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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打擊罪犯的一百種方法》作者:不才如僕【完結+番外】

第28章 弟控的來訪

  宋伊喬穿著病號服大搖大擺地上了樓,卡洛琳跟在身後嘮叨幾句。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萬一她傷害你怎麼辦?」

  「等會兒媒體就要過來了,你……」

  面對女生她總是沒轍,尤其在關心自己,宋伊喬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她安撫性地笑了笑,說:「我只是去看看她,你放心,有醫生在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卡洛琳歎了口氣,一臉此人已經無藥可救的表情:「隨便你,我不在乎。」

  珍妮的病房是單人間,應該是為了預防她傷害到別人。宋伊喬她們推門進去的時候,醫生正在和珍妮交談。

  「你們是——」

  他皺了皺眉,頭髮和眉毛都已經半白,蒼老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十分清晰:「我想起來了,你是宋小姐,那天救了珍妮的人?」

  「是的。」

  宋伊喬往前走了兩步,看到珍妮的面色蒼白,正坐在床邊望著她。

  「謝謝你。」此時的珍妮在治療後變得平靜下來,但說話的聲音還有些嘶啞,應該是聲帶受到傷害,「我的思緒太混亂了……如果那天不是你,恐怕、恐怕我……」

  她的臉頰蒼白,恍若驚弓之鳥,說不出的可憐兮兮,和舞臺上火辣大膽的女助手完全是兩個人。

  「你還好吧。」

  宋伊喬眼神溫和,試圖鼓勵珍妮:「沒關係,生死一瞬間誰都會害怕,但是你躲過去了,不是嗎?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也是這樣同自己說。

  「我……我……」

  珍妮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話,只能求助性地抬頭和她對視。

  在醫生眼神的示意下,宋伊喬坐到床邊,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

  「沒關係的,」她說,「你有什麼話都說出來吧。」

  珍妮沉默一會兒,低低地開口:「在醒來後,我聽說朱爾斯已經死了……我想,是不是還有另外的原因?那天的道具是他最後親手檢查,按照以往的慣例,都會有專門的人員檢查確保大型魔術道具的安全性,一旦出事的話恐怕會毀了他的所有名譽。我跟著朱爾斯的時間不長,但我瞭解他是個謹慎的人,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實在令人困惑……」

  「你跟著他多長時間?」宋伊喬眼皮一跳,問道。

  「不到一個月。」

  的確不長。

  宋伊喬又問:「為什麼這種逃生魔術會讓你來做?我的意思是,難道不應該是朱爾斯嗎?」

  「我曾經也是個魔術師,只不過半路出家,沒有多少絕活。就像你看到的,那些男人關注點都在性感的身材上面,就算魔術差勁一些,他們多多少少也會買單。」珍妮沮喪地垂著頭,「我是在一場魔術師的聚會上認識的朱爾斯。當時正在表演小魔術,過後他找到我,說要讓我當助理,我簡直要開心壞了!那一段時間只是在配合他的表演,後來他說有一場表演需要我上場,並且教給我逃生魔術的秘訣,我高高興興地接受了,然後就有了那場糟糕透頂的表演。」

  「我想問,他為什麼會來這兒表演,你知道嗎?」

  宋伊喬總覺得朱爾斯是為了針對她,但是他們之前並不相識,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我不太清楚……哦,對了!」

  「什麼事情?」

  「有一次他似乎在自言自語,說要完成目標。當時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他,剛到門口他就察覺了,對於我的突然出現表現得非常不高興。從那之後朱爾斯的房間總是反鎖著的。天知道我根本不想和他起衝突!」

  「目標?」

  宋伊喬疑惑地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問:「他還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嗎?」

  「異常的舉動?」

  「是的,除了平時練習魔術之外,有沒有和奇怪的人見面?或者是會隱秘地去某個地方、在某個時間段消失……」

  「我得好好想一下……」

  珍妮皺著眉頭,突然,她的瞳孔劇烈收縮,渾身像抖篩子一樣戰慄不停,嘴裡發出咯咯咯的牙齒上下打擺的聲音。

  「你怎麼了?!」

  「救命!要死人了!」

  珍妮忽然放聲尖叫,閉著眼胡亂掙扎,宋伊喬一個不防被打到受傷的手,疼得直吸溜氣。幸好醫生反應的速度夠快,幾個人合起來將她按到在床上,打了一劑鎮定劑之後才逐漸安靜下來。

  「她是怎麼回事?」

  「按照病人目前的情況,還需要恢復一段時間,關於案件的相關問題都不要再問了。」醫生擺擺手,「宋小姐,這幾天還是暫且修養,等到她的情緒平穩後我會和你聯繫的。」

  「……好的。」

  宋伊喬暗暗向珍妮說聲抱歉,舉著酸痛的手回到病房。儘管身體已經比一般人強悍幾倍,但是受到的痛楚卻是同樣的,這讓她有些蔫嗒嗒地提不起來神。

  「她來了!」

  「來了!」

  「快快快!」

  宋伊喬聽到一群人興奮的聲音,驚愕地將目光投向門外,瞬間一大波舉著攝像頭話筒的記者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將話筒遞到她在嘴邊,卡洛琳攔都來不及攔,就被淹沒在人海裡。

  如果沒看錯的話,擠在最前面的因為用力過猛導致面色猙獰的幾個記者,都是在一個報社工作的同事。

  宋伊喬:「……」

  第二天清晨,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報紙的偵探先生看到宋伊喬因為驚嚇而放大變形的臉和像法棍一樣舉得高高的手出現在好幾家報紙的頭條,破天荒地嗆了一下,被華生借機取笑了好幾天。

  *

  趁著卡洛琳去上班,宋伊喬偷偷從醫院裡溜出來。事實上她除了手之外身體早已恢復正常,但是出於安全考慮被勒令待在醫院,無聊的生活簡直讓她快要瘋了。

  她換回便裝,快速穿過幾條街道,到了一個地方。

  「你怎麼過來了?」

  還沒進去,就看到臭著臉的安德森站在臺階上,他的語氣很差,幾乎是不耐地道:「是我的意思不夠準確嗎?女士,我再說一遍,劇院的一切已經真相大白,我們正在將最後的東西帶回去,你就不要再來添亂了。」

  「……」

  旁邊幾位員警還虎視眈眈,宋伊喬垂頭喪氣地離開,腦袋裡還在思考有沒有其他的方法。

  「這位小姐?」

  面前突然出現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手裡還拿著一把長柄黑雨傘。他的面容有些莫名地熟悉,灰色的眼睛十分溫和:「恕我冒昧,我叫麥考夫•福爾摩斯,是夏洛克的哥哥。我們能單獨聊一會兒嗎?」

  宋伊喬愣了一下。

  「……好。」

  說第歐根尼俱樂部接納了城裡最孤僻和最不愛交際的人,這個評價可謂無比準確。

  宋伊喬從最初的如坐針氈,到最後跟著一起坦然休息。她隨手拿起一本歷史雜誌翻閱起來,一隻手倒也不算過於費勁,只是不能像平常一樣翻閱自如。

  奇妙的是,這些天的不愉快和焦躁的情緒不知不覺間消失,短短幾個小時就讓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就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下午過去了。

  一直在翻閱雜誌的麥考夫突然起身放回去,看了她一眼,示意出門。宋伊喬輕手輕腳地跟著出去,此時天色朦朧,落日的餘暉消失不見,夜色逐漸籠罩了倫敦。

  「別再執著追求真相了。」

  這是麥考夫和她見面說的第二句話。

  「為什麼?」宋伊喬有些詫異,「等等,你怎麼知道的?還有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她還以為這個弟控會用語言攻勢將自己從裡到外的挖掘一遍,生怕寶貝弟弟受到傷害。殊不知夏洛克才是貝克街的頭號恐怖分子,他如果想達成某件事,恐怕誰都阻止不了。

  「關於朱爾斯的事情是個意外,這牽扯到一些大人物,並不是你能夠接觸的,我能保證他們不會再對你有絲毫威脅。但我善意勸告你不要和他們對著幹,尤其是牽扯到夏洛克。」他的最後一句語氣很重,像是怕宋伊喬瞭解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宋伊喬停下腳步,和他對視。

  麥考夫神色不動,語氣平緩冷靜,但是那雙淡灰色的眼睛無聲地告訴宋伊喬,如果要違背這一原則,恐怕她得要遭受到血的教訓。

  「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

  宋伊喬咬了咬唇,說:「好吧。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能夠接觸到『那個階層』,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請便。」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今天找我的目的是因為什麼?」

  他的回答很直接:「瞭解你。」

  宋伊喬好奇地接話道:「我們只說過幾句話,在俱樂部的時候幾乎沒有交流,長時間一動不動,你是如何瞭解的?」

  「宋小姐,瞭解一個人並不需要開口。」

  他露出微笑。


第29章 Bazinga!是誰開的槍!

  在傷到手之後,宋伊喬進入短暫的休假狀態。

  卡洛琳是個工作狂,為了照顧她請了幾次假之後,宋伊喬都有些不好意思,催著讓她去上班。總的來說基本生活還是能維持的,好在如今用刀叉吃飯,再不濟也是用手,如果在中國的話恐怕只能用勺子吃飯了。

  她閑極無聊,溜達著到了搏擊俱樂部的門口。

  看門的男人還是原來那個,他疑惑地看著宋伊喬帶傷的模樣:「你——」

  「我只是進去看看,不打算參與。」她無奈地示意,「待在家裡都快要發黴了。」

  「進去吧。」

  男人聞言笑了笑,將門打開。一瞬間,喧囂的吵鬧聲瞬間沖出,期間還伴有痛苦的哀嚎聲,看來一場戰鬥正在舉行。

  宋伊喬不明白為何會和他們一樣,聽到這樣的聲音竟然會感到熱血沸騰,即使她不用動手。她默默地進去,站在一旁圍觀著兩人酣暢淋漓的一架。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她下意識回頭,傑克正站在身後,高大的身材遮住了頂頭的燈光。他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卻深不見底。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一個混亂無比的場所,傑克卻像個溫文爾雅的白領,甚至有些頹廢的意味,仿佛和整個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獨自沉迷在黑暗中,不願同他人有過多的交流。

  而且,宋伊喬有些奇怪於他的個性,一時是溫和而謙遜的,但下一秒他可以變成另一幅模樣,充滿攻擊力,甚至冷漠得可怕。

  但她有一點可以肯定,傑克對她並沒有太多的反感意味,不論是哪一個「傑克」。

  「我只是事情太多,抽不出來時間。你瞧,現在的我成為了半個廢物,連吃飯都困難。」她聳聳肩自嘲地道。

  恍惚間,傑克仿佛變了個人,他微微勾起唇角:「我們出去吧。」

  「什麼?」

  「看你如何用……」他看了一眼宋伊喬的手,「用左手吃飯。」

  兩人坐在一家咖啡廳坐著,宋伊喬笨拙地切開蛋糕喂進嘴裡,紅潤的嘴唇上沾了一些奶油,引起一陣低沉的笑聲。

  傑克幾乎沒有動,看著她吃了半天,耐心很好的樣子。

  「你是個很奇怪的人。」她評價道。

  「為什麼這麼說?」

  傑克兩手搭在桌子上,撐著下巴,很感興趣地望著她。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第一次見面以為你是個有穩定工作的白領,但接觸之後更像是某些不法分子的組織頭目。」

  「因為搏擊俱樂部的原因?」

  「大概吧。」宋伊喬擦拭嘴唇後,喝了一口果汁,「不過我能瞭解,畢竟每個人都隱藏著隱形的人格,不願意暴露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就像俱樂部裡面的成員一樣。」

  「那你呢?你的隱形人格是什麼樣?」

  宋伊喬眨眨眼睛,露出微笑:「我不太清楚,或許是很混亂的人格吧。」

  傑克的一雙藍色的眼眸染上沉沉的陰霾,像是獵豹似的緊緊盯著她。他一言不發,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幾乎讓宋伊喬喘不過來氣。

  「你怎麼了?」

  她為了掩飾不安的情緒,低頭喝果汁,避開對方直勾勾的視線。

  「我有一個秘密。」

  傑克壓低聲音,像從喉嚨裡竄出的聲響,低沉到有些沙啞,令聽者不由自主地戰慄。

  宋伊喬怔怔和他對視。

  「我在籌謀一支軍隊。」

  「……什麼?」宋伊喬驚呆了。

  傑克觀察著她的反應,忽然嗤笑一聲,坐起身來:「開玩笑的,不要當真。」

  「你嚇到我了,這種事可不能亂說。」宋伊喬跟著笑起來,「看來傑克先生的志向十分遠大啊。」

  說是如此,她的內心卻有種隱隱約約的不安感。

  傑克剛才的話是試探還是一個玩笑?

  ……

  待在家裡不過一天,宋伊喬又坐不住了。前一段時間高度緊張的生活已讓她有了習慣,對於現在的安逸極其不適應,她似乎也能瞭解為何夏洛克無聊的時候會憋到發瘋,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舉動。

  宋伊喬的心裡也不由暗暗期待有什麼新的事情發生,好讓她打發無聊的時光。

  對了!

  她眼睛一亮,快速跑到門口換上出門穿的長靴。

  「你要去哪裡?」

  卡洛琳從臥室出來,疑惑地望著她。

  「我出去隨便走走。」宋伊喬揉揉鼻子,「你放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好吧,路上小心。」

  「好的。」

  她一路的步伐很快,生怕敲門的時候那位偵探已經不在,卻沒看到在自己穿過馬路的時候,卡洛琳正站在窗邊靜靜盯著她。

  目光一直追隨她消失在公寓的門口。

  「……夏洛克,我需要你的説明。」

  「無聊的案件。」

  221B的門大大敞開著,宋伊喬樓梯上了一半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她還沒來得及敲門,夏洛克冷淡的視線就轉向門口。雷斯垂德警官也跟著回過頭,有些愁眉苦臉的表情在看到宋伊喬之後愣了愣。

  「你是上次那位——」

  「真巧,又見面了。」

  回想起上次和縱火犯搏鬥的場面,明明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宋伊喬卻有種過了很多年的錯覺。

  她旁若無人地進了門,忽視某位偵探存在感極強的不滿視線,問:「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現在就動身,還能趕得上午飯。」

  夏洛克打斷雷斯垂德脫口而出的話,起身拿起風衣套在身上,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最好趁早改掉好奇心強烈的習慣,否則下一次受傷的決不止是手。」

  宋伊喬明白他的話是在說自己,厚著臉皮跟上去:「福爾摩斯先生聽過『生命不息,奮鬥不止』這句話嗎,這是中國的諺語,我可是深得其中的精髓。」

  「宋小姐,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懂漢語。」

  夏洛克冷冰冰的聲音在樓道裡回蕩,他突然說了一句漢語,字正腔圓,十分流暢。

  「你應該叫『生命不息,折騰不止』,宋小姐。」

  宋伊喬:「……」

  好吧你會說幾國語言你贏了!

  他們坐著雷斯垂德的警車到達目的地,這是一棟在郊區的別墅,不算很大,但是僅從裝潢來看應該花了不少的錢。夏洛克沒有將她趕下去,下車之後就開始用一種常人無法瞭解的思維觀察一些隱藏的痕跡。

  「死者是一位房地產富豪,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殺害。兇手趁死者沒注意的時候從後方射擊,一槍致命,據檢查兇手所用的槍是口徑九毫米的柯爾特左輪手.槍,射程是五米之內,所以當時肯定是在室內作案。如此一來最大可能是熟人所為,我們已經在排查死者的人際關係,試圖能發現一些疑點。」

  雷斯垂德說完後,歎了一口氣:「目前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搬出之前寫的小劇場,本來打算放到文案,但是太長了~

  華生:夥計,喬在《貝克街報》上刊登了你和安德森的「豔史」……

  夏洛克無視。

  華生:夥計,喬竟然能一個人放倒幾個罪犯!

  夏洛克無視。

  華生:夥計,我在咖啡廳看到喬和一個男人在約會。

  夏洛克:……!


第30章 僕人和夥伴

  昨晚下過一場雨,門前的道路和草坪上都還有未幹的雨跡,恐怕是兇手早就算好了時間。受害者的死亡時間被推測出來是昨晚的八點左右,而這場大雨是八點四十多開始,他進入屋內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也避免因為踩踏雨水而留下泥濘的腳印。

  宋伊喬問:「是誰發現的死者?」

  「第二天早晨來打掃房間的僕人。」雷斯垂德向她解釋,「死者比較注重**,這棟別墅是用來度假而用,平時除了早晨打掃房間的僕人會停留兩個小時,一般不會有人出現在這裡,案發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場。」

  「真奇怪,難道沒有保鏢嗎?我的意思是,這位……呃,這位先生很有錢,他就不怕會出現一些意外事件?」

  「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資訊,但是他的妻子應該到了。」

  妻子?

  宋伊喬的目光投向門口,發現夏洛克已經進入到裡面。

  「……當時的我在法國度假,完全不知情,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去查我的出行記錄。」

  一進門的客廳裡站著幾位員警,顯眼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雙手抱肩,妝容精緻的臉上滿是不耐和冷淡,絲毫沒有痛失愛人的難過情緒。

  「我殺了他有什麼好處?他賺的錢夠我花一輩子了!我們早就互相約定彼此互不干擾,這些年的相處一直平安無事,如今他像個蠢蛋一樣躺在地上,你們不明白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真是太可笑了,考斯特是個天才,一點點的保險金和現在所擁有的財產只是他幾年的資金!所以別再沖我嚷嚷了,噢,我的腦仁都在疼,上帝啊……」

  她張嘴閉嘴都是錢,仿佛此刻躺在地上的丈夫像漏了洞的存錢罐,毫無溫情可言。

  宋伊喬忽然想起當初的亨利先生一案,同樣是死去的丈夫和被懷疑為兇手的妻子。她眼中嘰嘰喳喳的女人模模糊糊地看著像是人頭蛇身的美杜莎,吞吐著鮮紅的信子,將自己的丈夫生吞入腹中。

  「宋小姐?」

  「啊?」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雷斯垂德警官在叫他的名字:「抱歉,是我走神了,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看你的臉色不是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宋伊喬下意識地摸到臉頰,冰冷的溫度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不,我很好,」她低聲回答,「最近總是這樣。」

  夏洛克不知何時已經蹲在死者的身邊。考斯特先生頭朝地撲倒在地毯上,左背處有一道彈孔,正好命中心臟,因為失血過多,暴露出的皮膚已經成為了青黃色,撕裂的傷口處有碎裂的內臟和外翻的脂肪溢出,空氣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味。

  他打開一個箱子,戴上手套,用鑷子伸進血肉模糊的傷口處,小心翼翼地取出彈頭碎片。

  「怎麼樣?」

  雷斯垂德小聲問,生怕打擾到他的思路,儘管如此的謹慎,還是引起夏洛克煩躁的一瞥:「你越來越像你的學生安德列了,惹人厭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宋伊喬默默閉嘴,決定不去矯正他的錯誤稱呼,估計安德森安德列在他心裡一樣,都是無可救藥的蠢貨。

  夏洛克全神貫注地盯著碎片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手拽起死者的頭髮,將他的頭抬起觀察面部。

  宋伊喬完全不懂他在做什麼,無趣地走到一邊。這時候,考斯特夫人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起身離開,幾個警官不好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了門。

  「如果還有問題就找我的律師。」她昂著頭快步前行,深金色的長髮在身後搖擺,直到坐進一輛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考斯特夫人不是兇手——

  宋伊喬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兇手應該另有其人,若她真的有不對勁,恐怕夏洛克也不會放任不管。

  「現在還有線索嗎?」她問一旁的年輕警官。

  「目前鎖定的幾位嫌疑人,除了考斯特夫人之外,還有早上開門的僕人,以及最近和他發生過幾次爭吵的商業夥伴。但是就情況來看,考斯特夫人和另外一位先生幾乎已經排除了嫌疑,因為他們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這麼一說,那位僕人的嫌疑最大嗎?」

  「也不一定。」他苦笑著搖搖頭,「是一位上了年齡的老婦人,做家務倒是好手,但是否能承受得住左輪手.槍的後坐力就不確定了。」

  「漏洞百出的邏輯。」

  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夏洛克自顧自地走到牆邊看了一眼,隨後對著雷斯垂德說:「我需要見到其餘兩個人。」

  「考斯特夫人——」

  「她沒有撒謊。」夏洛克不耐地打斷,快步走向門外,「半小時內,我要見到他們。」

  宋伊喬一溜小跑跟在身後。

  「至於你。」他回過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宋伊喬沒有和他硬杠上,反而裝模作樣地眨眨眼睛,眼眶突然紅了一圈。她帶著幽幽哭腔說:「我的手成了這樣,你就開始嫌棄我嗎?上次在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對付某些人,就要這麼治!

  夏洛克的臉瞬間黑了一片。

  周圍幾名警官實力懵逼,雷斯垂德更是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說:「你們……」

  她差點笑出聲,心裡不停地暗示自己要忍住,一臉無辜樣地望著忘恩負義的「昔日情人」。

  「我上次說了什麼?」

  「嗯?」宋伊喬愣了愣。

  夏洛克不待她反應,露出一副「我想起來」的表情,似笑非笑地介面:「噢,我想起來了。你要知道,男人在太投入的時候說的話往往沒有理智可言,建議你還是忘記吧。」

  宋伊喬:「……」

  夏洛克VS宋伊喬。

  1:0

  宋伊喬完敗。

  不過從某方面來說,她的目的達成了。夏洛克不再試圖將她驅趕回去,而那些警官也默許她跟著,只是目光有些詭異。

  她跟隨夏洛克坐上的士趕到警局,正好和幾輛警車一起到達。

  打從到了這裡,宋伊喬的臉皮越來越厚,她直接無視了一切,樂顛顛地一起進了警局,貌似很熟稔地和他們一起去見兩位嫌疑人。

  當然,夏洛克的底線她還是明白的。

  如果真的干擾到對方整理思路,恐怕真的會被不客氣地請出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有椅子可以坐。

  「你們這些人太囉嗦了,難道我還會飛過去嗎?」

  突然,從門外進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的穿著得體,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發福,一雙濃密的眉毛皺在一起,語氣火藥味十足。

  「我要看看那位福爾摩斯先生能找出什麼可疑的地方!」

  宋伊喬跟著站起身。

  看來這位就是嫌疑人之一——考斯特的商業夥伴,盧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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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致命的選擇題

  盧克的大聲嚷嚷迴響在整個警局,他的身旁還有一位律師,面色嚴肅,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你就是福爾摩斯?」他走到夏洛克跟前,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時候的我本來應該在會議室裡和客戶簽合約,五百萬英鎊的合同!」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考斯特的僕人和一名年輕的男子也進來了。她叫哈麗特,從年輕的時候就在考斯特的家中工作,一直忠心耿耿,公寓的鑰匙連死者的妻子都沒有,唯獨她有來去自如的資格。

  似乎是因為悲痛過度,她樹皮般的面色有些憔悴,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更深了。

  「警官您好。」

  哈麗特的態度極其卑微,她微微鞠躬,差點趔趄著跌倒,男子趕緊扶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宋伊喬擔心地問:「您還好吧!」

  「麻煩你了,我的身體最近不太舒服……」

  她歎了口氣,聲音蒼老得不像樣子。

  「你是——」

  男子笑了笑,他的皮膚很粗糙,能看得出有曬傷,看起來應該經常在太陽底下工作。

  「我叫約瑟,和我的母親一起來的。」

  宋伊喬友善地點點頭。

  夏洛克走到跟前,向來傲慢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溫和:「請這位夫人先和我進去單獨談一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一些不可言說的話要隱瞞著我們?」

  盧克不依不饒的模樣讓律師都有些看不下去,附在耳旁說了幾句,才讓他安靜下來。夏洛克直接無視他挑釁的話語,宋伊喬明白不是因為不敢招惹,而是壓根不屑於搭理。

  在夏洛克的眼裡,他跟一堆垃圾沒什麼區別。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尤其是和盧克這樣的人待在一起,幾乎分分鐘讓她想一拳過去讓世界安靜下來。

  不,世界如此美妙,她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總算,在幾位警官和宋伊喬眼巴巴的目光中,夏洛克首先出來了。他一手扶住哈麗特的胳膊將她安頓在椅子上,單從表情看不出任何倪端。

  「夏洛克!」

  雷斯垂德警官走上前,忐忑地詢問:「有進展嗎?」

  「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夏洛克的話剛出口,所有人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是誰?」宋伊喬忍不住先問了。

  「盧克先生,你意下如何?」

  「我怎麼知道!」盧克一臉的氣急敗壞,「我告訴你!拿不出證據,我的律師會把你告到傾家蕩產!」

  「當天晚上,有一名男子趁著夜色到達考斯特的公寓,他應該十分熟悉這棟別墅主人的作息,趁考斯特洗澡的時候偷偷溜進去,潛伏在室內的某處,當考斯特下樓打算在沙發上坐一會兒,或者是看看書的時候,這個幽靈從背後出現,奪走了他的生命。」

  「簡直一派胡言!我怎麼能有別墅的鑰匙!」

  「以盧克先生幾分鐘就能做五百萬英鎊大生意的財力,取到鑰匙不費吹灰之力。」

  夏洛克的表情極具嘲諷意味。

  「你!證據在那裡?」

  「我已經和哈麗特夫人對證過,上周日的早晨你曾經出現在那棟公寓裡,為什麼要隱瞞事實?」

  「我是去和他談合同,但是案發現場是不在的。」盧克的嘴唇一扯,冷笑著開口,「這就是你的本事?」

  夏洛克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從死者的傷口來分析,兇手開了兩槍。這說明什麼?一是兇手和死者是熟人,怕被看到自己的真面目,瞳孔留下死者臉部的圖像,二是死者的心裡素質不強,以當時情況來看,第一槍準確打中心臟,考斯特幾乎當場死亡,卻又被補了一槍,盧克先生,你認為哪條和你符合?」

  「想用語言來誘導我,哼,年輕人,我在商場這麼多年,什麼技倆都見過,還會害怕你的語言攻勢?」

  盧克的表情是十足的傲慢:「今天如果你找不出證據,我一定將你送進監獄!」

  夏洛克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哈麗特:「夫人,你是不是在早晨開門之前發現的異常?」

  「是的,地上掉落了一枚戒指,不知道是誰的,看起來很值錢,我打算收起來進去問考斯特先生,誰能想到……」

  「正好,戒指上的指紋足夠用來找出真凶了。」

  「那你就試一試吧!」盧克幾乎要笑出聲,「一個戒指就想定罪,是不是太荒謬了!從哪裡找來的流浪漢用來頂替的嗎?」

  「不止是戒指,客廳的牆壁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跡,竟然是煤灰,我猜測是兇手為了躲避考斯特的視線偷偷躲在牆邊,但他的生活應該不富裕,連外套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盧克的臉色有些微妙,他冷笑一聲:「那就和我更沾不上邊了。」

  原本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的約瑟變了臉,突然指著盧克憤怒地大叫:「你不能這麼害我!」

  這一出變故讓眾人愣住了。

  「你在胡說什麼!」

  盧克瞪著他,態度十分暴躁:「你是哪來的窮鬼,竟然敢對我指手畫腳!」

  「明明是你說要我幫你殺了考斯特,你就能……」

  「閉嘴!你瘋了!」

  「不,我要說出來,警官先生們,是他雇傭我殺了考斯特先生,這樣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錢財!我有證據,為了保險,我特意錄音,就是防止他們耍詐!」

  盧克這下子真的惱羞成怒,大吼道:「你這個該死的蠢貨!快閉嘴!」

  他還想說什麼,被律師攔住,後者嚴肅地盯著夏洛克說:「盧克先生有保持沉默的權利,還請你慎重言辭,我都會一一記錄下來以供日後使用。」

  「要栽贓嫁禍了嗎?」約瑟冷笑一聲,「我可不傻。」

  夏洛克冷冷說道:「你的確夠愚蠢,戒指只是個謊言,哈麗特夫人只是配合而已。」

  約瑟的表情瞬間僵住,他的嘴唇抖了抖,不敢置信地說:「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戒指丟了?」

  「你的表情忐忑不安,即使再強裝鎮定也掩飾不住焦慮,還在不經意地摩梭著右手無名指的指節。一道清晰的白色痕跡,說明戒指已經戴了很長時間,丟失戒指而產生的焦慮是因為什麼?我想你自己心裡清楚。」

  「至於為什麼要來,恐怕是自己心裡有鬼,生怕暴露兇手的身份,同時又對盧克的老奸巨猾不放心,我說的沒錯吧。」

  「你!」

  約瑟突然發怒,作勢要從懷裡掏出槍,宋伊喬站在他的身邊,不待他發作就直接用手肘狠狠頂到他的下頜,在對方痛呼之際拽住他的胳膊壓在地上,用膝蓋抵住他的後背,這下約瑟連還擊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搶過槍舉起來,任憑對方再怎麼掙扎也穩穩不動。

  「先生,危險物品還請不要帶在身上,會出人命的。」

  約瑟掙扎了一會兒,終於放棄。他任由被拷上手銬,狼狽地起身,卻看到一雙含著眼淚的眼睛。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哈麗特夫人僵著臉走到跟前,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幾歲。

  「我……我……」

  他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自己的母親以一種決絕的姿態扇了一巴掌,清脆的響聲讓整個大廳裡安靜無聲。

  「約瑟,你錯得太厲害了。」

  ……

  約瑟被帶走,盧克也難逃法律的制裁,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但宋伊喬一想到哈麗特夫人悲傷的表情,心裡就跟著一起難過起來。

  這場案件裡,有哪個人是幸福的呢?

  夏洛克不著痕跡地瞟了她一眼,看到宋伊喬失魂落魄的模樣,淡淡開口了。

  「女人的天性敏感,極容易被影響,這就是為什麼偵探很少有女性的原因。」他的目光直視前方,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如果經常因為案件的原因而產生同情、悲傷等情緒,那麼我的建議是你最好遠離事實的真相。世人都喜歡自我蒙蔽。」

  她的心情出奇地好了很多,快步跟上去:「那福爾摩斯先生呢?你應該不會受情緒的影響吧。」

  「宋小姐,我終究還是人類,摒棄情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對於你的學歷水準我持保留態度。」

  宋伊喬:「……」

  這就很尷尬了……

  今天難得和夏洛克一路相安無事地回到貝克街,出乎宋伊喬意料的是,在對方沒有開啟嘲諷技能的時候還是能搭上話的。她一直對夏洛克的演繹法很感興趣,正好借機詢問,對方雖然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但還是跟她以一種簡單卻易懂的方式講解過程。

  最後遇見赫德森太太的時候,對方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宋伊喬明白她肯定又誤會了。

  她尷尬地告別之後快速回到家中。卡洛琳已經上班,屋裡空蕩蕩一片,宋伊喬趁著心情好,把A員警和H偵探的故事寫了幾則,又隔著螢幕欣賞幾遍。

  最近一指禪的功夫簡直登峰造極啊。

  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宋伊喬才反應過來卡洛琳似乎回來的有些晚,她正在思考要不要打個電話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宋伊喬湊到貓眼上一看,是卡洛琳,不由有些疑惑。她打開門問道:「你的鑰匙丟了嗎……」

  「喬。」

  卡洛琳快速關上門,面色慘白,衣衫都有些淩亂。她的表情很奇怪,是介於惶恐、憤怒、緊張和絕望的情緒,聲音幾近哽咽。

  「你得幫我!不然我就要完蛋了!」

  宋伊喬心裡咯噔一聲,她握住卡洛琳的手,試圖讓她先冷靜下來,卻被冰一樣的溫度給驚到。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我……」

  卡洛琳咽了咽乾澀的喉嚨,絕望地和她對視。

  「我好像殺人了。」

  房間死一樣的寂靜。


第32章 消失的卡洛琳

  「……你殺了人?」

  宋伊喬幾乎要拼命壓低聲音,不至於嚇到卡洛琳,儘管如此,她的詢問還是比平常拔高了八度,乃至有些尖銳。

  「卡洛琳,告訴我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是這樣的,」卡洛琳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看就要崩潰,「我去上司的辦公室彙報工作,他卻企圖……企圖佔便宜,我拼命掙扎,想要大聲呼救,卻被緊緊捂住嘴巴……喬,我、我真的很害怕,慌亂之中手摸到煙灰缸,順手就砸到他的頭頂!」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順著血管滲入心臟,讓宋伊喬幾乎要跟著發抖。她不停暗示自己要冷靜下來,但是無助的情緒還是在心裡滋生——她該怎麼辦?

  「喬!喬!」

  卡洛琳看到她緘默的模樣,恐懼和絕望的情緒快要讓她喪失理智,幾乎是崩潰大哭道:「你幫幫我……求你了,我不想坐牢!爸爸媽媽不會來救我的,如果他們知道我混成這副模樣,肯定會拋棄我!我、我還年輕,不,喬,你聽我說,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宋伊喬像個蠟人一樣呆呆盯著她。

  卡洛琳平時有多麼的愛護自己的外表,如今卻哭得涕淚橫流,抽泣到連氣都快上不來,只能無助地拽住她的衣袖,不住說著懇求的話語。

  長久的沉默後,她開口了,聲音乾澀到嘶啞難聽。

  「屍體還在辦公室?」

  「你願意幫我了?」卡洛琳陡然抓住她的手,目光是壓抑不住的希冀,「我關上了門,這時候應該沒有人發現,但是等到晚上十一點的時候會有人來檢查設備,你想到辦法嗎?」

  她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鐘錶:九點一刻。

  「你把地址給我,快一點,我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做到什麼,但是一定會盡力幫到你。」

  宋伊喬確定自己絕對是瘋了,但當她看到卡洛琳無助到絕望的眼神,卻是怎麼也無法硬著心腸拒絕。此刻的大腦亂成一團漿糊,明明比對方更要慌亂,還要在表面上保持鎮定,叮囑她乖乖待在房間不要出去。

  ——她要幫卡洛琳。

  宋伊喬打的士到辦公樓的附近後,在四周默默觀察方位。潮濕陰冷的風從耳旁颼颼掠過,卻無法澆滅她在她心裡焦灼的一團火焰。

  不,冷靜下來,不要慌亂,冷靜思考。

  她深深呼吸之後,開始行動。

  首先要避開監控攝像頭,從隱秘的地方溜進死者的辦公室,再思考要如何下手。

  宋伊喬繼續進行爬牆的老路,她從大樓的背面向上攀躍,像矯健的獵豹一樣,幾乎是眨眼的速度奔向第十四層,儘管還有一隻手受了傷。如果他人看到恐怕以為是自己的眼睛產生了幻覺。

  黑點似的不明物體飛快爬到樓上,從廁所的門窗鑽進去。

  「嘶!」

  她下意識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抽回手,果然,玻璃的一端有些損壞,參差不齊的地方十分鋒利,上面還沾著暗紅色的血液。

  該死!

  好在宋伊喬為了以防萬一帶來不少東西,她從背包裡抽出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雖然燈光模糊,還是能看得清,總算抹掉上面的斑斑血跡。

  她擦掉手上的血,戴上一隻橡皮手套,接著在腳上套上塑膠腳套。

  一切大功告成後,宋伊喬隔著門聽了聽動靜,確定周圍沒有人,才從一側偷偷溜出去。

  卡洛琳告訴她,從廁所穿過一條走廊後就到達了傑尼弗的辦公室,而中間只有一個監控攝像頭,是呈四十五度斜下角照在樓道上面。所以說,她如果想過去,不能在攝像頭的範圍內繼續走過樓道,只能從沒有在攝像頭下方的一側牆壁過去。

  宋伊喬粗略估計攝像頭投射的大致範圍後,屏住呼吸,後退幾步。

  雖然這麼做太不可思議,但她還是得要試一試。

  一、二、三——

  突然,宋伊喬的腿弓起來,下一秒她就如彈簧般幾步飛速向前跑,就在快要到達監控錄影的範圍內之時,她猛地加速,往起一躍!只見她借助身體的慣力踩到高高的牆壁上,竟然跑了起來!

  幸好只有幾米的範圍,不過一兩秒的時間宋伊喬就跨過危險區,輕巧落在地上。

  她用袖子擦掉額頭上的汗,趁著還沒有人出來,迅速進入傑尼弗的辦公室。

  嘎吱一聲後,她反鎖上門,心情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緊張了。黑漆漆的室內混雜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窗戶緊緊關閉著,透過玻璃窗的朦朧燈光,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人倒在地上。

  宋伊喬陡然一驚,劇烈的心跳聲仿佛要衝出胸腔,一時間耳朵都開始嗡鳴。

  如果僅僅是因為見到死人的問題,她不會這麼害怕,在幾起案件中親眼見過屍體倒也不算畏懼。但此時的屋裡漆黑一片,寂靜得要命,在這種恐怖的氛圍中宋伊喬得要想辦法幫卡洛琳解決問題,同時還要抓緊時間以防有人突然進來。

  恐懼和壓迫感瞬間讓她緊張到無法呼吸。

  「冷靜……冷靜……」

  宋伊喬輕聲告誡自己,同時從背包裡掏出一隻輕便的小型手電筒。她打開最暗的燈光,向前走了兩步,從上方直視著男人的臉。

  傑尼弗死得不能再死,他躺倒在地上,椅子被摔在一邊,地上到處都是煙灰缸被打碎的玻璃碎片。頭部明顯被重物擊打過,凝固的血液和棕色的鬈髮粘在一起,從頭頂的方向淌到地板上,在朦朧的燈光下像黑色的油漆。

  他應該掙扎過,雙手沾滿了血污,襯衫上也有不少,但因為頭暈加上失血過多很快就倒下去,再也沒起來。

  當時如果卡洛琳能夠及時反應撥打急救電話,說不定——

  宋伊喬搖搖頭,將胡思亂想拋出腦外,現在木已成舟,她能做的只有想辦法補救。

  她將手電筒對準傑尼弗慘白的臉,有些惶恐不安。

  人在恐懼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仿佛閉著眼睛的屍體會突然睜開眼睛,或是發生異變成為喪屍吸血鬼之類的怪物將她撲到在地上吃掉。好在傑尼弗的眼睛是閉著的,若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宋伊喬就真的撐不住了。

  她的手一直在抖,卻強忍恐懼仔細檢查完傷勢。

  ——看來別無他法,只能消滅現場的證據,將屍體挪到其他地方。接著下一步就是溜到監控室想辦法打暈留在這裡的保安,銷毀監控錄影的證據,如此死無對證,就算卡洛琳表現出緊張的樣子,沒有屍體就無法定罪。

  宋伊喬要做的就是讓傑尼弗的屍體從此消失在這裡。

  她發愣似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關上手電筒,從背包取出一件雨衣、幾個塑膠包、一把小型鋸齒、還有工具刀。家裡的物件平時都是她在修理,所以東西也比較齊全,不用臨時買這些東西給員警留下證據的機會。

  宋伊喬將手電筒咬在嘴裡,調亮一度燈光,緊張地上下掃視一遍。

  她應該先分解屍體,把頭裝在密封袋包住,接著剝掉皮,把肉和脂肪都刮下來……宋伊喬越想越噁心,鼻息的惡臭味越發刺鼻,差點讓她吐出來。

  不行,她做不到……

  宋伊喬軟弱地癱坐在地上,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儘管她擁有系統的金手指,還知曉很多事情,在面對真正分屍這種可怕事情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凡人,普通到無可救藥的凡人。

  但是,卡洛琳該怎麼辦?

  她的腦海裡浮現一張驚恐和希冀交加的臉,正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

  ——喬,只有你能幫我!

  宋伊喬緊緊揪住自己的頭髮,使勁咬住嘴唇,面色痛苦,有淚花在她的眼睛裡閃動。她快速地眨眨眼睛,卻無法控制有些崩潰的情緒。

  為什麼所有人都以為她能承受得住所有的壓力?她很想做一個無用的人,什麼都不會,那樣的話,母親就不會交待她要好好活下去,父親也不會認為她能一個人也能處理所有的事情。

  打從第一次在出租屋修電燈泡的時候一個不防摔在地上,磕得頭破血流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宋伊喬沒出息地擦掉眼淚,淚腺卻不聽話地湧出一波又一波,這時候的她狼狽得要命。整個世界都在喧鬧,只有她一個人被拋棄在黑暗的角落,像小孩子一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猛然間想起一件事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從背包裡找出手機,快速撥打號碼。

  「嘟——」

  這是她在留宿的時候記住的號碼,如今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竟然想打給一個連熟悉都算不上的男人。

  夏洛克•福爾摩斯。

  在響了三聲後,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喂?」

  聽到夏洛克的聲音後,宋伊喬竟然一時語塞,她張了張嘴,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抽泣了幾下後,帶著濃濃哭腔說:「我……我不敢分屍……」

  說完之後,她忍不住小聲哭泣,又怕外面的人聽見,像極了被拋棄的幼獸,發出顫抖的、絕望的嗚咽。

  那頭沉默一會兒。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話有些模糊不清,發音都變了調,「我要幫她……如果不幫她,就完蛋了……你告訴我,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快速的分屍,我……」

  「宋小姐,我是一名偵探。」他突然開口。

  ……是啊,儘管夏洛克的性格中有反人類的因素,但從某方面來說,他卻是比誰都更願意懲治兇手的偵探,甚至不惜和莫瑞亞提同歸於盡。自己現在的舉動又算什麼?是在請求他當兇殺案的同謀嗎?如果沒有成功的話,自己愚蠢的行為還會將這位前途大好的偵探拖下水,而華生和麥考夫恐怕會傷心得要死吧……

  宋伊喬難堪地咬緊嘴唇,拼命暗示自己要冷靜下來。她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擦掉眼淚,又恢復平常的模樣。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福爾摩斯先生,祝您有一個愉快的夜晚。」她的用詞極其克制,仿佛剛才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對於剛才的事情,請您忘記吧,這是我最後的要求。」

  說完之後,宋伊喬就掛斷了電話。

  她在原地怔怔望著傑尼弗灰白僵硬的臉,總算沉默地拿起鋸齒,下定了決心。既然已經決定,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就在這時,手機的螢幕突然亮起來。

  宋伊喬本來不打算帶手機,但考慮到卡洛琳此時的心情不穩定,再加上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事故,兩人約好若是出了事情就用電話溝通。

  她拿起手機,卻發現上面赫然是夏洛克的名字。

  他為什麼要打過來?

  宋伊喬猶豫了一會兒,螢幕的燈光還在閃爍。她的拇指一滑,接通電話。

  這一次,夏洛克開門見山,不留給她思考的餘地。

  「你打算怎麼處理屍體。」他問。

  宋伊喬把自己原定的方法同他敘述一遍。

  「這是無腦肥皂劇裡才會用的手法。血液和碎肉都會卡在瓷磚的縫隙裡,任憑你再怎麼清洗也難以洗淨,更何況這裡是辦公室,擺設繁多,以一個新手根本不可能在半個多小時內完成如此艱難的任務。」

  「那我該怎麼辦?」

  「將屍體運出去根本來不及,所以只剩下一個方法。」

  「是……」

  夏洛克沒有回答,反而詢問她:「你有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譬如指印或是遺失的物品。」

  「我想應該沒有。」

  「那麼,現在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出大樓。」

  「為什麼?!」宋伊喬的聲音陡然加大,下一秒她就捂住嘴唇,壓低音量小聲地反駁,「我走掉了,卡洛琳該怎麼辦?」

  「我認為,你最先應該做的事情不是去幫這個來路不明的同伴,而是謹慎思考。」夏洛克冷冷回答,「你瞭解她多少?確定是一場過失殺人案還是她為你埋下的陷阱?」

  「你把其他人想的太壞了,卡洛琳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怎麼會做出陷害我的事情!福爾摩斯先生,你沒有看到她當時有多麼驚恐,再說,以我的敏銳直覺,但凡有一點兒壞心都會被我察覺的,你不能這麼冤枉她。」

  宋伊喬的語氣帶了幾分氣惱:「我明白你是好心,但我的決心已定,請不要再勸我了。」

  「如果你再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宋小姐,你所謂的『室友』,為什麼在如此緊要的關頭還給你虛假的情報?」

  虛假的……情報?

  宋伊喬愣住了:「什麼?」

  「按照慣例——」

  夏洛克一手拿著電話,右手在鍵盤上快速的敲打,只見白皙修長的手指在不停地動著,劈裡啪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如此清晰。突然,他停下來,飛快地流覽完所有資訊,繼續向宋伊喬說明。

  「為了保險起見,他們的保衛人員都是分兩撥同時開始檢查,而開始的時間,是十點二十。」

  宋伊喬望向辦公桌上擺放的夜光錶,上面的時間顯示是十點十分。

  她的心陡然一緊。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你在質疑我?」夏洛克的聲音有些不悅,「那你儘管待在這裡,以他們的速度十點半就能到達你所在的樓層,屆時你要面對的是八個真正殺過人的退役特種兵,以你的身手我並不看好。就算逃了出去,倫敦的警力也足夠在一天以內逮捕你。」

  「……」

  宋伊喬沉默了。

  事實如此,她不得不產生了懷疑,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都會說錯?再說,當初卡洛琳告訴她的是「兩三個保安」,宋伊喬這才放寬了心。

  「宋伊喬,我只說最後一遍。現在,立即,快速逃離這裡。如果你不想在監獄裡待幾十年的話。」

  「……我明白了。」

  她掛斷電話,桌子上的表中秒針還在不停地前行——又過了一分鐘。

  不論如何,宋伊喬對於夏洛克的話深信不疑,以那位的驕傲絕對不會將有一星半點錯誤的情報告訴她。在根本無法完成任務的情況下……她只能暫且逃脫。

  宋伊喬快速收拾好所有東西,在確定沒有遺漏之後,小心地打開門,以進來時的方式折回。一路上十分順利,從十幾層的高樓上輕盈借助凸起攀爬下去,輕巧地落在地上。

  ……等等,還有一件事情。

  她換上另一件外套,戴上鴨舌帽,帽檐壓得極低,幾乎遮住半張臉,在無人留意的時候若無其事地從大門進去。

  「小姐,你的證件。」

  一進門,大廳的保衛人員就走上前。

  「你等我找一下。」

  宋伊喬沒有抬頭,還故意壓低聲音。她裝作低下頭在背包翻找東西的模樣,一隻手套上手套,趁著對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發難!

  「咚!」

  她一躍而起,用手做掌狀大力橫劈到對方後脖頸的大動脈處,男人搖晃了一下,壯碩的身體登時就倒了下去。宋伊喬扶住他的身體拖到一處隱蔽的地方,把他的腰帶結下捆住男人的雙手,並將另一頭拴在門把上。

  做好這些,她迅速地飛奔到監控錄影室,一個中年男人正伏在桌子上睡得正熟。

  幸好幸好,宋伊喬本來已經做好打算當對方發出警報的時候迅速跑到監控錄影室銷毀所有東西,現在來看,她擁有的時間更多一點。她輕易地打暈對方後,按照剛才的方法拴在桌角上,接著掐斷了有的監控攝像頭,調出今晚的錄影備份。

  她思考幾秒,快速撥打夏洛克的電話。

  這一次接通得很快。

  「你有辦法能徹底刪除電腦檔嗎?時間快要來不及了!」宋伊喬的語速又快又急。

  「給我三分鐘時間。」

  夏洛克沒有詢問理由,而是立即遠端監控電腦,宋伊喬眼看著他輸入一堆亂七八糟的程式,一時間只能看到螢幕上的字母在飛速閃過。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幾人說話的聲音,宋伊喬沖過去將門緊緊反鎖住,焦急地詢問:「怎麼樣,快好了嗎?」

  「馬上。」

  外面的幾人意識到不對勁,開始咣咣砸門:「開門比爾!你這個混蛋在幹什麼!」

  宋伊喬來回走了幾步,克制住慌亂的情緒,她打開窗戶,寒冷的風瞬間吹進來,桌上一摞檔如雪花般飛散在地上,飄得到處都是。

  「咚咚咚!」

  門外安靜了兩秒,固有的警覺心令幾人感到不對勁,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掏出槍,砰地一聲射到門鎖上,槍彈的巨大威力讓們都變形,凹進去一塊。

  宋伊喬忍不住後退一步。

  「砰!」

  門快裂開了。

  「砰!」

  夏洛克的聲音隔著手機突然響起:「把電源拔掉,現在就逃!」

  她一把拽掉電源,同一時間門也要被大力撞開,在性命攸關的時刻,幾個特種兵拿著槍闖進來!

  入目之處,只有到處散落的紙張,昏迷不醒的比爾躺在地上,窗戶大開著,寒冷的風颼颼地鑽進來。

  一個男人謹慎地舉槍走到窗戶邊,像警犬一樣來回尋找,無奈外面空蕩蕩一片,連個鬼影都沒有。

  「該死!」

  他的臉色很差,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

  「快點通知他們!」

  ……

  宋伊喬以靈敏的直覺避開監控攝像,像獵豹一樣飛奔,黑色的長髮脫離束縛在風中飄散。黑夜裡,她的野性、美麗悉數暴露出來,耀眼到讓人移不開眼。

  或許,這才是最適合她的生存方式——

  到了倫敦的熱鬧街區,沒有足夠隱蔽的小徑,她這才放慢步伐,收拾好淩亂的衣服和長髮,將東西都放在背包裡,從一側不著痕跡地拐過街角。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

  宋伊喬下意識回頭,伸手就是重重一拳。

  「嗷嗷嗷!」

  本來打算搶包的男人重重摔倒在地上,捂著鼻子痛苦地哀嚎。她愣了愣,回想起和漢尼拔站在街角的那一次,也是將一個小偷揍趴在地上。

  從咖啡店打包一份熱可哥的實習警官格雷夫不由分說地跑到這邊,攔住宋伊喬正欲離開的步伐。他看到一張漂亮的東方臉龐,先是驚豔的呆了一下,緊接著就拉下臉,公事公辦地說:「小姐,請你和這位先生隨我到一趟警局。」

  「他是小偷。」

  宋伊喬不耐於他的是非不分,情急之下隱隱有爆發的跡象,盯著對方的目光都有些憤怒的意味。

  現在她急需回到家中詢問卡洛琳原因,哪有時間去警局浪費時間?!

  「不論真相如何,都在警局做一下筆錄。」格雷夫固執地攔著她,「請你還是安分一點吧,襲警的罪名夠你進去受一段時間的苦頭了!」

  「……」

  理智重回上風,宋伊喬忍了又忍,冷冰冰地回答:「你最好快一點。」

  小偷的頭還有些暈暈乎乎,也不敢亂說話,垂頭喪氣地跟著他們進了警局的門。宋伊喬失望地發現裡面竟然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只好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最近的事情越來越多,先是幾個罪犯越獄,緊接著又是富豪被殺害,員警越來越不好當了。」

  幾個員警聚在一起進行日常的抱怨,看了幾眼他們,又將注意力集中在最近的吐槽上,只有一位皮膚黝黑的女警官走到跟前。

  「格雷夫,這是怎麼回事?」

  她從袋子裡取出一杯熱可哥,沖宋伊喬二人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啊……又是你!」

  格雷夫疑惑地問:「你認識誰?」

  「這是個慣偷,已經被我抓住好幾次了。」她聳聳肩,「怎麼回事?被見義勇為的女士打了一拳嗎?」

  小偷半遮半掩地捂住臉,還是被識破了,只得悻悻地低著頭。

  「既然如此,我可以回去了吧。」宋伊喬沒好氣地說。

  格雷夫的面子上有些駁不過:「等等!就算他是小偷,你是不是有防衛過當的嫌疑?」

  宋伊喬良好的教養終於被逼到破裂,微笑地盯著他。

  「請問你是智障嗎?」

  喝著熱可哥的女警官差點噴出來,隨即笑得樂不可支:「格雷夫,總算有人替我說了真心話了!」

  格雷夫面色不善,向前走了一步。

  「難道亞洲人都是如此粗魯沒有教養嗎?」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就連一旁的女警官都有些掛不住,宋伊喬起身就是一記耳光,啪地一聲,全部人都安靜下來。

  「種族歧視是最沒有教養的事情,你真給倫敦警局丟臉。」

  她的話音剛落,格雷夫氣得臉都快變形了,被其他幾個員警攔住。

  「好了!不要再丟人了!」女警官站在一邊隔住兩人的視線,「這位元小姐,很抱歉讓你受委屈了,這是我們的失誤。至於你,格雷夫,滾回家好好反省幾天!下次用腦袋說話!」

  宋伊喬接受了她的善意,好在這裡只有格雷夫一個混蛋,否則按照現在的情況恐怕真的要在警局裡呆一夜。

  她剛出門,幾輛消防車呼嘯而過。

  ——奇怪,是哪裡著火了嗎?

  宋伊喬順著視線望去,卻看到遠處的天際冒起一股濃濃黑煙,逐漸和清冷的夜色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建築物出因火焰而燃起沖天的火光,恐怕以倫敦坑爹的交通根本發現不了。

  等一下,那一處是……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是貝克街!!

  宋伊喬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一路狂奔往所居住的地方,線索在她的腦海裡聚集成一條線。

  罪犯從監獄逃脫……大火……貝克街……

  如果沒猜錯的話,是那個縱火犯逃了出來報復她!但是卡洛琳還在裡面!

  宋伊喬根本不敢想卡洛琳有沒有提前跑下來,避免被困在火海裡。此刻,她是否撒謊已經不重要,如果卡洛琳……如果她……不!不可能!

  久違的刺痛在胸腔湧動,她跑得大汗淋漓,幾乎喘不上來氣,但越來越熟悉的地方告訴她,必須要跑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

  總算,在轉過一道街角後,宋伊喬停住腳步,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幸好有一雙手及時扶住她。

  她的雙手撐著膝蓋,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頭和後背滑落,整個人像團火一樣燃燒起來。

  宋伊喬顧不得身體的無力,焦急地詢問道:「卡洛琳呢?她……」

  「沒有找到。」

  面前的大樓已是焦黑一片,幸好營救及時,居民們都逃到樓下紛紛相互安慰。在喧鬧聲中,夏洛克的聲音如此清晰而殘酷。

  ——沒有找到。

  「怎麼可能!」宋伊喬驚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在確定對方的確沒有戲弄她的意思後,失聲大叫,「為什麼會沒有找到?他們都出來了,只有卡洛琳沒有?我不信!就算……就算是屍體,也應該有,怎麼會消失不見!」

  「你先冷靜下來。」

  「我冷靜不下來!明明前幾個小時還在說話,現在怎麼能——」她說不出那個詞,眼眶通紅:「我要去找她!一定是將她漏在了裡面,一定是這樣!」

  「宋伊喬!」

  夏洛克面無表情,冷冷地盯著她的眼睛:「房子被燒成這樣,就算遺漏了她也早就吞沒在火海裡。如果你現在執意要進去,整棟大樓都有隨時坍塌的危險,進去就別想在出來。你要為自己的愚蠢陪葬,我不阻攔你。」

  宋伊喬呆呆和他對視。

  「我保證過要她好好活下來的,我保證過。」

  「……」

  「我和她叮囑待在房間不要出來,只要等待我的消息……」

  她的表情從未像此刻一樣的脆弱,連番的打擊壓在身上,已然快將宋伊喬僅存的神志擊垮,面臨崩潰的邊緣。

  恍惚中,好像看到卡洛琳在火焰中掙扎,向她伸出手哀嚎。

  救我啊喬……

  救我……

  只有你能夠做到……

  喬……

  我好痛……

  火焰中的卡洛琳很快開始劇烈燃燒,她痛苦地招手求救,卻躲不過肆虐的火勢,最後,那張猙獰的臉被吞沒在大火中,很快燒成了一塊黑色的碳。

  啪嗒。

  啪嗒。

  宋伊喬眨眨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一手拽住夏洛克的胳膊,失神地問:「為什麼我救不了她們?為什麼?」

  為什麼!

  下一秒,她就被攬入一個陌生的懷抱,鼻息間是股消毒水的清淡味道,不算難聞,出奇地安撫人心。一隻手放在她的頭頂,像撫順貓咪一樣輕緩地摩挲,一下又一下。

  夏洛克淡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那是一種近乎溫柔的語調,聽得她心裡一酸。

  「辛苦你了。」

  宋伊喬突然僵住,身體顫了顫,突然開始像個孩子一樣狼狽地嚎啕大哭。

  擁抱著她的男人有些不適應,表情僵硬,但出奇地帶了一絲柔和。他敏銳地發現宋伊喬的完好的那只手上還沾著斑斑血跡,不著痕跡地用手臂遮蓋住。

  這註定是個難熬的夜晚。

  ……

  宋伊喬醒來之後,入眼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茫然四顧,恰好看到推門而入的赫德森太太。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赫德森太太在床邊坐下,和藹地說:「昨晚你受到驚嚇,不知不覺睡著了,我看夏洛克他們兩個男人住的地方不方便,就自作主張帶你來家裡休息,沒關係吧。」

  「謝謝您。」

  宋伊喬搖搖頭,只覺得兩隻手都疼得厲害。她倒吸一口冷氣,才發現昨天受傷的手也被繃帶緊緊包裹住。

  「這是夏洛克給你包紮的,是不是有點疼?我昨天就說了不能這麼粗魯……」

  赫德森絮絮叨叨抱怨幾句,倒是令她的心情好起來。

  宋伊喬揚起唇:「沒關係,過一會兒就不疼了。」

  「孩子,你先吃點東西吧,關於昨天……昨天的事情,那些員警應該等會就過來了,他們需要詢問一些事宜。」

  她的心又重重跌下去。

  卡洛琳……

  宋伊喬的笑容一僵,低聲說道:「好的。」

  ……

  另一邊,倫敦的員警簡直要焦頭爛額。

  「又有人死了?看來今年的耶誕節假期都要泡湯了,這些該死的混蛋……」

  「當晚在這棟大樓發生兩起事件,一起是一名叫做傑尼弗的上班族被用煙灰缸砸中腦袋,失血過多而死,兩個小時後,有不明人士從大樓進去,毀壞監控攝像頭後打暈了兩名保安,目前初步推斷兩起案件應該是同一人或是團夥作為。」

  「對了,還有那起縱火犯是不是……格雷夫,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裡待著嗎?」

  格雷夫的面色不虞:「出了這麼大的事件,作為員警我當然要出一份力。」

  「你……」

  對方還想說什麼,被身旁的女警官打斷。

  「算了,現在事情緊急,先將這些放下。」

  格雷夫一個人默默周圍尋找罪犯的痕跡,無奈半天都沒有發現。正在鬱悶的時候,他突然有些便意,順著指示圖示走進廁所。

  他洗完手後,走到窗臺邊打量外面的佈局,卻突然發現玻璃碎裂的地方沾著星星點點的血污,不僅如此,窗臺上也有幾點凝固的血跡,應該有好幾個小時了。

  格雷夫的眼睛一亮。

  ——他似乎發現兇手的馬腳了!


第33章 都是你的錯

  「……昨天晚上你在哪裡?」

  「在逛街。」

  安德森記錄的手一頓,抬頭狐疑地看著宋伊喬:「為什麼沒有和卡洛琳一起去?」

  「我喜歡一個人逛街不可以嗎?」

  宋伊喬麵無表情地和他對視,從面部看不出任何的心虛。

  「對了,還有幾位員警能作證,我只記得其中一個叫做格雷夫,他把我當做襲擊小偷的罪犯。」

  「格雷夫?」

  安德森放下心,聳聳肩道:「他的脾氣比較急躁,剛出來的員警都是這樣。」

  ——果然物以類聚。

  「這下你相信了吧。」她說。

  「好,既然沒有問題,那我先走了。」

  「等等!」宋伊喬站起身,「關於罪犯有沒有線索?」

  「溜走了,就連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先生也沒有抓住,真是可惜。」

  安德森一臉遺憾的表情,語氣卻是無法掩飾的幸災樂禍。

  她聞言眼眸低垂,沒有像往日一樣出言諷刺,淡淡說:「謝謝你。」

  安德森走了之後,宋伊喬怔怔在房間裡坐著,一言不發。她的腦海裡浮現的是好幾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日料店的老闆娘、斯蒂芬夫人、卡洛琳,還有……

  她頭痛欲裂,仰頭倒在床上,視線所及處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自己昨天做了什麼?

  回想起來,根本不是她平日能做出的事情,瘋狂到不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為。但是昨天晚上——

  她突然緊閉雙眼,面色痛苦地用雙手掩住臉。很快,手逐漸攥成拳頭,潔白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竟然發出「咯咯」的響聲。

  就在這時,來電鈴聲響了起來。

  宋伊喬倏地望向聲源處,眼神中混亂的暴虐一閃而過,重新歸為平靜。

  她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宋伊喬猶豫一會兒,鈴聲還在響,乾脆接起來:「你好,請問你是?」

  「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喬。」

  隔著電話的那頭,傑克的聲音十分愉快。

  「是你?」

  傑克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上次的咖啡館,我在那裡等你,我以我的人格擔保你絕對不會失望。」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

  宋伊喬拿著手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下一秒,她收起手機,隨手拽過風衣出了門。

  或許因為即將進入冬天的原因,天氣異常寒冷。但她像感覺不到刺骨的風似的,駝色的風衣敞開,露出裡面的單薄套頭衫,一雙修長的腿走得飛快。只有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被凍得慘白的膚色,嘴唇也無平日紅潤,才知道她著實被凍得不輕。

  傑克倚在咖啡廳的牆邊,陰鷙的目光追隨著她的步伐,一雙蔚藍的眼睛深不見底,像被攪成墨水的黑。

  「喬。」

  他打了一聲招呼。

  宋伊喬走上前,扯出微笑的表情:「有什麼事情。」

  「不想笑就不笑,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傑克對於她敷衍的微笑似乎不太喜歡,「下不為例。」

  「……好。」

  她不清楚傑克要帶自己到哪裡,跟著他繞過幾條街道。兩人一路默默無言,卻不顯得尷尬,倒讓宋伊喬有種散心的放鬆。

  兩人進入一個廢棄的大樓,又在黑暗中穿行一段時間,傑克的腳步頓住。

  「到了。」他說。

  宋伊喬看了他一眼,在對方的手勢示意中進了門。

  昏暗的房間裡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最中間擺著把椅子,一位昏迷不醒的男人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椅子上。

  她一眼就認出是誰。

  勞倫斯!

  傑克將一瓶礦泉水的瓶蓋擰開,倒在勞倫斯的頭上,冰涼的水迎頭澆下,讓他很快就醒了過來。

  勞倫斯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搞清楚情況,突然,他看到宋伊喬吃人的憤怒目光,一個激靈後瞬間清醒,面色驚恐地大叫道:「不……你們要幹什麼?!這是違法的!」

  宋伊喬嗤笑一聲:「縱火殺人難道不違法?」

  「你別亂來!……救命啊!救命!」

  驚慌失措的大叫聲被密閉的房間阻隔,根本傳不到外面。

  傑克走到宋伊喬的身邊,眼神中的目光晦暗不明,他輕輕低下頭,聲音溫和:「殺了他,喬,為你的朋友報仇。」

  ——殺了他。

  宋伊喬緊緊咬住嘴唇,空寂地注視著瘋狂掙扎的勞倫斯。

  ——殺了他,喬。

  ——給你的朋友報仇。

  ——殺了他。

  ——殺了他們。

  他們……

  宋伊喬一步一步緩緩走到勞倫斯的面前,將手高高抬起,她敢確信,只要自己一掌拍下去,定然能將對方脆弱的腦袋像西瓜一樣拍裂。

  勞倫斯害怕到差點哭出來,渾身像抖篩子一樣顫抖不停。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錯了!求你!」

  她的眼睛裡的殺意一閃而逝,瞬間又恢復了清明。

  ……不,自己不能這麼做,錯事已經夠多了。

  宋伊喬放下手,在勞倫斯幾乎暈厥的狀態下,從傑克身邊擦身而過,留下一句話。

  「謝謝,不過還是將他送到警局吧。」

  ……

  打從那一天開始,宋伊喬就發覺自己的不對勁了,是遇見漢尼拔之後嗎?……或許還要更早一些,或者說,有一些東西在童年埋下後,一直影響著她的思考,在封閉心靈的一隅陰影裡開出抑鬱的花。

  有一件事情,她從來沒有和別人提到過。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一次在放學路上,她親眼看見一隻流浪的野狗露出猙獰的獠牙試圖要對一個背著書包的稚嫩小女孩發起攻擊。當時正好是一條小徑,學生們都喜歡從這裡繞近道,不巧那時候沒有人經過。

  女孩跌倒在地上,發出害怕的大哭,對著宋伊喬大叫:「姐姐救我!」

  她停住腳步呆呆站立在原地,不過兩秒的功夫,突然將書包卸下沖著流浪狗狠狠砸下去!

  一下!兩下!

  流浪狗呲著森冷的牙,躲過攻擊撲到她的身上,一口下去咬住她的胳膊,瞬間鮮血的流淌和傷口撕裂的痛楚讓宋伊喬紅了眼,學著對方的動作咬住流浪狗的咽喉!

  她的牙齒酸痛,鼻息是窒息的腐臭味,流浪狗哀嚎一聲,鬆開嘴使勁蹬到她的身上,逃離束縛後狼狽地逃竄出小徑。

  宋伊喬有些暈暈乎乎,勉強露出微笑:「還好嗎?」

  癱軟在地上的小女孩望著她唇角都是鮮血,胳膊上的傷口猙獰地翻裂,裡面的肌理清晰可見,校服上沾滿了慘烈的血跡。這副驚悚的模樣嚇得小女孩失聲尖叫。

  「啊啊啊!!!」

  ……

  宋伊喬回憶起這些,神色極差。她揉揉胳膊,被撕咬的痛苦仿佛還殘留在上面,隔著多年還是一樣讓她心驚肉跳。

  最近總是喜歡回憶過去,到底是怎麼了?

  她走在街道上,正好有個男人從一家店出來,他們差點撞在一起。

  「抱歉,你沒事吧?」男人紳士地扶住她。

  「沒事。」宋伊喬搖搖頭。

  「你也是來看心理醫生的嗎?如果是的話要早一點,丹尼爾醫生快要下班了。」

  男人道別後離開了這裡。

  她茫然地抬起頭,看到上面掛著端端正正的「心理諮詢室」的招牌。

  心理諮詢?

  仿佛有種冥冥之中的招引,讓她不由自主地踏進大門。

  一進去,裡面的佈置很平常,甚至可以說得上溫馨,裝潢和擺設都像是居家房,橘色的溫暖燈光映照在室內。

  「有什麼事情嗎?」

  後背傳來溫和的詢問,她回過頭,看到一位身穿白色大褂,帶著衛生口罩的棕發男子。

  丹尼爾醫生抱歉地解釋道:「最近感冒一直沒好,為了注意不把病菌傳染給病人,我只能暫且戴著口罩。請你放心,不會礙事的。」

  「你就是丹尼爾醫生?」

  「是的。」他的語氣很溫和,不知不覺就讓人放下心防,「我們坐下來聊一會兒吧。」

  桌子上擺了兩杯清甜的果汁,宋伊喬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丹尼爾問:「最近有什麼心煩的事情嗎?」

  「……總是做噩夢,控制不住情緒……很糟糕。」

  「和我聊聊你的事情吧。」

  在丹尼爾釋放的友好信號下,宋伊喬不知不覺說了很多,但彌留的神志還是阻止她說出一些太過隱秘的真相。

  說著說著,她逐漸有些瞌睡,眼皮都累到睜不開,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旋轉……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一個似曾相識的房間。

  一位面容清秀的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領著孩子睡到床上,輕聲哄她睡覺,溫柔的呢喃聲在安靜的房間清晰無比。

  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外屋的門鎖突然被撬開,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幾個男人就沖了進來。她在驚慌失措之間第一時間是把孩子塞到床底下,顫抖著快速說:「別說話!不要動!」

  小女孩驚恐地躲在床底下,門大開著,她能清楚看到外面正在發生爭吵。

  他們搶光了媽媽的首飾和家裡的現金,陰冷的眼神閃爍,互相對視一眼,一個男人從廚房拿起菜刀,其他幾人按住哭泣的女人,對準她惡狠狠地砍了下去!

  「救命啊……救命……救我……」

  女人慘烈的尖叫很快在刀刃下結束,他們幾人匆匆逃走,只餘留一地狼藉和目光發直的孩子。

  ……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血色。

  宋伊喬的臉都僵了,從喉嚨裡冒出的寒氣讓她說不出話,甚至無法動彈。

  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似乎還在痛苦呻.吟:「喬喬,救我啊……好疼啊……喬喬……」

  耳旁忽然傳來一道男人冷冷的聲音。

  「都是你的錯。」

  她的心重重跌下去,永無止境。

  ——都是你的錯。

  ——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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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夢境與現實

  從記憶開始,宋伊喬和母親特別親,幾乎是一直黏在一起,反倒不怎麼隨父親。別人家的女兒都是和父親膩在一起,只有她反著來,惹得父親經常大呼吃醋。

  最美好的時光,莫過於每晚睡到溫暖的被窩裡一邊聽著母親呢喃的溫柔歌聲,逐漸進入甜美的夢鄉。

  ……但是,一切都沒有了。

  從那個晚上開始。

  她僵硬得像塊石頭,傻愣愣地盯著倒在血泊中的母親,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歌謠也沒有了,笑容也沒有了,只有幾隻蒼蠅在那張溫柔的臉頰上盤旋、落下,然後,將鹹腥的血液吞進腹中。

  後來怎麼樣,宋伊喬也不太記得,似乎大腦中樞都在控制著不讓她回憶起那段恐怖的回憶。她唯一能記起的則是第一次去看望母親。

  那天正好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和父親像傻了一樣站在墓碑前一言不發。宋伊喬抬起頭,看到父親的眼睛佈滿血絲,無神地望著嶄新的墓碑,上面有一張女人的黑白照片,笑容溫婉,能包容整個宇宙。

  宋伊喬意識到什麼,突然淚流滿臉。

  她的拳頭緊緊握住,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回蕩在墓園,連雨聲都遮不住。

  她沒有媽媽了!

  ……

  「我總覺得這孩子有問題,你不信,現在出事情了!」

  「媽,你怎麼能把事情怪到小孩子身上呢?」

  「如果不是她……」

  老人的話說了半截倏地住口,她看到宋伊喬正站在門外,面色蒼白地聽著。

  「喬喬?」

  宋秋榮擔憂地叫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你怎麼過來了……哎你要去哪裡?!」

  他還沒說完,宋伊喬拔腿就跑,只聽啪地一聲門被大力關上。

  「你別去找她!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她氣得臉都發顫。

  「媽!她是你親孫女!」

  「兒媳都沒有了,要孫女幹什麼,給你二婚添個累贅嗎!」

  「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兩人的爭吵聲愈演愈烈,快要掀翻屋頂,都忘記了飛奔而出的宋伊喬。

  大街上冷冷清清,幾乎沒幾個人。宋伊喬一路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嗓子痛得厲害,這才精疲力盡地放慢步伐走到附近的公園。

  她坐在秋千上,無神地望向天際。

  一望無際的蔚藍。

  他們說得對,的確是自己害了母親。如果不是那天鬧脾氣執意不去父親公司的全體旅行,她就不會縱容地留在家裡陪著自己,也不會迎來這一場滅頂之災。

  ……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都是她的錯。

  而且,當初勇敢一點,偷偷把床沿的手機拿下來報警……手機距她只有一個胳膊的距離,但是宋伊喬怎麼也沒有勇氣探出頭把手機拿下來,她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們搶東西、施虐、揚長而去。

  這件事情在她的心裡一直醞釀,化為巨大的陰霾,遮住了宋伊喬的整個人生。

  她想贖罪。

  她跟著神父誦讀了多少遍的聖經都無濟於事,恐懼的迷霧還是纏繞著她,在多少個午夜驚醒,女人的痛苦呻.吟和求救成為了她最痛苦的夢魘,無法消散。

  最後,恐懼逐漸擴散,變為不願意和別人交流,脫離社交群體。在父親組成新的家庭後,她離開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一個人住在逼仄的出租房裡。

  宋伊喬掩飾得很好,表面上和任何人都能平和相處,但卻對這個世界都懷著深深的害怕。

  她不知道該怎麼毫無愧疚的活著,像個正常人一樣。

  永遠忘記那段過去。

  當宋伊喬盯著卡洛琳那雙驚懼交加的雙眼,恍惚間,竟然像極了那晚母親的模樣,她的心中彌生一個不可告人的想法:是不是……是不是幫助卡洛琳,就能減輕自己身上的罪孽?

  這個念頭一出來,她就被自己嚇到了。

  但一旦這麼想,宋伊喬就止不住地開始幻想會脫離舊日的痛苦,從此能夠放下一切重新生活——

  她渾身發冷,雙手顫抖,答應了卡洛琳的請求。

  閉塞的大腦已經開始拒絕為什麼卡洛琳會請求她幫忙、失手殺人也有罪、如果沒有成功的下場……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故意甩到腦後,她只有一個念頭:救卡洛琳!

  宋伊喬忽視了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完全不像電影裡演的一樣說殺人就殺人,甚至像漢尼拔一樣吃人肉。她在最無助的時候竟然想到的是夏洛克,不是因為有異樣的情感,而是她在這個荒誕的世界裡最熟悉的是夏洛克,明白就算對方拒絕也不會將她的秘密告訴別人。

  殘存的理智告訴她,分屍的行為是不正確的,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贖罪根本不可能,當夏洛克讓她趕緊離開這裡的時候,她的心裡其實暗暗松了一口氣。

  ……直到那場大火。

  望著焦黑的大樓,她的心臟頓時缺失了一塊,被悶頭一擊卻無力反駁的痛苦感縈繞著內心。恍惚中像有一個人拼命嘲笑自己:不是要贖罪嗎?你看,罪惡的念頭能讓你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

  耳旁的嘲笑聲越來越清晰。

  是你害死了你的母親!

  是你讓整個家庭支離破碎!

  是你讓外婆傷心到病逝!

  是你放棄了卡洛琳!

  都是你的錯!

  你的錯!

  宋伊喬猛地驚醒,驚慌失措地喘著氣,突然,她發現眼前的面孔十分熟悉。

  「朱爾斯!」

  竟然是那個魔術師!

  他穿著「丹尼爾」醫生的白色大褂,衛生口罩被摘掉,露出和善的臉:「好久不見,宋小姐。」

  「你不是死了嗎?」宋伊喬警惕地站起身,語氣冰冷,「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最可怕的是,朱爾斯兩次對她起了殺心,系統卻沒有警告,這也是宋伊喬疏忽的最大原因之一。

  「我是誰並不重要。嘿,別緊張,讓我們回想一下當初你如何害死了你的……」

  朱爾斯的話還沒說完,宋伊喬一拳就將他打飛。只聽「咚」地一聲,他重重摔倒在地上,鼻血橫流,捂著鼻子痛苦地哀嚎。

  「真是天真,以為我還會和你講道理?」

  宋伊喬蹲下去,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如果你再不說,我就動手了!」

  朱爾斯挑釁地笑出聲:「那你打死我啊。」

  「你!」

  宋伊喬克制不住憤怒的情緒,掐住他的脖頸:「你要死嗎!」

  「啊啊啊——」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刺耳的尖叫聲,「救命啊,這裡有人要殺人了!」

  她呆了一下,突然呼啦啦沖進一堆人,有打抱不平的路人,還有幾個在附近吃飯的員警。糟糕的是,其中一人昨天才被她揍過——格雷夫。

  「我瞧瞧,你又惹了什麼事情?」

  格雷夫得意地勾起唇角:「這次總不是我的判斷失誤了吧!」

  「恐怕還是這樣。」宋伊喬麵無表情地鬆開手,「記得前一段時間在劇院被活活砸死的朱爾斯嗎?他又復活了,就在這兒。」

  「你瘋了嗎?」

  他們都表現出驚訝的模樣。

  「小姐……你應該是認錯人了……咳咳……」躺在地上的醫生痛苦地咳嗽幾聲,斷斷續續地說道。

  宋伊喬不敢置信地回頭,剛才還在和她對視的朱爾斯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一臉鼻血的丹尼爾!那個心理醫生!

  「不!不對,他剛才還在和我……怎麼會這樣!」

  她茫然無助地望著大家,卻看到一群人滿臉警惕和質疑,生怕她狂躁之下再傷害到別人。

  這麼多帶著敵意的目光再一次在宋伊喬的心臟狠狠戳了一刀。

  「你有權保持沉默。」

  哢噠一聲,冰涼的手銬緊貼皮膚,格雷夫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在耳旁響起。

  「體會過坐牢的滋味嗎?」


第35章 到達療養院

  宋伊喬一路上沉默不語,任憑格雷夫幾次對她加以嘲笑的話語都充耳不聞。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精神錯亂了。

  不然,為什麼能將丹尼爾和皮爾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認成一個人?

  被帶到警局後,耳旁亂哄哄一片,恍惚間雷斯垂德警官來過、安德森來過、安普來過、連赫德森太太也來探望她。手指好像被刺了一下,細微的同感已無法喚醒宋伊喬遲鈍的神經,她的面色蒼白,瑟縮在椅子上不說話,誰問也不答話。

  一團亂麻的事情已讓她無法正常思考。

  第二天的下午,她被帶到探望室,隔著玻璃對面,傑克平靜地和她對視。

  「喬。」

  宋伊喬拿起電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半響憋出一句:「你怎麼過來了。」

  「你想出去嗎?」

  「……」

  傑克盯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帶出來。」

  「那你的條件是——」

  他忽然笑起來,英俊的臉上表情愉悅:「你總是那麼瞭解我。條件只有一個,加入我的組織。」

  傑克說話肆無忌憚,根本不怕其他人聽見或是留下把柄,看樣子是對自己的實力極有自信。

  宋伊喬拿著話筒,細長的睫毛低垂,遮住她晦暗不明的神色。

  「我選擇拒絕。」

  「……你考慮好了嗎?喬,我想你還不太瞭解現在的情況,目前看來你已經牽扯到三個案件,殺人、毀滅證據、還對無辜的心理醫生痛下殺手。他們從美國請來一個測謊專家,只是為了檢測你是真的瘋了還是在撒謊。」

  說到這,傑克忽然湊近她,目光陰沉:「你要選擇進監獄還是瘋人院?我想,哪一個都不是什麼好地方吧。」

  「我沒有殺人。」

  「我親愛的喬,這些話同我解釋沒有任何用處,我不會在乎你是否殺害了別人,我只需要你的態度。嗯?」

  宋伊喬歎了口氣:「謝謝你的好意。」

  對面的男人眯起眼睛,無機質的藍色令人膽顫。

  他冷冷說:「你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傑克。」宋伊喬抬起頭,平靜地和他對視,「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現在的她幾近沒有理智,不代表會一直放縱自己墮落為真正的殺人犯。

  「我明白了,你還在等待那個所謂的偵探來救你?」傑克露出輕蔑和譏諷的神色,「快醒醒吧,那位福爾摩斯先生還在和他的同伴忙碌別的案件,根本顧不上你。」

  「這件事情不需要牽扯任何的人,不論是你還是他。傑克,我的決心已定,謝謝你。」

  宋伊喬說完後掛上電話,跟著警衛人員一起回去。

  不過一兩天的時間,那位測謊專家放下繁忙的事務到達英國。當宋伊喬聽到他的名字後,明白自己接下來的幾十分鐘恐怕不會好過——卡爾.萊特曼博士,世界頂尖的測謊專家,能從別人細微的微表情中看出蛛絲馬跡,實在不好對付。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都沒抬一下,從餘光中能看到對方一進門就開始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

  「宋小姐你好,可以叫我萊特曼。」

  「你好。」

  萊特曼坐在對面,二人隔著一張桌子,房間裡安靜無聲。

  「你認識這個人嗎?」

  他把一張照片遞到面前,赫然是卡洛琳死去的上司。

  「不認識。」宋伊喬搖搖頭。

  萊特曼的語氣溫和:「好吧,那你能跟我說一下,事發當晚你在哪裡?」

  「逛街。」

  「血跡該怎麼解釋?」他盯著宋伊喬,從容不迫地問,「格雷夫警官發現在十四樓的男廁窗臺上玻璃有破裂的地方,上面沾了幾滴血跡,對比DNA之後和你的一模一樣。那麼,你為什麼要撒謊?」

  「我如何從高樓爬上去?普通人能在十分鐘的時間穿過三條街到達格雷夫警官所在的咖啡廳?萊特曼博士,你是不是漫威的漫畫看太多,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貓女一樣來去自如。」

  宋伊喬冷冷嘲諷道。

  關於這一點,萊特曼也難以想通,經過幾個警官對監控錄影的調查,事實證明,雖然她在攝像頭面前消失了一個小時左右,但這絕對不足以完成兩次犯罪,就算是FBI的人員也難以保證他們能夠做到。

  他收回照片,冷不丁地問:「你為什麼要傷害那位心理醫生?」

  「我向上帝發誓,當時我看到的絕對是朱爾斯。」

  宋伊喬的語氣篤定,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我沒有撒謊。」

  萊特曼博士沒有回答。

  他整理好資料,提起公事包,微笑著說:「請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冤枉別人。」

  接著,在宋伊喬的目光中離開這裡。

  辦公室。

  大螢幕上播放著剛才的一段錄影,宋伊喬的臉佔據了大部分,正在以緩慢的速度前進。

  「停。」

  萊特曼觀察幾秒,若有所思地說:「很奇怪,她竟然真的沒有撒謊。」

  「等會兒,剛才你說過,在她聽到傑弗森的名字時瞳孔微微放大,嘴唇緊抿是憤怒的表現,為什麼不是兇手?」

  「格雷夫,安靜一點。」

  萊特曼在心裡為格雷夫做出急功近利的評價,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如果真的有殺心,表現的不是憤怒,而是厭惡。對,就像你現在的表情一樣。」

  格雷夫嚇了一跳:「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想殺人?」

  「你太激動了。」

  他對助手示意一下,雙手插兜走過去:「我的工作已經做完,至於後續,你們需要的是心理專家而不是我。」

  這一邊,宋伊喬在經過幾次莫名其妙的檢測後,等待著最終的結果。事實上她也急需精確的判斷來證明自己是否真的產生了幻覺。

  「……重度抑鬱、焦慮、精神分裂、還有一定程度的癔症型人格。」

  醫生將最終的報告念出來,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你確定她不是裝瘋?」格雷夫怎麼也不相信最終的結果,不敢置信地嚷嚷,「怎麼突然成了精神病!」

  「事實的確如此,若你不相信我的專業水準,可以找其他醫生來診斷。但我要說明的是,以這位元小姐的情況最好快一點讓她接受治療,否則可能短時間內會更加嚴重。」

  「這……」

  「只能先治療了。」

  ……

  宋伊喬被送到一處療養院——名字是他們告訴的。

  到達的地方坐落在環境優美的莊園,隔著圍欄外一片綿延的灌木叢林,抬起頭能夠眺望到碧藍的澄澈天空和幾片綿白的雲,空氣難得的清新。如果不是穿梭在裡面的護士和各種奇奇怪怪的病人,仿佛真的到了度假的勝地。

  她被安排在一間單人房,能從窗戶看到草坪上散步的人們,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很美好。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都有熟悉的過程,護士小姐很耐心,就連主治醫生也十分溫柔,僅僅和她聊天,不接觸太過私密的話題,在這種情況下,宋伊喬才逐漸放下過於警惕的防備眼神。

  休息一次吧。

  她想。

  宋伊喬趴在床鋪上沉沉睡去。午後傾瀉的金色陽光灑在她清瘦的身體上,散落的漆黑長髮和潔白的床鋪形成鮮明對比。她蒼白的臉頰沒有血色,卻帶著一絲笑意,像個饜足的孩童。

  倫敦,貝克街,221B。

  華生看到報紙,差點驚訝地叫出聲:「喬她……這是怎麼回事,夏洛克?」

  坐在沙發上的同伴聞言頭也沒抬,灰色的眼睛還在盯著書,淡淡開口道:「就算是整天忙於要準備訂婚也不能脫離社會,你的消息太閉塞了。」

  「這不是最主要的,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對這件事情無動於衷嗎?」

  「我只對案件感興趣。」

  華生欲言又止地說:「我以為你們——那天晚上,你幫了她很多。夏洛克,我認為你喜歡她,或許只是你自己沒察覺。」

  夏洛克翻書的手一頓,目光陡然轉向和自己相識多年的摯友。

  「那只是個簡單的安慰,我很清楚,如果不這麼做,她的情緒會加速崩潰。」

  「至於『你以為』的喜歡,約翰,我得承認的確對她有欣賞之情,但只是對一個聰明、直白、有學識見解、又不像一般小姐一樣令人厭煩的女性的欣賞,而不是一個走不出自我的可憐人。」

  「所以,我不會幫她,也幫不了。」


第36章 死亡耶誕節

  「更高級的哲人獨處著,這並不是因為他想孤獨,而是因為在他的周圍找不到他的同類。」

  「……我不是你的同類。」

  「白晝的光,如何能夠瞭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呢?」

  「……」

  宋伊喬從長椅上默默起身,離開了旁邊的瘋子,對方看她要走,忙不迭地跟上前。

  她戛然停住。

  「你跟著我幹什麼?」

  「你要去哪裡?」

  面前的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紅棕色的頭髮被剃得很短,幾乎挨近頭皮,顯得很年輕,一雙眼睛裡閃爍著睿智而平和的光。他笑起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宋伊喬在心裡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回答:「你別再和我說話了,我只是想出來散步曬曬太陽。」

  「我就是太陽。」他義正言辭地道。

  「……」

  誰來把這智障帶走!她要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

  對面叫做尼采的男人——對,他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宋伊喬壓根懶得問他叫什麼。幾天前兩人恰好在一個長椅上坐了會兒,宋伊喬在眯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曬著太陽,男人突然搭話。

  一開口就是尼采的名言。

  宋伊喬正好知道這句話,下意識地接著說出後面一句,「尼采」露出白花花的牙齒,笑得極其燦爛。

  打那之後,她的後背就多了一個普魯士的幽靈,整天晃蕩在四周。

  宋伊喬飽受他的騷擾,簡直痛苦不堪,向護士小姐投訴後也沒有多大用處,畢竟大家午後的散步時間都在同一時刻。她在房間裡窩了兩天,沒發現尼采的身影,還以為對方消停了。

  結果,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陰魂不散的大哲學家又跟著她走了一路。

  宋伊喬:「……」

  果然到水逆了嗎?

  發生這麼多的事情,算起來,她真正在倫敦不過生活了幾個月的時間。眼看天氣日益寒冷,溫暖的陽光也無法捂熱被冷風吹得潮紅的臉頰,盛大的節日即將要開始,療養院也開始準備——

  耶誕節。

  忙碌的前期準備帶給病人們同樣歡悅的心情,他們被允許跟著一起裝飾房間和窗戶,當然期間也添了不少的亂,白漆的大門上噴上一堆鬼畫符似的符號,彩帶和貼紙被兩個病人當做食物差點吃下去,幸好及時阻攔住。

  在這一天,晚餐極其豐盛,院長帶著大家一起做彌撒,尼采並不領情,據他說,他是信奉印度教的猶太人。

  「你為什麼會信奉印度教?」宋伊喬沒忍住好奇心。

  「因為他們的神多。」

  明亮的燈光下,尼采笑嘻嘻的回答。

  ……住在精神病院,誰認真誰就輸了。

  宋伊喬囧著臉,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在一旁跟著默讀經典,旁邊的男人呼啦啦地吞咽食物,不一會兒弄得杯盤狼藉。

  晚餐結束後,他們聽從護士安排回到自己的房間。宋伊喬拍拍枕頭,換上睡衣,去洗手間洗漱。她平日的狀態非常正常,基本的生活問題從來不需要其他人説明,倒是十分省心。

  經過這些天的治療,宋伊喬不再連日做噩夢,並以緩慢的速度癒合心靈的創傷。舊日往事都被封存在內心,而不是試圖衝破心底的牢籠,像瞪著腥紅眼睛的野獸,隨時準備亮出鋒利的爪子,給人以致命一擊。

  從浴室出來,南茜護士的笑容溫柔,正在凳子上坐著等待她。

  宋伊喬有些疑惑:「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耶誕節快樂。」她的表情愉快,從口袋裡掏出一隻老式的諾基亞手機,「作為節日禮物,院長允許清醒的病人給家人打一個電話,喬,你需要嗎?」

  「打電話……」

  她愣了愣,竟然想不出來要給誰打,自從來到這裡,幾乎也沒什麼交際圈,和周圍的人聯繫並不多。如果說認識的話,也只有一個人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宋伊喬接過電話。

  正好,她可以詢問一下最近的情況,貝克街是否有異動。

  「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作為最近表現很好的獎勵。」

  南茜護士交代完畢後,體貼地關上門在外面的樓道等候。宋伊喬默念一遍他的手機號,猶豫一下,還是撥通對方的電話。

  嘟聲響了一下,電話接通了。

  「我是宋伊喬。」她怕夏洛克掛電話,首先開口道。

  電話那端似是沒料到會是她的來電,罕見地安靜幾秒,才徐徐打招呼:「多天不見,你的情況如何?」

  「好多了。」

  宋伊喬的話說完,兩人突然陷入尷尬的沉默。

  「……耶誕節快樂,福爾摩斯先生。」她乾咳一聲,盡力找出能夠繼續的話題,「其他人呢,赫德森太太有沒有和你們一起過節?對了,還有華生……」

  她的語氣活潑,隔著話筒聽起來非常的悅耳。

  夏洛克身穿深灰的呢絨長款風衣,修長白皙的手插在寬大的口袋裡,灰色的眼眸漫不經心地望著馬路對面,他站立在路燈的旁邊,聽著宋伊喬熱絡的話語,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

  夜色朦朧,冰冷的地面還帶著昨夜雨水的潮濕,街邊的每一家店的玻璃上都貼著聖誕老人的貼紙或是彩繪,隔著櫥窗能看到店內聖誕樹上掛著的閃爍的星星。

  像極了那雙漂亮的黑色的眼睛。

  夏洛克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他們還在,我出來透透氣。」

  熱鬧喧囂的場面讓他微微感到不適應,並且開始懷念靜默的獨處時光。夏洛克拒絕助手茉莉陪同他一起散步的請求,一個人換上外套和圍巾,在清冷的大街上行走。

  宋伊喬抿了抿嘴唇,還是低聲說道:「關於上次的事情,我很感謝,希望沒有對你造成困擾。」

  「沒有。」

  「那就太好了。」她忍不住笑起來,像平時一樣調侃夏洛克,「我還很苦惱萬一福爾摩斯先生愛上我該怎麼辦,為此我不得不在心裡演練很多遍拒絕的理由,這下看來用不上啦。」

  夏洛克冷不丁地發問:「理由是什麼?」

  「嗯……比如說,福爾摩斯夫人的名稱太長了,如果你不介意叫宋先生的話,我可以考慮接下來的發展。」

  她說到這兒,覺得很滑稽,自己先樂得哈哈大笑。

  「這個理由是不是很棒!」

  夏洛克一怔,唇角不明顯的笑意幾乎在瞬間消失不見,很快又恢復了冷淡的模樣。

  「蹩腳的理由。」他評價道。

  宋伊喬在床上滾了一圈,正好仰躺在床褥的中央,她望著窗外濛濛的夜色,眼睛兀然瞪大,驚訝地叫道:「下雪了!」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噔噔噔地跑到窗戶邊,透過乾淨的玻璃,能看到潔白的、小片的雪花如撕碎的紙片般簌簌落下,落在冰涼的窗臺上,很快融化,變成了細小的水珠。

  另一邊,夏洛克微微抬起頭,在路燈的昏黃燈光下,零落的雪花被印上暖融融的光澤,宛若舞臺上翩翩然的演員,在輕盈的旋轉中飄然落地。

  城市正在被一片白色的海洋淹沒。

  宋伊喬恨不得自己能從窗戶穿過去,到達廣袤的冰雪世界。她不敢使勁,生怕弄壞鋼化玻璃,只能臉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導致說話都有些模糊不清。

  「你看見了嗎?」

  「嗯。」

  夏洛克聽著她像老婦人一樣絮絮叨叨地表示自己對難得一遇的雪景的激動之情,沒留意到身後一道身影正在悄然逼近。

  「你應該去中國看一看,這兒的雪太小,那種狂風暴雨似的,對,就像《冰雪奇緣》裡才是真正的下雪,能將整個世界都遮蓋住,像是冰雪的城堡……」

  就在這時,夏洛克感受到危險的靠近,正要回頭的時候,只聽「噗呲」一聲,他的後背被捅了重重一刀。

  「真可惜現在不能出去,否則……」

  宋伊喬說到一半,突然聽見話筒對面傳來的異樣聲音,不由心裡一緊:「發生了什麼事情?!」

  襲擊者的手法極准,應該對人體的肌理十分熟悉,在對方試圖攻擊的時候又狠狠捅進去。夏洛克的意志堅定得可怕,在鮮血直流的情況下還揪住他的衣袖,下一秒,他嗅到乙.醚的熟悉的味道,神志開始恍惚。

  「啪嗒」一下,手機連人一起摔在地上。

  陌生的襲擊者拿起電話,聽到宋伊喬驚慌的詢問,眼睛裡閃過一絲愉悅。

  他掛掉電話。

  「嘟——嘟——嘟——」

  街道上沒有一個人,雪花飄落在冰冷的地上,很快融化成水,michelle tumes沙啞動聽的聲音還在播放:「merry merry Christmas……」

  路燈下的人已不見蹤影,只留下紛亂的雪花和有些泥濘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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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Bazinga!陌生人的挑釁!

  宋伊喬再也感受不到下雪的喜悅之情。

  她驚慌地打過去,響起的卻是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聲音,原本懸著的心臟突然重重墜下去,掉落到看不見底的地方。

  就在這時,螢幕瞬間亮起來,是一封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

  「給你一小時到達貝克街尼姆酒吧,門口有一個電話亭,在那裡等待下一個指示。他們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選擇請慎重。LOL」

  宋伊喬心裡咯噔一聲,趕緊打過去,對方卻將電話掛斷。

  「喬?」

  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和護士溫柔的叫喚。

  她在情急之下只能立即刪掉通話記錄和短信,掩飾住心裡的不安,將手機交給南茜護士。

  「你還有事情嗎?」

  「沒有了,謝謝你。祝你有個美好的晚上。」

  宋伊喬坐在床沿,目送南茜離去,門口響起哢噠的一聲,應該是被反鎖了。聽到腳步聲遠去,她瞬間站起身,一臉焦慮地在房間裡來來回回快速走動。

  主動權完全在對方的手上,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而且,所說的「他們」,究竟都有哪些人?

  宋伊喬停下腳步。

  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逃出去!

  想到這,宋伊喬跑到窗戶邊俯視外面的情況,應該是耶誕節的原因,再加上現在正在下雪,下面巡邏的人都不在。但能將人瞬間燒焦的高壓網圍住了整個療養院,任憑她再敏捷,也無法直接飛過四五米的高牆。

  該怎麼辦?

  腦海裡天人交戰的聲音越來越吵鬧。

  ——你還要逞能?如果被抓住了怎麼辦?

  ——但他明顯陷入了困境,如果,如果不救的話……

  ——哼,夏洛克•福爾摩斯是誰,他需要你的説明嗎!別費勁了!

  ——萬一呢,一旦出了事,會後悔一輩子的!

  ——你就作吧!

  ——不,我要去!

  宋伊喬迷茫的眼神逐漸堅定。

  不論是否冒失,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了吧,這也是當年母親經常對她說的話……

  她抬頭,看到窗外飄灑的潔白雪花,依稀間仿佛看到一張溫柔的臉在對自己微笑,眼神比冬天的爐火還要溫暖。

  「喬喬,問心無愧就好。」

  「什麼叫問心無愧?」

  「就是,儘量別讓自己後悔……」

  女人的溫言教導伴隨著雪花四散,被風一吹,在寂靜的黑夜中飄得很遠、很遠。

  這一次,她必須要去!

  宋伊喬利索地換上便裝,用黑色的皮筋紮住頭髮,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走到門口,聽了一會兒外面的動靜後,輕輕敲門。

  南茜的腳步聲很快靠近。

  「喬,有什麼事情嗎?」

  「南茜……我好像有些不舒服……是不是發燒了?」

  隔著門,宋伊喬倚在牆邊,故意裝出疲憊的聲音:「你幫我看一下吧。」

  「好的,你等一會兒。」

  南茜不疑有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門把被拉開,她進了屋,卻看到黑茫茫的屋子:「你在哪……」

  下一秒,一隻手不輕不重地劈到她的脖頸,南茜眼前一黑,軟著身體倒下去。宋伊喬趕緊接住她,橫抱著南茜放在床上,接著快速將兩人的衣服換了過來。

  「非常抱歉,」她愧疚地道,「但我不得不這麼做。等到一切結束,我會親自向你賠罪的,今晚還請你安穩地睡一覺吧。」

  最後,宋伊喬替她掖好被角,拿著鑰匙關上了門。

  樓道安靜無聲,病人們應該都休息了,只有明晃晃的燈光照亮了冗長的走廊。一道身影快速從走廊穿過,下了樓梯。

  「南茜!南茜!」

  背後傳來陌生的聲音,令宋伊喬心裡一緊。她停下腳步,背著對方問:「我想去洗手間,有事情還是等會再說吧。」

  好在那位護士也沒在意:「提醒你一聲,等會去一樓給23號送藥。」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順勢進了洗手間。

  糟糕的是,為了防止病人出逃,洗手間的窗戶下了雙層保護,一旦她打碎防護沖出去,這麼大的動靜一定會引來更多的人。

  宋伊喬著急地來回走了兩圈,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不可行。

  她出了門,守夜的護士還在那裡,只能推著南茜的推車走到一樓。突然,從餘光中瞟見院長正往這個方向走過來。

  該死,院長可是認識她和南茜的!

  宋伊喬急忙走到23號門口,用鑰匙打開,不管不顧地進去。

  「喬?」背後傳來尼采興高采烈的呼喚,「你穿著護士裝真漂亮!」

  「噓!」

  竟然會跑到這個瘋子的房間,也是在宋伊喬的意料之外。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聽到院長走過去的腳步聲,這才松了口氣。

  「你要離開了嗎?」他穿著睡衣,撓了撓短短的頭髮,笑嘻嘻地發問。

  宋伊喬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從外面是出不去的。」

  尼采自顧自地蹲下去,使勁捶了一下牆角,白牆瞬間陷下去一塊。他從裡面掏出兩瓶奇怪的東西,一瓶裝著像可樂一樣黑乎乎的液體,另一瓶應該是擱置在靠外面的地方,被凍得**的。

  「這是——」

  「你有沒有聽說過,等量的汽油和凍柳橙汁混合之後可以做成炸.彈?」他的表情很隨意,「這面牆直通外面,你可以直接出去。」

  宋伊喬震驚到說不出來話:「你究竟是什麼人?」

  「很榮幸向你介紹自己,我叫尼爾,曾經是一名爆破工程師。」

  「!」

  他按一定比例摻好後,比了一下方向,示意宋伊喬後退。下一秒,尼爾手中的自製炸.彈就被拋了過去,從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房間的牆轟然倒塌,灼熱的火焰伴隨熱浪沖他們撲面而來。

  尼爾拍拍手,一臉輕鬆:「對了,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我曾經也是搏擊俱樂部的一員。宋伊喬小姐,很高興在這裡遇見你。」

  警報已經被拉響,屋外冷冽的風吹著雪花飄到裡面,黑色的濃煙滾滾,很快在夜風中消散。

  「你不走嗎?」

  「我喜歡這裡的生活。」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喬,我還想送你一句話。」

  「什麼?」

  「人要麼永不做夢,要麼夢得有趣;人也必須學會清醒:要麼永不清醒,要麼清醒得有趣。」

  尼爾像往日一樣高聲吟誦著尼采的話語,他雙手張開,迎接著冷冽的風,那一瞬間竟然像極了《肖申克的救贖》中安迪逃出監獄,面對著暴風雨,大笑著將一切擁入自己的懷裡。

  宋伊喬望著他的模樣,愣了愣,表情變得堅定起來。

  「謝謝。」

  「快走吧!永遠別回來!」

  在他的大聲叫喊中,宋伊喬快速從破開的牆壁穿過,像幽靈一樣穿過公路隱匿于幽深的叢林,一直飛奔了好久才逐漸慢下腳步。

  這時,正好一輛私家車路過。

  她趕緊上前攔住:「請幫一下忙!我被搶劫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就在男人愣神的功夫,宋伊喬將他打暈,拽到後座,轉身上了車。

  雖然這麼做很不人道,但時間真的來不及了!

  許久沒有開車,手都有些生疏。宋伊喬加大油門,車嗖地一下駛過公路,沖著更遠的地方飛馳而去。她的眼神專注,盯著前方黑濛濛的夜色,很快就到達了地方。

  前方有員警巡邏,宋伊喬為了避免他們將自己攔住查詢護照,在停車處停下後,一個人飛速避過,向貝克街跑去。她沒有任何金錢,沒有證件,還要預防被療養院的人抓住的危險,因此只能自己跑過去。

  此刻,十一點二十四,距離對方所說的時間還有七分鐘。

  宋伊喬鼓足了勁,在雪夜中飛馳,只見一道纖細的人影閃過,很快不見了蹤影。

  快,再快一點!

  她的腿如同灌鉛了般重到快要抬不起來,喉嚨痛得要命,吸進去的冰冷空氣在肺裡打了個轉,仿佛血液都要跟著凝結在一起。

  要到了!

  宋伊喬拼了命跑到尼姆酒吧的門口,看到電話亭後,總算停下來,狼狽地喘著氣。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突然響了。

  她沖上去拿起電話,強忍著喉嚨的疼痛,冷冷問:「你究竟要幹什麼!」

  「速度不錯。」

  話筒另一頭傳來慢條斯理的聲音,應該有五十歲左右,腔調溫和而迷人:「你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我可以等一會兒。」

  「你在哪裡!」

  宋伊喬警惕地來回四顧,卻沒有找到異常的人。

  「你找不見我的。」男人笑起來,「我們來打一個賭吧。」

  她握著電話,表情凝重:「有什麼事情,你可以來找我,不要傷害他們!」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隔著話筒的聲音像和熟人聊天一樣輕鬆,卻帶著殘酷的意味。


第38章 危險的角逐

  對方的目的明確,看來只針對她一個人。

  ……情況有些糟糕。

  宋伊喬逐漸平緩了氣息,眼神尖銳而冷凝,繼續問道:「你是想要我的命,還是有其他的意圖?」

  隔著話筒的男人笑起來,似乎非常愉悅。

  「我不會要你的命。」

  「那你……」

  「你的聲音一點兒也沒變,喬。」

  宋伊喬隱隱有種熟悉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你究竟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

  「等到你親自站在我的面前就明白了。現在,要給我證明,你有資格知道一切。」

  「我要如何證明?」她的詢問十分急切。

  「在這裡做客的有三個人。」

  他輕叩話筒,咚咚咚的響聲穿透宋伊喬的耳膜,直擊她不堪重負的心臟。

  「第一個人,給你的時間寬鬆點兒,一個小時——如果一個小時內沒有及時到達,對方就危險了。」

  「等等,這三個人都有誰!」

  「禮物需要自己拆開。」男人無視她焦急的態度,不急不慢地繼續說道,「當然,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一個小時後就是第二個通告,沒有把握的話,你可以選擇保存體力營救第下一個。」

  宋伊喬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將每一個單詞都牢牢記在腦海。

  「你說,我要怎麼做。」

  「你所在的街道向左拐,穿過三個紅綠燈,在那兒會看見一棟兩層的紅磚牆公寓,第一位客人正在等著你。」

  她現在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為了預防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只能咬牙同意。

  「好。」

  「那麼,計時開始。」

  他的話音剛落,宋伊喬扔下話筒,飛奔向未知的危險目標。

  夜色茫茫。

  同一時間,在話筒的另一邊,男人放下電話,屋裡響起了掌聲。

  「幹得不錯,你認為她會成功嗎?」

  他望向黑暗的角落,棕色的頭髮梳在腦後,如水獺般光滑,滄桑的面容竟然透露著幾分溫文爾雅,像是個大學的教授:「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評判的話不應該說得太早。」

  男人的微笑深不見底,眼角有細細的皺紋,卻難掩深邃的輪廓,這讓他充滿了極大的魅力。

  角落的人似乎對他很忌憚,不敢再像剛才一樣輕易開玩笑:「有人已經開始著急了,那位大偵探的哥哥動用他的關係,正在滿城尋找福爾摩斯的蹤跡。」

  「你瞞不了多久。」

  「我知道……真是一群廢物!連一個官員都攔不住!」

  男人對於這些似乎不感興趣,沒有再搭話,房間瞬間又陷入沉默。

  ……

  宋伊喬在寒風裡狂奔,她趕得很匆忙,身體簡直快要負荷不了,雙腿都在打顫。

  終於,她的面前出現了一棟紅磚牆的二層別墅。

  門大開著,裡面漆黑一片,像怪獸張開了深淵般的嘴,等待著獵物自動闖入門內。宋伊喬謹慎地打探一番後,從門口進去。

  客廳裡一個人也沒有。

  她打開燈,亮如白晝的光碟機走黑暗,房屋的佈局也全部體現出來。應該是許久無人居住的模樣,傢俱上面蒙了一層濛濛的灰塵,牆角還有髒兮兮的蜘蛛網,碩大的黑色蜘蛛在房頂來回攀爬。

  就在這時,樓上的臥室傳來唔唔的聲音。

  宋伊喬一愣,克制住冒失前往的行為,她沿著樓梯一步一步上去,走廊的樓道黑暗一片,女人的嗚咽聲越來越大,在寂靜的空間裡清晰無比。

  「唔唔唔!」

  等等,為什麼會聽著如此熟悉!

  宋伊喬大力推開門,和一雙含著淚花的驚慌失措的眼眸撞在一起。

  只見赫德森太太被五花大綁地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裡塞了一塊布巾,導致連話都沒法說。她的膝蓋上放著像披薩盒那麼大的儀器,連著三條線,另一頭——

  宋伊喬的眼神凝固了。

  是定時炸.彈!

  上面顯示,此刻還有四分鐘的時間,伴隨電子錶的快速閃爍,時間迅速溜走,對她們發起了死亡的召喚。

  她連忙跑上前,把赫德森太太嘴裡塞著的布拿掉:「你怎麼樣?」

  不說還好,赫德森太太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表情恐懼至極,偏偏又不敢動。

  「喬,你快走!炸.彈的時間要到了!」

  「你別害怕,我會找到辦法的!」

  說是如此,第一次面對炸.彈,宋伊喬也止不住地手足無措。她粗略地檢查所有的線,無奈的是線纏在赫德森太太的身上,根本無法避開。

  該怎麼辦?

  「叮鈴鈴!」

  鈴聲猛地響起,兩人都嚇了一跳,宋伊喬立即上前拿起桌上的手機按通電話。

  「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男人的聲音很熟悉,幾十分鐘前剛剛聽過。

  「為什麼?」她警惕地問。

  「黃色的線,如果你相信的話。但我要告訴你,第二個人的倒計時已經開始,半小時後將會迎來一場死局。」

  「我必須要救她。」

  「請便。」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留下面色極差的宋伊喬拿著手機。

  太狡猾了。

  故意留下選擇,卻讓她陷入更深的矛盾之中。到底是不是?這種賭徒般的博弈,此刻完全是在玩命啊!

  電子錶還在快速走動,情急之間仿佛表走快不少,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就剩下一分鐘。

  黃色的線。

  紅色的線。

  藍色的線。

  敵對者準備仔細,甚至連剪短線的工具都一併放在桌子上。宋伊喬拿起,手有些顫抖,她望著赫德森太太絕望和悲傷交雜的面孔,後背的汗珠涔涔。

  直覺啊直覺,快告訴她,究竟哪條才是真正的線?

  緊急的關頭,久違的系統提示聲音如救世主般響起來。

  【應急能力開啟!您將預知正確的線路,此項花費一千英鎊,請問是否試用?】

  宋伊喬的眼睛亮了。

  【要!】


第39章 熟悉的男人

  【您好,正確答案為「黃色的線」。】

  果然是黃色的線!

  計時器幾乎進行著最後的倒數,赫德森太太已經嚇得失聲尖叫。就在這時,宋伊喬沖上前,在對方驚慌的目光中哢嚓一剪!

  焦灼的氣氛在這一刻瞬間凝固,兩雙眼睛死死盯著炸.彈——

  太好了!終於停下來了!

  宋伊喬失了力氣般癱倒在地上,滿頭大汗地望向赫德森太太:「你還好嗎?」

  「我的上帝!喬!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赫德森太太哽咽的感謝說了一半,致命的鈴聲又突然響起。她顧不得身體的乏力,踉踉蹌蹌地接起電話:「下一個是誰!」

  「恭喜你。」男人從容不迫地說,「這一次我給你半小時的時間。現在,走到窗戶邊。」

  宋伊喬依言走到窗邊,眺望夜色下的茫茫雪景。

  「我要怎麼做?」

  「你的十點鐘方向有一家劇院……十分鐘就可以到達。時間是不是很寬裕?你的上司安普先生正在裡面看歌劇,《悲慘世界》,演員的演技尚可,有時間可以去欣賞一下,當然阿波羅大劇院的演員更專業一些。」

  對方平靜的敘述,像在和老友聊天,一點兒也察覺不出潛在的危險意味。

  「接下來記住,在他出來之後,會有一個潛伏已久的人等待著給他致命一擊。」

  宋伊喬的手一緊:「你們這麼肆無忌憚,不怕會引起騷動嗎?」

  「我相信你能解決。」

  男人的回答意味深長。

  「時間不早,還有二十五分鐘,祝你好運。」

  ——二十五分鐘!

  宋伊喬掛斷電話,語速極快地對赫德森太太叮囑:「赫德森太太,請你暫且不要報警,快點兒回到家裡等待消息。你放心,一切都會解決的!」

  「你要去哪裡?」

  「抱歉,恕我不能說。」

  她歉意地搖搖頭,隨即快速下了樓梯,再次飛奔向劇院的方向。

  安普那個傢伙,耶誕節不和女朋友約會,為什麼要去劇院看劇!還是《悲慘世界》!

  密集的劇烈運動讓宋伊喬有些體力不支,她不得不找一些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此刻吐槽似乎變成了一個最好的選擇。

  比如和《泰晤士報》八竿子打不著的《貝克街報》。

  比如樓下一家以她從來不挑口味都難以忍受的中餐館,超級喜歡用香菜。

  比如麥考夫根深蒂固的弟控屬性。

  比如夏洛克的卷毛和似乎越來越長的臉。

  還有他的毒舌。

  窺探他人**。

  萬年長款風衣。

  連只貓都不放過。

  ……

  不知不覺中,夏洛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宋伊喬打上「單身一輩子」的標籤,她默默開了一場個人的批.鬥大會,一件不落地將對方吐槽一通。

  緊張的心情出奇地放鬆下來,這讓宋伊喬忘記肌肉的酸痛,以飛奔的速度及時趕到劇院。

  到了!

  她甩掉剛才的胡思亂想,站在劇院的臺階下方,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的人。

  兇手會用槍,還是水果刀之類的兇器?

  不,她得要跟在安普的身邊,以防萬一……

  末場結束,觀眾們紛紛從劇院魚貫而出。宋伊喬幾步跑到臺階上面,眼睛不眨地盯著出來的人,直到眼珠酸疼的時候,安普總算出現在視線中。

  他身穿深灰的毛呢大衣,越發襯的身材頎長高挑,隔著鏡片的蔚藍眼眸心不在焉地四顧,和平常散漫的樣子一模一樣。

  「安普!」

  宋伊喬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安普的目光投向她,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喬?」

  「是我。」

  她從人群穿過,一路小跑到安普的身邊,同時警惕地留意四周的情況。

  按照對方給的時間,兇手正在伺機等待。

  「你來這裡幹什麼,嗯,我的意思是,能出來了嗎?」

  「情況有些不妙。」

  宋伊喬一邊和他說話,看到安普差點撞到了別人,連忙拽了一把。行路的人匆匆道歉,突然,在某處不明顯的地方,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宋伊喬的注意。

  那是!

  「小心!」

  她的眼神一冷,幾乎在叫出聲的同一時間緊緊抓住陌生男人的胳膊,夜色下,鋒利的刀刃閃爍著冰冷的光,如若不是宋伊喬足夠警惕恐怕現在安普早就生死未蔔了。

  「喬?」

  安普還沒搞清楚情況,但當他看到宋伊喬奪過匕首,並將企圖襲擊的男人一拳打翻後,平日總是憊懶的眼神一變,上前牢牢抓住男人的胳膊,輕鬆將他按在地上。

  「你沒事吧。」他扭頭問。

  「沒事。」宋伊喬活動了一下手腕,「你的力氣不錯,還真是看不出來。」

  「嘿,我可是經常去健身房的。」

  面對安普的不滿抗議,宋伊喬攤攤手,表面上很輕鬆的她還不敢放下警惕。

  對方會用怎樣的方式來通知她?

  「這位小姐?」

  男人沒有慌亂,他的臉貼在冰冷的地上,卻扭頭努力地望向宋伊喬所在的方向。

  「你要說什麼?」

  宋伊喬不怕他耍花招,雖然安普平時懶散慣了,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她蹲下去,等待男人的回答。

  「有位先生要我給你轉告一句話。」

  她屏住呼吸,仔細聽對方的話,他的吐字有些模糊不清,應該是東區的發音,加上聲音刻意放低,連安普都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他說,其實在做出第二個選擇的時候,第三個客人的倒計時已經開始了。如果沒有計算錯誤的話,你還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到達第三個目的地。」

  「什麼意思!」宋伊喬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道,「他究竟是誰!」

  「我什麼都不知道,小姐,我被蒙著眼睛,看不清東西。他們說要跟你開個玩笑,你瞧,根本不是真正的刀,真是一群惡劣的人!」

  宋伊喬這才發現手裡面握著的是一把玩具刀!

  該死,被耍了一通!

  一種無力感升起,讓宋伊喬差點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緒:「你只要告訴我,他有沒有說第三個目的地在哪裡!」

  「他說……他說讓你回去。」

  「回去?」

  「是的,從哪兒到這裡,再回到那個地方。」

  宋伊喬鬆開手,倏地站起身。

  「你們在交流什麼?」

  安普一臉疑惑。

  「之後的事情交給你處理。」

  宋伊喬遠遠望著越來越近的警車,應該是周圍的好心群眾撥打了緊急電話,她後退一步,小聲對安普說:「我先離開了。」

  「你要去哪兒?等等,他該怎麼辦,喬?!」

  他的話還沒說完,宋伊喬就快速溜走,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留下他面無表情地和幾位從警車下來的警官對視。

  「是你?」

  倒楣的安德森被分配在耶誕節值夜班,心情非常不爽,看到《貝克街報》的總編,更是讓他極為不耐煩,話語中都帶著火藥味。

  「為什麼你們報社的人都喜歡折騰,耶誕節不能好好過嗎?……我瞧瞧,玩具刀?」

  他嘲弄地雙手抱肩,等待著回應。

  安普慢條斯理地回答:「安德森警官,我得要說,還有個好消息沒有同你說明。我給《A警官和H偵探》單獨留下一塊版面,這樣大家就能一眼看到了。」

  安德森的臉頓時黑了一片:「你!」

  ……

  宋伊喬簡直快要無法思考,待到她重新回到公寓後已經累得沒了力氣,恨不得坐在地上不起來。她的喉嚨劇痛,說不出來話,面色由劇烈運動的潮紅變為慘白,嘴唇都在泛著青色。

  二樓燈火通明。

  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大概四五十歲左右,正站在窗邊俯視著她。他保養得很好,幾乎看不出歲月在臉上留下的痕跡,能大概窺出年輕時的英俊面容。

  宋伊喬像有心靈感應似的,兀地望向窗戶的方向。

  兩人視線在這一刻交匯。

  男人的表情溫和,對她點點頭,熟稔的模樣仿佛是見一位老朋友。

  她的心裡有些不安和疑惑——

  為什麼,對方看起來如此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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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番外

  「索菲爾古堡自十四世紀建成以來,到現在有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經過幾次大型的修繕之後,這裡仍然維持著當時的原貌……」

  古堡的管家氣度雍容,他拄著拐杖,身穿妥帖的燕尾服,銀白色的頭髮被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以一副氣定神閑的態度將古堡的歷史娓娓道來。

  宋伊喬聽著他的講述,欣賞著古堡的美景。

  此時到了傍晚,落日的餘暉灑落在古老的建築上,折射出朦朧的色彩。茂密的園林被修剪得十分漂亮,明顯是經過精心的設計,古堡下麵開滿了大片的燦爛的鬱金香,像法厄同駕駛著太陽車掠過的碎影,美得令人目眩。

  不過,此刻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欣賞著這裡的美景。夏洛克面無表情地走在一邊,一路上基本沒說過話,只是沉默地幫她把行李箱遞給了僕人。

  「嘿,振作起來。」

  宋伊喬調侃地拍拍他的肩,卻收到冷淡的一瞥,不由悻悻收回手。

  幾天前,樓下的中餐店進行了一次大胃王挑戰活動,她正好餓著肚子出門,思忖食物也不是太多,正好還能跟著吃一次霸王餐,於是默默跟在後面報了名。

  誰能料到,陰差陽錯之下,她竟然贏得了第一名。

  宋伊喬發誓她真的沒有吃太多!以她的飯量起誓!

  手中兩張古堡一天一夜的遊覽票就是冠軍的禮物。當然不僅僅只有兩張票,豪爽的老闆得知她是華裔後,大手一揮,直接給了一年都用不完的優惠券,樂得宋伊喬眉開眼笑。

  她跑回去同夏洛克激動地解釋一番,後者似乎不太感興趣。

  宋伊喬故意說:「那我就去找傑克,浪費一張票真是太可惜了。」

  「隨你。」

  福爾摩斯先生看著最新的研究成果報導,頭也不抬地回答。

  「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啦,到時候別忘了在我的臉書上點個贊。正好,傑克可以給我多拍幾張照片。」

  夏洛克翻書的手一頓。

  「……」

  她的聲音十分愉快,半點都沒有被拒絕的尷尬,噔噔噔地上了樓。

  第二天,宋伊喬剛開門就被嚇了一跳。站在門口的男人一手提著皮箱,蹙眉盯著她:「女人都習慣性的遲到嗎。」

  「鬧鐘沒有響……」

  宋伊喬尷尬地避開視線,一股微妙的雀躍之情卻在心裡升起,讓她的語氣不知覺地軟下來,忘了質問某位偵探的口是心非。

  「走吧。」

  夏洛克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箱,走在前面,留給宋伊喬一道頎長高挑的背影。

  幸好他常年鍛煉,身體素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提著兩個沉重的箱子也面色不改,連氣息都沒有絲毫紊亂。

  「你提前叫好了車?」

  「嗯。」

  夏洛克深知她冒失的習性,早就提前安排好一切。兩人坐在的士裡,總算及時到達了古堡所在的地方。

  儘管,咳,他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模樣。

  宋伊喬偷偷摸摸地看了夏洛克一眼,被抓了個正著,她做賊心虛紅了臉,乾咳一聲。

  「那麼,我們晚餐見。」

  說起來,他們兩人算是建立了關係,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更多的進展,更多像一種「夥伴」的相處模式,除了偶爾一起在街上漫步、去吃飯、談論案件問題之外,根本找不出情侶的樣子。

  連華生都在旁敲側擊地詢問夏洛克是不是某些方面有點毛病。

  宋伊喬能理解他的性格使然,內心還是有些失落的,她撇撇嘴,將一切原因歸於夏洛克的確是生理方面有缺陷,心裡才舒服多了。

  ……

  古堡的晚宴十分豐盛,長桌上擺滿誘人的食物,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蠟燭取代了人工的白熾燈,映襯著朦朧的夜色,別有一番情趣。

  這一行不止他們二人,還有六七對情侶或是家庭,有小孩不甚熟練的使用刀叉,一不小心就在瓷白的盤子上發出刺啦的一聲,他的母親連忙道歉。或許因為興奮所致,一直都有竊竊的說話聲,破壞了原本安謐的晚餐氛圍。

  宋伊喬吃了一口香軟的雞肉,雙眼閃閃發亮,正吃得盡興,餘光所及處,突然發現對面年邁夫妻的兩個漂亮女兒正在輕佻地打量著夏洛克,不知說了什麼,笑得花枝亂顫,一口白牙在燭光下亮閃閃的。

  非常討厭。

  非常、非常、非常討厭。

  好心情被攪得一乾二淨,莫名的不舒服從胸腔騰地升起。宋伊喬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就像是自家養了多年的土狗,好不容易認主了,卻有其他人試圖要撩走。

  理智告訴她,夏洛克根本不會理睬那兩個女人,但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大概因為……

  一隻手帕突然出現在視線中,擦拭掉她嘴唇上沾到的果醬,接著,不含情緒的嘲諷在耳旁響起。

  「吃東西都能發呆,宋伊喬,你真有本事。」

  「……」

  宋伊喬的臉唰地紅了。

  他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夏洛克,他,絕對看出來自己生氣了!

  對面的兩個女兒看到這一幕,知趣地收回目光,繼續進行晚餐。

  第二天還要早起看日出,而古堡裡沒有娛樂設施,於是決定早點休息。大家紛紛回到自己的房間,宋伊喬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和夏洛克道聲晚安,在對方的目光中進了房間。

  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門外突然傳來詭異的聲響。

  宋伊喬的房間被安排在樓道的第一個,轉角就是樓梯,她的腦袋裡浮現出鬼堡的陰森森的模樣,哭泣的女人,中世紀留下的冤魂……瞬間身上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聲音隱隱約約地在耳旁縈繞,她越發地睡不著,索性翻身坐起,推開門,偷偷溜到樓梯所在的地方。

  古堡的樓道陰森森的,月光散發著慘白的光,照在牆上一排排的油畫上,原本莊嚴的畫像在此時都有些可怖,黑幽幽的眼睛仿佛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饒是宋伊喬膽子大,也被這氣氛給弄得毛骨悚然。

  聲音似乎越來越大了,像是被壓抑許久的女人的哀痛哭泣,宋伊喬一手扶著冰冷的牆壁,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心跳越來越快,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然後,她不由囧了。

  WTF?!

  只見樓梯中間站著一男一女,衣衫淩亂,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是糾纏的身體和女人克制不住的破碎聲響說明了一個問題。

  宋伊喬沒見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好歹當年也是閱片無數(誤),怎麼會不清楚這兩個人在幹什麼。她的耳朵都紅得通透,正打算後退一步,眼睛突然被一隻手蓋住。

  冰涼的手指覆在她的眼睛上,如果不是熟悉的氣息,宋伊喬差點轉身將對方一錘打倒在地。

  她的後背貼在結實的胸膛,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體溫。她不自在地眨眨眼睛,撲閃的睫毛刷過夏洛克的手,像童年抓住的蝴蝶在手上撲騰,細細密密的癢,仿佛在他心上抓撓。

  夏洛克的身體有些僵硬。

  宋伊喬平日看著很強悍,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但以歐美的平均身高,她一米六五的個頭完全淹沒在人海當中,跟別提輕飄飄的體重。他半擁著懷裡的人,可以清楚感受到宋伊喬柔軟的肌膚和牛奶沐浴露的清香,明明心裡很緊張,她還是強硬地直立著,服軟的話都不說一句,倔強到甚至有些不可愛。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兩個人真是出奇地相像。

  夏洛克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望向宋伊喬的眼神有多麼柔軟,他微微俯下去,湊到她小巧的耳朵旁,壓低的聲音猶如海潮般暗啞。

  「不要看,回去。」

  深夜裡,男女曖昧的聲響還在繼續。宋伊喬什麼都看不見,夏洛克低低的聲音傳入耳廓,帶動著吹拂而過的溫熱氣息,她登時緊張得手都要抖了起來,白皙的脖頸湧起緋紅一片。

  幸好夜色暗沉,讓她的窘態被很好的掩蓋住。

  「夏洛克。」她移開對方的手,小聲開口,「你湊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夏洛克依言低頭。

  溫軟的唇冷不丁地貼在他的唇上,微微顫抖著,像個孩子一樣印上了甜美的吻。所有無言、羞怯的、難以啟齒的喜歡都淹沒在簡單的吻中。

  宋伊喬不待他反應,結束了如蜻蜓點水般的親吻,漲紅著臉匆匆說道:「這是獎勵你在晚餐的表現。」

  她一溜小跑沖進門裡,還不忘緊緊關住。

  黑暗中,男人清瘦的身影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他還沒反應過來似的,遲鈍地摸了一下薄削的唇。指尖觸到唇邊,上面還殘留著溫軟的觸感。

  ……

  為了要看日出,大家起得都很早,宋伊喬收拾完畢,跟著管家到達塔頂。一路上,她和夏洛克兩人都沒有提昨晚的事情,宋伊喬默默松了口氣。

  從這兒望去,能看到遠處綿延的森林和碧藍的湖泊,清冷的藍色天空還有些昏暗。

  管家的時間掐得十分準確。

  他們站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突然,天邊亮起一抹絢爛的景色,像火燒雲般的雲霞將一片天空染成瑰麗的緋紅,連少女羞怯的臉頰都無法比擬此刻奪目驚心的美麗。

  宋伊喬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熱淚盈眶。

  她情不自禁地拽住夏洛克的衣袖,卻沒有察覺到身旁的男人專注地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一瞬間所有景色都因為她生動的表情而鮮活起來。

  「喬。」

  「嗯?」

  宋伊喬疑惑地扭頭,餘音消失在冰涼的唇間。

  半響,夏洛克若無其事地離開她的唇,像剛才一樣欣賞日出。宋伊喬卻不淡定了。

  「你做什麼?」她面紅耳赤地問。

  「領取獎勵。」

  「……」

  瞬間,宋伊喬的臉頰也染上了瑰麗的雲霞。

  ——番外結束——


第41章 抉擇與希望

  他是——

  宋伊喬猶豫了一下,心裡的不安感更盛。她摸不清男人的情況,但此刻又不容自己多考慮,只能從樓梯上去。

  二樓的門大開著,男人站在窗邊,眼神溫和。

  「好久不見。」

  「……你是誰?」

  「真令人失望。」

  他往前走了幾步,明明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無害模樣,卻讓宋伊喬汗毛直立。

  「宋教授,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原先的模樣,卻把我給忘了。」

  宋伊喬的眼睛陡然睜大。

  她想起來了!如此溫和卻又暗含咄咄逼人的腔調、熟悉的輪廓和稱呼——

  漢尼拔•萊克特!

  在漢尼拔面前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完全是徒勞的行為,對方能夠輕易看穿她的一切心理活動,兩相比較,她還是坦然一些,直接詢問漢尼拔的目的所在。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要針對我?」宋伊喬緊盯著他,「如果是關於我的行蹤問題,我們可以單獨解決,沒必要牽扯到別人。萊克特先生,我瞭解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對於事事必求完美的漢尼拔來說,他怎麼可能像個粗暴的罪犯一樣?

  漢尼拔微微一笑,褐色的眼睛和宋伊喬對視,恍然間讓她想起不久前兩人在另一個時空的相遇,那時候的漢尼拔年輕英俊、沉靜瘦削,而現在儼然變成了一個步入中年的男人,成為宋伊喬最恐懼的存在。

  他的眼角有細細的皺紋,身體也不如年輕時的身強力壯,但卻比幾十年前更加老練成熟,沒有感情。

  宋伊喬對上他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更何況,她現在用的是真正的身體,一旦死亡就永遠結束了。

  漢尼拔是怎麼想的,她一點兒也猜不透。如果對方將她當做一頓未入口的大餐,恐怕……今天凶多吉少。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示意宋伊喬先坐下來。宋伊喬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只好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你在恐懼。」

  「……」

  「是失去了某種能夠掌握大局的力量了嗎?」漢尼拔望著她的表情,說出的話一針見血,「你緊張、不知所措,完全沒有了那副自信的模樣……如我所言,潛伏在內心的野獸脫籠而出,已經對你的情緒造成了巨大的負面影響。」

  「你又在揣摩我的心思。」她皺起眉。

  漢尼拔狀似遺憾地搖搖頭:「這些不需要我來揣測,清清楚楚地寫在你的臉上。」

  宋伊喬沉默了。

  「那讓我們來回想一下,是什麼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影響?有人觸及你的陰影,童年的創傷難以癒合,導致你做出極其不理智的舉動,這些對於你來說太難擺脫,於是,自我逃避成為最終的選擇……」

  「不是這樣!」

  她猛地站起身,面色極差:「我沒有逃避,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在尋求著解決的辦法!你什麼都不知道!」

  「免責的心態無法解決問題,你的心裡比誰都清楚。」漢尼拔走到她面前,褐色的眼睛裡有危險的光一閃而逝,「我們果然走到了同一條道路,宋教授。」

  ……又來了。

  當初那種被壓迫著的、像被劇毒的蜘蛛死死盯住的不含感情的冰冷目光重現。不過,經過歲月的流逝,漢尼拔明顯更好的隱藏住,但敏銳的直覺還是讓宋伊喬渾身雞皮疙瘩都豎立起來,後背一陣發涼。

  她的身體僵硬,眼睜睜地看著一隻被保養得很好的手伸過來,指尖輕觸到她的額頭上。

  冰冷。

  卻又帶著心靈的燒灼。

  漢尼拔和她貼得很近,幾乎是面對面地挨在一起,兩人四目相對,宋伊喬幾乎能在褐色的眼瞳裡看到自己驚懼交加的臉。他微微低下頭,從容不迫地開口:「曾經你說過要掐斷我的喉嚨,現在卻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了。」

  宋伊喬籠罩在恐懼和痛苦的陰霾中,幾乎快要窒息。

  「不……不是這樣……」

  她咬著唇半晌,嗓音嘶啞地道:「我也曾經試圖逃避,後來證明,這是非常愚蠢的決定,讓我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優柔寡斷、自負、易怒,我因此而做出了許多錯誤的決定……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漢尼拔靜靜盯著她,沒有言語。

  「……我要為自己的言辭付出代價,這並不代表失去了往日的銳氣,你要明白,年輕氣盛表面潛藏著驕傲自大,我對自己的能力看得太重,對舊日的陰影也看得太重。」說到這兒,宋伊喬輕舒了口氣,面色也緩和下來,「但這是必經的過程,不是嗎?或許我在之前表現得很愚蠢,唯一感到慶倖的是,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啊,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要感謝荒唐的一切,徹底打醒了這麼多年編制的虛偽的夢境,否則潛意識的欺瞞還會一直持續下去。這一巴掌雖然很痛,卻讓她徹底清醒。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它糟糕得要命,但你會愛上它。

  大夢一場,是時候醒來了。

  宋伊喬露出真心的微笑:「有人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人要麼永不做夢,要麼夢得有趣;人也必須學會清醒:要麼永不清醒,要麼清醒得有趣。』你認為如何?」

  漢尼拔背著燈光,眼睛晦暗不明,他聞言,緩緩揚起一抹弧度,手放下來。

  「你看起來清醒多了,宋伊喬。」

  「謝謝誇獎。」

  她毫不畏懼地對視回去。

  房間裡突然響起清脆的鼓掌聲,伴隨嗒嗒的腳步越來越近。

  「萊克特醫生,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出現了某些分歧。但我不得不說,你的言辭真是鼓動人心,連我都有些激動了。」

  宋伊喬聽到熟悉的聲音,兀地一驚,下意識回過頭:「是你!」

  消失在火災中的卡洛琳緩緩走進來,她好像某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不,應該說,原本柔和的眼睛鋒利刺人,隱隱氳氤著恐怖的陰鬱。

  「耶誕節快樂。」

  她歪了歪頭,傾瀉而下的長髮垂落在肩頭,忽然捂著嘴笑起來:「抱歉,是我的錯,似乎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

  宋伊喬早就開始懷疑她有蹊蹺,卻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和漢尼拔走到一起。

  她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串聯在一起,心裡咯噔一下,登時恍然大悟。

  「你是有預謀的和我住在一起,是嗎?故意拿起的菜刀、縱火犯出現、請求我幫忙、隱瞞一些資訊想讓我深陷麻煩……所有的一切,卡洛琳,都是你一手設下的局。」

  宋伊喬走向卡洛琳,神色凝重:「還有那個魔術師朱爾斯,他和你是一夥人吧。」

  「你愚蠢的腦袋總算開竅了。」卡洛琳嘲笑著道。

  「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這麼一說,她更不明白了。兩個人在此之前從未有過交集,為什麼卡洛琳要執著於對她佈局,還因此牽連到這麼多的人,如果有深仇大恨她就明白了,但是——

  「我是你的過去,宋伊喬。」

  「過去?」

  卡洛琳完全沒有顧忌漢尼拔的在場,可以說,她幾乎是肆無忌憚地開口:「你身上的系統,我曾經擁有過一段時間,我是前一個宿主。」

  宋伊喬被她驚人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驚駭地愣在原地。

  「你……你們……」

  「他已經知道了一切。你放心,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情,系統是以縱容的態度看待,只要不是太過分,它不會理睬。」

  她張了張嘴,艱難地問:「那你為什麼……」

  沒有了?

  卡洛琳看出她要問的話,不屑地冷嗤一聲。

  「我曾經和你一樣面對兩難的選擇,不過我要比你聰明多了,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這也是我一貫奉行的準則。但系統並不是這麼想,一次兇殺案中,我為了避免被牽連進去,選擇無視。可笑的系統因此判定我的罪惡值大於道德值,系統自動脫離。」

  罪惡值?道德值?

  「系統沒有提到過。」

  「這也是它最討人厭的地方,早知道如此我是絕對不會犯錯的。只可惜,晚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難道不是在幫助我嗎?」

  卡洛琳似笑非笑地說:「我的好女孩,你真是太天真了。我現在的身份是法外制裁者,已經和你不在同一階層。」

  宋伊喬抱肩冷冷道:「你究竟說過幾句真話,卡洛琳。如果不是在同一階層,你根本不會為難我,如你所說,系統是在『懲罰』你,又怎麼會讓你脫離遊戲的規則。你不可能逍遙法外。」

  「……」

  卡洛琳眯起眼睛:「我的夥伴,你變得越來越不好玩了。」

  「這是好事,你得接受現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傻子一樣被矇騙第二次。還有,」她的目光凍結成冰,「夥伴這樣親密的詞,你最好還是不要亂用,畢竟我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階層了。」

  當然不在同一個階層。

  如果真相是卡洛琳所言,那麼她身為被懲罰的地位,自然不會比宋伊喬高。但她的目的是什麼?嫉妒後來的宿主,還是另有所謀?

  不論如何,對方清楚瞭解系統,這是最糟糕的事實。

  「我明白了,之所以之前一直放鬆警惕,是因為我習慣了系統的提示音,反而對周圍的人失去警戒心。從某方面來說你比我更瞭解,因此,你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成功規避系統的提示音,從而達到刺激我的目的。……不,我的推測是不完整的,或許你和系統達成某種協定也有可能。」

  「一副全知全能的模樣真是讓人看著不痛快。」

  卡洛琳嘲弄地說:「是你太過放鬆了,宋伊喬,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幸運地擁有一些神奇的能力。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嗯?一個潛在的殺人犯、一個精神病患者、一個對社會造成潛在危害的反社會的存在——這個世界容不下你,你只會越來越痛苦,最後步入我的後塵。」

  「你要完蛋了。」

  「很遺憾,但我的想法和你完全不同。」宋伊喬沒有被她激怒,反倒笑起來,「卡洛琳,你是你,我不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當然也不會步入你的後塵。」

  「你真自信。」

  「偶爾也需要對能力進行自我肯定。」

  「……」

  兩人針鋒相對的語言令卡洛琳極其不愉快,她忽地轉移話題,問:「你記得魔術師朱爾斯,證明你一定對那次的表演心有餘悸。」

  「我只是很好奇你怎麼找到這些人來為你幫忙。」

  「人性都是由弱點的,宋伊喬,你一點兒都不會利用資源。如果我還擁有系統,我敢說,整個倫敦都將會在我的掌握之中。動用他們很簡單,無非是發現一些秘而不宣的**,又以微妙的手法告知,如此一來會有非常多的人心甘情願替你賣命,還不敢有半分的怨言。」

  「你威脅他們?!」

  「不不,別說得這麼難聽,各需索取而已。」

  宋伊喬的語氣冷下來:「怪不得系統會將你的罪惡值評判為過高。」

  「誰沒有一些齷齪的事情,我是在幫他們,聖母瑪利亞小姐,不要把自己想得太美好,你的那些小心思我早就看透了。」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多麼高尚的人,像你這樣將醜惡的事情塗抹上冠冕堂皇的虛偽假像才是最可笑的。」

  「……你別再試圖惹怒我,宋伊喬。」

  「惹怒?我只是實話實說。」

  氣氛一時降到冰點。

  「恐怕你忘了一件事情,那位大名鼎鼎的偵探福爾摩斯先生還在我的手中,挑釁可不是個好的選擇。」

  面對卡洛琳的威脅,宋伊喬暗暗握緊拳頭,表面上還是風輕雲淡:「我倒很好奇,你用這幾個人來戲弄我,究竟有什麼好處?羞辱嗎?在看到我氣喘吁吁地奔波於倫敦各處,應該也看夠了吧。」

  「事實上他們無關緊要。」

  卡洛琳露出戲謔的笑容,整個人充滿了惡意:「你否定了我的選擇,那麼你的呢?救他,還是不救?」

  「你什麼意思?」

  「這樣說吧。」她看了一下時間,聳聳肩道,「還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那位大偵探就要被活活悶死在房間裡,如果你想救他,那就向系統承諾願意將它交接於我。這個交易很公平吧!所以,你要怎麼辦?」

  系統的聲音瞬間響起。

  【您好,有人發起交接請求,是否同意?】

  「……」

  宋伊喬突然明白她說了這麼多話,實際都在為最後的一賭做鋪墊。如果她選擇不救夏洛克,很有可能像卡洛琳一樣罪惡值過高,造成系統脫離;但她選擇救夏洛克,那就要選擇放棄系統。

  哪一個都會造成損失慘重。

  她緊抿著唇,低聲說:「福爾摩斯的性命的確很重要,但是,我失去系統的能力的話,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那麼你的選擇是?」卡洛琳一副看好戲的神態。

  「我的選擇——」

  她故意露出灰敗的神色,目的就是為了讓卡洛琳放鬆警惕。

  開玩笑,放棄系統能力之後,卡洛琳還能放過她?真以為她傻嗎!先是進行心理上的威壓,再讓她進行兩番艱難抉擇,其目的已經不用深究了。

  宋伊喬在心裡面默念一句「同意」。

  【您好,對方的罪惡值大於道德值,不符合交接條件,請求被駁回。】

  果然!

  卡洛琳最初就估計錯誤了。在這種人的眼裡,利益至上,以為每個人都會和他們一樣為了權力不擇手段,在她看來,宋伊喬這樣的偽聖母必定會選擇系統而不是人命。

  她在逼宋伊喬。

  一旦選擇系統,接下來面對的將是和卡洛琳同樣的結局。

  到時候,不論是和卡洛琳一樣處於被懲罰的狀態,還是被奪走系統的使用權,卡洛琳看似都贏了。而她將會因此而「悔恨終身」,多麼好的一筆買賣!

  所以說,如果激怒了卡洛琳,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乘,從她的嘴裡取得資訊——

  宋伊喬正準備說完接下來的話刺激對方。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

  漢尼拔一直沒有打擾她們二人的談話,幾乎讓她們忘記了最可怕的危險就在身邊。宋伊喬搖搖頭,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手腳開始不聽使喚,她回想起上一次被毒蜘蛛咬到的場景,心裡咯噔一下,下一秒整個人重重跌落在地板上。

  「喬,同樣的錯誤不應該犯兩次。」

  不遠處的卡洛琳也跌落在地上,神志恍惚,但還是不放棄地尖叫:「萊克特醫生,我們的協定呢!你不能這樣對我!」

  「所謂的協定不過是弱者用來約束的藉口,很抱歉,小姐,我從來沒有遵守過。」

  他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裡迴響,即使上了年齡,漢尼拔的身體依然矯健,他輕鬆抱起宋伊喬的身體安放在牆角的沙發上,觀察著她的表情。

  「感受如何?」

  「你……你究竟要做什麼……」

  好吧,她愚蠢的自以為是的毛病又犯了。以漢尼拔的表現,還以為他會置身度外,誰能料到,他竟然才是潛伏在暗處的捕獵者,給兩人重重一擊。

  宋伊喬有些自嘲地想,系統在怎麼厲害,任憑卡洛琳操縱了多少人,她的能力有多麼大,都比不上一位上了年齡的心理醫生。

  真是件可笑的事情。

  「事實上,這麼多年我一直掛念著你,遺憾的是,你全部忘記了。」

  在她扭曲旋轉的目光中,漢尼拔的聲音飄飄忽忽,人影在他面前走過,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很欣賞你的性格,喬,這讓你看起來很迷人。」

  被一位食人魔掛念著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宋伊喬迷迷糊糊地想。

  耳旁傳來嘎啦嘎啦的聲響,她聽得不太清楚,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鼻息飄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像有什麼東西在鐵板上煎過,肉質鮮嫩,幾乎讓她有種垂涎欲滴的饑餓感。但隨之湧來的是莫名的噁心,胃裡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攪動,宋伊喬不舒服地呻.吟一聲。

  逐漸地,目光似乎沒那麼模糊了,她有些發暈地望向香味的發源地,刹那間,胃液在瘋狂的翻湧,差點讓宋伊喬吐出來。

  他!

  他竟然在吃卡洛琳!

  不知道漢尼拔在這裡隱藏了多少東西,他擺好餐具,調好燈光,甚至有時間悠然地裝飾好「餐桌」,將一束新鮮的百合插在花瓶裡,擺在最好的角度。

  煎鍋的炙烤下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在昏昏欲睡的深夜裡令人精神大振。

  卡洛琳的面色青白,緊閉雙眼,被鋒利的刀刃割過的地方血肉模糊,她不忍再看。

  「時間快到了。」漢尼拔自言自語似的看了一下表,動作溫雅雍容,「這麼簡陋的晚餐,還請原諒。」

  「我不會吃人肉的,萊克特醫生。」

  「你應該學著嘗試一些新的東西。」

  「或許會,但絕對不是吃人肉。」

  漢尼拔微笑著回頭,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你可以離開這裡了。」

  宋伊喬愣了一下。

  「你要救的那位私家偵探恐怕活不了太長的時間,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你……」

  「這是關於冒失對待一位可愛女士的賠禮,我由衷地感到抱歉。」他慢條斯理的聲音還在繼續,「當然,為了感謝這位叫做卡洛琳的女士讓我再次遇見你,我同樣為她準備了一份禮物,可惜的是她似乎不願意表達自己的心情。」

  不知不覺間,宋伊喬發現自己能夠動了,儘管腦袋還有些眩暈。

  她一步步地走到漢尼拔面前,低聲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和卡洛琳達成某種「協定」,最後卻突然改變想法。

  「如果不是她向義大利的一家圖書館發來郵電,恐怕我真的會遺漏了你的存在,令人震驚的真相,不是嗎。」

  「……」

  她咬了咬唇:「謝謝你的幫忙。」

  漢尼拔笑起來,褐色的眼眸閃過愉悅的光彩:「不,我沒有幫你,選擇是你自己做出來的。我親愛的喬,你真是天真到可愛。」

  宋伊喬不再同他糾結於這個話題。

  「我走了,再見。」

  如果沒猜錯的話,此次一別,他們應該再也不會遇見了。

  「宋伊喬。」

  「嗯?」

  她詫異的回頭,卻在朦朧的燈光中和一雙溫潤的、平靜的眼睛交匯在一起。

  男人的頭髮梳的像水獺一樣光滑,連一根散落的碎發都沒有。這些年來,他的輪廓還是像年輕時一樣深邃而英俊,縱然青春不再,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卻讓他顯得更加優雅迷人。

  他像一隻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只不過已經學會藏匿自己的鋒利爪牙,溫文爾雅的面容背後隱藏著一顆冷酷的心臟。

  ……不,或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冰冷無情。

  「很高興遇見你。」

  漢尼拔露出一絲微笑,這讓宋伊喬仿佛回想起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年輕的漢尼拔站在門外,面容沉靜,望著她的目光還帶著溫和的笑意,聲音低沉到柔和。

  他說:「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宋伊喬心裡一揪,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在心裡醞釀,化為深深的、不見底的迷霧,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揚起唇角,凝視著漢尼拔的眼睛:「你也是。」

  隨即轉身飛快地離開這裡。

  漢尼拔再一次看了一下表。

  按照他的估算,那些員警快要來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航班今天清晨起飛,留下來的時間不多,但已足夠。

  他站在窗邊,眺望宋伊喬在夜色中匆匆消失的背影,直到目光所及處再也看不見。

  ……

  宋伊喬按照漢尼拔的交待,快速地奔跑於茫茫黑暗裡。半夜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只有零星的幾片雪花飛零,地上佈滿一次薄薄的雪,很快就融化了一半。

  真是太可笑了,她和卡洛琳之間的角逐,這麼多人被牽連其中,最後卻是以一場鬧劇收尾。

  恐怕卡洛琳想破頭也難以料到她竟然會死得這麼冤枉。

  她真的是自己的過去嗎?

  不。

  卡洛琳是不應該觸犯的錯誤範例,也給宋伊喬敲響了警鐘。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情緒化的處事只會讓一切都變得糟糕無比。

  最重要的是,宋伊喬永遠不會變成另一個「卡洛琳」。

  她堅信這一點。

  宋伊喬一邊奔跑,她微微抬起頭,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看到母親的臉在對著自己微笑。

  ——你走出來了嗎?

  她笑起來,渾身充滿著新生的希望,一雙黝黑的眼眸重回光彩,像第一次審視這個世界似的,她神采奕奕,脫下了厚重的枷鎖。

  ——我走出來了,媽媽。

  儘管心裡還會難過,但她得學會釋然。不是完全的擺脫,而是理智的去面對這一切,不再逃避,不再企圖強行壓平曾經在心口燙下的褶皺。

  卡洛琳的方式很糟糕,卻點撥了她一直掩蓋的事實:不能重蹈覆轍,讓自己陷入曾經的痛苦中。

  卡洛琳看不清想要的東西,一昧執著於二次的折磨,她是個可憐的人,臨死之前都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這也給宋伊喬一個警示。

  如果她過分執著於心魔的破解,想必卡洛琳就會成為將來的她。

  【隱藏任務達成!您好,鑒於您在此次任務中的完美表現,系統將獎勵五點點數,並為您開啟特殊技能。此技能要確定準備妥善後才能使用!】

  突然而至的驚喜令宋伊喬差點歡呼出聲。

  【點數暫時留下,技能是什麼?】

  會不會是無敵模式開啟,或者是能夠大量賺取點數之類的?

  【您好,此技能是根據您目前的情況挑選的最恰當的搭配。「全民攻擊」是一個神奇的能力,您可以自由控制等級和分類,更加輕易誘發罪犯的攻擊行為,當然,您將會因此而收穫更多的點數,開始請小心使用,避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宋伊喬差點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

  她想起以前看表弟玩《俠盜飛車》的時候,拿著一張紙念念有詞,仔細一看原來上面全是作弊的密碼。宋伊喬腦殘地隨便選了一個選項,結果滿城的居民手持刀槍和火箭炮,追得表弟到處逃竄。

  當時的她完全不明白這個作弊器的意義所在。

  而現在,宋伊喬在莫名其妙之餘,突然恍悟了。一旦她的能力足夠,開啟「全民攻擊」技能,屆時收穫的將會是大量的點數和金錢!

  她可以控制類型,只對盜賊一類的初級危險分子開啟,這樣一來,危險降到最低水準……

  這下宋伊喬徹底興奮起來了。

  何止是作弊器,簡直是系統的超級福利!

  ……不過,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宋伊喬把系統的獎勵放置在一邊,繼續向目的地奔去。

  夏洛克此時還生死未蔔,她不能太輕敵了,哪怕對方已經沒了命。

  她趕到所在地地方後,竟然發現華生也在那裡。

  「喬!」

  華生有些驚訝,但還是快速地解釋情況:「夏洛克給我留下了訊息,我一路找到這裡,但是進不去!我給麥考夫留下資訊,他們應該快要到了!」

  果然不愧是和夏洛克多年的默契搭檔,能夠在留下的蛛絲馬跡裡快速追尋到這裡,還能明白夏洛克留下的痕跡,也只有華生一人能夠做到。

  說話間,幾輛警車就開了過來。

  麥考夫一下車,拿著雨傘快速地走到跟前,眉頭緊皺:「情況要比我想像中更麻煩。」

  「能用炸.彈嗎?」

  「不行。」

  「是你!你怎麼逃出來了!」

  安德森狐疑地盯著宋伊喬,後者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我的心情不太好,所以順便出來呼吸新鮮的空氣,安德森警官,你要和一個精神病人計較嗎?」

  「……」

  「福爾摩斯先生,他……」

  麥考夫打斷華生的詢問,凝重地掏出手機:「我得需要軍方過來。」

  時間要來不及了。

  宋伊喬看到他們過來,不敢再貿然用自己的力量,但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再耽誤一會兒,後果——

  「我來吧。」

  麥考夫的動作一頓,其他人也愣住了。

  宋伊喬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低聲開口:「福爾摩斯先生,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保護好我最基本的權利。」

  麥考夫只是沉默了一秒鐘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他向來是個圓滑的人,這種含糊不清的話最麻煩,按照往日的原則,根本不可能答應。但現在關在裡面的是他唯一的弟弟,他不得不在有限的情況裡考慮後果。

  一旦有閃失,他半點也承受不起。

  「好。」

  宋伊喬在一群人的視線中,後退一步。

  【系統,如果我要打破牆壁,還差幾點力量值?】

  【您好,三點的點數已足夠。】

  【加入三點力量。】

  接著,她不待系統的提示音發出,猛地沖向牆壁的最中間。尼爾曾經無意間提起過,一道牆的弱點有五個,四個拐角和最中間,如果運用大力不斷衝擊,一定可能會打破牆壁。

  或許她可以……

  「她要幹什麼?撞破牆壁嗎?」

  安德森一臉驚駭地望著宋伊喬氣勢洶洶地沖過去。

  「砰!」

  全部人:「……」

  就這麼……把子彈都穿不過的牆壁……撞破了……

  「我的上帝,她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安德森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被禁錮在裡面的夏洛克面色蒼白,胸口的鮮血凝結成塊,越發顯得觸目驚心。他咳嗽兩聲,抬起頭,恰好和宋伊喬的目光撞在一起。

  「晚上好,希望我沒有來得太遲。」

  她清麗的臉上笑容溫暖。

  ……

  同一時刻,某個房間裡。

  「大人,她死了。」

  房間裡醞釀著長久的、死一樣的寂靜。

  「嗯。」

  朦朧的月光照進來,牆上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女人各種各種的照片,宴會上、大街上、孤兒院……

  不論是微笑還是傷心,表情都是如此的鮮活,閃爍的光彩動人無比。

  赫然是宋伊喬!


第42章 Bazinga!被殺害的真相!

  宋伊喬目前所處的情況很微妙。

  麥考夫作為她的擔保人,以獨斷的方式還回宋伊喬的自由。她當天晚上就回到赫德森太太的公寓暫時睡了一晚上。

  精疲力盡之下,一覺睡得極為香甜,睜開眼睛之後就到了中午。

  宋伊喬抻了個大大的懶腰,活動一下脖頸,掀開被換上衣服。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畢,一邊吃著赫德森太太留下的三明治,手機突然響起來。

  是安普的短信。

  ——既然你已經回來了,新的稿件什麼時候上交?

  她怔忪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很快按下發送鍵。

  ——我儘量快一點。

  有麥考夫的存在,暫時來說沒有問題了,但她得要謹慎一些,畢竟還有一堆人盯著她犯錯,比如像格雷夫那樣誠心找不自在的混蛋才是最大的麻煩。

  那現在要做什麼呢?

  或許……應該放鬆一下吧。

  宋伊喬上網查詢近幾天上映的電影,打算一個人出去逛一逛。接下來的時間夠她忙活一陣了,找新的出租房、購置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以及,或許應該重新應聘曾經幹過的兼職。

  雖然得到了保險金,但被毀壞的東西都得要重買,又不能一直厚著臉皮住在赫德森太太的家中。

  退一步說,就算赫德森太太熱情地挽留她,生性使然,她還是習慣獨居。

  宋伊喬關上門,一步步下了樓梯,恰好遇見從醫院回來的夏洛克•福爾摩斯。

  她有些意外:「你不打算休息嗎?」

  缺氧嚴重、失血過多,這些症狀都能讓一個有力的成年男子好好睡上幾天,但從夏洛克的模樣來看,除了似乎比平時更為蒼白的面色,幾乎看不出差別。

  他抿著唇,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到難以接近。

  「福爾摩斯先生?」

  「謝謝。」

  宋伊喬意外地瞪大眼睛,有些傻乎乎地和他對視。

  「……你再說一遍?」

  夏洛克灰色的眼眸俯視著她,面無表情地嘲諷道:「看電影不是個好選擇,宋小姐,你應該先去買一個助聽器。」

  宋伊喬的興奮勁瞬間沒了:「……」

  她就知道兩人根本不能好好說三句話以上,不是夏洛克出言諷刺,她也會下意識地回了過去。真是個悲傷的習慣。

  「你的建議可以考慮。」宋伊喬挑了挑眉,「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需要這筆錢,福爾摩斯先生。請不要驚慌,每個月總要有幾天……你知道的,失血過多,脾氣暴躁,嗯,我都可以理解。」

  她說完之後吐了一下舌頭,不待對方出聲就愉快地告別。

  「不舒服的話熱敷是最有效的。再會!」

  「……」

  剛剛和夏洛克小鬥一場的宋伊喬表示神清氣爽,她哼著泰勒的歌,穿過兩條街道到達了電影院。應該是耶誕節即將休假的原因,場次的人還是很多的,她一隻單身汪的身份尤為突出。

  周圍排隊的不是情侶愛人就是全家上陣,像宋伊喬一樣默默放空,恐怕真的只有她一人。

  「幾位?」

  「……一位。」

  售票員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前只有中後部位有座,可以嗎?」

  「一張後排的票就好了。」

  她買了一大桶爆米花和大杯可樂,悠哉悠哉地進去。電影還沒有開始,但是人幾乎快要坐滿了,宋伊喬暗暗慶倖自己選到最後,否則擠到一群鬧哄哄的人中間真是讓人抓狂。

  由於擁擠的人潮湧過,一位戴著鴨舌帽的年輕男子差點和宋伊喬撞在一起,她迅速地舉起託盤,才避免了一場小型災難。

  「非常抱歉!你沒事吧!」

  「沒關係。」

  對方似乎很愧疚的模樣,連著說了好幾聲抱歉,客氣到讓宋伊喬有些不好意思。

  腐國的紳士風度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存在啊。

  想必之下,某位小肚雞腸的毒舌偵探就不太好相處了。但是說起來,那傢伙對待女人也是非常耐心的,偏偏對她總是出言諷刺。

  ——該不會夏洛克壓根沒把她當做女人來看待吧!

  宋伊喬微囧,但這個念頭一旦在心裡紮根,就越發的明確了。似乎的確是這樣?她的力氣比平常女性,不,比正常人都要大得多,又喜歡逞能,在夏洛克的眼裡,估計她連人類的身份都得要劃上一個問號……

  電影已經開始了,她卻有些淩亂地呆在原地。

  這麼長時間過去,突然閑下來的宋伊喬突然發現問題所在。說起來,自從來到這兒,她的魅力大打折扣,被搭訕的幾率約等於零。

  細思恐極。

  思恐極。

  恐極。

  極。

  她糾結地看完整場電影,雖然腦袋還在胡思亂想,中樞神經卻沒有任何障礙,空蕩蕩的爆米花桶和可樂杯能證明這一點。

  電影放映結束,人群魚貫而出,宋伊喬出門之後正準備去商場逛一逛,意外看見雷斯垂德探長匆匆經過的身影。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又有案件出現了。

  「警官先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宋伊喬小跑到跟前,善意地打了個招呼。雷斯垂德的腳步一頓,瞧了她一眼,謹慎地四顧,隨即小聲開口:「宋小姐,你最近還是不要牽扯到其他的案件為好。」

  關於宋伊喬的卷宗都被銷毀,上級命令下來,讓所有人對於昨晚的事情絕口不提。但讓他們頭疼的是,格雷夫並不打算就這麼放棄。

  「……他很棘手,因為依傍的權勢最近風頭正盛,貿然阻止說不定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又是那個攪事精!她想收拾格雷夫很久了!

  宋伊喬在心裡又給他添了一筆賬,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表面上還是笑容溫和:「請你放心,我在這麼多員警面前做不了什麼,當然,格雷夫如果要指證,也需要拿出足夠的證據,他是做不到的。」

  她不做錯事,怎麼可能還會讓格雷夫抓到把柄?

  雷斯垂德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那好吧,說不定你還能帶來一些思路。不過請記住我的話,宋小姐,不要和格雷夫起正面衝突,否則我們很難辦。」

  「我明白。」宋伊喬和他快步向前走,「這次的案件是什麼情況?」

  「有兩個高中生死于槍殺,原因不明,具體情況還在調查當中。」

  「高中生?」

  「是的。」雷斯垂德的表情有些凝重,「或許摻雜了黑幫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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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年輕的教父

  據不完全統計,倫敦的地下組織有169個,還有一些過於隱秘的、或是因為魚龍混雜而沒有算在其中的人員。

  算下來的數字相當可怕。

  在一個只有一千六百多平方公里的發達城市,竟然潛藏著這麼多的危險份子,簡直防不勝防。

  「應該是報復性的槍擊,你看這裡。」

  「他知道監視器在哪!」

  幾人坐在辦公室,安德森再一次重播案發當場的畫面。電梯門打開,兩名學生正要進去,在電梯裡的男人突然舉起槍對著他們的腦門砰砰兩下,掙扎都沒來得及,兩個學生的腦瓜迸裂,鮮血四濺,倒在血泊中當場死亡。

  男人身穿黑色套頭衫,戴著白色的鬼臉面具,他走到電梯口,攔住要閉合的門,沖監視器的方向歪了一下頭。

  下一秒,他後退一步,電梯門關上。

  接著就是後來的房客從電梯出來,看到這一幕驚恐地尖叫。

  宋伊喬皺起眉頭:「太囂張了。」

  「從容不迫地完成犯罪,用槍的手法熟練,還有這裡——」

  他將畫面定格在舉槍的時刻,放大畫面,男人手腕上的紋身十分明顯。

  「慣犯,應該坐過牢。我們已經調查最近的卷宗,看是否有符合條件的罪犯逃匿或是刑滿釋放,有隱藏的線人也在積極尋找相關的組織。」

  「這是哪兒?」

  「學校附近的公寓,私立學校,你知道,有錢的小孩們都喜歡折騰,住的地方也是高檔地區。我之所以懷疑這件案件和地下勢力有關,是因為在他們二人的房間裡發現了這個。」

  透明的小袋裡裝著白色的粉末,宋伊喬瞬間明白。

  「毒品。」

  「賓果!瞧,這就是管教不嚴的後果。」他聳聳肩,「兩人長期吸食毒品,卻又不敢讓家裡的人知道,他們偷偷攢錢,但是花費過多,因此欠下了一筆高昂的債。」

  「其他的監控呢?我是說,罪犯出去之後到了哪裡?說不定會有蛛絲馬跡。」

  「有幾處監控攝像頭在當天晚上稍微出了點問題,還沒來得及維修,很明顯,兇手知道這兒的情況。」安德森說到這裡,忽然似笑非笑地望向宋伊喬,「說起這一點,想必宋小姐比我更清楚。」

  他在諷刺是宋伊喬毀壞了那晚的監控錄影。

  「安德森!」

  雷斯垂德探長責怪性地呵斥一聲,換來後者悻悻地攤手。

  宋伊喬根本沒把他的諷刺當回事,安德森也只有偶爾用語言刺一下別人的能力,真正能戳到痛點的,絕不是他。

  「兇手瞭解公寓的具體情況,善於使用槍械,作案手法囂張,或許是地下組織的成員——他會不會是公寓的租客?」

  「這棟公寓裡除學生之外只有五戶房客,目前還在調查當中,不過希望不大。」

  「叮鈴鈴——」

  電話猛然間響起,像催命似的一遍遍重複。

  宋伊喬嚇了一跳:「雷斯垂德探長,或許你們應該換一個比較溫和的鈴聲。」

  「我們會考慮的。」他笑起來。

  「喂,請問是哪位?……嗯,明白了……好的。」接電話的警官扭頭,一手按住話筒,苦著臉小聲開口,「學生的家長又來了,他們正在公寓等待,要去嗎?」

  「去吧,如果不暫時給一個交代,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安德森自嘲地道:「萬惡的資本主義。」

  他們一行人坐上警車,快速趕往事發的公寓。

  「……其中一個孩子伊凡的父母是社交上的名流,他們平日對孩子很放縱,除了這種事情,又開始追究學校和警方的責任。所以到時候不要過多說話,都是一些不好惹的人物,暫且敷衍過去。」

  雷斯垂德百般無奈,只能想出拖延的辦法。

  「原來如此。」宋伊喬點點頭示意明白。

  一旦受害者的背景牽扯到一些勢力,情況就會變得非常麻煩。那些人習慣了施壓,他們沒有耐心,只想要一個結果,或者說,要一命償一命。警方一面是時間受到限制、破案的難度增加,一面又要兩方權衡,真是個不討好的差事。

  安德森看到手機上顯示一道簡訊,打開之後,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該死,那位怎麼也來了。」

  「誰?」

  「伊凡的教父,休伯特•費爾羅。」

  話音剛落,警車裡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重下來,只有宋伊喬有些糊塗。

  「黑手黨嗎?」

  「費爾羅……宋小姐,你要知道維托•卡希奧•費爾羅給世界帶來的影響有多麼大。如果你看過馬龍•白蘭度主演的《教父》就明白了,這部電影以他為原型,可以說,當時的他曾經統治了整個西西里,所有的人都將他奉若神明,尊稱他為『唐』。」

  「這麼說,那位叫做休伯特•費爾羅的義大利黑手黨是他的後輩?」

  「沒錯。他平時深居簡出,很少參加社交活動,誰能料到……」

  雷斯垂德歎了口氣:「如果不行的話,安德森,準備移交案件,我們不能搞砸了,否則就是給倫敦的警署找了一個大.麻煩。」

  「……我明白了。」

  對於宋伊喬來說黑手黨這個詞非常陌生,她只有在螢屏中見過,真正要面對一位擁有呼風喚雨的權勢的大人物心裡還有些忐忑。但很快憂慮就被打消了。

  黑手黨有組織紀律,不會輕易動手,相信他們還不至於遷怒到其他人身上。

  案發的地方距離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那棟公寓。一下車,門口空蕩蕩的,只有幾個人站在旁邊,面色嚴肅,一言不發。

  「真奇怪,媒體都沒有來嗎?」宋伊喬喃喃自語道。

  平時只要稍微有點風吹草動記者們就嗅著氣息跟過來,現在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竟然沒有出現,簡直不符合常理。

  「誰都不想招惹黑手黨,宋小姐。」雷斯垂德跟在旁邊,聲音小到快要聽不見,「他們事先清理過現場,如果再有不長眼的媒體跟過來,恐怕是不想在倫敦繼續待下去。」

  「這合法嗎?」

  「抓不住把柄,也沒有能夠剷除他們的實力,這種情況下是非常尷尬的。不過你得慶倖已經有很多黑手黨洗白了。」

  他的回答意味深長。

  門口的幾人果然是費爾羅帶來的人,他們的態度很平和,簡單溝通後帶領幾人前往兇殺案的現場。為了留存痕跡,電梯已經被封住,一行人只好從樓梯爬上去。

  空蕩蕩的樓道裡回蕩著急促的腳步聲,大家保持緘默,迅速到達了地方。

  「……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查出來,你們的薪水都用到哪兒去了?身為納稅人,我想我有必要對你們的工作態度進行投訴!」

  「夫人,請您先冷靜一下。」女警員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響,仿佛解脫般迎上前,「你們總算來了!」

  「情況如何?」

  「還沒有進展。但是家屬的心情比較激動,現在不太好處理……」

  「你們就是負責案件的員警?」

  一位身穿昂貴皮草的中年女人雙手抱肩,態度相當不友好。她的緊身超短裙裹著性感的臀部,修長白皙的長腿暴露在空氣下,顯得性感迷人。身旁站著的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眼眶通紅,看樣子應該不想和別人交談。

  「是的,我們……」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啪嗒。」

  皮鞋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磕響聲。對方的個頭很高,應該和夏洛克有的一拼,邁出步伐的雙腿修長,下一秒,休伯特•費爾羅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他的五官輪廓深邃迷人,是典型的義大利漂亮年輕人的長相,黑色的眼眸先是漫不經心地打量了眾人一眼,隨即露出溫和的微笑。嶄新的西裝襯的整個人英姿挺拔,在隱隱的強大氣勢下,竟然有些讓人不敢和他直視。

  「聽說我的教子出了事故,原因是什麼?」

  休伯特的聲音非常低沉,像是壓著嗓子說出來的話,他雖然是義大利人,一口英語說得非常流暢,口音標準至極。

  一股莫名的威勢緊緊壓制住他們的心臟。

  雷斯垂德有些緊張:「抱歉,目前還沒有太大進展。」

  「一切按照你們的程式來辦。」休伯特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和善地點點頭,「沒關係,你們繼續,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這麼年輕,不知道有沒有三十歲,竟然已經當上了教父。從那張溫文爾雅的面孔背後,宋伊喬幾乎能看到掩藏在良好教養下的腥風血雨。

  這個男人不能輕視。

  黑手黨非常重視信譽問題,既然得到了允諾,幾位警官總算稍微放下懸著的心臟。他們對比證據後開始進行下一步的判斷。

  宋伊喬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不適合過分摻和進去,她仔細地觀察監視探頭的方向和周圍的方位,試圖尋找一些有用的資訊,好派上用場。突然,敏銳的直覺讓宋伊喬下意識回頭。

  年輕的教父不知道盯著她觀察了多長時間。

  看到宋伊喬回頭後,他摘掉手套,伸出一隻手。休伯特的手指修長乾淨、骨節分明,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如果不是指腹的繭暴露了長期使用槍械的事實,恐怕黑手黨這種詞很難和他聯繫起來。

  宋伊喬猶豫了一下,和他禮節性地握手。

  「恕我冒昧,還未請教你的名字是?」

  「宋伊喬。」

  作者有話要說:來來來我們捋一下人物關係,免得大家亂了2333

  夏洛克和華生不用說了吧

  赫德森太太——房東

  安德森——警官,夏洛克的迷妹(誤)

  雷斯垂德——探長,和夏洛克交情較好

  麥考夫——夏洛克他哥

  傑克——搏擊俱樂部的創始人,和女主談崩

  安普——女主報社的上司

  卡洛琳——女主曾經的室友(已死)

  格雷夫——和女主起過衝突,試圖抓住她的把柄,麻煩人物

  漢尼拔——食人的心理醫生

  休伯特——年輕的黑手黨教父

  以上就是這幾章出現的重要人物,作者君應該沒漏吧?

  怎麼感覺說完之後你們會更亂咳咳~

  對了,關於黑手黨的問題隨便看看吧,請別細究啦2333

  不過《教父》系列電影真的是非常棒~


第44章 分裂的人格

  休伯特只是禮節性地碰了一下她的指尖,很快便鬆開了手。

  他的態度非常隨和,細碎的黑髮微微遮住光潔的額頭,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宋伊喬,仿佛有璀璨的星子在深海湧動,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眼。

  ——果然是意呆利獨有的荷爾蒙氾濫風格,一般人還真是承受不住。

  對女性保持著非常友好的態度很容易讓不明情況的異性誤會。但宋伊喬明白是他們的習慣使然,事實上,他們只是處於天性的保護欲而已。

  面對一個長相英俊、有權勢、性格不討人厭的年輕男子,一般人都會心動。她摸摸鼻子,卻沒什麼想法。

  腦海中突然浮現夏洛克那張傲慢的臉。

  宋伊喬決定下回見到面,一定要跟他講講什麼叫做男人的風度,儘管對方十有八.九都不會聽。

  說不定還會出言諷刺。

  然後辯駁到讓她無言以對。

  ……

  還是算了吧。Orz

  突然,雷斯垂德的鈴聲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不過幾秒鐘,神色變得十分凝重:「好的,我明白了……馬上過去。」

  「發生什麼事情?」

  「又發生了兩起槍擊案。」

  「兩起?!」

  「是的,似乎是同一個犯罪團夥而為,很明顯,並不單單只有一個人。」

  雷斯垂德將目光投向休伯特,有些不確定地詢問:「先生?」

  「你們隨意,有問題可以找我。」休伯特微微一笑,「如果有需要的話。」

  「非常感謝。」雷斯垂德萬分感激地點頭。

  那雙黑色的眼眸直直盯著宋伊喬,一眨不眨,像是捕捉到有趣的東西,帶著縱容般的溫和。

  「再見。」

  眾人訝異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他們二人的身上,但態度皆是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那位深不可測的年輕教父。

  宋伊喬懵了一下:「……再見。」

  休伯特的唇角微微勾起,戴上手套,先行離開了這裡。由於他的存在,幾位家長幾乎不敢出聲,咄咄逼人的女人站在一旁,囂張氣焰消失得一乾二淨。

  「那麼我們先走了?」雷斯垂德望向剩下的幾人。

  「……」

  算是得到了默許,幾人匆匆上了警車前往新的案發現場。宋伊喬坐在車上,糾結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找夏洛克•福爾摩斯?如果他來破案的話,說不定會得到更多線索。」

  「他的哥哥不會答應的。」雷斯垂德懨懨地歎口氣,「宋小姐,你難以想像地下勢力和這裡的權勢勾結有多麼嚴重,英國的政府要比想像中的**多了。他深諳此道,當然不願意讓自己的兄弟牽扯到其中。」

  麥考夫的確是個稱職的哥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總和夏洛克爭鋒相對,但暗中的保護一點兒也不少。夏洛克那個口是心非的傢伙想必也心裡清楚,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兩個高智商親兄弟的惡趣味。

  宋伊喬默默腹誹一番,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他們很快到了兇殺案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地下停車場。

  監控錄影重播當時的一幕。

  剛下班的男人到達停車場,打算開車離開。他正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下意識地回頭,慘劇在一瞬間發生了。

  子彈穿過他的顱骨,鮮血和腦漿四濺,男人連掙扎都沒來得及,重重跌倒在地上,當場死亡。

  死者的妻子看到這兒,捂住嘴痛哭出聲。

  在攝像頭沒有照到的地方,像上次一樣穿黑色套頭衫戴著面具的男人走出來,對鏡頭所在的地方比出中指。

  「和上次的作案手法相同。」

  「但不是同一個人。」宋伊喬皺眉望去,「手臂上沒有紋身,而且看起來身形也不像前一個襲擊者。」

  雷斯垂德同意她的觀點:「推斷沒錯,果然是組織的活動。」

  門忽然被推開。

  「看來你們的速度不怎麼樣?……瞧瞧,這位難道是出來不久的神經病小姐?療養院的伙食看起來不太好啊!」

  格雷夫一臉的幸災樂禍,嘲弄的話從進門就說了個沒完沒了,安德森的耐極差,走到跟前不滿地和他對視。

  「從警校出來不過一年的小鬼,最好別太囂張了。」

  「安德森,或許你應該換一個警署,這些人只會拖累你。」

  「噗……」

  宋伊喬聽到這兒笑噴了。

  誰拖累誰?安德森都能拉低整個貝克街的智商,夏洛克如果聽到格雷夫的話,恐怕嫌棄到認為他拉低了大英帝國的智商了吧!

  不,可能嫌棄到不屑於開口。

  她想到那副場面,憋得臉都漲紅了,礙於情面只能默默在心裡嘲笑。

  ——果然是智障之間的惺惺相惜。

  「有什麼可笑的!說實話,你是不是腦袋有點問題?」

  「或許吧。」宋伊喬笑眯眯地回答。

  等待她反駁的格雷夫硬生生咽下剩餘的話,氣得只知道瞪眼睛。

  「格雷夫!」

  身後走進一位女警官,赫然是上次呵斥他的上司。她對宋伊喬點點頭,表情嚴肅地開口:「事情緊急,上級調集了多方警力要求儘快將兇手緝拿歸案。雷斯垂德探長,有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就在剛才不久又發生了兩起槍殺案。」

  「他們到底想搞什麼!」

  「目前為止,受害者有兩名學生、一位律師、一位保姆、還有出去遊玩的一家五口,已死亡九人。」

  「是不是恐怖份子?」安德森問。

  「不是。根據他們的手法判斷應該和倫敦的某個地下組織有關。」

  宋伊喬突然開口:「受害者之間有聯繫嗎?」

  「目前沒有發現任何聯繫。不論是作案的地點、時間和受害者,都十分的隨機性,就像是——」

  「報復?」

  「沒錯。」女警官對她嘉許地點頭,「他們應該是一個反社會的組織,之前應該有過破壞治安的活動,但最近按捺不住了,所以選擇用更激進的方式來報復。」

  反社會組織……破壞治安……報復……

  宋伊喬眼皮一跳。

  她的腦海浮現傑克隔著玻璃,眼神陰鷙,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冰冷得可怕。

  ——你會後悔的。

  難道,是傑克!對了,他說要籌集一支軍隊!

  宋伊喬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若是傑克所為,有一部分是她的原因,這樣一來……

  「宋小姐?」

  「嗯?」

  雷斯垂德憂慮地望著她:「你的傷勢還沒有完全痊癒,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加入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

  正好方便她去處理一些事情。

  宋伊喬很好地掩飾住異樣,道聲再見後正要離開,卻被格雷夫攔住去路。

  「我總有一天會把你送入監獄。」他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

  「我等著你。」

  宋伊喬扯起冰冷的微笑,眼神如鋒利的刀刃一樣掠過格雷夫,嚇得他後退幾步。格雷夫隨即感到被羞辱,咬牙切齒地瞪向她。

  「你最近應該小心一點兒,警官先生。」宋伊喬揶揄似的說道,「不是每一處角落都有監控探頭。」

  話音剛落,她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格雷夫僵立在原地,很快又被自己膽小鬼的怯懦反應而激怒,洩憤地使勁踢了一下桌角。不巧正好踢到尖銳的拐角處,腳趾的劇痛令他的臉色一青,差點痛叫出聲,心裡早就把宋伊喬這個罪魁禍首送到絞刑架千刀萬剮。

  此刻,走到街上的宋伊喬揉揉通紅的鼻子,半晌沒打出來噴嚏。

  ……可能有點感冒?

  她搖搖頭,將亂七八糟的事情拋到腦後。

  最近去哪兒都需要謹慎一些,宋伊喬不動聲色地檢查身後是否有人跟著,一邊快速繞過好幾條繁華的大街,挑一些刁鑽的地方走了幾圈,趁著沒人看見,迅速溜到搏擊俱樂部所在的地方。

  她到了門口,鐵門緊緊關閉著,還上了鎖,看上面落的灰,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開過門了。

  奇怪,他們跑到哪兒去了?

  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盛,宋伊喬緊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能打電話,說不定現在手機上已經安上監聽的設施,為了不給麥考夫添亂,出於自身的安全,她都不能用手機。

  那麼——

  從黑暗的走廊裡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男人悶悶的低吼響起:「誰?」

  宋伊喬聽到熟悉的聲音,稍微放鬆了警惕:「是我。門為什麼關著,出了什麼問題嗎?」

  「原來是你。」看門的男人眯起眼睛,語氣不太好,「我記得你的臉,這幾次活動都沒有參加,對不對?」

  「什麼活動?抱歉,我出了點事,沒有接收到消息。」

  很好,看來傑克並沒有對他們下命令要針對她。

  「很麻煩,但我不得不說,消息好壞參半。我想泰勒應該想看見你,我帶你去吧!」

  「泰勒是誰?」她越來越迷惑了。

  「泰勒就是傑克,傑克就是泰勒。這種情況下,他一般讓我們稱呼他為泰勒。」

  宋伊喬決定先不說話。

  情況或許要比想像中更為複雜,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傑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伊喬跟隨對方穿過很多條逼仄的通道,一出門,就有一輛車等待著他們。

  「請?」

  她不怕這些人會耍什麼陰謀詭計,可以說,如果他們聽從傑克的命令,是不會幹出暗地裡捅刀子的事情。搏擊俱樂部的成員喜歡用直截了當的暴力來解決問題,拳頭來發洩心中的暴戾,而不是背後殺人。

  一下車,宋伊喬就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這裡是一處貧民區的所在地,眼前的公寓破舊,院落聚集了許多人,看起來像士兵一樣整齊,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某項活動。他們聽到聲響,紛紛投來警戒的目光。

  「嘿,放鬆一些。」

  男人攤攤手,領著她到了二樓。公寓幾乎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幾面牆壁被打通,露出光禿禿的水泥牆,沒有幾件像樣的傢俱,地上落滿了灰塵。裡面突然傳來憤怒的聲音,似乎是在吵架。

  「……你不能……不對……」

  「你進去吧。」他悻悻地後退一步,「泰勒的心情不好,說話小心一點。」

  「謝謝你的告誡。」

  宋伊喬敲了敲門:「傑克?」

  房間陡然安靜下來。

  不過兩三秒鐘的時間,門猛地被打開。傑克一手撐著門,表情異常的疲倦沮喪,他看到宋伊喬,不由愣了一下。

  「喬?」

  他的目光不像上一次的那麼尖銳,令宋伊喬有些疑惑。

  「聽說你最近不是太好?」

  「不瞞你說,真是糟糕透了。」傑克讓她進來,突然拍了一下腦袋,「對了,我還沒有向你介紹過。」

  他指向房間一處空蕩蕩的地方,似乎不太情願地嘟囔道:「他叫泰勒,是一個肥皂商人,搏擊俱樂部的創始人之一,也是我的夥伴。」

  宋伊喬順著傑克的手指望去,只有一張雙人的大床和床頭櫃上的燈。

  「 等等,我最近的記性很差,你們是不是見過面? 」

  「……」

  她僵著臉,扭頭盯著傑克,一字一字緩慢地道:「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發誓。」


第45章 教父的邀請

  「怎麼可能?」傑克更加疑惑,很快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你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傑克。」

  宋伊喬走到他的跟前,儘量保持語氣的平穩:「你的朋友泰勒在哪裡?」

  「就在……」

  傑克的話還沒有說完,茫然的表情一變,眼睛裡閃過一絲冷酷。

  【您已引起罪犯的一級警戒,請小心行事!】

  宋伊喬心裡一驚,下意識後退一步,和他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你怎麼了?」

  「你不是想看到泰勒嗎?」他微微一笑,無謂地攤開手,「我就是。喬,好久不見,看來你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

  這……

  宋伊喬還想試探性地詢問,突然,男人的神色一變,又回到溫和懦弱的「傑克」。

  【判斷失誤,警戒撤銷。】

  「嘿,對她友善一點兒!」他朝著空蕩蕩的地方抱怨道。

  「……」

  宋伊喬怔怔地望著他,心裡卻咯噔地一聲,像有一塊石頭重重地掉入湖泊。

  ——你叫什麼?

  ——那你呢?你的隱形人格是什麼樣?

  ——我在籌謀一支軍隊。

  ——你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

  她突然明白那句話了。

  泰勒就是傑克,傑克就是泰勒。

  這句話沒有邏輯上的錯誤,因為,面前的男人,是一位分裂型人格障礙的患者!

  宋伊喬發覺自己真的是太粗心了,她一直覺得傑克不對勁,卻以為是對方的隱性人格,根本沒有想到那方面去,這麼一說,原來和她接觸的幾乎都是第二人格「泰勒」。

  怪不得泰勒執著於讓她加入隊伍,一是他欣賞宋伊喬的能力,但最大的原因恐怕是他以為宋伊喬和他一樣患有精神分裂,從而有種「同類」的歸屬感。

  天知道宋伊喬根本不是這樣!

  「傑克,你聽我說,雖然這個事實令人難以接受,但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你應該去接受心理諮詢。泰勒只是你想像中的人物,他是不存在的,你明白嗎?」

  傑克震驚地和她對視半晌,僵著臉蹦出幾個單詞:「喬,玩笑有些過分了。我知道我的狀態不好,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想方法擺脫,但絕對不是人格分裂。」

  宋伊喬明白和他解釋是解釋不通的。

  「這樣,不如我們……」

  「嗨嗨,你想教他什麼?」傑克瞬間又換為一副陰沉的模樣,「喬,你應該安分一點兒。」

  【您已引起罪犯的一級警戒,請小心行事!】

  「你是泰勒?」

  他凝視著宋伊喬,唇角扯起一絲冰冷的笑容:「猜對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泰勒,要知道這一次的報復性襲擊會給傑克造成多麼糟糕的影響!現在倫敦的警力都被集中起來尋找真凶,你們躲不了多久,別再繼續了!」

  「瞧瞧,和一堆員警長時間待在一起,竟然也學會逼供了。好吧,我承認,這幾件襲擊事件的確是搏擊俱樂部的人所為,傑克完全不知道。不,或者說,他有些明白卻不敢承認。多麼有趣的人性啊。」

  「……」

  「和你一樣不是嗎?」「泰勒」走到宋伊喬麵前,低低笑起來。

  「不要試圖用這種方式打壓,我不會受到影響。」

  宋伊喬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

  「是嗎?如果我說下一次的襲擊目標是整個貝克街呢?把炸.彈埋伏在每一處隱蔽的角落,等到大家安眠之後,按下開關,只聽『轟』地一聲——貝克街會化為一團燃燒的火焰,肯定非常美麗吧,喬?」

  「你不會那麼做。」

  「為什麼?」

  「說到底,你清楚自己是傑克的第二人格。泰勒,承認吧!為什麼會幻化出第二人格?因為傑克過於懦弱頹廢,希望能夠改變一潭死水的生活,這時候你出現了。你是肥皂商人,組織軍隊、建立搏擊俱樂部、帶領一群人製造混亂……但有一點不變的是,其實你還是傑克,只不過是他想成為的那個傑克。」

  泰勒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你受社會的約束,固有的道德價值觀念告訴你,不應該這麼做,這也是為什麼傑克最近頻繁和你爭吵的原因。」

  宋伊喬一步步緊逼,和意料之中一樣看到他蔚藍色的眼睛越來越深沉,某種詭譎的、恐怖的光在裡面湧動。

  【您已引起罪犯的三級警戒,請時刻警惕!】

  果然,泰勒對她動了殺心了。

  「我們是不是很長時間沒有在搏擊俱樂部進行過自由搏鬥了?怎麼樣,要來嗎?」

  「……好。」

  房間的燈光昏暗,隱約能聽到窗外傳來的腳步聲,他們兩人相對站著,像古羅馬的鬥獸場一樣,表情冷凝。

  泰勒突然動了。只聽「嗖」地一聲,他的拳頭如風般沖過來,宋伊喬身體一傾,躲避了危險的一擊。她準確地抓住泰勒的胳膊,手上微微一使勁,泰勒僵在原地。

  她貼近泰勒,一字一頓地道:「你和我,都不能同昔日相比了。」

  當初的宋伊喬還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而現在,一般人根本無法和她正面抗衡,泰勒同樣也是。

  泰勒一愣,忽然開始神經質地大笑,仿佛沒有察覺到胳膊有多麼痛。

  「你說得對!」

  「泰勒,收手吧!」宋伊喬沉默一會兒,還是繼續說道,「以他們的實力你逃不了的。那些在下面繼續工作的成員得解散,不能再製造新的事故了,否則牽扯進來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你這幅模樣真見鬼的像個員警。」說到這兒,他似笑非笑,「恭喜你,喬。」

  「你也會的。」她的回答只有兩人明白。

  【判斷失誤,警戒撤銷。】

  「喬,你為什麼要抓著我的胳膊?」傑克疼得厲害,苦惱和茫然交加。

  「我只是想試一試你的實力而已,」她收回手,狀似遺憾地攤手,「現在看來,退步了。」

  ……

  從傑克那兒回來,宋伊喬坐在沙發上對著牆壁發呆。赫德森太太應該是出去逛街了,她一個人靜靜坐了一下午,想了想,決定暫且放下煩心的事情。

  至於傑克會怎麼做,那是他的事情,宋伊喬不能再干涉了。

  或許她應該找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宋伊喬隨手拿起報紙,在租賃的廣告欄流覽。看著看著,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黑色的長髮散落,不知何時已悄然睡著。

  「……喬?」

  她猛地驚醒,困倦地揉揉眼睛:「赫德森太太?」

  「非常抱歉叫醒你,但是睡得太多晚上容易失眠。」她將冒著熱氣的奶油蘑菇湯端到桌上,一臉和藹,「清醒一會兒準備吃晚餐吧。」

  「太謝謝您了!」

  宋伊喬用涼水洗了臉,遲鈍的大腦總算開始運作。她吃著美味的晚餐,一邊聽赫德森太太講述今天在哪家店裡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時間過得很快。

  果然如赫德森太太所言,當她躺到床上後,雙眼大睜,卻怎麼也沒了睡意。

  這些天的事情紛紛從腦海裡閃過。

  關於案件的、她的……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短信的提示音。宋伊喬一手摸到手機,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今晚難得有如此美麗的夜色,想出來散散步嗎?

  她的心裡一動,跑到窗邊望去,樓下站著一位身材頎長挺拔的男人,氣質溫和從容,特殊到一眼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休伯特。

  他像是有心靈感應,回頭和宋伊喬的目光對視,黑色的眼睛沉靜,弧度完美的唇形漂亮到讓人想湊上去親吻。

  宋伊喬猶豫了一下,手機又響起來。

  她接通,耳畔傳來低沉到有些沙啞的問候,聽得令人心癢癢的:「晚上好。」

  站在樓下的年輕英俊的男人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

  宋伊喬知道,如果她拒絕的話,或許休伯特會放過她,但為此而招惹一位大權在握的黑手黨極為不明智。那位心裡想的是什麼,她一點兒也猜不透。

  ……只能先答應了。

  她換好衣服,同赫德森太太解釋幾句,很快到了樓下,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

  「夏洛克,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夏洛克收回了目光,語氣沒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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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傲慢與偏見

  傍晚下過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昏黃的路燈映照下,水窪中的積水倒映出兩人並肩走過的背影,在朦朧的夜色中逐漸遠去。

  和休伯特待在一起,宋伊喬的心情很忐忑。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宋伊喬在心裡暗自揣測半天,怎麼也想不出一個恰當的理由能夠讓這位一手遮天的黑手黨安靜地走在身邊,和她像普通的朋友一樣漫步于貝克街的街頭。

  如果她是個單純的小女生,恐怕心裡面真的帶了幾分模糊的幻想——說不定對方對她一見鍾情,才表現得如此明顯。

  然而,層出不迭的案件和殘酷的現實告訴她,這位教父也許有某些不可告人的……

  「你已經保持了十分鐘的沉默,宋小姐,是我的哪一點令你感覺不舒服嗎?」身旁的休伯特溫和地開口。

  「啊,不……你誤會了。」宋伊喬聞言愣了愣,尷尬地把手抄在大衣的口袋,「我們只見過一面,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很抱歉讓你產生了誤解。」

  「僅僅是個簡單的散步,你不用太過緊張。」

  但願如此。

  她抿唇微笑:「謝謝。」

  休伯特的腳步突然停下來。

  「怎麼了?」

  「站在原地,不要動……對。」

  他俯視著宋伊喬有些驚訝的臉,漂亮的黑色眼睛專注到偏執,像挑剔的藝術家審視自己心愛的作品一樣,眼睛一眨不眨。

  「此刻你的表情才是最真實的。」

  「……」

  休伯特細長的手指緩慢地碰了一下她的眼瞼,濃密的睫毛像含羞草一樣在觸碰的瞬間快速躲閃,連帶著整個人踉蹌著後退幾步。

  「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和別人近距離的接觸。」宋伊喬別過臉,語氣非常客氣,「時間不早,我想我應該回去了。」

  「剛才是我太過冒失,希望不會讓你感到困擾。」他縮回手,微微有些歉意。

  「不,今晚很愉快,謝謝你。」

  接著,她的身影逐漸遠去,含羞草也在這一刻徹底合攏。

  休伯特遠遠凝望她宋伊喬的背影,黑色的濃霧在他眼中凝結,陰鬱逐漸彌漫開來。半晌,他將剛才碰到她的手指貼在自己的唇邊,像對待自己的愛人般輕輕一吻。

  「要遠離?」他閉上雙眼自言自語,「……不,你得學會接受。」

  平日溫和的語調,此刻聽起來竟讓人無端地毛骨悚然。

  ……

  宋伊喬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以落荒而逃的模樣回到房間。

  她緊緊關上門,又神經質地沖到窗戶邊眺望街道,沒看到休伯特的人影后,唰地拉上窗簾。

  剛才絕對不是幻覺!

  在休伯特說話的瞬間,系統一級警戒的警告聲突然響起,宋伊喬嚇了一跳,不敢想像她驚駭的表情是否已被察覺。

  一般的喜歡怎麼會引起警告?

  在這個變態橫行的世界,宋伊喬不得不提高防備。她根本不知道休伯特的底細,那張溫文爾雅的表面下隱藏著怎樣陰暗的內心,她半點兒也想不出來。

  如果真的惹惱了對方,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畢竟她只有一條命!

  「哢噠。」

  門鎖被扭動,赫德森太太一進門,就看到宋伊喬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是我嚇到你了嗎?」她飽含歉意地問。

  「不是你的錯,赫德森太太。我在下午看了一部恐怖電影,腦海裡還有影像作怪,幸好你早點回來了。」

  宋伊喬發現自己撒謊的功力越來也高,說這些的時候舌頭都不打轉,慶倖的表情偽裝得天衣無縫。

  果然,赫德森太太完全相信了她編制的謊言。

  「我的甜心,你不應該在晚上看這麼恐怖的東西。記得當初我第一次看完《閃靈》後,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不得不找莉莉陪伴,她的小心眼的丈夫為此還有些不高興……我的上帝,我真是糊塗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宋伊喬不由感慨一聲。

  赫德森太太似乎察覺到失言,搖頭嘟噥幾句什麼,突然拍了一下額頭。

  「對了!」

  宋伊喬正要準備回房間,回頭疑惑地問:「還有什麼事情?」

  「需要我的説明嗎?」她的笑容和藹,「按照我的經驗,受到驚嚇後晚上一個人睡覺會害怕。」

  ……

  宋伊喬不知道受了什麼蠱惑,面對赫德森太太那張溫柔的臉,莫名其妙就聽了對方的話。直到兩人都躺在柔軟的床上後,她後知後覺地眨眨眼睛。

  等等,好像……有些不對?

  她沒有看恐怖片啊!

  赫德森太太溫暖的手輕拍她的肩,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低撫慰道:「別害怕,我還在這兒。」

  宋伊喬的心臟猛地一酸,記憶某處地方塌陷,讓她不由自主紅了眼眶。

  「……謝謝。」

  兩人靜靜地躺在床上,仿佛過了漫長的幾個小時後,赫德森太太有些寂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響起。

  「喬,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但比你小幾歲。」

  「為什麼——」

  「離婚後,法院判決給孩子的父親了。」

  「你很難過吧……抱歉。」

  「你不需要對我說抱歉,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她動了一下腦袋,望著宋伊喬,「每個人或多或少總會有一些秘而不宣的過往,提起那段回憶我們都會痛苦,但是再過一些年後,痛苦總會過去的。像傷疤一樣,會留下淺淺的痕跡,卻不再那麼疼。」

  宋伊喬握緊那只不再年輕的手:「我明白。」

  「夏洛克也一樣,總是習慣性地像刺蝟一樣紮的別人渾身是刺,自己卻未必好受。如果你真正接觸他,會發現他是個謙虛、善良、靦腆紳士的年輕人。」

  赫德森太太用的形容詞讓她不由揚起唇角。

  像夏洛克那樣不可愛的傢伙,也有人能夠看破他惡劣的外表,不是嗎?

  「你們的相處讓我想到《傲慢與偏見》中的伊莉莎白和達西。」

  「為什麼?」宋伊喬怔忪了一下。

  「他的確用傲慢來偽裝自己,但是,喬,你是否也用帶有偏見的目光看他?你認真的考慮一下,他真的有想像中那樣令人討厭嗎?」

  宋伊喬沉默了。

  「你們兩個都是很好的年輕人,擁有著世界上最美好的品格,我不希望你們彼此誤會。」

  「赫德森太太,你太高看我了。」

  「不,相信我,你非常優秀。」

  她頓了頓,補充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夏洛克他也能夠看到。」

  宋伊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當天晚上,兩人敞開心扉聊了很多事情。包括赫德森太太的過去、夏洛克的性格、經歷過的案件、還有莉莉那件案件背後隱秘的事情……

  宋伊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悠長的夢,裡面出現很多人的回憶,突然,喧鬧的鈴聲將她叫醒。宋伊喬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下一秒,一個消息仿若驚雷般將她狠狠劈醒。

  傑克他……自殺了!


第47章 傑克的郵件

  「那些警官你都認識,把握住機會,最好能挖到一手的消息。」

  電話那頭安普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輕鬆的語氣仿佛是給宋伊喬介紹了某處有趣的地方,吩咐順便拿回來幾件紀念品。

  「……」

  「喬?」

  「好的,我馬上就過去。」

  宋伊喬含糊的聲音一概而過,她掛掉電話,蒼白著臉快速收拾好一切,跟赫德森太太打了個招呼後匆忙到達案發現場。

  這兒地模樣和昨天簡直天翻地覆。

  破敗的別墅前停了數十輛警車,被抓住的搏擊俱樂部的成員紛紛低頭不語,囂張的氣焰消失殆盡,像現在才悔悟自己的真實身份似的。但沒有一個人透露半分的消息,彼此之間絕口不提。

  雷斯垂德探長的表情放鬆,看到她之後,笑著打了個招呼:「喬,你怎麼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宋伊喬故作從容地攤攤手,「快跟我說說吧,今天的稿件就指望你了。」

  「事情是這樣的。在多方警力的監控之下罪犯的行蹤很快被揪出來,我們接到消息立即出發,到達這裡後正好將他們抓了個正著。遺憾的是,他們的頭目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已經飲彈自盡,具體的情況還在調查之中。」

  飲彈自盡……

  宋伊喬的神色沉了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嗓子乾澀得厲害。

  「宋小姐,好久不見啊!」格雷夫走到跟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想必你還不知道,這次如果不是我即使發現線索,根本不可能一網打盡!」

  雖然事實如此,他炫耀的態度引得四周的員警暗暗皺眉。

  宋伊喬直接無視格雷夫的存在。

  她轉過身問雷斯垂德探長: 「既然已經結案,我能看一下案發現場嗎?」

  若是沒有親眼見到傑克的屍體,說什麼她也不相信對方會自我了斷。像泰勒那樣極具野心的男人,就算是第二人格,也會將掌控力牢牢緊握於手中。

  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自殺!

  退一步講,如果是傑克決定放棄生命,泰勒也絕不會讓他如願以償。說不定是用一些隱秘的手法轉移注意力,悄無聲息地離開這裡。

  這樣的理由比自殺要讓她信服得多了。

  「看來宋小姐似乎和死者認識?這可不太妙啊,你的同夥們……」

  宋伊喬不耐地打斷格雷夫的挑釁:「你能像個男人一樣安靜一會兒嗎?」

  後者被噎得說不出話,面色鐵青。

  「你可以進去,但需要人陪同。我現在還有事情處理,我讓……」

  「我來吧。」格雷夫搶先接過話,「當然要看宋小姐是否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隨便。」

  宋伊喬只是看一下事發的現場,不打算做什麼。正好其他的警官不熟悉情況,她還有些忌憚,雖然格雷夫事事針對她,但他堪憂的智商根本沒有威脅力。

  格雷夫反倒有些反應不過來,在他的想像中,對方應該一臉嫌惡的表情立即拒絕才對,這樣他就會繼續冷嘲熱諷。

  「請?」宋伊喬挑了挑眉。

  「……」

  格雷夫狐疑地盯著她看了一眼,率先進入別墅,她跟在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傑克的臥室。

  房間還是昨天的佈置,只不過臥室被折騰得亂七八糟,看樣子應該經歷過一場打鬥。幾個員警站在法醫的旁邊,聽著他的報告,不時互相進行討論。

  「……從彈徑來看,的確是自殺,當然也不排除他殺的可能。」

  「真奇怪,難道他事先預知到我們的行蹤了嗎?」

  「是啊。」

  他們抱怨幾句,看到格雷夫二人上來象徵性地打了個招呼,繼續討論案件。

  宋伊喬凝視著傑克的屍體,低垂的眼眸掩飾住複雜的神色。他倒在血泊中,頭顱被子彈的衝擊力打得粉碎,毫無生氣地合上了雙眼。

  不論是傑克還是泰勒,都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想想真是令人難過。

  「你認識他?」

  「沒有。」

  宋伊喬不含感情地回答後,快速離開了這裡。他們兩人從別墅出來,差點撞上其他的員警。

  「嘿,真是意外收穫!」

  他們緊緊抓住一個男人,他的身材高大,看起來很不好惹,只是冷冷地盯著在場的所有人。

  其中一位元應該認識格雷夫,笑著對他說:「這個狡猾的傢伙試圖襲警,被我們當場抓住,說不定是個高級成員。」

  ——是他!看門的傢伙!

  宋伊喬和男人的目光瞬間交匯,心裡咯噔一聲,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格雷夫看到他們的互動,勾起唇角,走到男人的身邊:「嘿,大個頭,你們是不是認識?聽我說,如果你能透露更多真實的內.幕,關於刑罰的最終決定或許會讓你輕鬆很多。」

  「你在利誘,這不符合規定。」宋伊喬冷冷道。

  格雷夫聳聳肩。

  「那麼,大個頭的想法呢?」

  男人看了看宋伊喬,低聲對格雷夫說道:「你過來。」

  糟了!

  員警都在身邊,她不敢放肆,神經卻繃得緊緊的。萬一他真的——

  格雷夫得意地笑了一下,依言走過去,下一秒,只聽「呸」地一聲,一口濃痰吐到他的臉上。

  「這就是我的消息,員警先生。」男人嘲諷地道。

  「該死!我要殺了你!」

  格雷夫瞬間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其他幾人攔著,恐怕直接掏出槍崩了這個混蛋。

  宋伊喬趁亂後退幾步,暗暗舒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對他點點頭。男人的微笑轉瞬即逝,他轉過身,像不認識宋伊喬似的,冷眼看著格雷夫像個跳樑小丑一樣爆粗口。

  是時候回去了。

  他不說出,不代表其他的搏擊俱樂部的成員都會絕口不提。這也給宋伊喬提了個醒,她差點忘了,畢竟自己曾經也是組織的成員之一。

  雖然沒有參加任何的活動,但僅憑這一條,或許她得要重新面臨被審訊的處境。

  宋伊喬有些疲憊地進了門,赫德森太太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聽到聲響,高聲說:「喬,做好的早餐放在廚房,別忘了吃。」

  「我知道了,謝謝。」

  她無心吃早餐,但為了避免赫德森太太的擔心,還是將東西都端到臥室。

  打開電腦,果然關於傑克和搏擊俱樂部的問題佔據了所有新聞的最新版面。宋伊喬揉揉太陽穴,面無表情地流覽完剩下的新聞後,正準備合上電腦,卻接收到一封電子郵件。

  ……是傑克?

  時間是淩晨兩點十分,那時候的傑克還沒有死亡。

  宋伊喬點開郵件的手一頓。

  不,她不能打開郵件,如果電腦被監控,這一舉動無非暴露了她和搏擊俱樂部有聯繫的事實。

  相比之下,有哥哥的庇護,加上高超的技術,某位偵探的電腦會更安全。

  宋伊喬打定主意,匆匆跑到樓下——她要去找夏洛克!


第48章 不明的悸動

  「咚咚」地幾下敲門聲後,夏洛克推開門,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兩人隔著能容納一個拳頭的縫隙,仿佛隔絕在兩個世界。

  「有什麼事?」

  「很重要,我慢慢和你說。」

  宋伊喬想若無其事地混進去,不料對方的手撐在門上,陰影籠罩在英俊的側臉上,眼神似乎要比平常更為冷淡。

  「私闖住宅是犯法的,宋小姐。」

  她無辜地攤手:「我以為憑藉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需要這麼多虛偽的禮節。」

  「我們的關係?」夏洛克的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如果是指幾次的拖累,這種關係還是不要為妙。你每一次打擾都是因為闖了禍,我可不是麻煩收容所,所以建議你還是另謀出路,時間還來得及。」

  說完,他要把門關上。

  「等等!」

  宋伊喬急了,直接伸手擋住,一個不防被狠狠夾了一下,蹙眉倒吸一口冷氣。雖然有系統在身,她的身體和普通人一樣會受傷害,眼看白嫩的手背瞬間紅腫一片。

  夏洛克見狀立即拉開門。

  「你愚蠢的大腦裡究竟在思考著什麼?」

  看著對方一副不耐的表情,宋伊喬也有些尷尬。她默默收回酸痛的手,小聲道:「給你添了這麼多的麻煩,我非常抱歉。」

  「……」

  「如果感到有利用的嫌疑,還請你原諒,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你可以做到。」她露出勉強的笑容,像為了掩飾似的,「你說得對,不論出於什麼目的都不應該三番兩次的麻煩別人,是我的錯。」

  「打擾了。」

  她道歉之後,不待對方答話,快步上了樓。

  夏洛克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消失在樓道,灰色的眼眸閃過一絲懊惱。

  ……

  赫德森太太窩在柔軟的沙發裡讀書,門口忽然傳來轉動門鎖的響動聲。宋伊喬走進來,表情有些失落,眼尖的房東太太瞬間發現她手上的傷,不由驚呼一聲。

  「發生了什麼事情?」

  「請不要擔心,是我不小心夾了手,一會兒就好了。」

  宋伊喬拒絕她要塗藥水的舉動,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若不是夏洛克提醒,她幾乎都沒有想到自己幾次遇到困難都是尋求對方的幫助。

  真是……像個白癡一樣……

  手機突然響起來,宋伊喬看了一下來電的號碼,是她前一天流覽報紙時儲存的租房資訊的手機號——

  看來有空餘的房間了?

  「你好!」

  那端傳來中年女人客氣的詢問:「房子已經空出來了,你要看一下嗎?」

  她的心情愉快了不少:「好的,請問什麼時候有時間?」

  「如果方便的話,今天下午就可以。」

  「好,下午三點我會準時到那兒,謝謝。」

  她掛斷電話,決定將傑克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查看郵件的方式以後會想辦法的,目前還是去看看房子的位置如何。

  由於租賃的房屋有一段距離,宋伊喬早早出發,在路途中買了一束花作為禮物。

  她住的房間是一室一廳,客廳非常寬敞,傢俱一應俱全,由於地處相對較偏,租金也會便宜一些。宋伊喬很喜歡溫馨的氛圍,但對租金的問題還煩惱不已,她摸摸鼻子,拿不定主意。

  「我很喜歡你在《貝克街報》上面刊登的故事,宋小姐。」房東將花插在玻璃瓶裡,倒上水,笑眯眯地放到餐桌上,「這兒的租金只有我給的最便宜啦,有人出的比你高得多,但我不需要這點兒錢,我只希望你能夠將《A員警和H偵探》繼續寫下去。若有困難的話,你可以遲一點兒付錢。」

  她眨眨眼睛,又添了一句:「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能單另寫個小故事送給我嗎?」

  「我會盡力滿足你的願望,夫人。」

  宋伊喬表面上客氣的微笑,心裡卻樂開了花。沒想到一時興起的惡作劇竟然還有這樣的功效,安德森聽到恐怕會氣得半死吧!

  「對了,我見過那個警官,真人並沒有你所描述得那麼可愛。說實話,H偵探和他在一起有些可惜。」

  「沒辦法,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她跟著房東一起惋惜地歎了口氣,強忍住笑出聲的衝動。

  於是在輕鬆的氛圍中,兩人一拍即合,決定這兩天就搬進來。

  此刻,最近因為訂婚忙到整個人都有些暈了的華生破天荒接到夏洛克的電話,他以為出現了緊急的案件或是棘手的事故,連禮堂的佈置都放到一邊,趕緊接起電話向外面沖。

  「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我現在過去嗎?」

  電話那端沉默一會兒。

  「約翰。」

  他屏住呼吸,凝神聽著夏洛克的話。

  「如果你的一時失言讓珍妮感到傷心,會用什麼辦法來補救?」

  華生準備沖出去的步伐瞬間愣在原地,他松了一口氣,慶倖幸好不是安全出問題,又為這位感情遲鈍的偵探先生捏了把汗。

  「首先我得強調一件事情,她的名字叫瑪麗,我不希望結婚的時候最好的朋友會連新娘的名字都叫錯。」緊急時刻,他不忘先調侃夥伴,「其次,對於你說的問題,我只有一個方法能夠解決。」

  夏洛克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去當面和她道歉吧,夏洛克,態度誠懇一些。」

  「……」

  「你有會失去的惶恐嗎?」

  他這次回答得非常乾脆:「沒有。」

  「很好。」

  華生意味深長地道:「如果你一直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感受到那種痛苦的情緒,夥計,別讓局面變得越來越糟糕。」

  「不會有那一天。」

  下一秒,電話被無情地掛斷。

  華生苦笑著攤手,對於摯友任性的舉動習以為常。他唯一擔憂的是,喬是否也有異樣的心動呢?

  果然情路漫長啊。

  ……

  夏洛克身穿藍白條紋睡衣半躺在沙發裡,細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整個人呈現一種陰鬱的狀態。

  ——對女人這種生物果然應該退避三舍才對。

  他的腦海浮現宋伊喬可憐巴巴的模樣和浮腫的手背,向來平靜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煩躁。

  突然,夏洛克拿起一把槍對準牆壁,他看都沒看一眼,只聽砰砰幾聲,子彈陷入牆壁,仔細一瞧,彈痕組成了字母的形狀。

  赫然是S。

  他坐了半晌,兀地把槍隨手扔掉一邊後,脫掉睡衣,露出線條流暢的胸膛和緊致的腰腹,性感的身材很快被新換上的襯衫遮住。

  夏洛克推開門的手頓了頓,還是向樓上走去。

  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門突然打開。

  宋伊喬背著包,身後的赫德森太太絮絮叨叨的說著叮囑的話,兩人看到門外難得出現的客人,紛紛表現出驚訝的模樣。

  「你有事嗎?」她問。

  夏洛克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

  手上的鑰匙、背包、赫德森太太一臉不舍……所有的表現都說明一件事。

  「沒什麼。」

  他面無表情地率先離開,留下有些疑惑的宋伊喬。

  真奇怪,她哪點又招惹到了這位陰晴不定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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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邀請與恐嚇

  新的住處距離赫德森太太那兒相隔三條街,加上經常堵塞的交通狀況,去一趟簡直費心費神。

  她以後應該不會經常去貝克街了。

  也好,或許她是時候建立新的社交關係,讓自己換個心態。

  宋伊喬花了一天的時間去買基本用品,大包小包提了一堆,途中不時有好心的男士幫忙都被她拒絕了。等到夜色.降臨之後,她乘坐的士回到家,輕鬆爬上了樓。

  她推開門,將東西都扔到一邊,蹬掉高跟鞋,駝色的長款風衣也被隨意地掛在衣架上。宋伊喬懶懶躺在沙發上,發出舒適的喟歎。

  一個人住著真是太舒服了!

  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

  她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鈴聲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對方不打算給她喘息的機會,催命符般的鈴聲不停重複,一副不甘休的樣子,無奈之下只好接起。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那段休伯特的聲音低沉:「晚上好,聽說你搬家了,新房子住的怎麼樣?」

  果然是黑手黨,接收消息的速度比宋伊喬想像中要快。換句話說,休伯特對她的關注程度比想像中要高,這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很好。」宋伊喬敷衍地回答,「還有別的事情嗎?我要準備休息了。」

  「凱洛爾酒店在明晚有一場酒會。」

  「……什麼?」她不明所以地問。

  「我誠摯邀請你做我的女伴。」

  宋伊喬下意識拒絕:「我不習慣這種場面,先生,你應該去找一位社會名流的貴族小姐。」

  「不,你很適合。」

  黑暗的房間裡,除了從窗戶傾瀉進來的清冷月光,根本沒有一絲光亮,男人坐在軟椅上,打電話的語氣溫和有禮,像個普通的朋友一樣。他一邊說話,一邊伸出手摩挲著牆上貼著的一張張照片。

  指尖流連過幾張照片後,最後停留在一張宴會的背景照上。

  照片中的主角穿著及膝的黑色天鵝絨絲質晚禮服,燈光下的白嫩皮膚透露著象牙般的色澤,看起來非常的誘人。

  男人的指腹輕輕點在她如繁星一樣閃爍的漂亮的眼睛,久久不動。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語氣溫和無害。

  「明晚八點鐘,可以嗎?」

  「如果我拒絕呢?」

  「宋小姐,關於教子的後事已全部處理完畢,明天參加晚宴之後我將會飛回西西里,這不算一個過分的請求吧。」

  「……」

  「之前過於冒失的態度讓你感到不舒服,這點我很抱歉。或許是長久生活的性格使然,我總會不自覺地加強控制欲,我嘗試改正過,但已經來不及了,你要知道,在那樣的環境下很容易讓人形成偏執的性格,我真的無法控制。」

  「我明白。」

  「所以,你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嗎?我不希望在倫敦留下遺憾。」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鐘。

  「好。」

  「我明晚八點去接你。」他頓了頓,聲音溫柔到令人心醉,「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晚安。」

  電話掛斷後,休伯特盯著那張宴會時的照片,深邃黑色眼眸久久沒有眨一下。年輕的黑手黨教父在黑夜褪去和善的外表,扭曲的偏執在深不見底的眼睛裡瘋狂湧動,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的手觸碰到宋伊喬心臟的位置,仿佛手裡捧著她鮮活而柔軟的心臟,就可以緊緊捏住這個女人的生命。

  休伯特的目光綣繾動人,像所有沉迷在情愛的年輕人一樣。

  沙啞的宛若呢喃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如此清晰。

  「你今晚看起來很迷人,喬。」

  ……

  宋伊喬明白和休伯特沒辦法講道理,如他所說,習慣性的強硬態度成為天性,縱然外表溫和無害,實際上,黑手黨的身份讓他擁有了眾多的便利。

  一旦習慣了那種生活,很少有人願意放棄,尤其是男性。

  所以對於明天的舞會她得要萬分的小心謹慎。

  宋伊喬掩面歎了口氣。她已然能夠預料到進入大廳後大家的打量和竊竊私語,估計不過一兩天的時間,她的身份就會被這些名流挖個底朝天。

  想想真是糟心。

  這一夜睡得不是太.安穩,同樣難以入眠的不僅僅只有她一個人。

  宋伊喬第二天去報社整理了最近的工作,安普對她的行為從不指手畫腳加以指責,只要寫出稿件就一副無謂的態度倒讓她有些愧疚。

  拿著報社的工資,還經常缺勤,身為員工簡直太不稱職了。

  良心發現的宋伊喬認真整理之後,決定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或許她應該學著多去分析一些案件,如此一來對自己也有好處。

  忙碌的一天持續到下班。

  宋伊喬拒絕同事一起聚餐的邀請,早早趕回了家。她洗完澡,正在吹頭髮,聽到門鈴聲響了起來。

  「來了!」

  宋伊喬披散著濕漉漉的長髮打開門,休伯特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襯的身材頎長,優雅而有風度。他微笑著將一捧嬌嫩的百合遞過來。

  「是我來得太早了嗎?」

  「沒有,請進吧。」

  她接過花,換掉之前枯萎的鬱金香,小心翼翼地把新鮮的花枝插.進花瓶裡。

  在宋伊喬沒有留意的角度,休伯特望著她散落的潮濕的長髮、剛剛沐浴過的緋紅的臉頰、纖細而柔軟的手、以及一雙漂亮的眼睛,唇角倏地揚起一縷莫名的笑意。

  「抱歉,或許還得要耽誤一些時間,我沒有適合的晚禮服。」

  ——根本就是沒有。

  「很樂意效勞。」

  休伯特看起來心情很好。

  他們兩人很快動身,宋伊喬試衣服的動作十分迅速,不過幾件就敲定了要穿的晚禮服。休伯特在她試衣服的時候已經付完賬,等到宋伊喬從試衣間出來,他的神情溫柔而專注,凝視著對面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女人,一直不願意移開目光。

  宋伊喬被他過於熾熱的目光盯的有些發毛,不自在地避開:「我們可以走了嗎?」

  「等一下。」

  他半蹲下,像求婚似的單膝跪地,拿出一雙高跟鞋。

  「腳抬起來。」

  店裡的所有女性顧客和導購掩飾不住的羡慕視線不停地往這邊偷瞄,讓宋伊喬非常尷尬。她後退一步,卻被一隻如桎梏般強有力的手握住腳腕,細嫩的皮膚上多了一層滾燙的溫度。

  她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差點下意識地一腳踹了出去。

  「我自己可以。」宋伊喬的臉色有些難看,「請你放開。」

  休伯特的頭都沒抬,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溫和的聲音似乎冷淡下來:「喬,我不喜歡別人拒絕我的好意。」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僵硬。

  在其他的人看來,他們像情侶的打鬧,殊不知宋伊喬緊張到額頭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一級警戒的提示又重新響了一遍!

  「好……」

  她試圖穩住休伯特起伏波動過大的情緒,緩慢地抬起腳,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讓對方給她穿上了高跟鞋。

  「很完美。」休伯特像欣賞自己的藝術品似的,矜持地頷首點頭。

  宋伊喬突然心生一種不祥的預感。或許休伯特要比她想像中的更難掌握,如果對方突生變故,恐怕她完全反應不過來,她得想辦法逃脫休伯特掌控的範圍。

  「我去結帳,你在這兒等一會。」

  「我已經付帳了。」休伯特拽住她的胳膊,俯身湊到她的耳邊,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不要試圖逃離,喬,我所擁有的勢力要比你想像中大得多,你躲不開的。」

  幾句淡淡的威脅成功讓宋伊喬僵立在原地。

  「……」

  休伯特鬆開手,看著女伴警惕的表情,忽然一臉歉意地道:「抱歉,我又控制不住情緒,嚇到你了嗎?」

  「沒什麼,我們走吧。」

  宋伊喬決定儘量保持緘默,表現得乖順一些,心裡卻已開始謀劃出路。

  她不能坐以待斃!


第50章 他們的秘密

  上一次參加舞會的時候是和夏洛克一起,宋伊喬的心情要輕鬆得多,哪像現在時時刻刻要防備休伯特。她沉默地被挽著胳膊,兩人在侍者尊敬的目光下進了門。

  原本喧鬧的大廳驟然安靜下來。

  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賓客們紛紛噤聲,小心謹慎地讓開道路,他們像門童似的站在兩邊,連大氣都不敢喘。落在宋伊喬身上的視線有驚訝、有恐懼、有諂媚……一時間,她竟然要比休伯特的風頭更勝。

  宋伊喬恨不得將頭埋在地縫中,生怕被別人給認出。

  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撤開的打算,身旁的男人沉穩自如,似乎對別人敬畏的態度習以為常。

  準備女兒訂婚宴的伯爵夫婦維持著良好的風度,但喜不自勝的語氣還是透露了他們的欣喜之情:「費爾羅先生,非常榮幸能夠得到您的賞光,這是小女的榮幸!」

  「閣下與家父的交情匪淺,我理應來參加如此隆重的時刻,請不要為此而感到緊張。」

  休伯特點點頭,微笑疏離而客氣,卻差點讓夫婦二人激動到熱淚盈眶。

  一位平日深居簡出的黑手黨教父願意來參加他們女兒的訂婚儀式,這證明他們相當於處在被庇護的範圍內,就算他們從此不會再有交集,伯爵夫婦二人都因此而受到極大的恩惠。

  今夜,當風聲傳出去之後,不論是生意上的夥伴還是政客,都會對他們退讓三分。

  費爾羅的名聲要比伯爵的名頭好用得多了。

  伯爵曾是休伯特父親名下的教子,當初是為了一次重要的交易認下。每一任的教父名下都會有一些教子,有些是血緣關係,而有些則是因為政治和其他不能明言的因素。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達成了服從與被服從的關係,顯然費爾羅家族權高位重,讓他們感到畏懼和尊敬。

  休伯特知道父親名下的教子,但從來沒打算插手,此次一行只是為了找一個合適的理由約宋伊喬出來。很遺憾的是,伯爵夫婦不能體會,並把這當做了無上的榮耀。

  其他的賓客不敢太過明顯地看向這邊,但他們的竊竊私語都從某位風頭浪尖的議員、最近的米蘭走秀、私人遊艇的大小等等轉向了休伯特。

  ……以及他身旁的女伴。

  宋伊喬非常地不自在,她試圖掙脫休伯特的胳膊,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捏緊。

  「你要喝點香檳嗎?」休伯特將溫柔的目光投向她,引得一大片少女心嘩啦啦碎了一地。

  「……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好的。」

  出乎宋伊喬意料的是,休伯特輕易地鬆開手,多情的眼睛深深凝視著她,猶如一潭能溺死人的湖水,看得人臉紅心跳。

  「……」

  她愣了一下,只見對面的男人輕輕挑起她散落的長髮挽到耳後。耳背敏感的地方被指尖輕碰,戰慄的異樣感從耳朵一直竄到頭頂,讓宋伊喬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休伯特俯視著她,一手正好遮住他們揣測的目光,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說:「如果你今天逃跑,我會非常的難堪,喬,我想你並不想知道結局會怎麼樣。」

  宋伊喬心裡咯噔一聲,明白這一條是行不通了。她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壓抑住情緒,平靜地和休伯特對視。

  「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又在害怕。」

  「是你捉摸不透的行為給我造成了困惑。」

  休伯特微微一笑:「抱歉,我只是想讓這一晚愉快一些。」

  她歎了口氣:「好吧,你贏了,我不會再想著逃跑,但你得保證,今晚不會再出現意外事故。」

  「意外」這個單詞被咬得極重。

  「我盡力而為。」

  休伯特輕撚她一縷黑髮挽到腦後,一副不舍的模樣鬆開手。

  宋伊喬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端起一杯香檳,微微抬手向他示意:「你去忙,我在這兒休息一會。」

  「好。」

  休伯特還真的應了下來。果然,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是習慣性地和生意上有往來的人略微交談幾句。

  如同宋伊喬瞭解到,休伯特的父親在一次出行中遭到襲擊,為了保護家人膝蓋受到致命的傷害,從此需要輪椅才能進行活動。當時的休伯特只有十四歲,以一己之力排除萬難後壓下所有反對的聲音成為了費爾羅的庇護所,也就是繼父親之後的下一任教父。

  費爾羅的榮耀和苦難從此都和這位年輕的黑手黨緊緊綁在一起,密不可分。

  宋伊喬在網上搜索過他的資料,可惜的是大家對此似乎都非常和諧的保持緘默,寥寥幾篇文章講述的也是關於他如何成為新一任教父的傳奇歷程。

  關於休伯特的個人資料更是少之又少,除了談到他似乎生活低調,不喜社交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宋伊喬想破頭也想不出為什麼這位呼風喚雨的教父對她情有獨鍾,一副緊追不放的架勢。論相貌,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論才華和名聲,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沒什麼特長,至今都掙扎在溫飽的第一線。

  所以休伯特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問題?

  宋伊喬鬱悶地喝了幾杯酒,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空腹沒有吃東西,她搖搖腦袋,一時有些發暈。突然,她的視線中出現一位元熟悉至極的人——夏洛克•福爾摩斯!

  他來這裡,如果不是不得不應付的交情,就是又有案件出沒了。

  宋伊喬走到跟前,借著酒意挑眉問道:「福爾摩斯先生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打算與世隔絕孤獨終老了呢。」

  夏洛克的視線集中在她微醺的酡紅的臉頰,平日善於諷刺的屬性像被突然關閉了似的,對宋伊喬微微失態的表情不作評價。

  「你為什麼不說話?」

  「和酒鬼交談並不是明智的決定。」

  宋伊喬不禁笑起來:「請放心,我的神志非常清醒,不信可以證明。」

  夏洛克不置可否地望著她。

  「我有幸能和你跳一支舞嗎?」宋伊喬歪著腦袋伸出一隻手,指尖細長白皙,指甲飽滿而有光澤,「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會是個很好的舞伴。」

  「……」

  夏洛克心裡一動,破天荒選擇性地將案件暫且放在一邊,握住宋伊喬的手。

  皮膚相觸的溫熱令兩人都有些晃神。

  宋伊喬瞟到某一處,酒精帶給她的失控逐漸消失,也意識到這個舉動有多麼不恰當。若是休伯特追究起來,夏洛克恐怕也會遭到飛來橫禍。

  夏洛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眼睛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為了生命著想,建議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果然,不用提示,他也瞭解得非常透徹。

  「……謝謝你。」她咬唇,露出微笑,說出的話卻是冷靜而認真的,「但我要說,如果我今晚發生意外,哪怕是死亡,你也不要去探尋原因。」

  這一潭渾水不應該再攪進更多的人了。

  但是若她被殺害,以夏洛克對案件追根到底的性格,他不會熟視無睹的。並不因為受害者是認識的人,而是他的天性,他必定會做出的選擇。

  夏洛克聞言沉默不語。

  「如你所說,有時候好奇心會害死別人。為了你的家人和朋友——福爾摩斯先生,不用我說的太多了吧。」

  宋伊喬的又向某處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遺憾地說道:「抱歉,看來今天是沒辦法了,希望下次還能有機會。」

  她抽回手,走向大廳的酒水處,那兒站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溫文爾雅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無害。他等待宋伊喬過去,兩人不知交談了什麼,英俊的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夏洛克的眉頭擰起。

  休伯特這個人不對勁。在此之前,他調查過休伯特的資料,雖然有限,但憑藉他的能力足以推斷出很多的資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很明顯,休伯特要對她動手了。

  剛才沒來得及將這些說給宋伊喬是他的失誤,他……

  夏洛克的前方出現了案件的重要人物,他的目光一頓,緊接著遠遠凝視在燈光下談笑風生的兩人,兩相權衡之下決定先將眼前的事情處理完。

  時間還來得及。

  另一邊,宋伊喬安靜地坐在旁邊。幾杯酒下肚之後,她的小腹有些酸脹,決定去一趟洗手間。

  她同休伯特交待一聲後,拿著包在侍者的指引下緩緩遠去,沒看到背後的男人微笑變得愈發冰冷,一雙深邃的眼眸裡閃過晦暗的色彩,很快被隱藏得無影無蹤。

  休伯特放下酒杯,動身跟了過去。

  ……

  宋伊喬照了照鏡子,確定自己沒有哪方面出了問題後邁出洗手間的門。突然,一隻如鐵腕般強有力的手緊緊拽住她的胳膊,男人溫和的聲音響起。

  「喬。」

  「你要幹什麼?」

  她瞬間反應過來,但後背突然被抵上冰涼的槍口,這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順從地被休伯特帶到用來休息的房間。

  門被大力合上,大廳的燈光昏暗,朦朧映照在室內。

  宋伊喬雙手舉起,緩慢地開口:「你先冷靜一下。「

  「我一直都很冷靜,」休伯特露出微笑,「反倒是你,喬,你似乎看起來很不安,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他沒有放下槍的意思,宋伊喬的喉頭滾動一下,手心都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休伯特的經驗豐富,又對她的能力非常瞭解,槍口一直抵著致命處,恐怕一旦她有輕舉妄動的意思,對方就會毫不留情地開槍。

  ——他真的能做得出來。

  宋伊喬深信這一點。

  「我很失望,說實話。」休伯特像所羅門看著自己損壞的珍寶一樣,難掩失落,「你不應該用這種眼神,喬,請放下你的戒備,我不會做什麼。」

  「那就請你先把槍放下。」

  「不不,這樣你會溜走,永遠的離開我。」

  「我不會。」

  「瞧,你真不適合撒謊。」

  他的目光綣繾溫柔,沙啞的聲音仿佛耳語般低低響起,就像含著被海浪卷起的沙粒,聲帶微微震動,讓聽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的心情、你的過去、關於你的一切我都知曉。」

  宋伊喬的身體一僵。

  「你知道什麼?」

  「比如——」他俯下頭,在宋伊喬的耳邊說出一個令她大驚失色的名字,「卡洛琳。」

  宋伊喬扯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弧度:「很抱歉,我的室友已經死于一場大火,如果你想借機套出有用的資訊是不可能的。」

  「大火?」

  他輕笑一聲:「若不是有我插手,她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地捏造出假像。」

  休伯特的話一出,宋伊喬徹底變了臉色。

  「你們……」

  「卡洛琳很聰明,但讓我生厭。不過關於這一點我得感謝她,自從第一次在照片裡看到你之後,我得承認,我心動了。」

  「……」

  「我開始關注你的一舉一動,瞭解你所有的事情。可惜的是,卡洛琳似乎隱瞞了一些事實,直到她死去也沒有透露。」

  宋伊喬聽到這兒,突兀地提問:「你們之間的交易是什麼?」

  「你太高估她了。」休伯特像聽到有趣的笑話似的,語氣十分愉快,「商品需要等價交換,交易同樣如此,她還沒有能和我達成交易的資格。」

  「但你確實和她達成合作關係。」

  「我只想更多的瞭解你,幫助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喬,你根本不知道,當你露出殘酷的表情的時候有多麼迷人,這讓我……」

  他突然中斷了話語,神色隱忍,似乎在控制自己一直壓抑著的情緒。

  「……非常可惜,現在的你已經沒有了。」

  宋伊喬麵無表情地和他對視:「這只是你想像中的宋伊喬,和我完全相反。如你看到的,既然已經失望,那就請你別再繼續糾纏。」

  休伯特的笑聲沉沉。

  「你似乎把那些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比如說,為什麼會有人半夜闖進家中,囚犯怎麼會突然逃出,朱爾斯在劇院意外身亡,以及漢尼拔•萊克特醫生如何被卡洛琳找到……」

  他每多說一句話,宋伊喬的臉色就越來越冷。

  「你想說什麼。」

  「很好。」

  休伯特對她的表情很滿意,露出一副喜愛的模樣,溫和的外殼被徹底拋開,就連微笑都變得有些神經質。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殺了我,二是我殺了你。」

  「你會如何選擇?」


第51章 夏洛克的覺醒

  宋伊喬發誓她最討厭的就是選擇這個詞。

  自從來到這裡後,總會有人逼著她做出選擇,偏偏還都是兩難的問題。槍口還頂在她的後背,休伯特像個經驗豐富的獵人緊緊盯著宋伊喬的一舉一動,隨時會採取致命的反擊。

  「……為什麼必須要做選擇?我們好好談一談,說清楚所有的誤解,可以嗎?」

  「拖延時間是沒用的。」

  他的手微微用力,將宋伊喬壓在牆上,被抵在後背的槍也轉移到了咽喉。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宋伊喬幾近顫抖,她穩住聲調,儘量平靜地望著休伯特:「你不想要我的命,我明白,你是在逼我。」

  休伯特露出溫和的微笑,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間裡愈發暗沉:「喬,我認為你對費爾羅瞭解得還是不夠透徹。就算等會有人闖進來,我依然會在最後一刻用子彈崩了你的腦袋,沒有人敢質疑。半個倫敦的地下勢力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包括你在內,所以,想等待一個小小私家偵探的救援絕對是個愚蠢的決定。」

  **的槍口壓住了喉嚨,宋伊喬連吞咽都有些困難。

  她沉默幾秒鐘,突然啞著嗓子輕聲道:「我想這不是個選擇題。你的槍時時刻刻能讓我送命,就算我殺了你,面臨我的將是來自黑手黨和各種勢力無休止的追殺,我又能多活幾個小時?」

  休伯特嘖了一聲,一副和善無害的模樣。

  「被看出來了。」

  「所以你只要我的命,卻又不願意直接打死,像看老鼠在淺水的池塘一樣掙扎不停……你真正想要的是讓我痛苦吧!」

  「不不,這一點完全錯了。」休伯特望著那張有些發白的俏臉,眼神專注,「我很喜歡你,我向上帝發誓,這一句話最真誠不過。」

  「難道折磨喜歡的人就是你的原則嗎?」

  「別誤會,我只是想讓你變得更真實一些。」

  「……」

  宋伊喬咽了咽乾澀的喉嚨,說不出話。

  「你的決定如何?」休伯特微笑著問。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會殺了你。」她的表情冷淡,「但是你決定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嗎?」

  「喬,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宋伊喬毫無顧忌地一手揪住他襯衫的衣領,休伯特的個頭很高,她穿著高跟鞋也不過到對方的下巴。

  「你真的以為全部都在掌握之中?」

  「是的。」

  休伯特和她近距離對視,一雙黑色的眼睛波光流動,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場景。他絲毫沒有在乎自己的領子被揪著,反而為了讓宋伊喬不用太過費勁,微微低下了頭。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宋伊喬抓住槍,揪著他的領子狠狠摔在地上。

  男人的後背大力撞在冰涼的地板上,他迅速地用手肘撐起身體,沒幾分痛苦的模樣,露出驚訝和欣賞的交雜的眼神。

  「你比我想像中要更快。」

  「謝謝誇獎。」

  宋伊喬第一次拿到槍,卻也學得有模有樣。她拉開槍栓,遙遙指著休伯特的頭,高跟鞋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胸口,微微一使勁,躺在地板上的男人忍不住悶哼一聲。

  「那我就用它來作為回贈你的禮物吧!」

  她面無表情,散落的黑髮有些淩亂地貼在白皙的皮膚上,竟然有種奇異的嫵媚:「鞋跟是不是很細?這樣,我們一起想像一下,第二天倫敦的頭條全部刊登『休伯特•費爾羅死於宴會,兇器竟然是高跟鞋』——屆時,整個費爾羅家族都會因你而蒙羞,我親愛的教父先生。」

  休伯特被她漂亮的模樣給迷住了,全然不顧自己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死亡:「你決定要殺了我?」

  「如你所願。」

  宋伊喬的話音剛落,男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她措手不及,竟然被對方瞬間抓住腿部掀翻在地。

  該死!

  她的後腦勺撞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重重地磕響聲,被撞到的地方傳來劇烈的鈍痛。宋伊喬強忍暈眩一拳打到休伯特的下頜,用槍抵在他的胸口:「你最好別動!」

  休伯特應該經過不少的身體素質訓練,反應能力超強,甚至要比宋伊喬更勝一籌,但因為有系統的相助,他的力氣是根本比不上的。

  他擦掉唇角的血,一側的臉頰紅腫,顯得有些狼狽。

  「想活下來嗎?」

  休伯特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她。

  宋伊喬權當他默認,繼續說道:「只要以你的家人的名義起誓從此刻開始和我不再有任何牽連,並不會對我和所有我認識的人造成威脅,我可以忘記所有的事情。我們兩人出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你回到西西里,而我待在倫敦,互不干擾。」

  「你很聰明。」休伯特梳起來的碎發微微散落,遮住他光潔的額頭,給人一種無害而溫良的錯覺,「家人的確對我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的決定?」她不為所動。

  休伯特的表情溫和:「你真的敢扣動扳機嗎,喬。」

  他們兩人一直在彼此試探對方的底線,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相處讓宋伊喬極其厭倦。

  她歎了口氣:「和你交談真的很累。」

  「你得習慣。」

  休伯特一手撐著地板,微微湊近了宋伊喬,卻被警告性的使勁抵了一下槍口。

  他縱容地笑起來,像在看著自己疼愛的小女孩:「你知道這把槍的來歷嗎?」

  「我不感興趣。」

  「它是我成年的禮物,作為費爾羅的象徵被我一直帶在身邊。」休伯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第一次從父親的手上接過,我有種使命感,決定不用它來殺人。」

  「……」

  宋伊喬心裡咯噔一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所以,這把槍從來沒裝過子彈。」

  不知何時,他掏出一把槍,迅速抵在宋伊喬的胸腔,沙啞的聲音低沉動人:「喬,你要完蛋了。」

  「砰!」

  宋伊喬生平第一次親身體驗被子彈擊中的滋味。如火焰般燃燒的子彈準確穿透她的心臟嵌入地板,她的身體猛地一顫,手扣動扳機,只聽哢噠一聲,男人毫髮無損地微微一笑,手覆在她的手背輕輕拿過槍。

  果然休伯特沒有騙她,這把槍根本是個擺設。

  這次……徹底栽了。

  宋伊喬攢足剩下的力氣,抓住他的胳膊使勁一掰,骨頭碎裂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感到牙酸。她想和休伯特同歸於盡,快速衰竭的心臟卻不給她機會,手愈發沒了力氣,甚至連舉起來都困難。

  渾身的血液冰涼,手腳無力,胸口的劇痛讓她痛楚地咬住牙,卻一聲不吭。

  ——還好她早有準備,留下系統的三個點數,如此一來還有能救命的機會。

  休伯特用完好的手舉起槍,對準她的腦袋。

  宋伊喬的心陡然一緊。

  不,如果腦袋都被完全崩裂,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他的微笑溫和,眉眼中的殘酷意味令人心驚:「謝謝你帶給我的驚喜,但一切到此為止了,喬。」

  【您已引起對方的三級警戒,請時刻注意生命安全!】

  宋伊喬連說話都沒來得及,在愈發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從槍口中沖出的子彈正以無法躲避的速度射入腦門。

  「砰!」

  大螢幕陡然變為一片雪花白。

  ……

  眼睜睜地看著因為射程過近,導致宋伊喬的腦袋鮮血四濺、頭顱破裂,休伯特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慢條斯理的抽出手帕,擦拭掉自己手上和槍上的血跡,將一切收拾好後,他像第一次見面似的,重新戴上手套。

  「我說過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休伯特紳士地替她合上眼睛,深邃的輪廓在光影的映照下異常英俊,他站在屍體的一旁,竟然開始低聲念起禱告詞。

  低沉到沙啞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回蕩,外面的訂婚儀式還在舉行,完全不知道裡面已經有人死亡。休伯特的腳下是一片血泊,他合上雙眼,細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表情比神父還要虔誠。

  此刻的場景十分詭異。

  殺人的劊子手就站在受害者的面前充當著救贖的角色,前一刻還是兇殺案的現場,如今卻化身為送別的葬禮——

  休伯特念完這一段,緩慢地睜開眼睛。他低垂著眼瞼,俯視著宋伊喬的身體沉默許久。

  「我或許會遺憾這麼快就結束,但絕不後悔。」

  最後一句道別是用義大利語說出,語調溫柔得如同在和情人私語。

  「再見,我的小甜菜。」

  門突然被打開。

  外面喧鬧的聲響兀然沖進房間,一瞬間,詭異的氛圍煙消雲散,世界徹底從一場虛偽的祭奠中醒來,變得如此鮮活卻殘忍。

  夏洛克的一手握住門把,視線陡然凝固在某一處。

  「你比我想像中的快多了。」休伯特表情從容,半點兒都沒有殺人犯的自覺,「夏洛克•福爾摩斯,對嗎?代我向你的兄長問候一聲。」

  說完,他便要走出去。

  「你以為每一次都會安然無恙?」

  休伯特的腳步一頓。

  夏洛克背對著他,灰色的眼睛一直盯著宋伊喬的屍體:「你最好祈禱我死得比你快一些。」

  「你知道插手的後果,看在麥考夫的面子上我放過你一回,別給他找麻煩。」

  休伯特的語氣聽不出情緒,說完後轉身離開,消失在宴會的攘攘人群中。

  只余留夏洛克一人靜靜站在原地。

  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平穩的心跳頓了一下,又繼續規律的躍動。精密的儀器裡進了一顆沙粒便不再準確,會有細微的誤差,隨著時間的流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造成不可彌補的差距。

  他的記性極好,幾乎不用費力就能回想起和宋伊喬相見的每一次畫面。

  ——你有會失去的惶恐嗎?

  華生的話像一句可怕的咒語,緊緊纏繞著他。

  這一次,夏洛克做不到之前那樣能夠輕易地回答「不」。

  他已經錯失了機會。

  完完全全。

  ……

  宋伊喬在一片混沌的迷茫中悠悠轉轉,她想不起自己在做什麼,只記得腦袋很疼,應該是出了嚴重的問題。

  【三級警戒防衛失敗,獲得兩個點數。宿主的生命力在急劇流逝,開啟最低安全保護模式,將剩餘四個點數用來治療——點數不夠,屬性點數減半,是否確定?】

  她愣了一下,潛意識認為這很重要,於是點點頭。

  【宿主已確認,啟動安全程式。2%……8%……13%……】

  【您好,您目前的身體屬性如下:

  力量(折半):3.5

  敏捷(折半):1.6

  直覺(折半):2.5

  系統溫馨提示:由於頭顱遭受到不可修復的損傷,人類無法挽回,因此痊癒之後請不要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份,小心謹慎才能活得更加長久。想要升級就請利用系統所給的一切可用技能,爭取早日變得更加強大!】

  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宋伊喬開始痛苦地抽搐,她疼得大汗淋漓,又說不出話,只能不停地被折磨了一遍又一遍。

  漫長而煎熬的時間不知何時總算熬了過去,她松了口氣,下一秒猛地墜入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

  宋伊喬驚慌失措地睜開雙眼,淩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大腦。她想揉一揉太陽穴,震驚地發現身體徹底動不了了,準確來說,比植物人還要清醒一些,最起碼能睜開眼睛。

  等等。

  這是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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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對換與重逢

  貝克街,221B。

  「夏洛克,」華生歎了口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喬……但是她的遺體必須得儘快埋葬。」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手肘抵在膝蓋上,指尖合攏相對,正在閉目沉思,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勸告。

  「夏洛克……」

  「約翰,你越來越像那些愚蠢的員警了。」

  他睜開眼睛,瞳色是冷淡的灰:「她的遺體就放在冷凍櫃。我這麼做並不是受到情緒波動的影響,你不用阻攔。」

  華生的目光堅定,卻帶著隱隱的憂慮,他和摯友對視幾秒鐘後,氣餒似的露出無奈的微笑。

  「好吧好吧,你總是有充足的理由讓我閉嘴。不過,夏洛克,如果你有麻煩,一定要記得告知我,我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

  夏洛克的神色稍稍緩和,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總算有了別的情緒。

  「好。」

  ……

  同一時刻,睜開雙眼的宋伊喬有些懵。

  她望著髒兮兮的天花板和掛在半空用來隔斷空間的灰藍色的幕布,耳旁傳來鬧騰的洗漱聲,不時有凳子被踢倒,引得周圍發出粗俗不堪的牢騷聲。

  「喬茜,喬茜!」

  「嘿,她活了!」

  「你們瞧,我早就說感冒吃什麼藥,睡一覺就好了!真是的,睡在這兒的人有多麼嬌貴,以為自己是戴安娜王妃嗎?」

  「你別這麼說……」

  幕布被唰地拉開,上方湊過來幾個嘰嘰喳喳的腦袋,圍著她說個不停。宋伊喬又是煩躁又是驚慌,乾脆死死閉住眼睛不說話。

  她們說了一會兒不見回應,紛紛感到無趣地閉上了嘴。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昨天還喂她喝水呢。」

  「散了吧散了吧,等會還要繼續排練,養養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一群人嘟嘟囔囔地總算離開,宋伊喬輕呼了口氣,逐漸感到身體有了力氣。她嘗試著舉起手,白嫩的手型漂亮,飽滿如貝殼的指甲被塗上了鮮紅的色彩。

  「……」

  她的瞳孔急劇收縮,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系統,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尊敬的宿主您好,由於身體修復需要一段時間,您暫時被轉移到一具失去生命特徵的屍體上,等到徹底修復後,系統會自動將您轉移回去。】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根據初步估算,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

  宋伊喬呆呆地望著那只陌生的手,詭異的感覺幾近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不,冷靜一點來看,目前這個決策對她最適合不過。以她被折半的實力和反人類的回魂的事實,一不小心恐怕會惹來很大的麻煩,到時候恐怕麥考夫都難以保她。

  現在要做的就是適應身份,同時對下一步進行規劃。

  【對了,到時候該如何回去?萬一我的屍體被埋在墳墓裡,轉移之後被活活悶死在裡面怎麼辦?】

  【您好,屍體需要自行找回之後,系統才能進行接下來的步驟。】

  宋伊喬:「……」

  她為什麼有種被坑死的即視感?

  不情願歸不情願,現實如此,由不得宋伊喬來決定。她沮喪地起床,一邊聽著系統對佔據的屍體的身份報告,有氣無力地掀開一道道簾子走進公用的洗漱間。

  喬茜,年齡19,因為不願讀書高中中途選擇輟學,和父母鬧翻之後選擇一個人出來闖蕩,憑藉著柔美的容貌和曼妙的歌喉被選入一家劇院,和一群同樣懷揣著夢想的女孩們住在逼仄的房間裡,每天無休止地排練歌劇。

  宋伊喬眨眨眼睛,鏡子裡的女孩金棕色的齊耳短髮有些淩亂,蔚藍的眼眸像慵懶的貓咪一樣泛著濕潤的色澤,她的皮膚很白,透露著幾分憔悴,可愛的鼻子上還有幾點雀斑。

  很好。

  私生活混亂,和一些男人糾纏不清,性格不受拘束,花錢大手大腳……所做的事情簡直和這張可愛活潑的臉截然相反。前幾天,喬茜跟幾個男人出去鬼混,淋了場大雨,又不敢跟劇院的人說實情,謊稱是普通感冒,最後竟然因為高燒感染肺結核而死,這才給了她趁虛而入的機會。

  宋伊喬苦惱地揉揉眉頭,鏡子裡的女孩也跟著做同樣的動作。

  關於「喬茜」的混亂的人際關係,她想她得費力去一一整理。一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她更頭痛了。

  不行,她得儘快脫離這兒的生活,同時將自己的屍體找回來。

  ——真是個大工程。

  「喬茜!」門外傳來中年女人吊著嗓子高八度的叫喊,「如果還活著就快出來!排練要開始了!」

  「好的!」

  宋伊喬答應得乾脆俐落,真正到了排練的舞臺,她就開始傻眼了。

  這幾天排練的正好是《卡門》,她對這齣歌劇很熟悉,甚至能夠唱出很多的選段,但是身為一個群演,她徹底懵了。

  一般情況下,誰會盯著其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色的動作和歌聲?

  宋伊喬沒有記憶,也不記得是什麼情況,被一遍遍地呵斥責駡。幸好大家都將原因歸結於她大病未愈腦袋還有些糊塗,這才放過了她。

  疲憊的一天結束,她回到房間揉揉酸痛的胳膊,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今晚還出去嗎?」

  面前站著的女孩霍莉身體纖瘦,顴骨過於明顯,好在一頭傾瀉如瀑的金色長髮為她增添了不少的色彩,加上恰當的妝容還算秀麗迷人。

  她和喬茜經常出去玩,不過對喬茜的舉動從不知情。

  宋伊喬正要用生病的藉口拒絕,突然,她想到什麼,眼睛亮了亮,隨即露出微笑。

  「我收拾一下。」

  ——正好,她要去掙點數!

  兩人照例通報一聲之後從小門走了出來,清冷的月光灑下,照亮了鋪著鵝卵石的路。這兒的建造頗有中世紀的風格,街道兩旁的建築物不高,隔著窗戶透出的燈光溫暖。

  宋伊喬輕輕吸了口潮濕冰涼的空氣,舒適地眯起眼睛。

  「喬茜。」

  「怎麼了。」

  她的心情總算愉快了一些,死亡的陰影隨之遠去。

  「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霍莉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讓同伴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的確是種奇妙的感覺,但我要說,你似乎變得更迷人了。」

  宋伊喬的心裡暗自松了口氣,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開玩笑:「難道你是愛上我了嗎?」

  「或許吧。」

  霍莉笑嘻嘻的聲音逐漸消失在空蕩蕩的街道,久久沒有回音。

  兩人到了平常一起玩的酒吧,宋伊喬的腳步頓了頓,微笑望著她:「你先進去,我還有事,兩個小時之後我會來找你。」

  「你要去哪兒?」霍莉疑惑地問,很快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要等你的男朋友嗎?」

  「是的。」她應付一聲。

  「好吧,那我們兩小時之後見。」

  ……

  此時的場景很奇怪,一個背影性感誘人的年輕女孩晃晃悠悠地穿過狹窄的小徑,她穿著黑色衛衣,緊身的淺藍色牛仔褲勾勒出細長高挑的腿型,休閒鞋踩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突然,從某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又沒了。

  女孩有些驚訝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不對勁,加快了腳步。

  宋伊喬遠遠看到不遠處的監控攝像頭,為了避免麻煩,她將帽子拉起遮住腦袋,同時戴上了感冒用的衛生口罩,只露出一雙漂亮的冰冷的眼睛。

  她的雙手插兜,繞過一條街巷,又到了隱蔽的小巷。

  兩旁的牆很潮濕,應該是長久雨水積累的緣故,上面長滿了斑斑的苔蘚,下水道的惡臭味令人作嘔。宋伊喬向前走了幾步,腳不小心踩到水窪裡,腥潮的泥水四濺,她的牛仔褲和鞋子也遭了秧。

  「該死!」

  她懊惱地罵了一聲,掏出紙巾用力地擦拭,仿佛沒有察覺到身後危險的逼近。

  【距您六點半方向的罪犯引起一級警戒,正在靠近,請小心!】

  宋伊喬眼睛亮了亮,表面上依然維持著罵罵咧咧的模樣,屏息等待獵物的接近。

  男人輕緩的腳步聲,有些粗重的喘息,以及混合著汗臭的男士香水味全部讓她拉響了警報。原以為偽裝很好的罪犯,在高度警戒和敏銳的感覺中敗下陣來,他越來越興奮,殊不知前面的漂亮的女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三、二、一——

  「砰!」

  宋伊喬回頭一拳,狠狠將他砸翻在地。男人措手不及,痛苦地捂著臉倒在地上,嗷嗷慘叫出聲。

  「想幹什麼?嘖嘖,想發洩**嗎,你找對人了!」

  她揪住罪犯的衣領揍得對方哀嚎不斷,臨走之前不忘踩了一腳「作案工具」,男人像蝦一樣蜷縮成一團,致命處的傷害讓他面色慘白,大滴大滴的汗水從臉上滑落,顫抖到說不出話來。

  【一級防禦成功,獲得一個點數。】

  宋伊喬滿意地俯下.身體,盯著他冷冷道:「你記住,今後的時間我都會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如果再敢對別人下手,你會死得非常難看。」

  男人驚恐地不住點頭。

  沒錯,她開啟了全民警戒的模式,並將罪犯的目標主要針對在強.奸犯。

  這一類罪犯大都不會起殺心,所以只有一級警戒,正好用來練手。最主要的是,宋伊喬對強.奸的行為厭惡至極,她很願意替員警整頓一下倫敦的治安。

  將這些混蛋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就是她今晚的目的。

  算了算,她已經攢夠了七個點數。系統的福利果然是**ug,比起之前累死累活掙不了幾個點數,現在簡直是上帝般的待遇。

  宋伊喬看了看手機,和霍莉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她決定繞回去,順便處理完最後一個罪犯。

  【距您五點鐘方向的罪犯引起一級警戒,正在靠近,請小心!】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正準備要回頭給予致命一擊的時候,後背突然傳來男人的哀嚎聲。

  是誰?

  宋伊喬回過頭,瞬間愣住了,視線所及處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一拳將罪犯打翻在地,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

  她怎麼也沒料到會在這兒重新遇見夏洛克。

  「謝謝。」她有些緊張。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後,一副了然的模樣,眉頭緊蹙:「看來我打擾了你的好事。」

  宋伊喬尷尬地回答:「不……沒什麼。」


第53章 要被認出了

  幸好,夏洛克應該沒有認出她。

  宋伊喬儘量裝作坦然的模樣,不知為什麼,在另一個身體上複生後她的心生膽怯,不敢面對以前認識的人,尤其是夏洛克。

  「事實上,這個男人跟在後面有一段時間了,真是讓我惱火!謝謝你,否則我很可能會選擇自不量力地和他搏鬥。」

  她學著喬茜的模樣吐了吐舌頭,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有些羞赧,聲音也是嬌嬌嫩嫩的。

  夏洛克的目光像一根針,尖銳地紮在她的身上,仿佛從上到下、甚至將靈魂也剝了個通透。

  宋伊喬緊張到幾乎漏了餡。

  ——難道他看出來不對勁了?!

  她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忐忑地問:「先生,還有什麼事情嗎?我想我應該回去了。」

  「你……」

  夏洛克沒來得及說出話,背後就傳來霍莉的招呼聲:「喬茜!你在這兒!我找你好久了!」

  她一路小跑過來,看到夏洛克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又不敢置信地望向宋伊喬。

  「你們?」

  夏洛克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我真沒想到你的男朋友竟然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天哪,我的好女孩,快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需要知道每一個細節!這個消息簡直太讓我震驚了,福爾摩斯——那位大偵探,你要知道賽麗雅多麼喜歡他,這下我們可以好好出口氣了!」

  宋伊喬壓根沒有解釋的機會,一旁的霍莉嘰裡呱啦吐出一大堆話,攔都攔不住。

  「……」

  她在心裡默默哀歎,但又心生僥倖。她敢肯定的是,如果自己再多說幾句,恐怕真的要被夏洛克看出來破綻了。

  「喬茜!你快說啊!」

  「他救了我,僅此而已,你別胡思亂想。」

  她簡單地交代幾句,轉移話題說要回去,一路上霍莉磨著她不放,非要知道什麼內情,逼得宋伊喬快要控制不住洪荒之力想將她打暈。

  忍耐的極限降了一度又一度,她們總算回到休息的地方,這下霍莉終於安靜了。

  宋伊喬拉上簾子,一個人睡在小床上,空氣中彌漫著香水和脂粉刺鼻的香味,不時傳來小聲的竊竊私語。她煩躁地翻了個身,腦袋裡快速劃過紛亂的畫面,最後停留在和夏洛克偶遇的一幕。

  她是不是應該和夏洛克說清楚呢?

  ……不行不行,現在還沒有摸清楚情況就貿然行動,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就糟了。現在最穩妥的辦法是尋找到屍體所在的地方,找出來,等待回去之後,她就可以把事情一一解決。

  以及休伯特。

  宋伊喬不由自主地握住雙拳。就算不能殺死休伯特,讓她險些喪命的人,她一定不會放過!

  【系統,我的點數有多少?】

  【您好,您目前的身體屬性如下:

  力量:3.5

  敏捷:1.6

  直覺:2.5

  截止目前,您還有七個點數未使用。】

  七個點數——

  她想了想,繼續在心裡默念。

  【力量加一個點數,敏捷加兩個,直覺加四個。】

  【您好,您目前的身體屬性如下:

  力量:4.5

  敏捷:3.6

  直覺:6.5】

  突然間,那種能掌握一切的充實感重新回到宋伊喬的身體。她舒適地伸展了一下,雖然用著新身體還有些不習慣,但她基本已經能夠適應,不至於出差錯。

  擁有力量的感覺太好了!

  第二天,宋伊喬照例跟著到彩排的地方,不料排練了一半,突然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大家紛紛圍上前勸阻,但都沒有效果。

  「啊!」

  一道人影踉踉蹌蹌撲過來,宋伊喬手疾眼快地接住,仔細一看竟然是霍莉的臉。她的臉氣得通紅,揪住宋伊喬的胳膊,指著對面一個陌生女人大叫:「太欺負人了!」

  「你的腳攔了我的路,還不允許我過去,誰才是欺負人?」

  賽麗雅是女一號,又加上被一些大人物捧得厲害,最近愈發的氣焰囂張。她抬著下巴,表情矜持而傲慢:「你們在這兒幹什麼?今晚就要上演了,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霍莉氣得面色青白,口不擇言地道:「脾氣這麼壞,怪不得福爾摩斯先生願意選擇喬茜!」

  「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瞬間拔尖八度,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周圍的夥伴們聞言一愣,捂著嘴小聲交流,不時還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宋伊喬。

  這個智障!

  眼看賽麗雅的憤怒值要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宋伊喬忍住煩躁的情緒,冷冷推開霍莉,平靜地望著即將失態的女人:「她只是想讓你生氣,我和那位先生沒有任何關係,我發誓。」

  「哼,我就知道,一群癡心妄想的癩蛤.蟆。」

  「……」

  怎麼辦,好生氣啊,可還是要保持微笑。

  她緊抿著唇,按住不安分的霍莉,目送滿意的賽麗雅遠去。

  「你這個膽小鬼!喬茜,我算是看錯你了!」

  面對霍莉的指責,宋伊喬的怒火終於爆發,她扯起一抹諷刺的笑容,鬆開手說道:「那你的行為又是什麼?拿我當擋箭牌?霍莉,如果你不是膽小鬼,那就過去正大光明的和她對峙,而不是用我來轉移視線!」

  霍莉驚訝地望向她,不明白平時單純好騙的喬茜為什麼突然變得精明了。周圍的女孩們像看馬戲一樣盯著她嘲笑,她悻悻地站起身,嘟囔幾句,不敢再大聲嚷嚷。

  幾個人的心情不好,其他的女孩是不是地互相交流小消息,一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天的排練很快過去。

  劇院的生活太過勞累,很少有屬於他們的自由時間,宋伊喬經過慎重思考決定第二天就離開這裡。她原本想借劇院作為庇護所,然而現在很明顯,庇護所變成了牢籠,還有像霍莉那樣搗亂的存在,讓她無法施展。

  還不如一個人搬出去,小心行事就好,如此一來還能節省時間。

  ——不能再等了,她得趕在被埋到墳墓之前快速救出。

  「喬茜!快一點兒!」

  「明白了!」

  她穿上長裙,快步從鬧哄哄的化粧室穿過,今晚即將上演的歌劇是他們的經典曲目,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差錯。座位上已經坐滿了人,透過幕布的縫隙望去,滿目的人潮令人暈眩。

  節骨眼上,賽麗雅卻出了問題。

  「天哪,我的妝!你是怎麼畫的,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她坐在鏡子對面,瞪著眼指向化妝師,飽滿的胸脯被氣得上下起伏不停。

  「別管了,先上臺再說,等會下來重新補。」一旁的老師勸她。

  「太醜了,我可不願意頂著一張滑稽的臉上去,明天的頭條一定變成恥笑卡門的妝容!」

  「賽麗雅,化妝至少要半個小時,我們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別任性了!」

  賽麗雅的臉漲得通紅,冷嘲熱諷地說:「任性?好啊,既然這麼說,我還能更任性,你們自己去找女一號吧,我不演了!」

  她將發飾抽下來扔到一邊,噔噔噔地快步走遠。

  「賽麗雅!賽麗雅!」

  大家怎麼勸阻都沒有,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餘留眾人面面相窺。

  馬上就要開演了,她這麼做,無異於將所有人推到斷頭臺上,一旦演出出了差錯,被扣上不敬業的帽子,他們就要完蛋了。

  「誰會唱?你們誰能唱下來,就讓她做女主角!」

  她們露出渴望的目光,但都不敢出聲。大家都是一起被選出來的,誰有幾斤幾兩誰不清楚,如果能唱好卡門的選段,早就爭著和賽麗雅比了,哪能甘願做默默無名的小卒。

  就算會唱,今晚若出了事故,身為女一號絕對逃不了。屆時不止是小演員的問題,頂替的人處於風頭浪尖,恐怕會被那些刻薄的批評家說得一無是處,出名之後,以後就別再想唱歌劇了。

  誰都不傻,都謹慎地保持沉默,偏偏有一個人非常不識趣。

  霍莉含著敵意故意大聲問宋伊喬:「喬茜,你不是都會唱嗎?我聽過的啊!請你不要在藏著掖著了,我們需要你的説明,求你了!」

  「你會?我的寶貝兒,真是天使托來的福音!」

  「不,我不會……」

  此刻負責人也是疾病亂投醫,根本顧不得會變成什麼樣,總之讓一個人受到指責,總比整個劇院好吧!

  他們這樣想,下決心就容易多了,硬生生推著宋伊喬換上衣服,妝都沒來得及畫。

  【系統!有辦法嗎!】

  【您好,應急能力「繆斯的歌喉」開啟,是否花費500英鎊作為費用?】

  五百英鎊!系統竟然也趁機敲詐!

  眼看即將開始,幕布被緩緩拉開,宋伊喬只好匆匆忙忙地應下。大家合唱的《卡門,隨你到天涯海角》結束後,卡門出場,她面對滿場的人群,心情有些緊張,卻不由自主地說:「滿意的回答說是什麼時候,也許是明天,而不是今天。」

  接著,最經典的《愛情像只自由的小鳥》一段音樂響起。她的心情稍緩,手上拿著一枝嬌豔的玫瑰,輕輕唱起:「愛情像一隻自由的鳥兒,誰也不能夠馴服它。沒有人能夠捉住它……」

  她的聲音柔美,轉音熟稔自如,一開口就把觀眾席的人鎮住了。唱著唱著,她的目光有些偏離了男一號,注意到席中一道難以忽視的視線。

  ……是夏洛克。

  他少見的有些怔忪,眼睛死死盯著宋伊喬。

  宋伊喬遙遙望著他,但在其他人的目光中,她是對唐霍塞凝視的嬌豔的卡門。她的心臟竟然開始狂跳不停,隔著這麼多的觀眾,他們兩人的視線交匯,仿佛分隔許久的戀人。

  「……只要你被我看中,你可就要當心!」

  她望著夏洛克,唱完最後一句話。

  心中的一絲甜蜜和苦澀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怎麼了?

  宋伊喬突然意識到什麼,有些慌亂地避開視線。剩下的部分完成得很順利,最後謝幕的時候,她不經意地抬眼望向夏洛克所在的地方,卻只有空空的座椅。

  她的眼眸低垂,跟隨眾人到了化妝間,此刻讚美聲一片,就連負責人也一臉的欣悅。

  宋伊喬敷衍幾聲,藉口要去洗手間,匆匆出門後,突然撞到男性的身體。

  鼻息間是熟悉的味道。

  她的心顫了顫,抬起頭,就和一雙熟悉的眼眸撞在一起。夏洛克拽住她的胳膊,語氣壓抑而克制,大力幾乎要將她纖細的胳膊捏斷。

  「你究竟是誰?」


第54章 不敢置信的真相

  ——你究竟是誰?

  宋伊喬怔了怔,露出少女獨有的羞怯的微笑:「先生,你在說什麼?我叫喬茜,或許你忘了,我們昨天晚上剛剛見過面。」

  好吧,她是膽怯了,她不明白夏洛克的態度為什麼會如此激烈,表情還隱隱帶著無法抑制的憤怒。她不敢想像一旦承認,夏洛克會怎麼面對她。

  妖怪?異形?

  不論是哪一點,都讓她不想揭穿自己的真實身份。寧願說身體死而復生,也比還魂到另一個身體來得好。

  握住她的胳膊的手像烙鐵一樣滾燙,宋伊喬緊張到小腿肚都在打顫,她的心跳得飛快,幾乎能聽見胸腔傳來的咚咚咚的聲音,表面上還是裝作一副疑惑的模樣。

  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刺耳的尖叫。

  「喬茜!快放開!」

  賽麗雅原本打算再鬧一會兒,被哄得高興之後慢悠悠地上臺。她怎麼也沒想到大家早就對她有抵觸的心理,待到出門,臺上一展美妙歌喉的喬茜簡直讓她差點發了瘋,如果不是化妝師和道具師一起攔著,她都準備上去將那個雀占鳩巢的賤.人撕得粉碎!

  經過大家不住的安撫,理智總算重新回到大腦,賽麗雅明白自己不能這麼做,否則會毀掉她的職業生涯,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放棄地打算找到喬茜冷嘲熱諷幾句。

  然而,一推門就看到兩人緊緊挨在一起的身影,他們四目相對,似乎即將親到一起。

  賽麗雅繃著的那根弦徹底斷裂。

  夏洛克•福爾摩斯經常會去聽歌劇和音樂會,她在第一次見面之後就心生愛慕。一位英俊而聰明絕頂的男人,有著不俗的地位,還對藝術方面有著極高的鑒賞能力,和她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幾次試圖搭訕,無奈對方對她沒有意思,不過介於對女性的尊重,夏洛克的態度很客氣。

  賽麗雅愈發迷戀,經常找機會和夏洛克接觸。她想,總有一天,夏洛克會體會到她的魅力,拜倒在她的裙下,就像唐霍塞對卡門一樣。

  被那樣冷淡理智的人用熱烈的目光來看待,吻上他冰涼的唇,該是多麼令人心醉的事情。

  可現在——現在——

  聽到賽麗雅撕心裂肺的尖叫,宋伊喬嚇了一跳,像是真的被捉.奸了似的迅速甩開夏洛克的手。

  「原來霍莉沒騙我,你們為什麼會到一起!」

  宋伊喬暗暗哀歎,嘴上還是做了解釋:「我們沒有在一起,賽麗雅,這位先生認錯人了,不信你可以問他。」

  兩人都是大麻煩,她得想辦法離開這兒,最好今晚就溜之大吉。

  賽麗雅狐疑的目光在她們之間遊移。

  「太好了,你們都在這兒!賽麗雅,喬茜……這位是福爾摩斯先生?閣下能夠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歌劇院負責人進了門,見到夏洛克非常激動,他顫悠悠的肥碩的下巴不停晃動,伴隨著大張的嘴,濺出的口水飛了老遠。

  「……」

  眼看即將變成一出鬧劇,宋伊喬裝作累透了的模樣揉揉肩膀,對著眾人說:「抱歉,我先回去換服裝了,你們繼續。」

  「宋伊喬。」

  夏洛克冷不丁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其他幾個人都有些懵,只有宋伊喬明白,夏洛克是想試探她不經意間會不會漏出破綻。

  ……果然,還是被察覺到了。

  宋伊喬心裡一沉,好在她早有準備,聞言也只是困惑地眨眨眼:「先生,你在說什麼?……我不懂,這是某種語言嗎?」

  夏洛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許久,面無表情地回答。

  「沒什麼。」

  趁機溜回去的宋伊喬後知後覺地發現後背出的冷汗將衣衫都浸濕了。她的心情複雜至極,匆忙換完衣服後,又接到要讓她接替賽麗雅的消息。

  宋伊喬決定等會就離開,她已經受夠了幾個女人爭鋒相對的生活,一刻也不想待。

  晚上,負責人告知她去排練的地方,他們要一起考察她唱歌的技巧,並且做出一個對她、對劇院也有利的決定。

  宋伊喬表面上應付得很好,背著其他人偷偷收拾東西後準備溜之大吉。她有些心不在焉,連慶功宴的食物都沒有來得及吃,將一些身份證之類的東西裝在身上,將寫好的信放到枕頭底下,偷偷溜走了。

  大家還沉浸在表演成功的喜悅中,沒人想到前途大好的喬茜竟然會選擇離開。

  她一路小跑,從窗戶跳出,在沉沉的夜色中逐漸遠去。

  ……

  另一邊,夏洛克還在思索她們之間的關係。

  摸到的皮膚並非人造,也沒有任何塗抹偽裝的痕跡,那麼為何兩人會如此相似?

  他斷定的一點是,那名叫做喬茜的女孩一定和宋伊喬有聯繫。

  這麼一說事情愈發地撲朔迷離。宋伊喬的屍體經過他親手檢測,確確實實地證明已經沒有了生命特徵,以頭顱的損壞程度,根本不可能重新修復。

  現在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誤會了,二是經手的屍體被偽裝過。

  ……不,就算休伯特再怎樣有能力,DNA的檢測絕對騙不了人。

  他的指尖不停在扶手上敲動,常人難以企及的大腦飛速運轉,將其中的邏輯一一聯繫起來。

  手突然一頓。

  夏洛克皺起眉頭,拿起風衣外套,快步到達解剖室。

  茉莉還在進行收尾的工作,她聽到腳步聲,有些詫異地抬頭:「有新的案件了嗎?」

  「有沒有人來過這裡?」

  「沒有,我一直待在這兒,你……」

  「你已經下班了,回去吧。」

  「我想我可以幫到你。」

  「茉莉,回去。」

  夏洛克不耐地重複一遍,茉莉深知他的脾氣,咬咬唇,拿起包和外套直接出了門。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余留夏洛克一人,他快速檢查擺設之後,戴上手套,拉開了一個冷凍櫃。裡面的屍體還被好好的冷凍著,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跡。

  夏洛克的目光觸及一處,瞬間僵住了。

  ——原本破裂嚴重的頭顱竟然修復了大半!

  這幾天的事情勾連在一起,他的腦海逐漸構建出一個不可能的真相。然而,當一切原因排除之後,他不得不選擇相信。

  宋伊喬她……

  *

  宋伊喬正在旅店的房間裡愉快地洗澡,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鼻子,看到模糊的鏡子浮現的是喬茜的面孔,興致突然低落下來。

  此刻的處境的確不妙,如她所料,酒店的訂婚儀式上出現這麼大的事情,一堆記者都在等待最新的爆料,連某某小明星的穿著都大肆描寫一番,唯獨對宋伊喬的死亡隻字不提。

  仿佛她消失了一樣。

  房間肯定被收回了,安普也應該收到了消息,只不過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藉口。至於其他幾個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內情才對。

  對了!

  她的眼睛一亮,匆匆沖掉泡沫,換上衣服到了外面。

  這種時候,公用電話是最好的選擇。

  「嘟……嘟……」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那邊傳來一道溫柔的中年女人疑惑的詢問。

  「你好,請問你是——」

  「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夫人。」她刻意壓低嗓門,「我是宋伊喬的同事,因為她留下的緊急電話是您的座機,所以冒昧打過來。剛剛聽到她的噩耗,我非常的震驚和難過,真是太可惜了……我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出了場車禍,哦我的上帝!可憐的喬!」

  赫德森太太接收到消息應該很傷心,說話的聲音開始哽咽,宋伊喬於心不忍,差點都想告訴她真相,但僅存的理智阻止她做出愚蠢的行為。

  「夫人,請不要傷心,我同樣感到十分悲痛。」

  「抱歉……是我失態了。」

  「她的遺體會怎麼處理,火化還是土葬決定好了嗎?」

  赫德森太太的回答有些含糊不清:「是土葬……夏洛克他……唉……如果可以的話,會用基督教的方式來處理。」

  關夏洛克什麼事?

  宋伊喬得到想要的消息後不敢多問,繼續套出其他資訊。

  「我明白了。請問葬禮什麼時候開始,我還來得及送她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都想見她最後一面,她和大家的關係都不錯。」

  「剛剛接到消息後天舉行葬禮,位址會給報社一份,到時候來送她吧。」赫德森太太長長歎息一聲,「這孩子太孤獨了,沒有親人、沒有很好的朋友,她……」

  宋伊喬聽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間通紅。

  她眨了眨眼睛,把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低低安慰赫德森太太幾句,最後才掛掉電話。

  待在旅店緩了緩精神後,她的狀態總算調整過來。既然如此,後天的葬禮結束,當天晚上她就需要去挖開墓穴。不行,看來還得要找冷凍的地方,萬一屍體脹氣腐化怎麼辦!

  宋伊喬忙中偷閒,自嘲地想到這時候她去中國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借一把洛陽鏟?

  一天的時間過去,她還是沒有找到適合存儲屍體的地方,決定暫且放下。看情況來不及了,只能先一步步來,弄到手再說。

  葬禮的當天,她偷偷跟隨赫德森太太的步伐到了一處小教堂,追悼結束,一行人到達墓園。眼睜睜地看著棺材被埋進去,情緒波動較大的女性忍不住捂著嘴低聲嗚咽,墓園彌漫著悲涼的氛圍。

  天氣陰沉沉的,很快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神父低聲禱告,身穿黑色衣服的眾人圍著墳墓,一臉沉痛。

  在場除了工作的同事之外,還有赫德森太太、莉莉、雷斯垂德警官、安德森警官、曾經有過幫助的案件的受害者……令她驚訝的是,對宗教這種唯心主義不屑一顧的夏洛克也到場了。他似乎是葬禮的主要負責人,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神父的身後,臉上沒有表情。

  宋伊喬莫名地受到觸動。

  她怎麼也沒料到,當自己「死亡」之後,會有這麼多的人來為她送別。

  想到這兒,宋伊喬的眼神閃現一絲愧疚,她再一次看了看葬禮的地方,扭頭小心翼翼地離開。

  不遠處的華生發揮軍人的本能隱藏得極好,他望著宋伊喬離開,眼神帶著幾分不敢置信。

  「難道真的……」他的喃喃自語很快消失在風中。

  墓園。淩晨一點。

  宋伊喬提前準備好東西,腳步迅速地避開守墓人的視線,按照記憶一路小跑到了她的墳墓面前。

  「真麻煩……」她苦惱地戴上手套,「這下我可有的忙了。」

  突然,後背一陣發涼,宋伊喬的動作僵了僵。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有人在這兒!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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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告白與萌動

  黑夜中,萬籟俱靜,被風吹動的花枝搖曳發出的聲響都如此的清晰。

  宋伊喬心裡暗暗叫糟,她收起背包,警惕地來回四顧:「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能出來說話嗎?」

  她的腦海裡瞬間閃過好幾張面孔——休伯特?格雷夫?安德森?

  不不,休伯特對她的興致已消失,回到西西里之後應該不會再對她有所關注了。而後者,以他們的智商恐怕還很難理通其中的關係,更別說能在這兒將宋伊喬抓個正著。

  現在,只剩下一個最大可能的人選,也是宋伊喬最不願意面對的。

  ……夏洛克。

  她站起身,歎了口氣:「出來吧,你放心,我不會耍花招了。」

  「我以為你還會繼續否認。」

  伴隨著慣有的嘲弄,夏洛克從隱蔽處走出,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顯得臉上的輪廓愈發深邃,只是向來平靜而冷淡的眼眸隱隱克制著某種情緒。

  「宋伊喬。」

  「……」

  果然被認出來了。

  她放棄再掙扎一番的念頭,心虛地小聲解釋:「這種事情要怎麼說得清楚……」

  令她有些驚訝的是,夏洛克並沒有再出言諷刺,他向前走了幾步,兩人瞬間拉近了距離。……不,離得太近了。

  宋伊喬的鼻尖快要碰到他的胸膛,她能嗅到男性獨有的氣息,仿佛對方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將她白皙的臉頰烤的通紅。她愣愣地眨眨眼睛,忽然反應過來,急匆匆地想往後退。

  夏洛克沒有給她機會。

  下一秒,宋伊喬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夏洛克強硬有力的臂膀擁著她的後背,她像是被烙鐵燙到,慌亂地掙扎幾下,卻像被裹住的幼獸一般緊緊按住,只能無措地發顫。

  耳朵都被燒得火辣辣的疼,宋伊喬不敢抬頭,思路完全被攪成一團漿糊。

  她本來可以輕鬆地推開夏洛克,現在卻像失了力氣似的,兩腿發軟,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你要幹什麼?」

  「你贏了,宋伊喬,我徹徹底底地投降。」

  夏洛克歎息般的低語仿佛隔著層層霧靄,穿過耳膜,輕輕掉落在她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像羽毛的尖掃過,不痛,卻又酸又漲,讓她的頭皮發麻,渾身的每一處都在戰慄。

  這是夏洛克第一次認輸,第一次放軟態度,用如此無可奈何的語氣。

  ……表白。

  宋伊喬的臉頰滾燙,眼睛裡有無數的星子閃爍,表情美得令人心醉。她紅著臉抬起頭,故作鎮定地調侃道:「我早就警告過,你應該當心的,福爾摩斯先生。」

  「是我太大意。」

  夏洛克深深凝望著那雙碧藍的眼睛,透過陌生女人的身體,看到的是他熟悉的靈魂。

  「我很慶倖能再次看到你。」

  宋伊喬怔忪了一下,望向夏洛克的眼神暖得要化開。此刻的她比唱歌劇時還要動人,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像阿爾忒彌斯在盯著自己為之傾倒的牧羊人一樣溫柔可愛,唇間的笑意簡直都要溢了出來。

  「我也是。」她說。

  精密的儀器裡掉落一顆微小的沙粒,如此的不起眼,卻攪亂了運行的軌跡,再也回不到從前。

  「哢噠。」

  似乎,有什麼東西改變軌道了。

  ……

  「等等!」

  兩人難得和諧的氛圍還沒有維持一陣,宋伊喬驚呼一聲,又忙不迭地捂住嘴小心翼翼地道:「正好,快幫忙!」

  「要找你的……」夏洛克謹慎地斟酌了一下用詞,「身體?」

  「是的,再不找出來,壞了就不好看了。」

  她念念叨叨地將背包拽過來,準備掏出折疊鏟,跟盜墓賊似的招呼夏洛克:「快來,你有經驗,我該怎麼弄開?」

  「沒在這兒。」

  「從這邊……什麼?」宋伊喬後知後覺地問道。

  「你的屍體被保存在冷凍櫃裡,完好無損。」

  「那棺材——」

  「棺材是空的。」

  「……」

  宋伊喬這才反應過來她被夏洛克擺了一道。想必對方早就知道她有問題,於是用一場假葬禮引她出來,現在可好,自投羅網。

  她氣餒地收回東西:「你怎麼知道我會來墓園?」

  「我叮囑約翰提前埋伏好位置,等待你的到來,和我預想的一樣,你去尋找自己的墓地所在的地方。」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要去挖自己的屍體?」

  「你應該先解釋一下為什麼屍體還會自我癒合。」夏洛克恢復面無表情,揪住她的臉捏了一下,換來宋伊喬哎哎的叫疼聲,「不打算說嗎?」

  ——好吧你贏了!

  宋伊喬被抓住痛處,垂頭喪氣地跟著他回到解剖室,將自己的來歷解釋一番。全程,夏洛克只問了幾個問題,對於她說的事實沒有表露出絲毫的驚訝。

  「有趣。」

  這是大偵探先生對她經歷的不可思議的事情給出的簡單評價。

  「你不會感到驚奇嗎?我是說,一般人都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尤其是從事案件偵查的人。」

  「存在即合理。」他戴上手套,拉開之前的冷凍櫃,「再者,你的表情騙不了我。」

  「……」

  他的意思不就是「你太蠢演技太拙劣怎麼可能騙得了我真是做夢」……

  好吧,宋伊喬應該慶倖的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夏洛克的嘲諷技能也不再像最初那樣不留情面。

  這麼一想,她愈發覺得自己應該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Orz

  「傷口還在加速癒合。」

  「嗯?」

  胡思亂想立即被拋到一邊,她快步走到跟前,看到頭顱的慘狀,頓時被自己給噁心到了。

  「還沒長好啊。」宋伊喬如臨大敵地後退幾步。

  夏洛克瞟了她一眼,對於她嫌棄自己的行為不作評價,又將目光轉移到屍體身上:「左側頭骨的這個位置比早晨增加了八毫米左右,按照目前的速度,不出五天就能完全長好。」

  「五天?那的確夠快了。」

  但為什麼系統說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夏洛克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麼:「頭顱修復只是第一步,損壞的身體機能都需要逐漸恢復,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很驚人了。」

  「原來如此——」她失望地拉長聲音,「還有二十多天,真磨人。」

  「回去吧。」

  「去哪兒?」

  「我並不認為你有地方住。」

  宋伊喬準確接住扔過來的假髮和衣服,認命地換上了。她果然算不過夏洛克,連後續的工作都準備好了,還有什麼可以拒絕的藉口呢?

  於是,在倫敦的夜色中,只見一位身材頎長,穿著黑色風衣的英俊男子走在前面,身旁跟著一位相對矮小的男人,不時地左顧右盼。

  「我覺得我cos華生是沒問題的。」宋伊喬摸了摸鬍子,小聲嘟囔道,「真醜。」

  夏洛克選擇性地裝聾作啞。

  一路上沒有遇見認識的人,他們回到房間後,宋伊喬撕掉假鬍子仰躺在沙發上。她的肚子突然一痛,宋伊喬的臉色變了變,直接沖到廁所裡。

  不過一分鐘,她捂著小腹出了門。

  「那個……我想問……」宋伊喬故作正經地問,「有衛生棉嗎?」

  「……」

  對方不想和她說話,並向她扔來一道明知故問的眼神。

  喬茜來例假時的反應非常劇烈,宋伊喬頭一回碰到這樣的陣勢,疼得她額頭涔涔冒出汗珠,臉色一會兒就變得慘白。她按住冰涼的小腹,企圖讓疼痛感減輕一些。

  「你待在這兒,有人敲門不要開。」

  「你……」

  話音剛落,門就被合上。

  宋伊喬不敢坐在沙發上,生怕把沙發給弄髒,那就太尷尬了。剛剛才表白完,就遇到這種令人無語凝噎的時刻,疼痛之餘她還在想夏洛克的心情應該是懵逼的。

  想到這兒,宋伊喬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她只幻想到夏洛克鬱悶的表情,完全沒有談戀愛的自覺。

  ……果然是單身久了。

  「咚咚咚!」

  「夏洛克!」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宋伊喬嚇了一跳,她後退一步,不敢湊上去看貓眼。

  「我是雷斯垂德,抱歉這麼晚來打擾你,但有一個案件必須要你出手幫忙!」

  竟然是雷斯垂德探長,那她更不能出面了。宋伊喬冷靜下來,想了想,躲到夏洛克的臥室裡反鎖上門。雷斯垂德探長只是為了案件的事情,不會好奇心氾濫到要打開所有的門,更何況,夏洛克也不會給他機會。

  敲門聲持續一陣後,忽然消了聲,接著宋伊喬就聽到門鎖被轉動的哢噠哢噠的聲響。

  「夏洛克,抱歉是我太冒失,但是你一定要去,否則受害者只會越來越多。目前已經發生了三起殺人案,受害人不固定,作案手法也不固定,但是之間的頻率非常接近,我們懷疑兇手是一個人。」

  「一切留到明天再說。」

  「太好了!你答應就好,我明天再來找你!」

  腳步聲越來越遠,然後門被緊緊關上。

  總算——

  宋伊喬輕舒了口氣,將門鎖轉開,她一打開門,夏洛克一手提著袋子遞過來,她連忙接過。

  打開一看,裡面裝了衛生棉、衛生棉條、熱水袋、睡衣……七七八八買了一堆。

  她的心裡一暖,笑著望向夏洛克,無比真誠地道:「謝謝。」


第56章 Bazinga!絕望的情詩!

  宋伊喬當天晚上睡在華生的床上。

  華生應該有一段時間不在這兒住了,東西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只有幾本看了一半的書籍放在桌子上,都是醫學有關,她翻了幾下就放回原處。

  她一手抱著暖水袋平躺在床上,將自己裹在暖融融的被窩裡。幸好有備用的被子,否則真是件尷尬的事情。

  小腹溫暖的觸感一直綿延到神經末梢,整個人都處於放鬆的狀態。宋伊喬的腦袋還有些混亂,想起夏洛克又紅了臉,連忙拍拍臉頰,強迫自己趕緊睡著。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墜入了一個甜蜜的夢境。

  溫熱的唇……

  喘息……

  糾纏的身體……和被緊緊擁住的……溫暖……

  宋伊喬的眼睛猛地睜開,旖旎的景象瞬間變成空蕩蕩的天花板。她忽然意識到什麼,騰地翻起身,耳尖都滾燙得嚇人。

  這這這是——

  「咚咚咚。」

  門口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讓她陡然繃緊神經,手一滑一不小心從床上栽了下去,只聽驚呼之後和地板接觸發出重重的悶痛聲。

  夏洛克立即推開門,就看到她趴在地上的狼狽模樣。短髮有些淩亂地遮住了臉頰,寬鬆的睡衣露出白皙的脖頸和胳膊,一雙潔白漂亮的腳晃悠幾下,腳踝纖細,她哼哼唧唧叫了幾聲,撒嬌似的嗓音還帶著剛起床的沙啞。

  「嘶……好痛!」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需要幫忙嗎?」

  「不、不用。」

  宋伊喬慌忙坐起,理了理頭髮,一本正經地掩藏著窘迫,只是雙頰浮起的紅暈已暴露了一切。

  「是不是我睡得太遲了?」

  「不是。」

  夏洛克才是雷打不動地晚起,連華生無比規律的作息也無法拯救他,只不過事出有因而已。

  「我有事情要做,你今天待在房間裡不要出去。」

  「為什麼?!」

  「賽麗雅昨晚被殺害,恰好當時你留下信封離開,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喬茜,他們已經在開始尋找你的蹤跡。」

  「怎麼會這樣……」

  她驚呆了,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難道是霍莉?不,她為什麼要針對賽麗雅,憑藉她的膽量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雷斯垂德交給我一個案件,從目前的線索來看有可能是連環殺人,如果成立的話,賽麗雅是受害者的幾率非常大,澄清後你就可以出面。」

  宋伊喬咬了咬唇,沮喪地答應了。

  夏洛克的決定對她是最有利的,現在貿然出現行蹤,很有可能被牽扯到案件裡,她對喬茜算不上瞭解,萬一說說錯或是被栽贓就糟糕了,更何況,她還要等待系統的消息。

  「你去吧,我就呆在房間裡。」

  他淡淡嗯了一聲,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宋伊喬坐到床上,用手打理好碎發,決定在躺著自生自滅,一覺睡到晚上。她抱著枕頭仰頭倒下去,舒服地滾了幾圈。

  「還有……」

  門再次被推開,宋伊喬瞬間僵在原地。她尷尬地抬頭,二人面面相窺,從夏洛克灰色的眼眸裡仿佛看到一條蟲在床上扭動。

  呃……

  「你還有事情?」

  宋伊喬趕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望著他。

  「早餐放在桌子上,能吃的食物都在冰箱,相信以你的經驗對微波爐應該瞭若指掌。」

  「……」

  很明顯,這位大偵探先生貌似不少次從窗戶邊看到她提著外賣或是速凍食品回去的身影。

  「我知道了。」

  「還有,」他拿著幾本書放在床頭,「除了打發時間之外,最重要的是用來充實你空蕩蕩的大腦,想必憑藉你的理解能力幾本書能看很長時間了。」

  「……」

  伴隨他的話,宋伊喬的微笑逐漸破裂。

  「福爾摩斯先生,你這樣會孤獨終生的。」她撇撇嘴,真心實意地告誡。

  「謝謝你的忠告。」

  夏洛克的表情紋絲未動,絲毫沒有將宋伊喬的嘲諷放在眼裡,這下總算離開了。

  宋伊喬關上門,泄了氣般軟軟躺在床上發呆。她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想起做過的夢,一臉囧樣地滾了一圈,趴在柔軟的被褥上。

  趴著趴著,她的困意逐漸上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

  另一邊,夏洛克已經到達了犯罪現場。

  「被害者二十三歲,是一名公司職員,被發現時已死亡。她死於出租屋中,發現她的是交往不久的男友賈斯特,據判斷,該女子的死亡時間大約是昨晚十點左右,兇手將她的脖頸勒住造成窒息死亡後,割掉了她的舌頭。目前原因不明,還在調查當中。」

  雷斯垂德探長跟在身邊簡單交代了一下情況。

  房間不算大,客廳裡的東西都被擺得十分規整,廚房的案板上剩下未吃完的培根已經變得冰涼。桌子上放著一本未看完的書,夏洛克簡略翻了一下,是聶魯達的詩集,看到無任何異常便放下了。

  死者仰躺在門口,或許是因為掙扎的原因,拖鞋都被踢飛很遠。她的嘴唇裡淌出很多血沫,在慘白的臉上和衣領凝結成黑紅的血塊,看起來尤為駭人。

  夏洛克戴上手套,掰開她血肉模糊的嘴看了看。

  「用刀刃割斷舌頭……」他喃喃自語道,「讓死者閉嘴?或許『他』曾和死者發生過激烈爭吵,憤怒之下想讓她永遠的保持沉默。不,如果和其它幾起案件有關聯……有屍體收藏癖,憎惡社會都有可能。」

  「在她之前發生了兩起案件,」雷斯垂德探長在一旁作解釋,「一個是服裝設計師,女性,二十六歲,被強.奸後掐脖頸而死,從檢查下.體的情況來看疑似遭受性侵,但兇手把能留下痕跡的皮膚全部用刀割下,所以還沒有找到有效的指紋。另一起的受害者是學生,十九歲,女性,死於學校的一間收拾雜物的倉庫,發現時已死亡。腹部被利器剖開,並將裡面全部攪碎,奇怪的一點是,裡面有一隻昆蟲。」

  「昆蟲?」

  「是一種常見的蝴蝶標本,碎裂得非常嚴重,幾乎看不出原貌。」

  夏洛克思索幾秒,忽然站起身。

  「夏洛克?」

  「我要去看她們。」

  「那這兒……還有受害者的男友賈斯特,不打算詢問一下嗎?」

  「和妓.女鬼混一夜,我不認為他有能力可以做到殺害女友,更何況,他沒有這個膽量。」

  被戳中心事的賈斯特臉一紅,尷尬地接受其他幾位警官打探的目光。

  「嘿,這是人之常情,我的壓力很大,需要一些特殊方式來發洩……」

  他自知理虧,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乾脆悻悻地住嘴。

  夏洛克連看都不屑於看他一眼,直接摘掉手套率先出了門。

  ……

  夏洛克查看了兩具屍體的情況,有條不紊卻語速極快地作出分析:「受害者都是年輕女性,從作案手法來看,很大可能是連環殺人案。兇手的手法比較單一,對這方面涉獵不多,因此處理屍體大多以讓其窒息而死,最後再處以特殊的手法。從傷痕來看,兇手中等個頭,手勁較大,心理素質強,並且……和第一個受害者認識的可能性較大。」

  「為什麼?她不是有掙扎的痕跡嗎?」

  「她掙扎的痕跡是因為窒息,如果是強制性性.行為的原因,身上的傷痕要更多,如此不單單需要拔掉指甲和部分皮膚,為了保險,他必須要剝掉所有的皮膚。」

  「你有確定的分析了嗎?」

  「證據不夠,無法斷定兇手作案的具體目的。受害者之間是否有聯繫?比如經常出沒某個地方,共同認識的人,這種特殊的作案手法說明兇手極度殘忍,或許帶有巨大的怨恨,平時性格溫和有禮甚至是怯懦,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共同的去處暫時沒有發現,目標方向太大了,還在盤查當中。」

  夏洛克套上風衣,在眾目睽睽中向門外走去。

  「夏洛克,你有結果了嗎?」雷斯垂德探長緊張地問。

  「耐心一點,兇手才會露出馬腳。」他頭也不回地道。

  回到公寓後,宋伊喬睡得正熟,她窩在沙發裡,雙手抱著書,頭一點一點的像小雞吃米一樣。

  突然,她像是感受到有人靠近,猛地睜開眼睛,警惕的視線在掃過夏洛克後倏地緩和下來:「幸好是你回來了,還以為是別人,嚇了我一跳。」

  「怎麼樣,案件有進展嗎?」

  「還需要一個突破口。」

  「是報紙上的幾次殺人案嗎?」宋伊喬比著手梳理道,「第一個被扼喉剝皮,有強.奸的侵犯行為;第二個同樣是扼喉,腹部被利器攪開。」

  「第三個用繩子勒死,割舌。」夏洛克補充。

  「又發生了新的案件?真是太糟糕了。」宋伊喬放下書坐起身,目光帶著憂慮,「除了先讓她們窒息而死之外,後續簡直奇奇怪怪,讓人摸不著頭腦。」

  「兇手作案的時候心理是一個漸變的過程,因此排除他之前曾有過犯罪記錄。如果說第一次是激.情殺人,後面逐漸演變為從虐殺女性中得到樂趣,因此他還會再作案的。」

  「這種混蛋!」

  「蝴蝶的原因……」

  「蝴蝶?」

  夏洛克被打斷思路,少見的沒有煩躁,而是迅速解釋:「第二個腹部裡被放了一隻蝴蝶標本。手法太過獵奇,媒體不會仔細報導,避免有人模仿作案。」

  「腹部裡的蝴蝶?真奇怪,這讓我想到一句詩。」

  夏洛克敏感地問:「哪句?」

  「『一隻陰影的蝴蝶來到你的腹部入睡』,像不像?」

  他敲著扶手的指尖一頓,瞬間回憶起桌子上那本書——

  聶魯達的詩集!


第57章 複雜的案件

  「她借閱了聶魯達的詩集。」

  「誰?」

  「第三個受害者。」

  「這麼一說,會不會是——」

  「如果按照這個線索來推斷,第一個女人在做.愛之後被勒死,相比之下最主要強調的並不是殺人手法,她的情況符合第一首詩《女人的身體》,『我粗獷的農人的身體挖掘著你,並且讓兒子自大地深處躍出……但報復的時刻已來臨』,沒錯,他是想報復,因為第一次的激.情殺人讓他感受到莫名的愉悅,他想到這首詩,決定用詩歌來完成一種報復性的悼念。對於兇手來說,這首詩一定有著非常重要的紀念意義。」

  「可是若是這麼說的話,並沒有按照順序,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第二個跳到了《白色的蝸牛》,如詩中所說,『一隻陰影的蝴蝶來到你的腹部入睡』,他將蝴蝶標本放在受害者的小腹中有象徵意味。」

  「象徵意味?」

  「按照這些來推測,或許他曾經被交往許久的女友拋棄,『蝴蝶』代表新生的孕育,放在小腹裡,說明或許那個女孩懷過孕,但很不幸的是,並沒有存活下來,而是像蝴蝶標本一樣碎裂了。」

  「那第三個——我明白了,是不是象徵他們曾經吵過架,兇手非常痛恨這樣的相處,他們因為吵架而分手,所以才想讓女孩『閉嘴』,割了她的舌頭。」

  「是的。第三個取自於《我喜歡的你是寂靜的》,『我喜歡你沉默的時候,仿佛你已經不在……好像一個吻已經封住了你的嘴巴』。他割掉女人的舌頭,象徵著對喋喋不休爭吵的厭惡。」

  「原來如此……」

  宋伊喬想到什麼,重重皺起眉頭:「那麼賽麗雅的死亡和兇手無關了。」

  被下了致暈厥的藥,再用繩子將她勒死,和兇手的手法有相像的地方,但意義完全不同。而因為大家一致認為是喬茜做的,目標都轉移到她的身上,更是沒人會將這起案件和連環殺人案聯繫在一起了。

  看來她不止要在這兒待兩三天,沒有回到原先的身體上之前恐怕不能出行了。

  夏洛克望著她一副憂慮的模樣,突然開口:「案件的思路已經被理清,待到結案之後我會去弄清楚那個女人的死因。不用多想,她的死亡沒有想像中那麼複雜。」

  「……謝謝。」被看穿的宋伊喬臉一紅,低聲道謝。

  他思索了幾秒,忽然起身準備出門。

  「你要出去嗎?」

  「如果推斷成立的話,前兩個受害者一定也借閱過這本書。時間還來得及,我要去塞勒圖書館查詢一下,說不定會碰到真凶。」

  「什麼?」宋伊喬愣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是塞勒?」

  「根據她們三個人所在的方位來判斷,圖書館恰好距離幾人的位置都比較近,是個交叉的最佳借書地點。」

  宋伊喬還想問他如何做到不用查閱就能得到這麼多的資訊,後者仿佛察覺到她的心思,輕描淡寫地道:「倫敦的整個地圖都印在我的大腦裡。」

  他的語氣平淡到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宋伊喬:「……」

  不知不覺又被碾壓了一回智商……

  她目送夏洛克遠去,重新躺在沙發上,腦袋裡面不知道在胡思亂想著什麼。

  愛情可以讓人沉醉,同樣也可以讓最親密的人從此針鋒相對,甜蜜化為無法解開的仇恨。而她和夏洛克現在捅破了那層模糊的紙,他們又能走多遠呢?

  宋伊喬總有種虛幻的感覺,仿佛一切都是大夢一場。

  如果半年前,說她會和夏洛克•福爾摩斯交往,她一定會笑到肚子疼。而現在,她似乎已經開始熟悉在貝克街的生活,她破案,利用系統來戰勝對手,她和夏洛克多次的接觸,在不知不覺中萌生的好感……想想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夏洛克那種人,看起來不會被感情所干擾,他冷淡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會有對家人的珍惜和朋友的溫情,但是愛情似乎和他一點兒也不匹配。就像柯南道爾給的結局,他會孤獨終生,會買了一處鄉下的農場研究養蜂,度過晚年的最後時光。

  二十一世紀的福爾摩斯,和她相處並對彼此都有好感的福爾摩斯,會走到哪一步呢?

  宋伊喬忽然歎了口氣。

  她一直不願意面對的真相最終還是要一步步的解開的。待她回到原先的身體,面臨的將是死而復生的窘況,沒有身份證明,甚至不敢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她該如何繼續生活下去。

  向來考慮詳細得可怕的夏洛克似乎忽視了這一點,他帶宋伊喬到家裡,還幫忙保存屍體,不知道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大腦裡面在思考什麼。

  她發現,除了平時接觸的和在另一個世界知道的那個夏洛克,其實她對這個男人可以說得上是一無所知。

  喜好,習慣,經常去的地方……簡直什麼都不知道。

  宋伊喬拿起書遮住自己的臉,沮喪地陷在柔軟的沙發裡一動不動。

  果然還是太草率了吧,他們之間的相處怎麼可能像普通的情侶那樣,自己這樣貿然的接受的確不妥。

  ——但是她同樣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重新回到昨晚的場景,她會怎麼選擇?

  迷茫的心裡逐漸有了答案。

  ……

  圖書館。

  距離關閉開放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夏洛克不動聲色地觀察出來的人群,推開門進去。圖書管理員正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看書,他帶著眼鏡,面貌普通,看起來相當享受書籍帶來的愉悅。

  「你好,我需要查詢一本書的借閱記錄。」

  管理員從書中營造的氛圍清醒過來,他推了一下眼鏡,驚訝地問:「抱歉先生,借閱記錄屬於私人資訊,不能透露給您。」

  「那警官可以嗎?」

  後面忽然傳來雷斯垂德探長的聲音,他對夏洛克點點頭,安德森也跟在旁邊,隨即識眼色地拿出證明。

  「我明白了。」

  管理員一副了然的模樣,打開電腦抬頭詢問道:「是哪本書?」

  「聶魯達的《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管理員的手一頓,面帶疑惑:「真奇怪,這本詩集有問題嗎?」

  「怎麼了?」雷斯垂德問。

  「有個男人也想要這本書的借閱記錄,我告知他不可以,來來回回拒絕了三四次之後他就再也沒出現過。」

  他一邊列印一邊回答。

  「難道是——」安德森急切地道,「他長什麼樣?對了,圖書館的監視錄影呢?」

  「我想想……他是中等個頭,長相普通,看起來應該是個上班族,脾氣很好的模樣,其餘的我想不起來了。關於錄影的問題我很抱歉,因為記性不太好,具體哪一天記不清了,只能把這段時間的監控錄影都給你們,這下還得多花費功夫。」

  「沒關係,謝謝你的配合。」

  雷斯垂德探長善意地笑了笑。

  「圖書館這麼大,應該不止你一個人在管理吧。」夏洛克環視圖書館一圈,隨意地問。

  「是的,附近是一所大學,那兒的學生為了賺取零花錢,經常會來做兼職,也有一些人週末做義工。」

  「大概有多少人?」

  管理員想了想,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厚厚的本子:「因為工資不多,大多數又是公益性的幫助,所以流動人員一時也算不清。大概有幾十個人,如果你們需要的話可以將記錄的名單拿過去,但請別忘了還回來。」

  夏洛克伸手接過筆記本,和雷斯垂德他們離開了。

  走在路上,雷斯垂德難掩激動:「夏洛克,如你所說,看來罪犯快要露出馬腳了!」

  「但是排查需要很多天的時間,屆時說不定還會繼續發生命案。」安德森有些不滿,撇撇嘴說道,「大偵探先生能從這麼多人中看出誰是真正的兇手嗎?」

  「你對歌劇謀殺案的瞭解有多少。」

  夏洛克沒有理會安德森的挑釁,扭頭問雷斯垂德,這讓他生出力氣無處用的憋悶感,臉漲得通紅。

  雷斯垂德對他向來有求必應,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全盤托出:「當天晚上聚餐全部人都在聚餐,據說是為了表演成功的慶祝。聚餐結束後,死者身穿表演服裝,在排練的地方被繩子緊勒窒息而死。目前的疑點有幾個,一是她為什麼要表演的服裝,二是她為何要在聚會結束後去排練的場地,三是當天晚上頂替她表演的女孩失蹤了,還留下一封告別的信,說要從此告別歌劇生涯。」

  「是誰發現了死者?」

  「劇院負責人,他的解釋是要和幾位老師一起考察那個……對,喬茜的唱歌技巧,但是首先發現的卻是賽麗雅的屍體。現在矛頭都指向喬茜,她恰好和死者發生衝突,又突然失蹤,嫌疑是最大的。夏洛克,你要處理這樁案件嗎?」

  「真相其實並不難。」

  他若有所思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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