼春也完全不能置信。

  南田洋子笑起「明先生現在倒敢承認了!」

  「我其實一直都沒有不承認,是桃夭太過生氣我和曼春之間的糾葛,不願意讓我與明瑞相認。」明樓讓明瑞趴在肩頭,拍著他的後背「我倒是要謝謝你把這一切當眾說出來,現在好了,她不想讓我和兒子父子相認都不行了,多謝南田課長!」

  汪芙蕖的臉色變成了豬肝色:明樓竟然和武田弘一的女兒有個兒子!那豈不是更加養虎自貽了嘛。

  汪曼春往後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明鏡驚呆:父子?弟弟明樓和日本女人生了個孩子!?好,真是太好了!

  「把孩子還給我。」桃夭輕聲說,努力克制著,似乎對他的承認並不認同。

  明樓知道這樣的場面下是無法解釋什麼的「阿誠你送大姐回去,我送她們回我的房間。」

  明誠點頭「好,大姐,我先送你回去!」

  「媽媽。」明瑞不安心的動著身體。

  明樓把他還給她。

  桃夭抱過他,並沒有和明樓走在一起,反走向了外面「加藤,送我回天津,我要回天津!」

  「桃夭!」明樓長臂一伸將她拉回,這次索性是拉到懷裡「他是我兒子!」

  「住口!」桃夭回轉怒喝「你沒資格說他是你兒子,我懷他的時候你在哪裡,我生他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在巴黎的時候就沒有想挽回我,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一回來去找的是誰你自己心裡清楚;明樓,別想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間!鬆手。」掙扎開,退了一步,昂起下顎「正如你大姐剛才所言,我也有幾句話想對你說清楚,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還是忘了的好,在巴黎我沒有回頭,在中國更不可能,我,這本你翻過的源氏物語一點都不想落在你的床頭!請記住,我的兒子姓沈,他是中國人,他父親叫沈西林!」恢復過往靜怡的姿態,抱著孩子,走出酒店前廳。

  高木讓人收了槍「加藤少佐,這件事……」

  「你們自己去解釋,我會將我看見的如實彙報給武田大佐。」加藤也讓人收了槍「南田課長,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像一個帝國軍人,這件事我也會向特高課方面提出抗議。」

  南田洋子胸口起伏的很厲害,卻拿加藤毫無辦法。

  「課長。」高木很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南田洋子情緒會如此失控不僅因為雲出號被炸成,更因為她無意間發現了自己的妹妹竟然出現在直對士兵開設的慰安所裡,略加調查和詢問就能知道是誰做的這一切,對方不掩飾也是為了警告她。

  明鏡不理會他們日本人之間的問題,只是走到明樓面前「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釋!」哼!扭頭就走。

  明誠跟隨其後,護送她離開。

  「明樓,怎麼還會鬧出一個孩子來?」汪芙蕖想要確定。

  明樓佯裝笑出「抱歉老師,讓您見笑了。」目光越過眾人對上汪曼春。

  汪曼春咬牙咬唇,雙眸紅通,頰上都是淚水。

  汪芙蕖回頭也看了侄女一眼「曼春這麼多年一直在等你啊,唉,怎麼會這樣呢?你是傅桃夭孩子的生父……這這這……」

  汪曼春也是扭頭走人。

  「曼春!」明樓急步去追「對不起,諸位。」碰到了其他人打了招呼「曼春!」

  但是汪曼春跑了出去。

  明樓停住追趕腳步,深呼吸了一下,推推眼鏡,回頭望著南田洋子離開的背影:南田洋子,好!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原本明樓想利用下午的時間給汪曼春和梁仲春開過會,但南田洋子的出現打亂了一些時間上的安排。

  他讓阿誠打聽到了桃夭現在的所在,親自上門。

  那位武田弘一的幹將加藤少佐去上海特高課了。

  桃夭見了他們。

  「明瑞呢?怎麼樣?」明樓對南田洋子起了殺心,因為他知道了這個女人在明瑞面前開槍打死了原先跟著桃夭的那二個日本人。

  桃夭沒讓他們見孩子「哭鬧的很厲害後睡了,加藤帶來了保姆。」

  阿誠跟在明樓身邊「你不讓大哥看,讓我看看。」瞧出她有幾分生氣「當時大姐也在場……大哥今晚回家,生死未蔔。」說嚴重幾分。

  「你大姐看上去真厲害。」桃夭倒挺喜歡她爽快的脾氣,壓低聲音「汪曼春怎麼樣?肯定會對你有所影響,會不會影響你的計畫?」

  明誠看了明樓一眼。

  明樓知道她是從自己對汪曼春的表面態度推測出什麼來了「計畫是改變的,條條大路通羅馬,說不定我搭上武田大佐這座橋更容易達到目的。」

  「怪我太輕敵了。」桃夭愧疚「以為身邊有日本軍人保護,南田洋子不敢如何的。」林錫章還提醒過自己,只是沒想到南田洋子竟然意氣用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能做的交給我。」想要彌補,這也是他們之間不需要解釋也完全默契的信任。

  「什麼時候回天津?」明誠悄聲問「孩子還是讓醫生來檢查一下比較好。」

  「我明天就動身。」這次由加藤的保護,又出了這樣的事所以上海的事情不需要她處理了「十一點的火車。」

  「我想看看他。」這次是明樓親自提出。

  桃夭搖頭「不要見,人都是感情動物,不管你掩飾的如何出色,總會無意間流露出一些東西;而汪曼春是女人,在情感方面女人的直覺是很可怕的,她要是察覺出什麼來對你就危險;而且你們感情越深,說不定以後對明瑞的傷害就越大,走吧。」

  「桃夭!」明誠對於她的不近人情不解。

  明樓阻止「沒事,不見就不見吧,我已經知道他很好了。」這便就足夠了。

  桃夭走向落地窗「再見。」背對他們。

  明樓這才覺得她的背影如此單薄。

  桃夭聽到開門聲和關門聲,低頭抱住自己手臂,深呼吸了一下,強打精神想去往隔壁房間。

  轉頭。

  明樓站在沙發邊,嚴肅「他是不是不太好?」那麼洞悉一切。

  「他發燒了,醫生說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對於他一直以來對事物的觀察力還是有所瞭解,所以更是無奈「你去忙吧,我會照顧好他的,你不是說男孩子就該摔打摔打,這樣才能強……」

  明樓邁步,打開了連同隔壁房間的那扇門。

  那個房間裡保姆和護士都在,看見他出現都抬頭。

  明樓朝她們微微頷首,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明瑞痛苦的□□,小臉因為發燒而通紅,呼吸聲很大,胸口起伏著。

  明樓到他床邊,蹲身。

  桃夭也走了過來,遞給他降溫用的濕毛巾。

  明樓接過,小心的擦他小臉「打過針了,吃什麼藥?」

  「都已經讓人看過了,現在要等他自己退燒。」他們來之前她就在照顧「你看過他了,走吧。」

  「他燒退了我就走!」明樓固執起來。

  桃夭別開臉「你要是不走我就讓人來請你走。」因為護士和保姆也在場,所以她的態度也很強硬,只是為了不吵到孩子,所以聲音很輕「就別再害我了,你和南田洋子一樣想毀了我的家庭嗎?」

  明樓握著毛巾,站起來「我從沒這麼想過!」

  桃夭讓護士和保姆繼續工作,指向大門「可你所作所為就有可能毀滅我的家庭。」眼睛盯著他:明樓,快走,這裡也有監視的眼睛,別給北方局的同志添麻煩「你該清楚我對家的渴望,你我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有家庭有先生,我必須對他們負責,離開!」

  明樓讀出她眼睛裡的意思,沉默了一下,沒有說什麼,頹唐的深呼吸了一下「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思。」離開了房間。

  桃夭似是無法承受這樣的感情起伏,單手捂住了嘴。

  「小姐。」保姆上前「現在明瑞少爺的身體要緊,你可千萬別倒下。」

  「我知道。」她努力平復著。

  明樓走出,卻不由停步回頭。

  「明先生。」加藤這時走了進來,正看見回頭面露不舍的明樓。

  明樓轉頭「哦,少佐是?」從他的軍裝看出少佐軍銜,但還是詳裝不知來人身份。

  「我是天津憲兵司令部的加藤。」加藤自我介紹「你好,明先生。」

  「你好,加藤少佐。」明樓伸手。

  加藤握住後放開「你來看明瑞少爺?」

  「嗯,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也很擔心他。」明樓似是掩藏著苦悶「明瑞發燒了,可是桃夭趕我走。」

  「也不能怪小姐,她這幾年夠苦的。」加藤還是為桃夭說話「您可能不知道,生這孩子美智子小姐是九死一生,身體直到現在都不算特別好;為了大佐和沈先生,破譯電文的時候也是連軸轉,她不肯讓孩子與您相認定有她的苦衷,還請明先生體諒。」

  「是,這件事我是有過錯的。」明樓放出低姿態「一定會前往天津向武田弘一大佐當面致歉。」

  加藤就是願意看中國人在自己面前服軟,不過他更覺得這次上海之行沒白來:特高課的南田洋子當眾揭穿了一場桃色新聞看上去是給武田大佐抹黑,實則不過是黔驢技窮,想要轉移出雲號被炸的一事;但想必在大佐的安排下,雲出號的事情是不會這麼容易被揭過,至於面前這位明先生,雖然是經濟司的顧問,但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這個絕對可以利用,南田洋子利用汪曼春把持76號的局面該被打破了「明先生若能來天津,我相信大佐閣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明樓也是不便久留。

  加藤目送他離開。

  ——

  明誠開著車,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南田洋子肯定是被逼急了,出雲號、她妹妹,然後是影子,特別是影子,汪曼春難辭其咎的話她對76號的掌握就會瞬間消失。」

  「沒錯,所以她才鋌而走險。」明樓看的很清楚「她其實也在警告遠在天津的武田,如果太過追究汪曼春的失職,那麼明瑞就可能會有危險。」

  「那武田有沒有機會借著這個機會處死汪曼春?」明誠覺得他們內部鬥的越厲害越好。

  「武田雖然是梅機關北方機關長了,不過他對上海的掌控還沒達到可以一擊即中的地步。」明樓保持冷靜客觀「除非武田真的不在乎明瑞,不然他應該很清楚就狗急會咬人。」

  「那?」明誠看後視鏡「大哥覺得他對桃夭、明瑞的態度是?」

  「利用也珍惜!」明樓得出了自己的觀點「桃夭幾乎是兵不血刃的讓汪曼春親自送回了孩子,從這點就可以證明,武田弘一在日本軍部的力量不小;但明瑞的失蹤也透著蹊蹺,就汪曼春手下的道行,如果沒人幫助是根本無法從天津帶走明瑞的。」

  「大哥的意思是這件事和武田有關係?」明誠都不由想要回頭「他知道桃夭的身份?」如果是這樣,她和明瑞都會有生命危險。

  「不,他大概是想試探桃夭的底細。」明樓心中有了一個想法「桃夭不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雖然通過胎記、花簪可以確定她的身份,但是她的過往定然還是會讓武田弘一這個老牌的日本特工懷疑;而我想武田弘一已經不滿足于對天津的掌控,但是天津的成功又讓他嘗到了甜頭。」

  「所以他要更多的控制桃夭?」完全有這個可能「在沈西林的幫助下,他幾乎讓天津的反日活動銷聲匿跡,也增加了他自己在軍部的砝碼,這還不夠?」這也是讓武田弘一迅速升職的原因。

  「不夠!沈西林雖然是桃夭的丈夫,但是他不是日本人,武田弘一肯定更希望幫助自己的是血親;也許在他看來這個時候只有血緣關係才不會出現背叛。」明樓也知道為此沈西林和桃夭做了大量的工作,天津看起來的安定實則是大隱於朝,北方局的同志在天津很多機要部門任職,而軍統和中統在天津幾乎無法立足也使沈西林備受武田信任,當然為此北方局也損失了在天津的幾個電臺和據點「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有可能通過這樣的事情讓桃夭知道她需要自己,也想讓桃夭自亂陣腳,如果她有什麼不能告人的背景說不定就會因為露出馬腳。」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明誠聽了他這麼分析真是嚇出一身冷汗「天津可不能亂。」

  明樓不再說話:天津能變成現在這樣,是北方局乃至更高領導都沒想到的,天津於整個北方都至關重要,通過東華洋行的點,大量的西藥、面紗、軍需物資、甚至還有軍火都通過偷樑換柱和魚目混珠等手段進入了急需的地方;所以桃夭在香港的事並沒有被追責,因為他們付出的東西也許是常人都無法想像的。

  「我聽南方局的同志說過,她破譯出的敵方情報,可讓根據地挖出了不少日方派過去的間諜;重慶那裡的日本間諜則用的都是中統的名義,范江海這次又炸沉了出雲號。」明誠一邊開車一邊說「看來我們的局座要睡不好覺了。」

  「所以我才更擔心,死間計畫會不會提前實施。」這也是有利有弊的「上次的爆炸查的怎麼樣?不會是重慶越級指揮吧。」

  明誠看著前面「我們在重慶的人回復,實施的人是天津軍統站,但是提供計畫和裝備的是……」遲疑了一下。

  「王天風!?」明樓想到了這個瘋子:很簡單,天津軍統站的人是被桃夭『趕』出天津的,自然對她是恨之入骨,而能在上海實施這麼一場瘋狂的行動肯定有十分熟悉的人給他們提供了方便,王天風對上海太熟悉,他也很清楚如何順利進出上海,這不是常駐,而只是一次瘋狂的報復「他要幹什麼!他已經帶走了明台,還要對桃夭和明瑞做什麼!」低吼。

  「我覺得他想試探桃夭的身份。」明誠給出自己的判斷「桃夭能感覺出他的特工氣息,說不定他也察覺了桃夭在飛機上表現中的蛛絲馬跡,如果桃夭不是軍統或者中統,我覺得他會得出自己的結論!」

  明樓雖然生氣,但是也知道明誠說的不錯「不是重慶的人,就可能是日本或者延安,如果猜測她是日諜到也沒什麼,她現在本來就有日本身份。」

  「就怕瘋子不這麼想。」明誠說出自己的擔心「桃夭說過國共在抗戰勝利後也進入了你死我活的大戰,重慶也會在抗戰後期勾結日本人瘋狂的對我黨同志展開血腥清洗和殺戮,我們不得不防。」

  「王天風沒有證據能指證桃夭是延安的人,因為有人設定了她的日本身份。」明樓現在有一種感覺,她其實是被派到這個時間段來的,雖然桃夭一直否認有這樣的科技,但他始終覺得她的出現是有預謀,當然桃夭似乎也是被瞞在骨裡「現在畢竟還在抗戰時期,就算瘋子有所懷疑也不會有所行動。」暫時不用擔心。

  「回家嗎?」明誠問。

  明樓抬腕看看時間「去辦公廳,影子的事,必須和他們談一談;你待會兒聯繫汪曼春,然後親自去接梁仲春。」話的最後一句透了一點意思。

  「這個時候汪曼春會來見你嗎?」明誠可不敢保證,想起桃夭也曾和自己說過的事:這二個人總能想到一塊兒去。

  76號的雙春,汪曼春有大哥出馬,梁仲春則就該自己負責。

  「會的。」明樓很瞭解汪曼春「她需要我的解釋!」垂眸:『我這本你翻過的源氏物語一點不想落在你的床頭!』可真會現學現用!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美智子,你別太傷心了,這件事爸爸會幫你壓下去的,只是沈君那裡?」武田弘一在電話裡儘量安慰著「都是爸爸考慮欠妥,明瑞現在怎麼樣?」

  「我會告訴他的,他並不知道明瑞的爸爸是誰……明瑞的燒有些退了,爸爸,我想儘快回天津。」桃夭聲音聽起來非常疲憊,原本的強硬態度也軟化了不少。

  「好,爸爸到火車站接你們。」武田弘一其實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對南田洋子起到什麼樣作用,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這時候出雲號會被炸沉「美智子,上海最近有大事吧。」

  「大事?」桃夭不解「什麼大事?報紙上好像沒登什麼,不過就是洋行說船運方面好像停航了,也不知為什麼,上海貨物碼頭都是運不出去的物資,洋行的貨也堆在那裡,不過我會想辦法走其他路徑;爸爸,洋行裡的人對我說是艦艇被炸,所以航道才封鎖了,您知道什麼嗎?」

  「這件事特高課還掩著,但是我得到內部消息說出雲號出事了。」武田弘一對她到沒有隱瞞「所以最近洋行的貨都不要走水路。」

  從這話裡桃夭聽出了武田弘一在特高課有『耳朵』「好,爸爸……」

  「還有什麼事?」武田弘一聽出她的猶疑「是沈君?你若不好說,爸爸找他談。」

  「不是,爸爸。」桃夭否認「是明瑞生父那裡,我不想和他再有什麼牽扯,爸爸不要找他們麻煩,好嘛。」聲音裡透出懇請之意。

  「美智子,你不會到現在還沒忘掉那個男人吧。」武田弘一有些生氣「那個男人無情無義……」

  「可是爸爸,他是我的初戀!」桃夭放低姿態「所以他忘不了他的初戀我能理解,我也和他說清楚了,明瑞的爸爸是西林,這點不會改變;所以您就不要找明家的麻煩了,如果再有什麼往來牽扯,明瑞以後大了知道您對他生父如何的話也不好,不管怎麼說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明瑞的存在,所以爸爸,我求您了,別傷害他還有他的家人!」

  「唉——」武田弘一歎口氣「你還是心裡有他!就像我一直想著你母親,她過世後我也不想再找……好吧,我答應不傷害他和他的家人。」

  「謝謝爸爸。」桃夭深呼吸著。

  「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武田弘一心疼女兒「放心,一切有爸爸在。」

  桃夭抿唇「嗯!」

  ——

  「……今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阿誠先生啊。」梁仲春坐著阿誠的車,看似閒聊客套。

  阿誠車開的很穩「好說,好說。」

  「阿誠先生,我聽到一個傳聞,不知是真是假,想要向您打聽一下。」梁仲春探身往前「也是一個朋友告知的,是關於在上海酒店裡……」

  「梁處長,有些事知道了放在心裡就好,不要隨便打聽。」阿誠婉拒「特別是關於上面的事,知道的太多,並不好!」

  梁仲春碰了一顆軟釘子「也是也是,您和沈夫人,也就是武田美智子小姐也很熟吧。」

  阿誠笑而不語。

  梁仲春見問不出什麼來只得作罷,心裡暗忖:汪曼春,這次你的對手可不弱啊。

  市政府大樓。

  梁仲春來的時候,汪曼春也已經換軍裝等在了明樓辦公室的外面。

  她很沉默,不打招呼也不說話。

  梁仲春看得出她受到的打擊可不小。

  等了很久,進出辦公室的人很多,但是明樓始終沒有請他們進去。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啊。」梁仲春的腿不好,站這麼久對他來說不太舒服,於是只能來回踱步緩解。

  汪曼春還是沒有說話。

  陡然門開,有幾人壓著一個求饒的男子從他們面前走過。

  梁仲春不認識「誰啊?」

  汪曼春倒知道「訓練部次長的侄子,半個月前,他以教官的身份在新兵營侮辱了一個女兵,日本人礙于他伯父的面子一直沒有處置他,想不到……」轉頭看向辦公室又緊閉的門「我師哥不怕事。」

  梁仲春面色焦灼「若有梅機關做靠山,多少事都不怵。」

  汪曼春怒瞪「師哥靠的是他自己,不是其他!」

  門開了,阿誠從裡面出來「二位,明先生請你們進去!」

  梁仲春和汪曼春各自走入。

  辦公室裡。

  明樓斜坐,單手掐著鼻樑,閉眼,似是十分煩心模樣「關稅的總數,每個月至少要保證在兩千萬,統稅多少?」

  三個秘書正執筆記錄,其中一人開口「須一千三百多萬。」

  「現在半數都不到。」明樓看著檔「通知中儲銀行總務處的馬副處長,我們可能要調用他們的儲備金。」

  「是。」

  阿誠見縫插針「明長官,梁處長和汪處長來了。」

  明樓也是一身黑色的制服,轉頭看了一眼,合上文件,對秘書說「你們先去工作吧。」將手裡的檔合上,放在辦公桌的左側,轉回位置正對二人。

  二人也上前,中規中矩的向他報告。

  「請坐吧。」明樓拿出官面,對阿誠使出眼色。

  阿誠會意,也離開了。

  明樓拿出事先就準備好的東西,遞出。

  梁仲春和汪曼春不敢怠慢接下。

  「這是一份上個月的暗殺名單。」明樓秉公面對二人「僅僅一個月,新政府就損失了新任官員21名,21條人命,幾乎每天都在死人。」

  「明長官。」梁仲春坐不住,立刻起身彙報「我們已經盡全力補救,不僅如此,我們還槍決了在押的45名抗日分子,以示報復,我們還會……」

  「報復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明樓不留情面的打斷了他的辯解「我們的目的是要有效的控制暗殺。」起身,走出辦公桌「說到抗日分子的槍決名單,這45個人裡竟然有一個14歲的賣花姑娘,罪名居然是破壞案發現場,擾亂治安。」

  梁仲春低下頭了。

  「這是□□嗎?這是重慶分子嗎?」明樓犀利的指出他們辦事的疏失「這是——草菅人命!」

  梁仲春不敢看他。

  「還有。」明樓走到梁仲春身邊「我記得梁處長是中統轉變分子吧。」

  「是。」這個梁仲春無法否認。

  「難怪了!」明樓似是了然「這份槍決名單裡有18名原中統分子,有的已經退出了中統,而梁先生與他們素有嫌隙,所以千方百計捉了來定了死罪,你的心根本就沒有放在保護新政府官員上,而是一心去抓捕自己的宿敵,這可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汪曼春對於明樓抓住這點不放有些意外。

  梁仲春想反駁,但是看見明樓的表情所有的話都無法說出來。

  「當然,你也有你的難處。」明樓話鋒一轉「做情報工作的,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走回辦公桌後「我完全理解你的性子,但是不知道梅機關的人是否會理解你的做法。」

  梁仲春一聽就知道重點其實是在這裡「明長官……」

  明樓坐回位置「我希望將在我的辦公桌前不要再出現類似的報復殺人名單,梁處長,以為如何?」

  「我保證!」梁仲春立刻表達他所希望聽到的回答,希望明樓這一次能保住自己。

  明樓滿意「好,我要的就是梁處長這句話。」抬手,示意他落座。

  梁仲春就知道這次不好過關。

  「新政府正在用人之際,我們之間必須達成一種共識,保護新政府的安全為第一要緊之事。」明樓向二人指出,然後看下汪曼春「汪處長,我看過你的工作檔案,說實話,我不敢恭維。」搖頭「76號情報處至今未曾破譯過敵方一套密碼。」

  汪曼春提起此事就生氣「明長官,我不是學破譯出身的。」

  「所以汪處長就指使手下去綁架了能破譯密碼的人的子女,想以此來完成自己的工作嗎?」明樓撕破了這層窗戶紙。

  汪曼春聽他話裡帶刺「明長官這是在指責我嗎?」

  「汪處長,我是在告訴你,我需要儘快看到你的能力和效率。」明樓並沒有大聲,依然保持剛才的語速和語氣「而不是靠綁架、威脅孩童來完成破譯情報的工作,這是你的工作,而不應該推給其他人去做,如果要其他人來完成你的工作,那麼我不知道76號還需要你做什麼?」

  「明長官!」汪曼春站起身。

  「這次中統的影子被抓,不過一個晚上人就沒了,這件事就足以說明梁處長和你的工作能力存在很大問題。」明樓不在意她的怒氣,繼續說道「心力衰竭,你們事先就沒有發現一點預兆?」

  「明長官,真的是沒有,審訊的過程都有人在場。」梁仲春解釋「他就是突然昏迷了。」

  明樓抬手,阻止他解釋下去「現在說這些都無補於事了,這個影子對梅機關很重要,武田弘一已經直接致電周佛海先生,使我們非常的被動;現在最關鍵的是梁處長要協助梅機關對影子的死進行內部調查,汪處長則需要拿出能力,哪怕是破譯出一套敵方密碼,都足以讓人知道你是有能力繼續留在情報處處長這個位置上的,你要讓人看見你的能力!」

  梁仲春偷眼瞧了汪曼春。

  汪曼春不甘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我對數位和密碼之類並不敏感。」

  明樓起身,走到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汪處長,你當然可以在76號裡心情輕鬆的看打看殺,或者是身體力行的親殺親埋,雖然這並不是一個情報處處長應該做的,但記住,再強的巾幗英雄于亂世中也不過是依附於強權的一翼,所以你該懂得放翼收翼,甚至是減翼,只有這樣才能始終立於不敗之地,而我,就是在替你減翼!」

  汪曼春坐下後側眸。

  明樓彎下身體「只有當面潑你冷水的人,才是親人。」他此刻卻想起了桃夭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你潑給我的冷水,遲早有天我要燒開了還給你!』柔聲「你,懂我待你的心嗎?」

  汪曼春望著依然如昔的他「師哥,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起爭執,只是早上發生的事,我……」

  明樓微笑「這次影子的事情已然如此,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梁仲春聽這個意思明樓大概能幫他們擺平此事「是,卑職以後一定盡心盡力。」

  「師哥,你有什麼辦法解決?」汪曼春起身就握住他的手臂「難道你要去天津當面見武田大佐?」

  明樓看著她緊握自己的手臂「你們先調查清楚影子的死因,還有西子樓外的爆炸,一定要抓到兇手。」

  「是。」梁仲春知道這也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汪處長的工作重心也要放在情報上,其他事情暫時不要接觸。」明樓告知她「希望你能和梁處長通力合作,儘快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這樣我們就能對那位大佐有所交代,同時也證明76號的工作能力和辦事效率都是優秀出色的。」

  「你是不是要去求她?!」汪曼春敏銳的察覺到「師哥!」

  「梁處長、汪處長,談話就到這裡,你們都可以出去了!」明樓不露聲色,官腔十足。

  汪曼春著急「師哥……」

  「曼春,記住我的話,收翼減翼。」明樓意有所指。

  梁仲春也先走出了辦公室。

  汪曼春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確定梁仲春離開後重新入內「師哥,難道你不想解釋嗎?」

  「解釋什麼?」明樓反問「你我分開這麼久,你知道我在巴黎有過女友。」

  「你是真的不知道?」

  「她的性子和你差不多,倔強的很,也許當初我看上她的也正是這一點。」明樓平心靜氣「她非要說我心裡還有一個女人,吵鬧不休,我們就分開了,她也回國;後面的事你都知道。」

  「她就沒有去找過你?」汪曼春非常不甘心的不是傅桃夭偷生了孩子,而是自己在無意間讓他們二人再有聯繫起來「可南田課長說那些話的時候我看你好像已經知道了。」

  「其實這也該謝謝南田課長。」明樓明面上說謝「上次舞會的時候她和沈夫人的一段對話無意間讓阿誠聽到,阿誠便問了她,她矢口否認,但孩子的年歲放在那裡,她可以不讓我和孩子相認,卻無法欺騙誰。」

  「她不讓!?」汪曼春不理解「這麼說她不想回到你身邊?」

  「我說過她的性子和你一樣倔強,認准的事情不會回頭。」明樓靠著辦公桌前「當初她在巴黎還是被收養的孤兒身份就完全不屑我的身份和地位,如今她找回了生父,更不會需要我了。」

  「我說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你這個人。」汪曼春抬眸看著他「師哥,她……」

  「她很重視家庭,也許從小的孤兒身份讓她非常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明樓歎息「這樣的女人是不會放棄她現在擁有的,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壞它。」

  汪曼春走上前幾步「師哥,那你會不會認那個孩子?」

  「我不知道!」明樓看似說的是實話「我沒有和他相處過,雖然是我的孩子,但對我來說他也是陌生孩子。」

  汪曼春知道「他們明天就會回天津。」試探他的態度。

  「是嘛。」裝做不知,淺笑。

  「師哥……」

  「現在想來,她有句話說的也許是對的,我就是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尋某個人的影子。」明樓搶斷了她「曼春,不要想太多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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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下午六點。

  明樓看似心情不錯的邁步出了市政府大樓,阿誠已經準備好車在等,見他出來,開車門;明樓直接上車,車子啟動駛出。

  行駛中。

  「去竇樂安路咖啡館嗎?」阿誠問他,他們今日約了黎叔。

  明樓剛才的愉悅表情早就煙消雲散「直接回家。」家裡還有一場更大的戰役等著自己。

  「我們約了黎叔。」阿誠重申,以為他忘了。

  明樓略顯疲憊「現在見他時機不成熟,再說,今天我要是不回去,大姐能饒得了我嗎?」

  阿誠透過後視鏡「要不我去吧。」應該儘快和上海地下黨組織取得聯繫。

  「你也不要去。」明樓不贊成「出雲號剛剛出事,日本人一定瘋狂報復;他們應該接到了要求他們暫時靜默的命令,必須等這陣子過去。」

  「日本人真的沒法複製一艘假的出雲號了?」阿誠還是怕功虧一簣。

  「那會需要很久。」明樓微微垂眸「她有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都計算其中,上海的航運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特高課就是想瞞都已經未必瞞得住了。」

  阿誠彎起嘴角。

  「啟明星其實就是金星,雖然觀測耀目,但並非總是代表著吉祥。它時而在東方高懸,時而在西方閃耀,讓人捉摸不透,恐懼也就因此而生。」明樓話語中有一股與有榮焉之感「黑暗裡,堅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陽;長夜裡,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忍辱負重,周旋待機;搏殺中,悄然而起,斃敵無形;名字無人知曉,功勳不被知道。」

  阿誠聽著他用醇厚的聲音念起一段「汪曼春,怎麼樣?」安撫住了嗎?

  「她們明天離開。」他卻連送都不能。

  「大哥,向上級請示一下,小桃子一直說『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阿誠知道這是妄為,卻還是說道「今天大姐知道了,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放你過關的。」

  明樓不再說話。

  ……說話間,車駛入一座雅致的大宅。

  停車,下車。

  明樓走入了很久沒回的家,打開通往大廳的門,走入,環顧四周:想念的地方一切如舊,安靜充斥著每個角落。

  「大少爺,大少爺,您回來了!」有人打破了這份安靜。

  明樓聽聲音就知道是家裡的女僕阿香「阿香啊,幾年不見長高了。」她是家裡長大的,她父母也是明家的老傭人,可以說是明家的家生子。

  阿香本份的拿過明樓手裡的皮包。

  阿誠也相當熟悉她「還不快給大少爺泡杯茶!」

  「不用了。」明樓略感疲憊的轉身坐下「我現在啊,就想坐下來歇會兒。」將手上的皮手套摘下,想到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心累。

  阿香雙手拎著皮包,聲音可沒剛才那般歡喜了「大少爺,您別歇著了,也沒空喝茶;大小姐說了,您一回來就得去趟小祠堂呢。」

  雖然是意料之中,不過阿誠還是擔心的看向明樓。

  明樓摘下將手套摘下,了然「嗯,我知道了。」

  阿誠示意阿香「歇著吧。」

  阿香熟知明家規矩,自然退下。

  「大哥。」阿誠心裡明白這一關無論如何是過不去的。

  明樓將手套放在茶几上「沒事,這是免不了的嘛。」早就知道的事。

  阿誠只得點頭。

  兄弟二人都不由抬頭望向二樓某處。

  明樓起身,將大衣扣子解開,三步並二步的大步向上而去。脫下大衣,擱在手臂上,走到走廊盡頭,敲門。

  「進來。」屋裡傳出明家大姐的聲音。

  明樓開門入內,進門就看見在父母的牌位前的香爐裡燃起了香,將門關上,恭敬「姐,我回來了。」大姐背對自己站在神龕前。

  「跪下。」明鏡很平靜的命令。

  明樓不敢違逆,走到圓墊前,雙膝跪地,將大衣放在旁邊,然後筆直上身。

  明鏡未動「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打算住在酒店裡?」

  「大姐,你誤會了。」明樓辯解。

  「誤會?」明鏡的聲音嚴厲起來「今天你當著父母的面,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轉過身。

  「大姐,什麼怎麼回事?」明樓似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樁。

  明鏡心裡來氣「到現在你還不打算與我說實話?我明家家規不許子女在外放縱,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不敢亂來,可是今天,今天一個日本女人當眾說你與另外一個日本女人生了一個孩子!」

  「桃夭不是日本女人!」明樓知道這樣的解釋蒼白無力「她在巴黎長大,收養她的是一對華人夫婦,從小受到的也是中國理念和法國教育,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中國人!這些阿誠也都知道的。」

  明鏡深呼吸了一下,還記得那個和明台剛來家差不多大的男孩哭的那麼淒慘「那孩子呢?你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這是實話「分手後,她就回國了!」

  「你們有過……就沒想過去找她?」明鏡覺得明樓在這件事上怎麼這樣薄情寡義「你說她從小受到的是中國理念的教育,那麼沒結婚就和你……你都不想負責嗎?」

  明樓低下頭:不是不想負責,而是沒法負責!

  明鏡將他的沉默讀解成了另一種念頭「是因為那個汪曼春嗎?今天你當著父母的面,老實告訴我,你心裡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汪曼春?」

  明樓抬頭,正色「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明鏡對他的回答給予了讚賞,坐下「好,還分得清忠奸善惡;那你回到上海後卻一頭紮進新政府漢奸走狗門下,你這不是附逆為奸嗎?這不是賣國求榮嗎?」

  「大姐。」明樓似是直言「明樓從小受姐姐教養,只知道精忠報國,哪裡敢附逆為奸,明樓若是有半點賣國求榮之心,願意聽姐姐發落。」

  「好。」好一張能言善辯的嘴,明鏡聽到現在他還不肯認自己的錯誤行徑,窩起的火更大了些「那麼請問新任財政司首席經濟顧問明樓先生,對於你的官階頭銜你有什麼可解釋的嗎?」

  「還不止這樣。」明樓不掩飾「還有新任時局策進委員會兼特務委員會副主任。」

  明鏡對於他的明目張膽還壓抑著最後一點耐心「你不要告訴我,你這是在曲線救國,接著說。」

  「說什麼?」明樓聽不懂似的反問。

  明鏡反詰「你不打算解釋嗎?」

  「解釋什麼?還怎麼解釋,您已經將我所有的話都堵上了。」明樓無奈「除了曲線救國我還真沒第二句可說。」

  明鏡見他冥頑不靈又不肯認錯的態度,連連點頭,似乎是將最後那點耐心都用光了,起身,轉向,拿起供在父母靈位前的鞭子。

  明樓抬眼,對於這根鞭子他還是發怵的,不由「大姐……」

  明鏡將鞭子拿在手中,話語輕緩,態度平靜「那你就是沒有什麼可說了?」

  他可知道這鞭子的厲害「大(大)姐,明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好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明鏡是徹底火了「分明就是一條變色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明樓跪著,想躲不敢躲。

  只聽明鏡厲聲「當著我的面你說身在曹營心在漢,當著周佛海你會說效忠新朝努力國事,當著那個日本女人你是不是該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明樓看著火爆的姐姐,弱弱的辯解「桃夭已經嫁人了!」

  但是明鏡根本沒聽進去,繼續說「你要是落到軍統手裡是不是會說你來自抗戰統一戰線?」

  姐姐一番胡打亂撞來說到點子上了「真是知弟莫若姐……」

  明鏡聽他胡謅,抬手就狠狠的一鞭。

  明樓左臂連同部分左肩都被重打讓,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間沖上頭頂,整條手臂就好像廢了一樣,不由撫上。

  明鏡也心顫了一下,不過為了弟弟也不由硬起心腸「明大公子,清醒些了嗎?」

  「大姐,有話好說。」明樓挨了鞭子,還得溫和的對明鏡。

  「你清醒了就好!」明鏡氣呼呼的「千萬別在我這裡冠冕堂皇的做演講,我不吃這一套!」

  明樓壓住痛處。

  「你在外面囂張跋扈也就罷了,到了家裡就給我規規矩矩的說人話!」明鏡氣還沒消「聽到沒有!」

  明樓心裡千般苦也不能露一星半點,點頭「是。」

  明鏡喘了口氣「說,你是什麼人!?」

  明樓堂堂正正的回「我是中國人。」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明鏡不滿意「我問你你是什麼人!」重複了一遍問題。

  「我是您的家人。」明樓滴水不漏。

  姐弟二人目光相對,誰也不回避。

  明鏡放下鞭子,重新坐好「好,我問你,這次你回上海做什麼來了?!」

  明樓再度意有所指「做中國人應該做的事!」

  「何以證明?」明鏡希望他說的更明白。

  「時間會證明一切?!」明樓只能這麼答覆。

  明鏡步步緊逼「多久?」

  「可能會很久!」

  「很久是多久?」

  「大概三五年,也許七八年。」他是知道日本何時會投降,但不能這麼說。

  「這麼長的時間,給足了你改弦更張的機會。」明鏡也是聰明人。

  「那依姐姐的意思呢?」

  「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立辯忠奸。」

  姐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明樓覺得長姐等的就是這一句,她前面的一切都是為了現在這句話「姐姐請講。」

  明鏡也不隱瞞「我打算大後天飛一趟香港,一來呢我有二筆款子要到香港的銀行轉帳,二來明□□自在那邊讀書,又辛苦又沒人照顧,我想去看看他,這第三嘛……我要帶二箱貨出去。」

  明樓聽明白了。

  「問題是這二箱貨現在都壓在吳淞口了,我需要二張從吳淞口出去的免檢貨物特別通行證。」明鏡大膽的提出……

  明樓跪著簽好了字。

  明鏡起身去拿。

  明樓微微拿開「大姐,最近吳淞口查的會很嚴,提貨的時候您要格外小心。」

  明鏡沒收回手「那麼明長官的意思是呢?」

  「大姐,您總該讓我知道這批貨的去向吧,您是運往重慶,還是運往延安?」明樓試探。

  明鏡似笑非笑「運往抗日前線!」

  明鏡的身份,明樓心裡有數了,將通行證交到她手上,準備起身。

  「誰讓你起來了?!」明鏡拿了通行證,但似乎並沒有結束問話。

  明樓剛起的身體又落下「大姐,不是都問完了嘛!」

  「我說問完了嗎?孩子呢?!」明鏡放好通行證回轉身「孩子的事,我不問你就根本不打算說?」她一個未婚女子為了養育明台忍受了多少流言蜚語,甚至至今未嫁,自然很明白未婚生子的艱難「我問你,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明樓沉聲,承認。

  明鏡心中一震「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女子有了孩子?

  他也是才知道沒多久「是。」

  明鏡不由厲聲「既然現在知道是你的孩子,為什麼不抱回來?我們明家的骨肉怎麼可以流落在外,你去!把孩子給我抱回來!」

  「大姐,我不能!」明樓跪著「你也看見了,她現在有很好的環境,日本少佐都對她畢恭畢敬,桃夭本來就倔強,她認定的事沒人可以改變;而且她已經嫁給了別人,孩子也姓了他人的……」

  「還說她不是日本人!」明鏡對於他的辯解非常氣惱「明家怎麼出了你這樣的子孫!剛才還說什麼沒有半點賣國求榮之心,竟然和一個日本女人生了孩子,你還有一點廉恥之心嗎?」

  「大姐,桃夭不知她的身世,現在的環境也是迫於無奈,她生養明瑞的時候大出血,到現在身體都不好。」明樓辯駁「我怎能將孩子從她身邊奪走?大姐,看到明瑞我會想起明台,明台從小失去母親,你我雖然疼愛他,可是我們誰都無法取代他的母親;這樣的苦我不願明瑞也受,而且桃夭對他很好,明瑞生在中國養在中國,沒有受到一點日本的教育,以沈西林的財力以後送他出國留學是自然的!」

  「沈西林,東華洋行的老闆!?」明鏡對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她嫁的人是沈西林?!」

  明樓沉默了很久,點頭「是。」

  「去把孩子給我抱回來!」明鏡再也控制不住的大聲「我可以接受孩子有一半日本血統,但是我絕對不能接受明家的孩子在漢奸家裡長大!那個沈西林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

  「您知道就該知道,此事很難!」明樓抬頭「我雖然是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但是對方也是青木公館的主任,不管是財力、人脈,對方都與我旗鼓相當;而且桃夭的生父是天津梅機關的武田弘一大佐,就是連上海特高課都要忌憚三分,大姐……」

  「天呢!」明鏡氣的指住他「你竟然和一個日本軍官的女兒……你好啊,那個女人到底是哪裡厲害,迷的你竟然罔顧明家家規,你以為你在法國就可以不守家規了?」

  「大姐,不是這樣的,我們那時都不知曉事情會是現在的地步……」

  明鏡突然轉了念頭「不對,你不是那樣的人。」她對自己的弟弟還是有所瞭解的,不是一般的美色就可以誘惑他的。

  明樓不知該高興大姐這麼說,還是該擔心「大姐,其實也就是二個人在一時氣氛下發生了一些超出發乎情止乎禮的事。」

  「比起汪曼春,你是不是更喜歡這個日本女人?!」明鏡眯起眼。

  明樓一時腦子裡轉過很多藉口,但最終抬眸,正視明鏡「她叫傅桃夭,不是日本女人,她也是中國人!」

  明鏡看著弟弟認真嚴肅的表情,蹙眉「她的生父不是什麼梅機關……」

  「大姐,桃夭是真正的中國人!」明樓鄭重的重複。

  ——

  明樓回到自己房間,將衣服丟下。

  阿誠跟著進來,見他脫衣動作很僵硬「怎麼了?」替他脫下西裝「大姐還真打你啊?小桃子知道了會很心疼吧。」

  「要是真打,就不止這一鞭子了。」有阿誠的幫助,明樓順利脫去外套「大姐是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做了漢奸!」

  阿誠立刻問他「那你是怎麼說的?」

  明樓摟著胳膊,做到外間沙發上「我給了她一點暗示,也不知她能聽懂多少。」

  阿誠跟著他坐下。

  「不懂就不懂吧。」這也沒辦法「知道的越少對她越安全。」

  這點阿誠是完全同意。

  「不過她的身份,我倒是大概明白了。」明樓和阿誠之間並不隱瞞。

  阿誠壓低聲音「我們的人?」

  「以我的判斷,她目前應該只是一個紅色資本家。」明樓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在黨組織內部沒有什麼重要身份。」

  「這太危險了,你的親姐姐啊。」阿誠想想就後怕「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呢,即使只是紅色資本家也是致命的。」

  「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明樓也是為姐姐的安全擔心。

  阿誠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辦法。

  明樓故意「要不,你去勸她收手?」

  阿誠一聽就怯了「別別別,你都這樣了,我要再去勸她,那就是,犧牲!」將最後二個字咬重「我還想再多工作幾年!」

  明樓手臂很疼「現在上海形式這麼複雜,大姐對敵鬥爭經驗又實在太欠缺,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從現在起你給我派人盯著她……」

  「比起派人盯著她,我倒認為有人可以讓她收手。」阿誠轉眸,好像想到了什麼。

  明樓聽出他指的是誰「明瑞?!」

  「對!」阿誠鄭重的點頭「大姐對敵鬥爭經驗少,但是桃夭卻是各中好手!只要你接回她們母子,那麼大姐勢必要為明瑞的安全考慮,到時候我們勸她收手說不定是事半功倍;而且大姐也不用這樣辛苦的為了偷偷運一二箱的西藥奔波,對於這些掩人耳目的私下交易桃夭是全部熟知的,她為延安和其他根據地運送了多少稀缺物資,也就說東華洋行的那條線已經被她操作的很熟練了,天津那裡現在沒有她,沈西林也已經能站的很穩;大哥,明家的產業不比東華洋行遜色,大姐這幾年也十分辛苦,如果桃夭以明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入主明氏集團掌控住所有的生意,那麼還需要大姐這般危險的做週邊工作嗎?」

  明樓聽著。

  「而且如果大哥你成為武田弘一的女婿,日本人和76號對你的疑慮自然也會減少一些,如果還能得到上海梅機關的支援。」明誠腦子十分清楚「那麼就算是南田洋子都要忌你三分。」

  「你還是派人盯住她,最主要是保護好她。」明樓不接話。

  阿誠看得出他否決了自己的提議「要是萬一讓大姐知道我們派人監視她,她肯定饒不了你。」

  「就是再挨一百鞭子,也得保證她的安全!」明樓對家人的安全很重視。

  「你要是挨一百鞭子,大姐就不安全了。」阿誠幽幽「還記得巴黎的日本間諜打傷你,結果死的多慘嘛!那時候還沒有挑明呢,也沒明瑞這層,要是明瑞媽知道大姐鞭打你,大姐會如何我真不敢想!」

  明樓齜牙「那你還敢和她跳阿根廷探戈。」他永遠記得這茬「悱惻纏綿,我看南田洋子大概都相信你只是礙於身份不敢和我爭奪。」

  「大哥,南方很多根據地都還愁吃少槍。」阿誠趁機慫恿他「桃子可是財神娘娘,你不能做的事她都能做;你就請示一回上級,這樣你們父子可以相認,你與桃夭也可以名正言順結為連理,她又可以打理明家產業讓大姐不再做那麼危險的事,以她的對敵經驗和能力,南方根據地的很多困難也能迎刃而解;最關鍵的是,這也是可以保證她的安全,東華洋行雖然做了很多掩飾和工作,但怎麼說也是有些招眼的;可桃夭到了明家,她的目標在短時間之內也就小了,大哥,要是有個萬一,你是打算讓第二個孩子也身份不明的姓沈嗎?」

  明樓抬眼。

  明誠聳肩「我只是說『萬一』。」

  「沒有這個萬一!」他稍微厲聲:他們也不過一晚上。

  「本來就是小別勝新婚。」明誠瞅瞅他又收回眼「這個,你和桃子都做不了主,是上天說了算!」

  明樓撓撓眉心:不會吧!又有?!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火車,桃夭終於回到了天津的沈家,還是親自由武田弘一和沈西林一起接回家的。

  「燕萍媽媽。」明瑞看見莫燕萍也是很親的。

  莫燕萍快要喜極而泣,深深抱住給她無限安慰和歡樂的小人「明瑞,燕萍媽媽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武田弘一知道這個女人是女兒給沈西林選的,只要女兒控制得住也沒什麼不好。

  沈西林請武田留下共進晚餐。

  武田同意了。

  莫燕萍帶著她們去梳洗一下,莫燕萍讓保姆給明瑞洗澡,然後趁這個時候拉著桃夭到房間。

  「怎麼了?」桃夭敏銳的察覺出異樣「是天津方面有問題了?還是北方局?」

  莫燕萍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你看看吧,這是我們最近截獲的來自上海特高課的電文。」

  桃夭不解「密碼不是都解(開)……」不對,看這字母的排列就覺得一股熟悉感,但這種東西現在應該在德國才對。

  莫燕萍看她模樣,說「特高課啟動了一套來自德國的新機器,發送的電文根本無法破解,南方局的同志本來想去上海直接聯繫你,不過考慮到你的安全便將電文轉來天津,據聞蘇杭附近的組織因為情報的問題遭到了破壞……上級命令我們必須立刻破譯出新的密碼。」

  「這是ENIGMA密碼。」桃夭知道,她的興趣就是密碼破譯,也參與了網上很多此類密碼的破譯遊戲,算是閒暇時的一種消遣「是德國的機器,別看機器不複雜,但破譯起來十分複雜;這種機器有三個轉子,多的有可能是四個,金鑰就是轉子自身的初始方向,轉子之間的相互位置,以及連接板連線的狀況,如果不知道這些,就要嘗試數以億億計的組合;而且我知道德國人使用ENIGMA進行編碼的具體規定是每個月每台ENIGMA機的操作員都會收到一本當月的新金鑰,上面有此月每天使用的金鑰,就是說金鑰每個月都要轉換,如果日本這套機器也是參考德國的方式,那麼必然也是這樣操作。」

  莫燕萍聽不懂這些很專業的解釋「也就是說你也沒法解開?」

  「必須要有最確切的關於ENIGMA構造和轉子內部連線的描述。」桃夭感覺到了難題「燕萍,別著急,既然有人用了就一定有人知道這些,我會讓人去查的。」

  莫燕萍點頭「我相信你可以,你也累了,先梳洗一下,等和武田大佐吃過晚餐你就早點休息,我來照顧明瑞。」她能做的實在不多。

  「好。」桃夭沒拒絕。

  ……

  翌日桃夭也沒有耽擱,和在香港的日共同志通了電話,當然他們之間也用了密語。

  當天中午就來找沈西林共進午餐。

  某西餐廳。

  「波蘭之鷹?」沈西林喝了一口紅酒。

  桃夭用叉子挑起一起魚肉,看似閒聊的用沈西林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對,長穀川剛,日本議會貴族院成員,曾經以高官的身份被派駐波蘭使館,所以稱之為波蘭之鷹,參加過對華的細菌戰,現在日本陸軍參謀本部作戰部任職,此次表面上作為日本天皇的特使從香港啟程到上海去視察上海駐軍的情況,但實則上他隨身攜帶有一套德國人編碼的金鑰。」

  「怎麼才能拿到?」沈西林點的是牛排「香港?」

  「不然你有更好辦法嗎?」桃夭用餐巾拭了一下嘴角,因為點了魚配的是白葡萄酒「有一批貨要從香港周轉,我也正好去辦二筆款子,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

  沈西林很明白「你剛從上海回來,該休息二天。」

  「時不我待,如果不在他到上海前偷出來,我們就會錯失得到金鑰的最好機會。」桃夭抿了一口酒「蘇文受傷還沒好,怎麼樣,把燕萍借給我如何?」

  「你要帶明瑞一起去?」沈西林詫異「這樣好嗎?孩子畢竟剛經歷這場劫難,我不希望他再帶去冒險。」他雖然不是孩子的生父,但是看著孩子出生長大,在他心裡明瑞就是自己的骨肉,感情非常深。

  「所以我才要帶他去香港散散心。」桃夭晃了一下杯中酒「沒聽說嘛,南田洋子揭穿了他的身世,我去香港就是為了避開這些流言蜚語。」這是最好的藉口,微笑「就是辛苦你看家了。」

  沈西林也笑起:外界都說他嬌妻美眷,齊人之福,實則家中是蹲著二隻團結的母虎!「偷得一時不是長久之計,必須毀了那套東西。」

  「偷到那套金鑰,幾次行動之後日本人便會知道我們得到了那套密碼,就算要查內部,他們也怎麼都不會想到金鑰會是從長穀川剛那裡丟失的,這樣事情便會無疾而終,以日本人排外和如今相當自大的習慣必然棄置不用。」桃夭再抿一口「德日從來都是面和心不合,日本人對德國暗地裡援助中國軍需也感冒的很,說不定他們會認為問題出在德國那裡,那麼就更不會再用那套東西。」

  「看來得保證這位能夠仁兄順利達到上海才行。」沈西林也用完餐了,用餐巾拭嘴角,眼睛習慣性的掃視一下周圍「以我對軍統的瞭解,他們一定有所行動。」

  「刺殺?」桃夭笑了一下。

  沈西林挑眉「這麼重要的人物,殺之自然可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而且這次中統炸沉出雲號,戴局長怎能讓對方專美于校長之前呢。」他手邊的報紙上雲出號被炸沉的照片是頭條。

  「那可不行,不能死在香港。」不然就算她偷到金鑰,上海特高課也拿不到「不知道父親那裡能否有和長穀川剛說話的面子。」

  ……

  梅機關。

  「長穀川剛?」武田弘一自讓知道這個名字「你要見他?為什麼?」因為明瑞的事反而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進了很大一步。

  「為了讓南田洋子消失!」桃夭微笑著「爸爸,您不覺得這樣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雖然我回了天津,但是我們的仇怨已經結下,雖說東華洋行的生意並不主要在上海,但是上海是遠東金融中心,也不可能回避;如今南田暫時無計可施,但不代表她會忘記這個已經結下的死扣;曾國藩曾言:上場當念下場時,爸爸,您也不可能永遠站在上風,一旦有所失誤,那……我必須為明瑞考慮。」為母則剛。

  武田弘一點下頭「他這次是做為天皇特使訪問上海駐軍,而此時雲出號被炸沉,想必上海方面也會想方設法討好他。」

  「那我們就在他們前面爭取一次見面。」桃夭跪坐著「爸爸……。」

  武田弘一泡著日本的茶「其實說實話,我挺欣賞南田的工作能力。」

  「但是她不能為您所用,留她何用?」桃夭雙手捧起武田放在面前的茶盞「不僅不能為您所用,還要時刻提防她反咬一口。」

  「南田洋子隔著遠,真說起來能將爸爸咬的最狠的是沈西林。」武田弘一現在和沈西林是相鋪相成,但是他還是戒備警惕著這個女婿「你還和他分房?」

  「爸爸!」桃夭不依的喊道。

  武田弘一也拿起一隻茶盞,斟抿一小口「夫妻總是這樣,感情要淡的。」雖然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桃夭似乎不想和他談這些「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也還是我女兒。」武田弘一放下茶盞「你媽媽要是知道你現在的生活狀態會難過的。」鏡片後的眼銳利而深邃「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在想明瑞的生父?」

  「是。」桃夭沒有避開他「我還愛著那個男人,雖然他也還愛著仇家的女兒,不過我知道我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我不僅僅是女兒也是妻子、母親,爸爸,我還有你和西林!」

  武田弘一點點頭「有機會真想去巴黎給你的養父母掃掃墓,謝謝他們將你養的這麼好。」笑了起來。

  「不介意他們是中國人?」桃夭也笑起「也將我養成了中國人?」

  「還說自己長大了。」武田弘一伸手點她鼻尖「明瑞看見你這樣子可要笑話了。」笑的歡顏。

  「那與長穀川剛見面的事?」桃夭沒忘記確定。

  「你有把握?」雖然要費點事,見個面到也不是不行。

  桃夭抿唇「嗯。」

  「那你準備怎麼說?」武田弘一還是有些不放心。

  桃夭淡然「照實說。」

  武田弘一聽懂了她沒說出口的話「好,爸爸給你安排。」

  ……

  沈家,書房。

  莫燕萍看著攤開的平面圖「這就是長穀川所住酒店附近的平面圖?」

  沈西林點頭「沒錯,我們需要保護他的安全,當然如果桃夭失手,我們也要保證在第一時間幹掉他。」

  「我不會失手。」桃夭看著平面圖「這裡,香港皇家酒店的421室是最佳射擊點,如果我是殺手,這裡是第一點,而第二點就是對角的頂樓,這裡居高臨下,而且視野開闊且容易脫身,長穀川剛若從大門離開所在酒店這裡也將是□□的射程範圍。」

  「我會將421連同它上下左右的房間全部定下來。」沈西林財大氣粗「那麼人選呢?」

  「武田將梅機關的幹將借給了我,畢竟是要保護你二位夫人和愛子的安全,加上我們的人,我想就算軍統想殺他也無法得手。」桃夭細細研究著圖「燕萍,你準備一下,我們下午的飛機,越快到香港越好,離他離開香港的時間應該不到6個小時了。」

  燕萍猶豫了下「非要帶著明瑞嗎?你這個做媽的也太狠心了。」

  「不會有危險的。」桃夭知道她心疼明瑞「到香港後你就陪著明瑞玩,其他的事我會去做。」

  沈西林拿著煙斗「燕萍,放心,你們去香港就是要掩護她,我會保證明瑞和你的安全。」

  「我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孩子……好吧。」燕萍見桃夭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言「我也不會再讓明瑞離開我的視線範圍。」這就是她所能做的了。

  沈西林看向她們二人「小心!」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同時在上海某個弄堂裡的閣樓上。

  「回來了。」身穿旗袍的中年女子剛剛譯出新指示「又去買舊報紙了?」

  穿著長袍的男子五十開外模樣,文質彬彬,但也是放在人群裡不注目的那種人「順道買了些報頭。」將一疊舊報紙擱在旁邊的報紙堆上,然後一撩袍坐在桌邊「有什麼新的指示?炸藥有眉目了嗎?」

  女子搖頭「還沒有,上級命令我們派人去香港接收一批藥品,奎寧、磺胺還有預防霍亂和傷寒的疫苗,都是根據地急需的。」將收到的命令遞給他。

  男子便是上海地下的組織的黎叔「我會馬上安排。」

  女人關心「你和眼鏡蛇接上頭了嗎?」

  黎叔放下那張紙「沒有,他失約了。」

  女子有些失望,但沒有氣餒「想必是出雲號的事他不便出現。」

  黎叔也明白對方的環境有多險惡「也不知是哪裡的同志做的,漂亮!」現在很多地方的報紙都刊登了此事,極大的振奮了國內抗戰的信心,可光有信心是不夠的「聽說把那日本艦船的船身炸出好多窟窿,不沉都難。」

  女子想起什麼「其實說到出雲號的爆炸讓我想起在北京工作時候的事,當時北京的地下黨組織正在開會,可突然梅機關和當地憲兵就出現在了胡同口,情況十分危機,那房子只有一個出口,我只看見一個影子在後窗上粘了類似黏土一樣的東西,然後喊了一聲趴下,牆壁上就崩裂了大洞,最奇怪的是這個爆炸聲非常的悶,悶到我都聽不到爆炸聲響,因為後牆無聲無息的被炸開了,我們的同志就都離開了那裡;事後我聽聞來救我們的人就是啟明星。」

  「你覺得雲出號是啟明星所為?」黎叔相問。

  女子用力點頭「極有可能,所以上級要求我們暫時靜默。」

  「你的意思是啟明星能有炸藥?!」黎叔蹙眉「可她應該在北方才對,遠水救不了近火。」

  女子也知道這極難「是啊,還是得另外想辦法。」。

  ——

  香港機場。

  因為有人接應,也為了方面行事明鏡並沒有帶其他人一起,但是沒想到的是她在過關的時候看見了一行人。

  二位年紀稍有些差距,但相當親密的女子,一人是流行的卷燙卷髮,一人卻是筆直的黑髮。

  「燕萍,不要抱了,他能自己走。」頭髮筆直的女子書卷氣十足,秀氣宜美「明瑞,乖,燕萍媽媽累了,自己走。」

  「不累,過關的人多,抱著好點。」卷髮的女子五官清晰,明媚嬌麗,抱著一個俊秀文靜的男孩「抱著我們明瑞怎麼都不累。」

  「燕萍媽媽,我能自己走,我會緊緊拉住你的手,不鬆開。」男孩體貼的說「燕萍媽媽,我不要你太累。」

  長髮女子趁機讓孩子下地「緊緊拉住燕萍媽媽的手,媽媽去辦過關。」

  「嗯。」男孩揚起笑臉,抓緊了卷髮女子的手「媽媽,快去快回。」

  長髮女子轉身。

  與明鏡正對。

  明鏡看著她們。

  桃夭稍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朝她微微低頭頷首,去辦自己的事了:現在沒時間顧及這位明家大小姐了。

  莫燕萍也發現了明鏡直勾勾看著她們,不,她在看明瑞。

  明瑞大概也發現有人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了,迎上了那人目光,笑起。

  「明瑞,你認識她?」燕萍見明瑞笑了,還以為他見過這位端莊的女士。

  明瑞移回目光,搖頭「沒有,不過爸爸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我就笑了,燕萍媽媽,我做錯了?」

  「沒有,我們明瑞聰明又懂事,走吧。」莫燕萍看的很緊,隨後向明鏡微微頷首後拉著他就走。

  隨身的保鏢也都盡責的保護著她們。

  明鏡望著那小小的身影,一時間心緒萬千:明樓說明台讓自己慣壞了,心氣高不聽勸,那小人兒前簇後擁卻這麼可愛懂事,她不會認錯的!那個孩子,是……

  ……

  汽車裡,燕萍抱著明瑞和桃夭坐在後排,開車的是自己人「那位女士是誰?你們認識?」

  「上海明氏集團的董事長。」桃夭摘下手套,沒有隱瞞,但現在沒有辦法顧忌到她「到酒店後,分頭行事,記住不管來人是誰,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要他們的命,放他們走!」至少現在他們還是抗日力量裡的一支。

  「不休息一下?」她們才剛到香港。

  開車司機搖頭「沒法休息了,酒店的421房間被人訂了,但現在還沒有人入住,不過沒有得到命令我們不敢打草驚蛇。」是青木公館的人也是北方局的同志。

  「看來他們果然也派人來了。」沈西林的直覺也是驚人的準確,桃夭側眸看向燕萍「你留在房間不要出來。」

  燕萍明白的點頭「好。」

  皇家酒店。

  他們住的是516貴賓套房。

  桃夭換了一套衣服,準備出門。

  「小心!」燕萍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抓住她的手。

  桃夭頷首,看了什麼都不不知道的兒子,打開房門。

  ……

  長穀川剛就住在皇家酒店的對面的另一個酒店,那家酒店背後的老闆是日本鐵路公司。

  長穀川剛已經接到消息,也同意和武田弘一的女兒見一面,但是時間只有十分鐘。

  他的保鏢打開門。

  桃夭入內,立定,雙手拎著包,放在身前,微笑,用日語開口「你好,長谷川先生,我是武田美智子,武田大佐的女兒。」微微鞠躬,目光在這個動作段裡將屋子裡他附近所有東西的擺放位置記入腦中。

  長谷川剛沒想到來人竟然這般年輕秀雅,也站起身「你好,武田小姐,請坐。」

  「多謝!」桃夭款款走到沙發前,攏裙落座,儀態優雅。

  長穀川剛示意屋裡的保鏢出去,關門,也重新坐下,看見美人自然心情舒暢「武田小姐一定要見我的原因是?」

  「長谷川先生,一定聽聞了關於出雲號的不幸消息吧。」桃夭從包裡拿出一疊函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長穀川剛看著不解「這是?」

  「您一看便知。」桃夭微笑「我認為上海的防務工作千瘡百孔,所有才會讓反日份子有機可乘,炸毀了本國的旗艦雲出號,雲出號的出事更充分說明了上海的安保人員非常的不稱職。」

  長穀川剛打開那些紙,看了起來……

  「……所以想請長谷川先生為了帝國對上海這座國際金融城市的控制和上海日本僑民的安全給予充分的照顧。」她的聲音似乎始終都在。

  長穀川剛放下那些信箋「非常感謝武田小姐對帝國的盡心,我到上海後會徹查你所說的問題,這些如果屬實的話,我一定會整肅軍紀。」

  敲門聲起。

  有客房服務人員送來了一個果盤。

  桃夭發現她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向了窗,來開了窗簾推開了窗戶,窗戶的方向是直指長穀川剛所在的。

  服務人員轉身,準備離開。

  桃夭彎起嘴角「抱歉,可以關起窗戶嘛,我身體不太好,怕吹風。」

  「可是房間太悶了,稍微通通風才能保持……」服務人員是位元臉頰很小,五官卻很精緻的年輕女子。

  桃夭起身,自己走到視窗,她現在完全擋在了長穀川前面。

  對面就應該是皇家酒店的421房間。

  她看見了對面遠處的吹動中的窗簾,也相信對面的人通過瞄準鏡也看見了自己,伸手關上了窗「長谷川先生,好像快到你上飛機的時間了,可否允許我送送您?」

  服務人員眼看著她關上了窗戶,但是礙於房間裡的情況,她無法動手,還是先離開了。

  ……

  脫出偽裝的於曼麗跑入等候的車內。

  等候的林參謀忙問「怎麼樣?」

  「行動失敗,有個女人關上了窗!」

  「什麼?!什麼女人,哪裡來的女人?!」

  「不知道。」於曼麗搖頭「很漂亮,說日本話,我打開了窗,她說自己怕冷又給關上了。」屋內雖然沒有保鏢,但她無法一下子殺死二個人,特別是門外就是二人的保鏢。

  「情報裡沒說有這個女人啊。」林參謀急的滿頭是汗「混帳!她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呢?」

  於曼麗搖頭「現在怎麼辦?」

  林參謀拿出槍支「沖上去,當街打死他!」他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幹掉長穀川剛,那就不管如何都要幹掉他!

  於曼麗接過,拉開槍栓,和林參謀一起下車。

  ……

  桃夭陪同著長穀川剛一起步出酒店大門。

  「就送到這裡吧。」長穀川剛對她的印象不錯。

  「多謝您能抽出這十分鐘的時間見我。」桃夭就在他身側「希望您一路順風。」

  「好的。」長穀川剛畢竟是貴族院的成員,貴族傲氣十足「也向你父親問好。」

  「好。」桃夭是側對街道的,她的目光落點正好在一大片窗戶上,而且這個時候光折射的角度讓玻璃變成了鏡子。

  說時遲那時快。

  「小心——」桃夭撲倒了長穀川剛。

  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鬢角射入了酒店靠牆咖啡館的木窗上。

  這一下,讓四個保鏢立刻舉槍。

  而且街上也出現了攻擊的槍聲,應該是她的人也開始行動了。

  桃夭不顧自己,拉著長穀川剛就逃回酒店內「攻擊來自高處,當心上面。」

  槍聲一響立刻讓香港街頭亂做一團。

  長谷川剛畢竟是軍人,雖然受到攻擊驚魂未定,還是很快反應,也拉著她往裡逃,她鬢角流出血來,血流不止,染紅了身上淺櫻色的旗袍,心急慌忙的拿出自己的手帕壓在她傷口處「武田小姐,你受傷了。」為了保護自己。

  「沒關係,針對我的暗殺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可是每一次我都能死裡逃生,習慣了。」桃夭就拿他的帕子壓住傷口「您沒事吧。」

  長穀川搖頭「沒事,我很好。」

  「那就好。」桃夭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連累您了。」

  長谷川立刻找安全的地方扶她坐下,身邊的保鏢也都持槍警戒「說不定他們是來刺殺我的,反而讓你受傷。」退後一步,低頭鞠躬「謝謝!」

  桃夭不敢受他大禮「現在也不知是誰動的手,或許他們目標本來就是我也未可知,如果是這樣,該是我抱歉才對。」

  「武田小姐也會受到攻擊?」

  「武田小姐破獲了重慶與延安多套密碼,被他們視為眼中釘,除之而後快,上次來香港就曾受到當街槍殺的危險。」梅機關的保鏢警戒,也回答「所以大佐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這次派了我們和青木公館的人貼身保護,我們來見您之前也就這裡的環境做過研究。」

  哦!原來是這樣,所以她能夠迅速反應,並不是受過訓練,而是為了活命,長穀川剛釋疑了。

  「長谷川先生,如果您相信我,就從後面走吧,我父親怕我會遇見危險,所以做了後備安全措施;您立刻離開香港,去往上海,到了上海就是我們的地界了。」桃夭起身,鞠躬「發生這樣的事情您還是越快到達上海越安全。」

  長穀川剛遲疑了一下「那些刺客?」

  「這裡是香港,英國人的辦事效率也就那樣。」桃夭聽到外面的槍聲停止了。

  這時候有不少人沖了進來。

  長穀川剛退了一步,還以為是刺客。

  不過那些人都立刻來到桃夭身邊「夫人?」

  「沒事,抓到人了嗎?」

  他們喘息著立定,低頭「抱歉,夫人,沒有。」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青木公館怎麼養了你們這群窩囊廢。」桃夭瞪了他們「對方有幾個人?」

  「街上二個,對面頂樓還有一個。」為首的回答。

  桃夭忍耐著怒氣,轉身誠懇道歉「長谷川先生,對不起,這次是我們失職了。」

  「他們是青木公館的人?」長穀川聽出來了。

  桃夭點頭「是,我身邊的二位則是梅機關的石川和穀澤。」

  那二位保鏢也立定,向他行軍禮。

  長谷川看向他們「辛苦了,謝謝你們。」

  「是。」他們不敢居功。

  長穀川走向桃夭「剛才你說是針對你的謀殺。」微笑「我看倒是未必,比起你,殺了我才更有用處。」

  「是小女失儀了,請閣下原諒。」桃夭低頭。

  「武田有個好女兒。」長穀川看著她傷口浸濕了手帕「趕快去醫院吧。」

  「如果真的是要刺殺您,您這樣的保衛力量稍感薄弱,還是趕快請駐香港的日本辦事處派人過來,我讓石川和穀澤也一起保護您。」桃夭還是保持著禮儀「請您一定要平安的到達上海。」

  「好!」長穀川知道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點頭「你得空也來上海,再我回日本之前請一定要到上海來。」

  「好的。」桃夭與他約定,轉向石川和穀澤「長谷川先生的安全我就交給你們了,請一定小心。」

  「是!」

  然後長谷川在他原先保鏢和梅機關二人保護下上了桃夭的車離開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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