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顏查散(八)
白玉堂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門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於小魚的東西則掉了一地,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門口突然出現的人影。
展昭手持寶劍淡定的走了進來,看著眼前兩個被嚇得臉色青白的人,瞬間覺得緊張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於小魚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大大的眼睛裡浮現出水光;白玉堂抬手擦擦自己額邊的冷汗,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怎麼了?」展昭笑著拾起於小魚散落一地的東西,順手塞進小包,遞還給於小魚:「真的嚇著了?」
「展大人!」終於回過神來的於小魚,想也不想的投入展昭的懷中,帶著哭腔說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啊!」
展昭看著主動投懷送抱的於小魚,輕輕的拍著於小魚的後背,無聲的撫慰著難得柔弱的於小魚。
「貓兒,」白玉堂拍拍屁股站起來:「不帶你這樣的。」
「五弟,」展昭看著白玉堂,挑了挑眉:「這話怎麼說?愚兄來接自己的妻子回家,有什麼問題嗎?」
白玉堂自覺理虧,想起自己對於小魚的承諾,趕緊說道:「貓兒,你可別誤會,這事不關丫頭的事。」
「展昭知道。」展昭點了點頭:「不過,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五弟可得先跟愚兄說。」
「小氣!」白玉堂撇撇嘴,又看了看已經緩和了情緒、正窩在展昭懷裡的於小魚:「嘿,你不是號稱大宋最優秀的仵作嗎?怎麼還會被嚇成這副樣子?」
「你不是號稱膽大心細、舉世無雙的錦毛鼠嗎?」於小魚反唇相譏道:「怎麼也被嚇成這樣?」
「我……」白玉堂悻悻的道:「這不是貓兒來的不是時候嘛!」
「對呀,」於小魚仰頭看著展昭:「展大人,你為什麼偏偏要這個時候來?難道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我一路打聽你們兩個的行蹤,」展昭放開攬著於小魚的手:「一直追到了這裡。一進來,就看到你們已經把屍體抬了出來,而你正要……」
於小魚眨眨眼睛,暗歎時間竟然會如此的巧合,難怪剛剛那個低沉的聲音那麼的耳熟。
「哦,」白玉堂一拍腦門:「差點忘了,快辦正事要緊。」
於小魚也反應過來,趕緊搶過展昭手裡的小包,走到丫環秀紅的屍體旁。
展昭一把按住於小魚的手:「你到底要幹什麼?」
「驗屍啊!」于小魚看著展昭:「這女的被人殺害,兇手已經當堂認罪;不過,據說那人是個文弱書生,極有可能被人冤枉了。因此,白耗子才劫持我過來,想讓我幫忙驗一下屍體,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疑點。」
展昭想起曾經見過的那血淋淋的一幕,強忍著反胃的按著於小魚的手不放:「難道你要把屍體給剖了?」
「當然,」於小魚點點頭:「屍體是不會說謊的。既然有必要,我就進行解剖嘍;反正,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已經找到兇手,」展昭嚴肅的問道:「你怎麼能隨意解剖屍體?」
「那也不能讓她枉死啊!」于小魚看著展昭:「再說了,如果那書生真的是冤枉的,那麼含冤的,可就是兩條人命了。」
「就是,」白玉堂趕緊說道:「貓兒,那顏查散真的是冤枉的,五爺可以拿性命保證。具體的等有時間我再詳細的跟你說,現在先讓丫頭把正事做完了再說。」
「我說的就是正事,」展昭看著唯恐天下不亂的白玉堂:「死者尚有家人在世,重要的是兇手已經認罪,你們怎麼可以隨意的就把屍體給解剖了?」
「雨墨已經到開封府找包大人申冤了,」白玉堂不解的看著展昭:「難道你沒遇到?」
展昭搖了搖頭:「我聽林副統領說,你們兩個離開了開封,便直接追了過來,並沒有遇到五弟口中的雨墨。」
「那……」
「五弟,」展昭阻止了白玉堂的話:「你聽我說,無論怎樣,你們都不能直接檢驗屍體;如果你所說的那位顏查散真的是冤枉的話,那麼起碼也應該先推翻他的供詞再說其他。」
白玉堂煩躁的說道:「那書呆子一口咬定,是他殺了秀紅,又怎麼可能推翻自己的供詞啊?」
「如果五弟所言為真,」展昭不解的皺眉:「那麼到底是什麼隱情,才令顏查散直接承認自己為殺人兇手呢?」
「誰知道啊,」白玉堂跺跺腳:「我就說他是個書呆子;以前遇到我的時候就是,現在呆得越來越厲害……」
「到底有什麼辦法,」展昭思索著說道:「能證明顏查散不是兇手呢?」
於小魚想了想說道:「未必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白玉堂驚喜的看著於小魚:「你想到辦法了?」
「是啊,」於小魚點點頭:「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或者能證明顏查散不是兇手,只是需要直接與顏查散當面對質。」
「這倒不難,」展昭說道:「如果那個雨墨真的去開封府告狀,那麼包大人也許很快就會派人來了,那麼就會有與顏查散對質的機會。」
於小魚的目光掃過秀紅的指甲,無意間看到指縫間暗紅、乾涸的血跡,很快想到了一件事。
「怎麼了?」展昭順著於小魚的目光看過去,卻是什麼異常也沒發現。
「喲,」看到於小魚和展昭都對自己深信不疑,白玉堂感覺輕鬆了不少,也有心思開玩笑了:「我說,你不會真的看到那個東西了吧?」
於小魚眯著眼睛看著白玉堂,一臉的驚恐:「白玉堂,你可千萬別動。喂,那個誰,你離他遠一點,遠一點,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玉堂臉色煞白,趕緊回過頭去,卻什麼也沒看到,頭再回過來,就看到正捂著嘴,笑得十分開心的展昭和於小魚:「好啊,你們竟然敢戲弄五爺?」
「好了,好了,」於小魚趕緊說道:「還是趕緊把這屍體放回去吧。」
既然展昭來了,這搬屍體的活自然輪不到於小魚了;展昭和白玉堂兩個人合作將秀紅的屍體放回棺木。
於小魚想了想,又指揮著兩個人將秀紅的棺木與另一具棺木調換了位置,才走出了義莊。
離開陰寒的義莊,站在溫暖的陽光下,於小魚重重的呼了口氣,中午醒來後面對展昭時的尷尬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整整一天沒有吃過一餐的胃隱隱作痛。
展昭看著皺著眉、捂著胃的於小魚,關心的問道:「你怎麼了?胃痛嗎?要不要緊?我帶你去看大夫。」
「沒事,」於小魚搖了搖頭,扶著展昭的手臂:「就是餓了。」
白玉堂眨眨眼睛,在展昭開口之前搶先道:「走,吃飯去。吃飽了好幹活。」
于小魚、展昭、白玉堂三人直接到了祥符縣最大的客棧,要了三間上房。
于小魚坐在大堂上,叫來了店小二:「小二哥,你們這裡的飯食怎麼樣啊?」
店小二打了個千:「回公子的話,小店上等飯食八兩銀子、中等飯食六兩銀子、下等……」
「誰要吃下等飯食啊!」於小魚擺擺手,看了白玉堂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來二份上等飯食。」
「公子,」店小二看著過於單薄的於小魚雖然有些疑惑,可還是笑著回答道:「咱們的上等飯食有兩大碗公、兩鏇子,六大碗、四中碗,還有八個碟兒。雞鴨魚肉翅子海參等應有盡有。你跟這兩位公子,一共就三個人,一份足夠吃了。」
「我就喜歡吃一份,」於小魚挑挑眉:「倒一份,不行嗎?有銀子你不……」
「來一份就好,」展昭笑著替店小二解了圍:「她跟你開玩笑呢。」
店小二看看于小魚,覺得她怎麼也不像是開玩笑的;可是轉念一想,將來付帳的肯定不會是這看起來十分單薄的公子,因此決定還是聽展昭的,於是便對著展昭笑道:「公子,你們要不要來壺酒?」
「我問你,」於小魚在下麵踢了展昭一腳,才轉過頭繼續對著店小二說道:「你這裡有活鯉魚沒有?」
「有,」店小二看了展昭一眼,見他沒反對,於是點了點頭:「不過,就是貴了一些,要二兩銀子一尾。」
「既然要吃,」於小魚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我們就不怕貴。我跟你講,那鯉魚不到一斤的叫『拐子』,一斤以上的,才叫鯉魚呢,而且尾巴還得像胭脂瓣兒一樣,活蹦亂跳的,才是新鮮的呢。」
店小二點點頭:「公子放心,小店的鯉魚肯定是新鮮的;您要是不放心,我一會兒端過來讓你看看。」
看著於小魚一副贊同的樣子,店小二又接著問道:「三位公子,你們還要點什麼?」
一旁的白玉堂已經知道了於小魚接下來的話,主動開了口:「再來一壇陳年女貞紹興,就要那金紅顏色、酒香撲鼻的,倒進碗裡得要掛碗的,最好是猶如琥珀一般,那才是好酒呢!」
「公子,你可真懂行!」店小二由衷的贊道:「咱們這有十年的紹興,我這就拿來讓你看看;要是不好,就不要錢!」
過了一會兒,店小二端著酒,帶著人抬了一個大木盆上來,盆裡是尾活蹦亂跳的鯉魚,看著得有一斤多重,尾巴果然像胭脂瓣兒一樣。
於小魚點點頭,算是同意了要這尾鯉魚,同時一指白玉堂:「對了,結帳的時候就找這位公子。」
「怎麼,」白玉堂笑得不可自抑:「不用賣個手法,叫店小二拿半盆水來讓鯉魚躺著,既水淺又顯大,它若是撲騰,才能算是活蹦亂跳的呢。;同時,再讓小二就在這裡收拾了,免得暗中再給調換了;當然,還得拿『尖上尖』來作作料,一咬咯吱咯吱的?」
店小二目瞪口呆的看著白玉堂,壓根沒想到這位白色衣服,長得十分好看的公子竟然會如此的嘴刁;相反,旁邊那位穿著紅色衣服,嗯,應該是官服的公子,長得不比白衣公子差,卻是溫柔極了,看樣子就十分的容易侍候;至於那位長得十分單薄清秀的公子,雖是一臉笑模樣,可是一看就知道是難侍候的。
「無所謂啊,」於小魚笑著擺擺手:「這魚不是五爺你喜歡吃的嗎?」
「你這朋友還真夠意思啊!」白玉堂撇撇嘴:「你敢說,今兒這事你不是故意的?不過,算了,五爺不在乎,放心吧,賬五爺結了。」
「豪爽!」於小魚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直到店小二下去了,展昭才將好奇的目光轉向於小魚:「我似乎錯過了些什麼?」
「這個,」於小魚笑著說道:「你還是讓白耗子親自對你講述吧!」
「五弟?」
「對了,五爺還沒問過你們呢,」白玉堂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疑惑的問道:「若說五爺是深知那書呆子的為人才會相信他的;那麼,你們兩個又為什麼會相信那書呆子是冤枉的啊?」
第89章 顏查散(九)
「其實,」展昭看了於小魚一眼,笑著回答道:「我們相信的不是顏查散;我們相信的是五弟你。」
展昭的一句話,令白玉堂覺得十分的感動,他萬萬沒有想到,向來被他找麻煩的展昭,竟然會毫不懷疑的選擇相信他。
用過了晚餐,於小魚便把夜探柳府的任務直接交給了展昭和白玉堂,自己則留在客棧裡睡覺。
想起白天在義莊發生的事,於小魚還是有些懊惱的。其實,作為法醫專業的高材生,于小魚本是不懼怕屍體的;只是,白天展昭突然的出現,令她想起了當她還只是一名實習生時,曾被人無意鎖在停屍間、正好又趕上颱風過境的事,因此才會顯得有些失態。
晚上,於小魚一個人躺在床上,再次夢到了這件往事,耳邊似乎還能清楚的聽到當時外面呼嘯著如狼哭鬼嚎的狂風,以及白色窗簾不斷抖動似有人影出現的景象。當於小魚一頭冷汗的從夢中驚醒時,就發現房間的窗戶竟然是開著的,而「行著夜探柳府勾當」的展昭已經回來了。
「展大人?」於小魚擦擦臉上的汗水:「你回來了?」
「做惡夢了?」展昭將手中的水杯遞給於小魚:「是因為白天在義莊的事嗎?」
「當然不是。」於小魚搖了搖頭:「你們此行有什麼發現沒有?可是有什麼可疑之處?」
展昭神情古怪的說道:「明天可能得麻煩你走一趟了。」
「怎麼了?怎麼了?」于小魚抓著展昭的胳膊:「是不是你們找到那顏查散甘願認罪的原因了?不對,如果顏查散真的是冤枉的,那也應該是去找縣令啊!」
「是趙虎的事。」展昭笑著說道:「這次他恐怕會直接成親了。」
「什麼?」於小魚瞪大了眼睛看著展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難道趙虎被哪裡的女土匪給搶了?這可如何是好?要我說,那女土匪也是不開眼,要搶,也得先搶你和……」
「什麼亂七八糟的,」本來聽著於小魚胡謅還覺得挺有意思的展昭,聽到於小魚越說越離譜,趕緊插嘴打斷於小魚的話:「張龍和趙虎奉包大人之命,前來祥符縣調查顏查散的案子,結果……」
「半道遇到女土匪了?」於小魚搶先說道:「女土匪頭子病重,所以趙虎被人家硬給拉去沖喜了?」
「你如此的編排,」展昭好笑的捏了捏於小魚的鼻子:「小心被趙虎知道了,饒不了你?」
「那還能是怎麼回事啊?」於小魚撥開展昭的手:「總不能是趙虎搶了女土匪頭子吧?」
展昭笑著說道:「當然不是。趙虎今夜無意間闖進了柳府小姐的房間,柳小姐那時正巧在沐浴,所以……」
「什麼?」於小魚吃驚的看著展昭,完全不敢相信趙虎竟然會闖下這樣的禍事來;可是一想起趙虎向來有些魯莽的性格,抿著嘴說道:「不過,以他的性格倒是也有可能。只是,那柳小姐不是顏查散的未婚妻嗎?這可怎麼辦?要不我們不管顏查散的事了,由著他被問斬,成全趙虎怎麼樣?」
「你所說的,應該是柳府的大小姐;」展昭看著於小魚眯著眼睛,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揉了揉於小魚的腦袋:「趙虎遇到的卻是柳府的二小姐。」
「這樣啊。」于小魚順著展昭的力道晃動著腦袋:「也就是說,趙虎面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娶柳二小姐為妻,從此可能多一個糟心的姐夫以及糟心的老丈人;一是把牢底坐穿,從此自由是惘然。嗯,他倒是運氣好,查案子查出個漂亮媳婦來。」
展昭心中清楚,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無法做人的是柳二小姐,卻也不願因這樣的事情同於小魚爭辯,只是笑著說道:「所以,才想讓你明天跟著媒婆一起去柳府下聘。」
「展大人,」于小魚眨著眼睛:「難道我長得像媒婆?」
「你想哪裡去了?」展昭笑著解釋道:「趙虎等幾人都是孤兒,包大人包夫人又沒在這邊,所以才想讓你出面,幫著張羅一下的。」
「好吧,」於小魚點點頭:「那我就去試試吧。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了。晚上你們離開後,我向店小二打聽了一些關於柳家的消息,要不要聽一下?」
於小魚主動的幫助他查案,令展昭的心裡十分的安慰,他不禁笑著問道:「柳家怎麼了?」
「這柳老爺啊,」于小魚笑著回答道:「可是出了名的嫌貧愛富、狗眼看人。據說,他想把自己的女兒,當然,聽你一說,我也弄不清是到底是哪個女兒了,反正就是他想把女兒嫁給他繼妻的侄子馮君衡——當然了,馮君衡什麼都差,就是不差錢。這事傳得沸沸揚揚的,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至於柳小姐的想法,店小二倒是不知道的。」
「柳小姐應該是不願意的,」展昭思索著說道:「否則,她也不用自盡了。」
「什麼?」於小魚吃驚的看著展昭:「自盡?展大人,你們今天晚上到底遇到了什麼?我感覺自己怎麼好像錯過了許多精彩的故事一樣,您受累從頭給我講一遍唄!」
展昭拉著於小魚躺下,緩緩的講述了今天晚上他與白玉堂夜探柳府所見到的事。
原來,在顏查散被關起來並認罪後,柳家大小姐柳金蟬便懸樑自盡了;柳家為了掩飾柳金蟬因顏查散而自盡之「醜事」,便對外宣稱柳金蟬重病,購置了棺木替柳金蟬沖喜,暗中卻將柳金蟬及其常用物品一起放入棺木中,置於後院的花園敞廳,打算等過幾天再行發喪。
誰料,這個世上總有些要錢不要命的人,連死人的財物也想貪圖。這其中,就包括祥符縣有名的無賴牛驢子。
牛驢子的父親本是柳府的老僕,後來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於是便在柳府後面蓋了三間草房,與兒子、兒媳婦馬氏一同居住。
牛驢子奸懶刁滑,與其父可不一樣;至於其妻馬氏,與牛驢子倒是天生一對。當牛驢子和其妻馬氏知道了柳金蟬的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柳老爺就只有這一個嫡女,陪葬之物必定不少,現在就放在花園敞廳之中,這豈不是天降的橫財?
夫妻兩個都不用商量,只是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當天夜裡,牛驢子便攜著一把板斧,偷偷從翻牆溜進了柳府花園,向停放著柳金蟬棺木的敞廳而去。
牛驢子用板斧撬開棺蓋,看到柳金蟬棺木裡的東西,當即樂開了花:原來裡面珍珠、翡翠、瑪瑙、金銀、飾品等應有盡有。可是,牛驢子沒想到的是,他的所作所為都落入了展昭和白玉堂的眼中。
正當展昭和白玉堂想要阻止牛驢子的時候,就聽到棺木中傳來了一聲極為輕細的「喛喲」之聲。當時便把牛驢子嚇得坐在地上,一聲也不敢發。
過了一會兒,便見柳金蟬從棺木中掙扎著坐起,原來,柳金蟬當時只是暫時閉過氣去,並未真的死去。柳府人不明真相,匆匆便為柳金蟬準備了棺木。然而,卻不知為什麼,柳金蟬竟然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誰料,牛驢子竟然喪盡天良的想要趁著柳金蟬剛剛醒來、氣息微弱之際,直接掐死她;然而,就在他的雙手剛剛放到意識還不清醒的柳金蟬的脖子上時,就被飛來的一粒石子打在了左手上。
牛驢子本就做賊心虛,再加上被打了一下卻沒看到有什麼人的身影,還以為自己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嚇得轉身就想跑。豈料,他竟一腳踩在棺蓋上,棺蓋上的板斧飛起來,直接落在了他的頭上。牛驢子的頭頂開了花,一頭栽倒在地,死了。
因著柳金蟬畢竟是未出閣的閨女,白玉堂和展昭此時並不方便與她見面,因此兩個人便打算暗中通知柳府人柳金蟬已醒的事;只是,還沒等兩個人告知柳府人柳金蟬已經醒來的消息,便聽到柳府內傳來了「抓採花賊」的呼喊。
這採花賊指的自然就是趙虎了。他跟張龍奉了包大人的命令前來調查顏查散殺人一事;這兩個人既沒遇到展昭,也沒遇到白玉堂,卻同樣也想到了夜探柳府。
張龍和趙虎兩個人到了祥符縣,連客棧都沒有找,就直接潛進了柳府。只是柳家畢竟是這祥符縣的大財主,府宅自然不會太小。再加上趙虎的性格一向有些魯莽,一會兒工夫就與張龍走散了。
後來,趙虎無意間闖入後院,結果卻遇了柳家巡夜的家丁;雖然趙虎並不把那幾個家丁放在眼裡,可還是不願意惹上這個麻煩,於是便閃身躲進了旁邊的一個屋子。只是,趙虎當時並沒有想到,那裡竟然是柳府小姐的閨房,而此時住在裡面的妙齡少女正在沐浴。
暗夜裡,一聲突然拔高的女聲驚醒了所有人的美夢。當乳娘闖進這個小小的房間時,看到的就是嚇得瑟瑟發抖的柳二小姐以及同樣被嚇到了的趙虎。
面對著被自己毀了清譽的柳家二小姐柳清蟬,趙虎一臉的無辜,最後在白玉堂的竄掇、展昭的規勸下,趙虎表示願娶柳清蟬為妻,了結此事。
同時,柳金蟬被府裡的巡夜之人發現醒來,柳家人竟然認為趙虎是個福星,欣然同意了這門親事,算是給柳金蟬沖喜;只等著趙虎明日使人上柳家提親。
於小魚聽得十分興奮,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十分的無趣:「也就是說,你們根本就什麼都沒打聽出來?不過,那柳老爺的心也是夠大的,這大半夜的,家裡突然冒出來一群來歷不明的人,他竟然沒有報官,還讓你們平安的歸來?你們也夠幸運的。」
展昭無奈的笑了笑:「他肯定是把我們當強盜了。」
「也是。」於小魚想了想,猛的一拍手:「大半夜的,家裡突然冒出來一群手持武器的大男人,放誰身上誰害怕。」
「其實,」過了一會兒,就在於小魚迷迷糊糊的要睡著的時候,展昭才再次開口說道:「我覺得那柳老爺是有些做賊心虛。」
「難道那丫環還能是他殺的?」於小魚打了個哈欠,眼皮都不抬的說道:「別逗了,他一個大老爺,殺個小丫環幹什麼?難道還能是逼婚不成嗎?」
「我是覺得,」展昭開口輕聲說道:「他好像知道些什麼。」
「我當什麼事呢?」於小魚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說道:「那柳老爺再奸詐,能奸詐得過你和白玉堂兩個人聯手嗎?反正趙虎的事情你們也不可能不管,到時候再詐一下柳老爺不就成了吧?」
第90章 顏查散(十)
第二天一早,於小魚神清氣爽的醒來,卻被自己身邊躺著的展昭嚇了一跳。
「展大人,」于小魚輕輕的碰了碰展昭的胳膊:「我昨天晚上沒對你做什麼吧?」
展昭笑著握住於小魚手:「你覺得你會對我做什麼?」
「應該是沒做什麼。」於小魚眨眨眼睛,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我一沒喝酒,二沒記憶斷片兒,所以肯定沒對你做什麼。」
「好了,起床吧!」
「對了,」於小魚突然想起昨天展昭所說的事:「今天我們得去找媒婆,給趙虎提親,對吧?」
「記憶果然沒斷片兒,」展昭稱讚道:「還記得昨晚之事。」
「這種稱讚真沒誠意,」於小魚撇撇嘴:「讓人一點都得意不起來。」
等到早飯的時候,兩個人卻沒有看到白玉堂的身影。
「糟了,」於小魚想起白玉堂曾經主動說起的「他在顏查散那裡騙吃騙喝騙住」的往事,不由一拍腦門,握著展昭的胳膊,憤怒的說道:「展大人,我們上當了。」
「怎麼了?」於小魚的表現令展昭十分的詫異:「什麼糟了?上什麼當?」
「白耗子啊,」於小魚哭喪著臉:「他竟然真的逃賬了。都是我的錯,昨天晚上就應該要提醒你,牢牢的看住他才是,就不應該給他可乘之機;這下糟了,店錢、飯錢都要我們付了。」
「你放心好了,」於小魚的理由令展昭覺得十分的好笑:「我這裡有銀子,還是夠昨天花的的。更何況,我們是兩個人,五弟只有一個人,帳本來就應該是我來付的。」
「你……」於小魚抬起頭看著展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是不是……」
最終,一個「傻」字也沒有從於小魚的口中說出來,而是換了一種說法:「關鍵問題在於不能慣白耗子的臭毛病,呃,我是說壞習慣了啊。我跟你說啊,白耗子作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的;你說你開口五弟閉口五弟的,怎麼也得對他負責啊!」
于小魚滿口胡謅的話,令展昭覺得十分的無奈:「事情哪裡就有你說的那樣嚴重了;不過就是一頓飯錢罷了,怎麼就會到你說的那種程度。」
「以後……」
「還是貓兒厚道!」白玉堂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可不像你這臭丫頭,小氣巴拉的,竟然因為十幾二十兩的小銀子,就如此的編排五爺。」
「喂,」於小魚笑了笑:「我那不是以為你又逃跑了嗎?要知道,你可是有前科的。」
「五爺我是那種人嗎?」白玉堂一臉的不屑。
於小魚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是!」
「五弟!」展昭趕緊擋到於小魚的向前,笑著對指著白玉堂身後的官差問道:「這幾位是……」
「他們是這祥符縣的衙役,」白玉堂笑得十分的得意,手中的扇子一指於小魚:「專程來找她的。」
「我又沒犯事兒,」於小魚看了白玉堂一眼,低聲的嘟囔道:「所以你嚇唬不著我的。」
展昭對著衙役抱了抱拳:「請問幾位特地來找拙荊有何貴幹?」
「是這樣的,」其中一名衙役對著展昭恭敬的打了個千:「白護衛說,這位夫人有顏查散殺人案的線索;因此,大人才派我們幾個過來,想請尊夫人走一趟。」
展昭看著笑得十分自得的白玉堂,又看了看於小魚,笑道:「麻煩幾位等一下,我們準備一下就過去。」
於小魚拉了拉展昭的袖子:「那趙虎的事……」
「只能再稍微等一等了。」展昭笑著安撫了於小魚:「我們先去縣衙走一趟,然後再去忙趙虎的事。」
「放心好了,」白玉堂笑著插話說道:「我已經跟張龍說了,讓他先去找媒婆;等我們辦完顏查散的事,就直接去給趙虎那愣頭青提親、辦喜事。」
于小魚、展昭以及白玉堂三人,跟在衙役的後面向縣衙走去;路上,展昭也從白玉堂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自從昨天晚上於小魚說出有辦法令顏查散打翻自己的供詞,白玉堂便上了心,一直盤算著怎麼才能讓顏查散趕緊脫罪。
正巧,昨天夜裡去夜探柳府時,他無意中看到了展昭隨身攜帶的開封府腰牌,心中便有了主意。
早上,白玉堂很早就爬了起來,直接闖進縣衙,找到祥符縣縣令,將他從展昭那裡順來的腰牌拍在桌子上,再加上他白玉堂身上的四品護衛之身份,令祥符縣令立刻重審顏查散殺人一案。
而祥符縣令本來就不相信顏查散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會犯下殺人重罪,無奈顏查散一口咬定是自己殺了柳府丫環秀紅,縣令這才無奈的判定顏查散的死罪;因此,此時聽到白玉堂說已經找到證據證明顏查散不是兇手,自然十分高興,輕而易舉的就同意了白玉堂的提議,重審此案,並派出衙役跟隨白玉堂,到客棧接能夠證明顏查散無辜之人。
於小魚看著跪在大堂上的顏查散,果然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暗暗的搖了搖頭,就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說他殺了人,誰能信啊?
展昭輕輕的拉了拉於小魚,附到於小魚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到底有什麼辦法?」
於小魚抬起頭,看著展昭,滿臉的笑容:「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顏查散雖然不明白縣令為什麼又提審了自己;然而,他的心中卻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保住柳家小姐的名節,即使代價是自己的生命,他也義無反顧。
可是,當顏查散在大堂上看到自己的好朋友金懋叔,以及昨天看到的那個跟金懋叔一起來的那位小公子時,還是愣住了:那位小公子怎麼穿起了女裝?難道她竟然是姑娘不成?金懋叔跟她一起過來,是不是喜歡她?可是她為什麼會跟另一位公子那麼親密的站在一起?難道她喜歡的竟然不是金懋叔?
種種的疑問纏繞在顏查散的心頭,令他根本無法去思考白玉堂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縣衙上?
縣令重新問起柳府丫環秀紅被殺一案,顏查散還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殺死了她,氣得白玉堂直跺腳,一副想沖過去將顏查散搖醒的模樣。
「顏查散,」於小魚笑了笑,開口問道:「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是怎麼殺死秀紅的?」
「這個……」顏查散低下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反正就是學生一時錯手,殺死了她,你就不要再問了,學生認罪。」
「你把殺人兇器扔哪去了?」
「這個……這個,」顏查散根本就不知道殺人兇器的事情,只能順口說道:「兇器學生順手就扔了,哪裡知道扔哪兒去了。」
白玉堂眨眨眼睛,跟展昭對視一眼,馬上明白了於小魚這樣問的原因;而展昭則含笑站在一旁,等著聽於小魚的下一個問題。
「呀,」於小魚打斷了縣令差一點出口的疑問:「我好像記錯了,那小丫環是被人掐死的,根本沒有兇器。」
「什麼?」顏查散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於小魚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來詐他:「這位小兄……姑娘,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顏查散,」縣令一拍堂木,怒道:「你竟然敢戲弄本官?」
「大人,大人,」顏查散趴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求你,不要再問了,人是學生殺的,真的是學生殺的。剛剛是學生記差了,對,是學生記差了!」
「你……」白玉堂氣得哆嗦:「顏查散,你是不是瘋了?」
縣令的目光不由得轉向於小魚、展昭以及白玉堂,實在拿一門心思想要認罪的顏查散沒有任何的辦法。
「顏查散,」于小魚向縣令點了點頭,接著開口問道:「我再問你,這回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既然你說那丫環是你掐死的,那麼你是從背面動的手,還是從正面動的手呢?」
「我……」
「我勸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于小魚冷著聲音看著顏查散:「這回可別再記差了。你那好朋友大老遠的跑到這裡來,可不是特意恭祝你提前得老年癡呆的;縣令大人也不是閑著沒事由你耍著玩的。」
「我……」顏查散低著頭沉思很久,又十分抱歉的看了白玉堂和縣令一眼,才猶豫的回答道:「正面,學生是從正面掐的。」
「正面?」於小魚挑著眉毛問道:「你確定嗎?我跟你說明白,這人是從正面被掐死還是從背面被掐死,仵作可是一看就知道的哦!」
顏查散眨眨眼睛,明白於小魚這樣的說,一定是有用意的。那麼她的用意是什麼呢?
「難道她是想讓我改口?」顏查散暗暗的問自己,當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時候,顏查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答案:「姑娘不必問了,學生記得很清楚,學生是從正面掐死的那個丫環。」
「據驗屍報告說,」於小魚笑眯眯的說道:「秀紅是被人從後面掐死的。」
顏查散愣了一下,才喏喏的說道:「是從後面,學生是從後面掐的。」
「到底是後面還是前面?」顏查散的易反易覆令縣令動怒了:「這次你想清楚了再說。」
顏查散趕緊說道:「後面,真的是後面。」
「可是,」縣令繃著臉開口說道:「經仵任檢驗:死者是被人從正面掐死的。」
顏查散攤在大堂上,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顏查散,」縣令氣得夠嗆,直接用手狠狠的拍了拍案桌:「你是把本官當猴耍了,是吧?」
顏查散趴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喚著「大人」,其餘的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因為他根本無法說出任何的話來。
「來人啊,」縣令怒道:「顏查散戲弄公堂,給我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
「你……」白玉堂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展昭給攔住了。
直到眾衙役將顏查散拖下去,縣令才對著於小魚說道:「今日之事,就多謝姑娘了。」
「大人客氣了,」於小魚笑著說道:「是小魚應該多謝大人不怪小魚失禮才是。」
縣令笑了笑,又恭敬的對展昭和白玉堂笑道:「展護衛,白護衛,這顏查散不如由二位大人帶去開封府包大人處審理怎麼樣?剛剛您二位也看到了,下官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一眼,同時想起張龍和趙虎來到祥符縣的原因,由展昭開口說道:「這件事,我們得先回府稟報包大人,再由他定奪。至於這顏查散,不如先行關在大人這裡,等到包大人那邊有了決定,再行處置。」
「既然如此,」祥符縣令實在是有些不願在收下顏查散,卻也只能無奈的應下來:「下官聽憑二位大人的吩咐。」
顏查散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於小魚等三人也離開了祥符縣衙,去處理現在還被留在柳府的趙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