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正文完結，番外慢更中。
家教存稿文九月末開→[家教]無敵寂寞
更新中西幻→[西幻]反派才知道主角多弱智
願意把作者領養回家就更好了o(￣.￣o#)
地中海。
有著銀白色軀體的龐大物體漂浮在深不見底的海面上。海水不時拍打著它的身軀，激烈到泛起陣陣白色的泡沫，卻仍然無法對其造成任何的傷害。
它彷彿是海上的王者一般，昂首挺胸地破浪前行。
作為被邀請搭上這艘船的客人，風的身份著實有點尷尬。
他與以特涅斯多夫家族為首的反彭格列同盟並不相熟，甚至因為是外來者的緣故，對彭格列的態度也模稜兩可。他能踏上這艘船，主要還是受委託人的邀請，為了享受這趟難能可貴的海上之旅。
只是船內的氣氛有點壓抑。
他立在酒吧的吧檯旁，用著怪腔怪調的意大利語與酒保愉快地聊著天。時不時提到兩句遠處悉悉索索湊成一團交流的幾人。
看他是獨自旅遊的外國友人，酒保也十分熱情地給予了很多情報。
「……說起來，剛剛有個性子很烈很烈的女性來過這裡，走的時候忘了帶手帕。」
酒保說一句話就換了好幾個手勢，最後指了指旁邊吧檯上疊得整整齊齊的淺藍色手帕，眉飛色舞地說道：「哎呀，性子那麼烈的女人現在很少見了，我還說等她回來找手帕的時候再上去搭訕，誰知道……」
酒保的話題五湖四海地到處亂竄，聊過幾句後風就對他的性格瞭解了大概。他瞥了眼安靜地躺在一旁的手帕，想了想，趁著對方說話的空當開口打斷：
「手帕，我幫你還給那位小姐吧。」
「……」
酒保瞇著眼打量了一下風，旋即露出「後生可畏」的神色，重重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我一直以為你們都很靦腆，沒想到該下手時出手還挺快的啊！」
很明顯，他擅自理解了很多。風禮貌地笑笑，沒有反駁，任由了對方的胡思亂想。
名為朱諾號的船隻上，旅客不多。
大部分都是反彭格列同盟的人，還有少部分普通的旅客。然而前者一般很少出現，一路上，風碰見的都是後者。
有情侶一起出門、在甲板上看風景的，還有帶著孩子踢著足球的。寥寥幾人雖能襯出熱鬧的氛圍，但若是從高處望下，還是會顯得有點空曠。
風閒閒沒事幹地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些許是天色已暗的緣故，穿著暗紅色的奇特服裝的他沒有白天那麼引人注目。他吹了會兒夜晚的海風，同潮濕的空氣一同襲入腦海的，還有早已習慣的勞累。
「……」
「……」
開闊的海洋在夜晚反而像吞噬一切的黑洞。風看了幾眼後就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他揉了揉眉心，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轉過身準備回房休息，卻不小心擦到了前行的行人。
「抱歉。」
兩人並無太大碰撞，僅僅是接觸了一下。因此對方只留下了一聲淡淡的道歉，語氣輕到彷彿要融入海風中一般。
但再怎麼輕，也抵擋不了對方身上纏繞的輕柔的咖啡香氣。搭上她沉靜的氣質，風覺得剛剛因深不見底的海洋而感到的不適，似乎都緩解了許多。
並且，鬼使神差的，先前接下的委託的內容在腦海中一條條地浮出。
——「女性，頭髮三個月前剛剪，現在應該只到肩膀。」
面前的正好是位女性，半長的褐色短髮參差不齊，卻不給人任何的凌亂感。
——「相較於意大利人的體型，比較瘦小。皮膚蒼白，五官端正，最出彩的地方是眼睛。」
面前的確會給人一種剛出院的病患的錯覺，但一旦對上眼睛，就會有種一切都被看透的預感。
——「這就是你的目標，彭格列三個月前新上任的臨時指揮。」
「……小姐。」
沒想到在這裡會碰見她——見她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風倉促地叫了聲。連他都沒注意到的是，他收起了故意而為的怪腔怪調的意大利語。
她的腳步應聲停下，旋即回頭看著他。視線不偏不倚、沒有哪怕一點偏折，其中蘊含的所有冷漠的情緒都一股腦地扔給了風。
「——怎麼了？」她的語氣也十分淡漠。
風好像有點理解酒保口中的「性子很烈」指的是什麼意思了。
但是碰到她是個巧合，叫下她更是個意外，風壓根就不知道他有什麼事找上對方。
不，或者說是有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用到。
「……這條手帕是你的嗎？」
他掌中的赫然是方才在吧檯三拿起的藍色手帕。
這種對話只可能會有一次，多了對方無疑會起疑。所以應該盡可能地做足準備才有可能接近她——沒想到這麼早就扔出去了，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
失策，失態。風感慨。
他模擬了許多種話題可能繼續下去的方向，唯獨等對方的回話了。誰知道面前的女子瞥了眼他手上的手帕，回答的很快：
「不是。」
結束話題。
兩人相望無言。沉默的空氣伴隨著海風的低吟充斥著周圍，十分的壓迫神經。風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回答，腦海中剛想打破沉默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卻不肯出來。
最後是別人呼喊女子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Dan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啊。剛剛你……」
一頭並不刺眼的紅頭髮冒了出來，伴隨著已經發育完全的少年音猛地插入話題。然而在看見與她對峙的風時一愣，詢問地看向女子。
「……這位先生，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離開了。祝您旅途愉快。」
後者的語調抑揚頓挫，卻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她深不見底的黑眼睛中也看不出任何東西，彷彿要把人給吸進去一般的空曠。
她沒有等風的回應，便帶著高大的少年轉身離開了甲板。留下風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直到連對方殘留下來的氣味都被海風吹散了時，才揉了揉放鬆了許多的太陽穴，思考著剛剛的失態。
X
「……Dan小姐……」
硬要比的話，少年的步子肯定比Dan要大上許多。況且她並沒有任何趕路的跡象，少年完全能夠追得上、並且還有許多空當去思考剛剛的那個路人。
「剛剛那個……？」
他嘗試性地詢問道，面上留有幾分疑惑，投向一旁的女子。後者視線隨著前進的方向，沒有任何偏移。
口中卻反問了他一個問題：「剛剛那個人你知道嗎？」
「有聽說過，好像只是一個旅行的東方人。因為穿著那種國籍分明的服裝，也挺引人注目的。」
「你怎麼認為？」
「…？」
少年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了。他支支吾吾地想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她的問題：「無論是誰都不會穿著那麼顯眼再行動，我覺得他只是普通的想要搭訕。但是他為什麼會突然叫住您？……啊、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誰知道。」
她在門前停下，聽著透出門都能聽見的聲音，皺了皺眉，轉頭對守在門外地人交待了幾句，又繼續前進。
「我看到過他幾次，是個社交能力的怪物。一般人不會穿得那麼奇怪還毫不自知，他來到這艘船上有其他目的。」
「……那他找上您是為了什麼？」
少年不解，他不太明白為什麼兩人要費這麼大的力氣分析一個路人的行為——雖然、雖然這個話題好像是他引起的，而且他也的確很在意答案。
「那塊手帕……」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少見的抬頭問了句：
「我不是讓甘納許把我的手帕拿回來嗎？怎麼會到他手上？」
「……」想到同僚的種種尿性，少年猜測道，「可能看見了哪個美女，就湊上去了吧。」
「你今天晚上去填補甘納許的空位。」
沒有任何猶豫，Dan命令道，見少年還想說什麼，她視線一瞥，將對方的話塞回了肚子裡。
X
被評價成社交能力上的怪物?風，也的確發現了剛剛自己失態的問題。
生疏的意大利文姑且不提，就連平日早已習慣的微笑都有點羞澀。那雙眼睛的確就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只要看上一眼就無所遁形。
對自己的種種行為感到些許的不解，回到房內的他嘗試性地牽了牽嘴角，拿起桌面上當初委託人給他的幾張照片。似乎都是偷拍的角度，而且照片中的人並沒有現實中的那麼清晰可見，也感受不到那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氣質。
應該是照片看久了。
他放下照片，一張張整理好，取出身側被主人拒絕的手帕。想了想後，也把它跟照片放在了一起。
☆、章二
「你們現在去船長室，照裡面那個人的的指示行事。」
位置還是在這艘鐵皮製成的海上巨鯨的腹中、名為酒吧的空間內，Dan坐在這裡的小角落中，漆黑的眼球中映出閃爍的燈光，隨著入口處一個個人影的走動而露出深思的顏色。她面前站著的兩人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人略帶不滿地詢問：
「現在去船長室暴露的風險太大。而且在那裡的人是誰？能完全相信他嗎？」
他質問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Dan卻不急不躁地抿了口過濃的黑咖啡，澀人的苦味在口中暈開，大腦自動對其產生了排斥反應，頭腦也得以清醒了幾分。
不告訴他們是誰，當然是因為對方不是他們所信任的人。
她放下杯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沒時間了。八點前到不了船長室，後果自負。」
「……」
他被這話噎了一下，還想再反駁些什麼，他旁邊的人一拍他的肩膀，制止了他差點脫口而出的衝動的話。只不過後者也沒有馬上離開的想法，而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過了許久才問道：「Dan小姐，尼少爺人呢？」
「頂替別人的工作。」Dan眼皮都不眨一下，突然瞟到了什麼，視線緊緊盯著從入口處進來的男子，見他跟別人叨嗑了兩句後便徑直往這邊走來，不知不覺就皺起了眉頭。
他的前進路線途經好幾張桌子，如果不是剛剛交匯的視線，倒不能確定他的目的地是自己這個方向。
但是他們見過？
的確見過，不過跟擦肩而過沒差。
Dan又交待了眼前的兩人兩聲，直到目送他們消失在了視線盡頭，才收回目光，不甘示弱似的昂起下巴，與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對視。
他還是穿著誇張的異國服裝，暗紅色的布料上繡著的複雜紋路似乎與昨天的不盡相同。極具東方味道的俊朗面容上倒是不同於昨日的倉促、而是挑起一抹令人愜意的微笑。
雖然樣貌出彩的男男女女她見過不少，但東方面孔還真是很少見得到——更何況他溫和的態度著實令人舒心。
對最近應付太多「不聽命令的別人家屬下」的Dan來說，不露刺的人都屬難得。
「……這位小姐，介意同座嗎？」
「……請便。」
跟昨天相比，他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別。
Dan斂起視線，晃了晃手中已經涼透了的咖啡。
苦澀的氣味一點點地從液體中逸出，混雜著她的味道，隨著距離的擴大而變得稀薄。風壓抑著見到她後就瞬間敏感許多的嗅覺，目光轉向一旁，似乎是在打量遠處的人。
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自我介紹：「我是去西西里島旅遊的華人，風。」
「……Dan。」
「昨天唐突了，」風笑笑，就算是她冷淡的態度，也打斷不了正在循序漸進的話題，「先前看你一人在吧檯飲酒，之後在那裡就出現了一塊無人認領的手帕，這麼快就下結論是Dan小姐的，是我太過草率了。」
「……只是幾句話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她抿了口咖啡。褐色的液體覆在略顯蒼白的雙唇上，透著一股晶瑩圓潤，隨著主人的一張一合而散發著奇特的魅力。風收回不知不覺走神了的目光，拿出那匹藍色手帕放在桌面上，不知為何視線躲閃著眼前的女子，昨日的倉促也再次出現在他的面上。
奇怪的人。Dan輕不可聞地哼了一聲，越過他往後面看去，見到入口處朝這邊走來的一個同伴，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撇開目光的風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只是努力壓下異樣的感覺，繼續著想像之中的話題：
「……不過你對這塊手帕有印象嗎？這裡面好像夾著不得了的秘密書信——要是找不到它的話，那個原主人應該會很著急吧。」
「……」
Dan在心中暗罵了一聲沒聽命令擅自行事的同伴。手帕裡的確夾著一張她親手書寫的文件，只是那份文件不是給眼前這個看上去跟兩邊都毫無關係的外人看的。——也沒想到這個會落到一個外人手上。
「我記得這裡面的內容，好像是有關彭格——」
「喲，親愛的。今天醒來看見床邊空蕩蕩的，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適時插入的聲音打斷了風的話，阻止了從他口中脫出的敏感詞彙。並且內容還有十足的挑釁意味。風頓了頓，還沒來得及順著Dan的視線回過頭，似乎是聲音主人的男子就從他身後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還頗為親暱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他青綠色的頭髮看上去十分僵硬，難免讓人覺得摸上去會有些刺手。證據就是風看後者嫌棄地皺了皺眉——雖然沒有避開。
不管結果怎麼樣，風覺得眼前的畫面十分礙眼，不會有錯。
「兩位是……」見男子的視線移到了自己身上，他適時地開口詢問，雖然覺得Dan的樣貌看上去過於年輕，卻仍舊問道：「夫妻？」
與另一種可能性相比，這種關係就不太可能了。他見男子的眼角不合時宜地跳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而是看向Dan，似乎是在詢問她的說法。
「不是，」她回答，「昨晚認識的。」
上下級。
風彷彿能聽得見她心中暗罵的聲音，的確，那個男子的小心翼翼的態度雖然有所隱瞞，但到後面卻越來越明顯。……倒不如說，她有可怕到讓這種成年男人害怕的程度？
他仔細想了想，無果。
「昨天在吧檯認識的，結果抱走了美人卻差點弄丟了工作，」他輕佻地笑了兩聲，聲音被酒吧內的音樂覆蓋，聽得不是特別真切，「我去問了問酒保，他說被一位華人先生拿走了，……我看著有點像桌上那條，現在能還給我了嗎？自己的東西落到一個男人手上，怎麼想都不會讓人高興嘛。」
他似乎很喜歡肢體接觸，儘管隔著一張桌子，也不由得傾身向前。那副特屬於西歐人的墨綠色的眼中透著感興趣的色彩。風扯了扯嘴角，見Dan偏開視線沒有理會這裡的打算，動了動下巴回答道：「當然。」
男子禮貌地從桌面上收起手帕，似乎完全沒有裡面夾著文件的自覺，連追問都沒追問一句，指著隔著好幾面牆的餐廳的位置，笑嘻嘻地提議道：「餐廳角落有家入駐店舖味道很棒，小姐您能再賞臉一起吃個飯嗎？」
「……」
Dan輕聲歎了口氣，不急不躁地對對面的風說了聲「失陪了」便站了起來。見她同意了自己的邀請，後者意外地揚了揚眉，眉飛色舞地說著不知從哪聽來的獵奇故事，在前面領著她逐漸走遠。
「……」
整個過程沒有幾分鐘，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就這樣被別人帶走了。風甚至都能感受到一旁跟他聊過幾次的酒保那同情的目光。他自己也有些同情自己。
他往後靠了靠。桌上的咖啡從他來時就已經不冒熱氣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這裡坐了多久。剛剛因為與她說過幾句話而平靜許多的心底又繼續隨著酒吧閃爍的燈光躁動起來，平心而論，他不喜歡這種煩躁的感覺。
Dan小姐，應該是那種就算胸口插著一把刀都不會有多少情緒起伏的類型吧。她的冷靜是已經可以影響到周圍的、簡直連自己都拋開了的冷靜。
這樣子，根本不正常。
X
「剛剛那位是？」
船內地面以微不可見的幅度晃動著，Dan聽見他的問題，動了動嘴角簡單回答道：
「路人。」
完全沒有對待先前那位少年時的耐心。
他明顯也知道這點，聳聳肩誇張地說：「真傷心啊、對我那麼冷淡，對尼就那麼熱情，難道因為你們年紀相近？」
她的年紀在彭格列裡一直都是未知情報。雖然從身高來判斷年齡並不大，但從她骨瘦如柴的身材可以看出限制了身高的根本不是年齡、而是從外界汲取的營養。經過幾年的調養好歹看上去像個人了些，但蒼白的膚色卻怎麼都改不過來了。
加上她平時深不見底的眼眸，看上去就像個劣質的人偶娃娃，有些收藏家估計會很喜歡她這種類型的。然而他不認為那種有著奇怪興趣的收藏家會這麼巧就在這艘船上。
而且剛剛那個人看上去也不像什麼收藏家……
「行動前晴守大人將所有權利放到了我的手下，並令他的兒子尼少爺在我身邊學習體驗。而你無論是年紀還是經歷都比尼要高上一層，如果多的這幾年沒能讓你的腦子也更上一層樓的話，你現在就可以站到這艘船的主人面前大喊『我是彭格列派來的臥底』了。」
「這麼久不見嘴巴還是這麼厲害啊，Dan小姐。」
「您倒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甘納許先生。」
Dan不甘示弱地應著對方所說的話，並且不知不覺變成了由她來帶路。前行的方向很明顯不是向著甘納許所說的餐廳，而是朝著人跡罕至的方向走去。
看出她想要抵達的目的地，甘納許意外地問道：「不是明天就到了嗎？發生了什麼？」
「有人被美女勾去了魂，不僅把本來該透露給反彭格列同盟的情報洩露給了路人，連本該經手的工作都忘了。」
「……」
「雖然尼代你處理了一點事情，但是有些事情他不好出手，畢竟你在船上的身份特殊。不過目的總歸達成，是時候離開了。」
「……」
聽出她口中的不滿，不靠譜的甘納許憨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問：「目的達成？」
「這倒也多虧了你，成功抓到了這艘船上的貴客。」
「……」
船艙裡赫然站著四個人，其中一人扣著一名被蒙住了眼睛的女子。金色的波浪長髮順著臉頰懸在空中，白皙的皮膚不同於Dan病態的蒼白，而是透著一股粉嫩。嬌艷的紅唇勾勒著誘人的形狀，儘管看不見眼睛，但Dan也能想像得到這是怎樣一個美女。
「……船已經準備好了。」
尼見她推開門走了進來，剛想開口的「Dan小姐」在敵人面前被硬生生地嚥回了肚子裡，轉而恭敬有禮地報告道。
Dan點點頭，示意可以離開了。
「……等等等等、」甘納許突然阻止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情報是怎麼洩露的……但是不管那個路人真的沒問題嗎？」
「……」
甘納許明明白白地看見她眼底「你是傻還是蠢」這幾個大字。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這個問題。
「本來就是要透露給敵人的消息，就算被他們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況且，」
極具東方特色的面容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做。」
☆、章三
Dan一行在抵達西西里島的前一天乘小船離開了——這個消息，風還是從他人口中得知的。
在她離開的半天後。
X
「聽說您是與特涅斯多夫大人相識的舊友，這次的船票也是由那位大人親自交給您的。」
朱諾號的主人佝僂的身形讓人不由得覺得有些可憐。彷彿真的發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他蒼白的面容上毫不保留地展現了他的恐懼，語氣也憂心忡忡、欲言又止。
「打斷您的旅程真是十分抱歉——但請務必聽一聽我的請求、還有來自特涅斯多夫大人的話。」
特涅斯多夫是反彭格列同盟中龐大的一個家族，同時也是同盟的發起者之一。家族名稱取自首領姓氏，那位特涅斯多夫大人據說也是目前意大利的黑手黨首領中最為強大的一位。
風對於自己會成為他的「舊友」而感到十分意外。硬要說的話，他只是不小心被他找上門並交付了一個委託，雖然他十分欣賞強者，但就當下而言，還沒有能與對方深交的機會。
能讓他特地交代這隻船只的主人找上自己、會是發生了什麼呢？
他微笑著點點頭，隨著佝僂的影子走進室內坐下。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見過兩面的女子的面容。——果然，如果在這隻船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跟她應該脫不了關係。
「您應該知道我們與彭格列的關係吧——船上混進了彭格列的人，這不是什麼秘密。在這之前有過一兩次先例、他們溜進來卻什麼都不幹，在最後離船的時候……總之，沒想到這次他們會動這麼大的手腳。」
他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憔悴，為了這事忙碌了大半個晚上都沒有休息、加上至今還沒有個好的結果，他會露出這種表情也是無可厚非的。
「特涅斯多夫大人最寵愛的女兒——安貝兒小姐被他們擄走了。」
從他的那句「沒想到」開始，風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那位特涅斯多夫先前對Dan小姐可是不吝誇讚，這樣一個人坐上了船，他的手下竟然不知道？
而且是在知道有敵人上船了的前提下。
他的指肚摩挲著繡著綺麗圖案的暗紅色衣角，絲綢的柔順光滑令人的大腦舒暢許多，卻沒有Dan小姐的氣質那麼讓人平靜。
稍微有點想見到她——不過連那個小姐被擄走都暴露了，她應該已經不在船上了吧。他不由得覺得有點可惜。
「安貝兒小姐是船上的貴客，我們已經在她周圍設下了最嚴密的保護圈，沒想到就算這樣也……」
男子雙手捂著太陽穴，彷彿對眼下的情況感到十分頭疼。風面帶愜意的微笑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雖然他沒見過那位安貝兒小姐，但擄走一個人的方式不下千百種，對那個女子能擄走一個人，似乎也沒什麼可以感到奇怪的地方。
「安貝兒小姐深得特涅斯多夫大人寵愛，本人也聰明伶俐、跟許多黑手黨家族交好。……要是她落到了彭格列手裡，無疑會對現在佔上風的戰局受到嚴重影響。
「我已經與特涅斯多夫大人聯絡並報告過了……現在還在夜晚、直升飛機的視野受到限制，根本就無法展開搜尋。船艙內的其他緊急船隻也已經被破壞，等到隔天黎明再派人搜尋就太晚了。」
本來距離終點就只差半天的路程，加上小船隻只要有足夠的燃料，撇開大船隻的港口、在靠岸的地方登陸根本就不是問題。他這話等於說是毫無辦法。
風似乎能看見對方接下來想說的話了。
「聽說您是一名殺手，……抵達西西里後，對於如何避人眼目地將安貝兒小姐帶回來，應該也沒問題吧？」
果然。
風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絕：「……先前我已經接受了一項委託，所以很抱歉……」
「關於這個，」他很快借口，「特涅斯多夫大人表示，倘若您願意接受我的委託，那麼他願意撤回先前的委託並且支付違約金。……畢竟，安貝兒小姐實在是太過重要了。」
「……」
重要過頭了——風仍然記得當時對方是如何對他侃侃而談Dan小姐對反彭格列同盟的危害，能放棄暗殺她轉而救回自己女兒、該說他是個好父親呢，還是個女兒控呢。
不過能不去暗殺Dan小姐了，仔細想想也是挺輕鬆的。
他想了想僅僅兩次的與對方的會面、覺得這個人如果真的喪生在了自己手下難免有點可惜。畢竟她的氣質實打實地影響到了他，並且帶給他很難獲得的感受。
甚至有種再見到她的想法。
「您意下如何？」見風明顯在走神，男子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風沉吟一聲，無奈地輕笑道：「既然他那麼重視自己的女兒，我也不好說什麼了。」
X
Dan小姐在發呆。
她的腦中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思考對尼而言很複雜的事情，所以在他喊了兩聲對方卻沒有得到回答後，他感到有些奇怪。
「Dan小姐她怎麼了？」他走到甘納許面前問道。後者正站在甲板上瞇著眼望向黑暗的地平線，聞言回過頭掃了室內的Dan一眼，滿不在乎地回答道：
「可能是沒能吃到那船上新開的店舖的招牌菜所以悶悶不樂吧。」
尼覺得他根本不應該來問這個傢伙。
小船上人不多，除了跟他還有Dan一起混進朱諾號的兩個尼父親信賴的屬下，就只有原本就混進裡面當個小船員的甘納許，其餘還有幾個尚未暴露的留在了船上。說實在的，晴守的人對Dan小姐不是特別感冒，能討論事情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跟他從性格年齡到身世經歷都有巨大代溝的男人了。
但是因為有著巨大代溝，所以也不是特別想跟他交流。就像現在。
尼一本正經地道了聲謝，旋即轉身準備回到船內繼續去找Dan。甘納許見狀感興趣地「嘿」了一聲叫住他，又告知對方一個不太靠譜的假設：
「或者是因為剛剛被搭訕了，所以正心神不寧呢。小少爺你就別擔心了啦，女人的心思是很難——」
「被搭訕了？」尼打斷了他，腦海中浮現出昨天在甲板上找到Dan小姐時與她面對面的那個男人——特徵太過鮮明反而讓人難以忘懷，他嘗試性地問了問眼前這個「疑似知情者」，「是……一個東方男人？」
「對對，還穿的很奇怪。不過那臉蛋兒長得還不錯，都跟我差不多了，」甘納許毫不吝惜對自己的誇讚，摸了摸下巴上剃乾淨的鬍渣，感慨道，「就是沒我這麼豪放，有點像小白臉。沒想到Dan原來中意這種類型的？」
尼不滿地蹙起眉頭，剛想開口反駁他，Dan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不高不低平平淡淡。
「尼，過來一下。」她頓了頓，轉而對甘納許說道，「至少比起只會說一些虛無縹緲的情話的您，我的確更中意那位先生。」
甘納許：「……」
甘納許不用多想都知道她對自己打亂計劃的行為非常不滿。的確是自己有違命令在先，他也就收回了嘻嘻哈哈的性子，撇撇嘴繼續望向黑暗的海平面佯作一個深沉的美男子去了。
「……」
兩人間的硝煙味——或者說Dan身上的硝煙味實在太過濃厚。尼越發覺得她現在有點奇怪了。她在尼眼中一向是處變不驚、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動搖自己的情緒的人，如今因為不算盲目的甘納許先生的行為而不滿甚至生氣，跟在她身邊學習體驗了半年之久的尼從未見過。
「Dan小姐……」他開口。
Dan驀地打斷了他：「今天晚上不會有大風大浪，具體路線我在地圖上註明了，就在船艙的貨架上，你等下拿給開船的人。」
「是。」
「這期間不允許任何人去見那位小姐，包括你，尼。如果甘納許硬是要見，我允許你在他看海的時候把他推到海裡清醒一下那坨沒什麼用的腦子。」
「……是。」尼扯了扯嘴角，無奈地應道。
「我今天情緒有點不穩定，先去休息了。著陸了再叫我。」
「……誒？」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說。正經不過三章。_(:」∠)_
我說一下關於部分設定啊。
本文時間線在九代上任不久。雖說是不久但也過了十年左右了。嗯這十年一直在打架。過去內容全在瞎掰，沒啥考據。但是九代守護者年齡看上去參差不齊肯定有原因的嗯。
風男神的瞳色跟衣服的顏色在TV跟漫畫裡好像是不同的，衣服可以換但是瞳色實在是……還有一點劇情線在TV版裡也被改過了……這部分內容統一參考漫畫版。
性格方面，參考代理人戰。每次看男神跟瑪蒙的對話都把我萌的滿床打滾兒qwq
☆、章四
西西里島，港口城市墨西拿。
天氣不錯。心情卻一言難盡。
小船的確比游輪的行動更加靈活便捷，但實際在速度上相差無幾。Dan一行在較為靠近的海岸上停靠、同事先聯絡過的同僚匯合——在抵達墨西拿之前，就聽聞敵人打到家門口的消息。
意大利本土主戰場落在下風、加上她綁了安貝兒小姐，兩個催化劑的雙重作用下會讓敵人士氣驀地高漲許多，同時行動也變得大膽了起來。會不顧一切貿然攻進墨西拿，就是催化劑所帶來的結果。
這樣挺好。
「目前留在西西里島上的還有什麼人？」
Dan拒絕了他們「將安貝兒小姐移到彭格列總部」的提議，而是另外差人將她帶到它處。港口城市並非是沿著海岸線佈置，交待完人質的去處後，她同據說是九代Boss身邊的人溝通了幾句，差不多理解了現下的情況。
「嵐守大人與雨守大人駐守在本土主戰場上，雲守大人似乎還沒有回來——目前留在西西里島的守護者只有霧守大人。」
「我父親呢？」尼問道。
「晴守大人的話、得知主戰場形勢危急後就啟程離開了，大概是前兩天的事情，現在應該已經抵達並且成功與其餘兩位守護者匯合了。」
「……怎麼會……」
「……正解。不愧是先代的守護者。」
Dan不鹹不淡地應了聲，翻著手中編輯成冊的城市地圖，沒有再說什麼。然而周圍突然沉默下來的氛圍讓她抬起頭掃了眼，見九代首領的人一臉不解地看著她，想了想實在不知道他們不解的點在哪：「安貝兒小姐交給我看管、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嗎？」
「……」尼實在是在意她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Dan小姐，父親他為什麼……」
Dan指尖劃過地圖上黑白交錯的道路指示，頭都沒抬便反問：「他去主戰場支援自己的同伴、有問題？」
「但是這樣，首領身邊的保護層就少了一圈——」
「的確同尼少爺說的一樣，」開車的女子插嘴，「墨西拿如今情況不太好。作為西西里島的大門，如果它被敵人攻下，我們就真正危險了——」
「……」
Dan淡淡地應了一聲，慢慢地合起厚厚的成冊地圖，視線落在車窗外變色的街道上。作為港口城市，墨西拿的發展比內陸地區快了幾倍不止，在本土都很難看得到的高樓大廈，這裡已經不是稀罕物了。
些許是因為還是白天的緣故，道路上居民偏多，三三兩兩穿著正式西裝的也沒幾個佩著槍械。她收回視線，轉而問道：「所以？」
「我們想請你來擔任臨時指揮。」
「墨西拿的總指揮呢？」
「他，——說實話，有些比較複雜的原因……」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一下就將原因無言地告訴了Dan。後者聞言仍舊面無表情，見車子停在了一處小酒館後面的停車位上，拉開車門便走了出去。
尼跟上她，從她的表情上什麼都看不出。Dan小姐跟那邊的甘納許不同，在想什麼從來都是個謎。
他甚至有一段時間覺得，她的大腦中思考著一個宇宙。
「我知道這樣太勉為其難了、但眼下我們真的……」
女子將車停放好後，與自己的同僚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勸說著Dan。後者慢吞吞地走到酒館門口，聽著裡面傳出的喧鬧的叫喝聲，準備開門的動作一頓，輕輕咬了下下唇。
然後說道：「把原指揮的屁股擦乾淨、得到首領許可後再來找我。還有，甘納許先生，請您過來一下。」
突然被點名的甘納許一愣，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Dan點頭後他才知道不是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地朝她的方向走去，還一愣一愣的、彷彿被找上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有什麼事嗎？」他問。
「……」
Dan推開門，指了指位於裡面的人群中心的那個紅衣男子，面無表情地吩咐道：「把他扔出去。」
X
要說風為什麼會在這裡，其中有著十分複雜的過程。
朱諾號的主人說他對彭格列的臥底知根知底、馬上就用行動證明了這點。大人物的女兒被擄走帶來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他壓根就沒理會打草驚蛇這一說，綁了兩三個疑似的人便扔進了小黑屋裡。
而風，作為接下了反彭格列委託的殺手，卻順手將彭格列的人救了出來。還在他們的邀請下來到了這裡，狠狠地體會了一把意大利人的熱情招待。
本來打算瞭解幾個問題就離開的——誰知道沒等他問題問出來，在腦海裡盤踞了兩個晚上的女子就出現在了門後。
這太猝不及防了、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理清思路準備好搭話的方向，那位用了幾分鐘便帶走手帕跟人的男子走了過來、還好兄弟似的勾肩搭背，一臉好奇：
「大兄弟，那邊那個美女讓我把你扔出去呢。」
「……」
那邊那個美女。風看了看那邊的幾人，覺得他說的是Dan。
「大兄弟你還挺有骨氣的嘛，被搶了一次還不放棄，這都追到這裡來了。」
「……」
風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好像、的確跟他說的一樣。如果只是帶安貝兒小姐離開的話，根本沒必要深入彭格列內部，這樣反而會引人注目而難以行動。那他救下彭格列成員的原因……
……
太複雜了。還是別去想了。
覺得繼續思考下去會得出不得了的結論，他放棄了思考，不著聲色地掙脫甘納許搭在肩上的手，打了聲招呼：「又見面了呢，這位先生。」
他語氣溫和，讓人如沐春風。在Dan的語言攻擊下存活下來的甘納許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了。
不就是長得有點小白臉了嘛！說不定意外地喝酒很豪爽呢！以酒量來判斷好壞的甘納許對風懷揣著極高的評價，並且暗搓搓地要拉著少見的東方面孔去一旁暢飲談天說地。
「……還有Dan小姐。」
風迎上她直勾勾的視線，禮貌地露出一個微笑，感到她警惕的態度後就沒有貿然上前。後者輕聲應了一聲，旋即看了眼甘納許，冷漠的視線彷彿在下達著無聲的命令。
——「大兄弟，那邊那個美女讓我把你扔出去呢。」
……來真的？
方纔甘納許的話突然倒帶播放了一遍，風的心裡浮現出一抹不妙。他與甘納許拉開了一段距離，心中為對方的動作暗捏了一把汗，視線落在不遠處手中抓著本書的Dan身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喲，風先生，你的小情人找上門來了？」
「……」
他忘了，這裡有一窩的彭格列。
「不是，我們只是……」
「不用解釋了，你們一定是在游輪上碰面，一起度過了浪漫的兩天兩夜、誰知道命運將你們無情地分開……」
「你肥皂劇看多了吧。看那美女那麼冷，應該是風追求對方未果，灰心離去。他離開後美女才理解了……」
「不對不對、我覺得啊……」
男人一台戲、女人一台戲幾個男人混雜著幾個女人就成了一場大戲，更何況這些人八卦的時候還各不相讓，壓根就沒有他們剛剛才認識風的自覺般開著玩笑。
這麼快就能混入他們而不顯突兀，的確很符合風這個人給Dan的印象。
她看了看身旁的女子，似是詢問著什麼。後者也被這混亂的場面嚇到了，要知道這裡作為彭格列的據點之一、很少才會這麼熱鬧。
她咳嗽兩聲，將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
「——你們，我來介紹一下，這三位是在本土戰場上達成任務後回來的，甘納許先生、尼先生。即將上任的墨西拿指揮，Dan小姐。」
「……」
Dan思路一頓，皺著眉頭看向女子。見後者對自己的視線充耳不聞後，轉而掃視了一圈室內。
她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在觸及風溢滿笑意的眼眸後，抓著地圖冊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幾分。旋即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誒、Dan小姐？」
尼一愣，匆忙對他們道了聲歉。加快腳步跟上她遠去的步伐。
「……」
「……」
她的離去也十分匆忙，甚至帶著令人不快的動作。不消一會兒人群中便傳出了竊竊私語，風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沒有出聲。
「……她很討人厭，對吧？」
甘納許不知何時握著兩大杯啤酒回來了，還熟絡地將一杯放在風的面前。時不時回頭與旁人熱絡地交流幾句、那幅模樣，才是實打實的意大利本土人應有的熱情。
風知道自己再怎麼被接納，終究只是個外人而已。不過也因為是個外人，往往能知道很多。
例如甘納許灌了大半杯啤酒下肚，笑著說的下一句話：「不過她總是能把握到這個度。就像剛剛她肯定是沒打算跟他們處好關係。你也別介意啊，那個女人還沒得到九代首領首肯，就擅自在眾人面前給她安上了一個指揮頭銜，這種行為肯定會碰釘子。」
「……不，沒關係。」風看著面前的男子喝水一般喝酒，秉持著健康養生的老年路線的他姑且是抿了一口，視線落在窗外，「……她看上去似乎很討厭我。」
「我的確沒見過她要我把什麼人扔出去、這麼直白的說法，」甘納許透過窗戶看見路過窗外的Dan的身影，幸災樂禍地嘿嘿一笑，「看樣子很討厭你呢。」
「……」
風彷彿胸口中了一箭。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後。
Dan用各種方式捏著風嬰兒肥的臉，心底一陣愉悅。
路過的Reborn看著被Dan抱在懷裡、儘管被□□了還一臉滿足的風，嗤笑了一聲：「變態。」
☆、章五
城市，墨西拿。
夜晚看不見天空。
就算揚起頭、抬高視線，入目的也不過是被重重烏雲壓在下方的高樓大廈。其表面的玻璃幕牆之後透著參差不齊的燈光，三三兩兩的組合在一起還頗有現代城市的感覺。
Dan站在酒店高層的玻璃之後，慢吞吞地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視線由上往下，從天空落在了地面之上。
縱橫交錯的道路在視線的盡頭被大樓所遮擋，無法像從前那般一眼便能看清整個城市。如今的高處沒有任何美麗的風景，入目皆是巨大的鋼筋怪物。
「……」
Dan換上一身簡單的黑白西裝。就算是剛剛好的尺寸也沒能將她瘦弱的身形襯得勻稱有致，只是規整的穿戴方式讓本就給人壓抑的她更加嚴肅了幾分。
她把毛巾扔在床上，踩著鞋子走出了門。她的腳步沒有往樓梯間的方向前去、而是向著另一邊的室外小陽台。
「……」
在踏下室外陽台的階梯時她的腳步不由得一頓，瞥了眼一手架在圍欄上的風，旋即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走到圍欄前。
「又見面了呢。」風微笑著搭話。
「陰魂不散。」Dan評價道。
抵達墨西拿已經過去兩天。Dan拒絕了當地彭格列成員幫她準備的住宿，而是下榻當地處於中立的酒店。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這兩天每次出門都能看見跟不同人同行的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總是能讓人不由得懷疑起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偶爾在外面的街道也能碰見閒逛的他，這時候對方總會露出微笑打招呼。
Dan第一次有點後悔。後悔讓甘納許把他從彭格列扔出來了。
「墨西拿真是不安分，」對她不算友好的態度熟視無睹，風望著十幾層樓下方細成紙條似的街道，語帶笑意，「這兩天就撞見了不少起槍戰，彭格列的情況好像很不妙——Dan小姐身為彭格列的人，不去幫忙嗎？」
「……」
街道偶爾有像螞蟻一般奔跑的人，似乎邊跑還邊大叫著什麼。只是因為位置過高，連密集的槍聲都聽不清楚了、更何況他們的叫喊聲。
這種情況下根本分不清兩方人的所屬。Dan根據風的話猜測了一下，琢磨著落在下方的一方是彭格列。
她搬出先前對別人說的話：「等他們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了再說。」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什麼來這裡的——講真，這裡的風景著實不怎麼樣——風見她回復了一句話後便轉身往內部走廊走去，散發著咖啡味的氣息也隨之消散。他往略為昏暗的走廊看了一眼，感興趣地低吟一聲，旋即跟了上去。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像跟蹤狂，他還特地拉近了一些距離。
一開始偶爾碰見她只是幾個意外，後來就總是會不知不覺地往她的方向走去。對方看見自己的時候總會有不同的評價、這點讓他感覺十分有趣。
風維持在她身後一步的距離。淡淡的咖啡香味與牛奶味的洗髮露混雜在一起，卻調配不出咖啡牛奶的感覺。風看著她擦得半干的褐色髮絲，順著水漬的反光而望向旁邊窗外的光。一閃而過的影子讓人不由得有些在意——但轉頭看看Dan平靜的態度、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
「……」
與窗外的影子不同，從盡頭的樓梯間內突然出現了許多人影。槍械晃動時發出的卡噠卡噠聲在走廊內無比刺耳，Dan停下一直向前的腳步，打量著這些迅速將她包圍、訓練有素的黑手黨們。
人數很多、有二十多個了。在寬約三米的走廊內也不顯得那麼擁擠，而是從兩邊散開，舉著槍對著她。
「……」
「Dan小姐，最近天氣正在轉涼，下次要記得擦乾頭髮再出門。不然容易著涼。」
Dan聽著風毫無危機感的忠告，也不知有沒有記住。她掃視了一圈將她包圍的黑手黨們，神色自若地開口：
「有事嗎？」
太過平靜的態度反而讓人無所適從。穿著黑手黨西裝的男人女人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看上去有點話語權的男子問：
「你是彭格列的人嗎？」
握著槍柄的手沒有絲毫放鬆，似乎是準備在她回答的瞬間便不分青紅皂白地開槍。Dan對上他緊張的視線，在昏暗的燈光下都顯得黑漆漆的眼中映出了對方的影子。
「目前而言，是的。」
「啊啊、我不是哦。」
Dan承認了，而風適時地否認了。領頭的男子因為截然相反的回答微微一愣，指向Dan的槍抖動了一下，緊接著同他變得堅定的目光一起直勾勾地對上了Dan。
空蕩蕩的視線對上深不見底的槍口——甚至在槍聲響起的瞬間都沒有任何的動搖。
「……」
卡噠。
子彈掉落在地的聲音。
「……Dan小姐下次也得記得，被槍口指著的時候，無論有沒有用、都得躲開。總得為自己的生存作出一點嘗試嘛。」
淡淡的血腥味滲進潮濕的空氣中，與氧氣混在一起竄進鼻腔。Dan少見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低頭看了看滾落在遠處的子彈，又抬頭盯著風收回的擋在她面前的手。
手上似乎是磨破了一層皮一般，留下了一串血跡。一年來見過不少傷口的Dan，僅僅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並沒受到多重的傷。……他徒手接下了子彈？
「……」
「……啊、Dan小姐如果想牽的話，我不介意哦。」注意到她落在自己手上的視線，他微笑著抬起手，看上去一點都不痛，「倒不如說挺高興的。」
Dan沒有回答，而是緊盯著他，彷彿回想起了什麼。相比於她的鎮定、開槍的男子明顯就因為這個突然冒出的高手而慌亂起來，難得堅定的意志也在短短幾秒內消失無蹤。
「你、你究竟是……」
「我是風，」他似乎無論何時都是那麼風輕雲淡、Dan看得出來，這樣又是另一種冷靜，「來自中國的殺手。不過眼下沒有接暗殺的委託，姑且算是作為一個旅人，來西西里島找人的。
「雖說暫時沒有接暗殺的委託，但是保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來還是沒有問題。」
手無縛雞之力的Dan皺起眉頭，卻無法反駁他的話。
「可以的話，我想盡量避免傷亡，」風把她擋在身後，手中不由自主地擺起了架勢，「所以你們……」
「風先生。」
Dan突然開口，少見地叫了聲他的名字，而且還怕他衝動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風驀地收回接下來說的話，回頭問道：「怎麼了？」
她沒有再對他說更多了，而是指了指走廊旁邊開出的歐式大窗，彷彿唸咒語一般叫道：「杜爾。」
幾扇窗戶的玻璃連同門檻應聲爆裂，飛濺的玻璃渣刺在了靠近那一側的敵人肉體之中。緊接著從窗外跳進的是七八名蒙著臉看不出性別的人，他們由外躍進室內後迅速在敵人中穿梭、以極快的速度將他們全都擊落在地。手法雖然狠戾卻並未傷及他們性命，除卻靠近窗戶的幾人傷的比較深以外。
風愣了愣，認出他們就是剛剛在窗外的影子。儘管如此還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只能勉強認出為首的短髮男子是在朱諾號上被他揪出來的潛伏者。
「……又見面了呢。」風頭被搶的一乾二淨，見狀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呢，風只能友好地問好。Dan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這已經不是左右逢源的程度了，這個男人難道認識全天下的人？
「對啊。」他撓了撓頭，詭異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組合，「你找上Dan小姐是為什麼？打小報告？」
與他隨行的幾人已經乾淨利落地把被擊昏的人綁起來扔到了一邊，沉默的態度甚至讓人難以發覺。說話的只有面前這位名為杜爾的男性。見他走近了幾步，Dan也鬆開拉住風的手，從他身後露了出來。
緊接著以質問的語氣問道：「你在船上被發現了？」
不等他回答，便又朝風介紹道：「這位是目前被彭格列監.禁的，劍帝杜爾——所以，我希望您對於今日再次見到他的事情加以保密。」
「……唔，」
被監.禁的人會這麼自由地到處亂竄，原因為何也不用多說了。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想過要到處宣揚——然而見她誠懇的表情，風還是不由自主地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有報酬嗎？」
他的笑容異常燦爛，Dan想讓人把他從窗戶扔下去。
「力所能及的話。」
杜爾收到她的眼神，手探向腰側的短匕，似乎準備一等風回答便猛撲上去。雖然從剛剛的事情來看眼前這個男人不好對付——但既然Dan小姐都判斷沒問題了、應該還是能贏的。
誰知道風十分認真地看著Dan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那麼，Dan小姐缺保鏢嗎？」
作者有話要說： Dan：不缺。
風：現在僱傭我的話可以給你友情價哦。
Dan：不缺。
風：附贈陪聊天陪吃飯陪……
Dan·指窗戶：杜爾，把他扔下去。
☆、章六
尼，很煩惱。
他所尊敬的Dan小姐最近被一個奇怪的男人纏上了。
「……就是這樣，」
姑且算是會議室的室內，Dan難得並非坐在主位上。圍繞著橢圓形木桌坐著墨西拿的部分彭格列成員，她簡單說明了一下立在窗邊看風景的風的來歷，就不再管他，「有關墨西拿的指揮，九代首領他怎麼說？」
「……這個，」先前請求Dan留下的女子猶豫了一下，「Boss他說……現任指揮留任。」
「既然這樣，」Dan站了起來，「那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在這裡拖得有點久，我等等就走。」
「——但、但是……」
女子撐著桌子猛地站了起來。然而她退縮的語氣無法帶來任何的壓迫感，Dan把手邊的東西交給尼後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這裡。靠在窗邊的風見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的表情似乎是在安慰她。
「相信你們首領的選擇吧。」
一句話，打消了女子所有的擔憂。
墨西拿的指揮在敵人猛烈的進攻下逐漸顯現出退卻的思想，由此帶來的慘重損失讓人無法直視。但昨天她聯絡上了遠在彭格列本部的九代首領，對方對墨西拿指揮的信任超出了她的想像。
倒不如說，因為太過篤定，反而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藏了一手。
僅僅見過兩面的風——他的話彷彿具有魔力一般，讓原本藏在心裡的信念猛地迸發了出來。她咬著下唇、越發對墨西拿產生了堅定的信念。
風笑著朝面前這位道謝的女性道別，旋即加快腳步跟著Dan離去的方向。她的目標始終都很明確、至少風現在還沒看她因為什麼事物而停下過自己的腳步。要是跟不上，就糟糕了。
X
「尼，」Dan看著面前無人的汽車，少見地猶豫了一下，回頭問道，「有駕照嗎？」
「去年被家父逼著考了駕照，但是……」
尼的話被扔過來的一把鑰匙打斷，隨後被他拿在手中的文件就被眼前的女子接過。厚厚的一疊疊紙片堆成了一摞摞高山，跟Dan瘦小的體型一對比就好像要被壓壞了一般。
「Dan小姐？！」
他感覺對方馬上就要被壓斷了，慌亂地想把東西搶回來。一隻套著紅色袖子的手從文件上方掠過、將她丟在上面的鑰匙拿了起來，順手把後車門打開了。
「請。」
風幫忙打開了門，示意她把手上的東西放進去。看她沉默著接受了他的幫助，心情不由得愉悅了許多：「你不會開車嗎？」
「會。」把東西放好的Dan不客氣地從他手中搶過鑰匙，又扔給了尼，語氣平淡，「沒駕照。」
「……。」
莫名其妙被戳中了笑點，他不客氣地笑了一聲。Dan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見尼已經坐進在駕駛位上，便繞到了副駕的位置上坐下。
風覺得有點不妙。他透過後車窗望了眼塞滿東西亂七八糟的後座，敲了敲玻璃：「……Dan小姐？」
「後備箱給你。」
「……」
似乎是為了證明她的話，她還特地湊到尼面前把後備箱打開了。感受到湊上來的女性軀體，尼紅著臉偏向一邊，一邊還對Dan的行為豎起了大拇指。
他一直都不贊同跟這種來歷不明的人一起行動。
風不知抱著怎樣的心情，特地抬高後備箱看了看。沒多久便不緊不慢地走回副駕窗前，一本正經地說道：「後備箱東西塞得也有點多，Dan小姐進去倒是剛剛好。」
「尼。」Dan直視前方，「開車。」
風：「……」
X
風搭上車的過程十分複雜，總歸結果是在尼敵視的視線中坐在了後座上。旁邊就是一摞摞被被Dan警告「不要碰散」的文件資料，就算是坐著也不怎麼安分。
不過頭一偏就能看見坐在副駕上低頭翻地圖的Dan——這倒是讓人心情愉悅。
於是，尼透過後視鏡看著後面那個「奇怪的男人」盯了一路旁邊的Dan。
「尼，」更可惡的是被盯著的人還毫無自覺，反而警告似的叫了他一聲，「開車要認真。」
「……是。」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幾分。從小接受的良好教育在警告他不能對此多說任何話，但耳邊彷彿有另一隻惡魔在讓他現在就把後座上的人趕下車去。
陌生人、僅僅見過幾面、身份不明、對彭格列與反彭格列的事情十分清楚、能讓所有人見到他時都彷彿見到了知己一般敞開胸懷對待——這樣的人，不僅僅不放心讓他靠近Dan小姐，甚至是不能允許他靠近彭格列總部半步。
然而他所尊崇的Dan卻允許了這種行為。這讓他異常糾結。
「……尼，」身側的緊張不安實在是太過明顯，甚至蓋過了後方遞來的刺人皮膚的視線。Dan蓋起手上正在鑽研的本部地圖，想了想，把準備脫出的「認真開車」給收了回去，「這條路上行駛車輛不多，不要緊張。」
「……」
Dan小姐他不是在擔心這個！
他的良好素養與另一隻惡魔正在心底激烈交戰當中，而作為始作俑者的Dan卻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般，輕巧地將厚重的地圖放回原處，轉而又拿起一張報紙看了起來。
就在尼的心裡鬥爭逐漸明朗時，她突然開口，對象是後座的風：
「風先生之前提過，來西西里島——想去彭格列總部，是想找什麼人對吧？」
「……啊，沒錯。」突然被問到，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最近一年在我們國家有個名聲很響的意大利殺手，聽說他來自於彭格列……這不正好來意大利旅遊了，所以想來交個手——
「好像是叫Reborn，Dan小姐有印象嗎？」
「……」
「……」
風愉悅的語氣過後帶來的是一段沉默。尼小心地看了看Dan，對於這個名字，他有點兒印象。
「Reborn先生，似乎是九代首領的朋友……」
「對，九代的朋友。」Dan說道，風覺得他隱約能聽見她的嗤笑聲，「在彭格列內亂前就被九代委託去亞洲找人了，大概在兩年前，所以風先生才會在那附近聽見他的消息。前段時間聽說有回來的打算，不過目前還沒回來。
「如果您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就此別過了。」
風看了看道路兩旁連綿的山坡森林，一臉正經地回過頭表示：「就算見不到Reborn先生，能參觀一下彭格列總部也不錯。」
「很可惜，彭格列內戰開始不久後總部就摘掉了旅遊景點的頭銜，目前只有一些凶神惡煞的人在裡面。他們應該不太歡迎旅客的到來。」
「沒關係，」風回答，「就目前而言，我還是Dan小姐的保鏢。」
「沒工資。」她強調。
「至少包吃包住吧？」風試圖為自己爭取一點福利，「一起吃一起住。」
Dan往後看了一眼面帶從容微笑的他，僅一眼便收回視線，翻過一頁報紙的同時說道：「我一直覺得風先生應該是那種比較沉穩的類型。」
「對像不同，態度要是不變化一下，遲早會碰釘子的。」
他彷彿是老一輩的人一般，手伸進自己的袖子裡，嘴角抹著的笑意讓人輕鬆自在。他透過後視鏡對上尼充滿敵意的目光，笑了笑，「就像現在這樣。」
「尼是個好孩子。」
突然被稱讚，儘管是被稱作孩子，尼也緊張地嚥了口口水。他吞吞吐吐地道謝：「謝、謝謝Dan小姐的誇獎。」
「說起來，我讓你轉告甘納許的話，你告訴他了嗎？」
「……？」尼一愣，在腦海中仔細篩選了一番信息，才想起來之前Dan小姐交待的事情，「啊、那位安貝……那位小姐的事情嗎？甘納許大人已經應下了，還讓我轉告Dan小姐不必擔心，十天後一定會回到總部。」
「……」
安貝兒小姐，竟然還在墨西拿？
風想起先前交代給他的委託內容，心中思緒翻滾。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坐上車，風把亂七八糟的後座打理了一番。
Dan看後評價：沒想到風先生還有這種用處。
風：有關這個，我還有很多其他的用處……
Dan·冷漠臉：尼，開車。
☆、章七
Dan回來，是有正事的。
是什麼正事，可能還得等到見過了九代首領後才能確認。但她知道肯定不會是帶面前這個剛認識幾天的男人出去閒逛，她也壓根就不想出去壓什麼馬路，那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腦子裡不知不覺裝進了許多被她稱為垃圾的東西。Dan垂下視線翻著接下來的安排表，對出乎意料纏人的風開啟了忽視大法。
然而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時不時冒出來一句話，就算她想不去在意，也都或多或少地聽進腦中。被騷擾到忍無可忍的Dan在首領秘書前來通知她可以前去會面的時候，一股腦地想把這個包袱扔掉：
「羅蒂亞，這位先生想在城內轉轉，你可以帶他出去嗎？」
羅蒂亞小姐看了眼看上去略為瘦弱的風——嗯，雖然臉不錯，但是體型不是她的菜。
況且她也沒有能帶對方出去的機會——
「很遺憾，Dan小姐。首領說他想當面謝謝這位保護了你的保鏢，」她友好地笑笑，「我想會面結束後你們有機會出去逛逛。Dan小姐應該也很久沒放鬆了吧。」
X
風這個人，就算讓最喜歡挑毛病的Dan來說，除了「詭異地很纏人」以外，其實也找不出其他的缺點。
樣貌雖然跟意大利男人的特點不太一樣，但看上去十分舒服。身材的確如同羅蒂亞而言比較瘦小，可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也不像那些軟趴趴的家裡蹲、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平時有在鍛煉。
性格那簡直是完美到快成缺點了——幾乎每個跟他聊過幾句的人都不會討厭他，甚至很樂意跟他交流，社交能力上的怪物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做的稱呼。就目前而言，Dan見到的唯一對他頗有微詞的人是尼。
不愧是跟在自己身邊學習體驗了半年的人，還算有點警惕心。
她很滿意。
首領辦公室的佈局略過樸素了些。Dan靠在沙發上聽著風與九代首領的暢談，翻閱著首領的文件同時掃視了一圈室內。尼一抵達彭格列總部就回家見母親了，出去大半年會有這種舉動再正常不過。此時室內除了前來打擾的她與風，就只有九代首領一人。
思緒至此，她抬眼看著最近明顯老了許多的首領，沒過多久便收起了視線，繼續安靜地瀏覽文件。
風的意大利語十分流利，一些連Dan都不知道的本地故事也能娓娓道來。幾乎什麼話題他都能說上兩句、卻也不說深。這樣的人的確是聊天的好對象，除了他莫名的煩人以外，Dan暫時也想不出其他應該趕走他的理由。
來彭格列是為了與Reborn先生交手，順帶參觀旅遊。如果真是這麼單純的目的倒是不用擔心了。
「——Dan，你覺得雷守的任命儀式什麼時候舉辦比較好？」
九代首領突然問道。連帶著與他交談的風也回過頭來，突然間對上了她的目光。
「……」就算被發現偷看了也毫無尷尬的Dan輕輕地應了聲，「甘納許先生說他五天內會帶著俘獲的安貝兒小姐一同回來，所以現在就可以先行準備了。」
「……你真是……」
已經四十多歲的九代首領Timoteo，看上去比去年老了不止一歲。金色的髮絲夾雜的銀白已經無法掩蓋，一縷縷鑲在了他的頭上，加之疲倦的面容，外表比真實年紀老了十歲有餘。
儘管如此，他溫和的、宛若能包容一切的視線還是讓人如同被海風吹過一般心曠神怡。他的溫和與風自然而然的態度不同，那是與生俱來的包容力。
面對他的苦笑，Dan沒有回話。
「你是覺得俘獲安貝兒的功勞，全都算在甘納許身上比較好嗎？」
「甘納許先生雖然是嵐守大人推薦的人選、他本人也足以擔當大任，但他的經歷可能無法讓大部分彭格列成員認同。這份功勞只能讓他稍微站穩地位，」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坐著的沙發後面了，探尋的目光比先前在車上趕路時還要刺眼。Dan將面前的文件整理歸納好，輕輕呼出一口氣，「之後會怎麼發展，還得看他自己。」
她說話向來咬字清晰，談吐中些許是一直以來的習慣，總是夾雜著讓人不舒服的命令語氣。剛剛那聲從未聽過的輕歎更是能讓人感到她的凝重僵硬。站在她身後的風垂首望著她的發頂，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時，手掌已經放在了她的頭上。
在嚴肅的談話環境下，這個動作明顯不合禮儀。
「風先生，因為首領沒有讓您離開，我才沒有多說什麼，」Dan意外地沒有打掉他的手、也不是躲開，而是冷聲強調，「倘若您執意要打擾我的思路，我想我會請您離開這裡。」
「……不，這是……」
風感覺她似乎有點炸毛——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又聽不出什麼，這讓他很難確認。說到底，剛剛的兩人寥寥幾句對話並無不妥，他一個外人也的確不知道她會生氣的原因。
倒不如說因為對話中出現了委託中的安貝兒小姐，他反而有些浮躁。
風收回手，視線沉了沉。剛準備順著Dan的話離開這個空間，九代首領便長歎了一口氣，對他說道：
「風先生第一次來意大利對嗎？Reborn暫時應該是回不來了，為了補償，就讓Dan帶你在城裡好好轉一轉吧。」
「……」
Dan神色一肅，「首領，我對這附近並不熟悉。」
「你的話，我一點都不擔心，」九代笑了笑，調侃道，「回頭去我讓羅蒂亞拿張地圖給你就行了。你前前後後也忙了挺久的，在雷守的就任儀式前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
九代首領雖然願意接納所有人的想法，但一旦決定的事情很少再做改變。Dan輕輕咬住下唇，沒多久便意識到自己無法拒絕，只能鬆口道：
「是。」
說得不情不願，都讓風覺得是他在欺負人了。
「說起來，」在Dan準備離開的時候，坐回辦公桌前的九代首領突然叫住了她，「墨西拿那邊，我以為你會留下的。」
「您選擇讓前任指揮留下是您的判斷，無論他在墨西拿做了些什麼，會牽涉到的只有您與他自己的聲譽，」Dan把文件搬回辦公桌上，「我沒必要摻和進去。」
「Dan，」他突然變得語重心長，「你應該多一點自己的看法。」
「我的所有行為都是根據自己的原則所決定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應該說。你看事情不要太客觀了，多一點主觀。」
「是嗎，」Dan看都沒看風一眼，拍了拍衣袖，轉身走出辦公室的同時輕輕回答道，「我會考慮的。」
「……」
「……」
她留下的話過於敷衍，九代首領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見她大步離開，風估摸著要是再不追估計又跟不上她了。
「那麼，Timoteo先生，我也……」
「風先生，」他又歎了一口氣，裡面包含著深深的無奈與疲倦，「她的脾氣也許有些奇怪，……還請你多多包涵。」
這段時間來，比起奇怪、風感受到的更多反而是她的冷靜。不過冷靜過頭了對她本人倒也不是什麼好事，風少見地點點頭，管了這檔閒事。
說起來，是時候考慮一下他手上的那個委託了。
作者有話要說： Dan覺得風的小辮子很奇怪。
Dan：留辮子的男人我見過，但是這麼長的還是第一次見。扎得還是阿爾卑斯山少女的髮型。
風：這應該算是文化傳統，跟那個少女沒關係。
Dan：哦，老古董。
風：……
☆、章八
若非必要，他平常不會多管閒事。
彭格列總部同Dan所說的一樣，肅穆的古堡中蔓延著緊張的氣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面上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壓迫著人的神經，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走在她身旁的風卻感受不到多少的緊張感。
他瞥了眼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Dan。從第一次撞見時就竄入大腦的咖啡味的香氣混雜著女子的體香，有十分奇妙的效果。似乎無論是在多危急的時候，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不會感到任何的慌亂。
Dan的腳步走出九代首領的辦公室後，下了幾層樓就沒有繼續向下的打算。她在約莫三層樓的地方走向室內走廊，邊走邊問道：
「風先生難不成意外的很喜歡摻和別人的事？」
這等於是在說他多管閒事了。
對於自己，他還是非常瞭解的——至少肯定不會是喜歡管閒事的人。這次會這麼在意Dan小姐的事情、嗯……
他又看了看目視前方的Dan。毫不猶豫地堅定向前——這樣子讓人看得有點入迷。
「……」
這樣有點糟糕。他摀住臉撇開視線，想著。
Dan在一扇門前停下。彭格列本部坐落在古堡之內，內部的每一個空間無疑都經過了長久的歷史積澱，就算不想奢華、也樸素不到哪裡去。平日裡都有人打掃，所以在她推開門的時候並未感到任何的骯髒不潔。
風少見的沒有回答她剛剛的問題——她也沒有在意這個，推開門後對他說道：「作為彭格列的客人，這間房請您隨意使用。墨西拿的行李我會差人送回來的，請風先生放心。」
她一板一眼地交代著。手中握著用藍色繩子串著的一把鑰匙，似乎原本打算遞給他，半路上卻又插回了鑰匙孔裡。她把手臂夾著的文件夾擺好位置，抬眼就見到風捂著臉撇過了頭，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
Dan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兒，旋即說道，「這種季節容易感冒，生病的話一樓有常駐醫生，就算是現在它們也很樂意接待遊客。」
「……」
「那麼我就先走了，最近彭格列很忙，還請風先生不要打擾他人辦公。」
她的語氣完全聽不出來是對著客人說的，比起恭敬，滿滿的都是警告。幾天下來多少有點熟悉了，因此風倒是不是很介意她的這種態度，但對方著急要走的意向讓他不由得叫住了她：
「——Dan小姐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出去轉轉……」
「很抱歉，接下來我要進行雷守部門事務的交接工作。您如果想進城逛逛，當地有不少熱情的導遊供您選擇，男女都有。」Dan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如果不放心，可以詢問彭格列的門衛，他們會給您推薦比較靠譜的旅行社。」
「……」
太過直截了當，反而讓人不好回話。風望著她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背影，感覺他好像的的確確被討厭了。
被他人厭惡的滋味倒不是沒嘗過，但這次的對象是挺有好感的Dan小姐，這無疑讓人有點煩惱。平心而論，對待她的時候，風都是抱著比平常人多了一倍的熱情進行交流溝通的——
「……啊，」
近日來的事情一件件在他眼前劃過，原因也被篩出了好幾條，又被一一否認。最後唯一留下的——可能是他太熱情的緣故？
的確，仔細想想、Dan小姐會對他感到厭煩也無可厚非。
「……話說回來。」
為什麼會對她這麼熱情呢？
屋內擺放著簡單的傢俱、每樣傢俱卻一點都不簡單，支撐著床面的木質支架上雕著繁雜的圖案、其間還鑲嵌著幾粒反射著陽光的透明玻璃物體。就連木質沙發上的斑駁痕跡都構成了一副色差強烈的圖畫，這間房間，彷彿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老物。
風靠在木質沙發的靠背上，思考著一直被他放在旁邊的這個問題。
過程不長，結論簡單。
他好像喜歡上她了。
X
風很隨性。
他的實力與性格決定了大部分的事情他都能輕易辦到。結果就是他沒有什麼目標，同名字一樣，像風一般隨心自如。然而這種生活反而讓他感覺枯燥無味，旋即產生的對自己的疑問反而差點壓壞了他。
有關別人，他想得很多。但對自己，他往往不愛多想。沒有目標的自己沒什麼可以多想的，想太多了反而會產生壓力——自然而然的，他沒有想過會喜歡上什麼人。
喜歡的女性類型倒是在別人問起的時候幻想過——卻也沒得出有用的結論。無論什麼性格，他都覺得自己能從容的應對。這種事情隨緣就好。
結果現在，真的隨緣了。
「風？你怎麼了？」
「……怎麼了？」
被面前昨天剛認識的藍眼睛的彭格列成員叫了一聲，風回過神來。收回落在入口處與他人交談中的Dan身上的目光，反問了一聲。
後者被他的反問噎了一下。摸了摸後腦勺，不解地看著他：「明明是你在發呆，結果還問我？……難不成有美女來了？」
說著他就往風的視線前方望去，沒多久就掃到門口的Dan。但這個對美女有著異常熱情的意大利男子——他的熱情彷彿一下子就被澆滅了，一臉複雜地動了動口，咬了咬牙轉過身來。
他的態度轉變之大讓人無法忽略。風又越過他看了眼遠處的Dan，嗯，的確是美女沒錯。減掉那幾分情人眼裡的西施，也是個美女。
「那個是暫時接替雷守大人的Dan，」些許是覺得風不認識她，男子悶悶不樂地收拾手上的東西，口中介紹道，「真不知道Boss為什麼會讓她來接替雷守大人……好在新的雷守就快回來了，希望是個好相處的人吧。」
聽他的口氣，對於Dan似乎很不滿意。風想了想，以這幾天的印象來看，Dan小姐應該不是一個事情處理不清楚的人才對，那為什麼……
他反手叩了叩桌面。視線隨著Dan離開的背影慢慢收了回來。
他問道：「你對她很不滿嗎？」
「……她的確能把雷守大人的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沒錯啦。」
男子歎了口氣，「但是，那種性格上有問題的人，怎麼可能讓人認同啊。」
風被驚了一下。
性格上有問題？
……
他回憶著以往Dan小姐的種種言語與行為。除了的確有不同於常人的冷靜以外，她的言行舉止雖容易讓人不悅，但絕對達不到性格上有問題的程度。倒不如說，他還挺喜歡這種性格的。
「你知道嗎？之前她被派去接替本土北部戰場的時候，有一個家族成員因為家人被挾持，所以在戰場上做了一點奇怪的行為……」
男子咂咂嘴，慢慢回憶著。奇怪的行為是什麼也不用多說了，風只知道，看這男子的態度、彭格列似乎沒有責怪那個人。
「就算這樣，那次行動也壓根沒受到什麼影響。唯一出現的死傷卻是那名家族成員。……戰場上經常出現傷亡，這點我很清楚。但是之後……」
他嚥了口口水，湛藍的眸中露出不同尋常的深沉。回憶往事的時候人總會被沉重的氛圍所壓迫，這已是常事。
「之後他的妹妹拖著他的骨灰，從北意大利回到了西西里，跪在那裡求我們。
「『求求你們了，我哥哥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葬在彭格列墓園中。』
「那個妹妹才十幾歲。可能還在上高中吧……哭得稀里嘩啦的，快一天了，就是希望彭格列能接納她的哥哥。當時看的大部分人都不忍心，有人上報給了Dan小姐，希望她能刪去報告中有關叛徒的言論，讓那個哥哥回歸彭格列。
「她聽了那些人的匯報，你知道她做了什麼嗎？」
也許是因為他與故事中的人並不相熟，所以少了幾分真切的同情。但其中的憤怒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從他上揚的語調以及咬牙切齒的模樣能夠看得出來。
風搖了搖頭。
「她什麼都沒說。拿了把槍，在那個妹妹面前打碎了骨灰罈。」
「……」
「當時那個妹妹就撲上去了。後來是晴守大人趕到拉開了她們，後續事情交給了九代首領處理。結果她沒有因此受到任何處罰，那個哥哥最後也因為骨灰散落一地，被她喊人掃掉了。很無情的人對吧？」
男子嘲諷似的笑了聲。
單單從故事來看，的確是很無情的一個人。但風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那個九代首領，看上去不像是會縱容這種事的人。
「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這樣的人。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幾乎整個彭格列都知道了。就算你去問她本人，也只不過是確認這件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罷了。」
男子抱起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文件站了起來，留下這樣一句話便往旁邊的桌子走去了。留下風一個人在原地思考。
X
他真的去問Dan本人了。
「你願意相信哪個版本，就相信好了。反正你的想法不會影響到我。」
後者少見的是獨身一人走在庭院中，身後沒有其他人跟隨，看樣子是剛剛忙完公務準備回去休息的樣子。碰巧碰見她的風望了眼她的前進方向，暗暗記在心裡。
同時為她口中的「版本」而有些無奈。
「這個故事，還有很多版本嗎？」
「去年的事情了，按照傳播速度及人數來思考，會有七八個版本比較正常。」Dan繼續往前走著，比起回答，更像是闡述道。
「……這樣啊。」
風摸摸下巴，腳步不停。好像每次跟她並列的時候都是在前進，他有點想讓她停下腳步，兩人好好地聊聊天了。
「……我想，Dan小姐你說的版本我可能比較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_(:」∠)_卡了個文，然後隨心寫了……
手隨心動！
沉迷於刺客信條不可自拔，每天上遊戲都被自己帥一臉(? ???ω??? ?)
還有ichu也開始公測了，忙碌又愉悅www
☆、章九
Dan突然停下腳步。她的眼神，彷彿在看著什麼珍稀動物。
「……」
疑似被當成珍稀動物欣賞的風頗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事情的真相，當事人總不會說錯……這有什麼問題嗎？
「怎麼了？」
「沒什麼，」Dan淡淡地應道，收回目光，「只是覺得風先生最近跟彭格列的人走得有點近，一些不好的習慣都被感染上了。」
「……不好的習慣是指？」風想了想自己的行為，應該沒有哪裡不對勁。
「語氣輕佻。」
「……」
她停下腳步似乎只是為了說這個。風尷尬地摸摸鼻子，見她又邁開了腳步，便快步跟了上去。
雖然她走路的時候看上去比較趕時間，但實際上步子不大。風幾步就能跟上她，瞥見她一板一眼前進的樣子，心裡覺得有點有趣。然而轉念一想剛剛被評價成「輕佻」的語氣，準備脫口的話也不得不被嚥回了肚子裡。
她討厭這種類型的？
仔細想想，她唯一有耐心對待的尼的確跟輕佻擦不上邊——而且因為從小接受了良好教育的緣故、還在少年的年紀就顯露出了穩重的氣質。這樣的人的確放心把事情交給他。
至少減少一點她對他的反感，自己稍微變得穩重一點？話說回來，真的會輕佻嗎？
風有點苦惱地回憶，但因為最近十幾天碰見的意大利人大部分都是這種語氣，所以也發現不了什麼不對勁。
「難道Dan小姐喜歡穩重的類型？」他試探性地開口，心中沒來由的有些忐忑。
「就一般人的思想來看，個性開朗的人比較容易帶動氣氛，更受人歡迎。」
Dan的腳步在汀步前停頓了一下，抬眼越過稀疏的樹枝枝頭望向小樹林內部的一間木屋，旋即繞開了路。風見她常規之外的舉動，不由得對那間小木屋多留心了幾分。
Dan小姐身邊沒有帶任何人，應該不是在處理公務。現在天色還不算晚、她現在是回房間還是有其他的事？
風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不過跟他似乎沒多大的關係，就算她有其他的事情，會願意停下腳步聊天，就說明不重要了。
念至此，他開口接下話茬：「就算這樣說，Dan小姐似乎也不喜歡這類人呢。」
「……沒有的事，」她輕聲回答，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我沒有討厭的類型。每個人選擇的生活方式不同，只要本人過得開心，跟別人也沒太大關係。」
不，他感覺你就挺討厭他的。總感覺自己被討厭了的風清咳一聲，尷尬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撞了突然停下的Dan一下。他拉住被撞得前跨了一步的Dan，卻見後者正目不轉睛地望著遠處。
「……」
風也就順著她的視線往那個方向望去。
這裡已經繞到了古堡的側面，在這裡正對著山脈的位置有一扇類似於後門的大門。此時大門停著兩三部車子，三三兩兩的黑手黨幾人一組聊著天。
那個團體的中心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而且那頭青綠色的頭髮實在是不多見，很明顯風曾經見過他。
「……」
先前九代跟Dan商量過的時候就說過，甘納許最遲五天後會回來。仔細算算今天也過去一半了，他能回到彭格列並不讓人意外。
意外的是，為什麼大門放在那兒不走，反而要走後門？
「他是帶一個俘虜回來的，」Dan瞥了眼他，不知為何開口解釋道，「因為交接的對象不適合待在普通的彭格列成員面前，所以——」
她的話戛然而止，後面不需要再多說，風也很清楚她想要說些什麼。況且交接的對象也已經從樹林中走出來了——正好是上次見過的杜爾先生。
不適合出現在大眾面前的人……
風若有所思。
帶的俘虜估計就是安貝兒小姐了。需要交接的話、說明她還會被帶走。倘若讓甘納許就這樣交給彭格列九代，她應該還不會遭到什麼委屈。但是如今讓那些隱藏在表面下的人帶走，就不清楚她會遭受些什麼了。
想到那名朱諾號的主人緊張兮兮地交代過「絕對不要讓那位大小姐受到任何委屈」，風就覺得有點無奈。他們雖然沒有限定時間，但這種情況下好像也沒辦法讓她在彭格列待更長時間了。
最主要的是Dan小姐——
「那個安貝兒小姐，對彭格列而言很重要嗎？」他問道。
雖然現在因為她的原因，不太想跟彭格列交惡。但委託畢竟是先接下的，對方生怕他反悔似的，不僅是違約金、連尾款都付得差不多了，這種情況下他再違約，恐怕不太適合。
說起來，因為旁人而猶豫起動手的時間，這倒是第一次呢。風看著旁邊目不轉睛的Dan，低低地笑了一聲。
「……我跟你說過……」
Dan突然想到了什麼，還沒說完的一句話戛然而止，轉而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有點問題想問她。」
這話說得模模糊糊，看樣子是不想多說。風也就沒有多問。
遠處一名女子將另一個女子壓著從車上走了下來，就算是在現在這麼遠的位置，仍然會覺得那道身影十分窈窕。風奇怪地看了眼那個安貝兒小姐，覺得似乎跟哪個模子重合在了一起。
「看夠了的話，我們現在得離開了。」Dan冷冷的聲音從邊上傳來，催促著他離開，「要是看不夠的話，我不介意把你跟她關在一起。安貝兒小姐某種意義上還是很厲害的，作為一個女人。」
「……不，不用了。」風尷尬地收回視線，卻完全沒有擔心Dan誤會什麼，反而對腦海中重合在一起的模子異常在意，「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她……」
不是在朱諾號上。那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船上有這樣一號人。也不是在委託人手中，作為特涅斯多夫的女兒，她的照片就連朱諾號的主人都拿不出來。
「那個跟你講半年前故事的彭格列成員，有給你看過當時的照片吧。」Dan有條不紊地在前面帶路，繞進了古堡內，「她就是當時在大門口哭了一天的妹妹。」
「……？」風愣了愣。
「你不是想聽我說的版本嗎？」Dan望著安貝兒被帶走的方向，「那個哥哥從一開始就是臥底，她沒有妹妹。安貝兒小姐那時候偽裝來到彭格列，一方面是為了污蔑我，另一方面是為了跟九代首領談判。
「我無法確認九代首領會不會拜倒在她的色誘之下，只能盡力阻止。結果看來是我多想了。」
「……」
X
風設想過，如果Dan想在當時的事件中、從污名中抽身而出，有兩種發展。
一是那個妹妹受到反彭格列的威脅，在骨灰中摻了另外的東西。二就是Dan小姐說的那種可能——簡化版。
妹妹是別人為了污蔑她特意假扮的，這倒是的確沒聽說過。不過就結果而言，那個人十分成功，Dan小姐被彭格列的人反感了半年不止。
「你們結過怨？」風好奇。
「她單方面。」Dan簡單回答。
兩人如今躲進了城堡內。站在二樓的窗戶前向下望去，看著兩部分人匯合後又分開。期間杜爾似乎覺察到了她的視線，望這裡看了一眼，代替問好似的點了點頭。
看樣子她被接走也是Dan下的命令。莫名其妙被杜爾瞪了一眼的風扯著嘴角笑了笑，調侃似的說道：「那你難不成是想要問她當時為什麼要污蔑你？」
「我看上去，很閒嗎？」Dan反問道，「我沒有必要為了自己這麼興師動眾。就連現在站在這裡跟你對話，也是為了確認你的無害性，風先生。」
☆、章十
風突然間有點心虛。
「……原來，我長得那麼無害嗎？」
他求證一般問道。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你是對彭格列有害——如果是來實行暗殺的，那你未免太清閒了。」遠處的人群已經消失在了窗台之下，Dan收回目光，回答道。
清閒的風有點不好意思。
「而且以風先生的知名度，一些下層的人想要僱傭你來暗殺誰基本不可能。那些高層的話，更不可能了。」
「為什麼？」風對此感到好奇。要知道一開始就是那位特涅斯多夫先生找上她，來暗殺眼前的女子的——雖說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被撤回了委託。
「他們沒那麼傻。」
Dan不想多說，從城堡內走了出來，繼續向著原本前行的方向前進。只看前進路線的話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想要去哪裡，要不是腳步一如既往的急忙，風都要覺得她這是在散步。
「……為什麼Dan小姐覺得我一定是來暗殺的？」
「不然呢？」
「……」
風猛地發現自己的話有暴露意圖的可能。或者說，他甚至有點隱隱期待著與她交手的時候。
特涅斯多夫先生曾誇讚過她的能力。並非肉體上的強壯，而是具有卓越的佈局能力，能把手下每一個棋子的實力激發出來。加上本人的過分冷靜與自信——風足夠認為她是能與那名傳說中的殺手Reborn比肩的強者。
明明才認識不到半個月，就對她產生了這麼複雜的情緒。風有點煩惱。
「比如說——」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姑且壓下心裡的想法，「那名安貝兒小姐不是反彭格列同盟的大小姐嗎？女兒被抓了，那位同盟主總不會坐視不管吧？」
安貝兒是特涅斯多夫的女兒，這幾乎不是什麼秘密，搭上過朱諾號的風會知道更不用懷疑其他。Dan瞥了他一眼：「我覺得應該沒有殺手會蠢到自報家門。」
有的，你面前就有一個。風輕咳一聲以掩飾尷尬。
「而且她的父親，你是說特涅斯多夫嗎？」Dan輕輕咬了咬下唇，「他更不可能會特地去請殺手來把安貝兒小姐帶回去。……他身邊的手下也許有點可能……」
懷疑的視線突然被投給了風。後者思路一凜，好在Dan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喃喃了幾個意義不明的音，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沒有繼續下去了。
「……」
所以，他現在究竟有沒有被懷疑？
弄不清自己想法的風也說不上自己希望對方怎麼想。能與強者交手確實令人興奮，但要是不小心傷到對方，似乎也有點不太好。
不知不覺走到古堡旁附屬的宅邸前，Dan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想法。風在門口停下腳步，往裡面望了一眼，沒有跟Dan進去的打算。不請自來是多麼讓人厭煩，這點他非常清楚。
臨別前他突然想起最近在街上看見的裝潢，在Dan走遠前叫住了對方。
「話說回來，最近城裡似乎開始準備萬聖節了。Dan小姐什麼時候有空，要一起出去走走嗎？」
「不用了，我……」
她似乎是下意識的拒絕了。以她之前抗拒的態度來看，這次拒絕也在意料之中，風倒是沒什麼想法。然而她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動了動下巴：
「後天有空。」
X
夜晚。
庫瑪耶的晚上並不安靜。
特別是在萬聖節快到的現在，街頭巷尾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大家都在為一年一度的節日準備著，儘管還有快半個月才到，街頭巷尾卻已經流露出不少節日的氛圍了。
風駐足欣賞著剛剛被擺在一家餐廳門口的南瓜，始終如一的異國服裝搭上挖出一個鬼臉的南瓜頭，看起來無比滑稽。
剛剛吃完晚飯的甘納許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自來熟的他也不管自己跟風究竟熟不熟，撇下同行的同窗好友，上前出其不意地拍了下風的背，大笑兩聲。
「喲！風，最近在附近經常聽見你的傳言，聽說你經常在附近閒逛？」
沒想到會是他——風笑著點了點頭代替問好，然而還不等他回話，甘納許就自顧自地把話題繼續了下去。
他指著石板路的盡頭：「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喝幾杯？」
又指著被自己撇在一旁的好友：「跟我朋友一起，三個人。放心放心——他很好說話的！」
不是喝一杯、而是喝幾杯嗎……
眼前的甘納許看上去已經有點醉了，遠處他的朋友反倒比較清醒，還朝他歉意地笑了笑。風想了想自己接下來的行程，考慮到眼前這個人曾經押送過安貝兒小姐，指不定知道什麼內幕消息——
「好，如果那位先生也不介意的話。」
甘納許迎上他和善的微笑，不知為何原本沒幾分醉的酒，突然就清醒了。
他指的那間酒館，並不是這裡最熱鬧的一間。但由於他的黑手黨身份，大多數的店家因為安全問題而將他們拒之門外——少見地有並非彭格列的老闆願意接待他們，實屬難得。
風不是第一次來意大利的酒館了，對這種地方大致上的佈局也有所瞭解。他選了一個角落的地方，聽著甘納許跟朋友的對話，時不時插進兩句自己的觀點，不卑不亢的態度相比甘納許的自來熟、又是另一種容易相處的典型。
「真快啊……」
同行的另一個男子名為喬迪，他頗為感慨，「剛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在我手下當個毛頭小子——現在都快混成雷之守護者了。聽說還得到了嵐守大人的推薦？你小子挺行啊——」
「哈哈，這個的話，」甘納許摸摸後腦勺，看上去特別開心。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看著風，意有所指地回答，「其實我只見過九代首領。其餘的守護者都沒有正式見過面——推薦的話，是Dan給的。你知道嗎？就是那個突然上任的臨時指揮。」
「啊啊……那個人啊……」
喬迪的興致突然被澆了一盆水似的一落千丈。風看著他的模樣，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跟他講故事的雷守下屬的表情。
「對對對。我一開始以為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真的把我報上去了。」甘納許嘴角抹著張揚的笑容，「更沒想到九代首領會同意。……現在彭格列的情況真的有這麼不妙嗎？」
「那個女人那邊，因為手段強硬所以還沒碰到釘子吧。本土那邊真的非常不妙啊。」喬迪看上去比甘納許老了四五歲，性格也比他要沉穩一點。只是在提到Dan時，突然想到了風的來歷，感興趣地挑挑眉，對他舉了舉酒杯，「說起來，我聽說風先生是她招的保鏢，隨行來到西西里的。——真是辛苦你了啊，風先生，跟她相處很麻煩吧。」
「……」
風覺得Dan小姐肯定不僅僅做過那一件事，否則不會被人反感到這個地步。而且相處很麻煩什麼的……倒不如說，他現在都快進入覺得自己很煩的自我厭惡階段了。
「哎呀，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甘納許先他一步回答，語氣輕佻，讓人聽不出他的喜惡，「Dan的話，除了對自己的看法抱有絕對自信壓根不聽人勸以外，其他還行吧？」
「就是不聽人勸這點，」喬迪神色一冷，他似乎有點看不懂面前這個認識好幾年的甘納許了，「在指揮當中，太過自我主義是對手下的不尊重。」
「但是也比沒有主見的要好吧？」甘納許舉著杯子往遠處一指，方向正好是墨西拿的位置，「就像那邊的那個指揮。要是反彭格列同盟沒有退縮，墨西拿的損失肯定不止現在這麼一點兒了。」
「……」
「……」
剛剛還勾肩搭背的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吵了起來。
風苦笑了一聲，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意大利特色。最後似乎是喝了不少酒的甘納許吵贏了，喬迪摔下一句「該死的！酒錢你付！」就頭也不回地溜走了，消失速度之快讓望著窗外看風景的風還沒回過神來。
「……」甘納許又叫了一大杯啤酒，白色的泡沫在淡黃色的液體上翻滾炸裂著。他難得帶著歉意道了聲歉，「抱歉啊，風，讓你看到我們吵架了。」
「沒關係。」風仍舊握著從進來開始就喝過一口的雞尾酒，時不時抿一口。
「被提名成雷之守護者後，各種聲音都冒出來了。以前的朋友的的確確都疏遠了很多，……」
甘納許靠在木質的後背上，重重地歎了口氣，「Dan那時候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不過看來我還是太嫩了啊。明明就快就任了，還像個高中女生一樣顧慮這顧慮那的想法，……要是我也能像Dan那樣旁若無人就好了。」
被當成牢騷桶，這種經歷之前就有過不少次。風也知道自己這種性格很容易讓人開口，便安安靜靜地當起了聆聽者。
然而甘納許似乎沒有想讓他安靜的想法。牢騷只是兩句，便跟啤酒一起被吞回了肚子裡。他豪爽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再開口時先前的迷茫都一掃而光，反而興致勃勃地開始八卦：
「話說風啊，快要到萬聖節了，你跟Dan怎麼樣了？有沒有約她出來玩？」
那幅模樣，像極了剛剛風在餐廳門口看見的兩個碰在一起指著他的女性服務員。
作者有話要說： 風不敢相信對方答應了自己的邀請。
但是再怎麼不敢相信，還是得做好準備。
於是他在自己應該穿什麼出門上感到了迷茫。
☆、十一
「我聽說了。」
甘納許難得嚴肅的模樣，讓人覺得他掌握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並且正準備告訴自己。前來交接工作的Dan抬頭瞄了他一眼，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聽說了，」他重複了一遍，摸摸下巴，掃了眼許久沒有走進來過的彭格列地下，以及前面帶著路的黑衣人，說著與陰潮的環境不符的話語，「你今天要跟風去約會？」
「如果你只是為了說這種事情的話，我覺得你現在有點太閒了。」
Dan儼然一副長輩的警告口氣，視線隨著眼前的巴利安成員漂移不定。但沒有否認這點讓甘納許意外地來了興趣。昨天被風打探過城裡有意思的地方的時候追問出了很多不得了的情報——包括面前這個工作狂也要休息的事實。
不過，她能休息一下也是好事。
他跟在傳聞中的巴利安成員身後，視線不時掃過兩旁已經銹跡斑斑的監獄。這裡在九代上任的時候就被命令停止使用，已經很久沒人來打理過了，會如此陳舊也不是沒有道理。偶爾會來這裡的，也就是曾經管著這一塊的前任雷守。
在九代以前，彭格列在黑手黨中始終是強硬派的代表。偶爾幾位行事較為穩健的首領，也不至於像這樣直接停用地下監牢。九代首領下會有反對的呼聲，一點都不奇怪。
這裡一直都是用以關押叛徒俘虜的重要地點，據說曾經還是研究部最愛來的地方——當然，相較於一些成員，甘納許還只能算是後輩，很多事情只能後來再去瞭解。
例如，Dan小姐為何一出現在彭格列，就被賦予了過高的權利。
「我讓他們把安貝兒帶來這裡，原本是有點問題想要問她的。」
似乎是走到了盡頭，隱約有火光投影下的人影出現在不遠處。Dan突然開口，交代道，「不過九代首領這次讓我下任的決心很足，我估計沒時間問了，巴利安的權利也會在近期交到你的手上……他們在這次雷守叛亂中因為擔當了主攻手而被鎮壓囚禁，情緒很不穩定，你自己好自為之。」
繞過最後一個拐角，就是火光的來源。兩盆架起的火盆被擺在這個盡頭的監牢兩旁，看上去頗有中古時期的氛圍。甘納許掃了眼立在旁邊的五六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也意識到了這就是彭格列下屬的巴利安。
九代首領一度無法接受的暗殺組織巴利安。
然後在中間的是——
甘納許一愣，旋即咬了咬下唇，有點不忍心看。
安貝兒被捆住手腕吊了起來。似乎接受了不少虐待似的，原本白皙的皮膚佈滿了道道血痕，還有青青紫紫的痕跡，金色長髮上偶爾沾上了大片血跡，看上去異常凌亂。
昨天交給巴利安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吧？
他瞥了眼一旁Dan的反應，卻發現後者神色自若，彷彿眼前的畫面跟今天的餐桌長得一模一樣。還不等他對此感慨什麼，從籠中傳出的野獸般的怒吼、也讓甘納許認不出眼前這名曾經嬌媚如花的安貝兒小姐。
「——D·an！！！！」
她嘶吼著。聲音已經有點瘖啞了。原本同藍天一般開闊的藍色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裡面反射著扭曲了的Dan的倒影。
「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
「讓她安靜點。藥量不夠就再加，不要讓聲音傳到地面上。」
旁邊安靜得過分的巴利安成員應了一聲後便進去了。
看著內裡的動作，甘納許面色不太好地深呼吸一口氣。他的確一直都聽說Dan的手段很強硬，甚至到遭人詬病的程度，但這樣親眼所見，好像又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面前的在如今已經能說是慘狀的畫面，她竟然還面無表情。這不僅僅是強硬的問題，根本就是無情。
「甘納許，」她望著安靜下來的安貝兒，叫道，「明天就任儀式後，你就是彭格列雷守了，這種事情你要習慣。就算九代首領他不允許，但不代表別的家族不會——也不代表在九代看不見的彭格列不會。
「這不是陪貴族公子哥玩的過家家。我們的的確確是黑手黨。九代首領的家裡以前是有爵位的，所以他可能從來都沒看見甚至過。黑手黨的人在城裡被人害怕被人疏離，黑手黨的小孩在孤單寂寞的環境中長大，黑手黨的父母受盡欺凌、連死後也無法葬在家鄉墓園中。這些事情，在成為黑手黨之前，都必須有所覺悟。
「你做好覺悟了嗎？」
「……」
甘納許手捂著大半張臉，在手之後似乎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大概……吧？」
「雷守上任後，我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Dan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巴利安成員搖了搖頭，不知道在說什麼。她沉吟一會兒，繼續交代道，「安貝兒暫時放在這裡不要移動，她比你們想像中的要厲害。至少等聖誕節後再去詢問九代的觀點，那時候他應該就能看清利害關係了。」
「……在這裡，就一直……？」
甘納許有些不忍心，好好一個人像現在這樣被關到聖誕節——估計會瘋了吧。
「她既然是特涅斯多夫大人的女兒，」Dan看著她，目光中含著複雜的情緒，「就應該做好，被敵人抓到後被拋棄的覺悟。」
「拋棄？」
「嗯。……特涅斯多夫，他絕對不會啟用失敗者。」Dan低聲說道，甚至強調了一遍，「絕對不會。」
X
Dan先離開了這個地下。甘納許在這裡駐足觀察了安貝兒一會兒後，也提不起跟以後的下屬叨嗑的心情，走出了這個地下。
在半路四下無人的時候摸了摸後腦勺，看樣子還沒從剛剛的驚訝中回過神來，深深吐出了一口氣。
「抱歉啊，風。我沒想到她找我會是這種事，」他對前方拐角的位置說道，一道紅色的衣角一閃而過，旋即從那裡走出來的是面帶微笑的風，「又讓你看到了不愉快的事情啊，……我們是不是天生犯沖？」
「不會，請不要介意。」
風從安貝兒被巴利安帶走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現在這幅畫面。——畢竟每一個被敵人帶走的俘虜，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只是以為他們多少會看在安貝兒小姐地位不算低的份上，善待她一點，這樣看來是不可能了。他只能盡快把安貝兒小姐救出來，避免因為營救對像死亡而任務出錯。
雖說反彭格列同盟那邊也沒有規定具體的時間……
「甘納許先生，」他望著陰森森的監獄一般的地道，突然問道，「Dan小姐，是不是很強？」
「啊？很強？」
被這沒來由的問題問得一愣，甘納許沒頭沒腦地想了想，姑且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不會吧……從來沒看她跟別人打過，本人好像也說過身體素質很差之類的話……不過她作為指揮的能力真是沒話說了，看事情也有很獨特的角度……這樣算嗎？」
「……這樣啊，」風有些惋惜，「真可惜呢。」
從這裡來看，安貝兒似乎無足輕重。這種情況下她當然不可能動用能被稱為指揮的兵力來對付他，——也就是說，沒法跟Dan小姐交手了。
也真是的——會有人想跟有好感的女性.交手的嗎？正常人一般都是……怎麼做的？
風因為自己的想法而無奈地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甘納許·支招：一般來說，就是約出去看個風景、給她買點東西、吃個飯、順便去對面的酒店睡一覺啦。
風：那樣會不會步驟太快了？
甘納許：不會不會，這是正常速度。沒想到風你思想還挺保守的啊？
風：……真的會嗎？
他想到曾經被Dan稱作過老古董。
☆、十二
「……能讓風先生有這種錯覺，真是我的榮幸。」
Dan也不怕這種天氣下吃冰沙會感冒，挖了一小勺粉紅色的冰就往口中送去。晶瑩的雙唇因為冰冷的刺激而越發紅潤起來，偶爾有幾滴融化的汁液順著唇形滑落，也被主人伸出舌頭舔了回去。
在她這種動作下根本就沒心思好好聽她說話——風清咳一聲，很想移開目光，但眼前難得一見的畫面又讓人移不開眼。
太可怕了，Dan小姐。
他心有餘悸。
的確，會坐在這種街邊的休閒餐廳、面前堆放的不是成堆的枯燥文件，對Dan而言也是十分新奇的體驗。更別提像今天這樣，陪什麼人出來壓馬路的行為了。
但是沒辦法，九代首領讓她休息的意思，就是希望她交接完事務後就不要再干涉了。但只要她留在總部，就一定會有人找上門來——無論他們是不是討厭自己。
眼下剛剛跟風談起甘納許的事情。本來只是想問問他碰見甘納許的時候他跟什麼人在一起的，誰知道對方卻反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她很強？
「……只是看Dan小姐一直都從容淡定的樣子，難免會覺得你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過是有恃無恐而已。」Dan淡淡地回答道，視線透過二樓的窗戶落在熱鬧的街道上。
說實話，她不太喜歡出門。特別是單獨一人，來這種地方。
街道上的城市居民淳樸的笑容似乎永遠都與她——與黑手黨無緣，那種普普通通的生活更是讓人無法想像。些許是生活目的的不同、但他們努力活下去的動力，都是為了身邊的人。
這些居民是為了家人、而捨棄了很多東西的黑手黨，是為了同伴。
「……一群傻瓜。」
她低聲罵了一聲，情緒卻並不激動。店內十分嘈雜，風只能看見她動了動口似乎說了什麼，卻聽不見具體的內容。
他順著對方的視線往街上看去。
街道上已經隱隱有萬聖節的模子了，大店小店內都開始販賣當季的販賣品，與當天相比還差了很多的，想來就是裝成怪物在街上遊走的行人們了吧。
就連這家店裡，也擺上了南瓜頭的飾品。
他拿起桌上的小玩意看了看，突然滿面微笑地對Dan提議道：
「Dan小姐，這種天氣吃太多冰，對身體不太好。」
Dan握著勺子的手一頓，繼而面不改色地又送了一勺進口。旁邊的是她剛剛吃完的另一杯芒果冰沙，空蕩蕩的杯子內表面爬著狼藉的融化的水漬，在杯底匯聚成一小壇水。
「街上看上去很熱鬧，待會兒一起去走走嗎？」他提議道。
就是因為熱鬧，所以才不喜歡壓馬路——剛準備回絕的她抬眸就撞見風異常燦爛的笑容，沉吟了一下，姑且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隨你。」
想了想，她似乎一直都沒去深究對方一直纏著自己的原因。之前是沒有時間去理會這種像是私事的事情，如今就算在強行放假期間，腦子不動動可能也很容易生銹。
於是她盯著風看了好一會兒、又聯想到昨天的對話：「風先生，你難道是來暗殺我的？」
「………………」
詭異的沉默。
沉默超過五秒，Dan就明白了答案。雖然暫時沒想到會有誰想殺自己、也還不知道為什麼來暗殺自己的殺手會這麼光明正大地接近她，但現在肯定不是坐在這裡安心吃冰沙的時候。
她直接就站了起來，留下一句「付賬拜託你了」轉身就走。
「——誒？等等、Dan小姐？」
風下意識地想拉住對方。然而她走得迅速，一眨眼就沒影了。還沉浸在對她的問題的震驚中，風也站了起來，起身結賬後出門。
一眼望去，街道上的人中已經看不見她了。
她對道路地形一向都很敏感，只要想躲，躲在視線的死角內完全不是問題。風走了幾個位置都沒能看見她，只能認為她是離開了這裡。
剛剛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的確很讓人驚訝。風覺得自己的善意都表現得那麼明顯，加上要不是委託人撤回委託、早在墨西拿他就能夠下手了。她是怎麼會想到暗殺這一層上來的……
……
啊、是他昨天作的死。
風也想到昨天約她出來前那段極具引導性的對話，可能是她昨天還沒時間去細想吧，今天空出了大片的時間，加上同行對像還是一直被忽視的自己。其實他的來歷只要想一想就會覺得可疑了——這麼說來，Dan小姐今天還是第一次思考過他的事？
她第一次認真想過就被警惕成這樣了，他還真失敗啊。
「……你是，風嗎？」
風還在懊惱昨天的那段對話，街道旁聚在一起的一群黑衣人中的一個突然走上前來。聲音有點眼熟、容貌也很熟悉，這方面的記憶異常清晰的風不用多想，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喬迪先生。」
「哈哈，」後者笑了笑，不遠處還立著四五個面容恐怖的壯漢，不少路人在他們的注視下不得不繞開前行，「昨天好像也是在這附近碰到的——你還沒逛夠嗎？」
「不是，我……」
風說到一半，突然記起面前的這個人似乎不怎麼認同Dan。要是現在問的話，他會好好回答嗎？
……
好像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得趕緊找到Dan小姐。
「我在找一個人，」他視線打量了一會兒排成一排擋住了視線的幾名黑手黨，直言不諱，「一個穿著制服、比我矮一點……看上去比較瘦小的女性。你有看見過嗎？」
現在還是工作時間，會穿著制服走在街上的女性實在是不多。風現在只能期盼喬迪昨天的「聽說過」真的只是聽說過了。
「喲，這麼快就看上了我們這兒的姑娘了？」
風笑了笑，沒有否認。
「不過這條街人流量一直很大、我也不像甘納許那樣年輕氣壯，整天閒著看美女。你說的人我應該沒有看見過。」喬迪朝街道上挑了挑眉，「能甩開你這種男人，那個姑娘也挺厲害的。不然，別去追她了，要不要我幫你再找一個？保證前.凸.後.翹的！」
他眉飛色舞地提議道。此時急著找Dan的風沒什麼耐心，簡單應了一句就急著離開了。
這條街的確很熱鬧，沒一會兒他的背影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沒。
喬迪面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來，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煙點燃。淡淡的煙味刺激著路人的嗅覺，原本看他友善而沒有避開的人們此時也指指點點地繞開了他。
他往回走去，幾個黑手黨壯漢給他讓開了一條路，通向僅供兩人並排而行的小巷子。
這條巷子並非死胡同，瞇起眼往遠處望去、還能看見它與其他巷子交錯的部位。喬迪吐出了一口氣，來到被扣押住的Dan面前，迎上她平靜的眼底，冷笑一聲。
「原來你就是Dan小姐。明天雷守的就任儀式，我們應該好好聊聊。」
「就任儀式由九代首領親自操刀，我想這方面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Dan瞥了眼一旁看守自己的女子。她沒有限制自己的行動自由，看來絲毫不覺得她有空當能夠逃跑。
她的弱小什麼時候也這麼出名了？
Dan想到剛剛風先生似乎跟他認識——這麼說來，昨天甘納許說他碰見風時，的確有說過有個朋友存在。這樣看來就又是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多嘴說出去的。
對於即將被自己推上雷守位置的甘納許，Dan十分懷疑他的將來。
「不不不、明天的就任儀式，是在早上就開始了吧，」喬迪輕笑一聲，「Dan小姐作為總部的指揮，應該對總部的地形瞭如指掌才是。」
「很可惜，」Dan猜到他想說什麼，不假思索地否認了、也不管真假，「九代首領一直提防著我，大部分地點我是進不去的，所以你想要的東西我大概提供不了。」
☆、十三
場面僵持不下。
不是跟突然劫持她的那些彭格列成員——對上不講道理的黑手黨，不靠暴力制服是沒有用的。Dan僵持的對象是用暴力制服他們的風。
「果然，還是在高處看得比較清楚呢。」
他游刃有餘地說道。些許是覺察到了Dan的警惕，所以沒有再靠近對方，頗有些無奈地在遠處看著她，「Dan小姐，我這次……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她沉默了一會兒，冷漠地應道，「哦。」
這個回答包含了太多含義，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好在後者很快就掃了一眼地下一圈生死不明的幾人，淡淡地開口：「他們剛剛也是這樣說的。」
「……」
「跟他們還好說，至於風先生，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談論的了，」她雙手環胸，雖然在她的認知中此時兩人處於殺手與目標的關係，但一點都沒有逃跑的想法，「上次因為九代首領對你的信任與讚許，加上我不覺得殺手會在目標身邊徘徊這麼久，才判斷了你的無害。……但是一個人無意識的舉動往往比客觀現實更能體現事實，風先生，你剛剛猶豫太久了。」
「……啊，這個是，」他苦笑著揉了揉額頭，「我想只是一時的震驚而已。」
「這很讓人震驚嗎？」她反問，「之前的談話裡已經有指向性地引導我往這方面思考了，我以為你對自己的奇怪舉動已經有所自覺了。」
奇怪的舉動——如果是指他異常纏人這點的話，他的確有。但怎麼想都不覺得會引申到她是他的目標上才對，在委託人撤回委託前，他是打算在墨西拿就下手的。
非要等到目標回到老窩再下手，那他對自己的實力也過分自信了一些。
但是Dan肯定已經想到這裡了，儘管如此還是相信剛剛的沉默——可以看得出來，她對人下意識的舉動有著十足的信賴。
「我想我應該說過，」他嘗試去澄清道，「我這次來西西里，沒有接任何暗殺委託，……Dan小姐不信任我嗎？」
「風先生，你兩次都強調了是暗殺委託啊。」
風：「……」
「雖然不清楚風先生你是哪種風格的殺手，但是看在你幫我解決了這群人的份上，這次姑且相信你吧。」
風：「……」
「還有，一把年紀就請別裝小孩賣可憐了，我討厭小鬼。」
風：「……」
Dan面無表情地說出來的話往往更有殺傷力，特別是那句「一把年紀」。風看著她走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身邊探了探鼻息，突然有點好奇：
「Dan小姐今年多大了？」
「50。」
風差點被口水嗆到。
Dan瞥了他一眼，渾身的警戒還未完全褪去，但是已經不再像剛剛那樣炸毛了。她見風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仔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胡扯淡道：「我小時候被灌了藥，所以身體素質很差，外表年齡也因為藥物作用停留在了十幾二十歲。風先生理應叫我一聲老婆婆了。」
她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來是不是開玩笑——對彭格列的製藥技術有所耳聞、卻沒親眼見識過的風也不敢確定她胡說八道的真假，只是一臉複雜地看著一個一個檢查死活的Dan，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來都沒死，風先生還挺厲害的。」
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擦過風身邊，走向街道。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把他拉了回來，摸了摸後腦勺，瞄了眼Dan不管不顧的幾人，跟著一起走了出去。
「那些人是？」
「對新上任的雷守不滿的一群垃圾。似乎打算去阻止就任儀式的進行，還算有點骨氣，就是沒什麼腦子。」
她毫不留情地說。腳步卻沒有停下，似乎是有想去的地方。
本來也就是陪她出來走走、風意味深長地低吟一聲，沒有附和她。見她又提起了雷守的就任儀式，乾脆問道：
「Dan小姐不打算回去提醒一下他們嗎？」
「這次不是我負責，沒有必要。」
街上的人隨著天色變暗而逐漸變少。這個季節下，天黑得總是比較早，風瞥了眼路旁的餐廳，想到剛剛Dan才吃了兩杯冰，放棄了邀請她進去的想法。
「甘納許先生，是你的朋友吧？」
「……」她奇怪地看著他，「……不是，他只是目前最適合擔任雷守職務的人，我沒有朋友。」
這話聽起來異常可憐，但是話的主人卻沒有一點兒孤單落寂的感覺似的。風見過不少沒有朋友的人，卻從沒見過Dan這種能把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的傢伙。
「唔，」他微笑著指著自己毛遂自薦，雖然有點內傷，「我們是朋友哦。」
「……」
看她的表情，風就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
「風先生是隨時消失都不奇怪的那種人吧，跟這種人交朋友，很沒安全感。」
風的嘴角一僵，彷彿被戳中了什麼痛處一般。路燈此時一排排亮了起來，閃了閃，在夜晚還未降臨前就為人們指引著道路。
「跟任何人都可以交朋友、完全不在意作為朋友的人有什麼人品性格方面的問題，因為相處時間也不會很長。來到一個地方待幾天就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你應該就是這種人沒錯。」
她說的十分篤定，而且連風都反駁不了什麼。她的話的確很符合他的生活方式，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沒有這麼明確的見解。
他跟她，都是很糟糕的人啊。
「風先生這次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呢？」
「……不清楚，大概是今天晚上吧。」
被人看透的滋味並不好受，更何況是被心存好感的女性把狼狽的一面看得徹徹底底。風想了想待會兒該做的事情，越發的對Dan的評價無言以對了。
她肯定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因為離開後再也不會回來，所以臨走前做了什麼，都不會被放在心上。例如任何背叛的行為。
時間會抹銷一切。
包括對Dan小姐這種不清不楚的好感，也一樣。
「……我以為會等到雷守的就任儀式結束後，」她對這個回答反而比較意外，停下腳步，思考了一會兒，往另一個方向邁去，「既然這樣，就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吧。」
「沒想到Dan小姐還有這麼有人情味的一面。」
「工作之外而已。」
兩人又從河邊走回了大街上。沿著行人走道慢悠悠地晃蕩著，雖然一個下午都沒幹什麼正事，但Dan覺得就這樣悠哉地散步倒也挺不錯。嗯，用九代首領的話就是偶爾放鬆一下。
雖然風先生兩次都特別提到過的「暗殺委託」讓她難免留了個心眼。
「說起來，Dan小姐打算帶我去哪裡？」
「應酬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不過甘納許說過，如果對象是男性，帶來這裡肯定沒錯。」
「……」
風抬起頭看著桃色的招牌，又低頭盯著她的表情。就像剛剛說自己是五十歲一樣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Dan小姐是女性.吧？」
「沒關係，隔壁就是牛郎店，找一個來就行了。」
「我上次在電視上看到這附近有一間頗受好評的餐廳，我們去那裡吧？」
風微笑著，看著她還想說些什麼，馬上用不用質疑的語氣又問了一遍——只是這次帶有幾分逼迫。
「……好吧。」
Dan不甘不願地同意了。
「謝謝，」風又抬眼看了眼招牌，不放心地再警告了Dan一聲，「Dan小姐最好離甘納許先生遠一點。」
☆、十四
夜晚八點——
就約會時間而言，現在理應是在高.潮階段。然而甘納許卻在彭格列總部的大廳裡看見了此時本應跟某個可怕的女人甜甜蜜蜜的風。
這是被甩了？
「……Dan小姐被人叫回來了，」風在大廳內張望著，雖然還帶著微笑，卻沒有看向對話人，「說是在本土的守護者們都回來了，九代首領召集大夥兒為明天的事開會。」
開會這事甘納許知道，他現在就是趕往會議途中。不過：「我記得Dan小姐沒有被邀請？」
「這事我也不清楚，」風搖了搖頭，「不過是一個叫杜爾的人來找她走的，應該是臨時邀請的吧。」
甘納許抱著不明不白的心情告別了風。風看了眼他的背影，思考了一下，最終沒有把Dan隱瞞的事情說出去。
X
Dan是以什麼名義前來的，甘納許走進會議室的瞬間就明白了。
會議室內氣場最強的要屬九代首領及其他五位守護者，分散著坐開。下屬守護者的各個部門代表人則是跟自家守護者待在了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個個的小團體。
整個會議室約莫也就十來個人吧——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看上去正在吵架的兩人。
不對，是單方面的挑釁。
彭格列對一下就坐上高位的Dan不爽的人很多，特別是指揮部門的那些傢伙。那個高個頭的男子，甘納許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不過他激動的情緒倒是有點兒影響到了大家。只見在座的各位面上的情緒都不怎麼好看——除了另一個當事人。
「——九代首領應該已經讓你休息了，而且無論是會議還是就任儀式、都沒有邀請過你。Dan小姐，你……」
而且好像還是剛剛開始吵的。
甘納許反手叩了叩敞開的木質大門，嘻嘻哈哈地通報了一聲：「抱歉啊抱歉、剛剛去迎接了Boss的老朋友，所以來得遲了點……」
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打斷那個男人的話，轉而將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來。他不動聲色地走了進去，一邊與九代首領叨嗑了兩句，一邊走到了將會被劃到雷守部門的杜爾旁邊。看著坐在他面前，像個主人似的的Dan，討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巴利安的首領至今沒有定奪，Dan小姐代理雷守事務一年多了，今天我是請她來作為巴利安的首領代理來參加會議的。……有問題嗎？」
「……你……您……」
面對著即將成為雷守的甘納許，他話一噎，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對上甘納許明朗的笑容，那些帶有惡意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甘納許的性格的確很難讓人與他為敵。九代首領從秘書那裡接下一份文件，開口阻止道：
「好了，科茲莫。既然明天的主人也到了，我想我們可以開始會議了。」
九代首領翻了一頁，上面滿滿當當地寫著幾近相同的問題與報告。他歎了口氣：「正好事件的主人就在這裡，在雷守的權利分配問題前，我想談談彭格列內近期出現的矛盾。作為矛盾中心，Dan你打算怎麼處理？」
從去年空降開始就出現了矛盾，直到最近矛盾越來越激進了——無外乎是雷守人選決定後要求她下任的聲音越來越多。但如果真的現在就讓她下任，難免會有些人覺得她變成了好捏的柿子。
平心而論，他十分同情Dan。如果對方沒有打算處理，那這些問題再放一段時間也沒關係。如果她有打算處理的話，他只能盡力配合。
九代首領對這件事本來已經有所打算了。誰知道，Dan略為思考後得出的結論，讓他的打算全盤破滅。
「放著吧。就任儀式結束後，我就該退出彭格列了。」
「……」
「希望九代首領能記得您當年的承諾，」她絲毫沒在意自己拋下了一個多大的炸彈，繼續說道，「就任儀式結束後，我跟彭格列不再有任何關係。鑰匙請您交給杜爾就好，巴利安的首領也請您盡早選出。
X
風當然不知道，會議室裡發生了什麼。
他只覺得今天彭格列對地下的警戒放鬆得有些厲害。
「……你是誰？」
守門人也從原本的七八人變成了三個人，三兩下擺平找到鑰匙後——他解開了安貝兒的束縛。對方吃痛地揉了揉手臂上的傷痕，淡藍色的眼睛看著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殺手。」
「這年頭殺手也會救人了？」安貝兒哼笑一聲，看不出來有沒有相信他的話。但對於救自己出來的人，抱有太惡劣的態度不太好——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除卻渾身刺骨的痛，倒沒有哪裡行動不正常。
不得不承認，巴利安的審訊技術確實高超。
安貝兒踢了一腳倒在風手下的巴利安成員，眼前驀地閃過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的臉。她恨恨地嘖了一聲，從鞋底拿出一包什麼東西，望著黑漆漆的地牢盡頭，伸手一撩自己的金色長髮——
「說吧，你收到的委託是單純的救我，還是把我送回去？」
就算渾身都是細小而狼狽的傷口，也絲毫不會讓她的嫵媚減輕多少。相反的，配上她狂傲的態度，反而還增添了幾分野性美。她目光中深切的憎惡透出了情緒的波動，讓人不怎麼舒服。
讓風來說，他還是覺得待在Dan小姐身邊比較安心。安貝兒跟Dan根本是兩種類型的人，她太容易因為外物影響情緒了。
繼而影響外物。
風已經過上了靜心養神的老頭子一般的生活，對暴動的情緒實在是不敢恭維。
「彭格列總部外，就有能送你回去的人。」風淡淡地開口，「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還是送你出去吧。」
「……好啊，」
安貝兒突然咧嘴一笑，「不過，我得先去一個地方。你到外面等我一會兒吧，順著這條監獄往下走，有一條通向外面的密道。」
「……」
明明是反彭格列同盟的人，卻知道彭格列的密道，這點讓風不得不意外地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看出風在奇怪些什麼，她毫不介意地又踩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巴利安成員，哼笑了一聲。
「這個地牢，我比我家還熟悉。」
X
「……那麼，研究部的職位變更，就這樣決定了。」九代首領輕輕呼出一口氣。
會議還在進行。
看著九代首領手上厚厚的一疊，如果全部在今天晚上決定，這個會議無疑會延續到明天。不過Dan明白他不可能這樣做，今天應該就是交接任命雷守部門的成員，至於其他部門，估計得等到明天了。
而巴利安，也在此之內。
「接下來是，特殊暗殺部隊巴利安。
「巴利安在兩次事變中都擔任主攻手，雖然已經對他們作出了禁閉的懲罰，但仍然有人不滿於它的存在。其中超過一半要求解散該組織。……Dan，你怎麼看？」
作為巴利安僅僅一個晚上的代理首領，她的意見說實在不是特別重要。況且解散巴利安這種事情，就算她不說，也肯定會有守護者不同意——
「Boss，巴利安不能解散。」
「Boss，巴利安現在還不能解散。」
「Boss，……」
九代首領曾經提過兩次這個問題，都被守護者難得的拒絕給頂回去了。這位Boss一直想要解散過於血腥殘暴的巴利安，或者是將它轉型——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
Dan端起走到身邊的女僕遞上來的紅茶，抿了一小口，在守護者表達完自己的意見後才不痛不癢地開口：「Boss，巴利安兩次站在了背叛者的位置上，都是因為他們那時候領導人的意思。儘管如此他們還是留在了彭格列。既然您對我抱有毫無意義的同情心，為什麼不願意分一點給他們呢？」
「……」
「也許您無法接受曾經彭格列的行徑，甚至想要完全推翻它。彭格列既然能光榮地存活至今，……自然說明它的殘虐會被一定人所接受。…………這次晴守大人在本土大獲全勝……已經…………」
Dan突然皺起了眉頭。她摸著自己的嗓子，說話硬生生卡在了一般沒繼續下去。注意到她的反常，九代首領盯著她問道：「Dan，你怎麼了？」
「……別喝紅茶。杜爾，把剛剛那個女傭抓過來，……不對，把剛剛跟她接觸過的人都……咳咳、……」
她沒有回答九代首領，警告了一圈眾人後向杜爾命令道。命令還沒下完，喉嚨中突然傳來溫熱的腥味——從口中咳出的是許久未見的黑血。
「……喂？Dan？！」
離她最近的甘納許看清她手上的東西後不由一驚，再看她的額頭已經蒙上了一層細汗。這對一向冷靜的她而言著實少見，甘納許把她的座位拉了出來，焦急喊道，「喂、你，怎麼了？！」
「……安貝兒逃出來了……」
「……」
X
下藥的過程異常簡單，在廚房找到一個傭人忽悠她端茶到會議室就行了。之前就聽說過明天是雷守的就任儀式，這時候九代首領一定在開會。
那個女人肯定也會去。
藥物發作還有一段時間，安貝兒有足夠的機會從密道不知不覺地消失。還得感謝那個看她可憐所以沒有完全搜身的黑手黨先生，不然身上的這些東西肯定已經不在了。
一想到自己看不順眼那麼久的女人已經倒下——她異常的開心，甚至開始哼起了歌。
「……哦啊，本以為碰見了哪位美女的幽魂，沒想到還是個認識的人。」
本該了無生息的地牢密道口附近突然傳來輕鬆愜意的聲音。安貝兒還沒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渾身就已經不自覺地因為恐懼而戰慄起來。
「只是來看看被關押在這裡的怪物，都能碰見麻煩的東西……」
「Chaos，安貝兒。」
作者有話要說： 可怕的男人，裡包恩。
據說風跟他實力相當？但是怎麼想都是用槍的更厲害_(:」∠)_
☆、十五
「你怎麼了？」
「……碰見了一個可怕的傢伙，嘶——」
似乎是扯到了傷口，安貝兒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為自己剛剛能從彭格列最強的殺手手下逃出而感到不可思議，「幸虧那傢伙沒有多管閒事的打算……好了好了，我們趕緊走吧，不然等下彭格列的警戒線會加強到史無前例……」
雖然傷口很痛、卻還是沒有影響到她的行動。她彷彿就像不知道疼痛一般迅速奔跑著，讓人懷疑她的知覺究竟有沒有在正常運作。
風收回目光，突然留意到她說的話：「你留在彭格列去做了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安貝兒擺了擺手，「就是下了點藥。那包藥你也看見過不是嘛？」
被救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那一小袋出來檢查了一下。風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安貝兒卻彷彿沒事人似的繼續輕鬆地說道：「雖然不知道哪杯是那個女人的，所以每杯的劑量都少了很多，但是總會被喝到的——彭格列的警惕心太差了。」
「……」
風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什麼藥？」
「我父親最近研製出來的，」安貝兒打暈看門的彭格列成員，腦袋往外探了探，在見到不遠處似乎來找自己的人後揮了揮手，口中解答著風的疑問，「大概是毒.藥？」
X
「Dan情況怎麼樣？」
會議暫時中止，各個部門的人都進入了戒備狀態。當時遞上來的茶水已經被收下去檢測了，結果暫時還出不來。
只是一圈的人只有她一個倒了下去——著實有點奇怪。
「不怎麼樂觀，」對她的身體狀況最為瞭解的晴守，看上去比九代首領還要老上一圈。他抽空過來跟九代報告了一下Dan的情況，「調養了一兩年，本來已經沒有大礙了。這次又把體內的毒素牽扯了出來，如果不加快進度研究茶水的內置成分，可能會很危險……」
九代望著漆黑的夜色，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落魄的樣子倒不是沒見過——剛上任的時候就經常那副模樣——晴守掃了圈室內，確認沒有其他人後才開口問道：「Timoteo，安貝兒那孩子是你放走的？」
晴守嚴格來說是八代的守護者、卻因為種種原因，在現在還在任。九代在他眼中就如同小輩一般，本來小輩犯了錯他也懶得去糾正，畢竟他總會發現的，只是如今——
牽扯到了老友托他照看的孩子。
「安貝兒跟Dan，……她們不應該……」
「Timoteo，Dan經常說一句話，我想你應該知道。
「『我願意尊重所有人的想法，但只願意接受強者的命令』，Timoteo，對Dan而言，安貝兒不過是懷揣重要情報的敵人。不是你認為她們需要友好相處、她們就會珍惜對方的。」
晴守雙指夾著空氣習慣性地遞到嘴邊——卻發現手上沒有任何東西。少見的煩悶感竄上心頭，想到自家兒子探望過Dan後就不知去向，免不了一陣擔心。
不過眼下的問題是，九代首領需要改變一下了。
「從特涅斯多夫到前雷守布拉德利，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才對。我們不能用軟弱的態度尋求穩健，而應當用強硬的手段迫使他人接受我們放慢的腳步。」
晴守越過門檻往外望了兩眼，見兩個人走了過來，簡單哼笑了一聲，準備離開。
「您是位值得追隨的Boss，只是方針有點錯誤罷了。這件事情之後希望您能好好想想，……我就先離開了，Boss。」
他離開的時候順便關上了門。房內的燈光不再向走廊上溢出，被困在室內好不耀眼。九代走回桌旁，盯著辦公桌上成堆的文件，倦意湧上心頭。
X
夜晚的溫度，跟白天截然不同。
倘若說在秋天的白天只需要在襯衫外套一件風衣就不會感到寒冷，那麼夜晚就需要在風衣內再加上一件毛背心。然而走到高處的尼還沒來得及換一套衣服，不顧隨行的晴守部門的成員勸告，就放下了背上的袋子。
「——尼少爺、這件事還請事先通知晴守大人，我們……」
「閉嘴。」
他輕聲說道。
教育良好的他以往從來沒有用過這種陰沉的語氣說話，無論對誰都謙遜有禮、這才符合Dan小姐所知的他的身份。但今天確確實實是被惹惱了——特別是在看見她的衣襟被血跡染黑的時候。
一年前剛見到她時，她身體沒有最近這麼好，偶爾也會咳血、然後就直接昏迷過去。調養了這麼久臉上好不容易有點健康的顏色了，卻因為一口茶水而前功盡棄。
怎麼可能不生氣。
「明明她說的話從來沒有出過錯，為什麼總算有人不願意執行。」
他打開袋子，裡面赫然是被拆分成許多部件的狙擊步.槍。他熟門熟路地組裝起來，不顧帶他來到這裡的彭格列的阻止。
「……明明她的成功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為什麼你們還是不願意認同她。」
他不忍心。
自己當做導師一般尊重的人，沒有過錯卻被粗暴對待。甚至在受傷的現在，彭格列也沒有搜尋安貝兒的打算。每每看見沒有公事的時候她總是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就特別心疼這個瘦小得過分的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將步.槍搭在女兒牆上。熟悉的感覺牽動著過往的回憶一起湧入腦海，他心中回想著不久前問過Dan小姐的問題，尋找目標所在。
「尼少爺，您這樣做容易打草驚蛇。反彭格列的事情，晴守大人與其他守護者已經商量好了，在明天……」
晴守下屬也不知道該拿眼前的小少爺怎麼辦。從以前開始，這位小少爺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情緒失控過，晴守大人對這個兒子也是十分疼愛，……他們現在該阻止他？還是順從他？
樓下已經有同伴去聯絡晴守大人了，但是現在……
晴守下屬焦急不安地在尼與屋頂門之間來回看著，眼見尼已經開始搜尋目標了，心中反而越來越焦急。小少爺這一槍打下去，彭格列的整個計劃都被打沒了不說，明天的就任儀式估計都得在戰火中進行了。到時候責任誰背？他們？
也只有在這裡看守的他們了。
想到這，他背脊一涼。
屋頂門突然被猛地推開，同伴手中握著一塊磚頭一般的手機焦急地衝向這裡，邊跑邊說：「尼少爺！晴守、晴守大人說他有話要跟你說！」
「……」
「尼少爺？」
他小心翼翼地叫了聲滿臉訝異的尼。後者在第三聲叫喚的時候回過神來，神色緊張地瞥了他一眼，不敢相信似的又透過瞄準鏡看了一眼，確定視野中那道紅色的衣服的的確確是最近纏著Dan不放的那個男人後，滿腔怒火突然被疑問所取代。
「……風……」
他怎麼會跟反彭格列的人在一起？他最近不是跟Dan小姐走得很近嗎？
Dan小姐似乎也沒有對他產生反感，導致他對自己對其的厭惡而感到懷疑。……難不成風的舉動甚至欺騙到了Dan小姐？
「風？風太大了，很冷嗎？」晴守下屬不明白。
「……」
尼回過頭，一把拿過他手上的磚塊。對面馬上傳來摻雜著沙沙聲的父親的聲音：
——「尼啊？聽說你一氣之下跑到酒店去了？」
「……」
他的語氣總是能讓人的怒氣驀地下降很多。尼呼出一口氣，暫時放下剛剛那個紅衣男子的事情，開口卻完全不像自家父親的不著調，而是十分嚴肅地說道：「父親，聽說彭格列打算放過安貝兒小姐了？」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裡聽到的，但八成是這樣沒錯。你小子也別搞得跟Dan去世了一樣，快回來。」
「為什麼？」
——「……這個啊，」
對面猶豫了很久，像是在躊躇要不要告訴他，「原因很複雜，但是……誒？你要跟那小子說？身體沒問題了嗎？」
對面的沙沙聲中隱約能聽得到熟悉的音色——那是通過電流扭曲後的還能分辨出的Dan的聲音。尼的心跳猛地一滯，才意識到她現在情況平靜下來的好消息。
他不可置信地問，聲音都因害怕而有些顫抖：「Dan……Dan小姐嗎？」
——「是我。你快點回來。」
雖然聽上去沒有以往的命令那樣剛勁有力，但仍然能感受到她此時的冷靜。尼的情緒突然高漲了起來，卻又突然想起剛剛在瞄準鏡中看見的男人，支支吾吾的不敢開口。
「……那個，Dan小姐，彭格列不打算追擊安貝兒，但是我……」
——「快點回來，我需要你。」
X
晴守為自己兒子抹了一把淚。
「沒想到你也會用美人計，真是苦了我家那傻兒子了。」
「這是讓他回來最有效率的方式。」
她躺在病床上，一套衣服還沒來得及換，血腥味就在鼻尖旁，味道一竄就進入了大腦，讓人煩躁。胸口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一般一陣陣地刺痛——也在許久後的現在被她習慣了疼痛，只是終究睡不著覺。久違的痛苦消失了一年後又回到她身上，如今甚至連鎮定劑都起不了作用。
「晴守大人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參加就任儀式。……尼的話待會兒我會跟他說的……」
「OK，」晴守一捋鬍子，同意了她的建議，卻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盯著臉色蒼白的她看了一會兒，才告知一些她可能不知道的情報：
「我覺得你遲早會知道，所以提前告訴你一下……放安貝兒離開，是九代首領私底下的決定。但是他沒有想到安貝兒會反過來對你下手……這點他估計得愧疚很久了。……不過話說回來，我聽尼說你們已經對她進行了全身搜查，怎麼還會讓她藏下那袋藥粉的？」
「……」
Dan不適地閉起了眼，「搜身的事，我離開墨西拿之前我讓尼叮囑過甘納許先生了。……應該是他那個環節出了問題。」
晴守吹了聲口哨：「真讓人懷疑他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快點回來，我需要你。」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尼腦海一片空白，任何事情都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十六
還好，最後沒有釀成大禍。
X
風謝絕了安貝兒的邀請，轉而在城內徘徊著。意外的是一路上沒有碰見過哪怕是一個彭格列成員——甚至是黑手黨。
屬於平常人的日常呈現在他眼前，因為夜晚的緣故，平日裡西裝革履正正經經的行人都不見了，轉而變成了或是濃妝艷抹或是伶仃大醉的午夜生物。他與幾人擦肩而過，目光不知看向了哪裡——也不知道那對眼睛下究竟在想些什麼。
無論是彭格列還是潛入進來準備在就任儀式上搗亂的反彭格列同盟，都約好了一般沒有出動。風就連想找個人問問都沒有辦法。
他跳上這座城市鍾塔旁的屋頂上，靠著鍾塔冷冰冰的石牆。從他這個角度根本看不見彭格列總部的一分一毫，他卻能在腦海中想像出在那裡發生的事情。
從九代首領都委託他把安貝兒小姐從地牢中就出去開始，到她回頭給要遞進會議室的茶水下藥，再到現在，……
他的情緒有些複雜，不單單是因為彭格列與安貝兒那些人之間讓人弄不明白的關係，更是因為情況不明的Dan。
她在彭格列身份特殊，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但特殊的身份背後究竟是好是壞，他甚至都不能完全下定義。話說明明纏了她這麼久，卻還是對性格以外的情報知之甚少，他真的有在認真追人家嗎？
不，很明顯沒有。
從一開始他就打算要離開，所以只是單純地享受跟她待在同一空間中的安心感。他會計劃自己未來的行動，但不會深思自己以後的想法。
就像現在，他壓根就沒想過，在嘗過了顛沛流離中完全放鬆下來的感受後，此時的自己會這麼心煩意亂。
「……哎……」他歎了口氣，動身朝彭格列總部的方向前進，口中喃喃道，「真是個可怕的人。」
X
可怕的人·Dan躺在病床上。
鎮定劑對她起不了太大的效果，在一開始昏睡了一段時間後又被疼痛刺醒了。缺少睡眠帶來的大腦疲倦是她目前思路遲緩的主要問題，她甚至覺得還沒等毒素蔓延到全身，自己就會因為過度疲勞而累死。
「一針起不了效果就打第二針，不然要我幫你睡死過去嗎？」
戴著黑帽子的殺手Reborn被主持儀式脫不開身的九代首領叫來照顧Dan——雖然她覺得這個人還不如不來比較好。
一個殺手會照顧人？她長這麼大就見過風先生一個，那位昨天說他晚上就走，今天估計已經找不到他了。
「如果Reborn先生不怕我事後去九代目那裡告一狀的話，請便。」
「小女人。」他冷笑一聲。
「大男子。」她冷漠地應道。
她的確十分尊重強者，而Reborn又是年紀輕輕就在殺手界鼎鼎大名的角色，所以她一開始的確尊重過他。然而或許是年齡上帶來的代溝或是兩人的性格天生不對盤，總之現在他們關係非常之差。
而這個關係非常差的人會答應九代的請求來照顧她，簡直就是奇跡中的奇跡。但世界上往往沒有那麼多奇跡，所以Dan可以肯定他是有什麼消息要告訴自己。
肯定是壞消息，還是非常壞的消息。然後他再落井下石几句，這人的套路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出，她都看明白了。
被看明白的Reborn卻什麼都沒有說，就是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看報紙。那對長得奇怪的髯角，他似乎還沒有修整的打算，不過看久了Dan也就習慣了。
她躺著的房間距離就任儀式的地點很遠，所以在現在安靜異常。幾乎所有留在總部的彭格列成員都跑過去湊熱鬧了，而且因為不是首領更替、別的家族除了關係特別好的，也沒有來幾個，他們可以不必約束自己，以自己的方式去慶祝。
或是說，對付前來搗亂的人。
Reborn被九代首領趕到這邊來，估計是怕他在場，敵人畏手畏腳的不敢出現——這樣想想，一陣挫敗感就傳上心頭。
「我昨天晚上在地牢碰見了安貝兒。」
還在挫敗中的Dan聽他這樣說，點了點頭：「能想像得到，Boss想要放她出來，只可能找你去救她了。」
「……不，不是我，」他翹起一條腿，語氣難得輕鬆，「這件事九代沒有找我。」
「……？」
Dan一愣。
當時守護者全在場，她一時間也想不到哪個能夠對付巴利安成員並且救下安貝兒的其他人選。讓Reborn先生執行是最可能的，他是唯一一個聽命於九代而跟其他人聯繫不大的人。
還有的人……
有個影子模模糊糊地在心裡呈現出來，她卻不太可能去相信。見她躊躇的樣子，Reborn又哼笑了一聲。
「不過我昨天見到安貝兒的時候，她中了我一槍。」
「……如果你是希望得到我的感謝的話，你可能要失望了。」
Reborn放下報紙，帽簷擋住了大半的面部表情，卻仍能看見他勾起的嘴角，以及毫不留情的話：
「我是說，明明中彈了，卻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逃跑，這點跟你倒是一模一樣啊，兩個沒有知覺的怪物。」
「……」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不見了方纔的思索，而是一本正經地強調：「請別把我們相提並論，最基礎的知覺我還是有的，我現在已經不適到睡不著覺了。」
「完全看不出來。」
「那是就是你的問題了，Reborn先生。在日本待了一段時間後連視力都變差了嗎？」
「的確是鬆懈了，不過還是比你好一些。」
他突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就在Dan以為他真的要把自己敲昏的時候，他卻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不明白地看著被順手關上的木門，她鬆了口氣，姑且是能夠安靜休息一下了。
……
才怪。
窗台處傳來一陣動靜，Dan轉頭就見剛剛腦海中出現過的風抓著窗檻站在那裡。他朝室內看了看，確認沒有人後就跳了下來，雙腳著地。
紅色的服裝隨著他的動作飄揚，他面上的笑意依舊跟Dan印象中的一模一樣。至於他為什麼還在這裡沒有離開——Dan突然不確定自己剛剛的想法了。
如果——如果真的是風救下了安貝兒，那麼他理應在昨天在安貝兒那裡休息了一晚，今天就離開了。他跟Reborn先生不同，不僅沒有明確的立場，就連身份都不被很多人得知。
但他現在出現在了這裡——
「剛剛那個就是傳說中的Reborn先生對吧？」
他朝Dan的方向走來，垂眸細細打量她的面龐。剛剛的對話被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加上她跟之前相比明顯就蒼白了許多的臉色，風能明確地感到她的不舒服。
「被發覺還是第一次呢，不愧是彭格列最強的殺手。」
「是意大利最強。」Dan閉上了眼，下一個問題就直戳中心，「救出安貝兒的是你嗎，風先生？」
「……」
「什麼時候開始的？」
X
她問問題一向很直白，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開始直白。
風很確定，剛剛那個Reborn在他沒來之前肯定有引導Dan往這方面聯想。但面對問題，要是不回答，後果會很可怕——風仍舊記得Dan的五秒原則。
這次姑且是趕在五秒內回答了，然而回答的內容還不如沉默——
「是我。」
不不，這種回答肯定比沉默要好，畢竟他坦白了。但是坦白真的能得到原諒？這種戲碼連電視劇都上不了，頂多出現在兒童文學中。
Dan看上去不像是會看兒童文學的人。
風想了想，既然都坦白了一點了，乾脆繼續坦白下去：「如果說是救下安貝兒小姐的打算……大概是從下船以後吧。」
當然，委託人的信息他是絕對不能透露的。這也導致了他沒看懂自己的話中所包含的歧義。
「哦。」
「……」
風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在涼爽的秋天卻如同寒風一般吹得心底撥涼撥涼的，再看看她閉上眼不看他的動作，他不太清楚對方究竟明白了些什麼。
「……沒有其他問題了嗎？」
「我還能問什麼，」她輕聲開口，「為了救安貝兒所以纏上了我，甚至不顧危險跟到了彭格列總部。恰巧九代首領也想找人救出她，所以你們一拍即合，這種事情發展，我有什麼能說的？」
「……」
為什麼她說的明明是對的，風卻覺得渾身不對勁呢？
「然後你回來幹什麼？」她繼續問道，「如果是Reborn先生，的確有回來的理由。但是你不是彭格列——你應該也早就計劃好了要走吧。現在回來，是因為聽說我因為安貝兒的關係倒下了，所以同情我嗎？」
「不是……」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你們難道不知道，對對立的兩個人施捨同情，最後肯定會有一個受傷？況且我跟安貝兒根本就沒想過要手牽手當好朋友。既然要做就做的絕一點，四處施捨同情，你當自己是大善人？」
她說話像連珠炮彈似的說個不停。風抿唇不語，等她似乎平靜下來後，才開口。
「我是……擔心你的身體……」
「那你不必擔心了。特涅斯多夫製作的藥物，彭格列從來都做不出解藥。」
☆、十七
九代首領曾經想過要救她。
結果也不能說是失敗，的的確確讓她過了一段時間的安心日子。但始終沒有從根源上處理過她的身體問題，否則她體內的毒素也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便被牽扯出來了。
特涅斯多夫，不僅僅是一名合格的首領，在那之前更是一名傑出的研究學者——如今彭格列沿用的部分藥物，仍然出自他之手。就Dan所知，目前彭格列還沒有招到這方面的人才。
再加上他從前的實驗方式過於殘暴，讓上任的九代首領無法接受——研究部門的工作還停滯了好一段時間。沒有辦法，理所應當。
「……不，等等……Dan小姐，沒辦法是什麼意思？」
風顯然不能接受這個消息。更何況眼前的人雖然看上去比較虛弱，但卻比他想像中的要精神許多。突然告訴他，這個人可能因救治無效而身亡——怎麼想都會拒絕。
「字面意思，」她往窗外瞟了一眼，「除非再招到一個像他那樣的天才，……不過……」
Dan的語氣像條直線一般平淡無奇，不過之後的話還未說完，聽見木門從外面被敲了兩下——她馬上閉上了口。
兩下聲音停下後，室內又變成了一潭死水。外面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難道是走錯房間了？
現在所有人應該都去湊就任儀式的熱鬧了，還留下來的應該只有Reborn先生了才對。
Dan一愣，猛地掀開搭在身上的棉被，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她的動作而猛地運轉起來的身體機能傳出一陣陣的悶痛，在她下床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終於忍受不住而向下倒去。好在被趕到這頭的風接住了。
「……Dan小姐？」他扶住對方，手上的重量能明確地告訴他眼前的人已經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擔憂地盯著Dan滲出冷汗的額頭，「有什麼事的話，我來幫你……」
「讓開。」
Dan急促地呼吸了一陣，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力氣。她站穩後忽略了風，逕直拉開了房門。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從門把手上傳來，她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衝到了外面，小心翼翼地將一把鑰匙從上面取了下來。
剛剛那個人，是來送鑰匙的。
拿到鑰匙的瞬間，她完全放鬆了下來。
風從來沒看見過這樣的Dan。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這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預想得到，但她始終都是沉重的表情，從未像現在這樣輕鬆過。
彷彿鑰匙就是她的一切，為此甚至連身體都不重要。
那把鑰匙究竟是……
風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鑰匙，並沒發現什麼不妥。想來不是彭格列的他應該也猜不出什麼，現在還是勸她回到床上比較重要——
「……Dan小姐？Dan？……Dan？」
他叫了幾聲，她都沒有回應。
她垂著頭，聽聲音不像是感動到哭了——或者說一點兒動靜風都沒聽到——他心裡一驚，蹲下身扶起她，發現她又昏了過去。
太興奮？太激動？
無論怎樣，結果都不太好。
他蹲下身把Dan抱回床上，把她手上鬆動的鑰匙取下放在了枕頭旁邊。他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她一會兒，壓下慌亂的情緒，轉身走了出去。
X
就算風對醫藥學有點研究，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找到那些複雜的器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權衡再三他還是去找了九代首領，告知了這個消息。
醫生馬上就到了，診斷的結果也就是讓她好好休息——直到晚上，彭格列的晴守與新上任的雷守才來這裡看望了Dan。
「Boss還在城裡，有點尾巴需要處理。」甘納許還是笑呵呵的模樣，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他讓我跟晴守大人過來看一看Dan，晴守對她的身體狀況最瞭解了，你也不要太擔心。說起來，你昨天去哪裡了，風？」
「……」風抿唇不語。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如實回答的話，現在就會被扔出去吧？
見他沉默，甘納許的眼睛閃了閃。他哼笑一聲，乘勝追擊一般繼續問道：「這樣不行啊，一般姑娘在身體虛弱的時候最容易墜入溫柔鄉了，你昨天要是過來守著她肯定能看到令人意外的一面。……啊，不過她能不能算一般姑娘，我就不清楚了。」
就算面對沉默的人，他能自顧自地把話題繼續下去。用Dan的話來說這已經是這個人唯一的優點了。風隨意地笑了笑，轉頭看向坐在床邊一臉嚴肅的晴守，Dan之前說的話驀地浮現在眼前：
「晴守大人，請問她的狀況……」
「跟之前一樣糟糕，會昏過去可能是因為情緒突然波動了一下，」晴守睨著桌上的鑰匙，「暫時讓她休息一下也比較好。」
一樣糟糕——幾個音直愣愣地戳進了風的心眼裡。有了Dan的預警，他幾乎已經不抱希望了：「之前Dan小姐說，彭格列目前還沒有能夠造出解藥的能力，……是真的嗎？」
「……」
沉默超過五秒，加上晴守面上始終不變的表情，他也已經得到答案了。相比早就被打了預防針的他，甘納許顯然對這個現況更不能接受。
「等等？沒有能力是……」他轉身靠近病床，「救不回來了？一杯茶而已，太……」
「完全不誇張。她身體狀況遺傳母親，從小就很差。再加上性格又完完全全遺傳到了她父親，急於求成的心態讓她走了很多錯路。」晴守歎了口氣，朝立在門口的下屬擺擺手，待他走近後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緊接著便站起了身子，「只是這孩子不善外漏情緒，所以很多人都不覺得有什麼。……我先離開一下，甘納許，你就把這次當做一次失敗，好好努力吧。」
「……」
被晴守明裡暗裡說了一通，甘納許還沒法反駁半句。這次事情他確確實實脫不了關係，如果他有照Dan說的去老實達成的話，也不至於會變成現在這樣——安貝兒估計闖進會議室捅她一刀就完事了，而且當時所有守護者都在場，那刀子估計還捅不著。
「為什麼當時的我會那麼隨便……」
他喃喃自語，有顯而易見後悔的神色。他瞥了一眼旁邊硬是勾出微笑的風，沒多想：「風先生，你是為什麼要把安貝兒從地牢裡放出來的？」
「……」
問題突然被拋給自己，風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輕輕咬著下唇，「因為…約定在先吧。」
他事先接受了委託，就沒有半路拋下的理由——雖然在碰見Dan小姐後反常地同意對方更改了委託內容，但造成的結果幾乎是一樣的。
如果能在本土的時候碰見她就好了。
「也對，」甘納許又呵呵笑了起來，在他眼中似乎沒有不可能辦不到的事情，也沒有想不到可能性的事情。他偏頭看了眼風，問道：「你說，特涅斯多夫那裡會不會有備一份解藥？」
「嗯？」
「他是製藥人對吧？為了保險一般都會備上解藥才對。九代首領讓我去本土一陣子，估計會跟反彭格列同盟正面撞上，有這個可能性的話，我得去討教討教。」他摸了摸面上的鬍渣，早上才剃乾淨的晚上又長出來了，「不做點什麼的話，被她惦記上可慘了。不被她惦記也很無聊啊——風先生的話，你要一起去嗎？」
他邀請道。
風的實力他沒有親眼見過，但Dan會允許他的行為，九成的可能是因為瞭解他的實力。把這樣一個強大的人拐去一起行動，成功率都能平添幾成。
「……也對呢，特涅斯多夫先生那裡，應該會有解藥——再不濟也有配方。」
甘納許的話彷彿是為他開闢了一條新的道路一般——既然有可能能救回Dan小姐，就應該去試試。
風一直覺得自己心平氣和得有點厲害、儘管會因為Dan的昏迷而慌亂，但完全到不了以前認識的情侶那種如膠似漆的程度。因為感情不夠深？因為認識還不久？還是因為，不瞭解對方？
風伸出手碰了碰她滾燙的額頭，攏了攏衣服，轉身就準備離開。
「你去哪裡？」甘納許以為他去廁所。
「找特涅斯多夫。」
「……喂喂、等等你等等！……一個人去找他你瘋了！」
甘納許趕緊從房間內衝了出去，然而一晃眼走廊上就看不見風的身影了，取而代之的是敞開的大窗戶。
他突然有點後悔。特涅斯多夫首領，他當年一個人干死了九代三個守護者然後揚長而去——那傢伙去找他不是在找死嗎？！感情還被感情沖昏了頭腦？！
顧不得再多想了，他回到室內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剛準備去向九代首領報告——目光不小心瞥見了病床上昏睡的Dan，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這次真是非常抱歉！等你醒來以後，我會再好好道歉的！」
聲音鏗鏘有力，合乎他頭上新冠上的雷守名號。
☆、章一
她醒了。
X
短短的三個字，其中包含了怎樣的辛酸，剛剛從病床上坐起來的Dan當然無從瞭解。她只能掩著仍有些迷糊的雙眼，為自己難得睡飽了而滿足。
看護她的小護士一見她醒了，就激動地跑出了病房。不久後走進來的是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的白大褂，到這裡她遲鈍的大腦才發覺周圍的環境跟她昏過去前截然不同。
之前她理應還在彭格列總部，這裡卻是正規的醫院。難道這期間她的情況惡化到了不到醫院沒法處理的地步了？
明明一直都是。
她冷眼瞧著白大褂手持板子問她問題，開口問了句：「今天幾號？」
白大褂渾身一凜，匯報方案報告一般回答了一個日期。要不是Dan對他實在是沒印象，那她肯定會懷疑這人是不是加入過彭格列。
這樣算算，距離雷守的就任儀式，已經過去了十幾天。
她昏睡了十幾天？
睡了這麼久，沒可能會醒過來了吧。
——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
X
白大褂告訴她已經通知了彭格列她醒來的消息了，讓她不用擔心。旋即便抽了點她的血液樣本回去，病房內一時間只剩下她跟看護的護士。
護士沒一會兒也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Dan權當沒看見她的舉動，反而更奇怪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體有多糟糕，她自己作出來的當然不會不清楚。特涅斯多夫估計是想過要對付她所以才製造了安貝兒使用的那種藥引，至於流到安貝兒手上究竟是他的意思還是安貝兒私底下的舉動，還需要考慮。
安貝兒有多討厭她，她自然瞭然於心。
病床上的等待是十分無趣的。Dan列舉了種種她身體突然轉好的原因，卻又覺得不太現實。
醫學的天才，她倒是聽說過有個叫夏馬爾的醫生是Reborn的朋友。不過之前巴利安去邀請過他加入彭格列被拒絕了，Dan也不認為他會好心到給朋友看不慣的人治療。
至於其他可能——
她實在想不出來。
「……Dan小姐！」
尼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十幾天沒見而已，他的樣貌當然也沒變多少——除卻精神狀態略為疲倦以外。他快步走到Dan床邊，語氣激動，「您總算……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醫生來過了？他有囑咐什麼……」
一隻大手從天而降拍在了他紅色的發頂，來回揉了揉。Dan越過他望向從後方走來的晴守，點了點頭代替問好。
「兒子啊，太過囉嗦的男人可是會被女人討厭的啊。」他俯下身叮囑了一句尼，見後者「原來如此」的神色，不由哈哈一笑，不再開自己兒子玩笑，「Dan啊，我都沒想到有一天你還能醒過來。」
「我也沒想到。」她回答道，看向手忙腳亂的尼，「現在沒有不適感。醫生來過了，抽了點血後就走了，讓我好好休息等待結果。」
「……」
她好好回答了自己——這個事實反倒讓尼更開心了。
「不過，」她話鋒一轉，手探向自己胸口，不放心地壓著心臟的部位，「突然好起來，反而更讓人不安。」
「不管怎樣，醒過來就好，」跟兒子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晴守想跟她聊些什麼，拉過床邊的木凳坐了下來，「Boss之後會過來一趟，他大概會瞞著你一些事情。不過我覺得這些事瞞著你根本沒什麼意義，你想知道嗎？」
「九代首領總是喜歡操心，」Dan輕歎口氣，「請說。」
「特涅斯多夫死了。」
「……哈？」
明明大腦已經夠清晰了，理解晴守說的這句話還是花了一點時間。Dan瞳孔猛地縮小，甚至還發出了一聲反問。她的表現足以體現出她的不可置信。
的確，特涅斯多夫，反彭格列同盟的首領，暫且不論他死後會對現在的格局造成什麼影響。光是這個事實，就足以讓大部分認識他不認識他的人驚訝。
Dan曾經想過，如果他不知道Reborn先生始終都站在彭格列這邊，估計請Reborn先生去才有可能暗殺成功。
「Reborn先生嗎？」她求證。得到的卻是否定的回答。
「不、不是，Reborn最近一直都在彭格列，好像是從日本帶回來了一個人，應九代首領的委託在訓練他，」晴守否認的同時還詳細說了下，「不知道是誰幹的，上任後被派到本土的甘納許傳回來的消息，應該是真的沒錯，我們盯的好幾處敵人的據點最近都空掉了，而且反彭格列同盟中也出現了分裂的聲音……」
「……」
所謂一覺起來世界都變了，說的就是這個吧。
Dan想了一陣子後放棄了思考。她本該在就任儀式後就脫離了彭格列，雖然因為身體原因延遲了一段時間，不過這不影響彭格列的事情跟她無關的事實。
只不過，特涅斯多夫死亡的消息，她還是無法全盤接受。
在她心中，客觀上的黑手黨最強的確是Reborn先生，這是公認的。但主觀上，特涅斯多夫的強大曾經讓她羨慕不已。
這個人怎麼會死？
頭上突然傳來壓感。Dan抬起眼睛，落在晴守安慰的微笑上。不得不說，他這個長輩的安慰十分有效，Dan深呼吸一口氣後便完全平靜了下來。
大門突然被叩了兩下。室內的人往外看去，見到的是一名護士：「醫生說，……讓Dan小姐過去一下……」
「我去吧，你再休息一會兒。兒子，去跟他聊聊天。」晴守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叮囑了一聲尼。
走到門口後突然又記起了什麼：「對了，地牢裡的那位，巴利安帶出來了。雖然在聽到你的情況後暴走了一陣——被Reborn壓下來了，別擔心。Reborn那小子也說好久沒能那樣松展筋骨打個痛快了哈哈。」
晴守毫不介意這裡是醫院，還是那麼放肆的笑著。Dan聽他的話少見地激動了一下，一想到自己現在估計暫時也回不了彭格列，心情驀地平靜下來。
她讓尼幫忙關上了門，然後仔細問起最近的事情來。
她沒有目標。但是她走得一直都很有目的性。
所以她必須得給自己找尋小目標。
X
尼栩栩如生的描述，被自家父親用力推開的門撞在牆壁上的聲音打斷了。
「……父親，怎麼了嗎？」
回來的晴守面上有顯而易見的驚訝。比剛剛Dan得知特涅斯多夫的死亡後還要顯眼。他佈滿皺紋的眼睛往病床上的Dan望去，下巴動了動：「……醫生說，你已經完全沒問題了。」
「什麼？」
「檢查了血液後，得出的結論是非常健康。不僅沒有絲毫毒素流過，甚至連痕跡都沒留下。」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很不可思議，「也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問題，可以說是健康血液的完美樣本。」
「……」
Dan從剛剛就隱約發覺醒來後身體過於舒適了，跟先前完全不同。她原本姑且是相信了「她免疫力過強」這個沒頭沒腦的原因，現在看來，不可能。
糾纏了她那麼久的毛病，怎麼可能睡一覺就消失了？
「醫生說之後再對你的身體做個全面檢查，讓你準備一下。」晴守緊鎖的眉頭表示他還在疑惑，「身體能行嗎？」
她沉吟了一陣，緊接著點了點頭。
如果檢查結果還是健康？
那太可怕了。
她從出生開始就遺傳到了母親的病秧子，就連父親曾經都沒有辦法而放棄了培養她——在如今突然完全好了，怎麼能讓人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換捲了……
我也不知道_(:」∠)_感覺突然就可以換了？
其實我覺得突然就可以完結了，但是不行，這樣完結我會被基友打死的【喂
就醬
感謝每一位看下來的讀者【跪下抱住
☆、章二
檢查的結果也跟Dan擔心的一樣，毫無異狀。
不過到了現在，像這種毫無異狀，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尼被兩人撇在一旁，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對這個檢查結果這麼驚訝。
從結果來看，這不是挺好的嗎？
「……兒子啊，你不明白，」晴守只是語重心長地告訴他，「的確，人活過來了怎樣都好，但是這種不確定性往往讓人不安。她的身體恢復得太反常了，要是調查不出原因，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倒下了——這能讓人放心？」
尼的目光就同齡人來說很不錯，但跟Dan相比卻有點太短淺了。本來最近想跟Dan談談晴守交替的事情，現在看來，還是讓他再學習一陣子比較好。
還是說，先把他推上去再慢慢習慣？身為父親的他反而有點不忍心。
「醫生說可以再留下來多做幾個檢查，但我看沒什麼必要了，」兒子的問題之後再說，他問Dan，「要現在就回彭格列嗎？」
「……」
她點了點頭。
就個人主觀感情上，Dan對晴守還是比較有好感的。
雖然他的語氣偶爾會像甘納許一樣不靠譜，但他從來不會嘗試將他的想法強行安到自己身上。九代首領覺得她聽到消息可能會傷心，所以決定隱瞞不說——而晴守他會直接問她想不想知道這個消息、然後再選擇告訴或是隱瞞。
九代一手包辦的做法是對待後輩，而Dan跟晴守，反而更像平起平坐的同輩。不過嚴格來說，從年齡上看，她比晴守要小了兩個輩分。再聯想到她父親跟晴守——原來那時候的男人流行晚婚嗎？
她瞥了眼比自己還小的尼，陷入了毫無意義的沉思。
回彭格列其實很簡單，她在醫院壓根就沒什麼行李需要收拾，連病號服都不用換，跟醫生說聲出院然後上車就行了。也不知道彭格列究竟又用了什麼手段威脅那個白大褂，看他那幅「這小祖宗總算走了」的樣子，她就不由歎了聲氣。
說實在的，她不想回彭格列。就算在外面隨便租間房子住下也好，也不願意回到那種地方。
不過退出彭格列，還是得正式跟九代首領說一聲。雷守的工作已經交接完了，接下來應該是把她臨時指揮的工作給交代好——那部分比起雷守簡單多了，她反而不擔心。
擔心的是，據說被Reborn先生壓制住的那位。
X
Dan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她父親同大部分意大利男人一樣風流成性，甚至說更甚於他們。在外面有一個兩個甚至七八個小孩，Dan都毫不意外，然而她的弟弟卻是唯一一個被父親帶回家的——在他對自己失望透頂的時候。
過程很複雜，她也不太想回憶。總之在現在看來，她有一個被父親當做試驗品研究——並且成功成為了強者的弟弟。
是的，父親那種追求強大的地方，對她如今服從強者的理念有深不可莫的影響。或者說，她只繼承了父親的理念，成為了追求強者的弱者。而她的弟弟則是繼承了父親的實力、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強者。
回到彭格列後的Dan，問過晴守她弟弟的位置後便徑直朝那個方向走去。尼下意識地想跟上，被他父親攔下了。
「——走，兒子，跟爹地去喝一杯。」
「……等等、父親……」
「說了多少遍，叫爹地。明明都肯叫媽咪，為什麼爹地就……」
「……」
…………
這邊的鬧劇，也就幾句話傳進了Dan的耳中，等她拐了個彎就聽不大清楚了。這對父子關係一向不錯，在晴守家待的這兩年足以看出。
可惜的是，她跟父親相處得不太好。
晴守告知的位置不是很偏遠，走個幾分鐘就找到了。站在門外的Dan突然有點忐忑，卻還是猶猶豫豫地抬起手敲了敲門。
房門平靜了一會兒，旋即被從裡面打開——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一年不見的弟弟。
他的身形跟Dan相比異常高大，皮膚同戰場上的士兵有一樣的特點、就是特別粗糙。大大小小的傷口似乎已經癒合了，僅僅留下一塊塊顏色過深的皮膚。他卸下了以前常穿的巴利安制服，週身甚至沒有一件武器，毛襯衫也不知道是誰借給他穿的，明明是寬鬆的款式，卻有些緊小。
見到Dan的時候他楞了一下，垂頭盯著她，黑漆漆的眼中透著起伏不定的思緒。他乾燥的雙唇彷彿在顫抖，稍微張了張，發出奇怪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Dan抿唇，望向室內。菜飯的香氣從裡面飄了出來，菜色不錯，九代首領看來沒有虧待他，「我有點事跟你說，說完就走。」
她原本倒是就這打算，然而面前長得有點魁梧的弟弟咿咿呀呀地慌亂起來。他讓開路把Dan拉了進去，按在了座位上，旋即跑到一旁找起了紙和筆。
趁著這個空當，Dan環顧四周，讓似乎是剛剛才端菜過來的傭人出去以後，又看了眼桌面上的午餐。還要過一個小時才是飯點，現在吃會不會太早了？
不過他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總沒錯。
她盯著手忙腳亂的弟弟，——後者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箱子，裡面的文件資料全都砸在地上亂成了一團。他卻什麼都沒發現一般，抱著剛剛找到的紙和筆跑了回來。
「你身體還好嗎？」
他在紙上寫下了這行字。
紙很薄，Dan看見了另一面的一行行墨水印上的文字。他又拿重要文件來當對話板了——這事她也說了他很多遍，奈何他就是不照辦。
「嗯，莫名其妙就好轉了，」她回答的時候疲倦地看著他，擔心的神色無法掩藏，「本來都不抱希望了。……你現在狀況還好嗎？」
「Boss對我很好。」
那是因為——
一句話卡在了Dan的喉嚨中出不來。弟弟感激的神色讓她無法對此作出自己的評價，一旦說了，就肯定會傷害到九代首領在他心中的形象。
她不喜歡九代首領軟弱的做法。一直都是。
Dan應了一聲。不再糾纏在九代首領的事情上，幾乎沒有間隔就展開了下個話題、也是她來這裡的主要目的。
「我醒來後，有人告訴我，父親死了。」
弟弟執著於彭格列的原因，本來就是因為他們的父親。
「其實他的死活跟我沒太大關係……我本來就打算離開彭格列。」
只是前雷守突然的背叛，讓當時還是雷守屬下、巴利安首領的他被扣押關入許久沒有啟用的地牢。Dan迫不得已答應了九代首領的請求，在這裡滯留了近一年，報酬就是地牢的鑰匙。
「昆托，你要跟我一起離開嗎？」
「……」
Dan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他會拒絕的結局了。
X
昆托還想死纏著Dan留在這裡吃飯，被她以忙的理由搪塞了。看著失落的弟弟，她上前踮起腳揉了揉他的頭，堅硬的髮絲刺著掌心，讓人覺得異常難受。
跟她的心情一樣。
不等他再說其他，轉身便從這裡走了出去。
她不喜歡九代首領的做法，但她不得不認同這個人有著很強的吸引力。有他的照顧，昆托在彭格列也不大會受傷。
巴利安的首領，據尼告訴她的，已經換成了杜爾。他如果回去也只能擔任副手了——不過以他的實力，問題不大。
Dan再寫信託甘納許關照一下他，這個弟弟的事情也輪不到她操心了。
他的未來一帆風順。已經不需要她的照顧了。
Dan從城堡內走了出來，由碎石子鋪成的汀步拐進了小樹林中。
她一向沒什麼長遠的目標。小時候為了博得父親的喜愛，因為身體不行就去讀書。長大後因為被寄養在了晴守家，所以平時就幫他處理些文件順手關心一下被父親養大後性格有點扭曲的弟弟。最近因為弟弟的緣故突然加入了沒什麼好感的彭格列——
本來沒想過倒下後會醒過來，她就沒有想過自己之後的去處。不想跟這裡扯上關係是真的，她必須得離開。
但是，昆托不願意跟她一起。
一個人離開的話，她連自己最基本的需求都準備不了。
「……Dan小姐嗎？」
「……」
Dan沉默不語地扭過頭，旋即愣了愣神。
站在小樹林入口的，是幾乎哪裡都沒有變化、向她搭話的風。還有一位藍發女性。
哦，還有旁邊那個她很想假裝看不見的Reborn先生。
暫且不論那位女性，那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她倒是沒見過。……不過風先生還沒有離開，這讓她有點奇怪。
他不是彭格列的人，也早就言明會離開。結果怎麼現在還在這裡？
Dan皺著眉望了那邊一眼，朝他們點了點頭：「你們好。」
☆、章三
拉爾·米爾奇，指著那邊相談甚歡——不對，是風單方面施以熱情——的兩人，問旁邊的Reborn：「那是誰？」
Reborn看都沒看：「情人。」
「你的？」
「哈？」
他這聲嫌棄的反問已經說明了很多。但拉爾還是無法想像行事謹慎作風優良的風，會幹出Reborn會幹的事情。她又仔細觀察了那邊對風的熱情熟視無睹的Dan，感情經驗淺薄的她還是沒法看出什麼。
對此，已經有過三個情人的Reborn輕哼一聲，沒有解釋的打算。
不出一會兒，風就帶著那個有些矮小的女性走了過來，期間還小心翼翼地護著生怕摔了一般。
「這位是海軍突擊隊的主將，拉爾·米爾奇。」
他似乎心情很好，連她看不慣的客氣微笑也真切了幾分。他介紹完拉爾便回過頭，繼續說道：「這位是Dan小姐。」
還是沒有說她的身份。
對一個人的認知不單單是建立在她的姓名與外貌上，更重要的反而是身份。面前一個身份不明的傢伙，拉爾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她。
好在對方伸出手禮貌地問了聲好：「你好。」
然後跟拉爾一樣，認為風的介紹太簡練了，緊隨著說道：「我目前在彭格列工作。」
那就是彭格列成員了——
「嗯，你好……」
「待會兒我們要去九代那裡坐坐，Dan小姐要一起嗎？」
「不用。」
介紹完對方後，風就繼續纏上了Dan。拉爾盯著這位舉止不尋常的同僚，朝Reborn投去一個疑問的目光。
後者輕蔑地哼笑了聲，什麼都沒說。
難不成這真的是風的情人？不對啊，看這不冷不熱——不對，是宛若南極的態度，說風是她養在外面的情人還有幾分可能……
拉爾陷入了沉思。視線掃過面上露出不耐煩的女性，在目光交匯的瞬間楞了一下，陰森森的感覺從背脊上傳來，彷彿有無數個人在戳她一般起了大半斤雞皮疙瘩。她趕緊移開了視線。
剛剛那是……
……
「那就這樣說定了，」明明很纏人，他卻還是那副不慍不火的溫和態度，微笑著單方面定下了約定，「待會兒，一起吃個飯吧。我會去找你的。」
「……」
怎麼說定的，風其實也說不上來。但這麼說的話對方往往都不會拒絕——他不等Dan回答，道了聲別，便往不遠處的兩人走去。
「抱歉抱歉，拖了點時間，……怎麼了？」瞥見拉爾複雜的神色，他不禁問道。
「……」拉爾回想了一下，風的情人啊Reborn的情人啊這些想法都已經不在她腦海中了，她介意的是剛剛跟Dan對視的那一眼，「……總覺得，被看得透透徹徹的。」
「啊啊、我能理解。」風點點頭，竟然贊同了她的說法，「我跟她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呢。不過有什麼問題嗎？」
拉爾無言以對。
一般人都比較注意自己的隱私空間，討厭被別人侵犯吧？！而被什麼人看透了，難道不會從本能上感到厭惡嗎？
她無法理解。直到始終沒說話的Reborn在旁邊來了一句：「受虐狂。」
她突然就懂了。連帶著風給她的印象，也一起從根源上開始改變。作為他們這個臨時組建起來的團隊中少見的正常人，拉爾其實不希望她的這個夥伴消失——
但對Reborn的評價，風只是輕呼了口氣，嘴角還笑著那種，完全沒有否認的想法。
拉爾很糾結。
「跟彭格列九代見面，能在飯點前離開嗎？」也不知他究竟是默認了Reborn的說法，還是不打算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風再開口時完全沒有絲毫慍色，雖說比起方才情緒沒那麼高漲了，卻還是溫溫和和的。
讓人懷疑他的脾氣究竟有多好。
「你在開玩笑？」回答的，是熟識彭格列九代的Reborn，「他安排在這時候見面，就是為了一起吃個飯。」
「……」
「……」
X
Dan假裝沒有聽見風的邀約。
她很想這麼幹，但是他的話確確實實傳進了耳中，不去赴約好像也不太禮貌。講真，她壓根就不懂話題怎麼從上一句「你身體還好嗎」蹦到「待會兒吃個飯吧」上的。照理來說她就沒應對方幾個字——能自己把話題發展下去，風先生也算是個人才。
從昆托那裡出來後，她本打算去找九代首領商量離開的事情，不巧碰見了那一行人——不怎麼想見到Reborn跟風的她目的一偏，從高處的首領辦公室中移到了自己在彭格列裡的房間。
既然要走，那就先去收拾一下吧。
她東西不多，整理得很快。只不過她不喜歡在住過的地方留下痕跡，走之前讓傭人打掃一遍是必須的。
「Dan小姐？」
又來了。
Dan無奈地回過身，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尼。他們明明剛剛才分開，而且他應該已經被晴守拉去喝幾杯了……又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
「快到飯點了，你還不準備吃飯嗎？」先問出聲的反而是尼，「父親讓我去幫Boss預訂最近新開的那家餐廳，聽說Reborn先生帶他工作上的同伴回來了。……需要我多預訂一個位置嗎？」
「……」Dan想到剛剛風的邀約，還有跟他站在一起想忽視都忽視不了的Reborn，當即冷漠地回答，「不，我不吃了。」
「但是，Dan小姐你畢竟躺了那麼久，要是不多吃點補充營養……」
「不用，我待會兒去廚房找點東西。」Dan不顧尼的勸阻，執著地拒絕了。見尼還要勸她幾句，她當機立斷地道了聲別，繼續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沒想到風先生還是個這麼善變的人。
風無辜地被掛上了一個新的標籤。
X
風摸摸有些瘙癢的鼻子，姑且是在比較嚴肅的會談上，所以沒有打噴嚏。他跟拉爾看著Reborn跟彭格列九代一點都不像多年好友一般對此次的委託討價還價著，不由感到了一些無聊。
他甚至開始想這附近有哪家店味道比較好、適合Dan小姐的。說起來他們一起出門的，也就只有上次去輕食店看她吃了兩杯冰沙，——哦，還有一杯剩了一半。晚飯吃了一半她就被人叫了回去，然後就是昏迷不醒。
剛剛見面有點太興奮了，錯過了道歉的時機。待會兒就帶Dan小姐去那些安靜點的店吧，看她的性格應該也不太喜歡熱熱鬧鬧的路邊攤。安貝兒的事情，就算她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但還是得認真地道聲歉。然後呢，然後啊——
……
…………然後，還能幹什麼呢？
風陷入了深思。一向隨遇而安的他，從來沒想過邀請一位女性單獨出門約會的畫面。還得思考去的地方她會不會喜歡、自己的態度她介不介意、要是碰上她不喜歡的人說了她不喜歡的話該怎麼辦，……
……真煩惱。
「……風？」
拉爾的聲音把他從煩惱里拉了回來。他回過神，掃了一圈已經站起身來的幾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抱歉，發了會兒呆，現在是去……」
「城裡新開了一家餐館，風先生，我們邊吃邊討論一下Reborn提出的條件？」九代首領看著他，笑瞇瞇的回答。
竟然真的……
風有點為難。就團隊角度來說他不應該在現在離開，但他剛剛的確約過Dan的中午，不去的話……簡直就是錯上加錯啊……
「怎麼了？」
九代見他遲疑的態度，問道。風還在猶豫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Reborn回過頭，還是不鹹不淡地插了句話：「他剛剛碰到個美女，魂都丟了。」
「……」
「哦？這麼說，中午已經有約了？」
Reborn的解釋淺顯易懂，九代首領笑著點了點頭：「那你就趕快去找那位女性.吧，畢竟有約在先。」
他頓了一頓：「不過，有時候不要把約定看得太重要——要是因此失去了什麼，就太可悲了。」
☆、章四
每當收拾東西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腦中往往充斥著過多的對離開此處的期待及對自己未來的幻想，就算明白這些都不現實，腦海中也會不由自主地蹦出許多。
「……Dan小姐，已經吃過了？」
掛在門框上的古老時鐘，時針已經越過了最上方的數字，接近了名為午後的時段。風站在門外，語氣有些無奈。
他在城裡晃悠了大半圈沒碰見Dan，回去一問門衛得知今天沒見到她出門——回來又在幾個她經常出沒的地點轉了轉，才在她的房間看見忙碌的背影。
說起來，剛剛也沒約定好在哪裡碰面——要風直接對她說「你在哪裡我都找得到」這種情話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害羞。雖說他的確是有這種打算，不過Dan一般都很忙，因為自己單方面的約定而打斷她的工作，似乎有點不太好。
他不知道的是，Dan已經閒到長毛了。
有人叫自己，她回頭瞥了站在門外沒有進來的風，視線抬高了一點，時鐘被翻譯成了具體的數字印在心裡。她回過頭，把一件衣服塞進袋子裡：「沒有。請進。」
「現在已經快一點了，……身體剛剛康復，多少注意一下飲食規律吧，」風靠近了才發現她在收拾行李，抬眼環顧房內，乾乾淨淨如同酒店套房，「你要去哪裡？」
只是被指派出去，不用收拾得這麼乾淨。她這架勢反而很像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
她也的確這樣回答了。
「不待在彭格列了？」
「我之前就說過要退出彭格列，現在只是付諸實踐。」
「……為什麼？」
「為什麼，」她拉上拉鏈，拍了拍布袋子的表面，把它撫平，「需要什麼理由嗎？」
這個回答讓他無言以對。
他朝窗外望去，快要步入冬季的天空不是特別清澈，灰濛濛的容易給人的心情也蒙上一層灰。風默默無言後輕聲歎了口氣：「不是這麼說的……算了，Dan小姐快收拾完了嗎？剛剛街上收到了不少傳單，推薦一家店吧？」
「從上往下第五張。」
「……」
風還在懷疑她頭都沒回是怎麼看見他手中的傳單的，結果數了數第五張，發現是一家書店。
他也確實地把這個結果告訴了Dan，後者還是沒有回頭，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聽說味道不錯。」
「……，」風頭疼地笑笑，「書……罷了。你先忙吧，我在這邊看看傳單。」
聽聞這句無聊的話，Dan難得回頭用異樣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但轉念一想，他估計是鐵了心要跟自己出門吃飯，無奈的同時還覺得這個人很奇怪。她疊著一件晴守送的寬鬆大毛衣，難得主動開口：
「風先生的性格跟看上去不太一樣呢。」
「嗯？怎麼說？」風好奇她對自己的評價。
「本來以為你是那種能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看一下午書的人。」
「書獃子？不不，我不常看書的，」她難得有興趣瞭解自己，風自然興致勃勃地推銷道，「甘納許先生告訴我，意大利的女性都比較喜歡熱情的男人。」
「因為他喜歡熱情的人，不論男女。」她涼涼地應著。
「還說，女人說不要都是要，不要聽她們說的話。」
「那是在【】的時候。」Dan聽到這裡不由得皺起眉頭，「他還說了什麼？你都照做了？」
「……不，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
想到上次甘納許先生喝醉後絮絮叨叨的一大串話，風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一聲。還在房內的Dan一眼就看出甘納許又說了什麼，那傢伙喝醉後倒是不會洩露什麼機密，就是特別愛開葷段子。
會跟他一起去喝酒的人也都是那個性格，一直以來倒沒發生什麼。如今……
她狐疑地瞧了眼風頰上詭異的紅色，想想後放下手上的衣服，朝他走了過去。
「Dan小姐？……？？」
風只比她高了個腦袋，問題不大。她一手重重砸在他旁邊的牆壁上，墊腳貼近對方。
「……等等，Dan小姐……？」
風壓根就沒想到會在這裡被心儀的女性壁咚，還比他矮一個腦袋。突然貼近的身體散發出的氣味已經壓不了他躁動不安的情緒了，他低眸對視一眼逐漸靠近的面龐又馬上移開，淡淡的呼吸掃過脖頸，被撩得一愣一愣的反而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原來這就是甘納許先生提過的，Dan小姐偶爾會用的美人計？……說真的，好像挺有用的。
相比已經開始胡思亂想，Dan明顯要冷靜的多。她貼近對方感受了一下他的心跳，確認了自己的猜想，旋即整個人後退一步。被弄得面紅耳赤的風鬆了口氣，清咳兩聲掩蓋了自己的慌亂：「……有什麼不對勁嗎，Dan小姐？」
「沒經驗的話不要隨便跟甘納許走在一起，」她回答道，轉身走回房裡準備繼續收拾，「那傢伙是個憑感覺做事的愣頭青，恰好風先生你也是無論出什麼事都沒什麼反應的人，他說的話可能會冒犯到你，之前的還請不要介意，之後的請你自己負責。」
「……」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把剛才見到的畫面扔出腦海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後，他才開始思考Dan的話：「啊，沒關係。」
剛剛是突然襲擊。回過神來後他又是那幅不慍不火的模樣，微笑道：「經驗總會有的。」
Dan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至於甘納許先生，我跟他也聊得很愉快。」風撿了點畫面回憶著，「畢竟這是第一次追求一位女性，他很熱心地幫我想點子。我很感謝他。」
「…………」
Dan手上動作一頓，詭異的眼神飄動著，「……蛤？」
她指了指自己，眼中透著懷疑，「你在追我？」
「……」風的笑容一僵。
#失敗的追求者與失敗的被追求者#
X
風有點內傷。
Dan小姐不知道他在追求她就算了。知道後直接拒絕他就算了。拒絕的同時還給他分析了一通順便敲定「甘納許在看熱鬧」也算了。
問題是她最後來了一句「風先生的話，以前的性格就挺好的」。語氣相比以往的鋒芒畢露，這話柔和到聽得心酥酥的。也許這才是甘納許說的美人計？
風無法確定，但他知道，無論是哪個效果都不錯，特別是對他。
「待會兒這家中餐館如何？就是不知道過了飯點還有沒有開門……」
「……」
「還是說Dan小姐比較喜歡速食？說實話，這些對身體似乎不太好，容易高血壓……」
「……」
「這個家庭餐廳的客人好像也比較多，我路過的時候……」
「……風先生。」
面對不知不覺就開始挑傳單的風，Dan以為他沒聽見自己剛剛的話。被堵在門口後忍不住皺眉叫了聲，收到他「怎麼了」眼神後又默然。
也對，他經常都是這幅風輕雲淡的樣子。事情發生了就跟沒發生過似的，跟自己很像。
「沒什麼，」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我想我應該已經拒絕過了，所以風先生，你沒有必要再纏著我了。」
「……Dan小姐，請別這麼說。」風放下傳單，雖然還在內傷，面上卻一點兒都沒顯露出來。他抽出剛剛那張中餐館的傳單遞給Dan，看樣子已經決定去這裡了，「能碰見你，對我而言挺不容易的。當時看見你因為我的工作而受到波及，竟然就放棄原本的計劃，跑去本土找反彭格列同盟的茬，……這種事可以說是從未有過。」
他搖了搖頭，無奈地輕笑一聲：「就當做那件事的道歉，讓我請你吃一餐吧？」
「……等等，反彭格列同盟？」Dan的重點明顯不對，她想到昨天晴守告訴她的事情，又見風點頭確認，「特涅斯多夫？」
「沒錯，怎麼了嗎？」
Dan一把抓住風的衣領，一副要挑釁的模樣。
她就算莫名其妙地康復了，力氣也沒多大。風低頭看著她，好奇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如果是挑釁，她應該很清楚自己不是那方面的料——剛想完這點的風再定睛一看，就看見對方正在拉扯自己的衣服。
「……Dan小姐，沒想到你也這麼熱情？」
後者不理他，用力一推他撞在了擺在走廊的方桌旁，嚴肅的神色讓風感覺發生了不妙的事情。但他實在沒法忽視在胸口走動的手，甚至在脫下他的衣服後附在了他的皮膚上。
不對，隔著一層該死的繃帶。
明明是被冰涼的手掌貼著，卻能感覺那個部分越來越灼熱。風忍耐著眼下的煎熬，掃過Dan盯著他身上繃帶的表情，覺得快忍耐不住了，不由得輕咳一聲，問道：「Dan小姐，你……」
「特涅斯多夫，是我父親。」Dan回答道，在風傷口的地方用力一按，「他很強。」
作者有話要說： 小處風【喂
【】自己腦補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甘納許跟作者【喂
基友說沒評論是因為我基本不回復的緣故【跪下哭
☆、章五
風愣住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
Dan鬆開手，在他腰間劃了一下，順手把他的衣服拉了上去。因為不太熟悉這種衣服的構造，所以沒有幫他扣扣子。她後退了一步，躊躇一會兒又開口問道：
「他死的時候，很開心嗎？」
「……？」
風被這一來二去兩句話給弄懵了。他倒是沒有注意過特涅斯多夫死去時的表情、倒不如說當時情況太慘烈，他都只顧著從敵窩逃走了。……不對，剛剛Dan小姐說過那個人是她父親？……明明曾經委託過他暗殺Dan？
「我們關係不太好，父女感情幾乎沒有，所以你不用在意。」Dan呼出一口氣，怎麼看都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樣子，「他說過這輩子有兩個願望。第一個葬在彭格列中，大概已經無法實現了。
「第二個願望是，敗在強者手中。對此，我很感謝你，風先生。」
「……等等……」
「他還在彭格列的時候就在煩惱沒有對手，Reborn先生的出現讓他看見了一種可能——但是那個Reborn從來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特涅斯多夫三番兩次的挑釁，他都沒有理會。除此之外，能與他抗衡的人都停留在了上個年代，……他很寂寞。」
Dan難得打開了話匣子。風壓下心裡疊加在一起的問題，一點點分析著Dan的話。特涅斯多夫等於跟他一樣，在尋找對手——但是他可沒有糊塗到生死決鬥的地步——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能理解他去找對方時，對方一言不發就動手的原因了。
可是，Dan小姐跟特涅斯多夫……還有他的女兒安貝兒，這個家究竟是怎麼回事？
風看著面前的Dan，感受到的違和感從未像今天這樣強烈。Dan小姐的冷靜已經到了一種過分的地步，他一直都能感覺得到，但從來沒有去思考過其中的原因。如果她真的跟玩笑一樣五十歲倒還有點可能，但她不是。
「他有說過什麼嗎？」Dan又問了一遍。
「……沒有吧。」風重重地歎了口氣，伸手扣起衣扣，「他只跟我說，『殺了我，就給你解藥』。」
「解藥？」
「嗯，我聽說他是安貝兒小姐使用的藥物的製藥人，覺得他那裡可能會有解藥，本來只想問一問，都沒做好準備……」
「……他很強，對吧。」
「啊，過頭了。」
不用盡全力根本無法對付的對手，風其實也有碰到過，但沒有一個像當時的特涅斯多夫一樣渾身上下滿滿的殺意。風能確定他年輕的時候肯定在自己之上，只是抵不過時間的痕跡，動作還是慢了一點。
「走吧。」見風整理了一番衣冠外貌，Dan越過他，朝原本前進的方向走去，「去吃飯。」
「……」
X
中餐館內。
這家店突然就出現在了街頭一般，招牌寫著Dan看不懂的奇怪的字，裡面的菜單旁邊的標注也有奇怪的符號，讓人摸不著頭腦。
面前的風先生與店員愉快地交談了幾句，對方開心地嚷著莫名其妙的聲音就跑進了裡面。此時店內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吃的像是下午茶的東西，十分冷清。
Dan挑了個偏僻的位置，背靠牆旁靠窗，很有安全感。
「——這家店挺有味道的，」風在她對面落座，些許是覺察到Dan不想引人注意的想法，語氣很輕，「就是不知道菜的味道如何。Dan小姐吃過嗎？」
「沒來過。我吃東西很挑。」她還在研究菜單上的文字，雖然旁邊都有標注能讓人勉強理解意思，但為什麼一長串字母過去就只剩下一個符號了？隔壁的德語再怎麼不一樣，長得跟她用的還是有點類同的……
「麵食、有刺激氣味的、油膩的，我都不吃。」
「……」
風想了想，姑且問了句：「你平常吃什麼？」
「蔬菜沙拉，水果沙拉。偶爾吃蛋糕。」
「……」
怪不得那麼瘦。原本還以為是體質不好，結果平常的飲食習慣也有問題。
風打量著她，心中悄悄打算著。
「中餐沒吃過，味道怎麼樣？」她往旁邊一瞥，問道。
「唔……畢竟是美食國度，我對味道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微微一笑，「不過這家店能做成什麼樣就不知道了，一般這種店舖為了配合當地人的口味都有修改菜譜。沒關係，味道不好的話，我改天讓你試試正宗的。」
「不……」Dan張張口，下意識地想拒絕對方，卻又猶豫了一會兒，保留了他的話，「……再說吧。」
她剛剛還是天不怕地不怕壁咚扒衣一起上的態度，現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畏畏縮縮——倒也不能說是畏畏縮縮，只是對他的態度，有點像對待長輩的恭敬了。
就算認為跟剛剛的話題有點關係，風還是想不出個頭緒來。他肚子裡那一籮筐的問題沒人解答，結果現在又多了一個，關係到他追姑娘成功與否的問題。
如果真的被當成長輩，那就不妙了。
時常被歸入老年組的風有點慌張。
「Dan小姐，」他反手叩了叩桌面，輕聲開口。甘納許說過對待Dan不要拐彎抹角，打直球是最好的方法。姑且再信他一次吧，「這裡也沒有旁人，能給我說說你跟你父親之間的事情嗎？」
「……有什麼好說的？」
可以說的多了去了吧。他的暗殺委託是為了什麼，他的女兒安貝兒為什麼不喜歡你，你甚至還能跟殺父仇人坐在一起吃飯又是什麼原因——
風張張口：
「既然特涅斯多夫先生已經亡故，那這些事應該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他曾經委託我暗殺你，在朱諾號那艘船之前。」
「結果還是找借口撤回了委託，對吧。」Dan拿起旁邊的筷子，不知道該怎麼用，「他經常這樣，之前已經有七八次想要殺我卻收手的先例了，這沒什麼。」
「……就算他是你的父親？」
「我說過了，我們之間沒有父女的感情，」Dan放下筷子，「特涅斯多夫一生追求強大，他希望兒女們能夠成長成超越他的強者。但是我遺傳了母親的體質，而沒有繼承他的分毫，他看不慣我很久了。出生被扔到流民街給母親朋友撫養，六歲那位朋友死於瘟疫被他接了回去，之後幾年我基本都沒見過他。經常來家裡冰箱偷東西吃的老鼠都跟我更熟悉一點。」
「……」
「對我而言，他是值得追隨的首領，我很贊同他的理念。而不是父女這種關係，」Dan又拿起旁邊一罐罐奇怪的配料，不敢下手。從頭到尾沒有透出絲毫恨意或是悲傷，僅僅是在陳述「這些東西我沒見過」似的，「風先生不必感到自責。九代首領也說過了，我們這一家的觀念很奇怪不可取——你只要當做沒發生過就行。」
的確很奇怪。更奇怪的是，Dan明明知道這樣不正確，卻沒有改變的想法。
風看著用筷子沾了點辣椒醬入口後皺起眉頭的她，胸口悶悶的，不知該怎麼改變才好。照理來說一個家庭裡再不濟也有一點家人的聯繫在，但在她家，完完全全的只有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存在。
而且被支配的人，沒有任何自覺。
她的觀念應該是被從小養大的，到如今已經完全成型，難以再改變。貿然對她說些什麼只會招來不快。但是風又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從錯誤的觀念裡拯救出來。
她的世界沒有感情，只有強者與弱者。強者支配弱者是理所當然，弱者無法拯救是天經地義——所以她不恨特涅斯多夫甚至對她下手的安貝兒，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無所謂。……更何況自己還得藉著她的觀念來逃過她的指責，這樣根本就無從下手。
「安貝兒呢？」他心底竄起一股疲倦，面上還維持著笑意。
「你見過很多情人的女兒跟前妻的女兒友好相處的例子嗎？」
「……也是。」
話題結束在風的贊同中。
九代首領提醒過他，Dan的性格很奇怪，沒朋友是因為她沒想過去維持感情，所以想要影響到她，只能——
靠纏。
但他最近接下那個面具男的委託，似乎沒什麼時間了。
他又抬眸看著似乎很喜歡豆瓣醬的Dan，呼出一口氣。
他問過晴守，Dan的身體的確是沒有問題了。看來那個面具男有遵守承諾——那麼他還有很長的時間。
等這個委託結束後——
作者有話要說：
替九代首領背鍋的甘納許【點蠟】
插下第一根FLAG的風【點兩根蠟】
放棄掙扎隨緣的作者【趴下哭泣】
☆、章六
Dan沒有吃多少東西。
風從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她究竟是食量比較小，還是這裡的東西不合胃口。他倒是覺得味道還挺正宗，雖說比不上國內的那些大廚。
「不喜歡嗎？」他問道。
「個人喜好罷了。」
「……」
等於在說不喜歡了。風的確遇見過覺得他家菜色不合胃口的人，但從沒有一個讓他這麼苦惱。Dan的這句話堵死了他用美食打動對方的可能，他只能再找其他路來放飛一下自我。
可惜暫時還找不到。
「Dan小姐喜歡吃什麼？」
「蔬菜沙拉，水果沙拉，偶爾吃蛋糕。」
他本來只想問出點未知的情報，誰知Dan把剛剛的回答一字不動地搬了過來。這些都是製作起來很簡單的菜色，讓風一個外行人去可能味道還不如Dan。
他苦笑著搖搖頭，站在Dan身側，跟她在街上隨意地走著，權當散步。就算沒有對話，這樣待著也很讓人安心了——風就是喜歡待著她身邊的這種感覺，天塌地裂都不怕似的。
兩人走過了兩條街，在拐角的地方繞進了一條小路。Dan腳步一頓，在幾步後停下。
小路的這邊站著剛剛跟九代出去的拉爾，還有幾個彭格列的成員。不過倒是沒見到Reborn。他們幾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偶爾垂首悉悉索索地交流著，一時間也無法確定究竟發生了什麼。
風在他們沒注意到這邊的時候看了眼Dan，後者一臉平靜。剛剛一直是她主導著方向，會走到這裡，只能說她來這裡有其他事情。
風反而比較意外她知道九代首領今天要來這裡：「你知道？」
「尼告訴我的。」
「……」
風看了看遠處正與晴守低聲交流的尼，紅色的頭髮異常礙眼，礙眼到如同人群中一個鮮紅的目標。
「他們在這裡幹什麼？」他問道。
從時間上來看，應該早就吃完午飯了。此時走在街上感受沿街的萬聖節氣氛？那不應該待在這麼冷清的小路上，遠處就是繁華的街道，那邊路上已經有人開始準備服裝了。
Dan似乎也不太清楚。她皺著眉頭往那邊看去，半晌才開口：「大概是九代首領的情人找上門來了。」
「……」
風默然。九代首領看上去一本正經的，原來也會找情人嗎？
他差點就信了Dan的猜測。突然從旁邊傳來的一聲輕蔑的冷哼阻止了他給九代首領打上不太好的標籤，順便嘲諷了一波猜測錯誤的Dan：
「Boss一向潔身自好，只不過總是被一些奇怪的人纏上，這次是一個妄想過頭的女人。看來你終於到了該治治腦子的時候了。」
「奇怪的人包括你嗎，腦子一向不好使的Reborn先生，」Dan冷靜地回應，「無論是不是她的妄想，一旦Boss承認了這個小孩的身份，他就是彭格列的大少爺，那個女人就是Boss的情人。事實對群眾而言並不重要。」
——「Boss他……會承認？」
Dan與Reborn的互相嘲諷往往持續不了多久就會被意外的事情打斷。突然摻入的晴守一句話指向了Dan，後者見是他，姑且收起了面對Reborn時的那副炸毛般的腔調。
「十有九九成。」
是了。
在一旁安靜傾聽的風，聽著Dan的語氣，思路壓根就不在什麼九代首領的情人上。
Dan剛剛對待他的語氣，跟對待晴守時一模一樣。而以前雖說沒這麼激烈，但還是跟面對Reborn那樣不怎麼客氣的。……這是真的被當成長輩對待了？他看上去有那麼老嗎？
他很糾結。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走錯了路線。
不遠處站著的幾人隨著晴守的動作，都走了過來，開始討論起九代首領的兒子的問題。風垂頭瞄了眼不怎麼感興趣的Dan，又與警惕地盯著他的尼視線交錯了那麼一瞬，意味深長地低吟一聲。遠處的九代首領正在往這邊走來，風拉了拉Dan的衣服，給她示意了一下。
「……他的事情，就回去再商量吧。」九代過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幾人面面相覷，都快十年了，九代的性格他們也瞭解了七八分，決定的事情一向是無法改變的。只是為什麼突然就……
「真巧啊，Dan。」
九代首領沒有繼續討論這個小孩的打算，而是率先對她問了個好，視線移到明顯心不在焉的風身上，一起說道，「風先生也是。」
「……」
Dan應了一聲，低頭打量了一眼被九代首領帶過來的小鬼。衣服算不上破破爛爛、髮色純黑，一眼就知道沒有遺傳到九代首領。甚至連長相都完全不同，九代首領一直都是溫溫和和的模樣。Dan可不覺得這麼凶狠的五官長大後會變得柔和起來。
這傢伙很討厭。
她第一眼就這樣認為。不過她無法確定是討厭小鬼的本能在作祟，還是單純地覺得他跟九代首領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是肯定有的。
她收回視線，覺得這些都沒多大關係：「我打算今天就離開彭格列，來跟Boss您報告一聲。」
「……離開後，要回貧人區一趟嗎？」
意外的是九代沒有阻止她，而是隨口問了句。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Dan思考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
「是的，應該會回去一趟。」
「那就跟Reborn他們一起去吧，這樣在貧人區也會安全一些。」他朝Reborn點了點頭，面上的微笑讓後者無法拒絕，「而且，你對貧人區也比較熟悉，正好Reborn他們的委託內容在那兒——也能給他們一點當地的情報。」
「………………」
Dan下意識的一句「愛莫能助」差點就出來了。她抿唇思考的時候瞥見風的苦笑，又思索了半晌，姑且是應下了九代所說。
「是。」
X
Dan沒有聽說過風這次的委託內容在貧人區。
「不洩露委託人信息跟委託內容，是我一直以來的做法，」Dan跟九代一行分開後，風也追了上來，解釋道，「不過Reborn的做法跟我好像不太一樣——如果嫌麻煩的話，Dan小姐就拒絕好了。」
當然他不怎麼希望Dan這樣做。
「……Reborn先生一般也不會跟別人說起這些事，」Dan沒有抗拒他追上來的這件事，隱約放慢了前進的腳步，「應該是這次任務特殊的緣故。你們被委託去幹什麼？」
「……護衛。」
風還是不習慣跟別人說起委託內容，語氣猶豫，「法國那邊，有個公主被綁架後賣到了西西里的貧人區。委託內容是在不限制她人身自由的情況下，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
這奇怪的委託內容，讓Dan聽得有點莫名其妙。無論是想要擄走公主或是救回公主，都不會選擇這種暗中保護的方式——委託人是那個公主的朋友，讓公主出門旅遊的？
心真大。
「別多想了，這次應該只是委託人的心血來潮。」風見她緊鎖的眉頭，就知道她在推敲委託人的身份，「上個委託也是，在卡坦扎羅找一隻貓。……還的確挺難找的。」
「……」
Dan想了想風跟Reborn先生、還有那名女性——可能還有更多人——在大街上找貓的滑稽模樣，明瞭了那個心血來潮的含義。光是眼前她所知道的三個人，委託酬金就不可能低到哪裡去，這個委託人難不成只是個愛玩的大少爺？
然後這次，是想勾搭法國的公主了。
「我明白了，」她點點頭，最後如風所願，沒有拒絕，「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得先回在外面買的房子一趟，你們說個時間吧。」
「……Dan小姐，在外面買的房子，」風糾正道，重點明顯不對，「叫家。」
「哦。」Dan冷漠。
「你一個人搬東西也不方便吧，不然我陪你一起過去一趟？」風打著小算盤，面上以微笑掩飾那些小九九，「到時候再一起去貧人區，路上也有人做個伴。」
「……」
她忍不住開口。
「風先生，你很閒嗎？」
作者有話要說： 【被她不客氣的對待，風反而會很開心。
他覺得他變得很奇怪。】
XANXUS放出來，嗯打個醬油。後來的事後來再說吧，會不會寫到還不知道【喂】
漫畫裡Reborn有提過。在變小之前被面具委託了一些其他的委託……所以沒有那麼快啦，你們看看文案，怎麼也得睡過啊【doge】別看女主這樣，可是個熱情如火的意大利人【什麼】
我還記得前段時間玩刺客信條，裡面一個算是女一號的姑娘，站在城牆上撩起裙子就對城下的敵人吼「老娘還有本事多生幾個」，嗯，胖次白色的，她比男主還帥qwq【喂喂
☆、章七
他的確很閒。
這是Dan得出的結論。
雖說她沒幹過殺手這行，但瞭解得並不少。像風先生這種揣著委託到處亂竄還不顯慌張神色的，她真沒見過幾個。就連Reborn先生都會在動手前仔細謀劃一番——Dan十分懷疑這人的殺手身份。
「唔，」被懷疑的風沉吟半晌，「其實我還開了家店。」
「店？」
「包子店。」
「包子？」
這種一問一答的模式讓他覺得十分有趣，特別是在總是一臉篤定的Dan面上看見茫然的神色時。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一種食物，……想吃嗎？」
「不想。」
而這種發展，往往都是以她的冷漠拒絕收尾。
被拒絕的次數多了，風也就對她的冷漠麻木了，況且偶爾還能得到她的贊同，像是在幫她研究傢俱的擺放位置時被誇了一句「審美要比Reborn先生好」，像是學習製作蔬菜沙拉的時候被誇了一句「比Reborn先生耐心」，之類的。
……
他怎麼覺得有些悲傷。
「Dan小姐，你跟Reborn以前有什麼過節嗎？」
收到Reborn的來信，風去通知Dan可以離開的同時，望著信紙尾部的署名，姑且問了句。這兩人關係不好，幾次對話就透露出來了。可這兩天Reborn在她口中出現的頻率實在太高，而且每次都是以他踩了Reborn一腳為標準格式……
……
讓人感覺十分微妙。
「過節？」Dan舔了舔叉子上的沙拉醬，「我們三觀不合罷了。他跟彭格列九代的信條類似，恰好我站彭格列九代的對立面。跟他正面槓上的機會還沒有，每次談話進行到一半就會被其他人打斷。」
風想了想散佈著火藥味的談話環境，會被打斷很正常，如果真槓上了會出事的。
不過Dan小姐的三觀，肯定不僅僅跟Reborn不合，就連他都無法承認，……但是只有他倆會吵起來。嗯還吵得特別火。
他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深入問了問，後者沒多想，給出的答案自然也非常敷衍：「看他那兩根毛不爽。」
「……」
他還想問些其他的，後者拎上一個小包就站到門口去了。還抬眼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話堵了回去：「風先生，如果你還想把最後一顆草莓吞下去，我想貧人區的那位公主也會被那群如狼似虎的社會殘渣吞下肚的。——雖然我不提倡浪費。」
時間還早得很，她這麼說只不過是不想他多問罷了。風只得把其他的問題嚥下肚子，慢吞吞地撿起盤子裡Dan買回來的最後一顆草莓扔進口中，解下繫著袖子的繩子，悠悠走向門口。
「走吧。」
X
Dan選的房子沒有離開西西里。
「晴守說離開了他不放心，而且以安貝兒熱衷於窮追猛打的性格，回本土的確容易產生麻煩。」
這是她給出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
沒有離開西西里，但與彭格列總部之間也有十足的距離。如此一來倒是與西西里島上的貧人區挺接近了，乘車僅有三四個小時的路程。
「Dan小姐以前住在這裡？」
「養母是這裡的人，六歲前都在這兒。之後回來住過一段時間。」
Dan的回答一板一眼。坐在車子裡望著旁邊逐漸破敗的房屋，僅僅是普通的打量，而沒有其他感情的流露。
風琢磨了一會兒：「跟養母感情好嗎？」
「還行吧，長什麼樣子已經不記得了。」她收回目光，視線垂在膝蓋上的手指之間，「她是個啞巴，唯一能發出的音用來當我的名字。在我六歲的時候生病去世，只記得這些。如果這些能算感情好的話，應該就是了。」
「……」
看她心情在自己的問題下變得沉重了起來，風感到了一些無力感。想要改變一個成年人的觀念何其困難，況且是Dan小姐這種毫不懷疑極度自信的例子。最好的辦法是讓她認識到除了人的能力以外的東西——但提起這些，他又變得不忍心。
提起亡者會讓人的心情多麼沉重，他不可能不清楚。
「Reborn說已經發出信號給其他夥伴了，之後應該會逐漸到齊，」風扯開了話題，瞥了眼坐在駕駛位上、據說是友情服務的彭格列成員，「現在那位公主下落不明，被賣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也很難找到。……但是他說你有辦法？」
「再怎麼貧窮的地方，也有人管著。」她回答，敲了敲駕駛座的靠背，示意駕駛員在這裡停車，「有可能是政府，有可能是黑手黨，有可能是貴族後裔，也有可能是地頭蛇。很不巧，這裡都有。不過彭格列九代上任後，黑手黨的爪牙就從這裡出去了很多，現在大部分是其餘三者。」
「……」
汽車在一間商店門口停下，Dan率先走下了車。她敲開駕駛員的窗戶，跟他說了幾句，朝從另一邊下來的風點點頭後便朝前走去。
汽車馬上就調頭離開了。風往它開走的方向看了眼，正準備回過身跟上Dan，就聽後者突然冒出一句：
「貧人區裡沒有這種商店了，風先生有什麼想買的東西最好在這裡就準備好。」
「……」
連商店都沒有的地方？他訝異地揚眉，望著那片低矮的黃灰色磚房打量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跟上Dan的腳步。
「Dan小姐覺得那位公主會落到他們手上？」
「不是落到。風先生說過她是被賣到這裡的吧——在這裡做人口買賣還不長眼的地頭蛇就那一家獨大，」Dan的話頓了頓，露出嫌棄的目光，「碰巧我以前每天都能聽到薄薄的磚牆對面傳來他跟不同女人不知羞恥的聲音。」
「……」
X
她跟那傢伙是鄰居。
的的確確就住在隔壁，隔著一面壓根就不隔音的牆，因此聲音總能影響到她看書。每次她去警告對方時，因為當時年紀還不大，經常被他不當一回事，甚至還調戲了回來。
最後是她拿著晴守偷偷塞給她的白麵包賄賂了街上的小混混胖揍了他一頓，她踩了下當時倒地呻吟的男人的下面還順便踹了他一腳——這樣他才把自己的警告聽了進去。之後聽說他幹那檔子事都跑女方家裡了，倒是經常跑過來獻慇勤。
風聽Dan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總覺得哪裡不對。她的行為舉止一向中規中矩，從來沒見過「踩一下」「踹了腳」這麼潑辣的做法。而且Dan說話的時候語氣中的煩躁完全沒有掩飾，讓風聽得都有點虛。
就算這樣，他還是抓住了奇怪的重點：「獻慇勤？」
「經常送點我不愛吃的食物我沒興趣的鮮花珠寶，全都扔給樓下那條狗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精準的每次都踩到我的雷點。風先生如果在這附近聽到流言說『這裡的狗都能傍上富婆』不要相信，那條狗傍上的不是什麼富婆，是沒腦子的地頭蛇。」
「……」
風姑且是應了兩聲。思路還停留在那個獻慇勤上。根據慣例，要找到公主，勢必是要先問過那個販賣人口的地頭蛇吧？……找那個對她獻過慇勤的人？
他有點糾結。
「風先生，」她轉過身，「我要回去拿點東西，那傢伙常去……」
她張口就報出了兩個地點。還沉浸在剛剛那段往事中的風一下反應過來對方這是讓他先去找人——他一掃窄小的街道旁趴在門框上的幾名神色頹廢的人，他們偶爾飄落在Dan身上的目光都快冒光了。再看看毫無自覺的本人，趕緊開口阻止：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吧，Dan小姐。」
「……」
她明顯想質疑什麼，估計是礙於最近對風都比較恭敬的態度而收了回去。風見狀又接上一句，同時站到她身邊，警告地又掃了一遍這條街上的人。
「……況且，那位先生也有可能在家不是嗎？」
Dan覺得風先生的微笑不太自然。不過這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況且他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但那傢伙在家的可能性不大。
她思考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他的建議。
作者有話要說： Dan討厭Reborn，因為他是抖s。Reborn討厭Dan，因為她也是抖s。
可憐的風【點蠟】
再來求一發評論！你們想要作者用什麼姿勢賣萌！站著坐著躺著趴著跪著都可以！反正我就是不夠萌QAQ
☆、章八
破舊的三層屋。
最上面一層已經塌了一半的牆壁了，而且塌的時間還不短，牆壁上還爬著幾株顏色鮮明的綠色植物。幾根木頭架在堅.挺地立著的柱子上，搖搖欲墜。
Dan從後面繞了圈，才在隱蔽處找到了樓梯。風踏上去前扭頭望了眼周圍，也許是因為他倆穿的衣服成色過新，一路上受到了不少人的矚目。
他覺得這可不是好事情——特別是對Dan而言。
「風先生？」見風停下腳步，Dan回頭。
「……啊。」
風應了聲，收回目光跟著她往上走去。這幢屋子算是這條街上的一隻巨人了，以前應該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的家宅。只不過隨著時間衰敗了下來，如今被不同人所佔據。
Dan的腳步徑直朝最裡面走去，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偶有面黃肌瘦的小孩子躲在門邊，看見她走過來後又迅速把門關了起來——雖說那門關了跟沒關似的。走廊上左右開了五六個門，門與門之間的間隔極低——能夠想像到內部面積之小。Dan以前跟養母兩個人就住在這種條件下，現在這麼瘦小也能夠理解了。
況且她有說過，遺傳了母親的病秧子體質。以前肯定不太好過吧。
風心不在焉地想著，偶有心疼浮上腦海。一時間沒有注意面前的人，突然撞了下停下腳步的Dan。還好走的速度不算快，輕輕碰了下就停下了。他低頭看了眼仍舊目視前方的她，叫了聲：「Dan小姐？」
「……」
她沒有回答。
她面上逐漸出現了煩躁的神色，這幅神態跟剛剛談及那個鄰居時極其相似，甚至還夾雜著一些咬牙切齒。風偏頭往旁邊的門扉看了眼，耳邊似乎傳來了Dan說過的不知廉恥的聲音，雖然有所收斂，……嗯，說實話挺尷尬的。
看來那位先生的確在家。風俊臉微紅，想說些什麼轉移注意力：
「那……」
他剛發出一個音，Dan就繼續邁開腳步，踏在地上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恐怖。她大步走到盡頭的窗戶旁——說是窗戶，也不過是被開了個洞的牆壁——在口袋裡掏了掏，掏出幾個硬幣。
然後風就聽到她對下面大聲叫道：
「狗雜種們，上來把倒數第二間房的兩個揍一頓，然後來找我拿五千里拉。」
她手一揮，幾枚硬幣就被撒向空中，隨著重力作用下落。下方似乎有人被砸到了，幾聲咒罵傳了上來。風看著她毫不在意地推開最靠近那個洞的門扉走了進去，苦笑一聲，回頭見那個面上沾滿灰塵的小孩還在偷偷看這邊，朝他安撫似的微微一笑，跟了進去。
Dan卻很奇怪他會跟進來：「那傢伙叫湯姆，就在隔壁，你不去找他？」
「……」風含糊的應了聲，望了望牆壁，「他現在不方便吧。」
「也對。」
她回了一句話後就扭頭不理他了。從床上掀起破舊的毯子一把扔到角落上，把木頭製成的床板一把掀起，下方積澱多年的灰塵隨著她大幅度的動作揚起，讓人不得不摀住口鼻。
她卻沒什麼感覺似的從下方拿起一個佈滿灰塵的小盒子，稍一用力，木板重重地再次砸了下去，又帶起一陣灰塵。
她心情不怎麼好。
「你今天情緒有點差呢，」風把她從漫天灰塵中拉到後面，拍了拍她的發頂，「怎麼了嗎？」
「……可能情緒是有點不穩定。不過不礙事。」
她抬手攔住風的動作，後退了一步。把手上的小盒子放在一旁已經發霉的木桌上時，被桌上擺放著的另一個小盒子吸引去了注意力。
牆的對面突然傳來幾個人的吼聲，風估摸著是Dan剛剛喊的那些人跑上來了，正在毆打那位湯姆先生——Dan小姐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理由，自己也不太好插手，就那樣放著吧。
嗯，就那樣放著吧。
風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就算被對方甩開了手，也絲毫不見尷尬地收了回來。他走到Dan身邊看著那兩個小盒子，一個破破爛爛的是她剛剛從床底下拿出來的、她手指一抹就變得漆黑了。另一個看起來十分昂貴的正方體盒子跟它有著天壤之別，表面鑲著幾顆小小的鑽石，黑白設計極具簡約感，卻又不讓人覺得單調。
「裡面裝著什麼？」
和著背景女人的尖叫聲與拳腳相接的音效——風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垂首看著Dan的側臉，問道。
「……」她打開破舊的那個盒子，裡面是一個戒指。
「……」
風的微笑一僵。難道是訂婚戒指？
「……這是父親送給母親的，他以前常戴的黑手黨指環。聽說在黑手黨中很有名，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她把指環從盒子裡拿起來，順手把盒子從窗戶丟掉了。可惜指環的尺度略大，本來就比平常人要瘦的她就連大拇指都戴不上，「至於這個，……」
她把指環揣進了口袋裡，盯著另一個嶄新的正方體盒子皺緊眉頭看了一會兒。風一見她思索的目光，就知道這個東西不是她的。
盒子上面沒有灰塵，應該是不久前才放過來的。知道她最近會回來的人除了風那一行外幾乎沒有，就連晴守，她都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動向。那這個匣子——
一種可能突然竄入腦海。她伸手打開盒子看了眼，旋即合上。
「安貝兒來過了。」她說，「這是特涅斯多夫的骨灰。」
「…………」
隔壁的爭執聲已經停下了，再次傳來的只有女人低低啜泣的聲音。Dan將手覆在那個正方體的盒子上，暗暗咬住下唇，不知在想什麼。
總之，她看上去並不好受。
風想到剛剛被她揮開的手，不知教訓一般又抬起手落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她的體型彷彿一下子就會被拍散似的，完全讓人無法用力。可惜的是這裡他沒有什麼說話的立場，畢竟殺了特涅斯多夫的就是他。
雖說得益於Dan小姐奇怪的三觀，他沒有被對方憎恨——但這件事始終會像一根刺一樣卡在他喉嚨裡，稍有不慎就可能刺破喉管，再也說不出話來。
很危險——
門突然被撞開，一聲巨響完全不像任何人的敲門聲。風循聲望去，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可能是時間還來不及的緣故，只顧得拿了條毛巾遮住下.體。他罵罵咧咧地衝了進來，在見到風的時候一愣。
「你！……你誰啊？」
風面色一冷，阻止Dan正欲轉過身來的動作，垂首在她耳邊說了句：「別回頭，是個變態。」
「……」
「……」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雖然後續追上來的幾名壯漢嚷嚷的聲音也很吵，但仍舊被撞進來的男人聽見了他的話。他表情一個扭曲，當即就跳腳了：
「你TM才是變態！大白天的跟別人的女人搞在一起不是……」
「把他扔到樓下，」Dan突然開口，聲音洪亮，足以讓後面一擁而進的幾人聽清，「加兩千里拉。」
「……」
「……」
X
風本來想親自動手的，不過在Dan的命令下那幾人扔得無比順手，一眨眼湯姆先生的哀嚎聲就從樓下傳了上來。之後風跟他們交流了一會兒，才知道這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每次Dan回來，那個湯姆先生每次都要被扔一次。
這樓不高，扔下去倒也不會出什麼事情，所以風倒不擔心他的性命安全。在打發了那幾人後，風從門外走了回來，迎上她怪異的目光。
「怎麼了？」風摸摸鼻子，被她打量的感覺有點微妙。他應該沒有哪裡不對吧？衣服應該很整齊，早上也有認真梳理過——
「沒想到風先生跟這些社會殘渣也能友好交流。」
「……」
「你到底討厭什麼樣的人？」
Dan真的對此感到疑惑。
就連她見過的相性最好的尼都無法跟他們友好相處。在平民階層與貴族階層有著相似的觀念，但這種觀念在這個貧民地段會被完全擊毀。這裡的人做事完全不會考慮後果，可以說是大眾所認為的罪惡。
可風卻絲毫不介意。
她完全看不透風的喜好。他似乎什麼都喜歡，又什麼都不在意。宛若一股清風，吹過後不留一點痕跡。這樣的人——說實話，比她還要奇怪。感覺他根本就沒有重視的東西，對一切都持著風輕雲淡的態度。
「討厭什麼樣的人啊……」他不覺得Dan的目光多了其他的東西，還認真想了一會兒。最終望向她，給了奇怪的回答：「不好說呢。但是喜歡什麼樣的人倒是能說得上一點。」
「說說看。」
「Dan小姐這種。」他露出一個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風覺得那個湯姆先生挺討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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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下一個會開的同人坑，目前還是0字的存稿【喂】：
_(:」∠)_果咩不會做APP的代碼。
看文案知男主：
[家教]無敵寂寞
在武道大會上，連著三年被同一個人撩了。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智障。
☆、章九
沉默。
也許還不能說是沉默，畢竟Dan那幅懷疑的目光在無聲地傳遞她此時的想法。被視線凌遲的風無所謂地笑笑，絲毫不覺剛剛的話有多麼尷尬。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應該從容淡定。
「我想，」她盯著風看了半晌後終於開口，「上次我已經拒絕得很明確了。」
「甘納許先生說，死纏爛打可能會比較有效。」
「那傢伙追女人的熱度都只有一天，你信他？」Dan反問，順便對甘納許說出「死纏爛打」這幾個詞而唾棄了一番。這話誰說都可以，就他沒資格這樣說。
被曝出不得了的事實，風摸摸下巴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姑且是放棄了甘納許，轉而問道：「那Dan小姐希望我怎麼做？」
「那是你的事情，自己想。」
Dan走到窗戶旁，視線在樓下的地面上逛了一圈後馬上收了起來。抿起唇，彷彿在思考其他事情。
「一般是怎麼做的？」風表示自己是第一次，不知道，沒經驗。
「一般，」身邊只有一些負面例子的Dan也只能總結出覆蓋面不全的大概，「追不到就換目標。女人這麼多總有願意陪你睡的。」
甘納許是這樣做的。隔壁湯姆也是這樣做的。就連她父親以前也一樣。
風因為她這麼露骨的說法噎了一下，旋即神色自若地接口：「但是，我目前就想跟Dan小姐你，……呃，睡……」
說到最後不由得詭異地停頓半晌。——他們究竟是怎麼扯到這個話題上來的？
怎麼扯到的他暫時沒空去回憶了，他只見Dan冷漠地「哦」了一聲，突然朝他這個方向走了過來。看著逐漸靠近的她，風不由得開始微得緊張——誰知Dan直直走過他身邊，沒有絲毫停頓。
只是他聽見空氣中飄來一句：
「無聊的征服欲。」
「……不……」
她說這話的原因風也能估摸個八.九成。他馬上回頭否認，然而後者就已經打開了破舊的門，門口站著的是剛剛被丟下去的湯姆。
他面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未褪去，身上的衣服倒是已經穿上了，還裹得嚴嚴實實的讓人想扒。他的表情異常恐怖，彷彿下一秒就要把站在他面前的Dan生吞活剝一般。風回頭望見了這人，神色一凜，不由自主警告地喊了一聲：「Dan！」
「……」
「換男人了？上次那個紅毛小子呢？」
湯姆無所謂地上下打量著迅速擋在她面前的男人，隨口評價道，「這個看起來的確要靠譜些。」
他的語氣已經不見了方纔的暴躁。被風掩在身後的Dan拉了拉他的衣袖，從他後面走了出來。
「冷靜了？」她問湯姆。
「你不要每次都挑那種時候回來啊。被打斷了好事，誰都會暴躁的吧。」
湯姆摸了摸下巴——卻正好摸到了傷口處。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繼續說道，「好了好了，今天回來找湯姆我又有什麼事？哦我知道沒事你是肯定不會回來的，說到底湯姆我在你心中也就這麼點地位，上次也是，要不是……」
「他找你有事，」
眼見他又開始絮絮叨叨口若懸河，Dan隨手一指身旁的風，把話題交給了他，順口警告了一聲，「幫忙找個人，認真點找。」
「嘿，我就喜歡你這種烈性子，果然這話還是你說出來最讓人舒服。」湯姆吹了聲口哨，視線移向旁邊剛剛打量完的風，意大利人較為獨特的墨綠色的眸子中閃過不明的光，他嘿嘿笑著打招呼，「你要找什麼人？既然是她介紹的，湯姆我一定盡心盡力——這麼說來，原來你不是她新情人啊？」
「新情人？」風的重點從來就沒對過，「舊的是誰？」
湯姆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Dan忽然嗤笑了一聲，這聲音風總覺得有點耳熟——好像之前談到Reborn的時候她也這樣表示了。
「好吧好吧，怎麼可能是湯姆我呢。」他馬上改口道，「可憐的湯姆每次都被打喊打喊殺的，上次你踢的那一腳現在還沒好呢。啊，不過你踢那一腳的時候真的超——帥的。「
「……」
「……」
似乎感覺到不太對勁，風回首看了看Dan。後者誤以為他是來找自己求證上一個話題的，想了想，不自然地回答：「他一直認為尼是我情人。」
「我不是……算了。」
在風看來Dan對任何人都沒那方面的意向，只要知道湯姆口中的舊情人是誰就好了。湯姆的想法不重要。
嗯對任何人，……
他怎麼覺得自己每章都要為自己悲傷一次。道路的前方完全就看不見光明啊。
憑風的交流溝通能力，三兩句話就打開了湯姆的心房，五六句話就把話題從Dan身上引到了他這次的目的上來。Dan在旁邊冷眼瞧著自家鄰居被風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開始掏心掏肺就差沒獻身，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在不知不覺中被他這樣忽悠。
應該沒有吧。
應該……
……
被忽悠這種事，就憑自己怎麼可能看得出來。身邊的其他人也都對這個人讚不絕口，更不可能發現什麼。
改天去問問尼吧。
風口齒清晰，說話語速適中。在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麻煩再說一遍」下，談話不到十分鐘就結束了，以湯姆拍著自己的胸脯興沖沖地保證收尾。
「哈哈好！這事兒就交給我了！改天我們去喝一杯啊！」
果然是個沒長腦子的。Dan暗想。
風笑臉盈盈地走回來了。等湯姆完全消失在了房門外後，才想繼續澄清剛剛的話題——
「我是不是也被你這樣忽悠過？」Dan突然冒出一句。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風都沒想到原因會是自己剛剛跟湯姆的對話。他一愣，還沒回過神來，面前的人就自顧自地低聲將話題引導下去了。
「雖然回想了一下，但是也沒發現相似的套路。……我也不可能發現吧……你更沒可能告訴我了……」
她三兩下就推導出了結果，最後竟然直接收起了這個話題。以風對她的瞭解，她幾乎已經完全確認「自己被忽悠過」了，因為確認所以才會把這個話題收起來——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有點不妙？
「不過，風先生的目的應該已經達成了，Reborn先生那邊是去做什麼也大概能猜得出來。……之後我留在這裡也只會礙手礙腳，就先走了。」
她本來就是回來拿個東西，沒打算久留。當初被九代首領要求，不知怎麼就答應了下來——也許那時候被風先生忽悠了？不對，他那時候壓根什麼都沒說。
她繼續煩惱著，腳下動作倒是沒猶豫，抬起就朝門口走去。沒走幾步就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旋即馬上就被鬆開。
「Dan小姐，……」風收回手，含糊地說了句話，「外面很危險，你……」
「風先生，我就明白點說吧。」
Dan轉身，堅決不讓風搶走話語的主導權，免得再被忽悠，「我沒有考慮過那方面事情的打算，就算有打算考慮，也會等到我生活安定下來之後。……我以為拒絕過一次兩次你就會放棄了，東方人果然很麻煩。」
要說風跟那群彭格列的傢伙有什麼不同，大概就只有國籍相異了。Dan無法理解他這麼執著的原因，在她看來，女人不止一個，男人也不止一個。
風彷彿看出了她的想法：「女人不止一個，但是Dan小姐不是只有一個嗎。」語畢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以掩飾自身的尷尬。
「……退一步說，你看上我哪點了？」Dan損起人來連自己都不放過，「身材瘦小發育不良，性格糟糕三觀奇怪，自我中心還擅長狐假虎威，風先生應該去讓Reborn先生給你推薦一家眼鏡店了。」
他因為面前的人口中再次出現了Reborn而噎了下，姑且是拋開了那個頻繁出現的名字，似乎已經忘了剛剛的尷尬：「Dan小姐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哈？」
「這應該只是我個人的感覺，但是每次站在你身邊的時候，……」
「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風記得湯姆走的時候沒有關門。他話說到一半被打斷，自然越過Dan看見了站在門口的……
……Reborn。
作者有話要說： Reborn：聽到了有趣的東西。
風：請死一次試試。
Dan：呵。
被Reborn抓到把柄後會被怎樣玩♂弄呢【doge】
今天很早對不對︿(￣︶￣)︿因為肚子痛出不了門特別閒
☆、章十
「可能我應該再等一段時間再來，」
Reborn，站在門口，因為聽見了有趣的事情而顯得心情不錯。相較之下風的神色就沒那麼好看了，被面前這人偷聽到尷尬的對話、外加剛好的氣氛被打斷，都是他鬱悶的源頭。
不過Reborn才不會管他的想法，朝Dan看了眼，「不過西萊斯特讓我帶話給你，說讓你現在去找她。」
「……你果然找的她。」Dan頷首應下。
「西萊斯特？」
「他情人。」Dan一指剛剛才出現在門口的男人。
後者為這句話補充了一個定語：「前任。」
「姑且算是，」Dan呼出一口氣，看起來並不輕鬆，「希望她找我不是為了傾訴跟你的那些扯不斷的事情，……那我去了，風先生拜託你照顧一下，Reborn先生。」
這話說得像個托付家裡小孩的父母一般。被托付的風噎了下，還想跟著她一起出門，被Reborn直接拉了下來。
「她在這裡有湯姆罩著，那群人就算打了多少心思都不會動手。」Reborn望了眼室內，沒有移動的打算，「拉爾跟毒蛇他們匯合了，我們現在過去。……還是說，你覺得跟世上最強的團體一起行動，不夠安心？」
「……」
他這話調侃意味十足，風呼出一口氣，微微一笑：「話不能這麼說，兩者沒法比較。」
Reborn就是越看見別人尷尬難為就越高興的類型，被風這樣柔柔地打回來，就像往天空開了一槍，沒有任何成就感。他一開始倒也不覺得風會乖乖的任他調戲，輕哼一聲後就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轉而交代了一句：
「她現在只差一個讓她認識到錯誤的契機了，到那時候，如果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肯定會走向極端。」
「……」
風突然聽明白了他在說誰，默默地聽著。
「所以你最好注意一下——跟她親近的人非常少，你這奇葩是第二個。」
「……」被稱呼成奇葩的風默不作聲，這種時候越反駁，這個抖S肯定越開心。
但是他倒是有個問題非常好奇。
「Reborn，你跟她有過節？」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Dan。
「過節？」Reborn挑挑眉，輕佻一笑，「她也得有那個本事。」
得到的回答，差不多也是這個。
X
這條街挺久沒走了。
Dan走在路邊，旁全是塌落的磚房碎片。偶有幾片完好無損的牆下盤踞著幾個面黃枯瘦的人，看著自己的時候雙眼放光、卻又記起了不知是誰的教導，咬著全是泥濘的手指退居在牆後。
這附近都是被趕到外圍的貧民，因為體弱因為衰老等種種原因。從小就見慣的她被他們看著的時候沒有多大感覺，神色自若地走向前去。
——「看看他們，會在這裡，就是因為他們是弱者。」
多久以前，特涅斯多夫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他們沒有為自己一爭的慾望，所以才會被趕到這種壓縮自己壽命的地方，跟爬鼠過一輩子，死後被烏鴉叼走——人是為了慾望才會變強的，你的慾望是什麼？」
結果現在特涅斯多夫完成了他的願望，她還沒有找到那個問題的答案。
她快步走著，目的明確。卻突然被人拉住了腳——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眼，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孩正抱著她的小腿，佈滿泥沙的臉上哭哭啼啼地聚集著水珠。
「……大姐姐……你不是這裡的人吧……求求你……」
「放開。」
她沒有動作，只是冷冷地命令道。
「……大姐姐……我的媽媽她……」
小孩沒有放開的想法，繼續把話說了下去。Dan不悅地皺起眉頭，把腳從他手裡抽了出來，然而沒走幾步又被他給抱住了——
「……那群人……那群混蛋……」
「說誰混蛋啊？」
身後傳來一道粗獷的男音，在滿是痛苦呻.吟聲的這片地段，能聽見這麼活力十足的聲音也算難得。Dan回頭看了眼，卻因為他少見的打扮不由愣了愣。
這片貧人區，在彭格列脫手後，也就政府、曾經管理過這片土地的落魄貴族，還有湯姆那群地頭蛇在作亂了。一般在外面亂晃悠的都是湯姆的人，黑手黨還在時倒是經常幹架，最近好了許多。
前兩者基本對這裡抱著不管不顧的態度。可Dan面前站著的這群人，身上穿著分明是衛兵的裝束。
「小鬼，這就是你搬來的救兵？」另一個人大聲笑道，「這不是湯姆那群人當成寶貝供著的那個女人啊？這傢伙出了名的沒用啊哈哈。」
「只會在床上諂媚的女人，就算換了個主兒也沒關係的吧？「
「我們也很久沒清理過湯姆那群人了，怎麼說也是在做著犯法的事情嘛，他做的那些事情。」
他們幾個說著說著就笑開了。口中說著污言穢語，邊用輕蔑情.色的視線掃著Dan，也不覺得這些話有什麼不妥——
然而Dan彷彿沒聽見他們的話一般，低頭再命令了一遍：
「放開。」
「……大姐姐，他們這唔……！」
他還沒說完，就被她一腳踢了出去。就算身體康復了，她的力氣還是不大，被踢走的小孩頂多是後背砸到堆起的磚山上，痛苦地蜷起了身子。
「哦？你這難道是在示好？」剛剛還在嘲笑的男人突然摸摸下巴，「果然還是覺得比起那個湯姆那個小白臉，我們這些身強力壯的更能讓你滿足？」
「……」
Dan往旁邊望了一眼，這附近躲藏的位置不多，但跑跑還是能找到很多掩體的——
如此想著，她學著Reborn的語氣輕哼一聲：
「渣滓。」
「……你說什麼？！」
些許是沒想到她會語氣這麼沖地拒絕，幾人先是愣了下，旋即怒而奮起，掄起手中的東西就準備衝向她——
她也正準備往邊上閃去，然而從他們身後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等等。」
一名女子走了出來，白皙通透的皮膚一看就不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人。她一說話，那些人先是愣了一會兒，旋即就不情不願地退回了她旁邊，明顯能看出這些人之中她的地位最高。
Dan姑且是收起了逃走的想法，盯著她判斷著這人的身份。
「你是從外面進來的人？」
奇怪的意大利語。跟風先生一開始刻意模仿的有些類似。
Dan皺緊眉頭，覺得不會這麼巧，這就被她撞見了那個公主吧？
「我要出去。把你的身份給我。」
她挺直了腰板，與Dan猜測的身份相符的舉止氣質不由自主地外漏。這是Dan後天怎麼學都不可能擁有的——那種從小被奢華環境培養出來的極度自我。
Dan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我主義。所以眼前這個人，她直覺自己不怎麼容易應付她。
以前都是別人對她說的話妥協，而現在，當說到做到碰到說到做到時，該怎麼辦？
總之她是不可能妥協的：「我拒絕。」
「抓起來，帶回去。」
很明顯，對方也沒有妥協的打算。
X
Reborn跟風抵達集合的地點時，裡面的人比想像中的還要少。
「前輩你們回來啦！辛苦了！」
手邊擺著一個機車頭盔、長相頗為妖艷的男子率先對走進來的兩人作出了反應。然而Reborn沒看見他似的逕自走過他面前，風倒是朝他笑了笑，靠在了門邊的牆上。
「其他人呢？」風剛進來就發現少了幾個人。
「這裡的環境不適合露切過來，她在外面。」Reborn回答了其中一人的下落，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敲了敲桌面，望向安靜得不像個人的毒蛇，「威爾帝跟拉爾？」
「威爾帝出去測試他的新機器，有事直接用那邊桌上的東西叫他。」毒蛇回答，「拉爾說她去找幾個高點看看視野。」
「大姐她出去挺久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
紫發男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興奮什麼。
「這樣，」Reborn從桌旁拿出一個硬幣，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忽而直接彈向抱著機車頭盔的男人，「去買瓶水回來。」
「……啊？現在嗎？」
「現在，在拉爾回來前回來。」Reborn簡單命令道。
風一眼就看出他是在自己這邊找不到樂子又閒的無聊才這樣做的。現在也不是幹這事的時候，他呼出一口氣，正準備為史卡魯說幾句話，手旁的門突然就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自然是「馬上就會回來」的拉爾。
「……那個，Reborn前輩，大姐回來了，現在該怎麼算？」已經走到門口的史卡魯無辜地來來回回看著。
剛走進來的拉爾聽見這話，一頭霧水地望向離自己最近的風。後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示意她什麼都沒有。
「看來基本都到齊了，」風都這樣說了，她也就沒放到心上，「話說回來，我剛剛在邊緣的高塔上，看見上次的那位小姐了，……她好像碰到了一點麻煩。」
「……」
風用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上次那位小姐是誰，聯繫到麻煩二字，眼角不由得一跳。這才分開多久就碰到麻煩了？
Reborn顯然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在這裡還有人敢惹她？」
拉爾不清楚她到底有什麼身份，只能簡單描述了幾句：「是一群長得像衛兵的人，把她帶走了。」
「衛兵？衣服什麼顏色的？」對這附近還算比較熟悉的Reborn詢問道。
「紅色。」
「紅色，……是當地政府。」他下定論，瞅見風思索的模樣，冷哼一聲，「表政府，不過一直都窩在他們那一畝三分地裡，一般都不常見。他們突然帶走那傢伙……」
「……還有什麼特徵嗎？」風接著下一個問題，「人數、男女比例、還有周圍的人……」
「你倒是冷靜。」Reborn嘲諷。
「現在慌張也沒用吧。」風回以微笑。
拉爾覺得自己出去一趟什麼都變得不對勁了，就連風這出了名的好脾氣Reborn怎麼都開始嘲諷了？
「特徵倒沒什麼，那是一片比內部還要荒廢的地段，」她仔細回憶著，「還有，跟衛兵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女人？」
「嗯，……這麼想來，那個女人長得有點像我們的目標，伊莎貝拉公主。」
「…………」
作者有話要說： 【對於你們說他會變成M的說法，風表示不屑。】
這幾章開始扯三觀理念，女主繞過那道彎彎後風就能看見勝利的曙光了【點蠟】放心女主在上面【啥玩意】
姑且補充一下女主三觀：對己極度自我主義，對外信奉強者為尊。通俗點說就是「你強你上我什麼你不夠強就去死吧別跟我說人間有真愛我不聽我不聽」。講真這種人挺討厭的哈哈哈。
風：好的我上了。
☆、十一
這幾人都是世上頂尖的強者，在找到目標後該做什麼、每個人該怎麼做，心裡差不多都有數。集合也不過是象徵性地報個到，倒是Reborn離開的時候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風的肩膀、這讓他啼笑皆非。
他的確謀劃著忙裡偷閒去找找被帶走的Dan——畢竟是被那位伊莎貝拉公主帶走的，在公主周圍轉悠兩圈應該就能知道她的下落了——順便還有公主的目的。
只是希望那位公主跟Dan小姐別槓上。否則，
自己受托保護的人被喜歡的人盯上該怎麼辦？
這種飽受爭論的「工作跟家人哪個重要」問題，風還沒碰上過，這是第一次，他沒經驗。
X
風找到據說是被關在籠子裡的Dan時，過去了沒多久。
原本以為被關在籠子裡了，指不定會受什麼傷——誰知道當他趕到的時候，Dan正完好無損地踩著一個跪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臉輕蔑。
看到他出現時也沒多少意外，就是說了句：「風先生，來得正好，幫個忙把這變態扔出去。」
「……」風有點吃不消周圍的情況。
身後的衛兵是他打暈的沒錯，但這坐落在小院子裡的衛兵是怎麼倒地不起的？他不覺得一向主張自己很弱的Dan小姐會有這個本事。
特別是，跪在她面前的變態。
「既然都要被扔出去，」這個變態比風見過的湯姆還要極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性癖，「那可以請Dan小姐您！拽著我的衣領！從那個鐵窗戶往樓下扔嗎？！——哦，請別忘了用您慣有的眼神看我，那真是讓人無比——」
Dan腳下用了點力，面無表情地轉頭催促了一聲：「風先生，請快點。」
「……」
風走近了兩步，看著這個男人衣冠整潔看著斯文敗類不像貧人區的人，姑且是問了句，「這位是？」
「湯姆的弟弟，政府職員傑瑞。」Dan冷漠地回答道。
風啞然。湯姆與傑瑞？父母還真省事。
不過的確是一對兄弟，弟弟比哥哥還要極端。
他瞥見傑瑞面上詭異的潮紅，挑了挑眉，上前一步就準備把他抓起來——結果對方趁著Dan移開腳的空當，一個蹦躂往後蹦去，逃離了風的抓捕。
手上抓空了讓他有點意外，一般人的身手不會這麼敏捷，這個傑瑞……
「Dan小姐以外的人別碰我好嗎？」
果然只是個變態。
「自己跳下去。」
Dan見風失手了，乾脆冷聲命令道。被命令的傑瑞先是嘿嘿傻笑了一會兒，緊接著面色正經起來。
「其實Dan小姐我是帶那個混蛋變態色魔老哥的消息給您的。您最近是在找這兒的貴客，伊莎貝拉公主嗎？」
儘管是個變態，但能在政府工作，語氣果然比當個地頭痞子的哥哥湯姆正經了許多——他不犯病時——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邊框眼鏡，一副辦公的態度。
對此Dan嘖了一聲：「我想我跟她已經碰過面了。找她的是這位，還有，你現在帶我去見她。」
傑瑞露出嫌棄的神色：「這位？……突然提不起勁……」
「收起你所有的抱怨，老實交代。否則我不介意現在在你後面開兩個洞。」
Dan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彷彿傑瑞是她的仇人一般——覺察到她週遭的平靜變得極其不穩定，風低頭看向她。
她在慌亂些什麼。
「……Dan小姐，怎麼了嗎？」他問道，似乎是為了不打攪她的情緒，語氣很輕。
「……東西被她拿走了，」
Dan對上風關切的目光，咬了咬下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所有東西，指環、盒子，都被拿走了。」
X
風能想像得到它們——就算只有指環吧——對Dan的重要性。
她在這附近的屋子，風去過一次後就基本可以從那凌亂的室內確定了她本沒有回來的打算。能讓嫌麻煩的Dan千里迢迢跑回來拿走的，肯定不會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特別是從她如今焦急的神態上，完全能體會到。
「……Dan小姐，先冷靜下來吧。」
風拍了拍她的肩膀，得到了一道冷漠的目光。早已經有所免疫的風不介意地笑笑，偏頭問傑瑞：「伊莎貝拉公主拿走那些東西做什麼？」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
「……你說不說？」
風抬高了一點語調。面上仍舊掛著溫和的微笑，但是在傑瑞看來太過燦爛反而顯得異常恐怖——他縮了縮脖子，不滿地撇撇嘴，姑且是交代了：
「她只說過她想從這裡出去。原本我還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收到我哥那邊查出來的消息後大概能猜到她的目的了。「
「什麼？」
「她是故意被綁架的。」傑瑞回答，「雖然這些公主王子經常跟家裡鬧彆扭不回去還製造自己被綁架的假象、但這位伊莎貝拉公主的的確確是故意被綁來意大利的，我哥說她原本有逃跑的打算，誰知道馬上就被當地政府發現並帶走。就是現在，也在不斷尋找從這裡離開的方法……」
「你是說，她其實只是不想回去當公主？」Dan輕哼一聲，表示不屑，「也真虧你們願意陪她玩過家家。」
「……Dan小姐，這怎麼說？」
「她可能真有這心，但是你覺得一個從小就以高於所有水準的生活水平來飼養的母豬，會願意被砍成一塊塊廉價豬肉拿去賣？」
唔，好像真的、非常生氣啊……
聽Dan毫不客氣的諷刺，風苦笑一聲。伊莎貝拉公主大概只是想湊點從這裡離開後的錢，Dan小姐那幾樣東西看上去也的確挺值錢的——但那位公主暫時也沒空跑到外面去典當那些東西，所以——
「傑瑞，帶槍了嗎？」
「……」
風的期盼落空了。
X
有風跟他的那個小團隊在保護那位公主，完全無從下手。
這是Dan眼下碰見的首要問題。
風糾結的「工作跟家人哪個重要」問題，在她眼中彷彿壓根就不存在。她一邊思考著該怎麼引開風，一邊設法透過已知的三個人推敲出他所待的團體的其他成員。可惜無果。三人唯一的交點是很強大，但以這個標準出現的可能性又太多了。
不過那個拉爾·米爾奇，海軍部隊的話……
她垂眸深思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望向風。
「風先生，」她姑且問了句，「你會阻止我對吧。」
陳述的語氣，她根本就不懷疑自己判斷的結果。見風點了點頭，她輕哼一聲，在傑瑞的帶領下來到了目的地——一扇木門之前。
雖說還是十分破舊，但這無疑已經是貧人區能拿出來的最高檔的門了。足以看出這些人對那位公主的重視。
「……她一定會搜過我的東西，」她在推門前突然開口，把正準備進入的風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這裡的政府既然發現了公主，就沒有再放走她的可能了。如果她真的想以非公主的身份從這裡走出去，需要的一個是身份，第二個是錢。」
「……」
「很可惜，這裡無論是政府還是街上的人，都沒錢。……有錢的往往是外來人口。那個盒子，第一眼你覺得裡面裝著什麼？」
風突然明白了她想說什麼。
「……沒用的粉末……」
不知道的人第一眼的確不會發現裡面是什麼——或者說，會覺得在那些粉末中埋沒著比盒子價值更高的東西。如果那位公主急需用錢，不可能不會這麼想。
一想到特涅斯多夫的骨灰可能會被她當做無用的垃圾倒掉，Dan的心情根本就平靜不下來。——似乎這不是可能，而是絕對了。
「我也沒想到自己這次會有這麼大的情緒起伏，」她接著說了下去，一手附在門上，就是沒有推開。她垂至自己手背上的視線蘊含的並非以往的平靜，而是風從未見過的躍躍欲試，「大概特涅斯多夫對我而言……的確是很重要的人。他教給了我何為強大，又教給了我弱小的人對抗強大的方法。」
「……」
「風先生，請您不用客氣。」她抬起頭，掃了眼風，「雖然成功率很低——但我還是會試一試的。」
「Dan小姐，說不定她……」
「我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她打斷了風的勸阻，語氣中隱約有嗚咽聲，「以前是，現在也是。無論她有沒有……既然敢拿走我的東西，就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聽她的話，根本就沒打算聽旁人勸阻。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說的話，除了跟以往相比，原因有些衝動外，沒有不妥的地方。
或者說有一點不妥，他卻無法指出。
本來他應該在這裡就出手阻止她的，可是此時卻根本無法動彈。
作者有話要說： 【風看見傑瑞後，恍然覺得Dan吸引的都是些變態。
然後想到了自己，陷入沉默】
後半段改了兩遍了還是覺得不太對勁，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然後其實下章寫了一大半卻被基友說「你在注水嗎」蠢作者捂臉重寫了【哭唧唧】。果咩我就是容易把事情寫太細然後看起來像注水的類型QAQ
ps基友告訴我這個封面很顯眼，竟然沒騙我_(:」∠)_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比較懶不想做封面……
☆、十二
一切彷彿發生在頃刻之間。
Dan猛地推入房間，主位上正在抱怨的人的確就是那個將她綁來的公主。傑瑞彷彿跟她心有靈犀似的直接開了一槍——一旁的風眼疾手快地將他制服，之後就對發生什麼一無所知了。
他只記得傑瑞靈活的跟條泥鰍似的——也許還要算上他那一槍偏得有點厲害。
「……嘖。」
Reborn放下槍，暗嘖一聲。他手持一個小方塊、風認出那個是威爾帝製作的無線通訊器，「拉爾？你不是在廢棄鍾塔附近嗎？！」
伊莎貝拉中彈了。
傑瑞那一槍的的確確偏到了離公主特別遠的窗戶上，燒斷了捆著窗簾的繩子，房間頃刻暗了一截。被風制服後他也沒那工夫開第二槍——不得不說室內這群人的行動太混亂，Reborn站的位置有些尷尬，只能交給在遠處望風的拉爾動手。
原本是阻止走上前的Dan，誰知道這槍直接開到了伊莎貝拉身上。
前前後後所有事都是Dan走到另一扇窗邊——這幾秒鐘發生的。風這邊傑瑞還沒抓穩。
「看來Reborn先生不適合指揮別人，」Dan站在窗邊，把剛剛放下的窗簾又挑了起來，室外的眼光灑進室內，能把中彈人痛苦的神色映入眼簾，「這個房間位置低矮，要想完全控制室內的情況，狙擊手不可能站在鍾塔頂部，……這片地段平房又多，在偏中部有下榻現象的鍾塔也就那麼一處了。」
「……你倒是清楚。」Reborn冷哼一聲。
「很不巧，我是本地人。」Dan面無表情地回答。
她視線一掃那邊抓住傑瑞的風。後者明顯感覺到傑瑞不再抵抗、反而嘿嘿傻笑了一聲。他無奈地鬆開了傑瑞，見Dan也沒有再做其他動作的打算，視線也就落在被圍在中心、胸口被開了個口子的伊莎貝拉身上。
委託是保護她的人身安全——這情況算不上完美完成了，能拿到一個good都算不錯。
況且中彈的位置，早點送到醫院的確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看在風先生的份上，就不繼續折騰她了。」Dan一甩頭，冷冷地抬眼看了眼圍上來的政府衛兵——他們突然瞄到站在門口處的傑瑞，渾身一縮，後退了幾步。
「你也得有那個本事。」Reborn對對面的拉爾交代了幾句後就收起了聯絡器，支使這些退縮的人去準備車輛送她去醫院，「看在風的份上，勉強放你一馬。」
莫名賣了兩個人情的風：「……」
「話說回來，她又怎麼惹到你了？」
Reborn站在偏門口的地方，朝外面正趕過來的毒蛇擺了擺手，示意他別過來了。周圍的衛兵們在見到傑瑞後神色都不太正常，都不敢上前動手，所以他一扭頭就見Dan慢吞吞地走到趴在桌上痛苦地蜷成一團了的伊莎貝拉面前，拿起了桌子上的東西。
「看她不爽。」
她簡單回答道。同時檢查了一下裡面的東西——似乎並沒有過多的損壞，除了已經預想到會不見的東西不見了。
「你倒到哪裡去了？」Dan向滿臉痛苦地揪在一起的伊莎貝拉示意了一下那個空空如也的正方形盒子，語氣低沉。
特涅斯多夫的骨灰消失無蹤。
她大概是覺得用這麼漂亮的盒子裝著的東西，能賣不少錢——但掏到底都找不到比表皮鑲嵌的石頭還要昂貴的東西了。這種人腦回路簡單到Dan都不需要繞彎子，一眼就能看透她。
她心底不由得煩悶焦躁起來。面前伊莎貝拉面色已經蒼白了許多，伏在那裡大口喘著氣。暗紅的血跡從她胸口偏下的位置滲出，一股股地向外流出，浸濕了她坐著的椅子下部。看她這樣子不太可能回答自己的問題，她往周圍掃了眼表情不善的衛兵，輕聲呼出一口氣，把指環裝進空蕩蕩的盒子裡收了起來。
她的心情也空蕩蕩的。
如果說之前還會對自己認定的結果抱有一點期待，現在塵埃落定後反而感受不到更多的自我情緒了。這件事無論怎麼把鍋甩給別人都沒用，是她沒有能力護好自己的東西造成的結果。
不知道特涅斯多夫大人生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死後會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智障這樣對待呢。
「……Dan小姐……」
「……風先生，多謝你了。」
見風面上擔憂的神色，Dan呼出一口氣。示意傑瑞上去處理事情的尾巴，這邊道了聲謝。
風明顯沒想到她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嗯？」
「傑瑞的實力我還是知道的，你手下留情了吧。」她有些疲累地呼出一口氣，情緒低落到風有些心疼，「還有多虧了你，Reborn先生才有所顧慮沒有親自動手。」
「……？」風一頭霧水。他往邊上走過來的Reborn望去，後者挑挑眉，有點不可思議地反問道：
「你沒被策反？」
「……」
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長了張被策反的臉。
「……呵，」Reborn見他啼笑皆非的神色，大概知道這裡面有什麼誤會了。明白了卻還是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怪不得。」
風彷彿聽見他沒說完的後面是「追不到」。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思想齷齪的，Reborn先生。」
「就怕有人齷齪了你還不知道。」
「如果那是指Reborn先生你的話，我從很久以前就看出來了。」
「哦？」Reborn挑眉，「你確定？」
風覺得這發展不太對。
不過Reborn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再多糾纏，他雙手插入口袋，看著一旁的伊莎貝拉被人抬起來抱了出去，輕蔑的視線怎麼看怎麼讓人不舒服。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她在醫院也蹦躂不到哪裡去。你去見過西萊斯特了？」
「……」
這前後話題轉變的太快，Dan眨了兩下才轉過彎來：「沒有。現在去。她找我究竟什麼事？」
「探討人生哲學。」Reborn隨口回答。
「說人話。」
「對我和你的關係提出非難。」
「嘖。」
她暗嘖一聲，捏緊了手中的東西就轉身離開——風原本下意識地想跟上去，卻見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了句：「對了，風先生，我有話想跟你說，之後有空嗎？」
「……」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找上自己？
風壓抑住心底的雀躍，假裝沒有看見一旁Reborn的目光，平靜地回答：「都有空。」
「那我到時候去找你。」
Dan點了點頭，旋即繼續向前走去了。風還沉浸在剛剛她的話中，完全忘了細問「之後」具體是指什麼時候。
「不追上去了？」
「工作中。」
「工作中溜去救人？」
Reborn揶揄的語氣十足，不過風從來沒在他面前露出什麼害羞的表情，讓他感覺異常無趣。
就像現在，他面上還是那副一成不變的微笑：「順路。」
這人的性格惹火了也不怎麼好惹，Reborn收起了看笑話的打算，目光投向一邊還亂成一團的一群人，姑且問了聲：「那個男人是誰？」
「……Dan小姐說，是政府職員，傑瑞先生。湯姆先生的弟弟。」風順著目光看過去，入目的是令那些三大五粗的政府衛兵畏懼的傑瑞——他此時全然沒有在Dan腳下時那股變態勁兒，一板一眼地下著命令，「Reborn你不知道？」
「這種地方的事，管那麼多幹什麼。」
Reborn輕哼一聲，心情不是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Dan：我是本地人，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在這裡找不到女人。
Reborn：呵，我有辦法讓你永遠找不到男人。】
謝謝菀和子的地雷qwq這文第一顆，大感謝www
☆、十三
這個「之後」，一等就沒有了結果。
伊莎貝拉被轉移到了附近的醫院——這醫院再怎麼說也不會屬於貧人區的範疇——風跟其他人的工作重點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那附近。轉移前，風還望著Reborn所說的那位西萊斯特小姐的宅邸方向看了許久，最後是Reborn把他給拖走的。
「西萊斯特行事理智，不會強行對她出手的。」
「強行？」風一眼就看出這句話的重點不在前者，他挑了個重點，「什麼意思？」
「我沒說過嗎？」
Reborn擦拭著手中的愛槍，一丁點兒灰塵都能讓他不爽很久，「她跟我掰了的時候在追求那傢伙。」
「……」
你何止是沒說過你壓根說得像她懷疑你跟Dan小姐有一腿所以頻繁找她茬似的。
「真的？」
「開玩笑的。」
「……」
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為止，風得出的結論是，跟Reborn對話時，最好多問一句。
伊莎貝拉被移到附近醫院後，輾轉換了兩所醫院，才讓她的情況穩定下來。仔細一算，距離與Dan分開已經過去了三四天了，雖說她之前說「有空了找你」，但清閒下來的風見時間一天天流走，不由有點不安。
是又被扯進什麼麻煩了？
還是忘記了？
還是找不到他？
或者是發生了一點事，毀約了？
說起來，Dan小姐想跟他說什麼，這個他都沒有深入思考過——總之告白是肯定不可能的，同理，他所期待的那些話可能性都很低。可眼下他們也沒有什麼公事上的交錯點，……果然，還是私事？
時間在風的胡思亂想下又劃過一圈。隔天早上，他被露切找上並交代了「今天你休息」後，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今天我休息？」
露切的能力他有所瞭解——指不定就是她看見了什麼。風見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突然越過他望向身後不遠處的醫院大門。
「我去找Reborn瞭解過了，今天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露切與以往不同的微笑，讓他對Reborn究竟說了什麼有了更深刻的瞭解。那人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史卡魯可能還看不明白，但其他人基本都已經習慣了。風順著露切的視線扭過頭，確確實實地在門口那塊景觀石旁望見了Dan的身影。
她換了身米黃色的雙排扣大衣，下擺直直垂到膝蓋。褐色短髮被她挽起塞入頭頂的白色貝雷帽中，面上神色低落，整個給人的感覺，跟身高截然不符。
當然風肯定不能跟她當面這樣說——這樣說的結果好一點會被她踢一腳，差一點肯定就不理他了。
「……哦？竟然是這位……」
風正準備迎上去，露切意外的語氣止住了他的腳步。他回頭望了眼，像是在問「你認識她？」。
「說不上認識，只是之前去彭格列拜訪的時候見過一面，」露切思索的神色令人在意，她卻沒有多說的打算，只是笑著鼓勵他道，「……加油啊，風。」
「……」
加油什麼的，……現在還在工作中啊。
風輕輕呼出一口氣，旋即朝那個方向邁去。
X
換了身衣服，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這是風說的第一句話。
對此，還是沒能把她的視線從露切身上掰回來。
風記起剛剛露切意味深長的神色，再垂首看了看Dan，問道：「那位是露切，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首領，……Dan小姐認識她嗎？」
「……」
她的視線隨著露切的移動而移動著。直到她走進了醫院、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後，Dan才收回視線，低低應了一聲，「哦。」
還沒等風對這冷漠的回答作出什麼反應，她反問：「你們關係很好？」
「……大家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她也是你的同伴？」Dan問道，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想過很多人，……但是一個家族的首領會出來打工，……」
這點聽上去的確很奇怪。風作為外地人，對黑手黨的格局不是特別瞭解，現在一聽Dan的疑問，也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
「你們報酬很豐厚？」
「……還行吧，……不過大家都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強者，能跟他們合作，挺有趣的。」
「……」
Dan聽見強者的時候微微抬起了頭，消化完風後面的話，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漆黑的眼中還是看不出絲毫個人感情的流露，只是風竟然感覺她有些失落。
「基裡奧內羅家族首領，我見過幾次。」她突然把話題扯回風剛剛的問題上，「口碑不錯的一個人。」
「Dan小姐也這樣認為？」
「我的看法一向不同於大眾，不能作為參考。」
Dan低低回答道。同時在上衣口袋中摸索了一番，最終拿出了當時風見過的那個黑白簡約盒子，放在手心遞到了他面前。
「……？」風不太理解她的舉動。
「我想過了，」她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咖啡味混著她本人的香氣驀地靠近——將近五天沒有感受到這股令人舒心的味道了，風不由得沉醉其中，「這個還是交給你比較好。」
她打開盒子，裡面放著她先前扔進去的指環。如果不是曾經見過並且聽她談及這個指環的來歷，風幾乎都要以為這是求婚戒指了。
「……給我？」
「放在我這裡，只會影響我的情緒。既然特涅斯多夫敗在風先生手下，你理應拿走這個。」
「……」
製作精巧的指環安靜地躺在她手中的盒子裡，直直地擺在風的面前。他視線從她的手掌往上，劃過被封得嚴嚴實實的領口，最終落在她的臉上。
可惜，還是沒看出其他的東西。不過她面無表情的模樣讓人異常喜歡。
「那就。」
風拿起盒子把玩了一會兒，從裡面倒出指環，拉過Dan的手，幫她戴上。大了一圈的指環明顯不適合她佩戴，但風還是把她手包了起來，微微一笑，「那就當我給Dan小姐的求婚戒指吧。」
Dan一臉看垃圾的表情，「拿別人送給你的東西當，……原來風先生你窮到這地步了？」
「……」
風不知道自己現在心情如何。約莫是喜憂參半吧。
Dan似乎沒有對他口中的求婚戒指提出非難，反而被他賺錢的能力吸引去了注意力。如果可以的話，風有點想掏出存折砸到她面前，豪氣萬丈地說「隨便買」。
當然這不可能，不符合他的性格。而且他也能想到Dan小姐的下句話是「你們國家的銀行，意大利通用嗎？」，……答案還是不可辯解的否。
「這個再怎麼說，也是特涅斯多夫先生的遺物……」風沒有收下的打算。
「緬懷死者對我而言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但不可否認，他的影響力太大，留他的東西在身邊，只會影響到我的個人判斷。」
Dan冷靜地把過大的指環從手上摘下，放回了風手中。
抬起頭見他還有推脫的想法，她嚥了口氣，學著前幾天西萊斯特剛教她的，嗚咽一聲，可憐兮兮地拜託道。
「……拜託你了……」
西萊斯特說，除了Reborn外，這招全男人通用，還說她用特別有效果。
為什麼要除了Reborn，她暫時還不明白——可能因為Reborn先生不是真男人吧——很明顯眼下這招對風先生挺有用的，他一聽見剛剛那低落的語氣就開始手忙腳亂起來——又是答應又是安慰的、讓Dan後知後覺想到了剛剛的「求婚戒指」。
「……」
X
要說Dan跟西萊斯特聊了些什麼。其實也沒有值得拿來說道的事情。
那位貴族小姐的性格一向莫名其妙，想到哪兒說哪兒的特點比Reborn還難纏。偏偏她還特別喜歡纏著Dan——哦，這裡面的原因她知道，西萊斯特不過是看湯姆不爽所以就喜歡跟他對著干罷了。
至於為什麼看他不爽，這麼個人的問題，她也沒興趣問。總之談話以西萊斯特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收尾，過程毫無意義，Dan已經把它收進垃圾桶裡了。
如今又被她拿了出來。
「聽我一句勸啦，Dan。你這年紀的情感生活實在太匱乏了，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孤獨終老啊。我這裡有不少人，你有意思就拿去玩玩、Reborn的話，說實在他心眼兒小得跟什麼似的，不太好惹。當然你要是想把他攻下我完全支持，最後最好是你甩了他。」
Dan姑且把她對Reborn的譏諷放下：「你知道我幾歲？」
「不是五十歲嗎？」
「……」
她第一次見到相信這鬼話的智障。
回憶到此為止。西萊斯特似乎還說了其他的、教了Dan一點手段。不過對感情方面的事情沒多大感觸的她已經拋開了前者，獨獨留下了後者。
「……風先生，」她此時回想起來，往前方的林間小路望了眼，邀請道，「我們聊聊吧。」
作者有話要說： 【Dan不懂，為什麼美人計對風這麼有用。
風：大概，這就是真愛吧。】
☆、十四
「……其實吧，Dan小姐。既然特涅斯多夫先生對你而言是重要的人，那不就更應該留下他的東西嗎？」
眼前就是西萊斯特教的東西造成的後果。
在Dan一句「風先生，我們聊聊吧」的請求下，兩人走向了醫院偏僻的林間小道，偶爾能瞄見遠處身著病號服的病人。他們有的佝僂著背顫顫巍巍地前行，看上去十分痛苦。
寬厚的手掌從上方落下，似乎是覺得她戴著帽子不太方便，輕輕拍了兩下就收了回去。Dan沒有拒絕，視線往斜上方望去，風先生仍然是那幅什麼都看不出的溫和模樣，彷彿剛剛脫口而出的求婚戒指只是玩笑話。
不過那情況只可能是玩笑話了吧。
「我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把特涅斯多夫的東西留在身邊，就總是會想起他的話，……」
「那樣不好嗎？讓他永遠活在你的心中。」
「逝者已逝，切忌強留。」Dan開口，「特涅斯多夫喜歡說的一句話。」
風聽到這不由搖了搖頭，這話他反而覺得像Dan小姐說出來的——該說這不愧是一家人嗎？
「果真是……」
「你也覺得很奇怪？」
「不。基本上都能接受，Dan小姐也沒強迫我接受你的三觀不是嗎？」
「……」
風淡定的微笑讓她不由側目。這個男人一直都很奇怪，能接受她的人一向都跟她有相似的觀念，不能接受的像Reborn就直接開嘲諷了——他這種分明不符卻能全盤接納例子實在是不常見。
「奇葩。」
聽見似曾相識的評價，風苦笑一聲。
「不過，」Dan一手摀住口部，偏過頭看向路邊。聲音放低了許多，要不是周圍很安靜，風可能都聽不見，「這樣挺好。」
「……？？」
意外的跟了句好評，風迅速轉過頭，入目的是她的後腦勺，看不見她此時的面部表情。但就這羞澀的動作，讓他覺得特別……萌？
他明明白白地嗅到了一股「自己完蛋了」的味道。
「我一直被特涅斯多夫說成『沒有慾望』。他說，如果想變強，基於慾望定下目標是基本事項，但是我走得很快，卻看不見目標。」她再回過頭來時，見風一副受到了傷害的模樣也沒有在意。她盯著風，問道，「風先生有什麼目標嗎？」
「我嗎？」勉強把自己從「完蛋」中撈起來了一會兒，風輕輕一笑，思路還沒完全回來，隨口答道，「以前倒沒什麼。現在只想跟Dan小姐呆在一起。」
「……」
被他無心一撩，Dan歎了口氣。
「各種意義上來說，風先生真是執著。」
「還好吧？」風回想了一下，相比Dan認識的那些一天放棄的例子，的確是堅持了那麼一段時間。不過他覺得這也算正常，畢竟，「畢竟要追到Dan小姐不容易。」
「我只是沒什麼興趣而已。」Dan垂下視線，隨口一答，「不過，如果是風先生的話，似乎沒有那麼討厭。」
「………………？」
風一臉懵逼。
X
Dan問過西萊斯特一個問題，「要是最近有個特纏人的人纏著你，一般會怎麼做」。
得到的回答是：「既然都被纏著了不要白不要。放心，男人新鮮勁兒跟我們女人一個樣，一會兒就過去了啊哈哈哈。」
這就是她說這話的原因。
Dan肯定不會一字不落地告訴風，她連一個字都不會提起，一開始是因為沒有意義，後來是因為見了風難得呆愣的模樣，覺得有點好玩。
她突然想起西萊斯特後面跟的一句話：「不過如果是死纏著你，不是湯姆那種抖M就是真愛了吧。被那種冷漠的態度一對待——嘖嘖，北極都沒那麼冷。」
抖M是什麼意思她還是知道的。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用詭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風，看著挺正常，對Reborn不卑不亢，跟湯姆平時的所作所為也截然不同。不過變態的話她只接觸過湯姆這一種，難保有其他種類的。
「……」
風仍舊懵逼到說不出話來。他面前的Dan心中倒是已經繞了無數個圈兒，最後得出了「風先生可能是新品種的變態」這種結論。
不過話說出去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她本人倒不是特別介意別人的性癖。她見兩人間沉默得差不多，剛準備開口——
「Dan小姐，你是聽那位西萊斯特小姐說了什麼嗎？」
她吞下正欲吐出的話。
全中。這人的直覺怎麼這麼準。
「哦。」Dan應道，「她說我五十了，是時候豐富一下感情生活了。」
「……」
風收回了呆愣的表情，嘴角又習慣性地彎起了熟悉的幅度：「原來真有人相信Dan小姐五十歲的傳言。」
「傳言？」
「雖然很抱歉現在才說，」他如今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剛剛的情緒波動，「其實我後來有問過彭格列的晴之守護者，他有告訴我大概的範圍。如果Dan小姐願意告訴我具體數值的話，我也很高興。」
「……」
Dan想把晴守從彭格列總部最高處的窗戶扔下去。不過這說到底也並非什麼機密事項，她頂多為晴守的不靠譜在心裡歎口氣。
有關年齡的話題，以Dan的沉默不語截止。兩人間又恢復了先前的沉默。風時不時偏頭看著她的側臉，被她注意到回視回來後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他心裡不斷回放著剛剛她的那句話，說實在的，表面上的淡定都是騙人的。
不過騙習慣了，一時間還沒法收回來。
兩人並行走了一段路，風切實地感受到她口中的「沒有目標」具體指些什麼了。放在他剛剛認識Dan的那段時間裡，她是絕對不可能這麼悠閒地走在這種地方——雖說她的腳步一向很快——風視線越過她投向更遠處正攙扶著老人的子女身上，安靜了不知多久，才突然提起：
「Dan小姐。你剛剛的不討厭是說，……要是我現在再告白一次，可能不會再被打入南極了？」
「也有可能是北極。」
風竟然從她的回答中嗅出了一絲開玩笑的語氣。Dan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如果真要跟哪個人、像我父親跟母親那樣過一輩子的話……」
「打住打住，」風趕緊叫停，「Dan小姐，……可以的話，我並不希望你過上你母親那樣的生活。」
「……好吧。」她盯著風認真的神色，妥協了，「如果必須得找個人，過一輩子的話，像風先生這種人會過得比較輕鬆吧。……不會對我報以同情、不會對我另起非議、不會對我馬首是瞻，……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上交流……」
她低聲說了一大串，風一時間還弄不明白她想說什麼。但看著她低落的神色，想來是特涅斯多夫的事情到現在才對她產生了巨大影響——風想了想，姑且拋開她說的所有話，問了聲：
「Dan小姐，……你現在，是在為自己以後該做什麼而煩惱嗎？」
X
她的確為此煩惱。
「其實我沒想過，我能活下來。」她坦言道，第一句就是為自己仍舊活著感到奇異，「就算安貝兒不在那杯茶裡做手腳，晴守之前檢查出來的結果，我也活不過一年。我原本打算離開彭格列後，帶著弟弟在外生活一段時間。……雖然兩人的觀念都不太正常，但他跟我不同，讓他再接受幾年普通人的教育，也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活下來了。……」
她抬起頭，平靜的視線投向靜靜傾聽的風。他沒有打斷她，只是以微笑鼓勵她全盤脫出——不可否認，風的確是聊天的好對象，他知道自己在對方說話的時候該做什麼、也知道對方希望他說些什麼。
「我想，這應該不是風先生打敗特涅斯多夫後取得的解藥的功效——那位大人的性格我很清楚，對於自己的藥劑，他是絕對不會製作解藥的。身體康復的原因太莫名其妙了，在不知何時會突然死亡的壓力下，我還是沒法找到自己的目標。
「我問過很多人——他們都說，需要自己去尋找。……我的目標自己無法找到，只能通過別人給出。風先生你的話，能理解嗎。」
一般來說，「很多人」的說法完全正確。風也不知道Dan究竟想要什麼、追求什麼、慾望何在，所以需要她自己去追尋。
不過面前的人是Dan小姐。
她說不知道——大概是完全沒想過。
就像機器人一般，沒有想要的、沒有追求的。只會機械地追尋別人為她制定的目標，達到之後就停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該往何處前行。很多人把她當人來看，可她自己只把她當機器來看。並且，毫不懷疑自己。
這樣的思想，能不能說是正確的呢？
「嗯。」
風將手覆在她頭上毫無動作，就只是普通安慰的動作罷了。他輕聲應了句，然後說道，「其實沒有目標也能活得挺輕鬆的，我之前就是。不過，要是硬要給你找個努力的方向的話。」
他輕聲笑著彎下腰，拉近兩人間的距離。望著Dan越來越近的面孔，他壓下心裡的緊張，姑且又告白了一遍：
「Dan小姐或許可以嘗試讓我更喜歡你一點。」
「……」
Dan冷漠地迎上他忐忑的目光，一抬手攬過他的後腦勺，一個用力，雙唇就印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風真的只是想撩個人。
結果被撩了。
他很寂寞。
當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被歸納成了新品種的變態。不然會更寂寞。】
姬友：你這章寫了啥？
作者：有最後一句就夠了。
☆、章一
Reborn發現，風最近經常傻笑。
不光是他，其他人都發現了。
「風前輩最近很開心啊？」史卡魯在風最近和煦得過分的微笑下安全感十足地問道，「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風低頭想了一會兒，反問，「看得出來嗎？」
「嗯，就像，呃，就像……」
「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大齡剩女總算找到對象了。」
「對！啊不對，Reborn前輩你別亂說啊！」
不小心又被Reborn坑了一把的史卡魯慌忙否認剛剛的話，一邊還不忘打量著風的臉色。誰知後者朝他笑了笑像是在說「不用在意」，那道微笑耀眼到史卡魯快要哭了。
什麼時候Reborn前輩也能這麼善解人意就好了。
然而一想到Reborn面上露出這麼燦爛的微笑，他又覺得有點兒可怕。
這幾人今天聚在一起，目的是等待委託人的消息。伊莎貝拉之後的時間幾乎全都待在了醫院中，其中有一次明明可以出院了，又被Reborn以「既然進去過一次，我想委託人也不會介意她進去第二次」為由送進了醫院。
如今第二次傷還沒好完全，法國王室那邊已經派人來接她了。想到她曾經是被Reborn送進去的，幾人不由對她抱以深切的同情。
露切推門而入時，入目的就是風柔和地看著那邊史卡魯跟Reborn吵起來的畫面。這兩人每天都要來來回回對上那麼幾回合，最後史卡魯總是不敵對面強手。其他人都已經習慣了，倒是今天風沒出頭做和事佬有點令人意外。
「委託人說，這次委託的報酬會在之後匯入各位賬上。」露切就坐，輕輕撫摸著凸起的肚子，目光溫柔，「委託成功了，下次委託我會讓人通知你們的，所以……」
「伊莎貝拉二度受傷，委託人有對此提出非議嗎？」Reborn突然問道。
「沒有。」露切搖搖頭，給出否定的回答。抬眼見周圍一圈人——除了史卡魯外——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不由為這幾人的敏感心思歎氣。
委託人委託他們保護伊莎貝拉，卻根本不在意她的情況。這究竟是出於對他們的信賴，還是這次委託本身，就是他心血來潮？
「總之，按照上次跟這次的間隔來看，會有一陣子休息的時間。」露切當做沒看見幾人的疑問，「委託人說下次委託要出國，還請各位提前準備好。」
這是這次會議的最後一句話。
露切要做身體檢查，轉告完他們委託人的交代後就離開了。Reborn擔心她的身體，順路就跟了上去，同時也順路撞見了風。
「追到了？」他是知情人，不過知道的不多。
「應該還沒有……」
「呵，」Reborn聽到這輕笑一聲，看向他的目光多了點不爭氣，「發點糖就高興了。」
「……」
怎麼可能。不過，高興是的確的。
下了樓後，風就與那兩人告別了。後面似乎也有隨後而出的同伴，風沒有跟他們同行的打算，慢悠悠地晃在路上，腳步不由自主地朝Dan的家方向走去，就是速度慢了點，要抵達的話估計得花上好幾天。
他倒沒注意到自己的速度，腦海中回放著那天在醫院小道裡發生的事。當時唇上柔軟的觸感讓他久久不能忘懷——可惜的是當時太過驚訝所以沒能細細品味，後來又因為太害羞了都不能跟Dan小姐繼續話題、她早早地就走了，……
事後想想，都是後悔的事情。
一旦回想起來就覺得異常可惜，風原本就慢的腳步逐漸停了下來。但站在原地望向周圍也顯得有些無聊，他一下把竄入腦海的Dan揮出去，一下子又迎了進來——異常糾結。
突然一個溫熱的物體貼到他臉上，與週遭年初的冰冷空氣相比，極其容易讓人沉醉其中。風回頭望了眼，身後是Dan提著一瓶罐裝牛奶站在他身後。
他覺得可能是剛剛想太入迷所以：「……連幻覺都出來了……」
Dan冷漠地收回手：「不要我就自己喝了。」
鼻尖縈繞的奶香喂突然散去，緊接著是摻著淡淡奶香的咖啡味。溫熱的空氣連帶著轉移到了Dan手中，她喝了口街邊剛買的牛奶，似乎沒聽見剛剛風的低喃：「你在這幹什麼？工作結束了？」
那樣子就像碰見老朋友上前寒暄的路人一般。意識到面前這個不是幻覺，他輕輕應了聲，看向她還想說些什麼，突然那沾滿牛奶的雙唇進入了視野。連帶著上次見面的記憶也一起蹦了出來，關鍵是Dan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上的白色液體，……
……
太可怕了，Dan小姐。
Dan盯著他，莫名其妙地繼續說了下去，「看你剛剛一臉蒼白地站在路邊，現在還紅一陣白一陣的，什麼毛病？」
「……請讓我冷靜一下……」風別開視線。
「哦，」Dan收回視線，冷漠應對，「那再見。」
她說完就邁開腳步打算離開——這種說到哪做到哪的性格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風趕緊收拾好被轉移的目光，幾步追了上去。
「冷靜好了？」Dan往旁邊瞄了眼，第一句話就是這個，見風應了聲，她垂眸看著手中溫熱的牛奶，低聲喃喃道，「不理解你在介意什麼，……弄得我也有點在意了……」
耳邊的低喃讓風確實地聽到了胸口傳來的二連殺的聲音。
「沒關係，」好在剛剛已經整理好了情緒，他清咳一聲，「Dan小姐就照你想的做就好了。……說起來，你來這附近是有事嗎？」
「約了人見面。」
約了人？
「約了誰？」
「以前特涅斯多夫的同事。」
她的回復很簡單，但也有些過於簡單了。似乎是瞥見風想多問卻不知怎麼開口的表情，她想了想，添上一句：「他說他最近在研究時光機器，最近已經有成功的例子了。我比較好奇，就來看看。」
時光機器一直以來都是科學界的研究熱點，風跟幾個科學家打過交道，但瞭解不深。此時聽說這種反時空的機器已經被做了出來——他難免有些震驚。
震驚之餘，對Dan會感興趣感到欣慰：「Dan小姐原來對科學有興趣。」
「……不，」Dan嚥下最後一口牛奶，將盒子扔進路邊的垃圾桶中，從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她抬起眼看向遠方，「我只是在想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
風一愣。
她的身體莫名其妙地痊癒了——她說過，這一直都是一根刺紮在她胸口處，稍不注意一旦碰到，就會感到鑽心般的痛苦。這種懷揣著一顆定時.炸.彈一樣的感覺，不單單是她很不安，或多或少地也影響到了風的情緒。
想到身邊的人某一天會失去性命、而且他什麼都不能做。這比上次勉強能看見生的希望還要令人絕望。
雖說救回來了，但她的壽命明明白白地在那時候就該停下。作為在這裡動了手腳的風，沒人比他還要清楚。
「說不定那時間機器能讓我知道，在未來的什麼時候我會死亡。我也能做好準備，……」
她的視線平靜向前，語氣中聽不出多少對死亡的恐懼，似乎只是在思考自己以後該做的事情。覺察到她還在被這個問題困擾，風偏頭看了她一會兒。
「……Dan小姐。我有點事情想告訴你，……有關你的身體……」
他還是決定告訴她。
Dan腳步一頓，眼睛中終於染上了些疑惑的神色。她還想張口問幾句，遠處突然傳來的呼喊她的名字的聲音打斷了兩人間正好的氣氛。
「Dan——」
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走近兩人，在見到同行的風時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絲毫沒在意自己剛剛打斷了什麼，摸著下巴在風周圍繞了一圈，那觀賞稀有動物的視線讓被觀察的人有點兒不自在。
「這位是？」
男子似乎原本還想上前捏一把，抬眼見風為難的笑意，姑且是收回了打算，轉而問道。
風也看向Dan。他原本以為她還是會用什麼「來自東方的一名殺手」來介紹他，誰知道Dan瞄了他一眼，略一思忖：
「情人？」
「……」
「……」
用的還是反問的語氣。
面前的兩個人都懵逼了。
「上次是我唐突了。後來問過幾個人，他們說……」Dan轉向風，似乎是在解釋，但是解釋的話讓風聽起來感覺不太對勁，「……我會負責的。」
「……」
等等，你問的是哪幾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被負責的風很憂傷。
為什麼主動權都在Dan身上？
Dan：你太墨跡了，Reborn先生的話直接就上了。】
把男主寫成了少女【喂】
雖然會想很多但堅信直白是最好的詢問方式·女主【為男主點蠟】時間機器是十年火箭筒大家都知道吧哈哈哈
被姬友問會寫到哪裡。我的計劃是寫到變成嬰兒後就可以完結了。番外添幾章彩虹之子篇【經常把番外當正文寫的作者】
☆、章二
一時間的冷場，以來人噗嗤一聲笑出聲終結。
「你這傢伙終於也找情人了嗎？」他捂嘴偷笑的同時也順便感慨了一句，一點都沒剛見面時冷漠的神色，「還找了一個、呃，……外國人？」
Dan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盯著風，想看出他對於究竟需不需要負責抱有何種看法。只是風此時滿心在於「怎麼主動權又被Dan小姐搶走了」上，就算對旁邊這個男人的調笑也沒給出什麼回應。
「……」
Dan收回視線，冷冷地掃了眼他。後者即刻噤聲。
「這位是肯尼希，特涅斯多夫還在彭格列的時候認識的同事。還算是天才的一個人。」她對仍處於深思中的風介紹道，「目前似乎是在為哪個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做事。」
「去年就跳槽到波維諾家族了。特涅斯多夫大人說那個家族遲早被彭格列九代搬空，讓我早點脫手。」
肯尼希胳膊下夾著一塊工作板，取出遞給了Dan。他又恢復了最開始見面時不冷不淡的表情，作為問好朝風點了點頭。
風一看就是外地人、不瞭解黑手黨的格局無可厚非。他見Dan沒有解釋的意向，自然也就收起了家族裡那些雜事，再開口就直奔主題。
「你說想看的東西，雖然已經有了成功的例子，不過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我有個朋友在附近工作，這兩天剛剛好工作結束，……你不介意的話，最好再等幾天，等我們處理完一點尾巴後再來一趟。」
他說著還不忘往遠處望了眼，似乎是在尋找那位朋友。Dan沒多想，一句「沒關係」脫口而出，讓肯尼希無奈地又補上一句：
「我這是在拒絕你都聽不出來嗎？畢竟認識了這麼久，你還是那位特涅斯多夫大人的孩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能連死都不敢了。」
他拿只筆戳了戳額角。
「怕在地獄預見惡鬼啊。」
「……那隨你吧。」Dan斂起視線，瞥見風不贊同的目光，還是妥協了，「畢竟是你研究出來的東西。」
風的臉色多雲轉晴。Dan瞄了眼，覺得這個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懂了。
像個小孩一樣。
不過明顯比小孩好多了，至少別人談正事的時候他從不打斷——反而會毫不突兀地在背後當背景板。他是怎麼做到的，Dan想她也許得找時間研究一下。
「這是我的地址，沒事也可以來找我玩啊。會給你準備杯咖啡的。」
肯尼希從口袋拿出一張揉成一團的紙，在上面匆忙寫下了一行字，交給了Dan。後者順便把他過來的文件夾還了回去，低頭掃了眼那行地址，具體位置也逐漸浮上心頭。
「準備牛奶吧。」她當廢紙一樣又揉了起來，揣進口袋，「聽說喝了能長高。」
「不，就你現在的年齡來看已經沒有長高的機會了。」
「閉嘴，該死的。」
談話到此為止。
肯尼希毫不猶豫地轉身，順著這條街繼續走了下去。風望了眼他遠去的方向，似乎在那條路的盡頭看見了異常眼熟的傢伙。
「……」
都是科學家還是本地人的話，相互間認識也不是怪事。
風朝那邊的威爾帝露出一個微笑，旋即垂下頭詢問目不斜視的Dan：
「Dan小姐，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現在還蠻早的，還以為自己得過一天才能見到她——突如其來的碰面讓風有點兒不知所措，總之先纏上去肯定沒差。
他覺得自己隱約有向STK發展的趨勢。這樣很危險。
「……哦。」她收回望向肯尼希那個方向的目光，往路旁的時鐘瞄了眼。
現在才剛過午飯時間，冬日的午後沒有夏日那麼炎熱，不少路人都趕在這時候出門購買生活必需品。像風這種閒著沒事幹的路人確實少見，想到這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邊，不時朝旁邊向兩人投來疑惑目光的路人微微一笑，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他這樣子有點像尼家從路邊撿回來的小狗——哦，只不過那條狗特別討厭她。
「我去找家酒店，估計要在這裡住兩天，」她揮開腦海中出現的奇怪聯想，腳下剛有了點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她猶豫地思忖半晌，姑且問了句，「風先生要一起嗎？」
「……好。」
風的笑容越發耀眼了——真的很像那條該死的狗。
兩人邊走邊聊著。Dan時不時要把腦海裡的聯想給拋出去，對話的內容也都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一個話題，讓風感覺有些沒話找話的尷尬。
不過Dan小姐願意跟他聊天，也算是兩人間一大進步了吧。
腦中突然劃過一句話，風猛地停下腳步。
Dan身旁突然空了一大塊，讓她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疑惑地看了眼身後的風。
「……Dan小姐，」風三兩步走到她旁邊，壓低聲音問了句，「說起來，你剛剛是不是說了……情人？」
「……」
Dan稍稍昂起頭看著俯身詢問的風。
他此時已經把臉擺到了一邊，只能從紅潤的耳根子上看出他現在似乎是在害羞。Dan微微一愣，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往前走了兩步，回頭就看見他一手捂著臉，面上的耀眼微笑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在後悔些什麼的無奈。
啊，在害羞啊。
——Dan第一個得到了這個消息，緊接著才開始通過他的問題思考他害羞的原因。
原因不難得出，況且她也不是什麼深度記憶障礙。Dan仔細想了想剛剛的對話，原本不覺得有什麼，被他的害羞一影響，也開始反思自己那段話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他不喜歡？不願意？太直白？還是……
「貧人區沒有這說法。」思考之餘，她順便回答了風的問題，「都叫情人。」
「……」風有點蛋疼。
「男朋友倒也不是特別難聽。」她緊接著一句話讓風看到了一點兒希望，「很抱歉，剛剛沒多想。風先生要是不願意的話現在拒絕也沒問題，我不像Reborn先生，沒有強迫別人的興趣。」
等等Dan小姐、你不要在大街上就開始這麼直白，我們回酒店再談——
可惜Dan聽不見風的心裡話，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在鼓舞她繼續說下去：「你怎麼想？」
「………………」
就算被問了怎麼想，風還是被她突然的直白給擊中了。說起來這話題還是他先提起的——竟然被Dan的直白給影響到了嗎？
他伸出手，在空中停滯了一下。情緒勉強能維持在平時的溫度，他抿了抿唇，把手搭在Dan的發頂，揉了揉。
她今天沒戴帽子，半長的褐色頭髮隨意地垂在圍巾上。手中柔軟又冰冷的觸感傳入心中，讓風的心情徹底平靜了下來。他抿唇一笑，雖然總覺得兩人的位置翻轉了，卻還是低低地答應了一聲。
同時問了句：「話說回來，Dan小姐，……怎麼突然……」
「……」
Dan撇過頭，沒有開口的跡象，看上去在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風見狀直起身，往周圍望了眼。注意這邊的路人在他的視線下嘿嘿笑了聲就趕緊離開了，停在路上的兩人一時間又變回了路人狀態。
X
附近的酒店，大堂經理一見到Dan的到來，就熱情地迎了出來。
「Dan小姐來過這裡？」
風往富麗堂皇的大廳內望了兩眼，對大堂經理的熱情也有所瞭解了。這裡來來往往都是些凶神惡煞的人，腰間的槍械毫不避諱地顯露在外，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配槍似的。偶有幾人手上戴著的指環上刻著綺麗的圖騰，就算不認識那些圖案，風也能猜得到這裡是黑手黨經常光顧的酒店。
「酒店老闆是商業大家族，羅格家族。」Dan走回來，手上拿著鑰匙，「彭格列的同盟。這裡位於貧人區附近，以前彭格列還在管理貧人區時經常過來。」
附近就是貧人區，這座城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發達的經濟。兩個極端位於同一塊區域、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發展的。
「表政府當時就喜歡拆東牆補西牆，結果西牆打太高了，東牆又被佔據補不起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過，也有各方面的原因。」
兩人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坐下。柔軟的沙發撫慰著人的心情，Dan卻坐得筆直筆直的，一點兒都沒在享受。她往身後看了眼靠在扶手上跟她說話的風，問了聲：「不坐？」
「進來的時候，有很多奇怪的視線，」風沉吟一聲，「這裡不安全。」
Dan退出了彭格列，以她惹人討厭的性格，在這裡會有敵人一點都不意外。沒有彭格列外衣保護的她十分危險。
「沒關係，彭格列九代應該還沒有把我退出的消息公佈，……就算我因為個人原因、對他抱有敵意，但他的確是位能為他人著想的首領。」
就像她最近碰見的彭格列都對她多有關照——她就能確定，這都是彭格列九代的手筆。
「Dan小姐討厭他，只是因為觀念不合嗎？」
「我討厭他，因為他總是抱著很天真的想法管理彭格列。」
Dan猛地朝背後靠去，也不知道兩人為什麼要待在大廳中。她抬起頭，深不見底的眸子投向上方風垂下的視線，口中的語氣有些疲累、又像是抱怨，「他堅信強大的人是為了守護弱小而存在的——他不贊同吞併那些小家族、而選擇與他們結盟。但過於弱小的同伴對強大的彭格列而言只是拖累，彭格列在黑手黨裡的地位才會一直低迷不振。」
風垂眸靜靜聽著。她的語氣越來越無奈，像是碰見了無法跨越的鴻溝一般絕望。想起她以前絕對不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情緒，風不由得有些欣慰。
他抬起手，覆在Dan的眼部，輕聲說道：「不過，現在彭格列跟Dan小姐沒有關係了，……你不用再操心了。」
「……」
「他們都說我很無情，」Dan的眼睛被遮住，只能透過指縫看見幾縷大堂的燈光，「其實我覺得，風先生你也挺無情的。」
對一切一視同仁的態度、代表一切都不重要。
「會嗎？」風擺了擺頭，像是在否認，「明明之前才說過我很執著，……唔，的確。可能是因為Dan小姐比較重要吧。……真的很安心呢，跟你在一起的話。」
「……」
「說起來，風先生，如果真是情侶的話，一般要做什麼？」
「Dan小姐按照你想的去做就好了。……我很隨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Dan向很多人取經後，仔細思考了風的事得出的結論。【風：所以你到底向誰取經了？】】
對不起我是個感情戲苦手【跪下認錯
劇透：下章很水【趴下任打
☆、章三
眼前這人，畢竟是個殺手。無情也能理解。
「Dan小姐覺得殺手應該是怎樣的？」
她記得曾經風問過她這樣一個問題，只不過當時她也沒有在意。就她而言，接觸的殺手不多、但基本都是站在這個階層頂尖的位置上的人。人殺人可能有很多理由，倘若要按照法律嚴格算來，她跟彭格列內知道的所有人、基本都能算是殺人犯。
如今這個問題又被風提起，她才多想了幾分。
「這方面我瞭解得不多，」她進酒店安排的房間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便離開了這裡。她回想了一下西萊斯特的交代，跟新上任的情人出門浪費生命，「不過每個人原因不同，有自願的有被逼迫的有繼承父業的有隨便玩玩的。原因不同體現出的特質也不一樣，風先生應該跟Reborn先生一樣，只是隨便玩玩吧。」
風走在她旁邊，那幅跟以前沒什麼不同的纏人態度，讓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兩人關係改變了的實感。見他似乎也不是特別介意，Dan收回這方面的注意，專心思考風提出的問題。
「Dan小姐似乎對別人的性格，總是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性格產生行為。瞭解別人的性格，才能預估到他在一件事中可能會採取的舉動。」
「這樣不累嗎？」
「還行。」
每次對話都是由她冷淡的應答結尾。不過風反而覺得她有回應，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這樣想的他眼前又浮現出剛剛離開時Reborn那幅「不爭氣」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話說回來，」Dan又在路邊買了瓶熱牛奶，溫熱的空氣熏得她臉蛋紅撲撲的，「之前風先生是不是有一些關於我身體的事情，要告訴我？」
「……」
風渾身一僵。
剛剛沒聽她提起，他還以為對方已經忘記了這茬——不過以Dan小姐的記憶力，只可能是一時間沒有想起，全然忘記是不太可能的。
然而他在先前做好的準備已經不知不覺潰散了，更何況是眼下這種情況——
他迎上Dan在熱氣中隱隱約約的雙眸，仍舊深不見底，就算讓人跳進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觸碰到她的真實想法。藍色的圍巾隨意地繞了兩圈、姑且是把脖子給遮住了，但通過下巴隱約下滑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纏綿其中。
「這麼說來，」她握著熱牛奶，看上去比較隨意，「我身體突然的痊癒，跟你有關？」
風在疑似質問的語氣下苦笑一聲，含含糊糊地應了幾個詞。最後發現這樣敷衍了事對Dan不是什麼好方法，乾脆反問了一個問題：「要是我說是，……Dan小姐會怎麼想？」
「也沒什麼可想的，畢竟要把我原先那種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的身體修補完全，也費了很大工夫吧。……就是，會有點被人操縱了命運、還有點計劃被打亂的不爽。」
「這可……」風感慨一句，旋即笑盈盈地迎上去，「不知道讓你打一頓能不能消氣？」
「讓我捅個十幾刀還有可能。」Dan頭也不抬。
「……」
太可怕了，Dan小姐。
「或者，告訴我原因。」她接著說道。
風望向她。後者一副執著的模樣，讓人想拒絕都拒絕不了。但要說起這件事的原因——他也不是特別清楚，況且暴露委託人的情報，似乎不太好。
剛剛怎麼就沒考慮到這些呢？
「Dan小姐是不是擁有讓人智商降低的特殊能力？」風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句。
「是你們智商本來就低。」Dan毫不忌諱這句話得罪了多少人。
「……這件事情，說起來，跟我的委託人有關係。」風因她的話笑了兩聲，也沒有否認，「就是邀請了我加入如今的團體、並執行委託的委託人。」
風說話一向口齒清楚，簡單易懂。繁綴的形容絕對不加、多餘的話題一律砍掉，無法透露的部分也被淺淺帶過——可惜面前的是Dan，就算淺淺帶過，也能猜出個大概。
想太多是她的職業病，改不掉。
「你在父親的房裡，碰見了那個委託人？」
風口中的戴面具的男人，Dan無論怎麼想都沒能想出一個符合條件的身份。畢竟特涅斯多夫會讚賞並去打交道的人、無論是黑手黨還是表政府中都只有那麼幾個。
「他說了什麼？」Dan聽他沒有提起，多問了一句。灼灼的視線印在風身上，讓他無法拒絕。
「他說，」風回想了一陣子，畢竟這也是一兩個月前的事情了，「特涅斯多夫先生是世界頂尖的強者，而我打敗了他，接下來就是邀請我加入，定金是，……他說，他能讓你活下去。」
「……所以你答應了？」Dan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風尷尬地摸摸鼻子，這種聽上去就很玄乎的事情，原本他是不信的。但當時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況且只是委託而已，定金失效、完全可以拒絕執行。
況且，結果是他的確讓Dan的病情好轉，並且健康地活了下來。
「……總覺得，無法相信。」Dan吐槽了一下風，目光緊接著就放到了那個面具男的身上，這事情從頭到尾不僅疑點重重而且異常詭異，讓相信科學萬歲的她不能理解。
「但Dan小姐的確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風抬起手，似乎正想碰碰她，又突然滯在空中。收到後者疑問的視線後才突然想起如今兩人關係不同以往，他無奈地笑笑，還是收了回來，「而且，他的委託也不是特別困難、倒不如說，委託讓我認識了很多原先不認識的人——挺讓人開心的。」
「其他人我不瞭解，但是Reborn先生應該已經產生疑問了吧。」
Dan呼出一口氣，走上前去靠近了一點風，但是口中又出現了Reborn的名字、讓他感到比以前還強烈的不爽。
「伊莎貝拉公主二度入院的消息，新聞都有報道。那毫不留情的手筆很容易看出是他所為。會二度傷害保護目標，……他應該是得到了委託人其實不在意伊莎貝拉公主安危——這種情報。」
突然湊近的她讓風感到了一點兒手足無措。此時還在半下午，路上人正多的時候。拐個彎就能看見這附近最繁華的商業街，來這裡閒逛的人並不少，駐足在原地的人也多。本來他們可以毫不起眼地融入人群中，但風身著的那身暗紅色的服裝實在太過特色、路人都不由得頻頻朝他投來打量的目光。
原來的風早就習慣了這種暗中打量。但此時身邊還帶著人——特別是這人說過他是、呃，情人，全然沒有過的新模式，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西萊斯特小姐推薦的女性雜誌上，情侶間不是這樣相處的嗎？」
感受到他的心慌意亂，Dan奇怪地低喃了一句，旋即再次拉開了距離，同時叮囑了風一聲：「風先生，那個委託人，你多加小心吧。」
「……嗯。」
靠近的身體突然又遠離了自己，連帶著那股獨特的味道一起，讓他有些恍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真難搞。
「總而言之，……姑且還是，」Dan完全沒覺察到風在心中說的那些話，兀自在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轉過身看著他。面色嚴肅、讓人不由覺得她要說什麼正式的話題，誰知她糾結了一陣子，「……謝謝了。」
還不等風接受這句話，她又添上一句：「雖然還是很不爽。」
「……」
風開始思考讓她捅自己十幾刀後他還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如果真活下來了，說不定還能得到Dan小姐無微不至的照顧，這樣一想還挺合算。
「不過，時光機器還是得去見識一下，……你那種毫無保障的說法，還是沒法判斷自己能活多久。」
風的腦中已經演變出Dan穿著兔子模樣的家居服餵他吃飯的畫面了——被腦補的Dan在這邊兀自思索著。兩個思路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的人會站在一起，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正好可以看一看，」Dan瞥了眼思想已經飄走的風，「這段關係能維持到什麼時候。」
「……」
「西萊斯特小姐說，就Reborn喜新厭舊的性格來看，最多一個月。」
「……」不Reborn那不是正常男性的思維方式啊。
「要是你出軌了……」Dan摸著下巴打量著他。
正常人此時一般會先表示「自己不會出軌」然後一陣甜言蜜語哄得對方心飄飄的。但風的思路與眾不同，他反而對後果比較好奇：「要是出軌了？」
「到時候再說吧，畢竟可能有不同情況。」Dan低下頭，視線落在已經有點冷卻的牛奶上，「總之，先捅二十幾刀再說。」
「……」
「放心，我會朝著要害捅的。」
風覺得要是真有那天，他完全活不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覺得，Dan的玩笑話聽起來都很可怕。
Dan·沉吟：誰告訴你那是玩笑話了？
風：……】
水了一章_(:」∠)_
關於殺手的問題，其實我第一卷就想帶出來了，結果現在才有機會。
今天掰手指掐算了一下家教的時間線，發現XANXUS出來的太早了_(:」∠)_小BUG請無視吧嘿嘿反正他基本沒機會再出來了。
標一句#女主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雖然我毛概馬思心教這些課全都在睡但我真是個三觀正直為人清白行事清廉的社會主義新青年QWQ頂多偶爾開開車【經常翻車】
想看開車嗎
☆、章四
幾天時間很快過去。
「……時間機器的話，我也想看看呢。」
風先前這樣不經意地提了句，Dan也沒太在意。這種世紀發明總是帶有各種問題，要是讓他也一起跟去，以他的操心程度難保不會遭到他的阻止。為了保證自己能順利得知她想知道的情報，她確認過門口沒人後，朝著肯尼希說過的方向走去。
可在抵達後推開門的一剎那，還是不由得為坐在內裡的人楞了一下。
Dan覺得風的纏人度已經達到了頂端。
「你？」
「這位威爾帝先生，是我的同伴之一。」風笑盈盈地介紹道。回答讓Dan無話可說。
肯尼希說過他是來這裡找朋友一起搞研究的——威爾帝的大名，在黑手黨中也有不小的名氣，Dan甚至聽曾經在彭格列搞研究的特涅斯多夫誇讚過。——達芬奇再世，什麼的。
想到這，她不由多看了幾眼威爾帝。他身上十足的邋遢氣質，綠色的頭髮凌亂不堪、下巴滿滿的都是鬍渣，似乎沒有打算修整。衣衫褶皺、眼神頹廢，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天才氣質。
相較旁邊有潔癖的肯尼希而言，這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站在Dan的面前。
不過。
無人能敵的殺手、海軍出色的狙擊手、世界頂尖的強者、還有極富盛名的黑手黨家族首領。現在是站在科學界頂點的男人——這個組合，聽上去價格就不便宜。
而且還異常詭異。
團結了這麼多強者，那個委託人究竟是要？
Dan朝威爾帝點頭代替問好，旋即陷入了深思。風見她的視線屢屢瞥向威爾帝，就知道她在想那個委託人的事情。
「冒昧問一句，威爾帝先生，」她問道，「你跟風先生待的團隊，有哪幾個人？」
「啊？」頹廢的威爾帝眼下的黑圈濃厚，好幾天沒睡了似的。但他腦筋轉得還是很快，而且以前沒幹過殺手這行、讓他不像風那樣有那麼多顧慮，「我跟風？Reborn、露切、毒蛇、拉爾，還有個誰來著……」
他的回答一氣呵成，風壓根就沒有阻止的機會。好在還有個人雖然很鬧騰但存在感太低……
「哦，史卡魯。你找哪個人有事？」
「沒事了。多謝。」
Dan不知道的那另外兩個人都不像風這樣脫離世俗，跟黑手黨或多或少都有關係。看她瞭然的目光就知道毒蛇跟史卡魯她都聽說過——可能甚至是認識——風無奈的同時還有點好奇她能從這個組合中推出怎樣的結論。
可被好奇的後者卻什麼都沒再說了，只是兀自陷入了沉默。
「你加入了什麼團隊？」
肯尼希走過來，手中捧著一杯熱牛奶，遞到了Dan的面前。對於肯尼希這個怪胎會跟別人組團隊而感到不可思議，況且——「而且那些人，不是都挺有名的嗎？
「哦，除了風以外。」說著他不由得看了風一眼，被對方柔柔地一笑給擋住了那滲人探尋視線。
風不會忘記上次第一次見面時，他有上來捏一把的意圖。如果把他換成Dan的話他倒是挺願意的——可惜。
威爾帝拿過旁邊已經冷卻的咖啡，用手指沾了點面前的試劑就嘗起了味道。聽聞肯尼希的話，他往風的方向一瞥：「我以前也不知道。但是好像是跟Reborn一個水平的人。」
「……」
肯尼希吹了聲口哨，似乎對「跟Reborn並列」而感到不可思議。
Reborn有多強，強到了整個整個意大利的黑手黨都不願意跟他作對。這樣一個人偏偏跑去當了個殺手，弄得人心惶惶疑神疑鬼的，就算是專注研究的肯尼希都聽說過。如今突然出現另一個Reborn，這不得大亂了？
「別說這些了，」見話題偏到太平洋去了，Dan開口把她提起的話題掰回了正事上，「東西呢？」
「已經調整好了。藥劑的量也調到了對人體危害最低的程度——你現在就要用嗎？」
「藥劑？」
Dan因為肯尼希提出了一個詞語而感到奇怪。時間機器怎麼聽都應該是機器構成的——為什麼是藥劑？
而且看看室內的構造，的確有一點金屬零件堆放在一旁，但最主要的還各類看不出成分、五顏六色的藥水粉末一類。
「……」她免不了一陣沉默。她小時候沒上過學，長大了專攻地理一塊，對這些實驗不是特別感冒，就算讓肯尼希給她解釋一番估計也沒法聽懂。
「怎麼用？」
「本來想做個能發射導彈的裝置來保護它的，畢竟一碰到就會生效，比玻璃還易碎，」肯尼希來到打著哈欠的威爾帝旁邊，在桌子上的一堆藥劑中翻翻找找，「你要用的話，現調就行。」
「……現調？」
好奇的風也站了起來，走到肯尼希身邊，看著他手下熟悉的動作。硬要說的話他對這方面也只瞭解了大概，論起知識儲備度，肯定是不及面前兩個專業人士。
「對，現調很快。」
肯尼希應了聲，一顆不規整的圓球在他手下出現。他回過頭，連一丁點兒注意事項都沒提醒，直接對著Dan就扔了過去。這個舉動意外到要不是風被威爾帝拉住，估計東西會被他給攔下。
「不過現在技術還不成熟，估計她會回到五年至十五年的其中一個時間段。在未來停留的時間也不一定，我做過的一個實驗、小白鼠完全停在了未來。……啊、有關這點你不用擔心，我跟威爾帝已經調整過用量了。」
粉色的煙霧猛地在室內炸開，裡面的人影卻還沒有消失。風姑且是信了兩個科學家的話，但又開始因為那句「完全停在了未來」而繃緊了神經。
要是肯尼希一個手抖，Dan小姐也完全停在了未來呢？
「同一時間段不可能出現兩個存在一樣的人——所以作為替代，那個時候的Dan會回到這裡。」肯尼希已經準備好了紙跟筆，順手按下了計時器。他還不忘朝風揶揄地說了句：「你可以看看你的情人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彭格列晴守老是說她長大後一定是個美人胚子，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Dan現在過於瘦小，而且還因為挑食所以不健康。加上她的性格不討喜，大多數人對她都不怎麼熱情。要是長大後真的變漂亮了，估計風還得煩惱好一陣子。
X
「……」
「……」
煙霧散去，肯尼希看見站在那裡的人，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在一旁隱隱約約快睡著的威爾帝、也不由從靠背上直起身，頹唐的視線忽而變得清晰了一些。他打量了一會兒，扭頭開著肯尼希的玩笑：
「你手抖了？」
「怎麼可能。」肯尼希嗤之以鼻。但他也感覺有點兒奇怪。
面前站著的還是Dan，只不過跟剛剛的她一模一樣——就像她去屋內換了套衣服後再出來一樣——無論是身高、體型、臉型、發長、或是面上的神色跟那對深不見底的眼睛，都分毫未改。
肯尼希突然有點不確定他是不是手抖後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能在瞬間幫別人換衣服的藥劑了。
「……Dan小姐？」
相比還愣在原地的科學家們，風倒是比較能適應環境。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她面前喊了聲。面前的女子微微抬起頭，望了他一眼。視線中的冷漠讓他異常熟悉——就像他們剛認識的那時候，Dan經常抱有的態度一般。
就在風覺得實驗失敗、這個其實是從前的Dan小姐時，面前的人突然朝他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
看來真的是未來的她——這樣也好，沒有變化的話，不僅心安還讓人安心。
風暗中鬆了口氣。
「現在是什麼時候？」
面前的人不顧風的呆愣，扭頭問一旁的肯尼希。她手上捧著一個文件夾，正拿著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從風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上方的東西——似乎是哪處的地圖。
上面做了不少凌亂的標記，如果不聽主人解釋、估計是看不懂的。風在肯尼希回答前報出了一段數字，緊接著就聽她低下頭去：
「哦，我來自十二年後。」
「……」
聽到她這樣說，肯尼希終於對「他剛剛究竟有沒有手抖」有了明確的答案。但面前的人樣貌完全沒變、還是讓他有點兒無法理解。
無論如何，怎麼說也經歷了十二年——就算在他的預估中Dan的確長不了多高，但不可能連體型都分毫未變。現在在面前的這個人，簡直就像是現在的Dan換了套衣服似的。
「Dan小姐，一點都沒變呢。不過看來你十二年後還沒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肯尼希有點佩服這時候還能泰然處之的風了。畢竟是十二年後的人，女大十八變嘛，雖然樣貌沒有變化，但對他們而言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人了。
「也不想想是誰的原因。」
突然聽見她抱怨的語氣，風微微一愣。後者卻完全不在乎，收起手中的圓珠筆，抬眼掃了一圈，執行著她的效率主義：
「我當時想知道的問題，我記得是——十二年來沒生過病，估計以後不是意外都能活下去。肯尼希你之後最好對我做個全身檢查就知道原因了——然後沒有了。還有問題嗎？」
肯尼希聳聳肩。一開始就是Dan想在未來知道些什麼才找上他的，他本人倒是對未來不怎麼感冒，反正未來的人無論怎麼說，也不代表現在的人不會努力。他倒是對面前的人說的全身檢查很有興趣。
「啊、我有問題。」風微笑著舉手提問，「我出軌了嗎？這個問題可能關係到我以後的人身安全，所以……」
「出軌？」她冷笑一聲，那模樣像極了Reborn，「何止，你連孩子都有了。」
「……」
風想到她前幾天那句捅刀子，感覺腹部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不對，當時Dan小姐說的是「會往要害處捅」……
他有點慌。
面前的女人睨了眼風，哼笑一聲，扭頭告訴肯尼希：
「差點忘了說了，肯尼希，——轉告以前的我，記得把這傢伙扔到地中海喂鯊魚。」
話音剛落，一陣跟剛才相似的粉色煙霧再次炸開。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年後。
Dan·回來了：真是稀奇的體驗。我說了什麼？
風·嬰兒：……問我，她是不是我母親。
Dan·點頭：能猜得到。
風·嬰兒：你呢？
Dan：看見了你那失蹤十一年的父親。
十二年前。
Dan：我看到了你兒子。
風：兒子？
Dan：我問他，他母親是不是我。
風：然後呢？
Dan：他說不是。
風：……
風想到了那句喂鯊魚，他真的慌了。】
【小劇場是下一章開頭哈哈哈【跪著種花兒】】
被自己坑了的風師父哈哈哈哈哈哈下章卡得不要不要的嗚嗚嗚嗚嗚。
☆、章五
肯尼希很盡職盡責地把未來的她交待的話轉告給了回來的Dan。
「哦。」
Dan在風有點兒忐忑的視線下點了點頭，「我大概知道原因。」
「……？」風指了指自己，面帶微笑，不敢太粗暴地詢問。生怕Dan情緒一激動就把他扔出去了。
「我在未來碰見了你兒子，」Dan只是淡淡地朝他看去，彷彿沒把剛剛肯尼希說的扔去餵鯊魚放在眼裡，而是道出了另一個更加驚悚的消息，「他說他母親不是我。」
「……」
「不過他長得跟你太像了，沒法分辨出母親的特徵。看他給人的感覺的話，母親應該不是意大利人。或者說是你跟他母親鬧掰了，把孩子搶回了你的國家教育。……沒想到風先生以後會這樣做。」
她在那邊捏著下巴分析的同時，風在這邊想像自己的兒子這麼個存在——結果很可惜，完全想像不出來。會想靠近一個人已經是這麼久來第一次的體驗，孕育生命……
……可能是受到Dan小姐不喜歡小孩的影響，現在還沒想過那些。Dan願意……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兩人在這邊天馬行空的分析腦補，那邊的肯尼希對他們間的關係反倒是興趣寥寥。旁邊的威爾帝雖然強打著精神沒睡著，但不停在打架的眼皮子預示著他撐不了多久。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這幾天來專注於研究調整、連覺都沒睡多久，特別是威爾帝。肯尼希向他示意了裡面有房間讓他先去睡一覺，自己也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不過，他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
「還有，以後的你讓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他撿起桌面上的白手套，打斷了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的兩人。簡潔明瞭的黑髮相比威爾帝的雜亂、的確能讓人眼前一亮。他壓下大腦傳來的倦意，開口，「聽說這樣能知道你以後跟現在長得一模一樣的原因——」
「一模一樣？」Dan的注意被他的動作吸引了過去，同時捏著下巴皺緊眉頭思考了一會兒，「……說起來，風先生的兒子的確有句話讓我很在意。」
聽見自己的名字，風稍稍偏過頭去，看著她。
「他問，我來自十年前還是十年後。」
X
她的話明顯引起了肯尼希的興趣。
「為什麼是十年？」肯尼希在意的角度跟Dan截然不同，「這次的實驗記錄是在十二年——難道未來這項技術已經穩定，……最佳時間點是在十年？」
「十二年？那比我想的還要長一點，」Dan呼出一口氣，「他等於是把現在的我，跟二十二年後的我弄混了——就算嬰兒的腦子再不靈光，我也不認為一個人跟她二十二年後的樣貌會一樣。況且那個嬰兒……看上去跟個小大人似的，風先生你從小都給小孩子看些什麼？」
Dan轉身奇怪地問道。後者苦笑一聲，面色隨即正經起來，偏過視線望向窗外，難得的沒想跟她把話題繼續下去。
他猛地想起剛剛，之後的Dan對著自己說的那句「也不想想是誰的原因」。他的大腦轉得不如威爾帝、但也絕不算慢，沒多久一種可能性就浮現了出來，而且可能性高到幾乎可以確認。
注意到他突然忐忑起來的情緒，Dan朝他看了一眼，覺得這人估計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她皺著眉又叫了一聲：「風先生？」
「……」風在她的聲音下回過神來。他以手掩面，從Dan的位置上看不出他的表情——
「既然她說，讓肯尼希先生給你做個檢查就能知道，……不如先去檢查看看？」
他的語氣不太確定，但肯定聽得出他猜到了一些事情。Dan本來想再詳細詢問幾句，但視角一轉，卻見他面上少見的有點兒……嚴肅？
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檢查的話，其實最好還是去正規點的實驗室，那樣結果也比較全面。」肯尼希一揮手，示意面前的兩人看看此時待著的臨時實驗室，大部分必要的工具都沒有、會把目前世界上第一個時間機器放在這裡調試，也算是他跟威爾帝心大。
「在實驗室做身體檢查，……聽上去……」
Dan低頭喃喃了一句，語氣波瀾不驚，一點都聽不出害怕的意思。
肯尼希輕嗤一聲：「在醫院能檢查出個什麼東西？我大學認識的一個讀醫的天天嗜酒如命，自己生活都弄不乾淨——還成天向我炫耀那張該死的收入單。哦，那張收入單遲早在他做手術的時候被縫進那可憐的病人身體裡。」
一想起故友他就恨得牙癢癢——這麼平凡無奇的爭執，Dan當然沒興趣瞭解，她就是簡單問了句：「現在開始？」
「我得去聯繫一下這附近的朋友——或者你可以等威爾帝他從睡夢中醒來，這小子在各地都有奇怪的實驗室，我想這裡也不例外。」肯尼希雙手環胸，「你們可以去喝杯牛奶吃個飯滾個床單什麼的——被我拉著做了幾天實驗、他大概晚上就睡醒了。」
他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數字遞給了Dan。後者瞄了眼倒在地上的電話，覺得就算打電話過來他們也聽不見。
但是，她在這裡待著也沒事幹，總不能去窗外的樹上抓隻鳥拔根羽毛塞進威爾帝先生的鼻子裡吧？
首先這樣做不禮貌，其次現在天氣寒冷、窗外沒鳥，最後以她的水平根本抓不到。
「如果你在這方面哪怕有一點兒才能，我都不介意你來幫忙，」肯尼希回頭開始收拾東西，「可惜你在這方面的腦子不存在。」
「跟只在這方面有點腦子的肯尼希先生比起來，的確自愧不如。」她足以跟用語言殺死人的Reborn比肩，至少這裡絕對吃不了虧。她往風的方向看了眼，見後者還在考慮些什麼——突然一股不耐煩少見地竄上心頭，她喊了一聲：
「風先生。」
「……嗯？」
風朝她柔柔地一笑——他面上還是那個在意大利街頭絕對看不見的溫潤笑意，但Dan總覺得十分彆扭。
風誇過她對「性格把握異常準確」，從另一方面說，性格預示行為，然後從兩者分析，可以看出此時本人的想法——風以往在掩飾自己本性的方面做得異常周到，甚至於她都沒興趣去深究。
——雖說偶爾也會發個小呆害個大羞，那都無傷大雅。
此時他的狀態，也許不是發個小呆害個大羞能概括得了的了。
「……去吃飯嗎？」
Dan開口邀請。仔細一算，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邀請他去吃飯。
一旁的肯尼希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分不出注意力給這邊的兩人了。室內的金屬零件很少、在他的動作下卻免不了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清脆聲效。風不由得往那邊看了眼，緊接著才從剛剛的深思中回過神來。
面前的Dan挺直了背脊，抬頭盯著他的表情。這幅自信的模樣讓他不知為何有點兒心虛——他抿唇想了想，才反應過來Dan說了什麼。
「嗯。」
沒有以前那麼興致高漲了，反而有點害怕。
風走在她後面，出門時關起了門。此時的心情難以言表——總之，他的的確確在害怕。
Dan走在前面，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迴盪在樓梯間內。風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她八成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又見樓梯間裡空無一人，乾脆定了定心神：
「Dan小姐，……我們來談一談，最討厭的事情如何？」
「討厭的事情？」Dan正好走到下一跑梯段上，她扶著扶手抬頭看了眼他，隨口回答，「我討厭沒有實力卻肆意妄為的人——包括我自己。」
「你也會肆意妄為？」
「你們不都說我盲目自信嗎？」
她停下腳步，等著風從上面走下來。兩人方才一前一後的順序實在奇怪，從遠處看就像小情侶吵架了一樣——此時並肩而行反倒好了許多。
「盲目自信啊……」風想了想，她平時的態度的確容易讓別人這樣評價她，「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自信的女人很美。」
「只有風先生你這樣想而已。」
「情人眼裡出西施嘛。」
「？」
聽風突然冒出一串莫名其妙的發音，Dan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明明白白的都是不解。風揚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這次動作沒有停頓，無比自然。自然到Dan都感覺不太適應了。
風的人際關係適應能力跟對自己所處位置的判斷——可以說是處於極端水平。
「就是說，」風言簡意賅地總結，「Dan小姐不管怎麼樣都很美。」
「……是嗎。」
風從來都不吝嗇對別人的讚揚，此時突然贊到自己身上，Dan還有點不自在。也將今天似乎心不在焉的他的態度看在眼裡。
「那我有個問題。」風收回手，眼見已經抵達一層了，垂眸苦笑了一聲。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他提起這個話題的重點要來了——Dan側眸盯著他。
「對於別人的隱瞞，Dan小姐討厭嗎？」
「……客觀來說，沒法得知別人隱瞞的事情，是我的無知。」她回答，呼出的氣在接觸到室外空氣的剎那變成了一團團白霧，「主觀來說，我持無所謂態度。
「既然他選擇隱瞞，應該已經想到了瞞不住的後果了。」
她往常那深不見底的眼睛、此時倒映著天空的灰白色。氣候寒冷、空中沒有鳥群飛過，摻雜著灰白色的眼睛看上去也異常蒼白。
風琢磨了一下她的話，低低笑了起來。
X
「那麼，」
不是在飯點的時間，但在這座西西里都排得上名號的繁華城市中、找到一間還在營業的餐廳，是很容易的事。
Dan坐在風的對面。明明是貧人區出身，卻能完美融入周圍高雅的氣氛當中——其中她經歷了什麼，風也不得而知。
「說吧。」
外面還是白天，靠窗的位置還能看見窗外的行人。Dan直直地朝風望去，大方的態度讓她對對方的催促毫不保留。
風笑了笑，想了想剛剛Dan小姐點的菜——無一例外都是些清新淡雅的食物，在冬天卻總是吃這些，難免會讓人覺得她的身體會供熱不足。
雖說這種時候她可能會為了取暖貼近自己，但還是希望她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
風另外點了杯熱可可。她身上總是散發出咖啡的香氣，想來以前是愛喝咖啡的。最近大概是從哪本書上看見了「喝牛奶長高」這種說法才開始瘋狂地補牛奶。
可惜效果不大。而效果不大的原因——
「你總是能通過寥寥一句話得知所有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說起。」
風有點兒苦惱，因為他不知道也猜不到Dan對這種事的看法。但他知道，一般理智的人都不會喜歡——
「但果然還是要說——你覺得，永生不死如何？」
Dan眨了眨眼，眼底閃過一抹瞭然，「你是說，我跟以後相比沒有變化的原因，是我沒有長大？」
風無奈，果然只要給出一丁點兒提示，她就能通過聯想推算出現實。儘管這個可能還沒法完全確定，可他就是有「這就是事實」的預感。
「我的委託，都是通過露切傳達的。委託人行跡成迷，沒法直接去問他，……但是他當時說的，『讓你活下去』，剛剛一想，重點可能不是活，而是一直。」
「……」
他的分析並非沒有道理，可科學至上的Dan暫時連自己活過來了都沒回過神來，更何況永生不死——這種聽上去像是各大富豪權勢追逐的東西，可能真的存在嗎？
她無法確定。
「如果真是這樣，」她能確定的只有自己的想法，「真糟糕。」
那些人追逐永生，無非是因為他們有慾望。慾望需要等同的時間去實現，只有實現後，才會繼而感受到生活的無趣。
而她現在就處於這種無趣中。
沒有目標。
沒有慾望。
沒有方向。
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是漆黑一片，藉此在多出來的時間中嘗試著從前沒有的生活、卻也沒法給她帶來多大的感觸。所望之處皆為不見深度的無聊無趣無奈，就連她現在在這裡的意義都模糊不清。
特涅斯多夫說過，她最多活三十年，活到他死後基本就沒救了——因為一直仰望的高度在頃刻間崩塌、始終追逐的目標也被黑暗所吞噬不見。本性讓她存不住一點兒過去，連過去也沒有後，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這種情況下要她一直活下去。
開玩笑吧。
「……等檢查完再說吧。」
她壓下突然翻滾起來的情緒，抬頭瞥見風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地開口阻止道。武斷的猜測只會讓人心神不定，況且是這麼讓人開心不起來的話題，「風先生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之前兩人聊天的時候有聊到他的下一件工作，聽說位置是在非洲。那兒距離意大利可算不上近，而且還有可能遇上季節顛倒的問題。
他輕聲應了聲，也沒法從剛剛的話題中恢復過來：「明天下午，……Dan小姐要來送我嗎？」
「看心情。」
話題無疾而終。
面前的人是風，他就這樣讓話題沉寂下去，在Dan看來的確是不可思議。這也反映了他對這件事懷揣著怎樣的不安。
可能是在擔心她因此遷怒吧，畢竟長生不老於她而言，跟無期徒刑相差無幾。
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想法——總之還沒塵埃落定。就算她真的變成了永生的怪物，最後應該也不是沒有辦法才對。
想要自殺的辦法何其之多。
她閉著眼往後靠去，不自覺地呼出了一口氣。
旁邊的玻璃隔絕了室外冷冽的空氣，卻仍能感覺到明顯的溫度過渡。在冰冷中突然傳來巨大玻璃窗被敲擊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外看去。
看清外面的人後，她不由一愣。
對面享受寧靜的風也看見了外面站著的人，雖然疑惑於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於禮貌還是微笑著點頭問好。
他嘿嘿一笑，轉身走了幾步身影就消失了。緊接著在室內、桌旁出現了。
「我來附近辦公，」甘納許週身還殘留些許涼氣，他拒絕了服務員小姐拿來的菜單，在Dan一側的桌邊站定，「好久不見了啊，Dan。你們兩個這是……？」
他曖昧不明的眼神在兩人間飄來飄去，就算擔當大任也沒能修修他那痞子似的氣質。不過有個人來調和一下沉悶的氛圍倒也不錯。風沒多想，點了點頭。
還不忘搭上個「嗯」，雙重確認。
甘納許吹了聲口哨，像是在說「行啊你小子」。不過他忘性快，轉眼就忘了上一個話題，轉而對Dan嘻哈著說道：
「你猜猜我跟誰一起來的？……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昆托啦昆托，……不過我一會不留神他就不見了。你見到他了嘛？」
他話中出現了陌生男子的姓名，本來風還不是特別介意。但Dan一副「真的嗎快帶他來見我你一個人來有卵用」的樣子，讓他不介意也得介意了。
「昆托……是誰？」
風無論是從Dan還是從Reborn那裡都聽說過她有個弟弟，可從來沒人給他詳細講過。他皮笑肉不笑的話滾進甘納許耳中，讓他看熱鬧似的一笑。
「一個奇葩。」
毫無疑問地被旁邊的Dan一個菜單打中了肚子。她維護那人的樣子被風看在眼中，不禁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半路殺出的情敵。
幾十年何其漫長，嚴格來說，他才剛認識Dan幾個月。一直覺得Reborn跟她的關係不一般，現在看來，也許在那段他所不知道的時間中，還是有不少情敵的。
愛操心的風終於操心到了自己身上。
「什麼奇葩？」Dan睨了眼甘納許，語氣中的不悅讓他立即繳械投降。
「好啦好啦，Reborn來過幾次，都是這樣說他的。」甘納許咧開嘴角狂妄地笑笑，整了整因為室內悶熱拉開的外套，「那我先去找他了，如果你見到他了，記得叫他趕緊來找我啊。」
他雖然語氣從容，腳下卻很匆忙，快速幾步走了出去。那瀟灑的背影讓端著餐點走回來的服務員小姐不由地側目，還不忘詢問面前的兩位：「那位先生是兩位的朋友嗎？為什麼不留下吃個飯？」
「他去找男人了。」
「……」
服務員小姐悻悻地走了。風體會到了語言的偉大。哦，Dan的恐怖他很早就知道了。
色香俱全的菜點雖同菜單上的有所不同，但仍然能勾起旁人的胃口。風此時卻提不起多大的興致，那個「昆托」的事還在騷擾他的情緒。
他猶豫了許久，剛打算問出來——
Dan突然放下了手中插起了一個聖女果的叉子，抬起了頭。她的視線稍微往旁邊偏了一點兒，這才讓風沒有產生她在看著自己的錯覺。她呆愣的樣子的確比較可愛，但是對像不是自己的話，實在高興不起來。
風姑且放下面前仍舊冒著熱氣的食物，往一旁看去。
桌邊不遠處立著一名高大的男子，他不顧服務員的勸阻就朝這邊走來。恐怖的雙眼中冒著凌厲的目光，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看見他的第一眼，風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
可是這個不好對付的人，此時正往這裡走來。
「……昆托？」
凝神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風突然聽見Dan這樣輕喃哦一聲。他忍不住回過頭望了她一眼，誰知那個男的動作異常迅速，來到她的座位旁就這樣把她抱了起來。
抱了起來。
了起來。
起來。
來。
……
風一把抓起刀叉，直直地往那人身上扔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他都沒有抱過。
他都沒有抱過。
他都沒有抱過。
因為很重要，風在心裡默念了三遍。】
太水了所以放了兩章的量_(:」∠)_問過姬友是分兩章發還是放一章裡，被推薦後者。
我的末點已經死掉了T T24h破不了百，我是給自己刷收藏了嗎。
每當這種時候。
我都要跪下感謝還在追的各位QAQ
特別是留評的小天使！麼麼噠=3333333=！給了卡文的我寫下去的勇氣！
☆、章六
Dan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她的水平也沒法知道發生什麼。
但她知道肯定有件事發生了。
那就是，一向溫和待人的風，突然間毫無理由地動手了。
被昆托抱起後，弱小如她都能感到旁邊驀地高漲起來的殺氣，緊接著就見幾把刀叉飛了過來——然後被昆托揮手擊落。值得一提的是刀叉被他一揮彈到了旁邊厚重的玻璃落地窗上，直接鑲嵌了進去，還炸開了幾朵花兒似的裂縫。
之後她就完全看不清他們的身影。只記得自己被昆托放到一旁櫃檯前，然後風先生把她還沒吃完的一盆沙拉連帶著沙拉醬跟刀叉都送到了櫃檯上。後來……
……
這家店的沙拉味道挺不錯的。
她咬完一小段香蕉，這家店就被毀了大半。好在現在不是飯點，沒幾個人，不然難免會出現傷亡。想來風先生下手應該會知道輕重——然並卵，她的弟弟她教出來的最清楚，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他們的動作太快，自己根本看不清，她也只能祈禱不會折騰到自己身上了。
她又咬了口蘋果，在打量了一會兒店內的損壞程度後，放下了手中的盆子，轉身拍了拍櫃檯的木質桌面，示意縮到下面的櫃檯小姐聽她說幾句話。
「關於賠償，」她拿過桌面上的記事本，刷刷地寫下一串地址跟一個電話，撕了下來扔了進去，反而把記事本跟筆收起，「請聯繫彭格列，直接報到彭格列首領那裡就行了，他會處理的。」
雖然昆托隸屬的巴利安現在還是雷守手下的東西，但看九代的態度，遲早有一天會被割出去。
「還有你們這裡的沙拉醬味道不錯，自己調的？」
她另外問了聲，結果沒人回答她。現在這情況不理她也很正常，她轉過身，對著面前偶爾才能看見的兩道身影喊了聲：
「昆托，住手。風先生也停停吧。」
不知道是誰先收了手，總之Dan一眼就看見昆托出現在了自己身旁，取走了她剛剛拿來的記事本跟筆。風則是帶著愜意微笑停在了不遠處，一身紅色的民族服裝沒有半點兒損壞，還真有那麼點兒翩翩君子的感覺。
「抱歉，看他一見面就對Dan小姐動手動腳的，」他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反而在Dan往自己這裡走來的時候意有所指地看向他，「還以為是突然出現的跟蹤狂。」
昆托週身的殺氣突然又暴漲了起來，凶狠地瞪著風的模樣，彷彿要把他一口吞下。Dan走到他跟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很奇怪嗎？」
「……」
「你也想？早不說。」
「……」
Dan趁風說不出話的時候張開雙臂，踮起腳一把抱了上去。
一直在身邊若遠若近的咖啡香氣、可能還混雜著酒店水果味的沐浴露，突然貼了上來。還沒把她剛剛那句很奇怪嗎翻譯過來的風渾身一僵，就感覺對方在自己頸間蹭了蹭，旋即鬆了開來。肌膚相互間摩擦的觸感一下下撩撥著他的心情，離開時對方的唇角若有若無地擦過下巴，更是讓情緒高漲到了頂點。
「……」
「怎麼了？」
「……我想靜靜。……」
風覺得Dan每次都在刷新她的恐怖記錄。
以往的Dan都會留他一人在這裡冷靜，不過今天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姑且看在兩人認識這麼久的份上，她開口提醒了一句：「風先生，我們應該離開了。」
「……嗯……」
風應了一聲，還沒從剛剛的觸碰中回過神來。Dan的身影從他面前直接走過，留下的是一道充滿了殺意的影子。
他這才反應過來，這裡還有個她的老熟人。
「Dan小姐，」
昆托的殺意比起剛剛還要憤怒劇烈、風猜想要不是Dan壓住了他，他現在就會上來跟他繼續剛剛沒結束的對決。只是剛剛的幾次交手，他就能感覺得到，面前這個人實力不一般。
可能還沒達到Reborn的水準——但是，那股戰鬥時的瘋狂，完全不會亞於跟他交過手的特涅斯多夫。
「他是誰？」風追上Dan，嘴角抹著一抹苦笑，向她示意了下身後恨不得捅他十幾二十刀的昆托。
「昆托？」Dan隨口一答，「我跟你說過的，我弟弟。」
「…………」
風覺得自己跟Dan小姐的家人都犯沖。
之前去見特涅斯多夫先生別名岳父大人的經歷提起來就後悔。如今碰見了小舅子，還是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他直到現在還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風對自己跟Dan的未來充滿了疑問及迷茫。
「他之前因為太危險所以被九代關在了地牢裡，為了拿到地牢的鑰匙，我才會幫彭格列做事。我沒說過嗎？之後彭格列九代答應讓他留在彭格列，……這也是他本人希望的。」
Dan的腳步很快，拐過了幾條街後就看不見那家半毀的店了。這時她才放慢了腳步，站在人流量不大的小路上，抱著雙臂回過頭去。
風只記得她寥寥提過要帶弟弟一起離開、讓他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結果弟弟留在了彭格列的事情。還記得她當時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面上染上過一層寂寞。
此時倒是完全看不出來了。留下的仍舊是平靜。
「昆托，這位是風，」Dan沉吟半晌，似乎是在糾結該怎麼介紹他，「我的情人。」
昆托手下寫字的動作一頓，當即就拔起腰側的匕首揮了起來，被風一隻手擋在了半空中。
Dan小姐這樣介紹他，他還是很高興的——只不過小舅子的反應生生地給他澆了盆冷水。
被擋下後昆托原本還想再動手，收到自家姐姐警告的視線後悻悻地收了回來。他背過身在記事本上唰唰地寫著什麼，高大的背影蜷成一團的樣子讓人莫名有點兒可憐。
但他馬上就轉過身來，把記事本遞到了風面前。
「不承認。」
簡單的幾個字，讓風意識到了什麼。他往Dan的方向看去，後者收到了他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不會說話。
至於是後天的還是先天的，可能也不重要了。
他又翻了一頁，遞到自己姐姐面前。Dan看了後不由得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好照顧自己就行。我也愛你。」
她的嘴角若有若無地抹上了一點弧度，一向冷漠傷人的稜角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風見過的她的笑從來都是冷笑——就算對象是小舅子，他也難免也有點兒吃味。
他走過去，昆托把記事本翻過去一頁，就是不讓他看那頁上的東西。
「……」
「這幾天在附近工作，能跟你一起嗎？我想你了。」他又在紙上寫道。
要不是Dan自己說明了這人是她弟弟而且的確有這麼個人存在，風肯定會懷疑這傢伙是她的老情人——每個單詞看上去都那麼直白曖昧，他開始反思自己平日裡的說話方式是不是不太適合意大利。
「……」Dan柔和的目光一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咬住下唇，「甘納許剛剛才在找你，讓你快點回去。」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彭格列對你不好嗎？」
昆托寫字的手突然止住，他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就說明你選擇留在彭格列是沒錯的，不要再有抱怨了。」
風在一旁看著。他看著Dan收回手後，臉色突然不對起來，面前呈著新的一行字，他隨便一掃就掃到了上面的文字：
「可是，那裡沒有你。」
「我問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分明是抱怨的話，從她的語氣中卻一點兒都聽不出來。她隔著兩步的距離與昆托望著，立在她身邊的風往下一掃，就能看見她捏緊的拳頭。
也許是體型的原因，她的手又瘦又小，捏起來沒多大氣勢。但幾道凸出的骨節讓風有點擔心。
「對於自己的選擇，我是怎麼告訴你的？」
昆托猶豫了一會兒，剛準備提筆寫上，Dan就自己給出了答案：「不能後悔。」
她停頓稍許，「無論選擇了什麼，都要相信自己，按照自己選擇的道路走下去。就算有人說你是錯誤的、……就算有人阻止你，只要你自己相信，那就不會錯。」
她上前拍了兩下昆托的胸口，像是最後托付了什麼給他。旋即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風望了眼她離開的方向，抬眼看著面前若有所思的昆托。結合Dan小姐之前的敘述跟剛剛的對話，對於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也有了大概的瞭解。
昆托為了追隨彭格列九代，所以放棄了對他抱有期待的她。
怪不得她會一直說自己是連目標都沒有的人，怪不得Reborn說過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連她一手養大的孩子都不願意待在她身邊，她還是那麼執拗的性格，會走到如今這種地步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也許他還得感謝眼前的昆托。要不是他離開了、Dan小姐估計是不會接受自己在她身邊晃悠的。她很明顯只是想找個同伴。
想到這裡，風又有點兒無奈。
他準備跟上Dan的腳步，臨走前擦過昆托身邊。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硬生生止住了腳步，他抬頭盯著昆托面上被拋棄了一般的可憐神色，微微一笑：
「你好。……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勸分還是勸和？
這是閨蜜吵架的時候，常有的煩惱。
勸分似乎在道德上看不太好、勸和又有違閨蜜的想法。每當碰見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選擇閉口不談。
如果是風，一般會選擇風輕雲淡地帶過。但是既然對象是Dan小姐，他不介意順著她的想法去做。而Dan的行為一般都是跟著想法走，她那麼乾脆地就走了，約莫也是不想再跟這個弟弟扯上關係了。
吧。
風追上她。追著她比以往還要迅速的腳步，突然間不太確定。
她一直都是目不斜視，如今卻望著斜前方的地面，面色如剛剛一樣低沉，不僅僅是惱火，還有不少的不甘。
能讓她的神色這樣外露，風得承認他還沒法辦到。
暫時罷了。
「Dan小姐，剛剛的午飯還夠嗎？」
「很抱歉毀了你的一頓午餐，」Dan悶聲回答，「不過現在還早，很多店應該都還沒收攤，……風先生應該還能找得到營業中的餐廳。」
她說得不假，剛剛本來就還沒到飯點，所以才選了間24小時營業的家庭餐廳。再過一會兒估計那種地方才會熱鬧起來，時間可以說是正好。
風卻沒有急著應下，Dan現在情緒不穩定，他也不想就這樣離開：「你呢？」
「我先回酒店了。」
「那我送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風：……我……愛你？……
Dan：嗯，我也愛你。
風：你面無表情地說這話，讓人不太相信啊……
Dan：你倒是把手拿開讓我看看你的表情？
風扭頭不語。】
末點破百了哈哈哈=33333=愛你們麼麼噠。
☆、章七
風把她一路送回了酒店。
路上他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著，藉著幾次偏過頭與Dan對話的機會往後方看去，見到的是默默地走在後面的昆托。他絲毫沒有隱蔽的想法，因為距離太遠、所以看不太清他面上的表情，但是他一直跟著，反而讓風感覺不太妙。
「你弟弟平時是個怎樣的人？」
他路上也就是隨口一問，Dan自然隨口一答：
「挺乖的，就是情緒容易受到他人的影響，經常幹點出格的事，下手也不知輕重。」
就算是隨口的回答，她也說了一大串，語氣中的無奈就連風都聽得出來。他琢磨了一下那個「出格的事」，總覺得應該在自己出國前，再找那個弟弟談一談。
他又看了眼對身後跟著個人一無所知的Dan，被她覺察後一笑帶過。
昆托一路上沒有動手，反而在他們走進酒店大門後消失了蹤跡。風想了想，姑且是陪同Dan一起上了樓，仍然沒有發現奇怪的視線，才安心了許多。
「那就送到這裡吧，」Dan拿出鑰匙開了門，情緒的低落從她低垂的視線就能看出，「晚上我會自己聯絡肯尼希的，風先生就請回去整理行李吧，明天不是就要出國了？」
她的視線中始終醞釀著不明的情緒，宛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一般陰沉不定。雖說從語氣中聽不出分毫，但以往的她給風的感覺、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不安定過。
彷彿隨時就會刮起冬季的颱風——想來還是那個弟弟的事情給她太大的影響了吧。加上再之前的那個話題也比較沉重。
風本來就是覺得不放心才陪她一起回到了酒店，現在讓她一個人靜靜、再安靜的睡上一覺，會不會比較好？
「……Dan小姐，你一個人沒問題嗎？」他不太放心。
「沒問題。」
Dan說著就打算關上門，礙於風站在門口而沒有狠狠砸上。她朝風點了點頭，沒等他的下一句話，輕輕地關上了門。
風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門閂反鎖的聲音。想來是她心神不寧到忘記的地步了——他抬手叩了叩門扉，想提醒她鎖門。
「啪嘰」——
清脆的玻璃落地聲突然就隔著厚重的木門，清晰地傳進了風耳中。還沒等聲音落下，緊接著傳來了第二聲像是裝著水的罈子整個迸裂的音效。
「……」
他盯著門把手半晌，打開門走了進去。
X
入口處，一個彩色玻璃製成的裝飾物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它頭著地，已經四分五裂到看不出原本是什麼樣的形狀了。
風繞開地上的玻璃渣，往裡面走去，擺在內裡茶几上的花瓶摔在了沙發腳下、濺起的水在白色的它的表面，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跡。
插在花瓶裡的花也被踩爛緊緊貼在了地面上。
這間房間算是酒店中較為高檔的套房之一了。風又走了幾步，才在床邊看見了Dan的身影。
跟一般暴怒的人生氣時完全不同——她如今這樣看上去真的算不上是生氣，要不是知道她平時行事一向小心、從不糊塗，風都會覺得她是不小心碰倒了那些東西的。
在看見她一臉平靜地看著落地玻璃窗時。
這間房位於酒店高層，視野開闊。此時處於中午時候，冬日的暖陽懶散地照進室內，落在她的小腿以下部分。外面的一片或高或低的房子都被染上了明亮的色彩，跟她此時給人的感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不開心。
很生氣？
還是絕望？
風忽然想到Reborn曾經說過的那句，「如果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肯定會走向極端」。也許他說的不是眼下這種情況，但此時的確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待著。
可他能做什麼？
他的腳步很輕，但在安靜的室內仍然顯得突兀。在似是故意地踩到一灘水漬後，Dan終於把視線從窗外一片明亮中移回了室內。
「……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鎖。我本來想提醒你鎖個門，」風低頭看了眼狼藉的腳邊，「我想這應該不算一個人沒問題的程度。」
「……」
Dan閉上眼輕歎一聲，轉身走到床邊。她拿起床頭櫃上擺著的檯燈，往旁邊的衣櫃上一砸。面上波瀾不驚，彷彿她在扔著飛鏢玩。
樣式精美的玻璃燈罩隨著猛烈的撞擊碎成了大塊小塊，有些刺進了衣櫃的表面，看上去十分危險。Dan低頭凝視了一會兒，旋即轉過身。
風不知何時又往前走了幾步。腳下沾著水漬、讓他在地面上留下了幾個腳印。Dan正欲向前的動作一頓，抬眼後卻見他面上安撫似的微笑。
他一直都是這樣，無論面對什麼。
「原來Dan小姐喜歡扔東西玩，」風沒有阻止她的意思，適當的發洩有助於減壓，況且砸的這些東西還不算賠不起，「要不我們下午去飾品屋逛一圈？我買單。」
「……」
Dan沒有回答，盯著兩步外的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走了上去，伸手拉過他的衣領，迫使他彎下身，把自己埋進他胸前。
「……？」
突如其來的親暱讓風有點兒不知所措，緊接著環住自己腰間的手更是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緊張。他還在猶豫要不要也抱住面前只能看見頭頂的Dan，對方腳一勾，讓他直接摔在了床邊。
有點可惜，不是床上。他雙手扶地吃痛地坐穩，腦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還沒等他的惋惜過去，站著的Dan也跪在了他兩腿間，一手搭在他身上，挺直了背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說實話，她陰沉起來真的很可怕。不過早就習慣了她的可怕，風只覺得特別可憐。
比受傷的小鹿更可憐，就像瀕死的野獸一樣。連一聲呻.吟都不敢，一發聲就會牽到全身的疼痛、加速自身的死亡。而且，還沒人救助。
「所有人。」
她開口了。
風突然放下心來。他低低一笑，一手攬過她的腰，把她挺直的背部壓了下來，按進自己懷裡。另一隻手插.進她的發間，慢慢地撫摸著——也不管會不會把她的頭髮弄亂。
只知道，她不安定的氛圍突然凝滯了一般，連帶著原本準備繼續下去的話也停了下來。
「你的所有人，包括我嗎？」風見她不說話，低聲問道。
「……所有我想去信任的人，最後都會被彭格列九代所吸引。」
Dan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頭上來回的觸感彷彿真的撫慰了她混亂的心情，她額頭抵著風的衣服，暗紅色充斥著視野，刺眼到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所有人。……特涅斯多夫大人、晴守大人，……Reborn先生也是，最後是昆托……他搶走了所有我願意認同的人，所有我想去接受的人，最後都會走到他身邊。……他搶走了我的一切。」
她的聲音中隱隱有著哭腔。風撫著她忍不住蜷起的背部，她隱忍不安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感同身受一般被風所接受，讓他也有些不適地輕呼出一口氣。
碰見她後，心裡的情緒就變得多樣化了起來。會因為她的舉動高興、失落、不安、無奈而心疼，這對一向感情缺失的他而言，的確是新奇的體驗。
「……但是，我不能恨他。」
她攥緊了風的衣角，在上面留下了無法撫平的褶皺。
「都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如他——我沒有那個能力留住身邊的人，也沒有那個吸引力去要回他們，……是我的錯……」
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伏在風的胸前，低著頭輕輕啜泣著。風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看不見也好，免得他更心疼了。
特別是在聽見她把所有問題都攬到自己身上時。明明覺得是其他人的問題——卻又無法反駁她的話。風也跟彭格列九代聊過幾句，那的確是一位值得讓人追崇的首領、無論在他犯了多大的錯後，都能被同伴所原諒的類型。
「……沒關係，」聽她的啜泣聲小了一點他才開口，視線遠眺窗外灰濛濛卻有暖陽落下的天空，「Dan小姐這樣，挺好的。」
「你也會的，風先生。」
話題突然被扯到自己身上，風還沒來得及從聆聽者的身份回到這裡來，就聽見Dan停下了啜泣，軟綿綿地指控道。她現在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哭腔還沒褪去，聽得他骨頭一酥，心情不由得複雜起來。
「不會。」
「……你會的。」她執著地指控著他，「我說過了，所有人——彭格列九代就是因為有那種人格魅力，才會被八代選中作為下任首領的。沒人會討厭他。」
風感覺她攥著自己衣角的力量鬆了點——這看上去的確是個好消息，他輕輕一笑，下巴抵在她頭頂，繼續安慰道：「不會的，我討厭他。」
然後被她掐了一把。她彷彿知道自己力氣不夠對付他似的、特地往大腿上掐。隔著衣服傳來隱隱的陣痛，讓風呼出一口氣，似是無奈地笑道：「討厭他也不行，Dan小姐希望我怎麼做？」
「你什麼都不要做，……以後都會變成那樣。」她悶聲說道，「……承諾是沒有用的，無論是誰的承諾都一樣。……未來誰都不能確定，要不是我去未來走了一圈，……怎麼會知道，你連別人的孩子都有了……」
風渾身一僵。
未來他有個兒子括弧母親不是Dan——這件事讓現在的他來說的確完全沒有辯解的餘地。
「……Dan小姐相信平行宇宙論，還是單一宇宙論？」他問道。
「後者。」
死刑。
他以後教導兒子，一定要把他教成一個會看別人臉色行事的人。——看臉色還不夠，Dan小姐的想法從臉色上根本看不出來——還是教成一個「見到意大利女人一定要來問過父親才能回答對方問題」的性格好了。
「而且，還把孩子交給前情人來養。」Dan繼續抱怨。被抱怨的風心情忽高忽低，特別複雜。
未來的Dan會跟他的孩子待在一起，……好像也的確跟她所說的一樣，不是被他拜託了照顧、就是剛剛被Dan發現，準備一刀捅死。
未來的自己，你究竟幹了些什麼人畜不如衣冠禽獸的事情？
風陷入了對未來的自己無盡的鄙夷中。
「……算了，不談這些。」
Dan從他懷裡爬了起來，微紅的眼眶中是夾著些血絲的眼瞳，時不時吸著鼻子：「……謝謝了，風先生。要是你什麼時候厭倦了都可以說，我沒關係。」
「……」
她的眼中倒映出風想要辯解卻又受制於既有事實的模樣，口中喃喃道：「反正被拋棄，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是說得太快糊成一團，風聽得不是特別清楚。但他直覺那是些不太好的東西。仔細往她面上一看，卻又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到底說了什麼？
風原本還想問，她卻已經站了起來。也許是跪久了腳有點麻，她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步，扶住床頭櫃站了一會兒都不敢動彈，生怕再走一步就會倒下。
見她扶著額頭臉色蒼白，風站起來走過去，有點擔心地問了聲：「哪裡不舒服？」
「……充血而已，站一會兒就好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躲開風遞來的手，冷漠的態度跟方才形成了鮮明對比。
風不介意地收回了手，往窗外看了一眼，才想起剛剛昆托跟了一路的事情——
「Dan小姐，我想問你點事。」
作者有話要說： 【風表示，他還沒來得及幹那些出格的事。在這裡絕對不能讓步。
Dan沉默。
你也不想想她是怎麼知道的？】
☆、章八
風很奇怪，他是怎麼問著問著就問到床上來的。
雖然這張足夠兩人睡的大床就在身邊——好像這也不能算是理由。
他額角劃過一滴冷汗，茫然地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她背對著巨大的玻璃窗、甚至還沒拉上窗簾，冬季暖洋洋的陽光照亮了室內，她的表情也在背光下變得更加喜怒不明。
風躺在鬆軟的床鋪上，撐在他肩上的手背輕輕抬起，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臉頰，偶爾碰到了髯邊的髮梢，刺得癢癢的。他想起剛剛才談論到的話題，仍然不明白為什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剛剛談了什麼？
從昆托談到了過去。風隨口說了句「想瞭解你的過去」後，就發展成了現在這樣。
以Dan的力氣原本不可能推倒他，這還是她冷冷地命令了一聲躺下去後發展出來的。風奇怪於自己為什麼要照著她所說的去做。
「……那個，Dan小姐？」他嘗試著讓對方冷靜下來。
「怎麼了？」
風的確有被對方扒了衣服的經歷，但還沒有扒對方衣服的經歷。更沒有對方面前自己扒衣服的經歷。——因此，Dan從他身上坐起來後就開始解扣子，這舉動讓他不由自主地摀住了眼睛。
「……我只是，想聽你說說你小時候的事……」
「哦。」
Dan冷漠地應了一聲，把淺藍色的外衣甩到床邊，露出裡面的毛襯衫——她向上一翻，就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白色襯衣。襯衣內樣式簡單的藍色內衣的紋路也由此透了出來。
「你不是想聽嗎？」
「……？」
她隨手一扯，白色襯衣的紐扣就隨之迸開，被覆蓋的肌膚也隨之接觸到了外界冰涼的空氣。
X
「這道，是小時候特涅斯多夫剖開的，他想通過手術讓我的身體好轉，結果失敗了。」
曖昧的空氣在陽光下蒸發不見，沒留下多少的溫暖。Dan指著自己肚子上一道半長的傷疤，裡面的辛酸已經通過冰冷的字句透進了空氣，風盯著她只穿了內衣赤.裸的身體，方纔的興奮全然消失，轉而竄上心頭的是刺骨的寒冷。
「這道，是養母第一次發瘋的時候，拿生銹的鐵棍刺破的，當時發燒了很久，究竟怎麼救回來的也忘了。這個是養母快過世的時候，想要拉我一起陪葬時捅了一刀——然後被特涅斯多夫救了回來。」
她指著右胸口下方跟腰側的一道長長的傷疤。
「這道是第一次見到昆托的時候，被他砍的。」
她指了指肩膀上的一道黑印子，目光中毫無波瀾。
「這道是安貝兒想殺我的時候割的，那時候她力氣還小，不然這裡的傷口救不回來。」
她輕撫過鎖骨稍上一點的位置，那裡正好是脖子的位置。風隨著她的話想到了那裡被刀割破後噴濺而出的血液——手掌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這塊彈痕是Reborn先生救下露切小姐時留下的。」
突然聽見同僚的名字，讓風一愣。隨著她的動作看去，那塊地方的彈痕深深淺淺、尤其嚴重。
他的確能看得出兩人間有段不一般的過去，但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過去。
「……背上的這塊燒傷，」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沒有轉身給風看了，但她沉下的視線讓風看見了比其他傷痕都要嚴重的痛苦，「是特涅斯多夫反叛彭格列時，彭格列九代誤認為我也是反叛者，燒傷的。」
風抬起顫抖的手，覆上她深淺不一的傷疤。這些疤痕跟主人冰冷的語氣截然不同，透著與空氣截然不同的溫度，再對上她的目光，風只覺得自己墜入了冰窟。
Dan沒有揮開他的手，任他撫摸：「我想就這些了。其他的過去也沒有什麼值得一說的事——你還想知道什麼？」
她一副隨你問的態度，風卻不敢再問了。他微涼的指尖劃過那片彈痕，淡淡地開口：
「Dan小姐，可以讓我看看你背後的燒傷嗎？」
「那有什麼好看的？」
「給我看看吧。」
風一再執著，Dan也沒有辦法，從他身上挪到了一邊、背對著他轉了個身。
風也撐著床面坐了起來，在看見她背後那一大片猙獰的傷口後倒吸了一口氣。
傷口遍佈了大半個背面，邊緣印上了火焰的軌跡、將她原本蒼白的皮膚跟傷疤區分開來。大片的燒傷內深淺不一，一些顏色與眾不同的地方，風甚至能想像到當時她的皮膚鮮血淋漓的樣子。
「很好看？」Dan本人反而沒什麼感覺地問道。
「嗯，」風將手掌覆了上去，旋即下滑從後面攬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這邊一帶，下巴輕輕地放在她肩上，「很漂亮的痕跡。」
「……奇怪的審美。」Dan沒有拒絕他的動作，只是低喃了一句。
風輕輕笑了起來，笑得有點兒悲傷。呼出的氣掃過Dan的頸間，讓她有點兒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風先生呢？」Dan突然問道。
「我？」風腦袋一歪，靠在了她耳畔。身邊的女子傳來的安定空氣讓他回憶起過去時也不是特別痛苦了——就算這樣說，其實他也沒什麼可回憶的，「沒什麼值得說的，就是四處旅遊——千篇一律的故事而已。你喜歡聽遊記？」
「不喜歡。」
話題又以她的冷漠收尾。
X
酒店裡也有餐廳，Dan叫了餐送進房裡，順便被風纏著也給他送了一份。兩人聊了點兒沒營養的話題，在確認酒店服務員已經將Dan發洩產生的玻璃殘掃乾淨、不會再割傷人後，他才不太放心地離開了。
「我能有什麼事，」他走前Dan還十分不耐，「本來我一個人就不會有問題。情緒發洩一下就行了。」
聽她逞強似的語氣，風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就道別離開了。留下Dan皺著眉理了理被弄亂的發頂，關門走進了房間。
她下午也沒事，就等著晚上去做個檢查、明天就能回家了。剛剛可能哭過一陣讓她有點兒困乏，從來不睡午覺的她趴回床上，昏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隱約還能嗅到風在這裡殘留的淡雅的味道。
一覺安定地睡到了晚上。
陽光早已移到他處，冬季的夜晚特別寒冷。雖然最近已經快要入春了，也依然抵擋不了刮起的寒風。
Dan到酒店前台跟肯尼希溝通了一下，就往他所說的位置前去。
「威爾帝去整理行李了，好像明天就要出國繼續工作。檢查前讓我猜測一下吧——你可能是時間被停止了。」
他調試機器的同時這樣說道。
走進這個詭異空間中，Dan往周圍望了眼，的確沒有看見威爾帝的身影。轉眼又被他的說法給吸引了注意力，她琢磨半晌，問道：「時間停止，……有可能嗎？」
「這世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去了。不過說時間停止可能也不太準確，……給你詳細說明，你估計也聽不懂。先檢查吧。」
「……除了那個外，還有其他可能嗎？」
「有啊，用你也能聽得懂的話來說，就是縮短壽命換取短暫青春吧，很簡單的交易關係。」
肯尼希頭也不回，回答得也很敷衍。這類人都是結果不出來什麼都不相信的類型，Dan見狀也不打擾他了，趁著機器還沒有調試完全的空當，在這個實驗室內逛了兩圈。
外面是一片漆黑，內部卻跟白天一樣明亮。燈光照在白色的桌面透明的玻璃容器上，使得室內的亮度更是高了一截。Dan走到一張桌子上堆放的一堆小方塊前，看著它們時，心裡總有種異樣的不安。
「這是什麼？」
「……？這裡是威爾帝的實驗室，……哦，那個啊，是以前的一個科學家的設想，時間機器前我也在研究那玩意，沒什麼進展。」
Dan拿起其中的一個，透過上面的小孔往裡面望去。裡面空蕩蕩的、只有透過小孔投射在底部的光，被她遮擋後更是什麼都看不見了。她看了看外表的樣式，長得有點像安貝兒拿來裝骨灰的小盒子。
「特涅斯多夫以前也有研究過嗎？」她問道。
「這就是他拿給我的，」肯尼希摘下沾滿油污的手套，敲了敲Dan沒見過的巨大機器，坐在地上開始接電線，口中回答道，「因為一直有其他事情，所以最近才想起這個，不過一直都沒有多大進展，就分了點給威爾帝一起研究。……怎麼，你知道它？」
「……原來如此。」
這樣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就能解釋了，她小時候也不是跟特涅斯多夫沒有接觸，偶然在哪裡看見過這個並不奇怪。
只不過：「小時候見過，我記得他已經研究完了。」
「……」
她話音剛落，肯尼希手上的動作就停頓了一會兒，旋即傳來他的暗罵聲，「干，又被他坑了。」
從那個「又」字就能看出這不是第一次發生了。Dan無所謂地放下手上的匣子，對他們的過去沒有多大興趣。
她又開始在實驗室內閒逛，不得不說這裡有很多外面沒有的新奇玩意，在她繞了兩圈弄塌了一張桌子砸碎了十幾個試劑瓶後，肯尼希把她按在了一個座位上勒令她別再亂動了。
「說起來，」肯尼希接通電源，手下動作沒有停下，「檢查結果出來後，……如果真的是時間被停下了，你打算怎麼辦？」
肯尼希也算她從小認識的人了，對她的性格也有所瞭解。
「……就算那樣，也不是沒有死的辦法。」Dan望著那台機器，淡淡地開口，「想殺我的人多著是，就算沒人願意動手，那麼多殺手是放在那裡好看的嗎。」
肯尼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她身上那麼多傷，卻沒有一道是自己留下的。風陷入沉思。
Dan：我認為，你現在的想法很危險。】
一覺醒來全世界都在過七夕_(:」∠)_哦好吧我承認我不知道七夕是今天……你們想要番外還是加更？不管是哪個都得等到明天就是QAQ果咩睡太久了
七夕節表白讀者小天使們=3=看我的眼神兒，你們都是我愛的人簡稱我的人【喂】
謝謝菀和子的地雷~
☆、章九
Dan離開了。
這是風隔天去找肯尼希瞭解她的身體問題時，肯尼希告訴他的。
「我覺得她這幾天很危險，」肯尼希說這話的時候，面前還擺放著一堆化學試劑。威爾帝已經先一步離開前去露切交代的匯合地點了，這間實驗室內只有他跟風兩個人，「不過，長大後她的性格多多少少會變化一點吧，說不定沒有以前那麼自暴自棄了。」
他的語氣不太肯定，卻也有著事不幹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風詳細問了幾個問題，才得知檢查結果坐實了他先前的猜想，並且她本人也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
所以早上去酒店找她時，才會被告知已經退房離開了嗎？
不過他馬上就要出發了——現在也只是抽時間過來問問，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跨越兩個城市去找她，似乎也不太可能。
風抿唇陷入深思，末了向肯尼希借了個電話。如果早上就出發，那這個時間應該也已經到家了才對——
電話沒有接通。
她的確沒有義務馬上回家。說不定在附近閒逛——畢竟她最近很閒——或者被新職位上的朋友邀請出門遊玩而不在家，又或者是報了個旅遊團出門散心。那麼多可能，她不一定會出事。
……
大概吧。
風不安地放下電話，抬眼看時間。再過一會兒飛機就要起飛了，從這裡趕到機場大約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除非她還在這座城市，否則時間完全不夠。
「肯尼希先生，」他隨口一問，「你有發明類似於空間跳躍的機器嗎？」
「怎麼可能。」肯尼希嘲笑道。
想也知道，風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他歎了口氣，離開了這裡。
昨天她咬牙哭泣的模樣突然又竄入腦海，還有那醞釀著極為強大的負面情緒的神色——她現在可以說是處在懸崖邊緣，一個想不開就會往下跳。
而且旁人看不出。
這種時候，他反而要出國工作，實在是讓他無可奈何。但這委託的定金已經收下又沒法退約，讓他處在進退兩難的地步。
不然，還是打個電話給露切，說他趕晚上的飛機吧？
他看著路邊陷入了內心的糾結。當心中演變出一百種她可能的自殺方式後，對Dan的擔心終於壓過了人生守則，他回想先前露切的電話地址，沿路尋找著出租電話。
「……」
然後，在路邊的玻璃窗外看見了她。
「？」也許是風這一身實在是太過顯眼，他剛停下腳步，Dan就注意到了他，「風先生，你好。」
「……Dan小姐，還沒回去嗎？」
「你不是下午的飛機？……說起來，怎麼現在還在這裡閒逛。」
言下之意就是：我來送你。
不管她的真正含義是不是這個，反正其他說法風都不打算聽進去了。他走近了幾步，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玻璃窗內，裡面擺放著一排排的甜品——他突然想起來她似乎愛吃甜食。
「我不著急，」見她沒出什麼事，風自然也放心了許多，他往甜品店裡指了指，「中午沒吃飯嗎？」
「……沒什麼胃口。」她悶聲回答。
要說有什麼事可能造成她胃口不好、估計就是剛剛肯尼希跟他提過的話題了。本以為她會對這件事的反應更加激烈，如今看來影響是有，但還不至於那麼嚴重。
「那你在看什麼？」
「書上說，臨別要送禮物。」Dan一手覆在玻璃上，「你吃蛋糕嗎？」
「……你送的話，我會把它永遠保存好的。」
「給我吃掉。」Dan面無表情地命令。
「我也不知道該送什麼，你想要什麼？」她停頓半晌，繼續問。
風似乎煩惱了一會兒，末了微笑：「那給我一個擁抱吧。」
「每次撩的那麼自然，做完又害羞的是誰？」她反問。
「……抱歉，是我。」風認錯。
他額角劃過一滴冷汗，苦笑道。其實這不能怪他，一些話在氛圍驅使下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Dan輕呼一口氣，轉身推門走進了甜品店。門鈴在開門的時候叮叮作響，風跟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輕食店一向很受下午出門的年輕人門的歡迎，風這種異國面孔走進去，自然而然受到了不少矚目。他朝投來視線的人友好一笑，旋即走到Dan身邊，看著她俯身挑選……
……
巧克力？
這麼說來……
風的視線往旁邊看去，一個粉紅色的桃心映入眼簾。仔細算算，情人節的確快到了，不過他記得Dan小姐好像不愛過節？
「易保存、熱量高、便於攜帶。除了容易產生飢渴感外，巧克力是出門旅遊的不二選擇，」Dan說得冠冕堂皇，「旅遊手冊上是這樣說的。」
「……」
想到她要送自己巧克力，風就想出門跑幾圈兒——他望著Dan被冰櫃裡的白熾燈照亮的側臉，嚥了口口水，問道：「是本命巧克力？」
「本命巧克力？」她瞥了風一眼，摸著下巴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這樣啊。」
她一扭頭，對店員說道：「麻煩給我一個本命巧克力。」
風：「……」
果然是她才有的風格。
店員當然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麼，他用憐憫的視線掃了Dan身邊的男人一眼，正準備給她推薦幾款熱銷的本命巧克力，就被後者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熱情介紹：
「拿最大的。」
風：「……」
他知道，拿最大的巧克力送他不是出於什麼滿滿的愛意。他很明確地看到了Dan瞅著其他巧克力時那嫌棄的目光——估計單純是覺得那些巧克力太少了補充不了多少熱量——他為什麼要這麼清楚啊？
風為自己明鏡般的心裡感到悲哀。
不過，這並不能阻止他從Dan手上拿過巧克力時的興奮。
「風先生原來喜歡吃巧克力？」
「這是用來保存的。」
「請你吃掉。」
付了錢後兩人就從店裡走了出來，她要的最大的巧克力著實很大。還記得被店員詢問要在上面寫什麼字時，Dan回答了「一路順風」，當然風後來偷偷拜託了店員另添了一行字，店員看他可憐就答應了。
手中拎著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巧克力，風無奈地問了個問題：
「Dan小姐，知道情人節嗎？」
「有聽說過，」Dan低頭沉思，「西萊斯特說，那是女人設下世界上最大的騙局的日子。」
風：「……」
就算是騙局，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往裡跳。……不過Dan小姐，以後記得多交一點正常的朋友。
「說起來，剛剛那個店裡好像有舉辦類似的活動，」Dan隨口評價，「那個桃心畫得跟甘納許常去的那間旅館招牌上的一模一樣，情人節就是那種節日？」
「……」
說的有道理又不太對——風感覺自己完全沒有機會反駁她。只能苦笑著看她對這個節日的誤解越來越偏、越來越遠。
「是在二月十四吧，」Dan點了點頭，「還有半個月，你能回得來嗎？」
然後，在對情人節抱有巨大的誤會下，邀請他。
他現在心情異常複雜，喜憂參半不好說，應該是喜怒哀樂各佔一部分，喜的部分比例特別大。他下意識地就想答應，但是連這次委託的具體內容都不知道、他似乎也沒法答應。
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Dan就明白了：「那算了，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你應該去機場了吧？」
「……如果回來了，」風抬手拍了拍她的發頂，「一起過節吧？」
「看心情。」
風記起上次問她會不會來送自己時——她也是這個回答，突然心裡就有了保障似的。他輕聲笑了笑，垂眸盯著她冷漠的神色半晌，被後者注意到後又移開了目光。
她現在這樣……應該暫時是不會出事的。
「Dan小姐，……你應該去問過肯尼希先生，檢查結果吧？」
氣氛被突如其來的話題敲碎，跟他並肩走向車站的Dan腳下動作一頓，輕輕應了一聲，沒用更多的回答。
風呼出一口氣。
「那你打算怎麼辦？」
「……自殺的辦法，要多少有多少，既然已經從肯尼希那裡得到確認、我可以被殺死，」Dan抬起手，將袖子往下拉了一點兒，透著紅色的潔白繃帶隨之映入風的眼中，「那什麼時候死都一樣，不用拘泥於一時。」
風停下腳步，皺著眉頭拉過她的手腕——肯尼希得到確認的方法，原來是這麼殘暴的嗎？
他輕撫著她手腕處的繃帶，突然握住了透著鮮紅的部分。感到傷口處一陣刺痛傳來，Dan不由自主地低吟一聲，皺眉看向他。
「一時……大概是在什麼時候？」
「不知道，不過暫時應該不會有那種打算。」她掙扎了一會兒，從風手中抽回了胳膊，用衣袖包住了受傷的部分，不讓旁人看見。
「暫時，具體是指？」
Dan抬頭盯著硬是打算問出個具體時間的風。對方面上的微笑已然不見，抿著唇執著的模樣，讓她也不好開玩笑。但具體來說、她目前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等到感覺到無趣的時候吧。」她輕聲回答道，撇開視線，小聲地回答道，「……現在這樣，感覺不算特別無聊。」
「……」
她撒嬌似的語氣，這次沒有進入風的耳中。他沉下視線，在意大利並不常見的黑眼珠閃過異樣的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Dan小姐，感覺無趣的時候，讓我來動手吧？」
「……？」
Dan抬頭，入目的是他淡淡的微笑。
「我怎麼說也是殺手，……讓一個人死亡的方式，無論長痛還是短痛、還是知道很多種方式的。」
她覺得兩人似乎在討論什麼危險話題——但看風神色自若、像是只是在為自己攬工作，又覺得自己的感覺不太正確。
「明明是你救回來的？」她把手揣進口袋裡問道。
「就是因為是我救回來的，……不死在自己手上，不是很浪費嗎？」
「……奇怪的理論。」
作者有話要說： 【風偷偷讓店員在巧克力上加了一行字。
其實Dan看見了，因為可憐他所以沒有戳破。
但是就是不告訴你們。】
今天雙更0v0但是這章也想要評論~
順便預告下章就算字數多也很水orz
☆、章十
風走後，她又回到了無聊的日子中。在路過書店的時候，盯著最近的新刊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拿起了一本《情人節攻略★加厚版》。
她愛看書。
說是愛，似乎不太準確。因為可以的話，她本人並不想通過這個方式打發時間。書她以前看的已經夠多、並且完全夠她一輩子用了，另外再看的書，對她而言並不能學會什麼新的技能。
只能增添一點無傷大雅的知識罷了。
她翻著那本攻略。
攻略上的文字彷彿都經過萌化處理，對於常年處理公務、已經習慣了正統印刷字體的Dan來說，閱讀起來異常困難。上方還印著些讓人心煩意亂的卡通圖案，僅僅翻了兩頁，她就不耐煩地合上扔到了一邊。
然而想起風之前提到情人節時期待的表情，她望著家裡的陽台方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一臉不耐煩地從垃圾桶裡撿起了那本書。
男人真麻煩。
她喃喃自語。
X
自從意大利黑手黨界的名人——特涅斯多夫死後，在他手下聯合的反彭格列同盟，如今已經完全不敵彭格列了。
這大概就是彭格列的這些人如今很清閒的原因。
Dan看著面前來訪的尼，隨意地想了想最近彭格列可能的局勢。
尼怎麼說也是跟了自己學習一年多的好孩子，從小也愛粘著她，就這樣拒之門外不太好。一再確認過他是只身前來，Dan把他迎了進來。
「地址是從父親那裡得到的，」他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門口，褪去稚嫩的面上仍然殘留著羞澀笑容，「因為正好從附近經過，就想來拜訪一下許久未見的Dan小姐。」
雖然晴守本人沒有那麼嚴謹，但他在兒子尼的教育上一點都不馬虎。Dan不排斥他，也是因為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態度——啊，據他本人所說，Dan的地位要比普通人高上一點兒。
這都不重要。
Dan朝他點了點頭，指著客廳讓他先坐會兒。
空氣中傳來的巧克力的香味，讓她的行為一目瞭然。尼看了眼回到廚房忙活的Dan，皺著眉頭問了句：「Dan小姐，……在做巧克力？」
廚房與客廳間隔著的檯面上擺著一本各大書店門口常見的熱賣書刊，在看到的時候，他已經能猜得到回答了。Dan的點頭確認只不過是肯定了那個回答——一向沒見過自己尊敬的Dan小姐在意過什麼節日，尼看著書籍旁邊用碟子堆起來的奇形怪狀的巧克力，目光越發糾結起來。
「……Dan小姐，你……放了什麼進去？」
「沙拉醬。」
她回答的同時挖了勺沙拉醬扔進了裝滿巧克力醬的鐵勺中，同時回頭望見尼盯著巧克力一副很想吃【？】的表情，「隨便拿。」
「……那我，不客氣了。」
尼鼓起勇氣拿了一個扭曲的五角起來，說實話，看見這配色實在是沒敢下口。但一想到這是從來不過節日的Dan小姐第一次在情人節製作的巧克力——一想到這裡，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讓他咬了一口。
「怎樣？」
「……很……」尼在自己多年的涵養中尋找著形容詞，「……纏人的味道……」
「纏人？」
Dan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評價食物的。東西做出來她也有吃過，雖然被巧克力破壞了沙拉醬的酸甜感，但是應該還不算是不能下肚才對。
「呃，」尼猶豫半晌，結果還是說了出來，「一般沒有在巧克力裡放沙拉醬的吧？」
「這是在沙拉醬裡放巧克力。」
「……一般，也沒人會那樣做的，Dan小姐。」
「是嗎？」
Dan完全沒有自己犯錯的自覺，拿著小勺子在大勺中攪了攪，一股纏人的味道從鍋內升起在室內飄蕩，「你會做巧克力嗎？」
尼翻了兩頁那本書，上面的教程比比皆是：「看著教程的話……」
看著教程一般都能成功，如果Dan不是在裡面放了奇怪的調味料，估計也不會一言難盡到這種地步了吧？尼盯著白不白黑不黑的盤子內容物，陷入了沉默。
除了沙拉等一系列簡單的料理，他似乎從來沒見過Dan小姐煮過其他東西——連麥片也沒有過——難道說Dan小姐在這方面有意外的……天賦？
尼又咬了一口那味道複雜的巧克力，覺得他有點兒吃上癮了。
Dan沒有注意這邊尼的動作，轉頭問了聲：「那你知道要怎麼捏出漂亮的形狀嗎？」
「……沒買模具？」
「用了，不過拿不下來。」
Dan拿起一個五角的綠色模具，裡面鑲著底面平整的巧克力，仍她怎麼晃都取不出來。在一旁的尼看不過去了，取過她手上的東西，看了眼那些還在袋子中的「店員推薦」，開始忙活起來。
Dan沒想到尼這種少爺似的角色設定，竟然會料理。
她盯著被模具壓出了形狀的錫紙、看著他小心地把巧克力倒了進去——動作雖然算不上熟練，但比起她要好多了。最後撕下錫紙後表面也沒有她自己捏的那麼皺巴巴的。
「自己捏的？」尼聽她這樣說後，那道比大部分意大利人都袖氣的眉毛都揪在了一起。
「嗯。」Dan拿起一塊表面平滑的巧克力輕輕舔了舔，濃郁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跟她平時吃的清爽截然不同。
她拿起一個小袋子，裝了點巧克力遞給了尼。
「誒？Dan小姐，這……」尼手忙腳亂地接下。
「給你的，書上說巧克力要分發給朋友。仔細想想我也沒有朋友，你回去分父親一點吧。」Dan翻了翻書，又舔了舔剛剛捏著巧克力的手指。
尼盯著那個跟她風格絕對不符的萌系袋子看了許久，雙手似乎是興奮得顫抖了起來。他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個詞，最後漲紅了臉，總算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會永遠保存好的。」
「給我吃掉。」Dan莫名其妙，這群人收巧克力都不吃的嗎？
「可、可是，」尼還想爭辯，他捏著綠色袋子上可愛的藍色緞帶，一時間感覺整個人都被萌化了，「這是Dan小姐您第一次送我東西。」
「……隨你吧。」
Dan呼出一口氣，沒再理會他對這袋子巧克力的處置方式了。反正她也不愛吃這麼甜膩的東西，留在這裡難保她哪天扔給樓下流浪狗吃然後被動物保護協會抓走蓋章——而且，還有剩。
她盯著廚房還剩一大盆的巧克力，心裡湧現出一股厭煩。風先生似乎很愛吃這東西——哦，跟尼一樣喜歡到不願意吃的地步了。
「你來有其他的事情嗎？」
「我只是來看看Dan小姐的，」尼把那個袋子小心翼翼地收好，回頭露出一個自然親暱的笑容，「因為這麼久都沒見面了。……還有，這是父親讓我帶給你的，一些巴黎的朋友送的小食……」
他拿起原本擺在門口的袋子遞給了Dan，後者若有所思地收下，稍稍往裡面看了一眼，不出意料地看見夾在紙袋跟包裝盒間的一張紙。
但是抬眼看一看尼，他也不像是知情者。
「尼，你最近都在這附近？」
「……會在這裡逗留兩天，跟沃克家族的首領討論一下最近外地引入軍火的問題。」尼回答道，面對Dan毫不保留，「Dan小姐有事嗎？」
「不，」Dan垂眸，將手上的袋子收了起來，「沒事。」
兩人接下來隨便地聊了兩句沒什麼實質性意義的話題，尼就準備離開了。他待會兒還有約，今天只是聽聞Dan買的房子就在附近才來碰碰運氣的，沒想到運氣不錯，正好碰上她在家。
出門也沒地方去的Dan望著他在樓道內回眸向她輕輕地笑了笑，抿起唇點了點頭。旋即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她拿出晴守讓尼帶來的袋子，把裡面夾著的紙取了出來，攤開後發現上面寫著一串數字。從字跡來看的確是那位晴守大人的沒錯，猖狂到只一眼就不太想理會他了。
不過一想到剛剛尼那羞澀的笑，不知怎麼就會聯想到某個已經出國的該死的傢伙……她嘖了聲，姑且還是用家用電話打了過去。
X
Dan來到了附近。
高層酒店頂部。
她望見在並不安全的女兒牆上坐著彭格列的晴守大人、與很少見到蹤跡的霧守大人——兩位守護者。這兩位守護者會待在一起並不奇怪，雖說他們平日中也沒有多大的交集，但同為從八代初就認識的好友、加上晴守的性格一向豪爽，兩人間關係比其他守護者都要親密。
Dan推開房頂的門後，看見的就是兩人敲著酒瓶子互灌的畫面。女兒牆後是高達二十多層的酒店外壁，一個不小心就會後翻下落——總之，Dan是絕對沒有打算像他們那樣，把自己放在危險地段的。
這跟膽子無關，有無意義的問題罷了。
「晴守大人，……霧守大人，兩位在工作時間酗酒，是不是不太好。」她走近了幾步，沒有特別靠近。
「哈哈，Dan，適當的飲酒有助於提神醒腦哦。」晴守舉著酒瓶子，面上微紅，目光卻很清晰，「你要不要？」
「不必了。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
晴守酒量一向都不錯，Dan就沒太在意他的舉動，這位一向知道分寸。霧守她並不瞭解，一眼望去挺年輕的，跟她從前見到他時幾乎沒有變化。
特別是在對上視線時，那股滲人的感覺——
「這丫頭挺不錯，思路清晰目光平靜，是個學幻術的好苗子。」霧守勾起一抹笑。
「承蒙誇獎。不過我已經退出彭格列，並不想再跟你們牽上關係。」
她不卑不亢地回答。周圍隱約能感受到不一般的空氣、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無論多強大的幻術，只要心理素質足夠強大，都不堪一擊。
很可惜，她別的方面可能比普通人都要弱——唯有心理素質，是從小養成的旁若無人的自信。
霧守也發現了自己的招式對她沒有效果，冷峻的眉毛輕輕皺起、剛準備加強幻術，就被老友打斷。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這傢伙急著退任，但是也別打這傢伙的主意啊，這是特涅斯多夫的孩子，如果她願意，回去繼承父親的產業都有可能啊。」
晴守哈哈大笑了一聲，朝Dan擺了擺手示意她過來一點。見後者腳下沒有動作、依舊站在原地，他也不介意，一個啤酒瓶子就往對面的大樓扔了過去。
「Dan，這對面是沃克家族的產業。」
距離比較遠，Dan只能看得見的確是砸在了對面大樓的水泥牆上，而沒聽見具體聲音。晴守從女兒牆上站到了地上，望著那邊吹了聲口哨。
「Reborn最近去非洲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吧？他在那邊殺了個沃克家族的女兒——雖然他這次的工作跟我們彭格列的關係不大，但是整個意大利早就自動把他劃入彭格列裡了。」
晴守呼出一口氣，在高處的冰涼空氣中結成了一團白霧、旋即被微風吹散。他頭髮跟十年前Dan見到的相比已經花白許多，面上的皺紋一道道清晰可見，偶爾還能見到一道淡淡的傷疤鑲在紋路中。這人無論哪個方面都在告訴著見到他的人、說這是個黑手黨。
還是個不容小覷的黑手黨。
Dan輕聲應了聲。思路停留在了他的第一句話上。她的確知道那群人出國工作了、但沒想到是去非洲，風先生那細皮嫩肉的，去曬一圈回來還能看？
「沃克家族首領跟表政府的軍隊往來親密，所以彭格列的軍火供應，有部分借其道而走——這些尼見到你的時候，應該全都交代了吧，那個小子。」他停頓兩秒，「雖然還不是確切消息，霧守的人得知沃克家族從軍隊裡借了人——狙擊手——可能是打算對尼行不利。不過那小子聽都不聽我這當爹地的話，嘖。」
他罵了兩聲，語氣卻聽不出多少的嫌惡，反而寵溺要多一些。這對父子的相處方式Dan早就見怪不怪了，她只是催促晴守繼續說下去：
「所以，您是打算讓我去勸勸他？」
晴守嘿嘿一笑：「就當是賺個外快如何？」
「……」Dan想到家裡那盆子巧克力就嫌煩，但是她也不太想再跟彭格列扯上關係——
「那個狙擊手是誰？」
「海軍特殊部隊的教官出任務去了，只借到了學生。……好像是叫可樂尼洛，很奇怪的名字對吧哈哈。」
「……」
作者有話要說： 【細皮嫩肉的風被曬黑了，曬得跟塊巧克力似的。
Dan：我討厭巧克力。】
姬友：是時候放男配出場了。
作者：……等等，這文有男配？？【懵逼
姬友·懵逼：沒有嗎？
雙更用光了我的肝。這章太水了所以放個下章預告【其實是當場掰的】。
拉爾·米爾奇收到了學生打來的求助電話。
#被一個瘋女人盯上了怎麼辦#
☆、十一
拉爾·米爾奇收到了學生打來的求助電話。
#被一個瘋女人盯上了怎麼辦#
「女人？怎麼回事？」
——「重點不是那裡啊！雖然女人沒有錯但是是個瘋子……」
「如果你只是打電話來問我這個的話。」拉爾說話的聲音一頓，「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你現在還是個軍人，軍營規定不允許談戀愛。這是強制命令。」
——「你想到哪裡去了？——等等先別掛啊！之前沃克家族有個委託來找你，你不在那個任務就交到了我手上，本來一切都安排好了，彭格列那裡不知道找來了一個什麼人，不管我在哪裡、她都像天上長了眼睛都能找到我，還瘋了似的帶著個狙擊手對我打一槍換個地方——意大利有這種人？」
可樂尼洛的聲音聽上去健氣滿滿怨氣十足，就算透過並不穩定的跨洋電話，也能讓拉爾聽得十分清晰。她理了理對方莫名其妙一通話裡的邏輯，不由自主地望向一旁來自於彭格列的Reborn。
「沃克家族找你們去對付彭格列？」戴著黑帽子的殺手挑了挑眉毛，問了個關係不大的問題，「因為前幾天的那傢伙？」
「似乎是，然後現在還沒來得及下手，就被追殺了——你有什麼建議嗎？」拉爾沒有掛斷電話，反而把它放到兩人中間。可樂尼洛的能耐，無論是她還是曾經掐著表數過他戰績的Reborn都很清楚。連他都對付不了的人，並不是沒有、但真的不多。
而且彭格列有養殺手沒錯，狙擊手是真沒聽說過有哪個比較出名的。八代倒是有一個、不過已經老了。
Reborn對這個話題興致寥寥，他思路轉了兩圈後，不由輕嗤一聲：「一群腦筋簡單的蠢貨。負責彭格列後勤的是彭格列如今最不好惹的晴之守護者，出了事可不是兩個家族打打鬧鬧可以結束得了的。」
他頓了兩秒，瞥了眼剛推門進來的風，繼續說道：「況且晴守家的那個小少爺，有了那個女人輔助，作為狙擊手的實力不亞於拉爾你。」
「……」收到他意有所指的目光，風消化了一下Reborn的話，朝他疑惑地笑了笑，「發生了什麼？」
「你跟那小公主約會回來了？」
「說了不是約會……」風無奈地拍了拍衣袖，「你們就這樣把她交給我照顧了？」
「是誰登機遲到害我們延遲起飛了一個小時？」
「……」風無法回答這個事實。他的確跟Dan不小心聊High了，差點兒遲到。
旁邊的拉爾看著咄咄逼人的Reborn，有點看不下去。最近這兩人間的空氣總是僵硬冰冷的，會跟老實人的風吵起來，也不知道Reborn被點著了哪個炸藥。
風畢竟是團隊裡少數思路清晰正常的人、要是把他給逼的不正常了，以後團隊只會越來越亂。
「Reborn，你知道那是誰？」她問道。
「之前引導你開槍射中伊莎貝拉的那個。」Reborn輕哼一聲，沒有再繼續嘲諷下去，「解決辦法不是沒有。」
「要怎麼辦？這傢伙都快被逼瘋了。」她指了指話筒那邊還在抱怨的傢伙。
「讓沃克家族收手。」Reborn給出的回答很簡單，只有實踐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困難，「讓那傢伙再躲幾天，把非洲的那群販子清理乾淨後就可以帶那個小公主回國了，到時候風你再在小公主面前說幾句好話，讓她給你那老相好求求情——」
「我想，」風不慍不火地靠在窗邊，微妙地躲過了照進室內的陽光，「她應該更喜歡Reborn這種類型的。」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給那傢伙求情？」
Reborn不可思議的語氣彷彿在說「你在開玩笑」，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沒錯。Reborn跟Dan之間關係惡劣，並非看不出來。——雖然兩人間偶爾若有若無的默契經常讓他稍稍升起了一點兒負面情緒。
「好了，總之，」拉爾打斷了兩人間又一次嚴峻起來的氣氛，「這邊工作得先解決對吧。聽到了沒，可樂尼洛，這幾天躲好來。」
緊接著她不顧對方的哀嚎，掛斷了這個跨國電話。
X
狙擊手安分下來了。
「不愧是Dan小姐。」
位置在某處高樓偏高的房間內，尼收回露出窗外的槍口，站在窗戶旁邊的Dan順手放下了窗簾。她動作輕巧，窗簾放下後就不再擺動，彷彿這裡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尼在她的示意下，來到另一邊的牆角，收拾著手中的狙擊槍，同時問道：「還有嗎？」
「差不多了，狙擊手兩個為佳，三個都算多。」Dan在手上的地圖上畫了兩個圈，「只要掐住了中心的喉嚨，另外的都不足為懼。被虛晃了這麼多槍，要是還不怕死的到處蹦噠，那位有著一千多人戰績的拉爾小姐的學生也不過如此。」
尼突然發現了一個耳熟的名字：「拉爾小姐，不是上次跟Reborn先生一起……」
「沒錯。」Dan確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尼陷入了糾結。Reborn先生之前回彭格列的時候有說這次的委託持續時間很長，也就是說，如果沃克家族的小姐真是Reborn殺的，那拉爾·米爾奇絕對算是同謀。
而如今，這個同謀的學生，正在協助被謀害對象的家族，暗殺敵人。
尼快被這複雜的關係繞暈了，好在Dan一句話解決了他所有的疑問。
「一群腦筋簡單的蠢貨把簡單的問題發展出了傻逼才懂的過程。」
言下之意就是，別管那群傻逼。
她簡單粗暴的評價，尼之前早就習慣了。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回頭不放心地看了眼已經拉起來的遮光窗簾，背上包跟Dan一起離開了這裡。
這次事情有彭格列兩位守護者親自出馬，幾乎沒受到多少損失就落下了尾聲。沃克家族對女兒的寵愛完全可以從他們近乎瘋狂的舉動中看出——但他們的瘋狂，對於剛剛才經歷過內部叛亂的彭格列而言不足一提。
畢竟沒有什麼，是對同伴出手更難下手的事情了。
Dan其實也沒幫什麼忙——她就是列了幾個狙擊手可能會選擇的高地，然後判斷他們的行動順序。其他的、作為優秀狙擊手的尼會處理。
看著在自己手下成長起來的尼，她就不由自主地會想到一樣是自己帶大的昆托。不過尼要好一點兒——至少他其他方面的教育都有晴守請的菁英老師來負責，不會像昆托一樣被養歪了。
只不過——
「父親說，再過幾年他就要退任了。」尼走在她斜後方的位置，說的話她正好能聽得見，「他說到時候我會上任——其實，我一直在想，要是自己當上了Boss的晴之守護者，會不會給他丟臉——Dan小姐的話，是不會有這些煩惱的吧。」
Dan稍微回過頭去。尼眼中熠熠地閃著她熟悉的光，她知道這是他崇拜某個人時會有的態度——尼對她經常也是這樣——Dan輕聲應了一句，沒有多說其他。
只不過，終歸是彭格列的人。
「Dan小姐要是真的成了敵人，我想我會很煩惱的。您真的沒打算回到彭格列嗎？」
Dan的冷淡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繼續問道。
兩人一路向下，走到了這幢商業大樓的後廳內。裡面三三兩兩地站著穿著西裝的彭格列，面容嚴肅，一點兒都看不出平時的嬉鬧。見到兩人出現時，似乎想上前說些什麼，目光觸及Dan後又停在了原地。
Dan雙手抱臂，留在了門口。沒有回答尼的問題——同時示意他自己上去。
回到彭格列是不可能的——如果這次出問題的不是他，Dan根本就不會理會晴守的要求。或者說晴守正是知道了這點才叫她過來。
為了給尼上最後一課。
之後幾天一切都異常順利。敵方出其不意的狙擊手收起了獠牙，正面對抗又完全不敵兩位八代的老人，會出事反而才讓人感覺奇怪。
這種局勢下，只是請來幫尼做指導的Dan特別清閒，手中點著晴守交給她的辛苦費虛度時光，偶爾打發兩句不知為何對她特別感興趣的霧守大人。
噢，對了，這個霧守。
彭格列的霧守，Dan真的不熟。
她看著又一次湊上來的霧守，合上了手中的書。
雖說他一直待在西西里，但比九代的雲守還要神出鬼沒，偶爾Dan有注意到他，也不過是一道虛影罷了。照晴守的話，這個人理應比他還年長、是有孫子也不奇怪的年紀，可他的外表還是那麼年輕。
毫無疑問，她眼前這是幻術修改過的模樣。
「我見過能掙脫幻術的人，但是沒見過從一開始就不起作用的人。」
有著異常年輕的外貌——霧守在她面前玩味地打量著對他全然無視的Dan，「幻術作用於人的思想，精神力脆弱的人、幻術對他們更是形同現實。就算精神力再堅定，也不可能，……你是怎麼辦到連看都看不見的？」
Dan不想理他。這種探討思想的話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特涅斯多夫的這個女兒比那個有趣多了呢。」
她不禮貌的態度反而沒讓霧守退縮，反而瞇了瞇俏麗的桃花眼，對她興趣十足。
畢竟沒有人，會對破了未解之謎的人不感興趣——
「沃克家族發來了和解請求，晴守的意思，是讓你也跟尼一起去——畢竟那老傢伙本人沒打算去，小少爺一個人可能鎮不住那群老油條。」
也可以被稱為老傢伙的霧守笑了笑，「不過，我現在有點感興趣了。能不能讓我同行？」
「……霧守大人，」她終於開口，「如果您需要找個護工，我想養老院有很多供您挑選。無論男女老少。」
「嘖嘖。」
霧守咂了咂嘴，黑色偏向暗紫的髮色讓他冷漠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點，但還是抵擋不了他從骨子裡透出的那抹疏遠。無論他的語氣多麼友好、態度多麼親近，唯獨對人性瞭解頗深的Dan都能看得清楚，他並不喜歡與人交流。
就算拉近了距離也一樣。
Dan回以同樣冷漠的神色，把書平放在併攏的雙腿上，抬頭掃過霧守有意無意下壓的曖昧目光。她再怎麼不熟悉這位守護者，也知道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假的樣貌、假的詞句、假的身份。
所以她輕呼一口氣，把視線放在遠處推門而入後愣在原地的男子身上——
這間房間並非彭格列的產業，嚴格來說，應該是霧守的私人財產。對外沒有標上彭格列的標誌，所以有其他人在這兒並不奇怪。而那位推門而入的金髮男子似乎是走錯了房間。他發現了Dan的視線後撓了撓頭，似是誤會了一點事情，羞赧地移開目光：
「……呃，抱歉，我……」
視線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來來回回掃了幾次坐在木椅子上的女子，最後終於認出她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霧守沉吟一聲，收回壓在面前女子身上的壓力。Dan也注意到對方那對在意大利少有的天藍色眼眸，從尷尬逐漸變為了不可思議、最後轉變成了一丁點後怕。
她覺得自己跟這個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他會產生這麼多心理反應，著實令人玩味。
「……我走錯房間了，非常抱歉！」
他的語氣帶著些無奈，說著就打算轉身離開——卻撞上了不知何時關上的門。Dan看得清清楚楚，那扇門在前一秒還是開敞的，如果說是誰……
只可能是身邊的這位霧守了。
她往旁邊瞄了眼。後者拍了拍手，像是書屋的這間房間突然改變了原本樸素的配色——原本的暗色系開始往亮眼的純色發展。同時書架一下子高大起來、立燈也露出了猙獰的面孔。一本本書籍自己從書架上跑了下來、一步步逼近被堵在了門口的金髮男子。
不得不說霧守大人的腦洞真大。而且還很夢幻。
一向贊成「極簡主義」的Dan彷彿沒看見周圍的一切繁綴現實似的，問了句：「那是誰？」
「可樂尼洛。」
霧守打了個響指，空氣中就憑空出現了一個玻璃杯，裡面裝著咖啡色的液體、還在冒著令人心顫的氣泡，「喝杯可樂如何，年輕的狙擊手？」
「……不、不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 【Dan總覺得霧守的纏人，似曾相識。
風：……】
【霧守發現可樂尼洛比Dan好玩多了。至少後者從來不會露出這麼有趣的表情。
可樂尼洛才發現，拉爾平時對待他是多麼溫柔。】
卡文卡的要死要活【差不多已經是條死魚了】
霧守沒名字是因為作者很懶。真心的。
順說我糾結了一番要不要把可樂尼洛的口頭禪寫出來，日譯中的話，大概是 喂 的意思。看了看他的話感覺加不進去orz
☆、十二
幻術師這個職業，Dan瞭解的其實還是蠻多的。因為特涅斯多夫曾經是一名研究員——他對這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可謂是進行了十分深入的研究。
她在研究這方面沒有什麼天賦，特涅斯多夫說的那些專業用語她也聽不太懂。只知道從他那裡得知了一項事實——幻術，對她一般都無效。
「原來你就是可樂尼洛先生，」Dan朝面前飄著一杯可樂、手足無措的金髮男子點了點頭，一點兒都沒被霧守的幻術所影響，「不知道你來找我……找彭格列，有什麼事嗎？」
「……不，我只是路過，」
金髮男子的視線隨著面前玻璃杯子飄來飄去，眼前的人影也透著杯子變得越發模糊起來，「很抱歉打擾了，……彭格列的霧守大人對吧？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請不用在意我啊！真的，……」
Dan望著他似是閃躲的視線，聯想到方纔的畫面。從可樂尼洛的角度來看，的確會產生某種奇怪的誤解——哦，這些跟她都沒有關係。反正她的名聲在彭格列裡已經差到不能再差了，需要擔心的反而是神龍不見蛇尾的霧守大人才對。
她淡定地把視線凝聚在面前讀了一半的書上，不理會那邊的發展。
霧守怎麼說也是八代留下的老人——他見過的女人可以說比眼前這個奶油小生喝過的可樂還要多，饒是可樂尼洛有著「千人斬」、「萬人殺」等等奇怪的綽號，在他面前也不是敵手。
特涅斯多夫那種武力派還有可能因為年齡的增長而腿腳變得不如以前那麼靈活，像霧守這種實力隨著閱歷增加的典型，除了幻術的形式從以前的恐怖片變成如今對心臟比較友好的兒童片外，殺傷力只增不減。
特別是可樂尼洛在看見那杯可樂中冒著青紫色的煙霧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
「霧守大人，抓他幹什麼？」Dan抬眼一掃被金燦燦的繩子綁住的金髮男子，問了聲。
「好玩。」
「……」
Dan說了聲「你開心就好」便再次低下了頭。她跟霧守不熟，也沒有進一步交流的打算。
可無論怎麼說，這個可樂尼洛都是沃克家族這幾天囂張自大的源頭。如果不是霧之守護者親自出馬，估計就連晴守大人都可能拿他沒轍。
你為什麼要撞到槍口上呢？覺得他這幾天都不會再出現的Dan姑且是同情了一下他。
關於這個問題，可樂尼洛欲哭無淚。
他知道沃克家族這檔子事估計是自家教官那個小團體惹出來的——畢竟reborn跟他互相認識，而且關係還不錯——所以在拉爾讓他不要有其他動作的時候，他就打算暫時收工等他們回來。
誰知道，他剛剛想去附近的娛樂設施放鬆一下，就撞見了那個從未出現過的霧守密會小情人的畫面。那個小情人還是造成他這幾天都睡不好覺生怕睡著的時候被一槍崩了的罪魁禍首，當時的驚訝讓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就中了霧守的道。
然後，這就是結果。
可樂尼洛看著捆在自己身上的現實中絕對找不到的金繩子，抬眼望了圈已經回歸璞素的室內，以及除了他以外、這裡唯一的另一個人——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
她一本正經地看著書，從剛剛問了個他是誰後就沒有再注意這邊了。甚至在彭格列霧守交待「我出去讓人來把他搬走，你在這裡別亂動」時也假裝沒有聽見——
嗯，不愧是霧守的小情人。換作別人對他那種態度，早就被一槍崩了吧。
可樂尼洛產生了本文最大的誤會。並且深信不疑。
他被扔在角落裡，忐忑不安。
彭格列在九代上任後行事作風就變得溫和了許多，但霧守畢竟是八代的守護者，他會不會用什麼酷刑逼問——可樂尼洛也不確定。說到底他也不知道彭格列為什麼要抓自己，他覺得自己今天消停了很多啊——
「因為，」Dan沒抬頭，「你的存在給那群沒腦子的灌了一腦子水，他們深信有個千人斬當後盾，無論怎麼浪最後只會在他們腦子裡游泳。」
可樂尼洛下意識地朝她望去——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得見她的正面。她始終低著腦袋，如果不是現在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他都要懷疑是別人在跟他對話了。
不過……
「你們抓我，只是為了限制沃克家族的行動？」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讓他鬆了口氣。只要不被面前這個可怕的瘋女人打擊報復，怎樣都好。
「不是，」Dan翻了一頁，「你耳朵不好使嗎？霧守大人說了，因為好玩。」
「……」
可樂尼洛怎麼可能接受這個答案。然而彭格列霧守無論是身份還是性格，在外界仍然是個謎。從那夢幻的幻術風格倒是能看出他年輕的心態——說不定就是愛玩呢？
他回想起彭格列的手段，又回想起Reborn的手段，再回想起這幾天來被面前的女人追著打的經歷，總覺得背脊冒出一股涼意遲遲無法消散。
Dan又不說話了，手上那本看著就很高深的書彷彿對她有無窮無盡的吸引力，甚至比坐在地上的大活人存在感還高。室內一時之間又恢復了先前的沉默，但一旦熱鬧起來、就無法再忍受沉默的可樂尼洛不安分地動了動，朝那邊的Dan咧嘴一笑，話嘮的本性蠢蠢欲動：
「喂，你是彭格列霧守的情人？」
「……看來你的眼睛也不怎麼好使。」Dan冷漠的視線掃過他，突然合起書本站了起來。她突然的動作讓可樂尼洛身體一僵，不知道剛剛哪個地方得罪了這個瘋女人。
後者直接走過他身邊，準備推門離開。臨走前還不忘瞥了他一眼：
「你認識Reborn先生的話，讓他給你推薦一家醫院吧。他最近視力跟以前相比好了挺多。」
「……」
可樂尼洛產生了本文第二個誤解：Reborn近視。並且，還是深信不疑。
會相信這種胡話，也足以看出這傢伙有多麼天真了。Dan在心裡感慨了一下海軍的特殊部隊的智商也不過這種水平，旋即推門而出，把他留在了室內苦思冥想。
剛剛霧守說的沃克家族發來了和解請求，實在有點出乎預料。她不覺得那群瘋子會在這還不明顯的劣勢下放棄糾纏，也不覺得晴守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們——Dan幾乎都能看見晴守讓尼提出的一系列過分要求、遭到拒絕後再次開戰的畫面了。
一開始的起因是，Reborn先生殺了他們家族在外旅遊的小姐嗎……
Dan從拐角處撕下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署名後目光落在自己筆下潦草的日期上，沉默了一會兒。
X
可樂尼洛被釋放了。
說釋放不太準確，畢竟他還沒有被允許離開彭格列成員的視線範圍。他頂多是被晴守從霧守手下帶了出來，連帶著捆綁play也變成了普通的囚禁play。
Dan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見他面前的茶几上擺著綠色的步.槍袋，他本人則對著手上冒著氣泡的咖啡色汽水發呆。從他給Dan的感覺可以看得出來，他應該不是這麼死寂的人，相反、比較樂觀。
想到這裡，她對上他淺藍色的眸子，整了整手上的東西，坐到他的對面：
「聽說，那位小姐沒有死？」
她沒想到半路會殺出這樣一個情報。
「那，沃克家族知道這個消息嗎？」
據可樂尼洛向晴守的交代，他從Reborn那裡得知了造成這次衝突的主要對像壓根兒就沒死、而且看在他的面子上，準備之後就從非洲帶回來的消息。
這樣的話，另一個問題就浮現出來了。
沃克家族和解的請求，是在得知這個消息的前提下提出的倒還好商量，如果還未得到這個消息——
她看著可樂尼洛搖了搖頭，心裡差不多有了個底。
「喂，其實，我覺得啊，」可樂尼洛繼續說道，「你們彭格列反而更想挑起戰爭吧？你們晴守的態度，壓根就沒有退縮的意思啊。」
他不會忘記跟那位老者對話時，對話那小眼睛中露出的好戰的光——何其耀眼，又可怕異常。
「雖然這事我這局外人沒什麼權利說啦，他這樣違背彭格列現行的領導方針，真的沒問題嗎？」
「……任何方針都需要違背。」Dan淡淡回答道，「如果彭格列沒有如今晴守這樣的存在，只會被當做弱雞放在手裡拿捏。再軟弱的方針，都需要強硬的一面給予勇氣。」
可樂尼洛吹了聲口哨，反正事不關己，相比之下他倒是對面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瘋女人比較感興趣——
「你是彭格列的人？」
「不是。」
「……那你怎麼幫他們做事？」
「你呢？」
「我？我當然是……」
可樂尼洛說到一半，猛然想起她的意思。他拍著腿哈哈一笑，「原來如此，我們都不容易啊。」
「不容易的應該只有你，可樂尼洛先生。」
「……」
被打到不得不躲起來、還不小心躲進敵人家裡如今被囚禁起來的可樂尼洛無言以對。
「之後應該會請你一起去一趟沃克家族進行和解協調——屆時霧守會一同前往，還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Dan在手中的文件上劃了幾條線、刪去了幾句話。她的語氣淡淡的，卻壓著不容抵抗的警告，讓被她連著追擊了幾天的可樂尼洛心有餘悸。
「還有，如果你不希望沃克家族就此潦倒，最好去請拉爾·米爾奇小姐或是Reborn先生出面向沃克家族首領澄清一下——免得他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可挽回的事？」怎麼看都算是個局外人的可樂尼洛不解。
Dan朝他身邊的電話指了指，示意他隨時都可以跟遠在另一個大陸的那群人溝通交流了。可樂尼洛的問題彷彿是砸在石頭上的雞蛋似的，除了自身發出的響聲外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應。
她又跟旁邊的女性服務員交代了幾句，便走出了這間房間。急促卻有節奏的腳步聽不出她待會兒是有事沒事——總之，可樂尼洛知道呆在這裡的自己，肯定是沒事了。
「……」
他看著旁邊做工精良的電話，黑色的金屬外殼旁鑲著一層金色的邊，十分符合這間房間給人的高貴感。在野外戰場混跡已久的他坐在這裡，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他拿起電話，撥了幾個數字。
對面馬上就接通了。可樂尼洛第一句話卻不是像Dan交代的那樣跟對面的人溝通，而是神色自若地聊起了八卦：
——「喲，拉爾啊。我跟你說啊，之前那個瘋女人，竟然是彭格列霧守的小情人——」
沒辦法，所有話題都得循序漸進。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覺得這兩天拉爾總是欲言又止，還經常用同情的視線看著他。
於是他找到露切，詢問緣由。露切原原本本的說了。
風·微笑：……彭格列霧守，是個怎樣的人？】
☆、十三
Dan還不知道，自己被可樂尼洛當成「彭格列霧守的小情人」介紹給了遠在非洲的小團體。她十天如一日地閒著，偶爾解答兩句尼的問題，被晴守抓去嘲諷兩句沃克家族的傢伙們，躲著有著似曾相識的纏人的霧守——哦，霧守這兩天發現了更有趣的東西，都沒怎麼纏著她了。
Dan仔細算了算，這筆錢賺的真輕鬆。
她為晴守的良苦用心暗歎了一口氣，也沒有拒絕。
與沃克家族的會談被對方以身體不適為由壓後了好幾天，Dan估計是可樂尼洛的電話起了效果。他們估計也沒想到那位小姐其實還活著——不然一開始也不會那麼不留餘力了。
如今衝動行事留下的只有數不盡的尷尬。或者還有那麼點兒不甘心——
「想欺負到彭格列頭上？」
對他們的態度，晴守只是少見地冷笑了一聲。同時囑咐這次的代表尼，那些條件一步都不能退讓——這場架必須得幹起來，最好鬧得跟上次內部叛亂一樣、到整個意大利都知道的地步——讓那群狗犢子知道彭格列不好惹。
他時隔多年再次燃起了戰意。相較之下毫無動力的霧守領著這邊的俘虜可樂尼洛就走了出來，邊走邊打哈欠，似乎昨天晚上沒睡好。
「說真的，我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霧守人選。要不小丫頭你就頂上去吧，我也老了，每天處理公務一會兒就累成了一灘爛泥。」
他收起了前幾天那幅年輕人的說話方式，此時的語氣儼然就是一位年邁的老人。Dan隨便掃了眼，他連虛像都變老了幾分，從二十多歲剛進入社會的志願青年變成三四十歲事業有成的老大叔——不過，還是要比晴守年輕。
對於這種隨隨便便就改變自己外貌的人，Dan不太想理會。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跟年齡嚴重不符的身體，面無表情地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就幾天的工夫，他跟可樂尼洛的關係反而變好了一點。說是變好、其實也就是他發現調戲這個窩居軍營多年的小少年，比什麼反應都不給他的Dan好玩多了。
可憐的可樂尼洛。
X
今天是情人節前一天——
本應是讓人心情激動的日子，無論是可樂尼洛還是尼還是Dan、霧守面前的三個年輕人都彷彿不知道似的，有一言沒一句地聊著跟節日毫無意義的話題。霧守有點兒看不下去，逼問之下卻得到「還沒有對象」這種回答。
尼：「父親說，至少得等我上任晴守後再找。目前，……也沒有打算。」
可樂尼洛：「我們軍隊裡不允許談戀愛啦。雖然……」
Dan很直接，給了他一個看傻子似的目光。
霧守認真地想了想最近剛上任的那位雷守——年齡也跟Dan相當，感情生活那叫一個豐富，前天還聽說他勾搭了哪個酒店女結果被甩了的消息。……所以，其實不是現在的年輕人性冷淡，只是他面前碰巧是三個例外？
但是按票數比也是3:1甘納許完敗——
還在琢磨著年輕人的生活方式的霧守不小心瞥見了可樂尼洛若有所思的神色，剛剛他沒有說完的「雖然」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他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道感興趣的光，決定了今天給他帶來樂趣的最終目標。
對此，坐在可樂尼洛旁邊的Dan往窗外挪了挪，任由他們鬧騰。
先前風先生說過，如果情人節回來了就一起過節——現在看來他估計是回不來了，家裡那盆巧克力還是找時間送給樓下的流浪狗吧。
Dan心中升起了如此危險的想法。
他們一行人並不多——畢竟從表面來看，是友好會談——霧守在幾人抵達目的地下車後就幻化成了一條帥氣的德國杜賓，湊在Dan身邊親暱地蹭了蹭她的小腿，然後被後者毫不留情地踹到了一邊。
「……很抱歉，這個……」
守在門口的黑手黨為難地看著擺著尾巴的巨型犬，Dan又踢了他一腳，讓霧守安分一點。
「之前做巧克力的時候不小心被它偷吃了，今天順便帶它出門洗個胃。」
她瞎謅了一個理由，面前的黑手黨竟然還相信了。他們同情地摸了摸這條跟著主人一起來的狗，順便可憐地揉了揉它的肚子。霧守開心地嗚咽一聲，一舉一動都看不出任何倪端，熟練到讓人忍不住相信他就是一條狗。
他們被迎進去後，幻化成杜賓的霧守很明確地聽見Dan冷笑了一聲。
目的地的室內很空曠，無論桌椅都是用銀白色的金屬製成，跟大部分建築都屬磚房的街道相比，多了幾分簡約的風格——Dan也的的確確很喜歡這裡的空氣。
但是僅僅是喜歡這裡的空氣罷了。
在看見坐在主位上的Reborn後，她腳步一頓，視線不由自主地朝旁邊同樣也很驚訝的可樂尼洛望去。看他這幅樣子，從這傢伙身上估計也套不到更多情報了——Dan還在思索中，尼就開口問出了聲。
「Reborn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見到一直走在自己身後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饒是她也會心生欣慰。
「還不是某個傢伙打電話哭著求我們趕緊帶人回來。」
「喂誰哭著求你了。」可樂尼洛不屑。
「那就是某個人哭著求你打電話給我們。」
「沒想到被譽為意大利第一殺手的Reborn先生，國語聽力會這麼糟糕。」
Dan回應了一句，示意尼上前去。室內沒有見到沃克家族的人，他們應該是還沒到這兒。Reborn雖然個性奇怪，但姑且還算是彭格列九代的好友，想來是不會做出有害於彭格列的事情。
想到這，她抬起頭打量了一會兒周圍。除了入口一個門以外沒有其他的出入口了——除非打破高層厚重的落地窗然後跳下去——Dan輕輕碰了碰霧守幻化成的杜賓犬，後者流著哈喇子甩著尾巴跑到入口旁趴下，似是假寐。
尼走到桌旁沒有坐下，手指輕觸冰冷的金屬桌面。他沒有留太多注意力給狂妄地坐在主位上的Reborn，而是在聽見身後的聲響後回過頭，看見了在他們之後推門而入的男子。
沃克家族的首領，Dan在照片上見過，肯定不會是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年紀堪比晴守，只是身材並沒有後者那麼壯實，而是較為瘦削精幹。他的頭髮是暗灰色的、偶爾能看見幾根完全發白的髮絲，也許是年齡大了的緣故，所以頭頂的頭髮比較稀疏，才戴了一頂硬頂男式禮帽遮蓋。在進入後他才把禮帽摘了下來，以示尊敬。
「午安——是尼少爺對吧？」
他的神色上看不出絲毫的慌張，但Dan憑這句話就能聽出他語氣中夾雜著那一絲絲心虛及掩飾。被鑲在臉上的那顆小眼珠不安分地轉動著，停留在室內的每個人身上一會兒，露出讓人不悅的打量神色。
尼也向他問了聲好，旋即介紹了一句Dan。後者循聲上前，正準備打招呼時，從沃克家族的代表身後、一個穿著異常眼熟的服飾的男人被推了出來。
「……」
「……」
後者明顯沒想到會在這裡就碰見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Dan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越過他瞥見窩在他身後不肯出來的女子，旋即移開視線，向最前面的男子點了點頭。
整個過程就兩三秒，Dan的表現彷彿是第一次見到風一樣，沒有過多的打量，甚至連過多的思考都沒有。
正因為沒有了這點，才讓回過神的風感覺異常不妙。
以風對她的認識，她的腦筋轉得一向都特別快——她剛剛究竟轉了幾圈得出了什麼結論，風暫時猜不到，但被無視後他很明顯地體會到Dan眼中的寒意。
——哦，也沒有特別冰冷。只是在冷漠中夾雜著一點兒疏遠，讓風不得不把最近才勉強甩開的陰影又撿了回來，旋即陷入了沉思。
面前的幾個當事人已經開始交談了，沃克家族的代表人還好心地介紹了一下他：
「這位是風先生。多虧了他在非洲對小姐的百般照顧，小姐才能完好無損地回來——哎呀，真是太感謝您了。」
他語氣真切，說出的話卻讓風眼角一跳。他小心地看向站在紅髮少年身後那嬌小的身影，後者還在打量周圍的視線一頓，完完全全地撇開不理他。
「……」
風苦笑一聲，覺得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乾脆之後再找她解釋一下吧——他往旁邊一靠，一直縮在他後面不肯出來的沃克家族的小姐就這樣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她的臉色馬上羞紅起來、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主位上看都不看這邊的Reborn後，剛準備出聲問好——
「啊、可樂尼洛。」
走在最末的拉爾走了進來，毫不自知地打斷了她還未出聲的話。那位看上去膽子有點兒小的女性脖子一縮，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了。
拉爾奇怪地瞄了她一眼，摘下護目鏡，一對淡黃的沙礫色的眼瞳中沒有多大的波動，望向那頭的可樂尼洛，「原來你在這裡。」
「噢，拉爾！好……」
「可樂尼洛先生，請留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Dan輕聲警告。
正欲向前的可樂尼洛渾身一僵，瞅見她莫名其妙就陰沉起來的視線，嚥了口口水。
他對拉爾雙手合十，嬉皮笑臉地比了個抱歉的手勢，就沒有其他動作了。見狀拉爾朝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到了門外，不知去向。
Dan稍微留意了一下意外出現的拉爾小姐的動向，刻意忽視了雙手抱臂靠在門旁的牆垛上的風，對尼示意了一下。後者心領神會地將被打斷的話題繼續了下去。
幻化成巨型犬的霧守明顯感覺Dan放在這邊的注意力少了許多——他回頭看了眼站在他附近穿著艷紅色服裝的東方人，後者也覺察到了什麼似的、瞇著眼盯著他，嘴角那抹微笑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
是個不容小覷的傢伙，而且……
他又趴了下來，犬類的小眼睛轉著圈兒打量著那邊Dan明顯不對的臉色，不久便開心地笑了起來。
總算被他發現把柄了吧。該死的小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Reborn：想想你哭著求我的表情，就讓人興奮。
Dan：想想你哭著在我面前跪下，也挺興奮的。
可樂尼洛：你們真可怕。】
隔壁的家教存稿要改個名字，男主跟梗都不變放心。現在那個名字是真·隨手打。預計是個中篇，改綜能寫長一點但我不太會寫綜【現在還認不全黑籃人物的作者】要說熟悉到隨手就能開文的番估計就家教銀他媽月歌還有蠟筆小新【什麼鬼】了。哈哈哈哈這樣一想什麼時候寫個一平X小新的短篇【基友害怕了哈哈哈】
這篇看進度月末肯定能完結。在糾結下篇開西幻還是家教存稿。嘛不管開啥開心就好，給你們一個愛的麼麼噠(??????)??
☆、十四
風是在「霧守的小情人」陰影籠罩下回意大利的。
從拉爾那裡傳出這個消息後，他就開始情不自禁的胡思亂想、還特地去找Reborn瞭解緣由。但Reborn的性格所有人都知道，從他那裡，風壓根兒就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情報。最後還是露切告訴了他「彭格列的霧守比晴守年紀還大」，才讓他稍微放下心來。
真的，只有稍微。
他收回粘在Dan身上的視線，轉而落在自己腳邊趴著的巨型犬身上。它渾身的毛髮短而密，彷彿淋過墨水雨似的漆黑發亮，四肢較長、此時懶洋洋地貼在地面上，似是休息。從風的角度只能看見它偶爾搖晃起來的尾巴，一下下掃過自己的衣擺，帶起一陣讓人不舒服的風。
就像一隻隨處可見的杜賓犬。
風卻覺得不太對勁。他仔細打量著這條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狗，見到它腦袋總是隨著Dan的走動而轉動著，不由得用腳尖碰了它一下。
見它回過頭來，對上眼後對方的影像突然模糊起來——他心裡也明白了。
——「彭格列霧守？……我記得那是彭格列八代中最為年長的守護者。他的幻術挺厲害的——說不定，比毒蛇還要厲害哦。」
有了比較才能得出結論。毒蛇的幻術他見識過幾次，的確不簡單。猶然在他之上的幻術師，幻化成一條狗肯定是不在話下的。
風正摸著下巴考慮要不要先一腳踩死它，那邊陡然暴起的爭論聲驀地打斷了他的思路。
「——開什麼玩笑？你們彭格列如果只是來愚弄人的，那今天還是請回吧！」
風見坐在靠近門口一側的男子，狠狠地把手上的一疊紙摔在了金屬桌面上。他背對著風，因此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那咬牙切齒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此時的憤怒。
沃克家族的事情其實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只是盡到了保姆的最後職責，把那位小姐帶過來還給他們才走了這一遭的，誰知道他們會把自己給坑了。
他仍然記得Reborn在籌劃著該在什麼時候送回去時那陰險的笑容——Reborn得出的結論，是在最後關頭再送來。
為了打亂沃克家族的手牌，他也是費盡心思了啊。
風瞥了眼縮手縮腳地站在自家父親身邊一口大氣都不敢喘的小姐，方才Dan那幅誤會了什麼卻完全不在意的表情再次浮現出來，堵得他心情悶悶的。特別是在視線落在那頭跟Dan立在一起的Reborn身上時，一股站在她對立面的不安久久都無法散去。
Reborn，你不覺得你靠得太近了？
在視線交接的剎那，風瞇著眼盯著他。
後者輕笑一聲，乾脆就插入了Dan旁邊的空當，一手撐著桌面，有意無意地擋住了風的視線，同時無言地給坐在中央的尼造勢。Dan似乎是看出了這點，所以默認了他的動作，以視線鼓勵尼繼續說下去。
「——此次沃克家族突然對彭格列發出非難，……特別是在毫無證據毫無理由的情況下，對彭格列大肆追擊，不僅影響到我們原定的友好的、貨物約定，並且耽誤了我們內部的正常運作。其中帶來的損失，應當不是在令千金完好無損歸來的沃克家族能比擬的。」
Reborn拍了拍桌面，附和著尼的話：「擅自就把我的行為判斷成彭格列的行為，你們的情報部門還真是讓人安心吶。下次你乾脆讓他們直接來問我，說不定都不會造成這麼離譜的結果。」
Dan點了點頭，瞥了眼想要舉手發言的可樂尼洛，警告他別亂動。
「……但是，尼少爺，」沃克家族的代表人抓起又放下了桌面上那份草草的文件，肩膀不停地起伏著，似乎在努力平復心裡的怒氣，「墨西拿的海口已經被羅格家族拿下了，要是……」
「這點還請您不用擔心。」
Dan似乎從來沒見過尼這樣笑裡藏刀過。他面對自己的時候，永遠都帶著一抹讓人放心的謙遜，以及幾分羞澀，就像學校裡品行良好的學生一般。
她放下心來，往周圍瞥了眼對方以「不希望被打攪」而佈置在室內的黑手黨們。有Reborn跟那邊的霧守在，基本不用擔心對方會突然以武力脅迫。這個空間的位置很高，也不可能會有狙擊手潛伏在外。
她打量周圍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方才被她忽略的人。
「……Reborn先生，」她輕輕扯了下Reborn的衣角，輕聲問道，「你們委託結束了？」
Reborn應了一聲。
「……拉爾小姐，為什麼也來了？」她繼續問。
Reborn可以說是誤會的源頭，跟過來無可厚非。那邊那個靠在牆上的傢伙就不管他了，估計是被僱傭成保姆跟過來的吧，——然而從Dan的位置還能看見的、敞開的房門外的拉爾·米爾奇，究竟為何而來令人不得不在意。
「誰知道，」Reborn往門外看了眼，「委託結束就是陌生人了。你可以問問那邊的金毛犬。」
Dan看了眼可樂尼洛，發現後者正跟門外的拉爾笑呵呵地打著手勢。那幅傻兮兮模樣讓人不由得懷疑起他曾經千人斬的身份——她想了想，又問了Reborn最後一個問題：
「要是拉爾小姐、這頭金毛犬，……還有那邊的風先生一起動手，……算了，你估計也扛不住。」
問到最後反而是自己給出了答案。Reborn聞言臉色一黑，瞇著眼對上那邊早就注意到他們交頭接耳的風，冷笑一聲。
「擔心他們會動手？」
「不是擔心，」Dan一頓，「是肯定。」
——「家父已經與羅格家族的首領約好於後天見面、倘若我們將南方海口的權限解鎖，想來他們也會很樂意與我們合作的。」
——「……很抱歉。這塊地區是沃克家族歷代以來堅守成長起來的土地，我們無法相讓。不知道若是我們拒絕了彭格列的要求，會有什麼下場？」
沃克家族的代表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瞥見那邊正在交頭接耳的兩人，朝那邊比著奇怪手勢的可樂尼洛打了個眼神。後者咧嘴一笑，也不知道有沒有收到他的意思。
尼放下手上的東西，停頓了兩秒。突然間撕破了手中的合約、彷彿在他眼中，這也是個可笑的玩意。他朝對面精瘦的男人微微一笑：
「那就開戰吧。」
他語氣很輕鬆，帶著渾然天成的坦然，說的話雖坦然卻不是那麼讓人高興。
話音剛落，可樂尼洛就不知從哪裡抽出了一把刀，劃破空氣衝著離他最近的Dan直接落下。周圍的黑手黨們也早就有所預料似的掏出了槍支——有的手上還拿著更危險的玩意兒威脅。
沃克家族作為某種程度上的軍火商，這方面還真不缺。
Dan往後面靠了靠。可樂尼洛的刀被Reborn的槍口擋下，稍稍一用力就彈飛老遠。緊接著就見他嘴角掛著游刃有餘的冷笑，頭也不回就朝即將圍上來的那些人開了幾槍。Dan坐在位置上，朝猛然回頭擔憂地看著她的尼投去安撫的目光。旋即視線拉遠，落在突然衝入的拉爾·米爾奇身上。
她在地上一蹦，躍上桌面，紅褐色的斗篷隨風揚起，露出下方戒備完全的身體。她擋在沃克家族的代表人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邊寥寥幾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戴上了護目鏡，隔著一層玻璃，沒法將她的情緒看明白。
Dan收起視線輕哼了一聲，那邊被震到地面上的可樂尼洛齜牙咧嘴地坐了起來，還不忘跟拉爾打招呼：「喂，拉爾，我們……」
他的聲音被手邊鑲進去的一顆子彈打斷。
拉爾手上衝鋒.槍的槍口冒著一縷細煙。她揮了揮手拍散了那縷白煙，旋即在桌上轉了個身，黑洞洞還留著餘溫的槍支便正對著那頭還沒反應過來的中年男子，低低地笑了一聲。
「——拉爾·米爾奇？！你……」
「拉爾·米爾奇？」
她一開口，Dan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真該讓你們家族的首領親自來一趟，看看你們這些傢伙是怎麼消極怠工的——」
桌上的人哼笑一聲，是她最近特別熟悉的霧守大人——年輕版——的聲音。她隨便看了眼，不知道別人眼中如何，總之她眼中的霧守已經差不多現出了原形。
不過原形太傷眼，Dan往那條杜賓犬的方向望去，卻不小心對上了風的視線。
「……」
Dan馬上就平淡地撇過腦袋，鬧得風心裡上上下下的沒法平靜。那個偽裝成拉爾的似乎才是彭格列的霧守，那他面前這個——
「……我以為你發現了。」
拉爾雙手被奇怪的金線捆了起來無法動彈，在霧守週身上下浮現出一層煙霧的同時，影像逐漸清晰起來。她沉聲對風說道。後者仔細一想，認為她在說剛剛自己輕輕踢了一腳的試探。
「我以為是彭格列的霧守。沒想到……」風彎下身給她解開手上捆成一團團的線，發現纏得太亂根本無法下手後、乾脆扯了一把把它們全都扯斷了，「什麼時候被抓的？」
「就剛剛。——該死的。」
拉爾動了動被勒出一道道細細的紅印的手腕，咬牙切齒地盯著那邊的霧守。這次失利是她目前為止最大的恥辱，而且還很羞恥。
想到剛剛被風踢了一腳還沒法還手——她回頭瞪了眼一臉無辜的風。旋即從腿上抽出一把小刀，準備往那邊衝過去——
「一個。兩個。」霧守站在桌面上，一身筆挺的西裝，看上去還人模狗樣的。他大喇喇地數著對面還算戰力的人，數到拉爾的時候突然望見了那邊的風，「啊，還有第三個。」
「……？」風指了指自己，一臉迷茫的微笑。
「那個紅衣服的好像不好對付，Reborn你上吧。」霧守回想剛剛他懷疑的神色，隨口一句就把這個麻煩扔給了Reborn。
「等等，我……」
風剛想要給自己說幾句話，就感覺肩上一沉，Reborn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邊。手中的槍沒什麼興趣地對上他的腦袋，他還一手搭在風的肩上，那對跟Dan有的一比的漆黑的眸中，透著「反正你也沒打算動手那我們倆乾脆就在一邊鹹魚吧」的光芒。
別問他是怎麼知道的，看Reborn那副沒興趣的樣子就懂了。
「其他的交給我，嗯——最好速戰速決，我還等著明天跟小丫頭約會呢。」
……
準備順著Reborn的話摸魚的風，突然就不想摸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風os：Dan小姐會不會誤會了我要怎麼解釋呢哎那邊的Reborn怎麼靠那麼近Dan小姐還一點都不排斥究竟是為什麼兩人的關係明明那麼差還有那個霧守balabala……
Dan：拉爾小姐是軍方的人可樂尼洛估計也是他們兩個霧守應該能對付得了可是要是風先生被那位小姐迷惑了說不定會幫他們出手到時候就必須得拜託Reborn了該死的】
腦電波完全不在一條線上的倆人哈哈哈。
☆、十五
室內一片寂靜。
能聽得見的只有敗者重重地喘著粗氣的聲音、甚至壓下了某些人倒吸的一口涼氣。霧守把手上從拉爾手中搶來的衝鋒.槍扔到了地面上，有點兒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拉爾+可樂尼洛＜彭格列的霧守大人。這個結果讓風小小地吃了一驚——他對這個可樂尼洛並不熟悉，但看Reborn先前的說法，應該也不是個弱者。
況且還有拉爾在。
「在這種空間中他們的活動會受到限制。……而且兩個人都是情緒比較容易挑撥的類型，會被幻術師抓到把柄無可厚非。」
Reborn望著已經停下的戰火，收回手，往那邊走去。
突然的衝突在霧守的調停下安全謝幕。儘管一開始比Dan預料中的局面要多了三個不速之客，好在霧守大人都能對付得過來——看那邊的Reborn就知道他沒幫忙的意思——Dan耳邊聽尼平平淡淡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她從地上撿起剛剛被打落在地的文件夾，準備離開。
抬眼就看見動彈不得的拉爾小姐，跟一旁勉強還能活動的可樂尼洛。他護著拉爾的同時還在警惕著霧守的動作，那幅炸毛的樣子跟Reborn說的金毛犬相差無幾。
Dan呼出一口氣，往旁邊一望。
也不知道晴守究竟在打算什麼。來這兒走一遭的確被彭格列佔據了話題高點，但若是霧守沒有心血來潮跟上來，他要怎麼確保這小少爺的安全？就這麼相信自己？
要知道，他一開始的交代是「怎麼猖狂怎麼來最好嗆得對方失去理智上來揍你兩拳」。尼如今這彬彬有禮的態度，完全沒有達到標準。
她看著已經走出門的尼的背影，若有所思。
「……Dan小姐。」
她的腳步隨著第二個出門的Reborn一起來到門邊，被一直在那兒當背景板的風喊了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突然蹭過來的霧守給打斷了。
「喲，小丫頭，看我今天表現這麼棒，不準備來點兒獎勵嗎？」
他一手搭在Dan的肩上，身高差過大，不得不俯下腦袋說話。親暱的聲音不僅Dan聽到了，也足以傳入一旁的風的耳中，再加上他那對漂亮的桃花眼時不時扔過來的挑釁的餘光，風只覺得——
這傢伙欠抽。
正好Dan也這樣覺得。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為您統計附近設施齊全的養老院聯絡電話，順便幫您聯繫死亡一條龍服務，保證讓您的骨灰分毫不差地被灑進地中海裡當魚飼料。」
「地中海多沒情調，我比較想跟小丫頭你一起去情人灣游一遭。」
霧守的聲音突然壓近、越發低沉性感起來，Dan的耳邊甚至還傳來一陣陣溫濕的呼氣。她皺了皺眉，正準備與他拉開距離，手上的一疊紙突然被拿走，緊接著手被抓住、愣是把她帶了出來。
「Dan小姐，你接下來有計劃嗎？」
風笑著問了聲，像Dan經常做的那樣、全然無視失去支撐差點兒就摔倒的霧守，牽著她的手幾步就從門口消失了身影。
事情發生得太快，被當面搶人還連招呼都沒打一聲的霧守剛剛站穩身子，就聽見那個東方男人平淡溫和的語氣從門口傳來、並且越來越遠越來越低。他暗罵一聲年輕人就是耐不住性子，整了整被自己的動作弄亂的西裝領口，回頭看了眼室內。
除了那個出言不遜的沃克家族的代表、以及一直膽小地縮在一邊的小姐，其他人明明沒受任何外傷、卻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此時東倒西歪地趴在那裡。——哦，那邊還有一隻炸毛的小動物。
室內跟方才一行人進入時並無二樣，霧守瞇起眼看了那位小姐一眼，心底的殺氣卻怎麼都無法消散。
不過——
「這片區域也不是我負責的。……那老傢伙行事一直都很瘋狂，你們好自為之？」
他回想起Dan勒令他不能下殺手的神色語氣，姑且是放棄了原本的打算，打了個哈欠後止不住的倦意襲入腦海。
X
在Dan的印象當中，風的腳步一直都是徐徐緩緩不緊不慢的。也許是他腳步比Dan要大了一點，所以平時跟她急促的腳步搭在一起，從來沒出現過誰走的太快的局面。
除了今天。
「……」
一旦他加快腳步，Dan就明顯跟不上他了。這還不是重點——Dan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想要甩開他的手，奈何他的動作力氣有點大、甚至一陣陣刺痛由手腕處傳上。她被對方帶著小跑了一小段距離後，就明顯感覺體能不支。
她體質很差——雖說身體如今沒出問題，但體力這東西，也不是說上去就能上去的。
又在這層的走廊中繞過了兩個拐角，她少見的喘氣聲終於被面前大步前進的風注意到了。他突然放慢了腳步，旋即完全停下。
「……抱歉，剛剛沒想太多就把你帶出來了……」
他轉過身，手背搭在自己的臉上，視線往旁邊乾淨簡潔的牆壁看去，不肯對上Dan直視過來的眸子。後者見狀終於從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然而還沒等他殘留的溫度被冷空氣吞噬，就再次被他抓住。
然後小心翼翼地剝開了袖子，露出裡面還沒痊癒的、上次肯尼希割的傷口。
風面上閃過一抹悔意。他覆上傷口處沉默不語，目光閃爍，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
「風先生，如果你沒事的話，我待會兒還要……」
「有事。」
Dan正打算托辭離開。——她還記得待會兒得回彭格列一趟作行動報告——風輕聲打斷了她的話，面上比起苦笑、反而是煩惱的神色佔了上風。
「……你明天要跟彭格列的霧守，……約會？」
他問道。語氣壓抑、聽上去還有點兒沙啞，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染上感冒了——但轉念一想，他去的非洲，不被曬黑一圈已經不錯了，感冒不太可能。
Dan皺著眉，順著風的話仔細想了想。先前霧守那句被她扔進垃圾桶的話總算被她翻了出來，結合他那句酸味滿滿的話聽起來，不由得有點兒好笑：
「吃醋？」
「……」
風冰冷的神色一下就被打破了。他不太想承認，但是現實讓他不得不認，「……有點。」
「霧守老糊塗了，他說的話你當沒聽見就行。」Dan毫不留情地把外貌仍舊年輕的霧守給劃入了晴守那個輩分中，「你以後也會這樣胡說八道的。」
「……」
風腦補了一下老年版的自己——然後身邊站著仍然年輕的Dan。滑稽的畫面總算讓他輕笑起來，方纔那股由嚴肅帶來的壓迫感也蕩然無存。
「這樣想想，以後我老了你還很年輕呢。……會被別人當成父女嗎？」
走廊的盡頭是一道巨大的玻璃窗，再往旁邊一拐就是樓梯間。這一路上走來只見到了幾個人，都是抱著一疊厚厚公文的工作人員，竟然沒看見黑手黨出沒。不過聯想到這裡是沃克家族的產業，就釋然許多了。
畢竟是商業家族——雖然與政府軍隊有密切的交易關係——表面上還是普通的私營企業。
Dan想到了從未出過面的彭格列門外顧問。
「然後，我會比你先離世吧。……還真不捨得。」
「你想太久遠了。」
Dan腳步一拐，拐進了樓梯間往下。風在後面看了眼樓下的風景就跟了上來，旁邊就是電梯，會走樓梯的人在這裡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兩人的腳步一前一後，聲音在樓梯間迴響，踏出了一定的節奏。
風快步走到她身邊：「我是真心想跟Dan小姐過一輩子的。」
「帶著你在外面的小孩？」Dan睨了他一眼。
「……」
這問題太過犀利，還在腦海中構築著美好未來的風思路一頓，嘗試性地在兩人中加入了一個貼著（別的女人的孩子）標籤的小孩，……太可怕了，他彷彿已經看見了旁邊的Dan手中握著的匕首對著自己的畫面。
他不敢說話，Dan自然也沒必要把話題繼續下去。他們與沃克家族約好的地點在這幢高樓高層，走樓梯上來Dan是肯定辦不到的、但是向下走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在她腳下的高跟鞋「咚咚咚」的聲音快要洗腦的時候，風總算看見了樓層的標識變成了個位數。
「Dan小姐等會兒還有事嗎？」他突然問道。
「要回彭格列一趟。」
「……那明天呢？」他繼續問。
Dan想了想明天的計劃。雖然晴守沒說，但今天才跟沃克家族、可能還有它後面的軍隊叫板，態度還那麼糟糕，指不定會被那位老者拖去浪費時間：「明天可能會被晴守抓去……」
她突然想起之前來這裡的途中，在車上時幾人談論過的話題。摸著下巴沉吟一聲後，她撇頭望見風期待的神色，輕輕咬了咬下唇。
「……等我去請個假，可以嗎？」
風周圍即將聚集起來的陰雲突然就豁然開朗了——Dan想起Reborn評價可樂尼洛的「金毛犬」，思考了一下黑毛犬是什麼品種的——可惜她不喜歡動物也不惹動物喜歡，想了半天都得不出讓人滿意的結果。
高樓的下層似乎是商業中心，比冷冷清清的上方熱鬧了不少。走了幾步就能碰見一個抱著箱子上樓的工作人員，與上面那些文書不同的是他們會跟擦肩而過的兩人熱情地打招呼。
踏下最後一級階梯、走出樓梯間後，Dan往周圍望去，一眼就看見那邊站的筆挺的某個西裝殺手的身影。他身邊的尼正在與前來交接的女性秘書交流，儼然視週遭嬉笑打鬧的人群為無物。
Reborn也注意到她了——他似乎在瞥見Dan身旁的風時瞇起了眼，旋即提醒了身邊的尼一聲。
「那我就先不跟過去了，」被盯著的風突然停下腳步，對她說道，「那個小少爺似乎非常不喜歡我。……話說回來，我這次回來的比較趕，晚上能去Dan小姐家借住一晚嗎？」
「怎麼，照顧了那個小姐那麼久，她連間酒店都不給你包？」
Dan淡淡地問道，話題直指風得意忘形後忘記的重點。後者嘴角的微笑一僵，才想起那個小姐的確給他準備了住處。
但是他也知道，住進去肯定就死了。
「……」
Dan瞥了僵硬的他一眼，輕哼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往他的方向一扔。風聽著它在空中發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卻直到握在手中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鑰匙。
「我今天可能不會……可能比較晚，你幫我把廚房裡的東西清理一下。」
「什麼東西？」風好奇。Dan的廚房除了沙拉醬還有其他的東西？
「巧克力。」
「……」
風感覺自己的心情飄了起來。
「還有，晚上回去我再詳細問你，那個小姐的事。」
又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金毛犬vs黑毛犬
可樂尼洛：來吧！
風·微笑：我記得你上一章想砍Dan一刀？
可樂尼洛·土下座：對不起！】
看了評論後，我總算知道你們為什麼心疼他了………………
☆、十六
「你跟尼之間發生了什麼？他對你的意見太過了。」
這是Dan回家後問的第一個問題。
她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風正坐在沙發上看那本從廚房撿起來的書。那種萌化過的文字被這樣一個大男人捧在手裡，一般來說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彆扭。Dan卻感覺特別和諧。
她往裡面望了一眼，把手上的文件放在手邊的鞋櫃上，脫下靴子便踩在了室內的地暖上。她卸下脖子上纏繞的藍色圍巾，脫下在外穿著的灰色大衣、往室內走去。
先前她剛搬進來的時候，風就跟過來幫忙收拾順帶住了幾天，所以借住在這兒倒也不是沒有先例。況且這個人似乎有種隱入背景之中的特技，無論他待在哪兒，都不會讓人覺得很奇怪。
明明穿著那麼奇怪的衣服。
「尼先生？」風放下書，打量著她的臉色，想到她剛剛才從彭格列回來，估計是在彭格列被問了什麼吧，「我跟他沒什麼交流……Dan小姐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沒什麼交流是真的，但是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那位小少爺平時盯著他的視線——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的的確確跟他偶爾看著Reborn的視線是一個意思。
這樣一想，他就覺得把Dan一人扔在意大利不太放心——
「……你們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吧。」
Dan瞥了他一眼，事不幹己地回答道。她突然瞄到桌面上樣貌奇特的巧克力，再加上風手上的那本被她遺忘多年的書——猛然記起在廚房還有一鍋看著煩人的巧克力沒有處理。
她皺了皺眉，幾步走到廚房內，卻發現那個鍋子被洗得乾乾淨淨收了起來。那些百貨超市裡的塑料袋也被清空後疊起來夾在了灶台的夾縫之中，裡面的東西不見蹤跡。
總而言之，廚房挺乾淨。
Dan在裡面走了一圈，忍不住打開旁邊的冰箱——裡面還是牛奶跟沙拉醬交錯擺放，沒有看見巧克力的蹤跡。
「你真把巧克力扔給樓下流浪狗吃了？」
她拿出一罐牛奶，同時問道。剛剛才從桌上的盤中拿起一塊巧克力的風差點噎到。
「……Dan小姐不是讓我處理一下那些巧克力嗎，」風看了兩眼，姑且是把剛拿起來的東西放回了盤中，「看包裝袋，都是比較昂貴的牌子，扔了可惜。正好旁邊有這本書，還有一些模具，我就試著做了些。要吃嗎？」
他立起了手上的書籍，試圖讓Dan看得更清楚些。後者卻看都不看一眼。
這畢竟是她買回來的，上面寫了點什麼她當然知道。
在廚房轉了兩圈沒事幹的Dan最後只能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她走回客廳，發現風正拿起一塊巧克力往嘴裡塞，猶豫了半晌，還是把手上的杯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巧克力有那麼好吃？」然後問道。
如果非要在喜歡與不喜歡中選擇一個，她肯定會選擇不喜歡。可是無論是看尼還是風，拿到巧克力後都像個小鬼似的開心起來，讓她不得不懷疑起這玩意其實沒有她吃起來那麼彆扭。
「畢竟是Dan小姐買回來的。」
「是你做的。」
風沉默半晌，再開口時語氣就變得可憐兮兮的：「Dan小姐願意買回來，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
Dan突然感覺從未有過的負罪感襲上心頭。就算她告訴自己「風肯定很擅長扮豬吃老虎別被他騙了」也壓不住正在不斷滋生的愧疚。她稍微想了想，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客廳小桌子上撿起一塊方形的巧克力打量了一會兒，小小的咬了一口。
苦澀又甜膩的味道在口中漾開，她皺了皺眉：「為什麼我做的巧克力跟你做的味道差那麼大。」
「……Dan小姐有做巧克力？」
「有，不過太難看了，味道又很奇怪。正好尼當時在這兒，就讓他帶回去分點給晴守吃。」
「……全部，給他了？」
「嗯。後來看著這東西就……」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幅嫌棄的語氣替她說明了一切。她轉了轉手上做工精巧的巧克力，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風深思陰沉的神色。
「尼還說我做巧克力的方法……」
「時間不早了。」
風突然開口，「Dan小姐忙了一天也累了吧，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
他很難得會打斷別人說話。Dan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見到他面上的冰冷笑容後稍微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突然轉變態度的緣由。
不過他說的沒錯，現在時間的確不早了。
「也對，不過我還有點文件要處理，風先生先去休息吧。我會小心不吵到你的。」
她指了指門口，一邊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巧克力。她吃巧克力的方式跟別人不太一樣，是像吃奶糖一樣咀嚼至消失的。風順著她的動作望了一眼躺在門口鞋櫃上的土黃色文件袋，陷入了沉思。
「還是彭格列的事？」
「嗯，」她舔了舔指尖上殘留的巧克力，「畢竟收了晴守那麼多錢，幫他處理一點事情也是應該的。」
她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指尖，旋即把紙揉成一團，站起來準備去取那份文件——手腕突然被風一把抓住，讓她不得不生生停下了腳步。
「……你已經退出彭格列了，完全沒必要……」
風低著頭，柔軟的劉海蓋住了他的表情，因此Dan看得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有些過於平淡——甚至沒有了以前那股輕鬆自在的調子。
不顧他握住Dan的手很快就鬆開了，像是恍然才對自己的行徑回過神來一般，他抿了抿唇，再開口時已經是一句道歉：「抱歉，剛剛……」
Dan一手落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像是在安慰他。
以前一直因為身高差太大所以沒法這麼幹，這次她也算是如願以償了一番——她感受著指縫間傳來的柔軟觸感，不由得感慨他的髮質比自己還好。
她的頭髮早就因為缺少營養而變得像乾枯的稻草一樣。
「雖然不太懂你在想什麼，」她揉著揉著，感覺有點兒上癮，「不過你最好說出來——我這方面的書看的不多，加上最近事情比較多，可能考慮的不是特別周到，……？」
胸口突然撲上來一個人，讓她平淡的語氣陡然上升了幾分。
她低頭下瞄，只能看見風那黑漆漆的腦袋抵在自己胸前，雙手順著一定的軌跡環上了腰間，動作輕柔到她甚至感覺有點兒瘙癢。
「……風先生？」
他現在儼然是一副受傷了等著別人來安慰的動作——這是Dan前段時間看的書上說的。……不過，跟現實好像有點兒不一樣。
「說了你會聽嗎？」
「嗯。」Dan應了一聲。
「我想要你，」他環著Dan的腰的手上稍微用了點力，卻還是沒有抬頭。頭悶在胸口的聲音聽著有點兒模糊，「做的巧克力。」
Dan拍了拍他的肩部，感覺像在安慰小孩，「好吧，明天做給你吃。不過聽說味道比較纏人。」
「……下次，不要給別人送巧克力了。」他彷彿沒聽見那個「纏人的味道」，悄悄地嗅了嗅她的味道，繼續說道。
「嗯，知道了。」
「彭格列的事情，這次結束後就不要再接受了。你幫他們工作的時候看上去很不高興。」
「好。」
「還有，我愛你。」
「嗯，我……」
Dan猛然意識到他剛剛說了些啥，口中的話戛然而止。再低頭卻見風輕笑了一聲抬起頭來，旋即往沙發的靠背一靠，原本站著穩穩的Dan被他的動作一帶，不得不往那個方向倒下。
她咬著牙撐著沙發從風身上坐了起來，抬眼卻見後者面上仍舊帶著輕鬆的笑意，不得不歎了口氣。
「既然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了，那我先……」
她還惦記著那份沒處理完的文件，正準備走下沙發去取，又被面前一臉微笑的男子拉了一把，攬進了懷中。
「風先生，你這樣嚴重耽誤了我的工作。」
Dan揮了揮手，把對方在自己頭頂肆虐的手揮開，咬著牙警告了一聲。然而她的警告對風一向都沒有作用，他不知為何心情又轉好了許多，輕聲一笑，看著Dan再次從自己身上坐起來的動作，盯著她的眸子，開口：
「Dan小姐，你不會愛上任何人的對吧。」
「……」
Dan突然就說不出話了。她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對待這個胡思亂想的傢伙——或者說，她很努力地想了會兒，還是理不出面前這傢伙的思考方式。
「雖然這也意味著，你不太可能愛上我……但是，這同時也意味著你不會愛上其他人的話，就特別讓人安心了。」他語氣溫和，卻讓聽者感到一陣毛骨悚然。Dan壓下背脊竄上的涼意，不太理解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她耳邊繼續著風的話：「畢竟比起多情的人，還是無情一點比較好。」
「……」Dan垂下視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你呢？」
「我？」風想了想，「Dan小姐覺得，我像哪種人？」
「誰知道。好了，快放開我。」
她冷聲回答道，這次終於從風的懷裡坐了起來，在地上亂踩了一通，找到了掉在地上的拖鞋。
「現在真的還要工作？」風也直起了身，理了理被自己動作壓得凌亂的衣角，看著面前那個頭也不回的人問道。現在時間有點遲了，這麼晚工作——一想起她疲憊的神色就難免有點心疼。
風盤算著給她煮個夜宵：「大概多久結束？」
「不知道，順利的話馬上就能好。」Dan取回了文件就準備回到書房，「風先生請早點休息吧，熬太晚容易說胡話。就像你現在這樣。」
「……」
風聽見那個「胡話」不由得笑了一聲。他站起身來跟著Dan走進了書房，靠在門檻上，抬眼望了圈早已熟悉的室內，最後目光落在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的背影上。
她工作的時候不喜歡開大燈——一般就是開個檯燈了事。想到這兒，風順手摸了把旁邊的開關，把客廳那亮堂的白熾燈給關了。
眼前的畫面在他眼中異常和諧。一片黑暗，獨有一人。
「Dan小姐。」他突然開口。
「嗯？」
「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風os：她的巧克力全送給了別人全送給了別人給了別人別人……
Dan遞了塊巧克力給風：吃嗎？
風沉默地看著面前產自自己之手的咖啡色固體。】
這章昨天寫完然後我改了一下午了_(:」∠)_放過我吧。
果然不該妄想在看蠟筆小新的時候開出完美的車來。
☆、十七
半夜。
如果要說詳細的時間，大概在零點過去了兩三個小時左右。世界此時寂靜無聲，放眼窗外，也僅有幾處窗戶內燃起的黯淡的光線點綴其中。
Dan走出書房正準備去洗個澡，被客廳裡還坐在那裡的大活人硬生生嚇了一跳。
「……」
客廳的檯燈她不怎麼用，買回來時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冰冷的白光燈。那個本應酣然入睡的風此時坐在沙發邊緣，手裡捧著Dan放在客廳的書，似乎是在認真閱讀。
半夜很安靜，她的動作無疑被對方聽見了。風抬頭望後方看了眼，白光灑在他特屬於東方人的黃皮膚上，顯得蒼白了許多。他卻全然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樣有多詭異，朝Dan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是什麼鬼片的橋段嗎？」Dan手中拎著浴巾，走到浴室旁邊扔了進去，不鹹不淡地問道。
不可否認，剛剛走出書房時她的確被嚇了一小跳。但在看清坐在那裡的究竟是誰時，又放下心來。風的行為有很多在她看來十分自然卻又無法理解，既然這樣，也就不要再在意了。
想到這兒，她抬頭望向高掛的時鐘。簡潔的指針指向的時間跟書房的有所差距，卻並不大——都是早已跨過了正常人的睡眠時間。雖說風在她眼中一直都不算正常人。
風輕聲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就他而言，這個反應著實有些奇怪。Dan莫名地瞥了他一眼，從主臥裡翻找了一番睡衣，鑽進浴室沖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坐在那裡。跟方才相比動作沒有任何差別，她甚至感覺那本書都沒有翻過去一頁。倘若不是風先前應了兩聲，她都要開始懷疑這傢伙是坐著睡著了。
但出於關心，她還是問了句：
「怎麼還不睡？」
「……在想點事情，像是我走後……。你平常都是這個時間睡的？」他總算給了一點兒反應，不再像個半夜遊蕩的鬼魂那樣嚇唬人了。
「沒有。以前身體不好，晴守都會注意不給我太多工作，至少得有個健康的作息時間。」
她走到廚房裡為自己倒了杯牛奶。從冰箱剛拿出來的液體的冰涼、在氣候寒冷的現在，有多傷胃自不必說。然而Dan扭頭看了眼一旁的灶台，先前製作巧克力的悲慘回憶浮現在眼前，讓她咂了下嘴，放棄了熱牛奶的念頭。
剛一轉身，卻看見如鬼魂一樣飄到自己身後的風。Dan手一抖，手上裝著冰牛奶的杯子從手中滑落，幸虧風眼疾手快接住了、才不至於慘劇發生。
「現在的時間可說不上健康。……這個也是。」
他走路的時候腳步聲一直很輕，Dan猜想這大概是殺手的後遺症吧——雖然Reborn的腳步聲就很囂張——她看著風不贊同地盯著手中的杯子，然後輕歎了一口氣，從她身邊走過。
燃起了灶台。
「彭格列晴守家很大嗎？」他拿起一旁的鍋子，幫忙熱起了牛奶。一旁的Dan已經跟著他一起走回來了，靠在一旁的冰箱上看著他的動作。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還沒有散去，隨著髮梢不小心沾上的水漬的蒸發一起混入寒冷的空氣中，跟逸出的奶香味纏繞在一起，一陣陣挑逗著風的嗅覺。
她身上的氣味一直很香——這也是從一開始就吸引了風的地方。別人似乎聞不出來——這樣才好。
「晴守家業挺大的，對我也挺不錯。」
「……突然讓你一個人生活，能照顧得好自己？」
「沒問題。」Dan盯著已經開始冒熱氣的牛奶，「生活自理能力我還是有的。不懂的地方多看書也會知道，……」
「就這杯牛奶來看，讓我很難放下心。」
風動了動鍋子，垂下的視線與她在盡頭交匯。Dan對這個問題不予置否，轉身從冰箱裡拿出了盒裝牛奶，又往裡面倒了一點。
「如果這就是你大晚上不睡覺的原因的話，」同時說道，「只能說很無聊。」
風的側臉上微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隱藏著擔憂的若有所思。此時聽她這樣說，不由稍微撇過視線，落在她的面上。緊接著順著她的髮梢下滑至並未遮擋完全的領口，白皙的皮膚上那道曾經留下的傷痕，在黑暗中只能藉著夜晚微弱的光芒看清一點兒。
「畢竟從未來來看，我們遲早會分開。」Dan把紙盒塞回了冰箱裡，在角落發現一小盤不知何時塞進去的巧克力，意外地挑了挑眉，拿出了一顆咬了一半，「既然如此，過多的擔心都沒有必要，好好享受現在就……」
她一直都是效率主義者。無論幹什麼事情、效率都是考慮的第一順位。該怎麼安排才能在己方損失不大的情況下擊敗對手、該怎麼規劃才能以最短的路線取得冠軍。既然已經知道了結果，通向結果的最優道路也已經確定，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信奉單一宇宙，相信未來只有一個。
風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拿過Dan手上被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原來你顧慮的是這個。」
他將巧克力放入口中，上前一步。抬起手捏住了面前人的下巴，微微抬高。她深沉的眼中仍然不見情緒，貼著頰邊的髮梢上還沾著水漬、在黑暗中折射著微弱的光芒。些許是抬起了頭的緣故，從未經過掩飾的蒼白的雙唇自然地分來，夾著一條空洞的細縫，讓人不由得想一探究竟。
風折壓脊樑，慢慢地貼了上去。
儘管相比常人會顯得蒼白、但終究是女性的一部分，柔軟溫濕的觸感從唇上傳來，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則是持續不斷地挑撥著他體內的熱情。方纔她說的那番話則是充當了催化劑一般的角色，勾起了他少見的慍氣。
口中的甜食僅僅融了一層表皮。風毫不費力地在對方口中找到了那段軟濡的物體，舌尖小心翼翼地打探著對面的回應，順帶在腔壁上舔舐到了另一半巧克力的滋味。雖然苦澀卻遠不及甜蜜的滋味順著味蕾爬上名為味覺的高峰，他捏著對方下巴的手不自禁地順著後腦勺穿過半長的髮絲之間、緊緊貼著髮根而按在了她的後腦勺上，稍稍用力便加深了這個久違的吻。
「……」
細水長流的時間隨秒針的移動而緩慢劃過。被甜膩麻木的大腦在感受到她似是急促的呼吸時猛地清醒了幾分。他鬆開手慢慢離開了她，就見後者往後方的冰箱上一靠，口中喘著粗氣的同時舔了舔嘴角漏出的巧克力汁液。
動作誘人。
「……Dan小姐，我啊，……」
兩人的體力孰高孰低根本不用多想。他放在Dan肩上的手稍稍用力，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只用了一點力氣，便將她使不上勁的身子壓在冰箱上，逐漸下滑。
他湊近Dan的頸窩貪婪地嗅著先前撩動他的那抹氣味。讓人放鬆又令人心安。薄荷味的沐浴露刺鼻而又冰涼，竄入鼻腔時甚至有著微苦的滋味。他勾起嘴角，吻上她鎖骨以上、偶爾啃舐著那處被疤痕覆蓋的肌膚，對緊緊貼在自己腦後的那隻手視若無物。
「雖然覺得，你愛不愛我是你的自由。」
他的親吻順著脖頸爬上而後，在耳邊輕聲重複了一遍先前在書房門口的話。鼻息喘促而柔軟，在她耳邊一陣陣地宣誓著領土主權。他隨著她從冰箱上下滑的動作而弓下身子，最終貼著她坐在了地上。
灶台上的牛奶已經沸騰，騰騰熱氣竄入空氣之中，為曖昧的空氣增添了幾分溫度。風卻對此視若無睹，繼續把沒重複完的話再說了一遍：
「但是還是想把你留在身邊。」
他鬆開環在她腰間的手，沿著起伏的身體曲線下滑，當觸碰到由於動作而掙脫了浴衣包裹暴露在外的大腿時，感覺到眼前一直任由他動作的人渾身猛地一顫。冷熱接觸帶來的感官體驗，若是沒有親身經歷，往往無法得知。
風輕笑一聲，冰冷的手掌順著接觸到皮膚的大腿慢慢往上，深入浴衣內側，撫上更加滾燙的地段。
「……等……等等……」
她終於發聲。聲音不似以往的平淡冷漠，熟悉的音色以低吟的聲線傳入耳中，讓風暫時停下了動作，悶悶地應了一聲。
「……牛奶……」
這時候還在惦記著牛奶。
風往上方瞄了一眼，一伸手便把開關擰上了。他看著她似乎欲言又止，乾脆地挑了挑眉，輕聲問道：
「還有什麼？」
「……我才洗完澡……」
「……你是想說，」
沒想到會是這個，風笑出了聲，在她的眼眉邊吻了吻，沒有放她離開的意思，「我們去浴室？」
「……」
脖子上突然被擰了一下，風肉痛地沉吟一聲，定睛望去，Dan正咬著牙齒，不滿地瞪著他，像是在對他自己隨意曲解她的意思感到不高興。
「……其實我也覺得浴室不好，容易感冒。」
他附和地說了句，卻根本沒有找到重點。Dan的手掌下移，擰了他胳膊一把，風覺得明天身上估計會變得青一塊紫一片的了。他歎了口氣，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慢悠悠地湊了上去，咬著她的唇角細細吮吸。
下方已經侵入的手已經不滿足於邊緣的溫度了，一路向上，輕而易舉地便撐開了鬆動的衣帶。客廳的颱風微弱的光透過半隔牆上方空洞的部分，灑在廚房上部。也因此下方的景象相較之下更加暗淡，浴衣下遮擋的傷口也越發猙獰。
指尖摩挲，她的皮膚已經不再那麼白嫩，而是有些粗糙。
想到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風沉下視線。口上的細細吮吸已經無法壓下他腦中竄出的陣陣慾望，不得不加大了深度轉移她的注意力。在她身上肆虐的手繼續往上，難免會碰到那女性特有的柔軟。
Dan的特點風已經摸透了，一個深吻下來就容易大喘氣兒失去大半的力氣。可惜燈光微弱看不清她面上的潮紅，只能憑著耳邊帶著誘人氣味的香味在腦中幻想。不過眼前浴衣半遮的胴體已經令人心癢難耐了，風壓下可能會被打的「開燈」的想法，因為被點燃的慾望而口乾舌燥。他順手一扯自己的領口，在Dan眼中極其複雜的上衣就簡簡單單地被扯了下來。
男人精瘦的身材瞬間暴露無遺，如果不是扒過一次對方的衣服，Dan可能都不覺得這樣一個白白嫩嫩的小白臉，會有肌肉而且還這麼結實——她的餘光掃過腹肌下方的人魚線，心裡浮現出一種晚上可能睡不著了的預感。
「……困了……」
浴衣被輕輕一扯滑下肩膀，狼藉的上身傳來的撩人香味讓俯身向下的風欲罷不能。他彷彿喜歡上了輕輕啃噬的動作，順著鎖骨上的那道痕跡慢慢往下，留下一串兒淡淡的牙印。
「……沒關係，你睡吧。」他咬到柔軟的胸前時一頓，下方被撩起的一團火讓人難耐萬分。他一隻手躲過滑至腰間的浴衣，在大腿根部往更加隱秘的地段探去，「我動。」
作者有話要說： 【隔天，Dan懷疑：你為什麼那麼熟練啊？
風·沉默：……突然就會了。
Dan：你認為我會信？】
【這是因為太污所以刪掉的梗↓
Dan：牛奶……
風：沒事，待會兒給你喝更美味的……】
姬友：你敢不敢開一次正常的在臥室的車
作者：我開過啊
姬友：你給我開床上去啊
↑其實原本寫的女上，坐標客廳。後來感覺風完全變成了女主就改了……啊。果咩。
我寫崩了嗎為什麼都在質疑我對男神的愛QAQ
☆、十八
她第二天睡到了很晚。
也許是前一天睡得實在太晚的原因，儘管醒來的時候時針已經超過了清晨的範疇、在向中午進發了，她大腦仍然昏昏沉沉的。
「……」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揉著額頭從床上坐了起來。昨晚的記憶混亂不堪，她只記得最後是在廚房……然後是回到臥室的，還勉強有點兒印象。
酸痛在坐起的時候席捲全身，她咬了咬牙，望見擺在床頭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套家居服。爬到床頭拿起來時，兩件貼身的內衣還從中滑落。
「……」
Dan冷漠地盯著它們望了一會兒，才想起一些事。
用極快的速度換完衣服，剛走到門邊準備出去時，就聽見客廳內的一陣水聲。客廳與廚房僅用半隔牆分開，可以猜到昨天那個混蛋已經醒了。
也對，畢竟都快到午飯時間了。
她咬著牙打開了房門：
「該死的，你昨天晚上有沒有戴……」
她的力氣一向不大，就算用盡了全力，也沒法把門砸出多麼有氣勢的聲音。剛推開門就望見在廚房的那道紅色身影，……
……
哪裡不對。
「……Dan小姐？」
坐在沙發上的紅髮少年將身上的西裝外套搭在了沙發上，一聲正正經經的白襯衫上沒有任何一道褶皺，一如他給人的印象般正直。
他似乎還因為方才Dan的話而在呆愣之中，視線掃過她隨便套上的凌亂的家居服，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那個，……你好……」
「醒了嗎？」
風明朗的聲音驀地插入其中。他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上的水。面上的微笑還是那麼完美，只是脖子上的一塊淤青有點兒惹人注意。
「早上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有叫你。……尼先生剛剛才來，似乎是找你有事。」
Dan勉強還能想起那塊淤青是自己掐出來的，不滿地嘖了一聲，朝還沒法回過神的尼點了點頭：「抱歉，讓你久等了……能再等等嗎？」
「啊、好的！請……隨意……」尼見她頭髮還有點兒凌亂，神色也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模樣，紅著臉坐回了沙發上，突然感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剛剛那句話……
尼擰起眉毛朝端著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風看去。後者一臉輕鬆自如，似乎完全沒發覺他的敵意一般微微一笑，旋即用他那讓人如沐春風一般的語氣說道：
「這裡幾本書，如果尼先生實在無聊，可以看一看。」
他的語氣彷彿是這裡的主人才擁有的——這種鳩佔鵲巢的既視感讓尼縮短了眉間的距離，可轉念一想剛剛Dan不正常的語氣，又無可奈何。
她看到的東西遠比自己要多、對現實的接受理解程度也無可比擬。尼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阻止她的行為，無論他多麼不贊同。
他呼出一口氣，平復了一番心情。抬眼又見到風意味深長的微笑，心下不由得又煩躁了起來。他跟這個人果然沒法好好相處。
不過看在Dan小姐的面子上……
Dan走進浴室梳洗了一番，再出來時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截然不同。半長的頭髮被紮了起來搭在左肩上，原本隨隨便便套上去的藍色家居服也被理清了褶皺的部位，模糊的視線清晰了幾分、更是增添了一抹伶俐，唇角似乎還有晶瑩的水珠殘留，也被她隨便的一舔給舔舐乾淨。
她走到沙發旁，看著兩人之間微妙的空氣，回憶起尼似乎不怎麼喜歡風……她沒有興趣去深究其中原因，畢竟硬要說起來，兩人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你是來拿計劃案的？」她問了聲。
「嗯？」尼抬起頭，面帶疑惑，「不是，……父親不是說，那份計劃案明天再交嗎？」
明天再交？
在旁邊傾聽的風一愣，想起她昨天著急要處理掉那份文件的樣子，……明明還有一天的時間，為什麼要那麼趕？
「今天早上收到了遠在本土的雷守大人傳回來的消息，父親說有必要知會你一聲，就讓我過來了。」
尼忐忑地握緊拳頭，垂下的視線不敢與那邊站著的Dan相對。注意到他的動作，風想了想，實在沒法把「今天是情人節」跟「晴守讓不成器的兒子來找Dan」這兩點分開。
估計，消息什麼的都是托辭。
風的微笑一斂，用餘光瞄了眼站在自己沙發旁邊的Dan。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風雖然無法確定她的大腦是怎麼運作的，但能肯定她腦中沒有情人節的概念。
晴守還是對她不夠瞭解。
「什麼消息？」
「……反彭格列同盟的情報。安貝兒繼承了特涅斯多夫的位置，擔任了臨時的同盟盟主。」
「……」
「據雷守大人所說，雖然她對手下的命令很瘋狂，但還沒出現無法抵擋的情況，讓我們不必擔心。」
尼的語氣在談起公事時就正常了許多，他目不轉睛地望向微愣的Dan，目光清澈，彷彿只是單純地在陳述一件事情——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安貝兒這個人風不能說不認識，但的確不熟。況且救了她已經被風列入最讓自己後悔的事情no.2，順帶一提，no.1是讓Dan去了未來。
回想起那個在未來出現的兒子，他就覺得自己直到兒子出現在現在之前都抬不起頭來。
「這樣啊，……安貝兒，能當上同盟盟主，也算是遺傳到了特涅斯多夫的本事吧。」
Dan語氣平靜，指尖不由自主地開始摩挲起沙發的磨砂皮面。眼中閃過思索的神色，「不過請你轉告晴守大人，不用顧忌她。一旦沒有人能壓得住她的作死，她只會把自己都鬧進去。」
她瞥見尼擔憂的視線，朝他安撫地搖了搖頭。這個話題跟她的確有點兒關係，但還不到要特意跑一趟來告訴她的地步。不過眼下她能幫到忙的地方也就書房裡那份計劃案了，難道說晴守是知道她昨天會熬夜完成，所以今天才讓尼來拿的？
那他可真厲害，寫完那份計劃，連她自己原本都沒打算。
「只有這件事嗎？」想到這裡，她多問了句，見尼點頭確認，覺得他可能也是被那個總是超出預料的老輩忽悠來的，便沒有再為難他，「那你等一等，把那份計劃案帶回去給晴守吧，我也不想再跑一趟了——最近這附近肯定很混亂。」
晴守才剛剛挑釁了國家軍隊，這段時間附近有多危險不言而喻。她還是在對方面前露過臉的角色，出門不被追著打就不錯了。
尼明顯也想到了這個，才不得不嚥下了想讓她再來幾趟的話，低低地道了聲歉：「……對不起。」
Dan轉身走進書房，留下了一句話：「跟你沒關係。」
簡單的話幫他撇清了所有關係，可尼還是沒法完全安下心來。他忐忑地坐在沙發上，動也不是靜也不是。對面的風見狀，只是維持著嘴角的客套幅度，沒有說話。
「……那個，風先生？」
他沒說話，不代表對方不會找他說話。風抬眼看了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Dan小姐雖然離開了彭格列，但是父親……跟我，不會因為她的離開與她生疏。……如果你敢欺負她的話，我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尼說這話的語氣很低，似乎是在小心不被書房裡的Dan聽見。他雙手交握搭在腿上，從風的角度可以看見暴起的青筋。印象中本來只是個文弱的小少爺——雖然聽說在狙擊戰方面是個老手——會說這番話，也是有點兒意外的。
他本想否認兩句。但轉念又想到了未來的那個兒子——他的底氣突然像氣球一樣被紮了個洞猛然炸裂，特別是在想到未來的Dan那句「扔到地中海喂鯊魚」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對方這句像是家人才會說的話了。
不過，就算有那一天，……首先也會被Dan小姐捅個二十幾刀、那樣還能活著嗎？
「……還有，」尼似乎冷靜了一點，補充了一句，「Reborn先生，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
……
…………
「…………？？？」
風懵逼。
晴守跟尼，這兩個他能理解，在Dan口中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人、況且晴守一向對身邊的人很好。……Reborn、又是怎麼回事？
Dan身上還留著他的槍痕，風也看過，十分可怕。Dan口中對他的厭煩顯而易見，風也聽過，明明白白。
不可否認他懷疑過兩人之間的那些事情，到現在都在懷疑，……但是，都以兩人的冷漠終結。至少從Dan這裡，他沒有見過除了嫌惡以外的態度。
「等等，Re……」這個消息來得太過意外，風張口就想詢問詳情。誰知Dan正巧推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來，奇怪地看了眼傾身向前的風，把手上用土黃色文件袋裝的一疊紙遞給了尼。
後者朝她笑笑，接下文件袋。又跟她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本人在場，風自然是不方便從別人那兒詢問更深入的話題，然而轉個眼尼就已經走了、他更是無處可問。
「怎麼了？尼的確長得還不錯，無論男女都有喜歡他的，你也是？」
見他望著門口的方向久久無法收回視線，走回來的Dan隨口問道。說到最後已經確確實實地開始懷疑他了。風眼角一跳，想否認什麼，然而尼的話像是一根刺卡在了他的喉嚨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不，沒什麼，……Dan小姐睡得還好嗎？」
「還行。」
後者看出他的不對勁，卻壓根兒沒多問的想法。她抬眼望了眼現在的時間，錘了錘仍在酸痛的腰，說了句，「等我去換個衣服。」
「換衣服？」風一愣。
「……你不是說要一起過情人節嗎？」
Dan奇怪地反問道，還順手指了指茶几上的那本應該已經被風翻過一遍的流行書刊：「不出門嗎？」
「……現在外面很危險吧，」
風擔憂地往窗外望了一眼，他倒是無所謂，面前的女性今天有他保護，也不會出大問題——只是如果暴露了行蹤，等他離開了，難保不會出事——這樣一算，他的時間還很趕，「也不一定非要去外面，……Dan小姐不是說了，要給我做巧克力嗎？」
Dan手一抖。想到巧克力她就頭疼。
「不過得先吃個午飯，……沒事的，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做。」
風把腦袋靠在她貼在沙發靠背的手上，輕輕地蹭了蹭。
「說起來，……你什麼時候走？」Dan沒有收回手，任他柔軟的頭髮在手背上劃過。
「……明天吧。」
作者有話要說： 【風突然反應過來，Dan提前做完工作，是不是為了今天。
Dan：不是。
風·笑著湊上去：Dan小姐，臉轉過來。】
【於是，本章留下了一個不解之謎。
Dan：究竟戴沒戴？
風：你猜。】
下章換卷，最後一卷。直接變嬰兒。給你們打個預防針，時間跨度一年左右。
扔個預告，當場掰的：
Reborn·嬰兒：我要喝奶奶。
☆、章一
時間過去得很快。很快。很快。
Dan望著面前的小嬰兒，仔細回想著自己跟他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
——好像是在去年的那次會議上。之後一起回彭格列時還互相嘲諷了兩句話，緊接著那傢伙就跑到國外去再也沒回來過了。
那麼，面前這個看上去，有兩歲了的小嬰兒，是什麼時候生的？
「——風爹地說，如果回到意大利，」稚嫩又隱忍著笑意的聲音，從門口這個穿著黑色西裝、帽簷上還趴著一隻蟲子的小嬰兒身上傳來。他高高地抬起了頭，黑色的大眼睛宛若黑洞一般，兩邊那讓人想揪下來的髯毛跟某個傢伙一模一樣，讓Dan一眼就看他不順眼。
他也不在意Dan的視線，繼續說道：「就讓我跟弟弟一起來找阿姨你。弟弟馬上就到了。」
「……」
Dan用了兩秒思考那個「阿姨」是誰，又花了三秒想了想他口中的「風爹地」這個稱呼，最後盯著小嬰兒看了一分多鐘，直到快被他那黑洞一般的眸子吸進去時，再低低地「哦」了一聲。
然後問道：「你爹呢？」
「他去工作了。」
聽見這個回答，Dan淡定地關上了房門。
首先她得想想為什麼長得像Reborn的孩子的小嬰兒會叫那個混蛋「爹地」，其次她得想想為什麼那個混蛋會生出像Reborn的孩子。
「阿姨，我餓了。」
她剛準備走進廚房準備今天的早飯，那本應該被關在門外的小嬰兒、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Dan猛地回頭，望了兩眼地上矮小的嬰兒，又拉遠視線，投在不知何時被開了一個小門的房門上，面無表情地回答：「哦。」
小嬰兒伸出雙手，像是在求抱抱：「我要喝奶奶……」
還不等她給出什麼反應，一把刀子突然從半開的窗戶外飛進，直直地插入小嬰兒腳下木造的地面之中。被視作目標的嬰兒一蹦就跳到了沙發上，嘴角的笑意更甚，看向窗戶上突然出現的另外一個小嬰兒。
「Re·born……」
年幼卻陰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Dan往窗戶那邊望了眼，入目的是一個穿著她十分眼熟的東方服飾的嬰兒。眉毛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她眼中也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弟弟你總算到了啊，阿姨剛剛才問我你什麼時候來這裡呢，」西裝小嬰兒看上去十分愉悅，視那把落在腳下的刀子為無物，又跳到了沉思的Dan腳邊，介紹道，「阿姨你看，這個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
「……同母·異父？」
「不，Dan你聽我解釋……」
「對啊，風爹地的孩子。因為這個，風爹地經常跟我爹地打起來呢。」
「……跟你爹地？打起來？」
Dan浪費了五秒理清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也理清了上個月才跟她打過電話報平安的那個混蛋跟Reborn之間的關係。
「不是，Dan，我就是……」
「你們今年幾歲了？」
唐裝小嬰兒慌忙從窗台上跳了下來，焦急地想要解釋清楚。誰知Dan她壓根就不聽，扭頭看向那個口齒清晰的西裝嬰兒，問道。
後者拉了拉帽簷，卻仍然能看見他嘴角愉悅的弧度：「兩歲。」
「……哦？」Dan抬高的聲線，聽起來有些危險，「兩歲了啊。」
唐裝小嬰兒渾身一顫。
X
她姑且是把這兩隻從窗戶扔了出去。
無論如何，她討厭小孩。
等到室內完全安靜下來時，她才有機會從地上撿起那個失聯一個月的混蛋的兒子扔進來的小刀子，望著地板跟沙發上被刺出來的一個個洞愣神。
風的委託，之後大都在國外，回來的時間也少之又少。不過他總是能用奇怪的電話號碼每個星期都打回來聊天，儘管不耐煩Dan也都忍了——直到上個月掛斷電話後就再也沒有接到他的來電。
那時候也是聽說他們準備去進行最後一個委託了Dan才沒有在意。嗯，那時候……
「……」
趴在窗戶上的風看著Dan面無表情地走進廚房拿出了沙拉醬，不知為何，他就是從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上，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明明都將近三個月沒見了，再見面卻沒法靠近她……
他低頭看了眼握住她一根手指都勉強的嬰兒的手，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我就去彭格列了，關於那個面具男，還得去搜集一些情報。」他身旁的Reborn愉悅的語氣，讓風想打他，「保重。」
「……」
他這種扔個炸彈就跑的行徑，跟撩完就跑有什麼區別？
風沉默著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Reborn輕哼一聲，從高樓上跳了下去。他原本就小的身體在風的視野中變得越來越渺小，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他跟Dan的關係，結果還是沒有弄明白……
「……你是怎麼吊在那裡不掉下去的？」
女性的聲音突然從旁邊的玻璃窗傳來。而且清晰異常，不像是隔著一層玻璃說的。風不由得循著這咖啡味的聲音望去，見旁邊廚房的玻璃窗不知何時被她打開，正冷淡地在那裡看著自己。
想說的話堵在了喉嚨口說不出來，風愣了愣神，從電線上蹦到了她面前的窗台上。
她身上的咖啡味還是那麼濃厚，一下下竄入風的鼻息。些許是最近發現了牛奶對她的身高沒有任何用處，所以奶味沒有以前那麼濃厚了。
不過還是很香。
風盯著她的領口，透過外翻的衣領掃過被遮住大半的鎖骨——可能是他的視線太明目張膽了，Dan瞇了瞇眼睛，問了聲：
「怎麼，你也想喝奶奶？」
「……」
風一聽就知道這是出自Reborn之口，但難免口乾舌燥起來。他眼神複雜地望向神色平淡地說出這段話的Dan，張了張口，為了避免被打、還是搖頭否認。
Dan冷哼一聲，轉身走回了房內，「進來吧。」
廚房內的格局還是跟風上個季節來時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連一些廚具的擺放位置都分毫不差，讓他開始懷疑Dan在這段時間有沒有認真吃飯。
從外表看上去，她還是那麼瘦……
風落在室內的地面上，朝她鞠了一躬，再抬起頭時，見到後者正在磨刀。
偶爾有用的菜刀卻完全不夠鋒利，在粗糙的石頭上發出唰唰的聲音，好不嚇人。風回想起她曾經說過的「先捅個二十幾刀」，額角不由得留下了冷汗。
「……那個，Dan小姐……」
「肚子餓了嗎？晚上吃嬰兒沙拉。」
「……」
「不過你能不能吃到，就得看我的刀工了。」她筆畫著菜刀，「怎麼砍人卻不把人砍死，也是個技術活。」
「……你聽我解釋一下……」
風脖子一涼，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彎下腰，菜刀就準備往他脖子上抹。這才反應過來脖子上的涼意不是他的錯覺，慌忙往前走了一步，撞到了她的膝蓋上。
Dan腳下不穩，往後一倒，撲騰一聲坐在了地上。手上的菜刀順著手的軌跡劃過，不小心劃破了小腿。
「……！」
傷口似乎還不淺，沒等她坐穩就滲出一道紅色的液體，在偏下的部位匯聚成珠，順著小腿的痕跡往下滑落，在白色的短襪上染上了它的痕跡。
「……醫藥箱放在哪了？」
風愣了兩秒，伸出手想摸一摸傷口，卻又擔心不衛生而收回了手。他隨口問了一句，不等Dan回答，馬上就掠過她身旁，走向臥室。
記得在之前搬家的時候，醫藥箱是被他放在了臥室衣櫃下方的抽屜裡。依著Dan的性格，就算受傷也不會拿出來用，現在應該還老老實實地躺在裡面。
Dan的臥室跟他離開前相差無幾，打開衣櫃，裡面的東西也差不多。如果不是這個家裡四處都乾淨無灰，他幾乎要懷疑Dan是不是每天都跑到別人家去住了。風擰著眉毛拉開了抽屜，取出了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醫藥箱，頂在腦袋上跑回了客廳。
Dan已經坐在了沙發上，菜刀被一起拿了出來。她冷漠的視線掃過頭上頂著一個巨大盒子、看上去像個唐裝娃娃的小嬰兒，眼中的懷疑不多說，讓他緊張萬分。
不過，現在還是得先包紮。
風跑到她身邊，打開盒子取出了藥水。
「……我幫你包紮，別動。」
他低低地說道。在她的傷口處覆上了一層藥水，耳邊聽見了後者倒吸了一口涼氣，視線死死地紮在自己身上，彷彿要用目光凌遲他。
不過，現在應該能好好聽他說話了吧？
「……你真的是風的小孩？」Dan的聲音從上方落下，波瀾不驚，宛若死水，「兩歲了？」
重點不在小孩，而在兩歲？……的確，兩年前，他還沒碰見Dan啊。
風猶豫了一下，心想他遲早也得告訴對方這個消息，乾脆一咬牙：
「Dan小姐，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
「不，我想我已經相信了。」Dan回答道。她垂下的鄙夷的視線正好對上風漆黑的瞳孔，眼中的輕視令人自省，「你看上去也不超過五歲。」
「……不是，我是說。關於，我是風本人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一開始聽見風爹地時，Dan懷疑了一下媽咪是不是Reborn。
風：……
Dan：沒辦法，長得太像了。雖然我不覺得他有那個功能。
Reborn：呵。】
☆、章二
返老還童這種事，跟長生不老一樣，信奉科學的Dan壓根兒就不願意去相信。畢竟這從根本上違反了她的三觀。
——如果在她被告知自己是長生不老前，她肯定會這樣認為。
「……」
室內很安靜。無論在哪個季節，午後都是一個安寧的時刻。窗外的車鳴聲此時也上不搭下一陣一陣的闖入他人腦海之中，反而讓人更能集中注意力來思考。
風從她垂下的視線中足以看出她此時的沉思。這件事要是放在從前，他也不會相信——好好在世界上生活了二三十年，在一切都即將塵埃落定、甚至已經決定好未來的事情時，突然就返璞歸真變成了嬰兒。……讓人抓狂。
要是不是返老還童，而是重生該多好。
風看著面前還沒想出個結果的Dan，低低地歎了口氣。手上的紗布已經纏好，將對方的小腿覆在了下方。他順手摸了摸她的腳踝，幫她把捲起的家居褲給放了下來，跟另一隻腿相對比竟然粗了一圈，看著有些突兀。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一開始我也是，但是都一個月了，也不得不相信。」
風跳上對如今的他而言高大的沙發，坐在她的身邊。伸出自己小小的手看了一會兒，悲傷老成的語氣搭上如今稚嫩的聲線，聽起來好不彆扭，「我有想過要不要告訴你——畢竟這樣的我，已經沒法再跟你在一起了。……之前還說，以後會不會被錯認成父女，如今看來，會被錯認成母子啊……」
他長歎了一口氣。突然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離開了沙發、懸在了空中。衣領勒著脖子實在不怎麼好受，儘管如此他仍然平視著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放在自己面前的Dan，心裡為她接下來可能會說的話而忐忑不安。
她可能會說什麼？是繼續質疑他的話？相信這番話然後把他甩了？——這樣想想，好不容易追到的姑娘，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就跑了，聽上去實在是失敗。
「……」
Dan又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從外貌到服飾、從眉眼到神色，最後彷彿瞭解了什麼，蹙起眉問道：「你說，你是那個該砍二十刀把肉末扔地中海喂鯊魚的混蛋？」
風猶豫了一會兒，頂著生命危險點頭。
「……有什麼證據？」
她的態度聽起來似乎有點兒相信了，只是需要一點機會讓她完全打消心中的疑惑。為了自己的安全，風迅速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只有兩個人知道的事情，吞吞吐吐地回答：
「呃，……今年的情人節，我們在你家裡做了巧克力。……你說，在沙拉醬裡放巧克力會有股纏人的味道，所以我們最後做了巧克力沙拉……然後……」
「……」
然後的記憶稍微有點兒模糊，畢竟過去了那麼久了。風回想了一會兒：
「那時候發現的……Dan小姐大腿內側，用冰的東西一碰就會……」
「閉嘴，垃圾。」
她冷冰冰地呵斥面前的小嬰兒道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報。
不過，這番話也的確打消了不少疑慮，對於「男人變成了嬰兒」這點，她也能更好地接受了。
個屁啊。
她冷眉一豎，命令道：「把事情經過用三分鐘說明清楚。」
已經過去的事情既然接受了就沒必要再回顧一番，她聽著風思考了一分鐘盡量簡潔的陳述，陷入了思考。
他說的話奶聲奶氣的，跟那個成人的混蛋截然不同，因此她聽得有些彆扭。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條理清楚說話清晰，三言兩語之間，Dan就理清了事情經過。
「你們去挖寶藏，山上有光，一閃就變嬰兒了？」
Dan的總結明顯比他說的要更簡略，聽上去也更沒智商。風想了想，竟然還無法反駁她的話，一字一句都直擊中心，讓他先前為了顯示他們不是那麼愚蠢而加上去的修飾都成了繁綴的部分。
「Reborn懷疑……不對，基本上確信了這件事跟我們的委託人有關係。露切作為與委託人溝通最緊密的角色，聽說事後馬上就回意大利了，……Reborn現在先回彭格列一趟，然後再去找她。」
「然後，把他的私生子托給你照顧？」Dan揚了揚眉。
「……不，那就是Reborn。」風只當她把剛剛的Reborn當成了嬰兒。
「那玩意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成年人。」Dan嘲諷。
在風趕到之前，Reborn究竟說了什麼讓Dan這樣嘲諷，也無從得知。他只記得抵達的同時聽見的那句「要喝奶奶」，當時腦子一充血就扔了兩把刀子過去，現在回想一下，沒有因為損壞財產而被Dan打真是太好了。
他的視線偏移，移到了被戳了一個洞的沙發上。地面上應該還有一處，只是他正被Dan拎著領子，這個視角沒法看見。
正當他煩惱被拎著沒法自由活動時，視線突然自己大幅度晃動了一下，旋即定格在了Dan正對面的沙發上——他也像個娃娃一樣被她放在腿上。下方傳來女性柔軟大腿的觸感，稍稍往後一靠，後腦勺便碰到了身後的人胸前，一時之間他動也不是靜也不是。
「……？」
「然後呢，」Dan沒有發現風的困難，伸手捏了捏他那看上去還沒消退的嬰兒肥的臉，「你怎麼沒跟Reborn一起去？」
「……」
「還是說你本來想跟他一起去的，結果他嫌你拖後腿，就跑我這兒來把你扔在這裡？」
她這樣一猜，風才想起的確有這種可能。——Reborn之所以要來Dan這裡的原因，他也不是特別清楚。但原本自己是打算先跟Reborn去搜集情報的，如今被他那番話弄得不得不留下來跟Dan解釋……
……
心機R。風確定。
Dan倒沒他想的那麼多，反而喜歡上了這個揉臉的動作，這隻手捏一下那隻手搓一下好不陶醉。她的動作不算重，指尖纏繞著女子特有的氣味，輕輕地劃過自己臉頰，這等殊榮反而是以前沒有過的，讓風少見地為變成了嬰兒而慶幸。
「那我們走吧。」
還在享受她的臉部按摩，一道清冷的聲音道出一句含義不明的話，讓風一愣。旋即他就被Dan放在了旁邊的沙發上，見身邊的人站了起來，不由得疑問道：
「走去哪？」
「找露切，你這身體總不能一直這樣子吧。還是說你很喜歡當嬰兒？」
怎麼可能。雖然這樣似乎更容易……，終究還是不太方便。
風搖了搖頭，卻又琢磨起Reborn把他撇下的真正原因。嫌他礙手礙腳、應該還不至於，單純的捉弄也不像他會做的事情，……難道說，是覺得他跟露切的對話，不方便被外人得知？
Dan已經走進臥室換衣服了，留他一個人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木質地板上被刀子戳出的一個洞也映入眼簾，礙眼異常，風伸手摸了摸那處破洞，陷入了思考。
X
「Reborn跟露切的關係，很好嗎？」
被Dan抱在懷裡，卻顧不上享受。風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
「我覺得你跟他們相處了一年，應該比我清楚，」Dan坐在出租車的後面，朝窗外望了一眼，毫不避諱在外人眼中談論這件事情，「我跟他們不熟。」
風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尼說的那些他還沒來得及細問的話，抬起頭，入目的卻是Dan的下巴。
他想多問兩句她跟Reborn的關係，然而不敢。他怕從Dan口中聽到「曾經當過幾天炮友」這種回答，……如果真是這樣，他可以著手暗殺Reborn了。反正現在都是嬰兒，對他下手倒也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
風坐在她的腿上，腦中醞釀著危險的想法。
出租車一路向北，抵達了車站後又換乘了一輛大巴。近一年來西西里的交通線路改版了不少，公車的選擇搭配也多了起來，風在本地人Dan的帶領下，……最後在一座山前下了車。
「……」
他抬頭看著面前這一片深山老林，「露切真的……在這裡？」
「基裡奧內羅家族的大本營就在這，」Dan早有預料似的，望了眼路旁的時鐘，抬腳便走上了階梯，「跟彭格列有同盟關係的家族，本部基本都在西西里。從露切的行動方式來看，如果她真的是知情者，那在變成嬰兒前應該就交代好了家族的所有事務。」
露切能夠看見未來，這點風自然知道。只是沒想到Dan也清楚。
「但是她不會離開這裡，」Dan一頓，「年初在醫院遠遠見過她一眼，那時候肚子已經很大了，預計上半年已經生下了小孩。有小孩留在家族，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離開。」
「……」
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Dan的判斷幾乎全中，除了最後一句他也無法確定以外。
「這樣一來，露切說不定會躲起來，不見我們。」
「……不會的。」
Dan這句話反而是在沉默半晌後回答的。她踏下最後一級階梯，往背後看了眼，蜿蜒向上的道路被山上的樹木覆蓋，山坡傾斜陡峭，偶爾凸出一塊像是巨石滯留的位置。腳下的石路相比之下明顯是人工製造的，表面平整卻又粗糙。
她的話音剛剛落地，不知從哪棵樹上就突然蹦下來了一個小鬼。他往Dan的方向直直衝去，手中握著一把水果刀、從方向來看即將直直地捅進Dan的胸口。
風對外人的反應一向很快。他從Dan手上掙脫，在少年手腕打了一下。危險的東西應聲落地，少年卻因為慣性作用而向前衝去，撞到了立在樓梯口的Dan。
「……Dan！」
落在地面上的風沉聲叫了聲。眼見後者即將從山上滾落——可能的下場他都不敢想像——他卻沒法伸手拉住往後仰躺而下的女性，小小的手停在了低矮的位置，連她的大腿都夠不著。
「Dan！」
他又叫了一聲。少年因為衝撞力而坐在了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似的揉著腰部。但風看的清清楚楚，因為倒下的人在他的視野中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趕緊衝到了樓梯邊，正準備往下一躍盡量接住她，卻見不知從哪裡竄出了一個人，接住了下落的她。
「……γ啊，首領都說了，讓你不要……」
接住Dan的是一名樣貌艷麗的女性，跟身材瘦小的Dan站在一起，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氛圍與畫面。她把Dan扶了起來，準備為上面少年的無禮舉動而道歉時，見到了Dan的模樣。
她一愣。
趕下來的風道謝的話還未說出口，見到她面上旋即湧現的嫌惡，便覺得不太妙。果不其然，她緊接著就抓著Dan的手想要把她從這裡扔下去——幸虧一道聲音及時阻止了她。
「住手，露莎。」
這道聲音雖然年幼了一些，但風還是能聽得出來它的主人是誰。他朝一旁望去，胸前掛著一個橙色奶嘴的露切，果不其然，就站在那裡。
「這位是我的客人。」
她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變成嬰兒還是很容易吃豆腐的。
隨時可以抱抱。可以一起睡覺一起洗澡一起吃飯。可以隨時貼著她也不會被當成變態……
風在腦補各種畫面。
Dan：滾。】
還有兩三章完結。番外會寫彩虹之子篇，估計也不怎麼長？其他不知道要寫啥了。orz
☆、章三
基裡奧內羅家族的總部跟彭格列不同，只是一處普通的宅子。
說是宅子，遠觀反而比較像一處山間別墅。後方的庭院是一片簡單的空地，地面還未用石磚鋪滿，只一眼就會覺得在下雨的時候踩上去、會踩得滿腳泥濘。
風走在前方帶路的露切與後方的Dan之間。方才接住Dan又打算把她扔出去的那位露莎小姐在他的斜後方，正壓制著不滿地鼓起臉的小男孩，同時眼中露出的複雜神色，讓他無法忽略。
Dan跟這個家族有過節。
先前他似乎已經知曉了這件事——她有向他坦誠過，曾經設計了露切、爾後又被Reborn救回來的這件事情。據她本人所說，這應該是她唯一一件跟露切有關聯的事件。
「露莎，」露切的腳步慢吞吞的踏上階梯，面上還是溫柔的笑容。那微笑與風的客套截然不同，真真正正地包含了親切的溫度，「你先帶γ離開吧，我跟他們有些事情要談。」
「——但是、首領……！」
「露莎。」
露切又叫了一聲衝動的女性，語氣彷彿是在安撫她、讓她不必太過擔心，「不會有事的。這位已經退出彭格列，想來如今已經沒有與我作對的理由了。」
「那不一定。」Dan淡淡地應道，她一開口那邊的女人就飛來了一個眼刀子，「理由總是在不經意間誕生的。就像我看Reborn先生那兩撮毛不順眼，所以跟誇過他那兩根毛很性感的你作對——可能性很大。」
「……」
認識了Reborn那麼久，風第一次仔細思考他的髯邊。一開始他好像有注意過這些、不過習慣後就沒有再在意過了。……怎麼，Dan小姐看那個不順眼嗎？
他摸了摸自己的側臉。鬆了口氣。
露切不知是看見了風私底下的小動作，還是對Dan的話滿不在乎，回頭笑道：「那麼請兩位進來，自己找位置坐下吧。」
「首領……」
「我說了不會出事的，露莎。」
Dan跟風從她身邊走進了屋內，站在門口的露切則是阻止了露莎想要跟進來的腳步。她的語氣雖然仍舊溫柔，這聲卻染上了命令的色彩，令露莎不得不止住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她關上了門。
「……首領就是太不小心了。」
露莎抓著小男孩的手用力了幾分，聲音彷彿是劃過齒間透到外部的環境中一般，聽著有些低沉。
「以前那時候也是，明明說的那麼信誓旦旦，……要不是Reborn先生當時在場，早就被她害死了。」
這件事情被她牽著的小男孩也有聽說過——還記得當時首領的左右手將剛剛的人列入了敵人列表中——因此，分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他才會這麼衝動。
「露莎姐姐。」他拉了拉露莎的衣角，「她做了什麼？」
他不知道詳情，但記得那個女人的神色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任何改變、包括她從樓梯上摔下去、包括她走進這間宅子中。擁有這種鎮定，他只覺得這個人不好對付。
「她啊，……」
X
室內如同宅子的後院一般簡樸。
淡藍色的窗簾被捲了起來，外推式的窗戶敞開著，一股清冷的風吹入室內，帶起人的肉眼看不見的些許樸素的味道，洋洋灑灑令人舒心。
風在跟隨Dan在沙發的靠背上坐下，卻又被後者一把撈了起來，放回了腿上。
「……」
風發現她似乎很喜歡這個動作。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坐在別人腿上？
「我猜到你會過來了，」露切為他們倒了杯熱茶。白色瓷壺被她拿著的時候搖搖欲墜，隨時有掉下去的危險，露切卻沒感覺似的、小步地走到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不過沒想到，會比Reborn還快。」
「既然這樣，」Dan自動掠過對方口中那個令人不爽的名字，壓下腿上正欲開口的風，簡單掃過一眼露切，「那先說說你能說的吧。」
與明白人對話，自然是比較輕鬆。當然，這是在對方願意配合的情況下。面前的露切既然會跟誰都不說一聲就回到西西里，肯定是什麼都不願意說——Dan陷入了思考。
她的這句話也不過是開個頭而已。
「我能說的啊。」
她年幼時的聲線相比成年後會較為尖銳、這是小女孩常有的。但跟風一樣，聲線的稚嫩也沒法掩飾他們老成的態度。她手上動了動，端起面前桌上的一套嬰兒用的茶杯，抿了一口香醇的紅茶。
「我能說什麼——可能只能告訴你們，不想聽到的消息罷了。」
「……」
「像是——」
她拉長了語調，低沉卻又無奈。彷彿她並非一個知情者，而是單純的被害者罷了。從她如今的體型上的確可以看出她也是被害者之一——但在Dan眼中，她是一個活生生的加害者。
她肯定看到過未來、也深知現實會往如今的方向發展。卻什麼都不說，默默地擔任委託人的聯繫人的工作。這樣一想，她一個家族首領會跑去打工也能說得通了，從一開始約莫就是她跟那個委託人聯手的計劃。
無論多可憐，她所處的位置都不會改變。通過欺騙改變了昔日同伴的命運，這是Dan最不齒的做法。
欺騙不可取，有本事就直接上。
「像是，我們將永遠這樣子生活下去。」
Dan看了眼被自己放在腿上的風。他小小的手正握緊自己的食指，似乎用力到微微顫抖了起來。因為背對著她，所以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他微微低下的頭顱可以看出如今他在隱忍著什麼。
隱忍著什麼呢？
硬要說的話，其實這件事也跟她沒有半分錢關係。她為什麼還要特地跑了這麼遠的路程，來到這裡？
Dan將這個問題加入「待處理」一欄，姑且先放置在了一邊，轉而考慮起該怎麼從露切這裡挖到更多的情報——哦，這些跟她分明沒有關係的情報。
「永遠生活下去是指什麼，」她神色自若地問道，抓住風的另一隻手，壓下了他心中的種種或安全或危險的想法，「永遠以嬰兒之身活下去？活到什麼時候？——在正常的壽命結束以後、還是永遠——」
「永遠，直到死亡。」
這個問題，她回答的很快。還不忘悲傷地看著Dan，添上一句，「跟你不一樣，我們的生命是有盡頭的。」
話題突然被帶到自己身上，讓Dan有些轉不過彎來——而且還是她曾經很在意的一個問題。就算隨著時間推移，她早已沒了當初那麼擔心，卻仍然對自己的身體無法釋懷。
不過，眼下並不是討論她的最好時機。她輕咬下唇，視線的餘光瞥見在自己腿上端坐著的黑色腦袋：
「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我無法詳細回答。」她垂眸，嬰兒又大又亮麗的眼中，從開始討論這個話題開始、苦痛的神色就沒有褪去過，卻無法讓Dan升起任何的同情心，「不過，——幾年後、幾十年後、幾百年後、這樣的都有可能。而且不僅是你們沒有辦法，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把你們捲進這件事中，我感到很抱歉，但是……」
她這種人，跟Dan討厭的九代首領幾乎一模一樣。甚至比九代首領還要糟糕——可能是因為她看得見未來的關係，所以經常做一些讓人想不通的舉動、並且還執著地認為，這樣是正確的。
就像現在，分明是在道歉的聲音、一旦傳到Dan耳邊就聽出來了，她沒有絲毫對自己做錯事的悔過，而僅僅是在抱歉而已。
一旦道歉了，就會被原諒。
這是道過歉，也無法被原諒的她無法理解的。
「也就是說，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對吧。」對於露切的道歉熟視無睹，她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個話題，「那換個問題，我們現在來談一談，風口中的那個委託人的事情。」
風聽見她竟然把始終跟在名字後面的稱呼給省略了。柔柔的一個音瞬間撫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還莫名其妙湧上了一股子緊張，甚至帶著些甜膩的味道，令人陶醉其中。
「在委託開始前，你就認識他。」
分明跟這一連串的事情沒有半分關係，Dan的語氣卻異常篤定。她清晰凌厲的視線彷彿搜集到了足夠多的情報、看透了所有人不知道的一切，直直地射向對面的小嬰兒，絲毫沒有因為對方年紀尚小而有分毫的同情。
「他是誰？」
由一個人的身份可以推出各種各樣的結論，前提是知道那人的身份。從一開始風跟她提起，Dan就猜測過他們的委託人的真實身份——從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開始、再到暗中為國家辦事的軍二代，或者是某個地下組織的領導人、再到不方便手上沾血的大企業家。聽風說那些委託內容，一個比較明確的身份幾乎就要浮現了——
——在最後一個委託結束之後，被完全打破。
既然露切在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會返老還童，那麼先前種種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不要懷疑而設下的幌子罷了。一個個奇怪毫不關聯又難度參差的委託下來，讓他們將目光完全放在了同伴的身上而不再注意任務的內容——這跟風一年相處下來早就不覺得Reborn的髯邊很奇怪一樣，潛移默化之下，行事也更加方便。
「他……」
露切歎了口氣，對於Dan的咄咄逼人，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慍色。她的一對大眼中露出的懷念神色、由於嬰兒絲毫不會控制自己的表情而暴露無遺。
「……」
露切欲言又止。
Dan瞇了瞇眼。看出她並非不願意說，只是因為其他原因——例如說出來也沒人認識、告訴他們也找不到——才將回答打入了不必要的答案當中。
但是眼下沒有不必要的答案。
她正準備開口催促對方，耳邊突然傳來今早才聽見過的Reborn稚嫩的聲線：
「阿姨，這種小孩子的騙人遊戲，沒想到你也會玩得這麼起勁啊。」
Dan往窗外瞥去。敞開的外推式窗台、上面擺放的一個花盆旁站著那個西裝的小嬰兒。他口中呼出的白霧一陣一陣地散開，看得出來他抵達這裡是多麼匆忙。
她將視線拉回到露切身上，見後者也是一臉的意外，不由得輕哼一聲：
「為了能以充分的理由把你臉邊那兩撮毛剪掉，這點犧牲不算什麼。」
Dan有想過，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那個混蛋為了掩蓋自己兩年前犯下的過錯、所以夥同Reborn的私生子跟露切小姐的孩子，聯手演出的一部戲。
小嬰兒要教的話，也不是特別困難，說不定他們的委託一個月前就結束了，然後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讓這群小嬰兒演出了這部戲，目的就是將風從她的刀下救出來。
很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太大。
畢竟，Reborn那兩根毛，拉直了她都認得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風全程都沒說話，因為他的內心世界十分複雜。
風os：手指握起來軟綿綿的看來最近還算有認真吃飯不過小腿上還是沒什麼肉胸部倒是變大了一點呢靠著也很鬆軟、嗯掌心的溫度比以前暖和了一點不過為什麼要握著我的手？不管了多握一下也挺好的……
要是讓Dan知道自己在幫他爭取情報的時候他在這瞎想╮（﹀ˍ﹀）╭
要是讓風知道看上去很正經的Dan在思考怎麼把Reborn騙去拉直╮（﹀ˍ﹀）╭】
☆、章四
Dan將視線從他的髯角移開，開始想正事兒。
Reborn是什麼時候趕到的——看他少見地開始喘氣，可以猜想就是剛剛。
他會這麼著急，確實令人意外。畢竟在Dan記憶中他幾乎沒有這麼匆忙過，能讓他感到焦急的事情也很少發生——畢竟對於他這種人來說，無論什麼都游刃有餘。
她低頭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風，又將視線放遠，不知落在了何處。
遠處的Reborn拉了拉帽簷，從窗台上跳至室內的地面。嘴角不再有早晨在Dan家中的那抹愉悅的微笑，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與Dan對望，面上的嚴肅似乎是在思考她會在這兒的原因。
「……」
她不是愛管閒事的人，為什麼還會特地跑這一趟？
Reborn走到露切那一側的沙發旁，朝她打了聲招呼。一旁風明晃晃的打量視線讓他有些無法忍受——而且他直覺，對方的打量不是停留在他臉上，而是停留在他頰邊的髯角上。
那是一種，隨時都會上前把他髯角扯掉的視線。
「看來在這之前，你們已經進行了深刻且冗長的談話了。」他姑且是忽略了那道刺人的目光，再次開口道，無論是身處的位置還是語氣，都明確表明了他是站在露切一側的人，「介意再重複一遍嗎？」
「深刻說不上，冗長倒有點兒。」Dan隨口應道，滿滿的都是嘲諷，不知是因為被打擾了談話還是看見了Reborn的髯角，似乎是在生悶氣，「該說露切小姐是無知還是自大呢——總之，我們談話進行的很不順利。」
「我倒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評價她。」
「沒想到Reborn先生也有無知的一面，這位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首領，在特涅斯多夫那一夥人中名聲實在不怎麼樣。」
她淡淡地應道，突然鬆開了捏著的風的手，把他拎起來放到了一邊。她自己則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淡藍色的衣擺，像是準備離開。
她走的時候帶起了一陣風，淡淡的味道被吹入風的鼻息，把他還在發愣的神思給扯了回來，同時覺察到後者的情緒失常。
「看樣子這就是你願意交代的全部東西。既然如此，我就先離開了，免得打攪到你們的對話。——由衷希望Reborn先生能夠獲得比我更多的情報，不過就露切小姐公平公正的態度來看，是不太可能了。」
她相信露切告訴自己的就是全部——這位首領別的不說，在這種事情上確實是一視同仁，不會因為跟Reborn更熟悉一些而告訴他更多的東西。
她一手放在沙發的後靠上，毫不留戀地幾步就走到了門口。方才Reborn出現前的那個話題分明就還未得出答案，她卻是已經不在意的模樣了。
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風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兩人作了個揖，溫和地道出進入這個房間後的第一句話：「兩位，有緣再見。」
語氣不溫不慍，跟他平日的態度卻不太一樣。敏銳的露切苦笑了一聲，從他的動作也看出了對方的立場。
「風，你也在生氣嗎？」
「以Dan小姐的立場，應該是不希望我原諒你的。」他輕輕一笑，看不出任何倪端，「反正於我而言，只是失去一個朋友罷了。你應該也是。」
他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大街上晃兩圈兒就能交到十幾個的那種——但是相對的，Dan的存在於他實在是太過特殊，特殊到在外漂泊遊蕩了這麼久，第一次碰見。
露切的行為導致的後果，分明是在逼迫自己放棄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他心裡悶悶的。
他走到停在門口等待他的Dan身邊，抬起頭望著她的表情。她垂下的視線僅僅相接一秒就瞥到了走廊上，一句話都沒說，順手將房門給關了起來。走廊上乾淨又很安靜，先前嚷嚷著的露莎小姐也不見蹤影、看來是真的有聽從首領的話，帶著那個小孩出去閒逛。
身側的氣味令人平靜，她一步步地踏在地面上，地表由木頭鋪成，在她腳下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反觀自己，踩在上面沒有一點兒聲音，輕飄飄的不像個人。
他以前嬰兒時的記憶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就連年幼的經歷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這麼多年來四處飄蕩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些讓生活不再無聊的樂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色彩，馬上又恢復成了黑白無味。
兩人走過一條走廊後便找到了方才進來的入口。Dan對於地圖的記憶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在風還沒認出回去的道路時，她就已經往記憶中來時的方向走去，一路沉默，毫不猶豫。
「Dan小姐，……其實就像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來到剛剛她差點兒摔下去的階梯前，風突然想起方纔她差點兒從這一掉下去時，心底的劇烈跳動——說真的，那種感覺他一點兒也不想再體驗第二遍了——他開口打破沉默。
Dan朝下走去，陡峭的樓梯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敢像她的步子那樣大膽。她每走一步風都要緊張一下，回想上山時那蜿蜒崎嶇的山路，他覺得自己這一路心臟都不怎麼好受了。
被擔心的人反而沒那麼多顧慮，在風話音剛落幾秒後沉聲道：「如果你這樣想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風意識到她誤會了什麼，趕緊開口解釋，「整件事看下來，不就是拿我的未來交換了你的未來——嗎？這樣想想，比起一命換一命，還是挺合算的。」
「沒想到你這麼樂觀。」
「畢竟事已至此。」他笑了笑。
的確，事已至此，唯一可能的突破口露切，她不願意說——Dan覺得就算把她拉去拷問後也無法得出其他有用的情報，況且Reborn始終都站在她那一邊，估計就連控制住她都很難辦得到。
「Reborn……」
耳邊突然傳來女子輕喃他人名字的聲音，風不得不腳下一頓。Dan仿若不知地繼續向下走去，留他愣愣地盯著Dan的背影。
那個問題又浮現在腦海當中。
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太對勁、後來雖然有疑問卻被Dan打消、之後又被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磨成了一根尖刺兒卡在喉嚨中——無論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怎麼變化，就從來沒有被他扔開過。
關於她跟Reborn之間的事情。
Dan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馬上便閉上了口。她將手覆在口上好一會兒，回頭瞥見風若有所思的目光，似是決定了什麼，輕聲開口：
「我跟Reborn以前，關係還沒有這麼糟糕。」
「……？」
風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
「倒不如說，因為他很強，所以我曾經十分認同他。……跟特涅斯多夫的曾經一樣。」
她的聲音真的很輕，灑在空中時也是柔柔地，聽不見任何回聲。風幾乎都要覺得旁邊那棵樹的位置都聽不到了，「他的確照顧過我一段時間——應該是看在跟同為強者的特涅斯多夫的惺惺相惜之情上吧——不過很快就分道揚鑣了，畢竟我們的理念三觀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
「所以，我跟他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你還想知道什麼？」
「……誒？」
風一愣。她清澈明瞭的眼底讓他明白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她眼中暴露無遺，不由得慚愧地清咳兩聲，可惜還是沒法把他的尷尬掩飾過去。
「我，……沒有問題……」
「鏡子是個好東西，」她輕哼一聲，「可惜我沒有隨身攜帶的興趣，不然能讓你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
風：「……」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感覺自己的表情應該沒有多大的變化才對啊？Dan眼中的他究竟變成什麼樣子了？
「可能是變成了嬰兒的緣故，對情緒的掌控沒有成年人那麼熟練了吧。」Dan目不斜視地繼續說了下去，她想起之前嬰兒R臉上那明朗異常的笑意，又想到露切那顯而易見的悲傷，再看看旁邊的風、思考的時候完全沒有了標配的客套笑容。——變成嬰兒還真是可怕的事情。
不過，「這樣不錯。」
被莫名其妙地誇了一句，風一臉懵逼。
作俑者還不以為然地帶過了這個話題，透過前方叢叢密密的樹枝綠葉望見了山底下修好的公路。一輛輛私家車或是山路上的大巴劃過眼前，留下一串並不好聞的味道。
「你這之後想去哪裡？——繼續調查，那個委託人的事情嗎？」她問道。
眼下的確是風唯一能做的事了。
「……怎麼說呢……」
他卻對此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在踏上公路旁的人行走道上時，隨著Dan的腳步一起在站牌旁停了下來。他靠在對方的小腿上，低著頭有些不願意開口。
但總是要開口的。
「……我可能會回中國吧。」
「中國？」Dan想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國家，「回那裡幹什麼？」
「我變成這樣，已經沒法再跟你在一起了。」他羞赧地揉了揉額頭，將稚嫩的聲線壓到了最低，「我想過，是不是把你交給別人會比較合適，……畢竟這樣子的我，根本就沒辦法帶給你正常的生活。我會去找這幅身體的解決辦法，……只希望在以後……」
「……？」
Dan的腳動了動，把靠在自己小腿上的風往前踢了下，他的話也因為突然的動作而卡斷在喉中。
她皺著眉盯著踉蹌幾步後穩住腳步的小嬰兒，覺得自己跟他的思考方式似乎不在一個頻道上。
何止不在，根本南轅北轍。
「……我不管你在想什麼，現在全部給我從腦子裡扔出去。」她冷聲命令道，微瞇的凌厲視線中夾雜著明顯的不滿，「你是在說，我今天特地跑這一趟，是我沒事找事了？」
「不是……」
「沒法理解你的想法，之前纏人到讓人想把你扔進人妖店裡教你做人，現在又想些有的沒的顧慮這顧慮那的，你是哪部熱播泡沫劇的悲情女主角嗎？」
泡沫·悲情·女角·風：「……」
Dan作勢就要一腳踩到他腦袋上，被後者輕輕一躍給跳開了。她停在原地，暗嘖了一聲，沒有再開口，轉身走進了停下的公交車裡，還不忘回頭瞪了一眼他，像是在警告後者不要跟上來。
風苦笑一聲，仔細一想卻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別的意思。方纔她瞪的一眼還在眼前迴旋，眼見公交車就要開走了，他暫且先輕輕地落在了公交車頂，絲毫沒有搭霸王車的自覺。
刮過臉旁的風速隨著車子的加速而不斷增大，也算是給他了一個冷靜的環境。
-
「……那Dan小姐，你願意跟我一起回中國嗎？」
「沒興趣。」
「……也是……」
「不過，只是旅個游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風因為乘霸王車被抓走入獄，全文完。【並不x】】
【Dan：我不會說你們國家的語言。
風：沒關係，我教你。
Dan：懶得學。
風：沒關係，不會說也挺好的，這樣至少不會被別人的花言巧語坑騙。
Dan：別人？
風：我家隔壁住著個老王。平時不要跟他說話。】←大概是番外預告的東西。
說好的兩三章內完結我辦到了w。比起隔壁二雀完結都沒吃到，風至少之前就干了個爽嘛2333333。
↑就是這樣，主線完結。之後更新都是番外。番外基本上是沒有什麼主線的亂七八糟的事情【x】
至於番外什麼時候更新，我得先趕趕隔壁的榜單……大概得後天？
完結了讓我打個廣告！！
先給專欄打個廣告來收藏我一下嘛☆→
打過廣告的隔壁下個家教坑，本來打算九月中開但是收到消息九月份要去寧波寫生TAT寫生回來就開！！→
下本主更的【雖說主更不過開學了orz】有小天使看西幻嘛OwO最近趕這篇的榜，求個收藏讓我能排到好位置！不喜歡不強求w。別被標題欺騙了是比較慢熱的正劇→[西幻]反派才知道主角多弱智
果咩APP不會做傳送門_(:」∠)_.
☆、番外·在中國的日子
1.關於買票。
既然決定了要出發，首先得買票。
「似乎沒有直達班機，」她翻著手上的小冊子，身著一件淡粉色的寬鬆毛衣，上方由亮片串成的一朵小花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若活物，「你之前是怎麼來的？」
「……從隔壁的法國過來的。」
風坐在她旁邊的扶手上，一抬頭就能望見路人頻頻投向這裡的視線——說實話，那些視線實在是讓人不怎麼舒服。
就算不是視線所指的他都能明確感受到當中的種種負面情緒，更何況身旁、那些視線的真正目標的Dan了。
「……然後從這裡換機，你在聽嗎？」
她不滿的聲音拉回了風的思路。後者愣了一下，視線落在了她手上劃滿紅線的小冊子跟上面疊著的地圖上，沉默不語。
些許是他的沉默又不小心暴露了很多，Dan抬眼掃了眼周圍，不屑地哼了聲。
「別理那些人。」
垂首對他輕聲說道。
他倆如今並排坐在售票廳裡的模樣，的確很像媽媽帶著寶寶出遠門。況且Dan的身材沒有一般意大利女人那麼高大，反而比正常水平要瘦小一些——看著像是個學生。
加上風如今的樣貌是兩歲的嬰兒——往前一推，這個未婚媽媽未免太過年輕了些。
他們的視線實在是令人不太好受，風先前也是擔心這個：「Dan小姐，你真的……」
「沒有關係，這種視線我以前見得多了。你當我是誰？恨不得殺了我的人比你的腦細胞還多。」
風一噎。
「而且，」她一把將小冊子砸在了風的頭上，絲毫不顧及腦細胞是不是會被她砸得更少，「我的事情你別瞎操心，我要什麼自己很清楚。」
2.關於房子跟鄰居。
風說過，他家隔壁住著個人。
「他姓王，」風的家看上去很樸素，而且——積滿了灰塵，一眼就會覺得他買下後就沒住過幾天，「可以叫他老王。」
「全名？」Dan詢問。
風少見地猶豫了一會兒：「……王耀？」
「奇怪的名字。」
聽見Dan的評價，風不由得笑了兩聲。對她而言，這格式可能的確有點奇怪了。
「這灰真厚，」Dan沒有對那個鄰居投以更多的注意力，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書櫃上抹了一把，指肚瞬間由白轉灰，甚至隱隱有黑色出現，「你多久沒回來了？」
「這裡不常住，當初買的時候住了兩三天吧。」
室內的古舊也讓風這個主人驚訝了好一會兒，「後來就去香港活動了，也沒待多久。」
「沒被推翻重建真是稀奇。」Dan哼了一聲，這屋子從外觀上看跟周圍的建築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足以看出它的年代久遠。
兩人之後就開始打掃這間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沒住過人的房子。雖然外表破舊，但內部沒人使用過，幾乎都是嶄新的古董貨。
Dan把風從地上拎起來，跟室內的桌燈擺在一起，視線在兩個東西之間來回轉了轉。末了點點頭：「老古董。」
古董·老·嬰兒·風：「……」
「話說回來，我一直以為你穿著的衣服是國家特色，不過看剛剛街上的人，似乎穿得還挺正常的。」她晃了晃腦袋，「所以說不正常的是你？」
「……」
風竟然還沒法回答她這個問題。
幸虧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將他從尷尬中救了回來。
「……我去開門吧，」Dan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抹布交給了風，叮囑道，「在我回來前把這燈擦乾淨，我還挺喜歡這樣式的。」
風雙手捧著抹布，抬頭看著似乎是跟他同一年代、比他還要大兩號的桌燈。伸長耳朵傾聽門口傳來的男性與女性歡快的對話聲，卻因為Dan的吩咐不得不對付面前的玩意兒。
他突然開始回憶自己以前為什麼要買這玩意，現在拿出去扔掉算了，正好能看看門口那個跟她暢談中的混蛋是誰。啊不過Dan小姐說她很喜歡這樣式……
他揪起眉毛，陷入了沉默。
門口的對話聽上去很活絡，但沒多久就結束了。走回來的Dan看著風一臉殺父仇人的表情，莫名其妙：「怎麼了？」
「剛剛是誰？」
「你說的隔壁老王，聽這閒置多年的房子突然有動靜了，所以過來拜訪了一下。」她抹了把桌燈旁的穗子圖紋，發現他還沒動手，「沒想到他也會說意大利語。」
「……」
「說起來，他也穿著跟你這一身一樣奇怪的衣服，」Dan彷彿明白了什麼，「原來還是有人穿的。」
「……」
事後，風親自去拜訪了隔壁老王。可惜跟以前一樣撲了個空。
3.關於包子店。
從前聽說風開了家包子店，Dan去逛了兩圈。
「對包子感興趣？」風好奇。
「對你的財產感興趣。」Dan坦誠。
她經常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這些天下來風早就不奇怪了。既然開心就讓她鬧騰吧，還沒到不夠她鬧的程度。
所以風被她帶到了包子店，順便被勒令當翻譯。
「你想幹什麼？」被她抱在懷裡好不開心，風瞇著眼感受著腦後的柔軟，問道。
「這家店我要了。」
「……？」風不解。
他的疑惑沒法阻止Dan的動作。她瞇起眼掃了眼招牌上看不懂的幾個字，推門走了進去。
「把你們經理叫出來。」
談判場上多年的氣勢可不是隨便練出來的，風就聽她說了這一句，也不知道對服務員小妹露出了什麼樣的眼神，就見後者渾身一縮，顫顫巍巍地後退了一步。一副恨不得馬上逃走的模樣。
風歎了口氣，把她的話用中文複述了一遍。
服務員小妹馬上就跑到後面去了。一杯茶還沒喝兩口，一位男性就這樣走了出來。
這人也算是風當年親自任命的經理，見到他的瞬間就想打聲招呼——卻被Dan捏了捏臉，像在警告他不要說話。
「你好，也許你不知道，我是你們這裡的老闆娘。」
Dan打了聲招呼。這句話聽上去十分順耳，風沒多想就幫他翻譯了。
Dan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們老闆去征服星辰大海了，這家店作為離婚時這孩子的贍養費、劃到了我名下。」
「……」
這句風不太想翻譯，抬眼卻見Dan陰沉的目光。他嚥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翻譯了這句話。
「……我明白了！老闆娘！我早就覺得我們老闆是那種人了！」
「……」
他本來覺得這種玩笑話應該沒人會相信，誰知道面前他親自任命的經理不僅毫不猶豫就信了，還順便為他抹了一把眼淚，彷彿他真的是那個從未出現過的老闆的兒子。
他得考慮一下什麼時候寫個信過來換個經理。
4.關於成為了包子店的老闆娘之後。
風某天外出時，聽說了一個最近開始流行起來的情報。
——「街角那家包子店，最近來了個美女老闆娘。」
些許是意大利人在附近很少見的緣故，加上Dan的確是個大美女【風視角】，最近包子店的生意越來越好了，他的心情卻越來越糟糕。
直到有一天，那個被他大發慈悲放過的經理在他面前說道：
「哎呀，你媽媽工作時候的樣子真迷人啊。」
然後拐著彎兒騙他喊「爸爸」。
風猛然想起，這個經理似乎也姓王。
果然還是開除他好了。
5.結果。
「……我想，總是待在一個地方也不太好。」風如是說，「我們出去旅遊吧。」
正在琢磨別人交給她的挑【告】戰【白】書的Dan：「哦，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Dan拿到別人的情書時，因為看不懂上面寫了些啥所以跑去問風。
風沉默了一會兒：這是挑戰書。
然後補充：我們國家會給看不順眼的人寄一封挑戰書，然後對其行不利。】
【風發現變成嬰兒後也是有好處的。
例如原本Dan生氣時總愛擰人，現在都變成溫柔地捏臉了。
例如那些覺得Dan單身而想趁虛而入的老王，都會先來討好他這個「她的兒子」。】
【結果，風還是沒能見到隔壁住著的究竟是誰。
如果他見到了，會發現那位跟他十幾年前買下房子時見到的，一模一樣。】
其實每個小劇場都是正文寫不進去的梗。
☆、番外·當手機出現時
時間在流失，科技在發展。
電話在進化，出現了手機。
Dan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是風交給她的。
「電話的攜帶版，正好之後我還要回一趟中國，可以用這個聯繫。」
Dan冷漠地看著他搗鼓著那比他的手要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玩意兒：「中國？」
「……你就別來了。」風陪她環繞地球已久，挺久沒回去過了。這次回去處理一些瑣事兒，本來也不太像跟她分開，但每每回想起那時在中國的心驚膽戰，就不是特別想讓她去。
「你去幹什麼？」Dan沒有在意，拎起手上的玩意兒，打開了一旁的說明書，閒閒地問道，「上次Reborn寫信給你卻寄到了我家，跟你這次出去有關係？」
風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寫了什麼？」
「問你上次相親結果怎麼樣了。」
「……你相信了？」風眉毛一跳。
「怎麼可能，」Dan嗤之以鼻，同時冷笑一聲，盯著手上的說明書。灼灼的聲線彷彿要將後者燒燬一般，「那傢伙一定是變成嬰兒後被情人……前情人甩了一臉所以心情不好瞎咬人，西萊斯特上次還跟我說她指著那傢伙的鼻子拖著他罵了一條街呢。」
她說的每個詞兒，在風聽來都完全不適合放在印象中的那個西裝殺手身上。但沒辦法，說的人是Dan，他聽著聽著就信了。
看在Reborn被罵了一條街的份上，他這次很好心地不跟對方追究細枝末節。只是拿起自己這份說明書搗鼓了起來。
他的手有點兒太小了，用手機時必須得兩手捧著才能進行操作。而且不知怎的，那邊的Dan已經連隱藏功能都逐一試了出來，自帶遊戲俄羅斯方塊都打上了2w分，他還不會發短信。
「所以說，」Dan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視線移到旁邊從中國帶回來的桌燈上，「老古董。」
「……」
-
其實一開始，風擔心Dan偶爾打電話的時候會按錯號碼，不小心撥到別人的手機上。以她的性格，要是接電話的人是位女性，可能在對方剛吭聲過一秒就掛斷了，然後把問題全推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苦口婆心地交代她，撥電話的時候一定要跟對方先交流兩句，無論是不是認識的人。
後來他發現這些都沒卵用。
因為，Dan從來不會主動打電話。
「我跟你不同，」她說這話時還振振有詞，雖說隔著手機看不見她人，但風仍然能腦補出她現在的表情，「我很閒，你很忙。」
「……」
風猜想這大概是在說「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在忙所以不好打電話打擾你但是你不同因為我無時無刻都很閒」。無論是不是這意思，反正他已經不接受其他任何解釋了。
果然Dan小姐還是很暖心的。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語氣也不過是在傲嬌。
越來越會找借口並且深信不疑、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多麼可憐的風，突然想起來這次打電話給她的主要目的：
「對了，我撿了個嬰兒，挺可愛的。」
「嬰兒？」
「嗯，不知道為什麼，被放在了我家門口——」
「哦。」
「……呃、你別多想，這個嬰兒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她這種冷漠的應答，通常是表示「我知道了你別多說」的意思。風腦筋拐個彎兒就知道她知道了什麼，下一句就否認了她的想法，「只是被放在了門口而已，而且還是放在我對門的門口。」
「哦？你是說，隔壁的那位老王？……可是我記得前幾天見到他，看著挺清爽的，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風：「……」
他看上去就像嗎？？話說前幾天？？你們在哪裡見到的？？
風回想起當年買房時見過一次的鄰居，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他。按照當時的年紀來看，現在應該也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了，這種年紀怎麼看都像是風流成性的傢伙吧？！
隨著她的一句話，一串兒問題瞬間塞滿了風的腦海。他憋著一肚子疑問打算一個個開口詢問，就聽手機的對面傳來女性下一句話：
「你要養嬰兒就養吧，別讓我養就行，我討厭小孩，怕不小心把他扔下去。」
「……」
「不過說到這個，我今天剛剛領養了一個小孩。」對面詭異地頓了一頓，似乎是為了跟他方纔的介紹作對，「挺帥氣的。」
「……？？」
「我打算把這傢伙扔給湯姆——就是貧人區的那個養著。」
「等等，……為什麼是他？」
風姑且先拋下了剛剛有關於隔壁老王的一切問題，回想起那個見過一次面、最近幾年偶爾會碰到打個招呼的男人。他當時是怎麼看Dan的，自己仍然記得一清二楚，怎麼一轉眼Dan領養的孩子就要讓他養著了？
「因為我討厭小孩。」
風：「……」
無懈可擊的理由。
風：「你可以讓他來中國，不過是多照顧一個人而已。」
「他？……哦，算了。」
對面的女性好像踢了下什麼東西，隨口回答，「這傢伙的個性很麻煩，不適合放到社會中養。」
話題無疾而終，Dan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所以寥寥幾句便掛斷了電話。被一直強調自己很閒的人掛斷了，風盯著手上的手機，一臉糾結。
到底領養了個什麼玩意兒？
-
「那邊的是誰？」
帥氣的小孩——從面貌上看分明是個漂亮的姑娘——她撿起被Dan踢倒的蠟燭，問道。
「你爹。大概。」Dan的語氣很輕，收起了手上的手機，從破舊的木椅上站了起來，「以後你就住這兒了。隔壁有個老傢伙，要什麼就去找他拿，他不給你就來找我。……說不定你自己都能對付得了他。」
小姑娘七八歲的樣子，長著一對攝人的桃花眼。還沒長開就能勾人似的。Dan已經能看得見她長大後那幅艷麗的模樣了。
「老湯姆對吧，我知道他。」她嘿嘿笑了起來，「一個蠢蛋。」
Dan沒有回答，那傢伙在女人方面的確是個蠢蛋兒，被騙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再碰到陷阱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她看了幾次，怕被拉低智商，跟他拉遠關係很久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要領養我？」
小女孩光著腳丫子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身上的傷疤因她燦爛的笑容而斂起的猙獰，添了抹野性的美感。
Dan沉默了一會兒：「同性相吸。」
「那為什麼要把我送給別人養？」
「同性相斥。」
「……什麼鬼理由。」
-
時間在流失，科技在發展。
互聯網出現了。
Dan現在能從網絡上，收到風發來的照片了。
當然——第一次收到照片的時候，她問的一句話讓風鬱悶了很久：
「我記得你上個月就買了電腦吧？」
他的確是不擅長用這些電子產品——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不是嗎？手機熱潮過去了這麼久，樓下小公園散步的老人們還在討論手機的用法呢。
往前推一下年齡，要是他沒有變成嬰兒的話，如今差不多也四五十歲了。
要是他沒有變成嬰兒的話，他也會跟這些老人一樣，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下，每天被別人詢問「你家女兒有沒有好對象啊——」，然後看著那些所謂的老人帶著他們年輕有為的兒子，來找自己跟Dan聊天。
偶爾這樣想一想，還是會覺得變成嬰兒也挺好的。雖說無論是女兒控還是母控都不是什麼好聽的名頭，但至少身為嬰兒，纏著她會更容易一些。
「師傅，這位小姐長得好漂亮，」身旁突然傳來說話剛剛比較流利的嬰兒嚮往的聲音，「她是誰？」
漂亮啊……
風皺著眉頭看著Dan不情不願地發過來的照片。
跟以前長得沒有分毫區別，但氣質明顯就不一樣了。明明按照心理年齡來算他們年紀不會相差太多，為什麼Dan就是一副知性的現代成熟女性，到他這兒就變成了電子盲老古董呢？
「這是你師娘。」
感慨著她越來越漂亮，自己也越來越不安心了，風歎了口氣，「一平，為師要出去一趟。」
「去哪裡？」
「意大利。……你師娘身邊的垃圾還是得定期處理的，不然容易發臭。」
「……」
於是，Dan在一平眼中，成為了「很漂亮卻不會丟垃圾的師娘」。
作者有話要說： 【由於不會用手機而被說成老古董，風僅僅是鬱悶了一會兒。
因為，Dan馬上手♂把♂手教了他用法。】
鋼針，與其說是成年人的從容，風總是給我一股老年人的從容………
Dan領養的姑娘是隔壁的女主。隔壁那篇文中期開始因為斷太久導致混亂所以不推薦閱讀。
評論差一條破200！來吧！
☆、番外·所謂日本(1)
關於日本。
Dan對東方的幾個國家，都沒什麼興趣。
要說為什麼。
因為，飲食不合她的口味。
「我聽說，」
已經淪落成不出門的閒人宅人，Dan穿著家居服，耳邊夾著電話，翻閱手上寫著複雜文字的文件，「彭格列最近在日本很鬧騰？」
——「你聽誰說的？唔，是挺鬧騰的，不過，應該就快——」
「我最近可能要去日本一趟，你說會不會碰到某個身體變小腦子也倒退成了嬰兒水平的西裝混蛋？」
——「……」
些許是她這一連串的定語有點兒難以理解，對面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溫潤的聲音才再次從她耳畔的電話傳出，是一聲質疑：
——「你要，來日本？」
X
風似乎不希望她去日本。
從語氣就能聽得出來。當然，無論是他的態度還是他口中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構不成阻止她出門的理由。
既然決定了的事情，因為其他不足為道的意外而停下，不符合她的性格。就算彭格列最近在那附近幹架也沒用，掛斷電話的隔天，她就拎上了小小的旅行箱，買了張票飛到了遙遠的亞洲。
要說她具體有什麼事情——
不過是是之前扔給湯姆養的那個小傢伙、被那個老糊塗的不小心當成貨物賣到了日本。還記得收到這個消息時，Dan學著當年的那些壯漢把他從自家窗戶踹了下去，同時向旁人要了相關的情報，就開始琢磨著把她救回來。
雖然她討厭小孩，但畢竟是她帶回來的。
做人，要有責任心。
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她走出了機場，換乘新幹線後，隨手一擺，在外面叫了輛出租車：「到並盛町。」
「……？」
長著一副東方人面貌的司機一臉迷茫地看著她。這個外國姑娘說的不是日語也不是英語、她要去哪裡？
「……」
Dan見他呆愣的模樣，從手邊的一疊紙中抽出一張，遞給了司機，語言也從意大利語轉換成了流利的英語：「去這裡。」
日語她不會說，但是英語作為歐洲圈子的一種語言，她還是學過一陣子的。
這句話司機明顯聽懂了，加上她遞給對方的紙上打印著日文地址，計程車很快就發動了起來。車廂內壓抑的氣氛讓司機想說點話活絡一下空氣，在望見後座上女性冷漠的表情後、又不得不嚥回肚中，默默忍受著週遭冷冽的空氣。
他總覺得，最近有很多歪果仁喜歡去這個並盛町、難道是最近好萊塢在這裡拍電影？
他偷偷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後面的女性。她的身高比那些人高馬大的外國人要矮小許多，戴著的墨鏡倒是讓她憑空長大了幾歲——身材凹凸卻不算有致，那股目中無人的態度與蒼白的病弱臉色擺在一起、實在是讓人覺得彆扭。
很像身體不好卻逞強的大小姐，哦，可愛的大小姐——
「等等。」
司機的神思還游移在外，她突然開口，一聲英語廢了點時間才在司機心中轉換過來。
Dan的視線透過墨鏡落在窗外的商業街上，望著那裡的一家肉店出神。
「？」
司機將車子停在路邊，剛轉過頭去，就見那個大小姐掏了一張鈔票給他。一副馬上就要下車的模樣——司機戀戀不捨地看著計費，「那個，小姐，還沒到你的目的地……」
說話的時候完全忘了她聽不懂自己的語言。他訕訕地閉口，回頭給她找了零錢，就見後者把手邊的文件揣進包裡，拎著旅行箱就走了。
腳步匆忙。
會這麼著急的原因是，她剛剛在街上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彷彿，是長大了的風。
X
風正被可樂尼洛拉著喝酒。
可樂尼洛這人，成為嬰兒後就從軍人畢業、期間去了哪裡也不知道，總之再見面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那什麼黑手黨樂園的管理人了。
風還記得自己聽說時說了句話：「真是很適合嬰兒遊玩的地方呢。」然後被可樂尼洛拉黑的事跡。當然，這人心思比較簡單，前頭的事情沒幾天就忘記了，剛剛邀Reborn喝酒被拒絕，緊接著就找上了風。
「我前些天辭掉了黑手黨樂園的工作，」在日本街道旁的古老酒店內，除了米酒外就只有啤酒受那些失意的上班族們歡迎了。可樂尼洛此時活像一個本該升職結果任書被上司弄丟的小小股長，分明是個嬰兒卻通紅著雙眼，讓人擔心他的身體，「然後準備去CEDEF工作……誰知道！拉爾竟然拒絕了我的入職申請！」
「……」
風原先酒量很好，十瓶老白幹下去就是肚子比較撐罷了。但現在不行，不是因為老了，而是因為變年輕了。
日本二十歲才算成年，那時候才能飲酒。這倆小嬰兒坐在這兒學著中年上班族說話、早就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老闆，」風朝老闆微笑道，後者正琢磨著要不要去派出所找警察來把他們帶回幼稚園，「烤雞串再來兩串。然後，我……」
老闆眼尖的看出他的杯子裡什麼都沒了：「你還要加杯？」
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風雙頰飄紅，瞇著眼看著空蕩蕩的酒杯：「麻煩給我一杯加水的牛奶。」
「……」牛奶？加水？
「再給我一杯中升！加冰！」旁邊的可樂尼洛豪氣萬丈地一把將玻璃杯子敲在桌面上，末了又嗚嗚地趴在桌上哭了起來，「老闆，你說為什麼女人的心思就是那麼難猜呢？她老是拒絕我，究竟是真拒絕還是假拒絕啊？！」
「我覺得，以拉爾的直性子來說，」風就算喝醉了還忘不了多年前可樂尼洛拿著刀子對著某人的畫面，搖頭晃腦地落井下石，「應該是真拒絕。」
他的語氣平靜安穩，讓人輕易就相信了。可樂尼洛馬上趴在桌上低聲抽泣起來，老闆看著他這模樣，跟昨天來哭訴「女同事寫了封情書給他原因是他長得很像女同事曾經養的猴子」的上班族一個模樣。
一時之間，竟然還有點拿不準他是不是真是個嬰兒。——那邊看上去很高端的狙.擊.槍還躺在角落冒出一個頭呢！說不定只是長得比較像嬰兒的殘疾人。
老闆不斷地安慰自己賣給他們啤酒不是在犯罪，瞪了眼在後面跟這兩個客人的鳥跟猴子玩耍的女兒，準備去給牛奶加水。
剛準備離開，那個黑頭髮的客人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
「呃、這位客人，你的手機響了，不接一下嗎？」
「……？」
風經過老闆的提醒，視線下移、看見了亮起來的手機屏幕。他在看清上面的來電顯示後愣了兩秒，馬上翻起蓋子，清咳了兩聲、試圖讓自己現在清醒一些：
「……Dan？」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過來。
可惜，剛剛喝了一整杯，嬰兒的身體根本就扛不住。風的視線跟思路已經開始模糊，旁邊可樂尼洛的聲音已經完全被手機內傳出的話壓下。
——「我有個問題問你，……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孩子養在日本了？」
「……孩子？」風努力想讓自己的神智清晰一點，然後失敗了。他以為對方說的是一平，「我之前都是讓那孩子待在中國，……哦，去年那孩子來日本了，怎麼……」
他話音未落，電話就被掐斷。
「……」
他好像說了什麼不太對的話？
X
漆黑的小巷子裡，Dan收起了手機。視線落在她跟了一路的黑髮少年身上，目光中醞釀著危險的色彩。
旁邊是在半路碰見的Reborn——他還自覺很好心地為風解釋了一下他跟雲雀恭彌之間的關係，免得面前的女人發瘋危害到彭格列的守護者——作為嘲諷了她這麼多年的人，Reborn知道她絕對做得出來。
然而他的話可信度太低，低到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麼的Dan特地掏出電話來問了正主。
然後，掛斷手機。
她週遭陰沉的空氣，比漆黑的小巷子還要陰森可怕。
站在圍牆上的Reborn拉了拉帽簷，第一次看不太清眼下的發展所向了。
作者有話要說： 【R爺第一次好心沒搗亂。
結果風把自己作死了。
假酒害人啊！】
☆、番外·所謂日本(2)
Dan姑且是知道了，那個傢伙之所以不想讓她來日本的原因。
「……不跟上去？」
「之後再說，我還有事。」
這件事並非她來日本的主要目的，頂多算是意外得知的情報。Dan把它從心裡壓了下去，瞇著眼望著那個黑頭髮的少年消失在視線中，回頭向Reborn問了另一個地址。
「這裡的話，」Reborn拉著帽簷，「上次才剛剛因為非法勾當，被你剛剛跟蹤的那個人掃蕩了。」
「哦？還挺有正義心的嘛？」
「我想他只是為了自我發洩——你去那裡幹什麼？」
Reborn難得能這麼心平氣和地跟面前的女人對話，因為他還在思考剛剛電話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以風的性格，就算雲雀恭彌真的是他失蹤多年的兒子，也不至於會在這個女人面前露出多少馬腳才是——況且她一開始還不相信他的話。
他難得有想不通的事情，於是從圍牆上跳了下來，「聽說你最近在給CEDEF工作？跟這有關？」
「不，既然都被掃蕩了，……我碰巧打工的地方在那兒，跟那群只懂得圍觀吃閒飯的傢伙沒關係。」Dan收起了手機，跟蹤了幾條街的對象既然都不見了，那還是幹點兒正事比較靠譜。
想到這裡，她又睨了那個嬰兒一眼：「不過前段時間那群長毛的傢伙，似乎也來日本了。是為了彭格列的事情？」
「不算是，前段時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啊。」
小嬰兒突然像是感慨一般發出一聲長歎，他抬起眼望向Dan，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令人膽寒的笑意，「話說回來，你對彭格列十代——有沒有興趣？」
「……？」
彭格列現在連十代都有了？
X
Dan姑且是跟Reborn來到了一間宅子前。她不承認自己是有興趣，只是好奇。
獨棟住宅不大不小，讓一家人生活是綽綽有餘的。但對Dan而言，彭格列一直都是一個大家族——別說所有成員了，讓守護者們住在這裡、大小肯定都不夠。
「雖然說已經確定他是彭格列十代了，」Reborn領著她來到門前，示意後者按門鈴，「不過他似乎還沒想好。」
「優柔寡斷？」
Dan只能想到這個詞。
她身後還拖著行李箱，因為處在夏天的關係、所以裝的東西不多，移動方便。手邊還拎著一個手提包，裡面放了一疊紙——只從外表上看，她的確很像來推銷商品的推銷員。
所以開門的少年會錯認，也在情理之中。
「……啊、那個，」少年一頭蓬鬆的棕色頭髮，在望見面前按門鈴的Dan時一愣，完美地錯認了，「我們家不需要……」
「……」
他摸著後腦勺露出的憨憨的笑容、讓Dan不知為何就是很想打他。——些許Reborn也是這樣打算的吧，在Dan這個想法還沒從腦海中褪去時，他就跳了起來，直接踹了他一腳，還不忘帶上言語攻擊：
「——廢柴綱，這麼沒有警惕心可不行啊，要是這是為了暗殺你而來的殺手怎麼辦？」
「Re……Reborn！」
Dan聽不懂說了什麼，但看見了一副很微妙的畫面。
分明是被粗暴對待外加用欠揍的表情嘲諷了一通的少年，卻沒有分毫抱怨，一把抱住落在地上的Reborn，彷彿離別多年的老友再次相見一般感動，讓人懷疑他的真實屬性。
緊接著、她看著Reborn的臉在他的磨蹭下變形——現在的嬰兒肥看上去沒什麼，但一旦Dan腦補了多年前他曾經那幅冷冽的模樣、一聲冷笑便從胸口傳出。
由此、那位少年才再次將注意力移到她身上。
「呃、這位是？」
「這位是Dan，目前在CEDEF工作。」
「不是CEDEF，只是一家普通公司。」
就算聽不懂日語，但那一串英文字母她還是很熟悉的——不由得一腳就踹了過去，被後者輕鬆避開。
「——這位是，彭格列十代，澤田綱吉。」落地的Reborn繼續介紹道。
Dan準備再踹一腳的動作一滯，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了頭。她原本以為這個小兔子似的傢伙是給彭格列十代打下手的——結果突然被告知這就是正主。彭格列現在，喜歡招些看上去沒什麼用的人以迷惑對手？
「……」
有著澤田綱吉——這種奇怪名字的少年，不知為何手忙腳亂地擺了擺手，像是在否認什麼。口中嘰裡咕嚕的一串Dan沒聽懂、也沒打算去懂，她的視線隨著往裡面走的Reborn移動，自然而然，後者被一個突然衝出的女人抱住的畫面也映入眼簾。
語言不通說有問題其實問題也挺大的，至少周圍的人咋咋呼呼的在她腦子裡繞成了奇妙的旋律。視線順著Reborn跟擁住他似乎在哭的女人繞了一圈兒、將縮在門後探出一對眼睛的兩個嬰兒跟一名半大的小孩子看在眼中。
「晚上要不要住在這兒？」
被吵得無可奈何時，突然冒出一句聽得懂的語言，她的目光被那個臉已經被蹭得變形的嬰兒吸引了過去。
然後淡定地拒絕：「我訂好酒店了。」
Reborn些許是覺得有點可惜，應了聲奇怪的話，從酒紅色頭髮的女性懷中跳了出來，走到門口。
「我本來是想讓你給廢柴綱上一課的。雖然你的理論已經被我完全擊破了，但不可否認，對首領而言有點啟蒙意義。」
他對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諱，夾雜著淡淡的驕傲。Dan挑了挑眉：「承蒙誇獎。」
然後視線回來在緊張兮兮的少年臉上轉了兩圈兒，開口還是對方聽不懂的意大利語：
「九代會選這種人，足夠說明以後彭格列的發展方向了。」她話一頓，「告訴這位十代，你帶領的彭格列，毀了七代人的心血。」
「太直了，我可能得潤個色。」
「隨意。」
Dan無所謂的回答。視線突然瞄到遠處一個穿著中國服飾的小嬰兒身上——她瞇起眼看了她一眼，暫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
這都不重要。
「那我走了。人太多待久了會起麻疹的。」
「呵，你這點倒是跟剛剛跟蹤的那傢伙一樣。」
「那可真是。」
她隨意地應了一聲，轉身便準備拖著行李箱繼續尋找她訂下的酒店。身旁為她開門的澤田綱吉些許是想上前跟她說幾句話，又被旁邊的Reborn以語言不通為由阻止了。
他就那樣看著這位跟Reborn似乎很熟的人往門口走去……
「——啊、抱歉抱歉！」
然後因為夜色較濃，撞到了外出歸來的父親、澤田家光。
「哎呀、因為太黑了一下子沒看清，這位小姐是來我家推銷……」
澤田家光帶著個黃色的施工帽，肩上似乎還躺著兩個先前才見過的嬰兒。Reborn已經掠過澤田綱吉身邊，走向室外了。他望著對方肩上躺著的兩人，問道：
「你肩膀上是什麼玩意？」
「這個啊？」
Reborn問話的時候說的是意大利語，澤田家光回答自然而然也習慣性地隨著對方的語言來了，「我剛剛路過居酒屋發現了這兩個竟然在那裡喝酒——要是被警察看見了，居酒屋老闆估計要遭殃，我跟那老闆還算挺熟的，就順便帶回來。……哦！乖兒子！咱家再住兩個人應該住得下吧！」
他朝遠處開心地揮了揮手，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聲音是否會影響到鄰居。當發現澤田綱吉不甩他後，嘻嘻哈哈地感慨了一聲「兒子叛逆期了啊」，才發現面前的女性他似乎見過。
「仔細一看，這不是人事部門的Dan小姐嗎？」
「仔細一看，這不是之前投簡歷的可樂尼洛小寶寶嗎？」Dan眼睛一抬，落在他左肩的黃發小嬰兒身上，「本公司概不接受未成年人群應聘，希望澤田家光先生不要因為他長得醜就接受了他的簡歷。」
「哈？」
澤田家光被這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弄得一臉迷惑——也對，之前這個嬰兒的簡歷在Dan這裡就被刷掉了，壓根就沒送上去過，就算他再投一次，估計也會是這個結果——念至此，她眼神一飄，順手拎起另一個肩膀上不省人事的傢伙：
「那就這樣，希望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了。」
然後領著他遠去。
「……」
「…………」
「呃、Reborn，風先生被她拎走了，不阻止一下……」
澤田綱吉好心問道，裡面一平擔心的視線都快把他給戳破了——Reborn你不關心一下以前的同伴的安危嗎？！
雖說那個女人似乎聽不懂他的話、雖說那個女人看上去異常恐怖——但是風先生怎麼說也是一平的師傅，不應該把他救下來嗎？！
「阻止什麼？說不定那傢伙還在暗自得意，」Reborn冷哼一聲，給了暈乎乎的可樂尼洛一個頭槌，後者沒給出任何反應，「你知道她是誰嗎？」
「不是父親的同事……」
「是師娘！」
一平糯糯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玄關旁，望著那已經消失的背影，滿面嚮往，「師傅給我看過照片，是那個意大利的漂亮師娘！」
「……」
澤田綱吉想到Reborn、想到可樂尼洛，現在連風這個嬰兒都有情人乃至女朋友了。……他就連嬰兒都比不上了嗎？！
「說是一平的師娘，的確沒錯，」Reborn想到之前她打完電話後那陰沉的表情，覺得這「沒錯」可能只是暫時了。不過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家光可能都不知道，她的輩分比他還高一輩，已經算是九代那一代的人。……她熟知家族運作，如果廢柴綱你能把她爭取到家族裡，以後彭格列的正常運作是絕對沒問題了。」
「等等、Reborn！」
他這一串話，從「一平的師娘」開始澤田綱吉就沒法接受了。勉強把後面一句話都塞進了腦中，又被完全的驚訝到，「比爸爸還年長？？剛剛的……少女？？」
要是被Dan聽見這話，一腳就踹過去了。Reborn腦海中已經浮現了那人可能會有的反應，他歎了口氣，雖然不願承認，但如今彭格列的確太柔了——柔到甚至連收回巴利安的能力都沒有，看十年後巴利安還以九代自稱就懂了。等澤田綱吉強硬起來是一個辦法，另一個能快速攏納他人的辦法，就是讓一個手段強硬的指揮上任。
那個女人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不過，要讓澤田綱吉邀請她再次加入家族，似乎有點不太可能。
「Reborn你剛剛似乎還說了什麼……」
「沒有。」他拉了拉帽簷，姑且是將這個打算暫且埋藏在心中，往回走的時候望見了循聲而出的澤田奈奈。
——「媽媽，我肚子餓了，晚飯還有嗎？」
或者，還是不要讓她加入了。
要是再發生類似十年後的事情——彩虹之子的詛咒已經解除，倘若她再因為彭格列的事情自殺，留下來的風，會很麻煩。
Reborn望著面前熱鬧的場面，腦海中浮現出不久前的十年後、得知的小道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是預告的劇場：
風隔天，在豪華酒店的大床上醒來了。
他忍著宿醉的頭痛，看著浴室的砂玻璃上映出的玲瓏有致的身影，耳邊被沙沙的水聲縈繞。地面上亂七八糟地扔著女性的衣物。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睡衣明顯是有人幫他換過了，還穿得凌亂不堪。
這一副事後的畫面，讓他忐忑不安。
——應該沒有人，會想睡嬰兒吧？？？
他第一次喝醉，沒經驗。】
感覺你們都去補作業了。
補作業加油←←
作者也在痛苦的趕圖T T
☆、番外·所謂日本(3)
風浪費了五分鐘，還沒從眼下的畫面中回過神來。
清早的陽光。凌亂的被褥。被換過的衣服。散落一地的異性的內衣。外加浴室裡不知道是誰的影子。鼻尖縈繞的酒店沐浴露的氣味。
……
…………
等等等等……
他忍著頭痛，第一個浮現出來的想法是要不要現在跑路。第二個浮現出來的想法是要不要到意大利去傳播可樂尼洛的謠言，嗯，就說他救下了一位妙曼的日本女性然後與對方墜入了愛河……
不對不對，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確定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昨天晚上啊……
風強忍宿醉的噁心，在大腦中調動著昨晚的情報。然而記憶只在老闆提醒他電話響了後戛然而止——後來似乎接了個電話，說了些什麼有點兒不妙的話題，然後就……
……就沒有然後了。
浴室的門突然被卡噠一聲打開。倘若說原先只是從門縫中逸出的香味兒，如今則是撲騰傾倒、向外炸開。不出一會兒整個室內都飄著這股子誘人的氣味。
風吸了吸鼻子，總覺得這味道在哪兒聞過。轉眼就見圍著個浴巾的女性軀體隱約在薄霧之中出現，他支吾了一下，馬上又縮進了被子裡，只露出一條縫望著另一半窗戶的位置。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Dan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床上的棉被凸出了一小塊，還不斷移動著、似乎是在尋找著最舒服的位置。
她瞇了瞇眼睛，也不管他，從地上撿起方才隨便扔下的衣物，慢悠悠地穿了起來。
「……那個，小姐，請問昨天晚上……」
他的聲音似乎在顫抖。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蒙著一層被子，所以聽起來悶悶的。Dan原本還好心地想應一聲，昨天見到的那個黑髮少年的臉突然在腦海當中蹦了出來，讓她剛起床回滿的心情一落千丈。
「……昨天我好像喝醉了，……應該還有一個小嬰兒跟我一起的，你有看到他嗎？……」
他說話斷斷續續，一點兒都沒有以往Dan知道的那麼流暢。說到後面，她都已經換好了衣服，平日裡辦公的東西在昨天就被收拾好放在了桌上，她從裡面拿出了手機，打開拜託Reborn幫她偷偷照的一張相片。
然後繞過大床，走到那塊凸起的棉被前方，將畫面擺在了拉開的一條縫當中。
還在思考措辭的風，就見面前突然被一副畫面完全覆蓋，畫面的內容他也很熟悉——是前段時間才被他拜託成為代理人的雲雀恭彌。
他不由得一愣。——對方給他看這個的意圖是什麼？難道說這個其實是雲雀恭彌的女朋友、看見他時誤認為自己是他……
最近被為了追拉爾而惡補肥皂劇的可樂尼洛拉著一起看了不少，風的思路也有點歪了。不過見到面前女性的大腿已經被一層深藍色的牛仔褲覆蓋，想來對方應該已經穿好了衣服——
他剛剛掀開把整個人都覆住的衣物，想跟對方姑且先打聲招呼、瞭解瞭解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在抬頭望見她的面容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視線移到她手上雲雀恭彌的照片、聯想到方纔她特意拿給自己看的事實，腦後不由得滑下一行冷汗。
——什麼是雲雀恭彌的女朋友所以誤認為自己是他的私生子、這分明就是自己的女朋友然後把雲雀恭彌誤認成自己的私生子了啊喂！！！
風現在的表情有多精彩，只有他面前的Dan知道了。
「……Dan，好久……不見……」
至於Dan的目光有多冷漠，只有她面前的風知道。
「嗯，好久不見。」Dan收回給對方示意的照片，放在手中細細打量了一番，雖然照片上的人跟面前的嬰兒只有幾分神似，但是見過他的成人版，Dan自然知道兩人有多相似，「幼當益壯啊。」
「……你聽我解釋……」
「我想我昨天晚上已經聽你解釋過了。」
風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昨天晚上誰知道喝醉了說了什麼胡話——不對、就算再胡話也不至於把雲雀恭彌認成自己的兒子啊！就算他願意對方肯定也不會願意啊！
「……我昨天跟可樂尼洛……」
「跟可樂尼洛大半夜的跑去喝酒，對吧。」Dan合上手機，收回了口袋中，走到他這一側的床頭櫃上，拿起了擺在上面的墨鏡，「然後還喝得爛醉被澤田家光撿回了家。」
「……」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但是為什麼他會找不到任何解釋的機會？！話說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澤田家光？!
風兀自在那兒糾結，一旁的Dan感覺到口袋的振動，掃了眼來電顯示。她戴上墨鏡後整個人的氣勢都狂野了許多，倘若不是過於瘦小了、走在街上一定會被別人誤認成黑道的大姐頭而敬而遠之——
就連現在，墨鏡戴在她身上都別有一番風味。
風透過墨鏡對上她的視線，其中的冷漠讓他不寒而慄。
——「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你乖乖待在這裡。」
然後話語一頓：「回來再找你算賬。」
「………………」
X
她踩著高跟鞋，「蹬蹬」落地，離開了酒店，在街上轉悠了一會兒、體會了一把異國街頭的鄉土人情，最後手中握著一根街邊老闆送的白蘿蔔，淡定地取出了手機。
剛剛的電話是遠在意大利的湯姆打來的——她原以為對方給她打電話是告訴她有關那個買下孩子的富商的具體情況，正準備揣著支票上去跟對方談判——誰知道對方開頭一句話就是：
——「找到了。」
「……」
——「哎呀，我也沒想到這次我下面的那些渣滓們會這麼賣力嘛——看來被丟到地中海的那些人，的確起到了那麼點兒警示作用。而且對方在日本流年不利、整個家當都被當地的小混混給砸了，正好我有人手就在附近——這不就帶回來了嘛？」
「……」
Dan淡定地掛斷了電話。
她原本的打算被對方這一句話給完全打破。原本複雜的問題、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混混給輕而易舉地解決。讓她不得不感慨，果然暴力是處理事情的最好手段。
她將手機收了起來，手中拎著一個手提包，看上去像個外出辦事的上班族。如今來日本唯一一個目的在沒有她的插手下都圓滿解決了，她似乎找不到任何留在這兒的理由。
她打開手機，準備去附近找一間機票代售點。
「…………」
她垂頭觀察電子屏幕顯示出來的地圖時，面前一道熟悉的聲線嘰裡咕嚕地說了些什麼。這聲音有點耳熟，在最近才進入過她的大腦。
抬起頭，面前站著一位棕色頭髮的少年。
他身高不算高，微微喘著氣，手上拿著一個奇怪的機器。似乎是在遠處看見了她才小跑過來的。Dan擰起了眉頭，墨鏡後的眼睛平淡地掃過他身上一圈又一圈，無法從這位彭格列十代目身上看出什麼。
他朝Dan害羞地笑了笑，然後在手上的機器中手忙腳亂地搗鼓了一番，最後表情從原先的勞累轉變成了焦慮。
——看來是想用手上的機器做些什麼然後發現他不會用、這種發展吧。
只一眼Dan就看透了一切，特別是在望見不遠處偷偷跟上來的Reborn後。她歎了口氣，摘下了墨鏡，指了指路邊的露天咖啡廳，像是在詢問對方要不要坐下來談一談。
看著這個少年感動的模樣，像極了去年被她養死的兩隻兔子。
Reborn那麼神秘地跟在後面，說明這位十代是在他攛掇而非明示下想找自己，所以才不方便明示身份。既然如此，兩人之間最困難的就是交流問題——
「剛剛很抱歉，Reborn給我這個東西的時候沒有教給我用法。現在好像可以了。」
好了，問題解決。
看著上面一行意大利文字，Dan就想起彭格列那成天不幹事的研發部門。總的來說研發部門還是有真技術在的——例如彭格列十代手上的翻譯機——就是不怎麼愛幹事兒。
「我昨天聽Reborn說了一點，關於Dan小姐你的事情。」
翻譯出來的文字比較正式，跟他弱氣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Dan姑且是給他貼了張「很有禮貌」的標籤，淡定地看著Reborn是怎麼抹黑她的。
那傢伙會為她說好話，全世界都信了她都不會相信。不過他說了什麼導致十代特地找上她、這點倒是令人有點兒好奇。
「雖然現在的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棕髮少年輸入了半天，旋即憨憨地笑了笑，清澈的目光之中夾帶著絲絲愧疚，讓Dan很不舒服。
她記得自己跟對方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昨天晚上，沒有任何對話。所以壓根就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需要對方說對不起的事情。
「就算是十年……」
話不過幾句，機器就壞掉了。
一道身影突然從空中悠悠落下，然後重重地砸在了澤田綱吉手上的機器中，直接將它踩成了兩半。他愣愣地看著那個罪魁禍首的小嬰兒——在印象中一向溫和有禮的風——朝他笑了笑，道歉的聲音卻沒有絲毫愧疚：
「抱歉，澤田綱吉，沒想到這麼巧，踩壞了你的東西。」
「………………」
什麼巧合啊你這肯定是故意的吧！！
澤田綱吉盯著手上裂開的機器，回想起Reborn把這個借給他時警告的「造價不菲」，感覺自己今後可能要賣身給彭格列還債了——
「不過，」風頓了頓，從損壞的機器上走了下來，踩在桌面上。他朝澤田綱吉鞠了一躬，面上溫和的笑容，不比Reborn的陰笑安全到哪裡去，「以後我不希望，你再靠近她了。」
澤田綱吉背脊一涼。
「不對，不光是你。包括彭格列的所有人，都請離她遠一些。」他繼續說道，黑色的眸中帶著輕微卻不容忽視的警示，「她禁不起你們那樣折騰……」
話音未落，衣領就被他後面的人領了起來。
還晃了晃。
這熟悉的動作雖然讓他不怎麼舒服，卻有點兒懷念。
他看著拎著他的Dan從身後遞出了一張紙給澤田綱吉，然後陰沉地瞪了他一眼，拎起手邊放著根白蘿蔔的手提包，就回頭蹬蹬地離開。
動作之流暢，令澤田綱吉目瞪口呆。他這邊還沒心疼完這價值不菲的翻譯機，那邊的人就拎著罪魁禍首消失在了街頭——哦，還留下了一杯沒有付錢的咖啡。
他嚥了口口水，盯著那張紙上面的一行行龍飛鳳舞幾乎都溶在一塊兒的意大利文字發愣，移開那張紙後，面前是Reborn口中「你賣身給彭格列一輩子都還不了」的翻譯機……
他感覺前途一片黑暗。
不過這張紙上究竟都寫了些什麼？？
X
「那個，Dan……」
「我不是讓你乖乖待在酒店裡？」
「……因為這附近很危險，有很多彭格列四處遊蕩。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哦，這麼說，你是想跟我仔細探討一下，關於那個孩子的事情咯？」
一個女人拎著一個小嬰兒的衣領，在馬路上快速行走著。——這幅疑似虐待小孩的畫面惹來了不少路人的圍觀，甚至有的人開始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風眼見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姑且是跟她商量了一下把自己放了下來。誰知道腳步還沒站穩，一根白蘿蔔就被塞到了他手上。
「…………」
他盯著這根比他還粗壯的白蘿蔔，「這是？」
「商店街老闆給我的。」
「為什麼給你？」風不記得這裡的老闆有那麼好心。
「誰知道，他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然後就了我這玩意兒。」
「……」
風聯想到了在日本這個國家播的那些劇情亂七八糟的連續劇，冷著臉跳上垃圾桶，把手上的白蘿蔔扔掉了。
反正Dan也不吃這些東西，留下來也沒用。
對風私底下的動作，她沒有想太多。反而對先前那個問題要更執著一些，她皺著眉又重複了一遍：「白蘿蔔不是問題，我們來討論一下，你的那個孩子。」
「……」風張口。
Dan趁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直接打斷了他：「如果你執意要養那個傢伙，我想我們得分開一陣子了。」
「……」
連這麼嚴重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她究竟是有多相信這個誤會了啊？！！
風覺得自己得趕快解釋清楚，否則好不容易解除詛咒可以長大了——姑娘又跑了。
「我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Dan，你不相信我嗎？」
風發動技能：嬰兒的眼神攻勢。
「我昨天相信過你，結果你自己告訴我了真相，」Dan閃開了他的視線，低頭打開手機，翻找出了昨天那通電話的錄音，撥出的同時冷漠地看著他，殷紅的雙唇開開合合，「你說過的，酒後吐真言。」
風：「……」
作者有話要說： 【她中文說得不怎麼樣，俗語倒是從風這裡學到了不少。
風在思考，當年為什麼要用這句話來誘騙她。】
☆、番外·所謂日本(4)
風用了兩個小時，從雲雀恭彌的樣貌年齡生活方式，為Dan深入地剖析了一番，為的就是讓對方相信他跟那個樣貌相似的少年沒有任何關係。
誰知道後者冒出一句：「你看著這張照片，說你跟他沒有關係，自己信嗎？」
「……」
風盯著那張跟自己異常相似的面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誰讓作者偷懶不肯思考新人設呢。
「但是……從年齡上看，他出生那會兒我已經變成嬰兒——還好幾年了。」
「你這是在證明自己婚內出軌？」
「……」
風覺得Dan的思路與眾不同，一般人的想法不應該是——
「我想……嬰兒應該是沒有那種功能的。」
「呵。」Dan冷漠。那架勢明顯是什麼都不打算聽進去了。
「而且，」風打算從另一個角度深入地剖析，「如果是我的，我會養在中國或者意大利……至少不會放在日本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
「你不就是放在中國偷偷養大的嗎？」Dan輕哼一聲，咄咄逼人，「最近幾年才帶到這裡來的不是嗎？錄音裡說的很清楚了。」
「……對了，錄音，」風突然想起剛剛的錄音，昨天晚上的記憶十分模糊，斷章取義難免會引起奇怪的麻煩，所以他姑且放棄了自己的記憶，從錄音下手，「我想，我在錄音裡說的，應該是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一平……」
「一平？」
她的眉毛擰得更厲害了，就算隔著一片墨鏡鏡片，風也能看見她那道視線中滿滿的疑慮。
「原來還有一個？」
「……」
風反思。
因為知道她不喜歡小孩子，所以之前跟她提起一平的次數確實不多。最後一次提起也是前幾年了，就算她的記性一向都很不錯，不過……
「哦，我想起來了，是你之前說過領養的那個小孩吧。」
Dan的記性比風預估的要好一點兒，多年前見過的一張照片隱約浮現在腦海當中。照片上那個小女孩長得讓人印象深刻，一旦牽出了那麼點兒記憶，隨著不斷還原過去，相關事情也回想得差不多了。
不過她還是沒法接受跟風長得那麼相似的一個人——會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她垂下視線，透過墨鏡的鏡片盯著站在地上的那個矮小的嬰兒。後者正手指糾纏、從那若有所思的黑色眼瞳中倒是看不出什麼——他究竟是在思考該怎麼繼續矇混過關、還是在思考該怎麼繼續解釋，Dan一概不知。
她呼出一口氣。
「算了，姑且，……話說回來，Reborn先生說過，這傢伙好像是彭格列十代的守護者。」她剛準備相信對方的話，突然記起了昨天聽說的一個情報，決定先換一種方式，「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們乾脆去問一問彭格列——」
「不行。」
風的聲音突然抬高了幾分，打破了平日裡那幅柔柔的調子，聽起來有幾分嚴肅，「不能去找彭格列。」
「……？」Dan莫名其妙地抬了抬眉毛，「你是說，就……」
「以後你都不要跟彭格列接觸了。」風的話異常強硬，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無論如何都。」
X
澤田綱吉帶著那張紙跟損壞的翻譯機回家了。
為了避免被他發現自己跟蹤，Reborn從院子裡直接爬上了二樓的房間中。所以澤田綱吉走進家門的時候還沒有碰見那個會讓他心跳加快【？】的小嬰兒，反而在餐廳裡看見了一頭酒紅色頭髮、正在做蛋糕的碧洋琪。
一陣暗紫色的煙夾雜著危險的氣味竄入鼻腔，澤田綱吉原本萎靡不振的思路被這氣味一刺激，趕緊偷偷爬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中。
那個西裝小嬰兒正坐在自己的吊床上看書，一副閒閒無事的模樣。
澤田綱吉深吸一口氣：「……那個，Reborn……」
他剛開口，同時準備把藏在身後已經摔成兩半的機器拿出來認錯。看書的小嬰兒突然啪地一聲合起了書，黑洞洞的視線裡滿滿的都是算計。
看得澤田綱吉渾身一僵。
「我猜，」Reborn嘴角一彎，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機器壞了。」
「……你怎麼知道的？？」澤田綱吉懵逼。
「我知道的可多了，」Reborn繼續笑道，「把那張紙拿給我看。」
不知怎的，澤田綱吉突然就捏緊了那個女人交給他的那張寫滿意大利文字的白紙。彷彿一旦交給了Reborn，後者就會在瀏覽一遍後把它撕碎吞進肚子中——
不不，怎麼可能呢？
澤田綱吉回想起Reborn昨天晚上跟他講事情時那嚴肅的語氣、雖然聽不出半分的同情，卻能隱約看出他也有那麼點後悔。Reborn沒有說過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既然那位小姐是一平的師娘的話，……應該只是認識吧？
澤田綱吉心有疑慮，卻仍然交出了那張紙。
Reborn黑色的眼中倒映著一行行印在白紙上的文字，他一目十行地掃過、讀的也很快。沒過幾秒就放下了手上的紙，眼中變成了澤田綱吉好奇的表情——他笑了笑：
「那麼，我們來討論一下，關於壞掉的機器的賠償吧。」
「……」
話題轉變得太過迅速、迅速到澤田綱吉都感覺到了不妥：「……等等，Reborn，那上面寫了些什麼？？」
「某個人的無聊理論罷了，你不需要成為被她認同的首領，所以這些理論你沒必要知道。」
Reborn說著，另一隻手放下了書，就湊到這張紙面前將它撕碎——同澤田綱吉方纔所想的發展一模一樣，只是沒有吃下去。
「你知道了未來，所以對她道了歉，這樣就夠了……」
「我想知道，她說了什麼。」澤田綱吉打斷了Reborn的話，將手上的極其放在地上，「未來的事情，雖然我無法得知原因，但我必須為未來的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Reborn昨天告訴他那些事情時，他都有些無法相信。
未來的白蘭所在的傑索家族，在一開始只不過是個年輕氣盛的企業家族。在白蘭就任後，才開始涉足黑手黨、並且聯合起了九代殘留下來的反彭格列同盟殘黨，屢屢與彭格列作對。
反彭格列同盟一直是九代的心病——聯合了傑索家族，他們更是不好對付。加之這是未來的澤田綱吉就任十代後經歷的第一次變革性的衝突，在當時就顯出敗退之勢。
這時候，彭格列突然請出了Dan。
澤田綱吉昨天才從風太那裡聽說過，這位Dan小姐是「彭格列九代最有實力的指揮」中排行第二的角色——而且排行第一的八代晴守已經於現在的三年前逝世，未來的她確確實實是眼下彭格列這方最能靠得住的指揮了。
她也確實沒有辜負別人的期待，雖然過程一言難盡，但她確實用最小的損失在最短的時間內、完全壓制住了反彭格列同盟，順便調用了門外顧問企業的影響力，對傑索家族的企業多有牽制。硬生生將傑索家族的發展推後了兩年。
然後，在被白蘭暗殺之前憑空消失了。
然後沒過幾天，屍體被領養的女兒送回了彭格列。
澤田綱吉在未來沒有見到過這個人——因為她在一開始，密魯菲奧雷還沒成立的時候就已經死亡。而且據Reborn所說，其實請她出來擔任指揮的還是自己。
——「她在很早就退出彭格列了，一直都沒打算再回來。……是你當時特地找到九代首領，然後把她再請了回來。因為時間已久，未來的你究竟有何打算，告訴我這些事情的線人似乎也不知道……」
但是事情的結果，是把早就遠離爭端的那位小姐牽扯了進來。
「……Reborn，她究竟說了什麼？」
澤田綱吉問道。
Reborn冷哼了一聲，最後拗不過澤田綱吉堅定的目光：
「她說，……『不管你從那腦容量比正常嬰兒還要小一個尺寸的嬰兒那裡聽來了什麼，現在全都給我把它當垃圾從腦子裡扔掉。』」
「……」
澤田綱吉看著Reborn陰沉的視線，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X
「以後真的，不要跟彭格列扯上關係了。」風又強調了一遍。
他認真的表情讓Dan不得不相信他是認真的——但風會對彭格列抱有什麼負面情緒，實在是讓人無法想像。
看著她糾結的目光，風苦笑了一聲。
他一點都不想回想起那段來自未來的記憶了——也一點都不願意重蹈未來的覆轍。但彭格列就像一段噩夢一般纏著Dan，從過去到未來。
未來的澤田綱吉，為了逼迫她，甚至不惜請到了作為九代下屬的Dan的弟弟，——風無法理解，彭格列就那麼重要？
重要到，必須得有犧牲。然後這個犧牲，選擇了她。
心臟彷彿又被緊緊捏住了一般，呼吸不暢。從未來到現在的記憶，大部分都是分佈在與密魯菲奧雷戰鬥的後半段，那之前的記憶極其模糊。
就算如此，還是沒法接受。他來到對方的墓碑前的那幅畫面就像深深刻在骨子上一般，想忘都忘不掉。
「……工作也辭掉吧。」
在聽Dan提起「自己正在CEDEF名下的公司打工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後，風思考了一陣子，沉聲道，「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去那裡工作？」
在他的印象當中，Dan一直都不喜歡彭格列。
「那裡的老闆說我一周只要上兩天班而且工資比別人優厚兩倍。」Dan冷靜地回答，「這麼好的條件，我不去這裡去哪裡？」
「……」
風聽著這條件，深深地懷疑起那間公司的正規性——該不會哪天就被潛規則了吧？
「總覺得，聽上去讓人放心不下來，」他由衷勸阻，「還是辭掉吧。正好最近幾年在忙詛咒的事情，都沒好好陪著你……既然詛咒解除了，以後可以多出去轉轉……」
「……等等，解決了？」
被他這個話題帶的，Dan突然就忘了剛剛還在爭執的話題，轉而將視線放在這個仍然是嬰兒的傢伙身上。
彩虹之子的詛咒，前段時間跟他通話的時候，有聽他提到過——大概就是把他變成嬰兒的罪魁禍首。
「解決了你怎麼還這幅鬼樣子？」Dan下望的視線添上了一點兒鄙夷。
風指了指自己胸口：「奶嘴不見了。」
「你是想說詛咒解除後自己斷奶了？」
「……」
Dan的每句話都能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力。不過這事說起來也不能不跟她細說——風想了想，覺得她不再把目光放在先前那個話題上也是挺好的，乾脆邊走邊跟她講述之前發生的事情。
Dan就這樣聽著他強調了一路的「跟他沒任何關係的雲雀恭彌」，聽到整個人都感到了厭煩。
「好了，別提那傢伙了。你想去哪裡轉轉？」
「你不生氣了？」風走到一半，突然問道。
「你有那個功能？」Dan反問。
風沉思，這難道不是他剛剛反問對方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風：既然從那裡就相信我了……為什麼……
Dan：大概因為我們是真愛吧。
風：……】
左邊紅糖水右邊感冒靈簡直地獄…………
這個番外就到這裡。下面不知道寫什麼了。感冒好了再看看這章要不要修一下……orz
☆、番外·風的一生
1.風十歲了。
十歲的風已經長到Dan的肩膀了。
每次跟他走在一起時，Dan總是會壓著他的腦袋不讓他長高。
後者也沒有反抗——反正該長的還是會長，讓她壓一壓洩洩憤也無妨。
「還是嬰兒的時候比較好。」看他這樣一幅毫不介意的模樣，Dan十分不爽，「至少臉還能捏一捏。你為什麼要長大？」
「原因很多吧，」風低頭思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跟你去樓下的公園散步時，不想被別人錯認成母子。」
「這樣看來你挺失敗的，」Dan雙手抱臂，冷哼一聲，「你還記得上次在公園碰見的那個單身爸爸帶著的女兒嗎？」
「……」
風回想了一會兒，好像有那麼點印象——不過當時給他印象更深的是那個單身爸爸，趁著自己被他女兒纏著的時候上去跟她聊天——哦，還聊了很久，似乎還挺歡兒的。
他點了點頭。
「她上次跑來問我，你有沒有訂娃娃親。」
「……」
「然後跟我說，」Dan暗嘖了一聲，把討厭小孩的態度全然擺了出來，「『那我長大後，可以跟他在一起嗎？媽媽』。」
「……」瞥見她眼中意義不明的情緒，風額角滑落一滴冷汗。
「媽·媽。」
她從旁邊的盆子裡撿起一個草莓，咬了一小口。不知酸甜的滋味覆在她唇上，隨著咀嚼的動作開開合合，無論它多麼晶瑩，都掩蓋不了Dan眼底的陰暗，「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
風覺得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會出問題。話說回來——其實Dan的外表異常年輕，看上去像個高中生吧、以前也有認成母子的，但大多都會先入為主的以為是姐弟。
為什麼那麼確定她是媽媽？
……
不對，Dan可能也想到了這點，……所以以為，這個稱呼是自己說出去的……
風的微笑要掛不住了。
「……我沒有需要解釋的，……我想，可能她是受到了父親的影響吧。」
聽他斷斷續續的猜測，Dan又咬了口草莓，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說不定是她的父親想為她找個媽媽，所以才會先入為主的以為你是老一輩的人吧，」風越說越覺得有可能，況且Dan還是那種無論聽見什麼都懶得否定的人，「他當時跟你聊了什麼？」
「聊了什麼？聊了怎麼管教小孩，面對不愛學習的小孩該怎麼處理，哭鬧的時候該怎麼哄……」
Dan把草莓最後一口吃下，掰著手指回答。視線頻繁掃向面前的風，看得他一陣心虛。
是了，先前Dan建議他去念個小學豐富一下生活的時候被他嚴詞拒絕了。這個不愛學習的名頭他怎麼都得坐下——就算坐下了他也不會去讀小學的。
「聽你這樣一說，他好像的確有那種想法。」
手指掰完了，她才猛然記起了什麼，「他說自己是哪個企業的老闆，之前因為什麼什麼跟妻子離婚了，最近正在找……」
「……」
這人都把話題搬到台上說了，你是怎麼把它忘記的？
風眉毛一跳，扯出一個微笑，告訴她：
「這種企業老闆，以前我殺了很多個。」
2.風十五歲了。
十五歲的風經常被搭訕。
那是他一個人走在路上時會有的遭遇。
跟Dan一起走在路上時，經常會被路人指指點點。
被說成：「你看，那對情侶。現在的初中生啊。」
雖然後面的「情侶」讓他聽著挺愉悅的，但是在此之後的感慨也被他聽在耳中，每每聽見這個，他都不由得看了Dan一眼，卻見後者沒什麼反應，照舊每週問一次他要不要去上高中。
「你為什麼那麼執著上學？」
風問道。從小到大他沒少聽對方問自己要不要去上學——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現在，彷彿不上學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似的。
「因為總覺得，」Dan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日常，嫌棄臉，「你很閒。」
「……」
風反思。好像他是有點兒太黏人了。但是照著Dan的意思回到意大利生活的他們——不黏在她身邊，怎麼能防得了那些彭格列的人？
他這十幾年來已經暗中處理掉幾十封彭格列寄來的信件了。其中Reborn寄來的占一半。出於隱私考慮他沒看內容就直接燒掉了，如果看了內容，他也指不定自己會給出什麼反應。
Dan雖然沒有長大，但越發成熟的氣質讓她走在街上都不乏人撩。就算風走在他旁邊也都是招來「哎跟這麼嫩的小男生只是玩玩吧要不先要個號碼」這種引人起殺心的眼神，跟他們相比，那種感慨他是不務正業的初中生的反而在少數了。
以前他分明是被Dan稱作老古董的，現在為什麼反而退化了？
「因為你還是挺矮的，長得還那麼溫順。」Dan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以意大利男人的身高來說……你面對那些人，難道不會有壓迫感？「
那些人——風猜她口中的那些人應該是指那些來搭訕的人——他回想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被壓迫的地方，倒不如說：
「那些人，我以前順手殺了很多。」
「這點倒挺像老古董的，」Dan冷笑一聲，「喜歡拿以前說事兒。」
風：「……」
3.風二十歲了。
他去找Dan要生日禮物。
Dan頭都沒回，甩了個小本本給他。
「雖然身份證都是假的。」她說。
兩人如果要算年齡，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除了彩虹之子那幫人，他們認識的人也已經染上了歲月的斑駁。上次Dan收到尼的邀請去參加他舉辦的派對時，那個印象當中一直都比她小幾歲的少年也已經滿頭白髮，面上的深溝淺壑顯而易見了。
彭格列十代倒還是活力十足。不過聽說，已經有培養十一代的想法了。
她沒有興趣去認識新的朋友、被她拖著，風也很少出門跟別人來往。兩人這樣舒舒坦坦地過日子感覺不錯，哦，除了Dan偶爾會感覺對方有點纏人以外。
不過他一直都是這樣子，沒什麼變化。
總而言之，要是用兩人最初的那本身份證——肯定會出很多問題，而且那種東西早就被她扔進地中海了。現在的身份證是找以前認識的人代售的。兩人都跟另一個世界多多少少沾上了邊，雖說世代更替，但找到相關的專家並非難事。
Dan望著風收到禮物後開心的模樣，感覺有點兒太不明白。
「就收這一個禮物，連生日趴體也沒有，那麼開心？」
她知道，以這個人的性格，完全有能力聚集一大波人，開一個熱熱鬧鬧的趴體。
但是他沒有。
風輕聲一笑：「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誰知道。」Dan的回答還是同從前一模一樣。
風放下手上的東西，走到坐在桌旁的她身邊，俯身環住她的脖子，下巴輕輕搭在她的發頂。
「所以說，我的生日也當成你的生日，這樣挺好的。」
她不喜歡熱鬧，喜歡安靜，所以不辦趴體。她不喜歡別人，只喜歡自己，所以不邀請別人。
4.風二十五歲了。【惡搞版】
風失憶了。
原因是看Dan搬著一對鍋子回來想幫她拿一點然後不小心被最上面的平底鍋砸了個正著。
看在這個原因姑且是自己造成的——以他的身手，雖然最近幾年有些遲鈍，但還不至於躲不開一個平底鍋——Dan好心照顧了他一陣子。
然後他醒來時，發現他失憶了。
雖然，失憶後跟失憶前沒什麼區別。
「Dan小姐，這房間是你的？我的？我們分開來睡嗎？」
「Dan小姐，三餐是你來準備？其實我也可以幫忙的，請不用客氣。」
「Dan小姐，我們的衣服也放在一起嗎？這個——」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正欲拉開Dan放內衣的抽屜，被後者一個蘋果砸在了腦袋上。
「閉嘴，」她冷著臉，「安分點。」
不，失憶後跟失憶前還是有點兒區別的，變得更纏人了。
5.風工作了。
一直以來都是寄給Dan的信中，突然夾了一封寄給自己的信。
署名，Reborn。
風壓下把它直接扔進旁邊垃圾桶的慾望，姑且是撕開來看了兩眼。
Reborn的語氣還是同以前一樣充滿了嘲諷的味道，不過還是好好交代了托給彭格列照顧的一平的現況——要知道現在的小孩子，發消息都用手機啊郵箱什麼的，風雖然看見了，卻無法從那三言兩語中得知什麼。
與年齡一起增長的，是時間。
不過最後那句「你還是賴在那傢伙家當小白臉嗎」時，確實引起了他的反思。
「小白臉？」Dan看了這封信，前面沒用而且讓人想罵人的話通通掠過，跳到了最後一句讓風糾結的字上，「臉是白白嫩嫩的。」
風：「……」
「不過你沒必要出去工作，」Dan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你的存款夠八個我們倆吃三輩子了。」
她的話數字具體到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去計算過。
風望著她手上的工作：「那你的工作……」
Dan頭也不抬：「興趣罷了，不忙起來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
結果是，風也沒去工作。他帶著Dan第三次去環遊世界了。而且這次，時間更長。
6.風中年，兩人又吵架了。
兩人吵架的原因，經常很複雜而且沒什麼營養。
類似於偶爾風會覺得沙拉醬裡放些辣椒醬更好吃，可Dan接受不了沙拉醬裡摻著任何其他的味道。
類似於偶爾風會覺得Dan天天吃蔬菜沙拉沒什麼營養，可Dan接受不了任何口味太重味道油膩的食物。
類似於偶爾風會問她覺得生男娃好還是女娃好，可Dan總會言明自己不生小孩。
兩人吵架到最後，都是風離家出走。
他總覺得自己跟Dan的立場調轉了。
今天還是因為最後一個原因，這是為了這個原因第三次吵架了。
風知道她一向不喜歡小孩子——但是他總希望兩人可以留下點什麼。
否則一世過去，什麼都沒留下，未免太過悲慘。
走在河邊散步的風碰見了他最不想碰見的人排行第一位。
「喲，」Reborn的那身西裝彷彿從來沒換過都臭了一般，他拉著帽簷，戾氣沒有以前那麼重了，「好久不見。」
「……」
是挺久沒見了。
「我跟拉爾還有可樂尼洛最近閒得無聊，來找你們，正好撞見某人鬧小脾氣離家出走的情況，」Reborn勾起嘴角，「既是她拜託的，我就勉為其難地出來找找人。」
「……」
風剛張口想要反駁，Reborn口中「她拜託的」卻愣生生地將他的話打回了肚子裡。
「走吧，酒場才是戰場，」他沒有回話，Reborn的興致反而更甚，「喝一杯。」
風沉默著跟著他走了。
家裡有可樂尼洛跟拉爾照看著，應該不會出事吧。
Reborn對這附近異常熟悉，帶著風拐了幾個彎兒就走到一個酒吧中。風接下他手中蜂蜜色的雞尾酒，笑著謝絕了上前搭訕的人，跟Reborn談論起來。
似乎Dan連兩人吵架的原因都告訴了面前的人，而且還頗得他的認同。風開始仔細思考了這是不是意大利人的通病。
Reborn趁他沉思的空當，突然說道：「她可能不願意提起，不過這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很少見，他也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從那時候，幾十年前了吧，身體變好後就沒有再關注過了。你應該知道，伽卡菲斯在她身上動的手腳，是什麼吧？」
風當然知道。先前解除了彩虹之子的詛咒時，他曾親自跑去問他本人。
——時間停止。
也不能說是完全的停下了，否則她不僅不用吃不用睡，就連受傷了也不會流血不會痊癒。她停止的部分只有自身的成長，其餘的跟常人一樣。
「所以說，她的身體其實跟以前沒什麼兩樣，而且沒法通過休養恢復。」Reborn揮手又叫了一瓶伏特加，「你可能不知道，很久以前，八代晴守為了她的治療，全面檢查過她的身體。她底子很虛，不適合生育。」
「……」
「之後調養了很久，才稍微恢復了一些，後來又被那個誰……的那杯藥給打到了底端。如果現在的她要生育，只可能是一命換一命的結果。」
Reborn把伏特加放進風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習慣性的嘲諷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了——那個女人斂眉拜託他的畫面又浮現在了眼前。他冷哼一聲，扔下一句「他結賬」後就悠悠離開。
-
風的確沒想過這種可能。
Dan的身體康復後，他就有點得意忘形。——在問過伽卡菲斯後，心更是完全放了下來，完全沒想到她在那之前，情況有多麼糟糕。
關鍵是他應該是知道這個的，只是忘記了。
而Dan的思路一向縝密，她說不定會以為——不，是肯定會覺得，他是在知道這點的情況下，還要求過多的。
他記起上次因為這個吵架的時候，Dan脫口而出的那句「你乾脆直接說讓我去死算了」。他當時還以為她討厭小孩到了這種地步，……
風將一瓶伏特加放了回去，付過錢後就匆匆趕回了家。
家裡很安靜。風打開門後沒在客廳裡看見她，心下一慌，慌忙來到書房前——
裡面沒人。
廚房沒人。臥室也是。
去哪裡了？
——「你回來了？」
Dan擦著頭髮，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現在本不是洗澡的時候。不過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了，風知道她為了冷靜下來、經常去泡澡。回頭望見她還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個衝動就想上去抱住對方——不過忍了下來。
Dan轉過身在衣櫃裡找睡衣，同時突然開口道：「既然你那麼想要小孩，那就生吧。」
「什麼？」
「可能你們喜歡小孩的，是不討厭吧。」她拿出一套粉色的睡衣，繼續擦著頭髮上的水漬，腦中回想著那一對帶著小孩過來的畫面，「看上去，也挺幸福的。」
「……Dan，認真聽我說。」風上前抓住對方的肩膀，強制她回過頭看著自己，「我不會再提起這個話題了，……你也別想了，好嗎？」
Dan的眉毛上還沾著點點水漬，此時擰了起來，充分顯示了她的懷疑，「你是不是就愛跟我對著幹？」
「……」
然後兩人又吵架了。
不過，這次的立場真的完全反了過來。
7.風老了。
風老了。
他面臨著死亡。
「一般來說，正常人活到七八十歲已經挺好了。」
他面前的Dan還是那麼年輕。她遞了一把刀過來。
「是你踐行承諾的時候了。」
風曾經答應過她，在自己去世之前，會親手殺了她。
現在，的確是踐行承諾的時候了。
風彷彿能看得見自己的終點就在幾分鐘後。
能讓她陪著度過終身，也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抱歉……」
他道歉了。
僅僅一句話，跟他相處多年的Dan，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看著他閉上眼，露出一個似曾相識的微笑。
然後手上的匕首從鬆動的手掌上摔了下去。
「……」
Dan從地上撿起了匕首，放回他手中。
可惜後者已經沒法，再給出更多的回應了。
她握上對方的手，刀鋒正對著自己的喉管。
「……愚蠢的傢伙。」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字數多麼整齊。
到這裡真完結啦~
希望下本家教能看見你們的身影w各位讀者來啵一個o(*////▽////*)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