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
第1章 相遇
神無十六夜第一次見到一乘寺兄弟的時候，年紀還很小。那個時候，神無家剛剛搬來禦台場，而恰恰好鄰居家就是有著一個被鄰里稱讚不已的天才少年的一乘寺家。
「那以後十六夜就請你們多多照顧了。」神無太太不無歉意地說道。十六夜聽到自家老媽毫無特色的說話方法不禁扁了扁嘴，她也知道父母比較忙嘛，沒時間照顧她嘛，可是——有必要說得這麼直白麼？好像她就是一個包袱一樣。
想到這裡，十六夜將眼神轉向站立在一旁的一乘寺兄弟。第一反應就是：咦，這真的是兄弟倆麼？
說是兄弟，其實還是不太像的，兩個人間的差別一眼就明瞭了。哥哥那麼沉穩，弟弟卻有些說不出的怯懦，匆匆向她瞥了一眼就立馬移開了目光。不得不提的是，一乘寺弟弟帶著那種十六夜所熟悉的略有些嫉妒和羡慕的眼神。
她對這種眼神實在不陌生——儘管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也就比旁人長得更為精緻一些，但是神無十六夜從小就展現出了她在語言方面別人拍馬難及的天賦，這一點還是讓神無父母很是欣慰的。
也許正是因為同為天才的緣故，十六夜對被人稱為天才的一乘寺智有些抵觸，反而是對和她同齡的一乘寺賢很感興趣。
「我叫神無十六夜，請多指教，一~乘~寺~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十六夜是把尾音咬得特別重，就像一個小蘿莉在拖著軟軟的蘿莉音撒嬌一樣。
大概是因為家裡並沒有女兒的緣故，一乘寺太太絲毫不掩飾對十六夜的喜愛，「哎呀，神無太太，你的女兒真是太可愛了，我也很想要這樣貼心的小棉襖呢！」說罷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一乘寺兄弟，不禁催促道：「十六夜在和你們打招呼呢，小智，小賢，怎麼不說話？」
很顯然的，一乘寺智對於十六夜率先忽略他而和弟弟先打招呼的行為有些不滿，但是作為疼愛弟弟的好哥哥一枚，他是不會把錯歸結在自家親愛的弟弟身上的。所以，為了表示自己不太高興的訊息，少見地像是沒聽到一樣。
十六夜無所謂地聳聳肩，本來她的目的也不是這個所謂的天才哥哥。
「你好，神無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賢的聲音有些微的高興，大概是因為十六夜第一個注意到的是他而不是自己的天才哥哥吧。
這對於常年被哥哥的陰影籠罩的一乘寺賢來說實在是一個莫大的驚喜。
「小智？」一乘寺太太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家大兒子。
一乘寺智最終還是拗不過，不情不願地說，「請多指教，神無桑。」
跟十六夜一樣的感覺，一乘寺智並不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女孩，大概是同為天才的共鳴性，他幾乎是非常敏銳地感覺到，她會搶去別人對他的注意力。在他看來，他自己就是一個天才，甚至是享受著被眾人羡慕著的感覺，如果這樣的羡慕突然被迫分了一半出去，他會覺得只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去了一樣。
「十六夜，你先去玩吧，媽媽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神無太太好像很匆忙地丟下一句話就走了，絲毫不管還留在原地乾瞪眼的十六夜。
一乘寺太太笑了笑，「十六夜，你先來我家吧，阿姨會燒好吃的菜哦。」
「謝謝阿姨。」十六夜有禮地道了謝，從善如流地就跟了過去。
「小智小賢，過來和十六夜好好相處。」一乘寺太太招呼道。
一乘寺智略微不耐地皺了皺眉，酷酷地轉過身，「我還有作業要做。」
一乘寺太太很尷尬地站在那，隨後對十六夜解釋,「小智他平時不是這樣的，可能是作業真的很多吧。哎，小智真的很辛苦啊。小賢，你帶十六夜去你房間玩吧，你們兩個年齡相近，可能會有話講。」
「恩。」小賢乖乖地應了聲，「神無桑，這邊。」
十六夜眉眼帶笑地走過去，絲毫不介意一乘寺智的無禮一樣。「小賢，我叫你小賢，你就叫我十六夜吧。」
「好……好的，十六夜。」小賢有些害羞地喊了聲，卻又是很高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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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毫無壓力地趴在小賢的床上，好像並不在意氣氛的沉默，可是又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小賢看，好像要把他看出一朵花來一樣。
最終還是小賢沉不住氣，率先開了口，「那個，十六夜……」
「(☉v☉)嗯？」十六夜歪著頭看向他，眼神kirakira的。
小賢好像被煞到一樣，頓了頓才開口，「十六夜喜歡玩什麼呢？」這純屬沒話找話類型的。
所幸十六夜還是很給面子的。她想了想，「嚴格說來，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爸媽都不管我，我也不大可能出門找其他小朋友玩。最常幹的事，大概就是抱著本語言書在那死讀吧。
我並沒有什麼可以一起玩的朋友呢。」
「對不起。」小賢好像知道自己問了不怎麼該問的話題，很是抱歉地看向十六夜。
「不過沒關係，十六夜，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一起玩，不要擔心。」
十六夜愣愣地看著小賢，突然笑了出來，「好啊，你一定不能食言。」
「恩。」小賢並不清楚十六夜到底在笑什麼，但是他也是很高興的，因為他也終於有了一個可以一起玩的朋友，而不是一直跟著哥哥……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突然又黯淡了下來。
察覺到了他的不快，十六夜猜到了些什麼，於是俏皮地吐著舌大聲說，「放心好了，你比小智哥哥好多了，我不會去他那裡自找沒趣的。」
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好像黑夜裡璀璨的星辰，可能是為了增加話的可信度，她睜大了眼看著小賢。
我比哥哥好多了？
小賢的心裡冒出了這個疑問，那種好像被人肯定一樣的喜悅立刻就溢滿了心田。
終於，也有人說他比哥哥好了。他並不是一個人。
十六夜托著下巴笑，一乘寺賢，你真的是一個很容易就滿足的人呢。
第2章 外出
「媽媽，我和十六夜出去玩了。「
「記得早點回來。」一乘寺太太伸出頭囑咐道。
小賢和十六夜兩個小孩子在社區裡隨意地逛，看到娛樂設施哪裡有好幾個孩子在玩捉迷藏，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可惜呢，我們只有兩個人。」十六夜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來一句，語氣裡有著淺淺的遺憾。
小賢回過頭看了看十六夜，下定決心一樣說，「十六夜，我們兩個人也可以玩的，你來躲，我來抓。」
「你要是找不到我怎麼辦？」十六夜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小賢好像很苦惱一樣。
「走吧。」十六夜拉著小賢一起走過去，對著那些還在玩捉迷藏的孩子微微請求道，「那個，可不可以讓我們跟你們一起玩。」
「好啊。」帶頭的孩子很爽朗的樣子，「大家快過來，我們重新開始。」
孩子就是這樣，也許都不需要互通姓名都可以玩得很歡快。
「1,2,3……」當鬼的孩子捂著眼睛報起數來，大家趕緊跑起來。
小賢拉著十六夜跑起來，躲在了設施的地下。
「我們兩個一起躲，不是很容易就被發現了嗎？」十六夜蹲著戳戳小賢，疑問道。
「也是哦，可是我要是找不到十六夜了怎麼辦？所以果然還是在一起比較好，我不會讓十六夜被發現的。」
十六夜笑著說，「好啊。」
小賢就像被賦予了什麼巨大使命一樣，很認真地看著外面的情況。
十六夜抱著膝看著認真的小賢，突然就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從心底升起。
「喂，我知道有人在裡面哦，還要我進去找嗎？」過了一會兒，外面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十六夜拍拍腿正打算出去，小賢卻先她一步鑽了出去，小小的身軀堵住洞口，「你好厲害啊，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小賢對著外面的男生說道。
「好了，我們去找下一個人吧。」
「沙沙沙……」是腳步離開的聲音。
十六夜眨了眨眼，好像明白過來他究竟為什麼說不會讓自己被發現的原因了。
她好笑似的又坐了回去，靜靜的坐在那裡。
這個遊戲持續的時間有些長，直到天色都有些變暗了，孩子們都還沒有找到剩下的一個人，只好放棄地對小賢說，「你去把那個女孩子叫出來吧。」
「耶！」孩子們都很高興這場遊戲是鬼輸了。
小賢顯然很高興十六夜並沒有被找到，高聲叫道，「十六夜快出來吧。」
可是奇怪的是，十六夜並沒有出來，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小賢有些心慌，連忙跑到她藏身的地方，「十……」剛要叫她的名字，卻突兀地自己捂住了嘴。
「什麼嘛，居然也藏在一樣的地方，你也太會玩了吧。」男生拍著小賢的肩膀讚賞著，卻被小賢一個噤聲的動作給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賢指指裡面，男生看過去，發現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已經坐在那裡睡著了，那樣熟睡的情態讓任何人都實在不忍心去吵醒她。
「這……怎麼辦。」
小賢想了一會兒，說，「沒關係，等她醒了我們會一起回去的，你們先走吧。」
「那好吧。」男生招呼著大家回家，剛剛還熱鬧非常的地方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小賢在十六夜的身邊坐下來，慢慢地等著十六夜醒過來。他不會去吵醒她的。
等到十六夜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十六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小賢在身邊坐著，不由得一驚，「小賢你怎麼在這裡？大家呢？」
「大家都已經回家了，十六夜，我們也回去吧。」
十六夜伸出頭看看外面的天，「你怎麼不叫醒我，這麼晚回去，你一定會被阿姨罵的。」
小賢好像有些委屈，「你睡著了嘛，所以我就想，還是等你睡醒了再回去就好了。」
十六夜有些怔愣，不禁有些咬牙切齒，「一乘寺賢，你怎麼就能對我這麼好呢。」
「啊？」小賢有些奇怪，「我要保護十六夜的啊。」
十六夜有些無力扶額，真是的，他怎麼就能對她這麼好呢，不知道她會被他嬌慣的嘛。如果她習慣了他對她這麼好怎麼辦？
心裡是這麼想的，於是十六夜也就這麼說了，沒想到得來的卻是小賢理直氣壯的回答，「那我就習慣對十六夜好好了，那樣的話，就沒關係了吧。」
「……恩。」十六夜有些遲疑，但是仔細聽聽這邏輯好像又沒有錯。
「十六夜，我們回家吧。」小賢拉起十六夜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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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賢，怎麼回來這麼晚！我不是說了嗎，要早點回來，你要是把十六夜弄丟了怎麼辦？我的話你是不是一點都沒有聽？真是的，你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什麼時候要是跟小智一樣懂事就好了。」
哥哥，哥哥，又是哥哥，為什麼媽媽總是要拿他和哥哥比呢？明明他是他，哥哥是哥哥呀。
「我才不會把十六夜弄丟呢……」小賢低聲地嘀咕著。
「你說什麼？這麼晚回家本來就是你的錯，現在還……」一乘寺太太顯然有些惱怒，說話的聲音不禁高了起來。
十六夜拉了拉小賢的手，略微歉意地說，「對不起，阿姨，是我的錯。我在外面睡著了，是
小賢要讓我睡醒了才回來得這麼晚的，你不要怪小賢。我下次一定不在外面睡覺了。」
一乘寺太太好像並沒有料到這種情況，說到一半的話卡在了喉嚨裡，說也不是，咽也不是，
只好抱歉地說，「十六夜，阿姨不是怪你。阿姨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隨即她摸了摸小賢的頭，「對不起，小賢，是媽媽錯怪你了。」
小賢低著頭，「沒有關係，媽媽，我先回房間了。」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拉著十六夜走回了房間。
「十六夜……」小賢低著聲叫著她的名字。
十六夜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只好說，「你也看到了，下次就不要隨著我亂來了，為這個而被阿姨罵，多不值得。」
「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
十六夜沒來由地就感到一陣心酸。
「要是你想在外面玩得再久一點，也沒有關係的，我答應你要陪你一起玩的。」
十六夜張了張口，看見小賢失落的樣子，於是笑著說，「好，我會陪著你的，別擔心。」
作為你這麼包容我的回報，我就一直陪著你好了。所以，別害怕自己會因為比不上哥哥而被冷落了。你並不是一個人啊。
第3章 不和諧的因素
「呐，十六夜會去哪個學校呢？」在不知不覺中，小賢和十六夜居然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從前十六夜常常因為小智的作業「多」而萬分慶倖自己不用上學，可是現在居然自己也要跟他一樣了。
每每想到這裡，十六夜就會覺得鬱卒不已。
「不說我，小賢回去哪個學校呢？」十六夜決定不再糾結，稍微參考一下小賢的意見好了。
「我……我是媽媽幫我決定的，我想，應該是和小智哥哥一樣的學校吧。」小賢略微遲疑道。
「呃……」她收回前言，小賢的意見什麼的，她想她還是不要參考好了。
她才不會願意和那個剛愎自用的一乘寺智一個學校呢，就……就算小賢也在也……也不行。
「十六夜？」小賢疑問地看著陷入自己思考的十六夜。
「我……我還是去禦台場小學好了，反正離家也是近的。」
小賢稍微為十六夜不和自己在一個學校而失望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振作起來，「那好吧，我會每天早點放學和十六夜一起回家的。」
「誒？」十六夜驚訝了下，「你不反對啊，我要去禦台場而不是田町的事。」
小賢點點頭，「十六夜要去禦台場就去禦台場好了，反正兩個小學隔得也很近。」
「什麼嘛，也不稍微反對一下，好像我做什麼決定你都同意一樣。」十六夜歎了口氣，「我自己回家就好了，你要是每天跑來接我，小智哥哥估計是會生氣的。」
小賢立刻反對，「十六夜自己一個女孩子回家多不安全，一定要有人陪著才行。」
小賢突然就大步往前走去，拉的十六夜一個踉蹌，「反正我是會來接十六夜的，你放心好了。」
後來的後來，讓十六夜哭笑不得的是，小賢真的就跑過來接她一起回家了。
真的是對她太好了呀。十六夜心想。
再後來，十六夜婉言謝絕了班上認識的一些同學的「一起回家」的邀請，只是笑著說，「有人回來接我的呀。」
然後，十六夜就會背著書包，跑跑跳跳地跑到校門口，有時候是站在那裡，等著小賢，不過自從有一次小賢來的有點晚了，十六夜正打算自己回家卻半途遇上了跑來的小賢，被他好像小大人一樣的皺眉批評了以後，大部分時候都是小賢在校門口等著十六夜，奇異的好像沒有錯過過。
每當這時候，十六夜就會微微笑著走過去，然後兩個人背著書包一起回家，最後一起坐在一乘寺家面對著小智的黑臉。
可是再好的生活也會有不和諧的因素。
自從小賢上了小學以後，向十六夜抱怨哥哥的次數就變多了。他幾乎每天都能夠聽到同學、老師拿他和自己的天才哥哥比較。他甚至越來越希望哥哥不要出現就好了。
儘管哥哥對自己真的很好。
上幼稚園的時候，每天早晨，哥哥總會一起陪自己去幼稚園，然後還會跟幼稚園的阿姨問好。
每天下午，哥哥總會一起陪自己回家，然後向媽媽說自己這一天的表現很好。
後來，只要哥哥有時間，他會用一根吸管剪成很細緻的花型，還會替我調好一杯泡泡水。
哥哥的泡泡水還有吸管都很棒！每次自己都能吹出很多很大很美麗的泡泡。然後，哥哥就會鼓勵自己，讓自己吹更多的泡泡。
那些個泡泡會隨著風飄到好遠好遠，在夕陽的照射下閃爍，很美。
哥哥會講很多很多的故事，然後我們一起看泡泡飛遠直到消失。
十六夜也在的時候，她和哥哥就會兩個人圍著各種各樣的話題鬥嘴，然後很孩子氣地說對方有多麼多麼不好。
然後十六夜就會抓住他的手臂，眼睛睜得大大的問他，「是不是啊？」這樣子的問話，用著一副你不說是我就不理你了的眼神。
然後哥哥就會很不屑，「切，找小賢算什麼本事，誰不知道他最偏向你了。」
十六夜聽見就會眯著眼睛笑，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真的很開心。
可是這僅僅是一時的，到了第二天，小賢又會聽到那些他不願意聽到的話題。他會覺得很不甘心，結果就只能向一起回家的十六夜倒苦水，十六夜就會說，「嘛，有這麼一個天才哥哥真是很辛苦呢。」
不可否認，小賢很喜歡自己的哥哥，但是，這依舊無法改變他想要哥哥消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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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的某一天，十六夜來到了一乘寺家，看到了小賢正在被訓話的樣子。一乘寺太太一如既往地又開始說「小賢你能不能乖一點」或者「小賢你要是能和小智一樣就好了」這樣子的話，而一乘寺智卻少見地滿臉怒容地站在旁邊。
「真是的，小賢你怎麼能拿你哥哥的東西呢。」
十六夜伸出頭，「阿姨。」
一乘寺太太收了音，「是十六夜啊，來找小賢的嗎？」
「恩。」十六夜乖巧地應了聲，眼睛水汪汪的。看見她這個樣子，一乘寺太太還是心軟了下來，「那去吧。」
「嘎吱。」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十六夜看著僵硬地站著的兄弟倆，「真稀奇，你今天居然沒有做一個好哥哥幫小賢說話，小智哥哥。」
「那也要看他做了什麼，偷拿我的東西就對了麼！」小智顯然餘怒未消，大著聲音說。
「那是我的！」小賢居然一反常態地跟他爭執起來。
十六夜顯然沒怎麼見過這種狀態的兄弟倆，被嚇了一跳，「小賢，你怎麼了？」
小賢抿著唇不說話。
「哼。」小智看見這個樣子的他，很是生氣地摔了門離開。
見狀，十六夜籲了一口氣，「呼……很少見啊，小智哥哥這麼生氣，你居然又是這麼寶貝，是什麼好東西？」
「是神聖計畫，不過現在在哥哥那裡，所以你可能看不到了。」
「那是什麼？聽起來挺厲害的。」
小賢點點頭，「它很厲害的，可以帶我去數碼世界。」
「數碼世界？那是什麼？由資料組成的電腦世界？」十六夜有些不解。
「沒有這麼簡單，是個我也不清楚的地方，不過，很好玩，下次要是有機會，我帶你去玩。
「好吧。」雖然有些不清不楚，但是十六夜還是答應了。
如果是你說的，那我就勉強相信好了。
第4章 死亡
小的時候並不知道，世事會發展的那樣快，快到自己的一個轉身，就會發現自己的認知已經被世界顛覆。
死亡有多遙遠？
「吱……」汽車發出尖銳的刹車聲，眼前的身影毫無意外的倒下去。
十六夜僵硬地抓著小賢的衣袖，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幾乎可以聽見「咚咚咚……」那樣強烈的自己的心跳聲，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在勒著自己的脖子，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緊到連呼吸都是奢侈。
她還聽見，往常一直對她說「希望哥哥不在了就好了」的小賢恐懼地低聲呢喃，「哥哥，哥哥，哥哥……」
他們誰都還沒有做好準備迎接死亡，但是現實就這樣血淋淋地展現在自己面前，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這究竟要如何承受？
小智身上的血從車底下蔓延出來，鮮豔得刺目。十六夜感覺自己的手都是冰涼的。
死亡所詮釋的，到底都還不是他們所能接受的，真的不僅僅是「消失」而已。
無論他做過什麼，和自己是什麼關係，有多麼天賦異稟，在死亡的那一刻，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十六夜好像四肢都已經不會動了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哭，也沒有叫，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任憑小賢睜著眼連淚都順著頰流下來，任憑一乘寺父母聲嘶力竭地哭號，她都沒有再說過一個字。
直到一切結束，神無父母因為擔心自家女兒而少見地很早就將她領回了家。
十六夜一個人縮在自己的床上，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閉上眼，那一刻小智被車撞到的畫面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現，遍地的血就像盛放著的妖冶的血色花朵。
十六夜的心一下子被揪緊，她大口大口喘著氣，甚至沒有力氣去叫喊，只好抱著被子死死地咬住被沿，以此來發洩那種被恐懼所充斥的感覺。
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連逃都沒有辦法逃開，就好像命運無法逆轉，連希望都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
她該怎麼辦？
她該如何勸服自己？
黑色的夜，到底是該多絕望才會催開紅色的花？
在一個人的房間裡，那台電腦突然就綻出白色的光，和黑色的夜幕相比，耀眼得有些諷刺。
十六夜抱著雙肩，微微轉過眼神，在看到被子上的東西時，瞳孔一下子縮起來。
那僅僅只是一個像是普通的電子錶一樣的東西。
可是十六夜知道那是什麼，她曾在小智的身邊看到過，而那也是一乘寺兄弟兩個那次吵架的根源。
她遲疑地將神聖計畫拿起來，仔仔細細地看，不肯漏過一個細節。
她的鼻子突然就有些發酸，握著神聖計畫的手都發了痛，連指節都有些泛白。
十六夜埋首在被窩裡，肩膀微微聳動，有輕微的嗚咽聲傳來。她從開始就一直憋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一顆顆打落在被子上，淚水在被子上蔓延開來。
那些過往的一切一幕幕地在她腦中重播，那些美好的曾經，如今都已經成為了黑白色的無聲電影，徒惹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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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的時候，神無父母一反常態地坐在餐桌前等著十六夜一起吃早飯。
十六夜見狀，低著聲說，「爸爸，你怎麼還不去上班？不會遲到嗎？」
神無爸爸摸摸她的頭，柔聲說，「晚一點沒關係，爸爸想陪你一起吃早飯。」
十六夜有些受寵若驚，但是心念一轉，也就明白了過來。
大概是昨天的是事給了他們不小的衝擊吧。
媽媽也給她倒了一杯牛奶，「十六夜，打起精神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家子少見地坐在一張桌上吃早飯，神無媽媽微微想了想，也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來安慰自家女兒，於是探詢一樣問道，「十六夜想去什麼地方玩？」然後她轉過頭對神無爸爸使了個眼色，「老公，今天我們就陪女兒一起玩吧。」
神無爸爸皺皺眉，好像不太同意。其實連他自己也認為女兒不大可能輕易就恢復的過來，更不要說提起心情去玩。
十六夜怏怏地吃完最後一口早飯，輕聲說，「我不想出去。」
神無媽媽顯然對十六夜這樣子的反應十分無奈，只好歎了口氣。
十六夜下了椅子就習慣性地往門外走，但是在看見父母擔心又不太贊同的眼神後，生生頓住了腳步，僵硬著身子往房間裡走。
一走進房間，十六夜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將身體抵在門口，深吸了幾口氣後朝著書包走過去。
不管怎樣，學還是要上的。
在收拾書包的時候，她瞥見了被她放在桌上的神聖計畫。十六夜一下子打開抽屜，把神聖計畫扔了進去。
她不想看見這個，一點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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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十六夜今天非常的不在狀態。同桌的八神光擔心地問，「十六夜，你沒事嗎？」
十六夜抬起一張明顯是沒睡好的臉，扯了個笑容，「我還好，不用擔心。」
「十六夜你真的沒生病嗎？臉色很不好。」八神光因為自己也同樣是體弱多病的類型，所以對十六夜這種狀態分外擔心。
「昨天發生了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所以睡得不太好，對不起，讓小光你擔心了。」
八神光聽她這麼說才稍微放下心來，但是一整天都還是很注意著十六夜的樣子。
「叮鈴鈴……」放學的鈴聲響起，大家都準備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八神光走過來，「十六夜，我們一起走吧。」
十六夜一瞬間就想到了什麼，頓了頓後說，「不用了，我有人來接的。」
「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八神光笑著說，隨後看見站在門口的八神太一後就小跑著過去，「哥哥！」
「真是的，摔跤了怎麼辦？」八神太一抱起她，輕聲教訓著。
十六夜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哥哥啊……
她收拾起書包，朝外走去。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是非常確定，小賢是不是還會來接自己。
可是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卻看到了自家父母。
神無爸爸脫下她的書包，然後把十六夜抱進了車子裡。
「爸爸，你們怎麼會來接我？」十六夜有些疑問。
神無爸爸坐上駕駛席，不經意地說，「是一乘寺家的那個兒子打電話給我們叫我們來接你的，還大致報了你的放學時間，說自己不能來接你了。」
十六夜沒想到自己得到的是這個答案，垂著劉海低聲說，「是這樣啊……」
明明，最傷心的該是他才對吧。
一乘寺賢，謝謝你。
第5章 吵架了？
距離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日子平靜地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小賢依然一如既往地陪著十六夜一起放學回家，但是明顯地沉默了許多，更多的時候誰都沒有想要去打破這種安靜的環境，僅僅只是肩並著肩走在夕陽下。
就像是有意為彼此繞過尷尬的局面。
誰都還不能在幾個月的今天輕鬆地說起那件事。
「十六夜，你暑假的時候要去幹什麼呢？」
因為是暑假的緣故，大家都已經安排好了行程，就算是一乘寺父母也要小賢出去玩一會才行。
「我爸媽本來也是要我出去玩的，我沒樂意。」
小賢也點點頭，「爸爸媽媽也是這麼跟我講的，但既然十六夜你要呆在家裡的話，我就……」
「去吧。」小賢還沒有說完，十六夜就接上了話頭，「你該輕鬆一下。你也是，我也是。」
「是嗎？」小賢的聲音陡然低下來，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自諷的意味，聽得十六夜的心一顫，「十六夜也是很難過的吧？」
小賢沒等十六夜反應過來，就繼續說，「雖然十六夜老是跟哥哥吵架，但是我知道，你們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哥哥死了，十六夜也很難過的吧，就像爸爸媽媽一樣。
是啊，就像他們一樣，哥哥不在了以後，一切就像是沒了一個重要的環節，什麼都沒有辦法連接的上那些斷失的環節。
如果自己能夠再聰明一點的話，如果自己也能和哥哥一樣的話，也許就不會這樣了吧。
於是他就像解脫一樣地抬頭看向夕陽，帶著涼薄的輕笑，「如果死去的不是哥哥而是我的話，大家都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會好很多吧。」
那可是天才的哥哥啊，比自己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十六夜的腳步一下子停下來，眼睛睜得老大「唰」地轉過頭盯著小賢。
小賢將眼神轉回到十六夜身上，「十六夜？」
「你剛才說什麼？」十六夜咬著牙，使勁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眼神有些兇狠的可怕。
「我……」
「我問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十六夜的聲音突兀的大起來，在這個空寂無人的街道裡顯得特別的悲傷。
「呵……」十六夜像是為了緩解情緒般地呼出一口氣，猛然扭過頭，甩脫了小賢握著的手，「什麼嘛，這算什麼呀……」
十六夜很少有這麼無措的時候。
小賢的腦海裡突然閃出這樣一句話，於是擔心地拍拍她的肩。
「憑什麼……」十六夜用手背遮住眼睛，淚從指縫裡滲出來，「你以為自己是誰啊！說什麼代替哥哥的話，大家都會好很多，真的是……太過分了。」
其實連十六夜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自己會這樣難過，只是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鼻子都酸酸的。
「嗚嗚……我算什麼啊，說這樣的話……」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別哭了。」小賢大概是沒有看到過女孩子哭，尤其物件還是從小認識的十六夜，手腳都慌了。
莫名的，並不想要小賢看見自己的狼狽。
十六夜連正視小賢的勇氣都沒有，於是就拉著書包帶子咬著唇跑回了家。
「砰」地一聲，十六夜甩上了身後的家門。
「十六夜，回家了？……十六夜？」媽媽剛想打招呼，卻看到一閃而逝的十六夜的身影。神無媽媽的眼中閃現一抹擔憂，她分明看到了十六夜被風翻卷起的長髮下有些紅的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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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坐在房門前，小聲的抽咽著。
在記憶裡，連上一次都沒有這樣狼狽過。就好像把以往積壓的所有負面情緒在聽見小賢的話的一瞬間全部都宣洩出來，連收勢都還來不及。
大概是因為小智的死，因為小賢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他自己的身上，因為感到了自己的不被重視，所以她才會哭泣。
她從來都沒有對他生過氣，更不用說是因為他而哭泣。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她甚至是不想去面對那個抱著對周圍所有人的歉意的小賢。她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他，所以只能借眼淚來逃離。
她並不敢去直視小賢的眼睛，那雙好像蘊含了全世界的悲傷的紫黑色的眼睛，讓她幾欲崩潰，那是久違的心臟被握住般的窒息感，讓她痛苦的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請別這樣悲傷。
「十六夜，你沒事吧？」神無媽媽敲敲門，聽著門內的動靜。
「我還好。」十六夜啞著聲音，有氣無力。
神無媽媽皺著眉剛要再說什麼，卻聽到外面傳來一聲門鈴響。
「叮咚……」
神無媽媽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去開門，毫無意外地看到門外扶著牆大口喘著氣的小賢。
很顯然，他是跑過來的。
「小賢，你們吵架了？」神無媽媽試探地問道，畢竟印象中兩個孩子並沒有吵過架。
「沒……應該不算。」小賢緩過氣來，「阿姨，我能進去看看十六夜麼？」
「也好，阿姨現在要出去買菜，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吵架可不行。」
神無媽媽用手指抵著下巴，「不過，十六夜那孩子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了，你要小心，她可不好哄。」
小賢聽話地點點頭，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
走到緊閉的房門前，小賢剛要抬手敲門，卻又遲疑地收回手去。
「十六夜，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到我說那樣的話會讓你這麼難過，我只是覺得大家都很希望哥哥回來吧。」小賢說著說著，竟然也同樣背靠著門坐下來，動作驚人的一致。
「也許現在看上去還好吧，可是之前媽媽一直會看著哥哥的照片哭，爸爸也總是歎氣，就連十六夜也沒有以前精神了，也不會來我家。」
「我總是不如哥哥那樣聰明，再怎麼努力也不行，所以一直以來就像是一個附帶品，偶爾才會被提到。可是自從哥哥死了以後，媽媽就再也沒笑過，我也很努力地拿過100分，可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我只是想要大家都開心起來而已。」
「……」
就在小賢以為話題就會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十六夜的聲音隔著門板響起，有些遙遠，「沒有人會因為你去代替他就會高興，至少……」
十六夜吸吸鼻子，紅著眼眶接著說，「至少阿姨他們並不會因此而開心，我也是。」
「就算你再怎麼強烈地祈求，也不會改變既定的事實。」
十六夜突然惡狠狠起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關係好了，好到可以犧牲你去換回他？他又不是你，他不會哄我開心，也不會陪我一起玩，更不會天天接我放學只是因為擔心我……別再這樣想了。」
一乘寺賢，雖然你一直說自己比不上他，但是你的溫柔又怎麼會是他所及得上的。
「我知道了，」小賢歎了口氣，「十六夜是為了這個在生氣對吧，我不會再這樣說了。所以，別生氣了。」
十六夜靠在門上，從口中逸出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好。」
我希望現在這個你，能夠一直存在著，溫柔著，善良著，永遠都不要變。
小賢笑了笑，確保她冷靜下來了以後，輕聲說著再見。
離開的時候，小賢的笑容沉澱了下來。十六夜，即使你這樣說讓我確定了自己的價值，可是，你又怎麼會知道，那些人私心裡不會希望那個發生不幸的——不是哥哥呢？
那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
可是，我不想讓你難過，所以還是不說好了。
你只要一直開心著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