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郊遊
次日,黛玉起了個大早。在自己的院子裡頭逛好幾圈, 身上些微出汗, 又沐浴更衣之後, 才去賈敏房裡向父母請了安。
林家祖上封的文淵候, 侯府規制是極大的,加之林家人口少,每人都住著極朗闊的院子。除林如海父親過世之後, 林如海夫妻搬出文華堂,如今主屋並沒有主人外, 林家尚有好幾處院落。如今林如海夫妻住著松鶴園, 取的是松鶴延年之意。林礞住著三友閣, 院中種了松、竹、梅歲寒三友得明。而黛玉住的園子叫蕙蘭館,是林家回京之後,林如海專門為黛玉改的。
蕙蘭館是文淵候府一處主要院落,除前庭後院一應俱全外, 尚有一池荷花,上修九曲回廊直通湖心, 湖心上立一座涼亭, 是夏日乘涼觀景極好的所在。黛玉前世住的瀟湘館不過三明兩暗、小小巧巧幾間屋子,今世在江南時,也住的官邸, 雖有自己的屋子,卻無獨立的院落。直至回京之後,有了屬於自己的朗闊院子, 黛玉就養成了每日晨起在院子裡頭散步的習慣。自重生之後,黛玉極重養身之道,說是散步,走得倒不慢,院子又大,幾圈下來,便輕微發熱。如此堅持下來,黛玉倒漸漸的丟開了湯藥,身子比之前世不知強了多少。
又說林如海難得休沐,和林礞昨日便約了父親去郊外莊子一遊。父子兩個以為黛玉必是要去的,林礞一促狹,昨日便未邀請姐姐。誰知黛玉只用過早膳就告辭出來,回了自己院子。原是礞哥兒出的主意說不叫姐姐,本意自是讓黛玉急一急,誰知黛玉根本沒有想跟去的意思。黛玉不去,礞哥兒反而覺得沒了意思,因而又巴巴的找來。
林如海和礞哥兒來到黛玉的院子,問了婆子,聽說黛玉一大早的就紮進了書房裡頭,又聽說英蓮和雪雁並不在書房。父子兩個也不要人帶路,自向書房尋來。
礞哥兒還有兩個月才滿七周歲,自是個淘氣的。到了黛玉書房門口,見今日黛玉廊上鸚鵡沒做聲,便回頭向林如海擺擺手,一隻食指放嘴唇上,自是讓林如海別作聲的意思。然後輕腳輕手的走到書房前,意欲猛一推開,嚇黛玉一跳。
林礞剛把耳朵靠近書房門,想聽聽姐姐在做什麼,卻不料黛玉一把拉開房門,冷不防的一個男童滾將進來,摔倒在黛玉腳下,倒嚇黛玉一跳。
定睛看時,摔進來的男童不是別人,正是礞哥兒。黛玉見了只覺好笑,搖了搖頭,抿嘴笑道:「礞哥兒你來做什麼?怎麼好端端的不叫人敲門?摔疼了沒有?」
礞哥兒年方七歲,尚還體輕,摔得倒不甚疼,只他人小鬼大,覺得這樣四仰八叉的摔一跤,不甚雅觀,因而怨念的看了黛玉一眼說:「姐姐你是不是早知我來了,卻故意叫我摔跤?」
林如海站在書房外頭的遊廊上,見礞哥兒咕嚕嚕的滾進了書房裡頭,亦是覺得好笑。忙過來看時,姐弟兩個一個捂嘴笑,一個瞪著眼睛質問,只覺好頑得很。看著姐弟兩個樣兒,微一搖頭,林如海再抬頭展眼看時,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林礞回身看了林如海一眼,滿面委屈道:「姐姐作弄人,怎麼爹爹也來笑我。」
林如海卻撫掌笑道:「為父可不是在笑你,你且好好看一看你姐姐這書房,虧得你母親還說你姐姐癖性喜潔,她用的東西必我們父子二人都講究一二分。你看這屋子可像個癖性喜潔之人的書房?」
林礞方回頭環視黛玉書房,只見兩架子書架上的書籍東倒西歪,地上翻開的書籍七零八落,書案上書籍堆得險些成了小山,椅子上也疊著好幾本書。
林礞一見書房這樣子,就知黛玉在尋什麼書呢,剩下的幾架書籍尚歸置得齊整,只怕也是因為黛玉沒來得及翻。因而林礞也將黛玉害自己摔跤之事拋到腦後了,指著黛玉笑道:「姐姐,人人都說你聰慧,你怎麼竟連曬書在六月裡最好都忘記了?這不過四月,倒曬開了,卻不知姐姐曬書又怎麼不曬到院子裡頭?我竟是頭一回見著在書房裡頭曬書的。」
黛玉聽了這話,再回身看了自己書房一眼,也覺臊了,食指尖把林礞的小鼻子一點道:「偏你這麼多話。」又讓開一側,見書房裡頭險些沒有立足之地了,些許臉紅的對林如海說:「父親怎麼來了,父親快些請進。」
林如海笑道:「玉兒一大早在忙什麼?我竟不知道往哪裡進了。」幸而他身高腿長,抱著林礞跨進書房,放到尚未被翻亂的幾架書架前,如今黛玉書房只那一片有些許空地上可以站人。林礞站到地上之後,見著黛玉忙得鼻尖出汗,釵環也歪了,仍自覺著好笑。抿嘴輕笑不止,又得了黛玉一個白眼。
黛玉不去理林礞,只對林如海說:「回父親的話,以前在揚州時,聽先生說過一本叫《四海異志錄》的書,上書許多各地奇譚志怪傳說,玉兒一時想起,今日尋來看看。卻還沒找著,父親和礞哥兒倒來了。」
林如海笑問:「你尋它來做甚麼?」林如海並非頑固不化之人,並不拘著兒女,不讓看雜書。他之深信父母、師長引導好了,並不會因為幾本雜書就移了性情,且雜書亦有可取之處,只取其精華就是。因而聽了黛玉尋這樣的志怪之書,並不責備。
黛玉蹙眉說:「以前先生授課間隙,曾說過一個故事:西域曾有一地名曰死亡穀,不但人跡罕至,連飛禽走獸入之則癲狂而死,後來那裡便漸漸無人涉足,玉兒突然想起此事來,不知真假,因而欲尋《四海異志錄》來看看。」
林礞聽了,背了手,故作深沉道:「我道什麼正緊奇書上的金玉良言,原來竟是這個。若是將來再碰到劉先生時,我必告你一狀。拜得如此名師,不好生做學問,竟信這些不著邊際的志怪傳說。」說到這裡,自己卻憋不住笑了出來。
林如海卻對一雙兒女玩笑視而不見,聽了黛玉的話,直愣在一旁。半日,林如海方對黛玉到:「玉兒,你何故找這樣的書?」
黛玉眨眨眼睛,笑道:「如今我廊上那只鸚鵡呱噪得很,我想它怎麼莫名變得暴躁了,難道是吃了死亡穀的花草不成?」黛玉書房前的廊上有只鸚鵡,最是伶俐,若是有人來訪時,那鸚鵡必是報信。偶爾還學黛玉的口氣念一二句詩。不知今日林如海父子來,那鸚鵡怎生偏不著聲了。黛玉此刻如此說,自是拿鸚鵡笑弟弟呱噪呢。林礞聽了也明白姐姐的機鋒,嘟著嘴沒說話。
黛玉原本是尋書不著,又嫌書房裡頭光線不夠敞亮。要開門時,恰巧林礞在書房外偷聽,林礞倚在門上,房門猛然一開,林礞失了重心,倒害得礞哥兒摔了進來。
黛玉不提鸚鵡倒罷了,一提鸚鵡,礞哥兒才想起來,今日姐姐廊上鸚鵡怎麼不報信了?因而輕哼了一聲,有些抱怨的看著黛玉。黛玉看礞哥兒小表情,倒越發樂了。
林如海聽了「吃了死亡穀的花草」變得暴躁的話,想著前不久太子監考時突發脾氣,忽覺兩件事不知是否有聯繫?林如海和黛玉不同,他如今位高權重,結交官員極多,也聽一直在京中任職的幾位大人說過:太子以前性情並不如此,是著幾年才性情大變的,這一二年越發暴躁易怒了。眾人皆說太子感到了五皇子的威脅,心中發急,才變了性情。如今印著黛玉這話,林如海卻狐疑起來,太子之變有無可能亦是外力所致呢?林如海口上不言,卻留了心。
若是換作其他人,黛玉這麼提一句,只怕也不會引起注意。但黛玉五歲時,夢囈就數次皆是提醒林如海幾件大事,林如海因而識破甄家和賈家的奸計。後黛玉和自己一起算計甄應嘉,也是算無遺策,林如海對黛玉不經意的一句話,倒是重視得很。
黛玉原本有了太子中毒的懷疑,想先行翻出《四海異志錄》,尋些佐證,再悄悄告訴林如海。誰知今日林如海和礞哥兒說去莊上逛逛,偏又沒去,又來問黛玉尋什麼。黛玉如實相告後,只見林如海神色凝重,黛玉便知此事已經引起了父親疑心。黛玉心想:如此也好,倒不用刻意告訴了。因而笑問:「父親和礞哥兒不是要去莊子上逛嗎?怎麼又到這裡來了,你們去是不是?」
林如海回過神來道:「礞哥兒原是來尋你一起,不想你這一會子,竟將好好個書房折騰成這樣子。」
黛玉甜甜一笑道:「既如此,父親等我會子。」黛玉回房換了男童衣衫,又囑咐雪雁將書房歸置一番,便同林如海、林礞前去郊遊。
黛玉已經八歲,雖然作了男童打扮,到底不好抛頭露面,不過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往外一觀,倒也強過每日只逛自家院子。
今年雖是遭了春汛,不過是南邊兒幾省遭災。京城並無大江大河,因著雨水好,莊稼倒是長得幾好。到了莊上,黛玉透過車窗望去,入眼一篇青綠,風吹麥浪,拂過層層綠波,倒是一番美景。
林如海亦見了景色好,進了莊子之後,尋了一塊極大的田畦,囑咐莊頭讓裡頭勞作的漢子暫且出去,婦人願去願留自便。常言禮不下庶人,有些田間勞作婦人怕衝撞貴人,亦是出去了,也有幾家捨不得莊稼,未曾出去的。
莊頭來稟都打理好了,林如海方引黛玉下了車,帶著一雙兒女進了田莊裡頭。黛玉繡鞋踩在田埂之上,呼吸撞上空氣,攤開兩手,迎著暮春春風入懷,只覺心曠神怡。前世她住在瀟湘館裡頭,不過大觀園裡頭逛逛,沁芳閘外頭是怎生景色都不知曉,何曾想過見一見外頭田莊模樣?因而她越發珍惜當下生活。
因黛玉今生每日清晨都在自己院子逛好幾圈,並非一般出則車轎,入則坐著做女紅的一般千金小姐,倒是逛了大半個時辰不覺累,反而林礞先喊累了。
林礞本比黛玉小著一歲多,又在三歲時大病一場,後來林家闔家皆生怕他累著了,皆不讓他使力,因而他步行走道反而不如黛玉了。黛玉見自己眼淚少了,又時常鍛煉之後,果然已經不像前世體弱。心想礞哥兒雖然重病一次,也養了三年多了,如今倒激他一激,也讓他將身子養起來,將來林家才有望。因而笑道:「礞哥兒你看你瘦的,才走幾步路便走不動了?要我說,你也該好生練習些騎射強身健體才是,便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以讀書上進為要,也不可太過體弱。」
林礞亦是個上進的孩子,倒不禁黛玉激,反駁道:「姐姐莫要小瞧我,我今日必比你走得遠。」姐弟兩個打起賭來,誰也不肯相讓,加之莊子上果然風光極好,空氣清新,林如海亦覺難得逍遙,父子三個倒是逛得有些晚了。
待得林如海見落日西下時,才笑說再不回去,可要宵禁了,今日你姐弟兩個住莊子上不成?姐弟兩個還未分出勝負,但見果然天色不早,方出了莊子,上了馬車,林如海又囑咐林大去賞了莊頭一把錢,讓他分給今日被耽擱勞作的農戶,方登車回家。
誰知今日不巧得很,車行一半,偏又卡了車轍,修了半日,趕回城門時,城門衛正在傳令關城門,一面另一隊士兵過來,正在換防。林大加了兩鞭子,將將趕上宵禁前,最後一個進了城。林家馬車甫一進城,城門便關閉了。
林家馬車所行不遠,黛玉依稀聽得身後有聲響,心想怎麼城門還沒關好,回頭看時,卻是另一輛馬車也駛進來。黛玉原本不以為意,心道將將宵禁時分,多通融會子也沒什麼,因而不以為意。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
自家馬車在路上壞了之後,耽擱了好一陣子,這許久時間,並無一輛車超過自家馬車。換言之,若是有馬車在自家馬車前頭,早就應該進城了。自家馬車修好之後,一路快馬加鞭的趕路,若是也有馬車在自家馬車身後趕路,怎麼自己坐在車上數次回頭看,空曠管道皆是空無一物,且無一點聲響?
如果這輛車離自家車遠,自己回頭倒有可能看不見又聽不見聲響。但是自家馬車速度極快,身後這輛馬車若是要趕上自家馬車時,速度只怕要比自家馬車更快一倍,這樣的速度,這車不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家馬車後頭兩射之遠,而自己先時回頭並沒看見。這輛車自己先時沒看見,又只在自家馬車後頭僅這一會子就趕上來了。唯一的解釋是:這輛車早就到了城門外,故意等著宵禁時候,城門換防的時候才進來的。
第26章 馬車
黛玉輕輕拉了拉林如海的袖子說:「父親,咱們後面那輛馬車, 似乎不大對頭。」
林如海聽了, 透過車窗回看, 果見身後一輛烏篷馬車不疾不徐的駛來, 和一般民用馬車沒什麼不同。林如海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黛玉道:「,不過一輛普通民車罷了, 能有什麼問題?」
黛玉低聲說:「咱們路上耽擱了,前面的馬車都進了城, 一路回城身後並無車輛, 這輛馬車倒像憑空生出一般。」
林如海聽了果覺不尋常, 有些訝異,又有些佩服的看著自家女兒,心中不禁生出一股遺憾:得女如此,到底束於閨閣, 天高海闊,世人卻不能容她大展宏圖。林如海略一沉吟, 低聲對林大說:「讓後面的馬車先過去。」
林大依言駕車駛往街道一邊, 讓出一條路來。
那烏篷馬車駛過林家馬車時,林如海和黛玉皆透過車窗看向那馬車。只見烏篷馬車上的車夫戴一頂氊帽,壓低了帽檐, 又兼天色已黑,透過街邊幾家茶樓酒肆透出的燈光並不看請車夫相貌。其他卻並無異處,不過一輛普通民車罷了。
卻說林家身後那馬車的車夫好容易遇到換班, 混進了城,卻不想面前就是一輛華麗的官家馬車。京城裡頭,王公貴族遍地,那車夫正想:進城之後,只怕越發要步步留心,莫要引人起疑。因而緩緩跟在林家馬車後頭,那車夫原欲讓前面官家馬車先行走遠,卻不想那馬車卻停在了街邊。
後面馬車的車夫原以為官家馬車停下,許是貴人要下車進某家酒樓?只得裝作無事人一般駛過,一面留心那官家馬車。那官家馬車停到街邊,卻又不見車中有人下來,那車夫便留了意,邊向前緩緩行過時,邊向停在路邊的華麗馬車多看了一眼。
也虧得這一眼,烏篷馬車的車夫只覺官家馬車的車夫眼熟,定睛一看時,那車夫忍不住小聲驚呼了一聲:「林叔!」許是怕被人發現,那車夫又掩了口。
那車夫聲音極輕,林大聽了覺得有些耳熟,又想不起來,只在馬車上一僵。林如海聽了卻一呆,輕聲道:「那車上是否乃是李罕?」
原來這輛神秘烏篷馬車上的車夫正是李罕。林如海坐在車上,李罕自見不著他,卻認出了趕車的林大。李罕想不到車上竟是自家老爺,又驚又喜,忙輕聲向林如海請了安,又說路上不便,且尋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說。
原來李罕此次進京,竟是護送江南守備柳芾柳將軍進京。柳芾是理國公柳彪之後,現襲一等子柳芳的族弟,其膝下有一獨子名叫柳湘蓮。
如今江南海鹽供應占了全國泰半的比重,加之今年江南遭了春汛,海鹽產量下降,故而鹽價有走高趨勢。江南一省雖然在林如海離職之前重修了河海堤壩,莊稼並未受損。但因春雨過密,今年幾大鹽場曬鹽卻受了影響,產量有些下降。
去歲甄應嘉因蠶繭一事被林如海坑了十幾萬兩,供應甄貴妃索取越發難以為繼,因而甄應嘉起了販賣私鹽的心思。若要私鹽出省,少不得要守城官兵配合,因而甄應嘉試圖拉攏柳芾。誰知柳芾倒是個正直的,不但不為錢帛所動,反而一狀告到了江南巡撫孫瑜處。
柳芾原想著江南一地,巡撫不但官職最高,還有參奏之責,可直達聖聽,因而帶著甄應嘉的密信前去求見孫瑜。柳芾哪裡知道孫瑜的以前夫人曾是甄貴妃身邊的宮女,這一狀沒有告倒甄應嘉,反而羊入虎口。
那孫瑜靜靜聽了柳芾說完,收了柳芾帶來的的甄應嘉寫給他的密信,面露氣憤之色,憤然說定然參甄應嘉一本。又讓柳芾稍作片刻,自己卻出傳人端茶來。幸得柳芾武功高強,耳聰目辨,隱隱聽得孫瑜回書房時,外頭尚有許多故意放輕了的腳步聲。
柳芾情知不好,接過孫瑜端來的茶,劈頭蓋臉潑在孫瑜臉上,又去搶那封甄應嘉寫給自己的密信。誰知孫瑜出去一趟,竟是先將密信藏妥了。卻因著片刻的耽擱,柳芾沒有第一時間奪門而逃,又兼孫瑜府上竟然請了幾個武藝不弱的江湖人,柳芾院落道路又不熟,竟是吃了大虧。逃出巡撫官邸時,已是受了傷,後被李罕所救。
李罕前世本就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少年,自被林如海所救之後,越發教導得好了。見了柳芾身受重傷,想起當年自己受傷躺在路邊時,老爺出手相助的情景,便覺無論好壞,先行救人再說。因而救了柳芾,又一路送他進京。
李罕倒是個機靈的,一路上時而走水道,時而又走旱道,倒是躲過了孫瑜同黨的追殺。然而到了京城門外,卻見成門衛搜查極嚴,柳芾疑心乃是搜查自己,因而徘徊城門外不敢進城。柳芾原想著在城門外先過一夜,明日一早待大批商販行人入城時,只怕成門衛搜查不過來,自己再想辦法混進來。誰知今日成門衛換防,負責搜查的成門衛便是以前和柳芾同在軍中軍的袍澤,因而柳芾便在城門外將將換防後就進了城。
也虧得黛玉心細,發現柳芾車子奇異之處,因而才有林如海命林大讓柳芾先過,自己好好生觀察此車。卻不想因這這一停車相讓,竟讓機警的李罕認出了駕車的林大。
林如海再問李罕原本意欲往何處去時,李罕說,柳將軍的意思,他祖上和忠順王府有些交情,只好暫去忠順王府投靠。林如海沉吟會子,說王府裡頭人多口雜,說不得惹出事端來,不若便說是林大家鄉來了親戚,先在林大屋子裡頭住著,自己想辦法請了可靠的大夫先替柳芾治傷,倒極便宜。林大是林如海極信任的大管家,有單獨的房舍住著,倒清靜安全得很,柳芾少不得萬分感謝的應了。
原是黛玉發現的柳芾車子有異,不想那烏篷車的車夫竟然是留在南邊兒上學的李家哥哥。黛玉恨不能也在書房好生聽發生了什麼,卻到底男女有別,黛玉只得忍住好奇回了自己屋子。黛玉心想:也不知父親和李家哥哥在書房裡說些什麼,李家哥哥的車子怎麼又古古怪怪的,白日裡頭不敢進城?
只當日太晚,黛玉少不得先行安寢了,明日再問林如海。偏生次日林如海又要上班,因而黛玉忍著好奇心等到林如海下班歸來,再也忍不得了,纏著林如海說自己有學問要請教父親,父女兩個又在書房嘀咕半日。
待黛玉靜靜聽完林如海轉述,又想到柳芾和李罕是要去投靠忠順王的話,驚愣得半日無話:前世黛玉在大觀園裡頭,不過聽一二句賈寶玉說外頭之事,其餘一點訊息也無。前世曾聽聞賈寶玉說忠順王是李罕的救命恩人,因而李罕衷心得很。如今聽來,忠順王是李罕哪門子救命恩人,不過是救了柳芾罷了,且不知道是忠順王救人不盡力,還是柳芾受傷太重,柳芾到底是沒救過來。柳芾死後,柳湘蓮沒人管教,和賈寶玉等紈絝子弟頑在一處,流連花街柳巷,後來惹出尤三姐一樁事而出家。只忠順王白得一個又有能力又衷心的少年將軍,後來朝堂傾軋,多少王公世家風流雲散,獨忠順王倒逍遙得很。
想到這裡,黛玉又覺揪心,甄應嘉和孫瑜勾結,逼走了柳芾,前世只留父親一個在江南和這一對老狐狸周旋,三年後,父親也一病亡故,死于任上。再抬頭看了父親一眼,黛玉也顧不得父親是否會覺得自己多智而近妖,少不得將前兒宮宴時候,自己的推測一一告知林如海,只隱瞞了前世各人結局。
林如海雖然知曉黛玉聰慧,但她才多大,就是劉先生大才,黛玉真正跟劉先生所學不足三年,因而倒沒想到黛玉聰慧如斯。待得黛玉條理清晰的娓娓道來:如何從賈元春進宮,年紀和今上、太子皆不符合疑心到甄貴妃和五皇子的野心,如何從賈家沒有一個立得起來的男兒看出賈家有走邪路的動機。且黛玉分析的一切皆和王夫人勾結甄應嘉暗害林礞這件事印證到一處了。
林如海靜靜聽完,神色嚴肅的說:「玉兒,這些話,你可曾告訴過別人,包括你母親。」
黛玉搖搖頭,神色淒然的說:「父親,以前查出甄家害礞哥兒的時候,我尚覺得外祖母許是不知情的。如今看來,外祖母未必全然不知。元春姐姐是外祖母從小放在房裡教養的,若是外祖母不知情,元春姐姐不過是五品官員之女,沒有外祖母支持,她便是進了宮,頂天了是個普通的宮女,並沒有資格到甄貴妃宮裡當女史。
元春姐姐之所以能進宮一搏前程,便是因為外祖母以孝悌為由,讓二舅舅住在榮禧堂,元春姐姐以榮國公嫡親孫女的身份進宮,才有她們想要的滔天富貴可期。因而,玉兒看來,榮國府和江南甄家聯合,支持五皇子的事,外祖母不但知情,還是鼎力支持的。只不知害礞哥兒,奪咱們家家產的事,外祖母是知還不知罷了。父親且想:甄貴妃圖謀甚大,一個物品官員算得什麼?有什麼值當她拉攏的?必要搭上一座國公府,才夠和甄貴妃合作的分量,因而外祖母必是知情。」
林如海見了黛玉小小臉上,滿臉感傷,竟有一股形容不出的滄桑之情,見之不但令人生憐,還令人心悸:這樣粉妝玉琢小小一個女娃,是什麼樣的痛心疾首才會讓這樣不合年紀的感傷出現在她臉上?
其實黛玉此刻自己也不知曉自己的神情有多令人心疼,但叫她如何不疼:前世幼弟早夭,父母雙亡,甄家和賈家果然謀奪了林家全部家產,而這一切,竟然有她在榮國府的唯一依靠外祖母的鼎力支持。若非外祖母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走了邪路,賈王氏就算有天大的膽子,她一個五品官員的妻子能做什麼?就算是她出的毒辣主意要害林礞,甄應嘉也看不上賈政那點子力量,誰會和她合作?
說到底,自己嫡親的外祖母有脫不開的干係!前世榮國府裡頭,自己最信任的人不過兩個:外祖母就算對甄家害礞哥兒的事不知情,亦是對林家風流雲散加了一把助力;至於賈寶玉更加可笑,不過是警幻用不知道使什麼手段幻化出似是三生石的幻象迷惑自己罷了。自己的前生,當真是一場笑話,百年的林家,竟然因為這樣一群荒誕的人煙消雲散,這幫人蠅營狗苟一場,亦不過給七皇子做了嫁衣裳。
林如海聽黛玉說了這一番驚天動地的話,偏覺得十分有理,點頭道:「玉兒言之有理,只你母親才接受了賈存週一家害咱們的事,若是又要她接受你外祖母亦脫不開干係,不知道多傷心呢。你母親那裡,咱們能蠻一時是一時吧。玉兒今日說的,為父皆心中有數,為父定讓那些小人盡皆付出代價!」
黛玉卻抬頭來說:「父親,釜底抽薪!」
林如海如何不懂黛玉這話的意思,他亦是同樣的想法:賈家也好,甄家也罷,只要五皇子鬥敗,誰都逃不過一個死字,此刻去鬥這兩家倒落了下乘。無論是扶持太子順利登基還是支持七天皇子直接除掉五皇子,讓甄貴妃沒了依仗,都是林家真正的上策。
林如海沉吟半日,點頭道:「玉兒,你所想所言,皆十分有理,且十個男兒不及你一個。不過你如今到底年幼,太過出挑了,只怕未必是好事,以後你想到什麼,只管告訴為父,卻再不能為外人道了。」
黛玉自是明白這個道理,點頭應了,又問:「父親準備如何處置?」
林如海雙眼直視前方,神色堅定的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林如海一直是溫文爾雅的,黛玉極少見父親這樣鋒芒畢露的眼神,如今見了父親富有攻擊性的另一面,黛玉倒為之一驚。但黛玉信得過父親本事,這一切交給父親處理,甄家也好,賈家也罷,必討不了好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夥伴提到上班的說法比較出戲。但是上班的說法源于宋代,稱為上朝班,高級官員叫上朝,品級不夠的叫上班,所以上下班並不是個現代詞彙啊。
說一下為什麼反派會給別人做嫁衣裳這麼蠢。因為原著裡面的時間線差不多是這樣的:忠義親王壞事,緊接著林如海和秦可卿都死了,所以死的第一批其實是太子身後的人。
太子死後,賈元春封了妃,然後沒多久,忘了哪一回了,原著出現太上皇,所以本文泰和帝也有個退位的情節,這裡設定賢德妃是泰和帝退位之後新帝封的。
然後原著的五十八回提到宮中死了個老太妃,老太妃死後,賈家蕭索得非常明顯。所以本文設定甄貴妃是不可能成功的,死的老太妃就是甄貴妃。老皇帝要退位,新皇帝又不是甄貴妃的人,甄貴妃和和五皇子只能給別人做嫁衣裳了。
原文七十五回甄家抄家,王夫人匿財。後來的時間軸是很緊的,所以甄太妃死後不久,甄家和四大家族就相繼倒了。既然甄家和賈家都是要倒的,再次證明真正上位的人不是五皇子。
說一下回評論的事,評論都有看,但是因為本文是裸更連載,我又不想斷更,加上本來就是兼職寫文,所以就把回復評論的時間省下來了。但是看到有些建議會在作者有話說裡集中回復一下,沒有專門到評論區回復,大家諒解,感恩比心。
黛玉為什麼要扮醜:前世黛玉養在大觀園裡頭,還不知道怎麼讓北靜王惦記上了,有一回薛蟠又怕薛姨媽被人看見,又怕寶釵被看見,又怕香菱被看見,結果自己看了黛玉一眼,酥倒在那裡!所以黛玉這種驚為天人的容貌就暫時不讓皇宮裡頭那些妒婦驚豔了,後期會逆襲了。造謠黛玉身體不好也沒關係,做皇后娘娘的命,不怕沒有打臉的時候。
今天看到有個小夥伴捉了不少蟲,謝謝啦,晚一點對照改,我先去洗漱,大家晚安。
第27章 圍獵
柳芾在林大家中養病半月,總算沒了大礙。雖然重傷之後臉色蒼白, 有些消瘦, 好在內裡筋骨皆未大損, 不過將養些時日就可復原。
黛玉聽了父親說柳芾無事, 心中一驚:如此算來,留芾並非重傷不治,前世柳芾得忠順王救助卻不治身亡, 只怕死于忠順王之手也未可知。只不知忠順王前世為何要幫甄應嘉隱瞞真相,害死柳芾?可憐李罕不過十幾歲少年, 到底是心思單純, 忠順王便是使庸醫害死柳芾, 李罕仍將他當個恩人,白衷心一場。幸而今世讓父親先遇到李罕,如此猛將和忠順王府當再無瓜葛。
柳芾痊癒之後,並沒有再回江南任職。泰和帝另任命了冉飛鳴為江南守備, 帶今年新招軍士訓練之後直下江南。冉飛鳴不過二十一歲,是平民武舉出身, 在駐守北疆時立過戰功。此次冉飛鳴南下, 身邊軍士除新兵外,許多什長皆是北疆撤回的士卒,因在戰場上廝殺過, 見過血,和一般地方守備軍不同,別有一股兇悍威嚴。而柳芾留在京城做了龍禁衛頭領。
孫瑜爪牙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到皇宮內院滅柳芾的口, 兼之他們見柳芾竟然任了龍禁衛頭領,乃是在聖人跟前走動的人,早就疑心事情敗露,忙不迭的逃回江南向孫瑜報信。
卻說柳芾在前往巡撫衙門狀告甄應嘉時,也想過萬一有所不測該當如何。因而柳芾在前往江南巡撫衙門之前,先將膝下獨子送入京中。柳芾膝下原有二子,誰知長子養到五歲上頭沒了,現在膝下僅余柳湘蓮一人,人稱柳二郎。柳家乃理國公之後,柳芾原想著便是自己有所不測,柳湘蓮也必有族人照應,才放心大膽的去告發甄應嘉。不想倒遭了孫瑜追殺。
在林大家中養傷之時,柳芾怕孫瑜爪牙勢大,不欲連累林大,因而只閉門靜養,並未去管柳湘蓮如何。父子兩個不通消息,柳湘蓮並不知父親已在京中。卻說經過林如海周旋,柳芾得了龍禁衛首領的職位,這日在吏部領了頂戴,才興高采烈的回柳家。入門一問,柳湘蓮並未在家中,再問時,卻聽聞柳湘蓮和一幫紈絝到了賴尚榮府上。
要說柳湘蓮在賴家做什麼?卻是因賴尚榮的祖母賴嬤嬤是賈母的親信,一落草就得了賈母的恩典放了出去,專愛和紈絝子弟混在一處。柳湘蓮獨自回京之後,乏人教導,竟短短幾個月就讓人勾引壞了,被一幫紈絝拉來的。那柳湘蓮本就生得俊美絕倫,偏又吹笛彈笙,無所不能。這日正在賴尚榮家裡串戲。
柳芾自己若不是得林如海援手,已經死於非命。偏離江南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讓其好生上進為人的兒子這樣自輕自賤,竟串戲供人做耍,沒得將柳芾氣個倒仰。柳芾到得賴家,沖上戲臺,甩手就給了柳湘蓮一巴掌。柳湘蓮唱得正得意,沒注意到來人是誰,正欲大罵,一抬眼看到父親站在面前,嚇得倒仰,灰溜溜的跟在柳芾身後回了家。
卻說閣樓裡頭,賈珍亦在看戲,身旁不是續妻尤氏,卻是尤氏繼母帶來的兩個妹子尤二姐和尤三姐陪著,倒也是一件奇事。如今尤三姐不過一十三歲,生得貌如春花,皎如秋月,正是將通人事的時候。見得柳湘蓮在臺上,俊美絕倫,一舉一動,俊眼神飛,看得尤三姐心中漾開一池漣漪。偏生此時一個好生威武的男子沖上臺去,不但打了柳湘蓮,柳湘蓮似乎很怕那人,垂首跟著那人走了。戲臺之上被如此一擾亂作一團,更亂的卻是尤三姐的心。
柳湘蓮之兄死後,柳母因憂思過度,也是一病沒了,如今只剩父子兩個。柳湘蓮只當父親還在江南做守備,哪裡想著已經回京,少不得回去受罰跪了一夜的祠堂。幸而今生柳芾未亡,柳湘蓮亦不過跟紈絝們混了幾月,倒改過自新,後來別有造化,卻是後話了。
單說柳芾做了龍禁衛首領之後,便慢慢整改龍禁衛,那些高們子弟捐了龍禁衛的頭銜卻不好生當差的,一律不用。另提了家世清白,勤勉上進的子弟,日日操練,如此兩年,龍禁衛一股勢力倒漸漸掌握到了柳芾手中。李罕一十六歲時候中了武舉,也從軍去,卻是去的北疆。
北疆毗鄰蒙古,亦是一處並不太平的所在,然而若有真本事,晉升倒是極快,是個從軍立功的好所在。
又說京營節度使王子騰是個有本事的,偏又掌握京城兵馬,向來是林如海忌憚所在。也是因此,林如海並未直參甄應嘉,以防甄太妃狗急跳牆。加之保齡侯史鼐,忠靖侯史鼎皆是賈母嫡親的侄子,史鼐在京中襲爵,史鼎卻是從軍拼來的爵位,手上掌著軍權,亦是不能小覷。又有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戍邊,亦是和甄家關係匪淺,平安州乃咽喉要地,裡頭駐守的是賈代善舊部,如此算來,甄貴妃手上棋子當真不少,難怪她生出那樣大野心。
在林如海看來,甄應嘉這等祿蠹蠢貨不足為懼,要除掉甄貴妃和五皇子,便要先將王子騰、史鼎、南安郡王幾人手上的兵權收回。因而林如海除了暗中扶持柳芾掌握了龍禁衛之外,亦暗中派人滲透到京城、平安州、西海沿子幾處軍中。這一佈局,便是數年,甄貴妃和太子便處勢均力敵之狀,誰也不肯輕舉妄動。
三年之後,便是鐵網山圍獵。前世在這次圍獵中,太子一敗塗地,七皇子漁翁得利,今世局勢卻和前世全然不同。
五年前,甄應嘉舉薦了個蠱門女子給甄貴妃。甄貴妃因而不惜毒殺了一個宮女,又讓那蠱門女子假扮宮女,一直潛伏在宮中。蠱門最擅使毒,黛玉所疑不錯,太子變得暴躁卻是中了毒。
原來西域死亡穀中,有一種奇特礦石,這礦石含有毒素,服之令人興奮異常,卻越發暴躁易怒不受控制。因那穀中這種礦石極多,生長草木也含了毒素,飛禽走獸入之,無論是吃了穀中花草漿果,還是喝了溪中流水,亦是中毒。飛禽走獸暴躁起來,便亦相互攻擊打鬥,後死在穀中,日積月累,穀中積累多少禽獸骨骸,死亡穀因而得名。因穀中屍首太多,屍首腐爛之後易傳播疫病,又因有禽獸腐爛後作為草木滋養,谷中草木繁盛,地上腐爛屍首樹葉遍地,谷中形成極厲害的瘴氣,因而人跡罕至。
林如海得黛玉提醒之後,父女兩個果然查到了《四海異志錄》一書,書中果然記載了西域有這樣一處地界。父女兩個推敲,其穀中礦物也非什麼厲害毒物,其藥用原理和古時就有的五石散有些類似,不過五石散是人工提煉的,而那死亡穀中礦石,天然含有使人興奮的毒素罷了。但中毒久了,日積月累,總是害人性命的。
父女兩個查清之後,林如海並未出面參與此事,而是借柳芾龍禁衛的身份,暗中告知太子。太子亦覺自己越發暴躁易怒,因而暗中徹查東宮,只一查數月,並未發現異處。
林如海又揣度:按太子的症狀算來,發作極慢,到不一定是飲食上的問題,因而又告知柳芾提醒太子查器具。最終查來,結果令人大吃一驚:太子所中之毒,並非來於飲食,而是一張御賜神弓。太子自從得了父皇賞賜,心中高興的很,勤練騎射時,必是將那張射日弓帶在身邊,便是不練習時,亦是常拿在手中摩挲,因而日積月累下來,也中了毒性。
查清之後,太子不動聲色的將射日弓束之高閣,仍舊時不時的假裝暴怒,不過是在東宮裡頭責備宮人。這些宮人實則是太子徹查之後,覺得不能在用的,在聖人交代讓太子辦理的事情上,太子再未像三年前殿試監考那樣失態過。
卻說今世又到了那場決定朝堂走向的圍獵時候。這次聖人除點了許多武將並世家子弟外,亦點了林如海一同前往鐵網山。黛玉聽了心中憂心得很,但她雖然推算出甄貴妃在此次圍獵上會有所行動,卻算不出細節。到底不能相幫林如海什麼,因而除了細對林如海說父親小心而外,也無別話。至於防範五皇子,林如海亦是心中有數,不用黛玉操心。
這日清晨,賈敏、黛玉親送林如海到內堂門口,林礞更是將父親送出城外,眼見聖人圍獵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鐵網山進發,林礞才回來。
自從林如海跟隨泰和帝前往鐵網山,黛玉便懸心不已,賈敏不知兇險倒不覺什麼,黛玉恨不能日日派人打聽消息。好在此次圍獵負責戒備保護的便是柳芾,柳芾本就是個有本事的,又感激林如海得很,倒讓黛玉不覺放心一二。
卻說鐵網山上,太子、五皇子、七皇子、三皇孫、八皇孫、十皇孫、另有許多武將家中子弟如:陳也俊、衛若蘭、馮紫英等盡皆在場。林如海乃是文臣,不過陪在泰和帝一側說話。
泰和帝年輕時尚極愛騎射,如今年紀大了,不過開弓做做樣子,剩下的,亦是讓年輕子弟各憑本事爭去。
鐵網山上的飛禽走獸,大多是各地敬獻的,養在一處,供皇家子弟射殺頑耍。這日三皇孫騎著白馬,身負長弓,身邊只帶一個侍衛,便往前方林中走去。
尋了半日,三皇孫尋到一隻雪白狐狸,三皇孫心想:這只狐狸毛色極好,可別糟蹋了,因而拉弓瞄準,一箭射出,正中白狐眼睛。三皇孫拍馬趕上,正欲彎腰去撿時,一箭射來,那白狐眼睛中箭,尚在掙扎,便又飛來一箭射在白狐背上。三皇子一見白狐背上中箭,血色染紅了皮毛,好好一張上等皮子浪費了,不禁回頭怒目而視。
那射在白狐身上的另一箭,卻是八皇孫永瑞射的。永瑞見白狐中箭,嘴角一揚,手一招,對身邊的侍衛道:「還不去將我射中的獵物取回!」那侍衛果然上前一步,意欲撿那白狐。
三皇孫亦不相讓,馬鞭一甩,卷住白狐一提,搶在手中。
自元後死後,後宮之中甄貴妃獨大,這八皇孫永瑞是甄貴妃親生的孫子,多少人巴結。而太子自從上屆殿試失態,便惹了聖怒。後又因太子喜怒無常,每每懲罰宮人,口碑不好,漸漸的,這三皇孫在宮中反而不如八皇孫受重視。
因而永瑞笑道:「三哥好沒道理,我射中的狐狸三哥搶去作甚?」
三皇孫亦不相讓,冷笑一聲說:「既是你先射中的,怎麼狐狸到了我手中?」原來三皇孫覺著身邊侍衛多了,一行人動靜太大,獵物聞風而逃,必是獵不著什麼東西,因而只帶一個親信侍衛在身邊。如今八皇孫擺明瞭故意與自己為難,他若是不先搶獵物,和對方爭辯,八皇孫身邊一眾侍衛必是胡說八道,有理說不清楚,不如便不合他講理。
果然見永瑞鞭子一揮,冷哼一聲說:「你們方才看見沒有,是誰先射中那只白狐的?」八皇孫身邊侍衛果然齊聲道:「是八皇孫殿下。」
三皇孫並未說話,只沉吟想:永瑞平日行事並不跋扈,今日如此反常,只怕是故意惹事,卻是要將眾人目光吸引過來,只怕另有別圖?因而三皇孫不與永瑞相爭,隨手一扔,將白狐扔道永瑞面前說:「給你就是。」
誰知八皇孫並不領情,又糾纏上來。三皇孫抬眼一看,果然有不少龍禁衛已經被吸引過來,三皇孫暗道不好。忙對身邊侍衛使個眼色。那侍衛臉上塗了油彩,看不清相貌,只低頭暗暗一笑。
卻說泰和帝見今日日頭極好,並沒有呆在營帳裡頭,而是尋了一處地勢高,視野好的所在,撐了華蓋傘儀,設了椅案酒席,坐在那裡看王公貴族們打獵。見著兩個皇孫相爭,問道:「那裡發生了何事?」
果然有侍衛報說:「回皇上的話,三皇孫和八皇孫同時射中一隻白狐,兩人互不相讓呢。」
一旁伏侍的五皇子上前笑說:「永瑞越發不懂事了,便是他先獵著,也應讓這永珺,哪有和兄長相爭的?」正說著,一隻箭羽飛來,五皇子大呼:「父皇小心!」飛身撲到泰和帝身上。但那飛來的箭羽並沒有射在五皇子身上,卻被柳芾用劍鞘撥落。
五皇子見落在地上的箭羽,眼底閃過一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