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那天路葭在q上給葉修發資訊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葉修忙著刷副本,飛快的回復一條「現在沒空。」路葭收到這條回復後有些不開心,只得怏怏的把手機擱到一邊去換衣服。
她剛開完一場個人獨奏會,身上的某牌高訂黑色小禮服裙貴得驚人,仙氣嫋嫋,但在禦寒方面幾乎沒有任何戰鬥力,尤其深秋時分的杭州地區氣候陰涼,路葭彈琴的時候一度覺得場館裡的空調只是個擺設,凍得她下臺時小腿直哆嗦,差點在眾目睽睽之下栽倒在臺階上。
本來按照計畫,在演出結束以後她剛好能空出時間來去跟舊友約著吃個飯談談人生,眼下卻被對方殘忍的拒絕,路葭歎了口氣,實在想不到應該做點什麼,乾脆自暴自棄的拿出手機開始玩開心消消樂。(但路葭對這個遊戲十分苦手,她玩這個應該叫做憤怒消消樂)一局下來她理所當然的沒能過關,路葭撇著嘴關了遊戲,打算轉頭去嘗試消滅星星,正巧這會兒她的助理確認完今晚的行程笑吟吟的跑過來,手上攥著兩張門票:
「葭姐葭姐,我這裡有藍雨對嘉世的現場賽門票,一起去看嗎?」
路葭作為一名在國際上都享有一定名氣的鋼琴家,其個人履歷表堪稱精彩。她十六歲留學,十八歲登臺,大大小小的演奏會從紐約開到維也納。古典音樂界對她的評價甚高,各界媒體當然順水推舟變著花樣的在報刊上誇她,今天說她應該是「鋼琴公主」明天就把她寫成「古典仙女」……這些人信口開河的本事讓路葭自己看了都心慌慌。
每次看著有關自己的報導和採訪出來,路葭都覺得自己牙疼。她的天賦確實過人,托天生一副好皮相的福氣在各個圈子裡都還算吃得開。她混血,五官精緻輪廓突出,稍微上點妝就更加不得了,哪怕是跟一眾以美豔聞名的影星站在一起都毫不遜色,如果說她不是走古典音樂路線而是轉戰影視圈,可能會是下一個「豔壓」小天后。路美人正經打扮起來實在是有模有樣,很拿得出手。然而私下裡路葭其人除了練琴以外,偏偏愛好玩遊戲擼串兒打麻將鬥地主,路葭的助理不知道多少次看到這女的穿著一身高訂禮服在各種烏煙瘴氣的場合裡神采奕奕的敗壞形象,真是替她操碎了心。
聽到有事可做路葭馬上情緒就多雲轉晴,也不再跟手機死磕,她喜笑顏開的從助理手中接過票研究了一會兒,有點茫然:「這是……讓我去看別人打遊戲?」
也不能怪路葭意外,她平時被公司管束得很嚴,休假時拿PS3玩個單機都要被助理苦大仇深追著念「你要保護好雙手,遊戲不要玩太久」突然間這助理轉性了要帶著她一起去看別人打遊戲的現場賽,難免會讓路葭有一種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不真實感。
助理比路葭小六歲,剛畢業不久,年級雖然輕卻能力相當不錯,主要是被這祖宗操練出來了,她帶著一臉與實際年紀不符的慈祥拍了拍路葭的肩膀:
「入鄉隨俗,主辦方特地送的票,你坐在那兒就當自己是鎮場子的,別真跑去玩就好。」
路葭聽完這句話才松了口氣,對她來說不管怎麼樣有事做總比閑著發黴好。對著鏡子重新補了補妝後,她老老實實的跟著助理去了場館。
這場比賽路葭看得興致缺缺,主要是因為餓了。她對榮耀不陌生,留學之前葉修那貨就為了玩這個鬧了回離家出走,要認真算的話她那會兒還算是半個幫兇。那會兒她也被葉修帶著下過副本打過競技場,不過到底是時隔太久,現在她看到這款遊戲時已經只剩下懷念,同時覺得藍雨在嘉世的主場上這麼搶風頭,實在是一隻拉仇恨拉得十分賣力的隊伍。
「我在看藍雨對嘉世的比賽,嘉世情況好糟。」
她對兩支隊伍都談不上有多關注,還能留出心神來跟葉修閒聊,原以為要再過幾小時才能收到回信(她還以為這廝是因為工作才不跟她約飯,於是打算表現一下自己的不滿)結果不出三秒就收到了回復。
「呵呵,應該的。」
路葭想不通這句「應該的」是個什麼意思,更不能理解葉修工作時間怎麼還怠忽職守,手上飛快的給葉修發過去一個問句
「怎麼回事,我記得你明明是嘉世的隊長吧?」
她等好久沒等到回復(某人正在副本裡廝殺)只能怏怏不樂的抬起頭接著看比賽,這時候正好進行到擂臺賽的收尾階段:臺上藍雨戰隊的王牌夜雨聲煩大放異彩,一挑二送下去兩個嘉世隊員,現場一片噓聲,用腳趾想都能猜出和是嘉世粉在表示不滿。
路葭不是一個遊戲小白,雖然榮耀之於她而言已經是很久遠的過去式,可這並不妨礙她欣賞別人的技術。她拽了拽旁邊助理的袖子,小聲問:「夜雨聲煩的操作者叫什麼啊?」
可是助理這會兒正忙著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對於這種跟她工作圈完全不相關的問題也毫無頭緒,乾脆揮揮手讓路葭自己上網找答案。
路葭沒辦法,只好自力更生的求助萬能的百度,她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機輸入「夜雨聲煩」,刷出來一大片相關網頁,她統統點開來,一目十行的看。幾分鐘後不僅知道了夜雨聲煩的操作者真名叫黃少天,是個比她小兩歲身高176的獅子座,還意外看到了葉修退役的新聞。
她大驚失色,很想打電話過去問個清楚,但是這人沒有手機(對此路葭已經不滿很久了)她只能選擇在q上敲他
「你退役了?退役還不回家?葉秋知道這事兒不,他沒來找你嗎?」
這下葉修已經從副本出來了,給面子的回了她。
「是,不想回,沒來,我暫時不想看見他。」
之後不論路葭再發什麼他都不再回答,氣得她憤怒的把葉修拖進了黑名單,五分鐘後又拖出來,想了想又拖進去,簡直是個閉環。
這場比賽最後勝出的是誰她沒注意,畢竟後半場壓根沒在看比賽,她正被某個老相識氣得牙癢癢,哪裡有心思在場館裡待下去。好不容易捱到散場,她的小助理忙著去接洽一個雜誌封面的拍攝工作不得不先離開,這姑娘臨走前再三囑咐路葭「不要吃路邊攤」「不要去遊戲廳」「不許去酒吧」路葭被她念得頭疼,拍著胸脯保證道:「好好好是是是不去不去你放心!」
助理一臉凝重的看著她,一步三回頭的坐上車走了。
路葭從上午十點過後就沒進過食,這會兒已經餓得要命,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可以吃下一頭烤全羊。人生地不熟的時候她一般用大眾點評來覓食,路葭靠著路燈杆,在一溜兒列表裡認真的挑挑揀揀,最後選了家距離不遠的港式茶餐廳。
實際上這家看著很近的店的位置實在有點不好找,路葭舉著手機,對著地圖定位一路七拐八拐,中途還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對地方。大概是已經錯過了用餐高峰期的緣故,此時店裡的人數只是寥寥。
路葭去看比賽的時候穿的是便服,也沒帶墨鏡,只在頭頂壓了頂棒球帽。反正她剛回國不久,走的也不是全民偶像路線,公司並不干涉她在公眾前曝光的自由,路葭對公司在這一點上的開明很是感恩。
雖然確實是餓得厲害,可真到了點餐的時候,她對著功能表又十分愁苦。路葭作為一個天秤座,患有十分嚴重的選擇困難症——每一樣都想吃,哪一個都不想放棄。她磨嘰老半天,好不容易最後決定要一份咖喱魚蛋和一個鳳梨包,又在原味奶茶和紅豆奶茶裡難以取捨,幸好店家以紅豆奶茶售空的理由幫她做了最終決斷,不然她又不知道要在點單時耗多久。
等餐的時候門口又進來一個人。這人穿一件連帽衛衣,臉上又是墨鏡又是口罩,兜帽壓得極低。路葭盯著他看了會兒,心中猜測是不是哪家公司偷溜出來的新晉偶像。她有些同情的看著他,一面想這人實在是有些傻,打扮成這個樣子跑出來簡直是明晃晃的告訴大家「我很有問題」,一看就是個新手,一面又有點暗爽的想幸好自己簽的不是偶像合約。
路葭跟黃少天的初見就是在這家餐廳的角落裡。
兩個人站一塊兒等餐。路葭用餘光觀察坐在旁邊的那人——這位的偽裝水準實在菜的摳腳。她的眼神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欲言又止,憋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誒,你哪個公司的啊?」
這突如其來的搭訕讓黃少天措手不及。他有些驚慌的縮一縮脖子,扭過頭來看向她,整個人如臨大敵,像是隨時都能奪路狂奔的樣子。
這反應也太猛了點吧,我有這麼可怕?
路葭被他這一驚一乍的反應唬住了,沒敢接著刺激他。她沖他笑笑,這是她示好的行為。她進門時就順手摘了帽子,長長的黑髮松松攏到耳後,脖頸白的像雪,唇色卻又豔得撩人。
「吃飯的時候就不用打扮這麼過了,會適得其反的哦——我說真的。」
黃少天沒想到她居然是說這個,呆愣愣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末了也順從的摘了自己的墨鏡,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
「真的嗎?我可是做了好多研究才敲定了這一身的,看起來很奇怪?……啊真是好丟臉……」
他的一雙眼睛很好看,瞳仁是淺灰色,皺著眉頭嘟嘟囔囔的樣子看著居然有幾分可愛。
「其實也不會,藝人嘛,保持神秘感是分內事,你挺敬業的。」
路葭對這位小「偶像」態度很溫和,她自詡前輩,在同行面前不由得開始裝相,這大概是條件反射的一種。說話間她的餐點已經送了上來,路葭伸手去端餐盤,隨口組織語言跟這小子不著邊際的瞎聊。天南地北的侃了一通後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目光再度轉回到他的臉上,這次帶了點審視的味道。
「等等,你這張臉我怎麼看著感覺有些熟悉……黃少天?」
那人被認出身份倒是也不尷尬,眉毛一挑,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笑意。
「Bingo!你總算是認出來了!沒錯,我就是黃少天,怎麼樣,需不需要劍聖大大給你一個簽名?」
原來夜雨聲煩是這種類型。
路葭沉默半響,低頭吸了口奶茶,她打交道的人裡很少有這麼活泛性子的人,該誇獎他很有自信嗎?她心思幾經流轉,很配合的兩手一攤,擺出一副「我也很無奈」的樣子。
「久仰大名,可惜今天沒帶紙出門啊,好難過哦,感覺失去了全世界!」
接下來的發展就很意料之中,路葭性子外向,她索性端著餐盤招呼黃少天一起坐會兒。兩個人坐在桌子兩頭,你一言我一語,京片子同廣普劈裡啪啦的嘮,路葭雖然剛歸國不久,但確實是打小在皇城根下長大的北京人,骨子裡能貧得很,什麼都能拿來說上兩句——瞎幾把扯誰不會,,她沒在怕的。至於黃少天,他根本就是個人形自走收音機,難得棋逢對手,更何況路葭還是個漂亮姑娘,更是興致一來越發不可收拾。
他們從這家餐廳的小吃口味正不正開始嘮起,這一點黃少天很有發言權,他們戰隊來打比賽都是在這家訂餐。再往後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方才的比賽,路葭說我剛剛在場館裡,就是沒看全,後半截走神了。黃少天批評她用心不專一,路葭虛心接受批評,然後說我看了你的擂臺賽你發揮的很好。黃少天十分滿意,表揚她這句話說的很是中聽。
後來路葭不知怎麼的就提起了葉修,她咬著吸管神色淡淡的對黃少天說起這位傳奇色彩很是濃郁的嘉世前隊長——這人莫名其妙的退役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神經。黃少天在一旁臉色看起來也有些奇怪,最讓人吃驚的就是他居然都沒有接茬。
閒聊一陣黃少天點的打包餐點也上齊了,路葭聽見自己手機提示音在響,她拿過來看了眼螢幕,是葉修。
「見個面吧,我在興欣網吧,就在嘉世對門,來的時候幫我帶包煙過來謝謝。」
她頓時無語,心裡再次有了見面要把葉修暴打一頓的念頭,想一想後,轉過頭來對黃少天有些歉意的開口:
「那什麼……我突然有點事可能得先走了。」
這個聊天搭子聽見這句話還有些遺憾,他手上拽著衛衣的系帶,眼神好似被主人丟在家裡的大型犬類,瞅著可憐兮兮的。
「就走了嗎?真的不考慮再多待一會兒?這裡的雞蛋仔其實也挺好吃的哦,真的要走啊……那,要不留個電話以後再聯繫?」
路葭被他這麼盯著看哪裡招架得住,她對長得好看的人天生硬不起心腸。乾脆直接遞給他自己的手機,看他速度飛快的輸入了一串號碼。實話說她也有點捨不得,她跟他確實聊得來,平心而論黃少天從長相到性格是她喜歡的那一型——長得俊,眉眼生得尤其好看,帶點難以馴服的野勁兒,經過考察可以敲章成聊天逗趣兒的好物件。就是偶像包袱有些太重,不過這也不算是什麼大毛病。
挺有趣的小狼崽子。她在心裡這麼給黃少天下定義,順手編輯了備註把對方存進連絡人裡。
「行吧,那就再見啦,祝你接下來的比賽順利。」
路葭大大方方的跟他道別,沿著來時候的路回去,途中順便找了個超市買了條煙。
她嘴硬心軟慣了,跟葉修吵了無數回的架,每次都說要絕交,氣得狠了的時候數不勝數,但最後都會憤怒的跑回來接著給他欺負。葉修逗她跟逗自家傻弟弟一樣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這兩人從小在一起長大,往好聽了說可以是青梅竹馬,實際不然,這倆人在彼此眼裡可謂是裡子面子都掉乾淨了,只能說是最佳損友那一類。
葉修說的興欣網吧確實很好找,路葭一眼就看見了只跟嘉世俱樂部隔了條馬路的這家店面,她氣勢驚人的走進去,先把裝煙的袋子甩到葉修懷裡,這一招式是為了先發制人。淨身高173的長腿美人一手拍在前臺的桌上,居高臨下的瞪著坐在電腦前滿臉寫著無欲無求的某人。
「快點解釋!」
葉修對她風風火火的性格習以為常,不慌不忙的先扒開袋子驗貨,看完以後眉開眼笑,拆了一盒抽出根叼在嘴裡。
「哇,這麼大手筆,這條煙都能抵我一個月工資了。」
路葭被他氣得想打人,她這幅想撒潑又不得不憋著的樣子讓葉修心情很好,連同從嘉世離開的陰霾都散了些,他伸手胡擼一把她的頭頂,聲音一如既往的懶洋洋。
「行啦,沒什麼了不得的事兒,等我把想做的都做完,自然就會回家了。」
路葭狐疑的看看他,反應過來他又趁機轉移話題,只想呵呵他一臉。
「我才沒有在擔心你,我是問你怎麼會退役……嘉世那邊的人排擠你?」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很有可能,看著葉修這一臉那都不是事兒的樣子又覺得恨鐵不成鋼。路葭自顧自的氣了會兒,突然抬起頭一本正經的對葉修說:「反正我現在也回國了,你要是有事就來找我,你家老頭確實是很頑固沒錯啦,不過我幫你說說搞不好他會鬆口也說不定……」
葉修像是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的話,問道:
「缺煙抽的話你幫不幫忙啊?」
路葭覺得她對著這人再心軟就是豬,她咬了咬牙,斬釘截鐵的說:「我幫你去死。」
她跑來網吧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這時候網吧裡早已經不剩幾個人,路葭站在前臺跟葉修閒聊這空擋,從裡面走出來個長得挺漂亮的短髮姑娘。葉修指著給路葭介紹:「這我同事,小唐。」
唐柔很客氣的對路葭笑笑,看她兩眼後覺得有些眼熟,有些不確定的問:「你……是不是姓路?」
路葭沒想到在這地方還能有人認得出她來,一時間也有些意外。
「是這樣兒,我叫路葭,你認識我?」
唐柔對著她伸出手:「我聽過你的演奏會,很精彩。」
路葭一被誇獎就有點害羞,她雖然意外在網吧還能遇到聽演奏會的網管,但很快就調整了表情,對著唐柔友善的笑了笑:「那就謝謝你的誇獎啦。」
她們倆也不避諱,直接站在前臺就聊了起來。唐柔知道她要回國發展明顯挺開心的,至於葉修——這人在一邊玩遊戲玩得非常忘我,路葭已經懶得跟他計較了。
過了會兒興欣門口走來個鬼鬼祟祟的人,唐柔覺得此人行跡很是可疑,招呼了一聲後就追了出去,路葭落後她半步也跟著跑出了門,看著那個身影一溜煙的消失在街角時還覺得有種詭異的熟悉感,後來總算想起來。
……這個詭異的身影分明就是剛剛在店裡遇見的黃少天嘛!他怎麼還變本加厲的戴上圍巾了,這樣看起來更加不正常了好嗎?
路葭覺得實在不可思議,唐柔已經被葉修打發回去繼續加油練級,她閑著也是閑著,乾脆爬進前臺裡坐著等著看這個不速之客到底是不是黃少天。
沒過多久那個鬼祟的身影又回來了,葉修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一把將路葭的腦袋按到了檯子下面,對著那人點了點頭。等人走進了才問:「你一個人啊?」
路葭被他沒輕沒重的手按得脖子痛,一臉憤怒的從葉氏魔爪下把自己的頭拯救出來。
「姓葉的,你下手敢不敢再沒輕沒重一點!」
這下吃驚的就是黃少天了,他一臉懵逼的看著路葭從櫃檯下冒出個頭去暴打葉修的腦袋,活像是在打地鼠,他跟她「久」別重逢,自然是喜悅的情緒更多,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上去,傻得可愛。
「果然是你啊,我就覺得我沒看錯人……又見面啦,你也是來找這傢伙的?」
路葭陰惻惻的一把掐住葉修的脖子,還不忘扭過頭來對黃少天笑一笑。
葉修在旁邊白眼已經快翻到天靈蓋上面去。
「快咳咳咳松,鬆手咳咳咳咳咳……」
黃少天莫名的覺得看得很痛快,他簡直想把這一幕錄成小視頻發到聯盟的群裡,全聯盟第一臉T終於得到制裁,多麼可歌可泣的一幕!真應該被載入史冊裡!
「呃,算是吧……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你,該說我們果然很有緣分嗎?」
路葭一擊得逞以後也就不再揪著葉修不放,她靈活的從櫃檯裡鑽出來,迅速的跟黃少天站成同一陣線。這倆的起始好感度很高,三言兩語就重新搭上話。葉修一見這兩個本質話嘮居然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感覺耳邊有一千隻蒼蠅,被吵得頭都大了,趕緊把黃少天趕去網吧裡頭上機幹活兒,路葭也被他一起趕過去,眼不見心不煩。
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跟著葉修走,一路上嘰嘰喳喳嘰嘰喳喳。路葭對黃少天有好感,黃少天對路葭也很有興趣,他在和尚廟待了這麼多年,已經很久沒遇到過跟他志同道合(可能是對抗葉修以及嘮嗑)的女性生物。他們藍雨俱樂部性別嚴重單一化,就連食堂裡都清一色的性別男,這種不欲與外人道的苦逼只能壓碎牙往肚裡咽。
葉修走在最前面,身後噪音繞梁三尺綿綿不絕,他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002
黃少天是被葉修當成苦力抓過來打埋骨之地的副本的。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一會兒說「我一場比賽幾十萬上下的身價」,小身板兒挺得筆直,一會兒又管葉修要宵夜,說他出門走的急,打包回去的晚餐都沒吃完就趕過來了,這會兒還餓得慌。葉修站在一旁,從櫃檯裡摸出一包榨菜,問他吃不吃,黃少天氣急,對著葉修猛翻白眼翻到一半想起路葭還在旁邊站著,又生生憋了回去。路葭當一個盡職盡責的吃瓜群眾看戲看得挺開心,主動提出「我去711買好燉吧,你們有沒有什麼不吃的?」
葉修一聽有冤大頭自己送上門來挨宰迅速來了精神,他把黃少天在一旁叫嚷著「你居然讓女生請客」的話當成耳旁風,點單時毫不手軟,路葭笑眯眯的拿備忘錄記下來,對黃少天眨眨眼睛。
「沒事,畢竟咱們都是一場演出幾十萬上下的身價的人嘛。」
然後扭過頭去對葉修翻白眼。
「葉扒皮,你果然還是我熟悉的那個葉扒皮。」
黃少天沉默,等路葭推開門出去才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問葉修。
「開玩笑的吧,難道她其實是明星?我覺得我現在就要膨脹起來了,葉秋你快告訴我這丫頭什麼來頭啊?!」
葉修忙於練級,頭也不抬的回他。
「什麼丫頭,人家今年都二十七了,你該管她叫姐姐。」
他在糾正了黃少天的認知錯誤後頓了頓,又輕飄飄的拋下了個炸彈。
「至於做什麼的,她是鋼琴家啊,就常年在歐洲開演奏會的那種,只是請一頓宵夜而已,不用替她省錢。」
於是路葭回來時,發覺黃少天看向她的眼神裡,摻進了一絲絲十分微妙的敬畏。路葭並不曉得自己已經被黃少天按上了高級藝術家頭銜,她大咧咧的從購物袋裡撈出個餐盒遞給他。
「剛剛問你吃什麼你說隨便,我就按照自己的喜好買了點兒,要是不夠吃用不用我再去給你泡個面?」
黃少天看了看她,覺得自己果然魅力值爆棚,連粉絲都如此出類拔萃。他趕快從她手裡接過餐盒,目光不經意的又把對面這人悄咪咪打量了一遭。
她真好看,那種叫人看了一眼就覺得心臟被暴擊的好看。
路葭屬於非常明豔的長相,她妝很淡,皮膚白得很通透,不像是粉底液的顏色。說實話她長得比較異域風,畢竟是是混血兒,五官輪廓比普通人硬很多,這麼一組合看起來有種難言鋒利感,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並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品頭論足的路葭長睫微垂,認真研究一盒布丁。黃少天眯起眼,心想她居然沒塗睫毛膏。
葉修給黃少天開的機器在A區,這地方黑漆漆的,看起來很是瘮人,她給這倆買宵夜時給自己也捎了份,葉修那位置是前臺,她沒好意思在那開吃,索性在黃少天身找了個位子坐下了。她已經跟助理打過招呼直言今晚要敘舊,成功給自己的晚歸找了藉口,這會兒人也見過了,發小過得挺好她也沒什麼能幫得上的,乾脆捧著餐盒圍觀黃少天打遊戲,打算吃完就回酒店休息。
也許是美人黑勢力加成作用,這一晚的聯盟第一劍客實力超水準發揮,全程發揮異常精彩。路葭看他身手俐落的刷怪,夾起最後一塊玉子燒,很真誠給他鼓掌。
「好厲害啊,不愧是劍聖,比某人強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一直在暗中觀察路葭反應的黃少天得到這句真摯稱讚,尾巴翹到飛起。
「當然啦,我是誰嘛,對了,你怎麼會認識葉秋的?我就是單純的好奇一下,看起來你們關係挺好。」
路葭想了想,表情不知怎麼變得有些悲壯,她歎了口氣。
「這說起來就是一段孽緣了,我跟那混帳正經來說,應該算是青梅竹馬。」
(黃少天:好像知道了什麼很了不得的事情,話說葉修身邊怎麼總是有漂亮姑娘,他真的好可惡啊……!)
他趕忙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散乾淨,有些尷尬的咬了口魚餅。
「啊哈哈哈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嗎,葉秋那種黑洞級的心臟……那你還真是挺不容易了。」
路葭沒想到黃少天居然能一語道破了她這麼多年來的艱辛,頓時對他的好感度又飆升了一截。她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角,順手把餐具收拾好裝進袋子裡。
「好像還沒跟你正式自我介紹過,我叫路葭,彈琴的,剛回國不久。」她停頓一下,對他彎起嘴角。
「你很不錯,從今天開始粉你了。」
她對他伸出一隻手,螢幕上幽幽的光線把她的膚色照的更加白,腕骨很細,手指纖長,指關節不算明顯,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總體而言手型非常好看,完全對得起鋼琴家的身份。黃少天同她輕輕一握,覺得皮膚相接之處似乎有微小的電流躥過,他一瞬間心跳都快了幾拍。
「有緣再見吧,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她饒有趣味的看著面前的男人瞬間紅透的耳朵,產生了一種想變本加厲的逗他玩的想法。
不行,還不是時候,忍一忍。
黃少天見她站起來要走,也不知哪裡湧上來的一股衝動,他爆手速跟葉修交代幾句,把桌上的餐盒匆匆收了,三步兩步追了上來。
「等一下,我,我送送你吧,正好我也該回酒店了,姐姐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的。」
路葭側過身來看他,眼神看起來挺微妙,她把他看得愈發緊張,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想送我?」
她笑起來的殺傷力太大,黃少天被美色暴擊,一瞬間差點自己絆倒自己。他低下頭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感覺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心跳又有了越來越快的兆頭,一時間更加手足無措。
「不,不可以嗎?雖然現在是法制社會了,不過走夜路還是不好,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很能打的哦!」
他偷偷看了眼路葭,又來了,這閃亮亮的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神。路葭按捺下想狂擼他頭毛的衝動,點了點頭。
這可真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可不能怪我。
年初剛復工這會兒,無論幹哪一行的都忙的四腳朝天,管你是普通白領還是名流巨星,總跳不出這個定例。路葭回國才幾個月,已經輾轉過十二個城市。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平均每星期能在飛機上坐十個小時。」
她在國內的事業很有起色,各路媒體心照不宣的把她塑造成成國民驕傲的形象大做宣傳。公司計畫的就是讓她走高端不親民路線,逼格不夠的場所壓根不放她出場,就這樣也抵不過業界大佬的盛情。路葭正經的演奏會還只開了五場,餘下的時間裡一會接個採訪,一會兒拍個雜誌封面,一會兒出席個電影首映式(她接了配樂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她那張過分精緻的臉幫她開拓出大殺四方的坦蕩道路,甚至管理層那邊還收到了幾個電影本子,希望路葭能夠去客串個花瓶。
路葭對演戲沒什麼興趣,她這些日子以來天天被話筒和閃光燈包圍,看什麼都覺得晃眼,就算閉上眼也緩解不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得了白內障。
這種強度的工作下,來自黃少天的消息轟炸就成了路葭每天最大的精神寄託。現在他們的立場都形成巨大的反轉,變成黃少天開始同情她。路葭的作息遠遠不比按時訓練的電競選手來得規律,她的身份往好聽了說是藝術家,實際上也就是個逼格高一層的藝人,顛三倒四的行程雖然不比那些演員歌手來得繁重,卻也夠嗆。
已經足足三天沒睡好覺的路葭窩在琴房裡給黃少天打電話訴苦:「你知道嗎,三天,整整三天,我每天只能睡四個小時!我覺得我現在躺在地板上都能睡著!」
黃少天在腦海裡勾勒出電話那一頭呵欠連天的路葭困得睜不開眼的樣子,被腦補萌了一臉,他壓低聲音安慰她:「你辛苦啦,春天嘛,事情多點也是正常,要不你現在先去睡會兒?」
路葭歎口氣:「睡不了,一會兒還得去王導的飯局,就那個地,中,海你知道吧?」她特地拖長了聲音念「地中海」這三個字,這種時候她語氣就比較生動,突然間就雀躍起來。
「王導的片子其實我也看過,商業片嘛,就是那個調調,可我是真的不想做演員啊,那個角色也挺無聊的,死的特別快,偏偏臺詞還不少,超煩人。」
她用臉和肩膀夾著耳機,手指翻著行程本。
「對了對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明天飛廣州,你有沒有空約個飯啊?」
聽筒那邊聲音突然有些嘈雜,路葭隱隱約約獨顯可以聽見黃少天跟別人嘰嘰喳喳的說了通話,然後他的聲音終於變得清晰:「你總算是能來廣州了!明天我下午有空我去找你吧,你幾點到?」
路葭也不知道她能幾點到,這種事得去問她那個萬事通助理。恰巧這時候小鄭(這位就是萬事通)探了個頭進來,招呼道:「葭姐你好了沒有?王導那邊可最好不要遲到……」
她愁眉苦臉的按著太陽穴回答知道了,十分深沉的歎了口氣,只好匆匆收線有空說短信聯繫,趕場子一樣的跑去換衣服。
第二天路葭是早上八點的航班,她從長沙飛廣州,一個多小時就已經到達目的地,下了飛機之後她第一件事是進酒店補覺。小鄭給她發了這幾天的行程,最近的一件公事是明天下午的一個雜誌約拍,路葭高強度的連軸轉了好一陣子,總算偷了個空閒,她心潮澎湃,感激涕零,她不想活了。
這一躺下她就睡到了十二點,要不是被手機鈴聲強制打斷了睡眠,路葭覺得自己應該能直接睡到晚上。她低血糖,閉著眼睛劃了接聽鍵,語氣十分不好:
「喂?」
電話那頭是小狼崽子興致勃勃的聲音:
「我已經完事兒啦,你在哪裡呀,我給你發短信你也不回我,等等你這個聲音……你是不是在睡覺?我吵到你了嗎?」
路葭這才想起來她還約了黃少天一起吃飯的事兒,她痛苦的睜開雙眼,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給他回話:
「沒有沒有我已經醒了,我這就出門……嗯我在……XX酒店,你過來找我還是我過去找你?」
這已經不是路葭第一次來廣州,她旅行和工作時都來過幾次,但她在認路方面實在是具有先天缺陷,路葭果斷的承認了自己路癡的屬性。她邊醒盹兒邊等著他那邊說話。
黃少天好像還在基地裡,她聽著他含糊的說了幾句話,大概是被隊友調侃之類的。他這種時候不說那口軟萌的港普改講白話,語速特別快,蹦豆子一樣。路葭聽不太懂他在叨逼些什麼,索性開始刷牙,沒心沒肺的想,這小子應該去報名參加「中國有嘻哈」。
等到路葭對著一桌子瓶瓶罐罐完成了護膚最後一步時,那頭總算是給了她答覆——還是讓她打車過來藍雨再一起出去覓食。
路葭到達的時候是十二點五十。她從藍雨正門口下車,猶豫了下是進去找人還是電話聯絡,最後還是選擇了給黃少天發短信,不一會兒樓道裡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數了五秒,某個人一陣風一樣從玻璃門裡竄出來。路葭把手機塞回兜裡,對他舉起手揮了揮。
廣州的春季氣候宜人。黃少天在自己的地盤上總算沒像上次一樣瞎打扮,他穿了件淺色衛衣配牛仔褲,看起來嫩得像個高中生。路葭上下打量他一遭,感覺自己頭上已經被貼上了「三年起步」的罪惡標籤,一時間有點萎靡。而嫩草本人則一臉純良的揣著個印著暴力熊的口罩,他看見路葭時眉眼上揚的角度很討人喜歡,路葭的負罪感被稍稍沖淡了點兒,他把口罩塞給她,一臉獻寶的表情。
「看,送你的!我看到這個就覺得你戴很適合哦,我跟你講這還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那誰誰手裡搶回來的呢,是不是很好看,嗯?」
路葭這陣子忙於工作一直沒休息好,精神狀況比較糟糕,可黃少天這麼竄出來對著她吧啦吧啦一通話說下來,她本來喪得一逼的心情莫名又亮堂起來。打從第一次見面起路葭就覺得黃少天這小子天賦異稟,好像所有的負面buff在他面前都能被驅散乾淨,實在是能人。
她順手接過來口罩,端詳一會兒,覺得是挺個性的,又蠻可愛,跟她今天的衣服搭上也不違和,很乾脆的戴上了。
黃少天見狀更加滿意,他一臉「我的品味就是這麼贊」的得意樣子,帶著路葭往小巷裡鑽。他作為地頭蛇(……)對這個城市十分熟絡,哪裡人少,哪裡館子好吃,怎麼抄近路最省事兒都心知肚明,路葭對他十分信任,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當小弟。
地陪如果是黃少天的話,想當然也不會無聊,倒是可能被煩死。一路上黃少天眉飛色舞的跟她講最近的賽事,也講一講廣州的風土人情,比如早茶店鋪二十強。他向來健談,自顧自的說得興起。路葭就當自己在聽單口相聲,一路眉開眼笑,只感覺他實在是個活寶,越看越順眼,突然又被自己母愛的念頭嚇到,心有戚戚的想莫不成是跟小助理待久了,也被傳染成了老母親?
他們最後進了家不起眼的腸粉鋪子,黃少天要盡地主之誼請她吃飯,路葭跟在他身後,索性連點單的權利都全部移交出去。
「我選擇困難無藥可救,要麼你行行好幫我點了吧。」
她說的是實話,眉毛擰在一處的樣子確實也是糾結。黃少天爽快的幫她做決定,點完餐後兩個人面對面坐在竹木條凳上,繼續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這天路葭的打扮比黃少天出挑許多,她穿一件巨大的純黑色連帽罩衫,露出細白的小腿,踩一雙金屬感很重的馬丁靴。過肩長髮紮成高馬尾,妝化的很淡,只勾了勾眉毛和眼線,但妝容再清淺眉眼也寡淡不起來,混血兒的種族優勢擺在那裡,一路走來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視線。
「說真的,我要是只看臉絕對想不到姐姐你居然是鋼琴家,你這長相簡直太犯規了,這幾年出的那幾個小花旦都沒你一半好看。」
黃少天坐下來就一直喋喋不休的講著話,路葭安靜的坐在一旁聽,女人被誇獎外貌很少有不開心的,她自然不會是一個例外。
「我公司也覺得我不去做演員實在是資源浪費。」她單手托腮,出於惡作劇的心態,故意一臉認真的回應他的誇獎,黃少天噎了一下,沒想好這句話要怎麼回。路葭看他當機就笑了,她一臉狡黠的對他眨眨眼:「行啦,我很懶的,真要當演藝人我絕對會瘋,就現在我都覺得自己吃不消。」
這個下午他們過得可謂是賓主盡歡。兩個人對食物都有著相當程度的崇敬和熱愛,這一點他們的興趣愛好又對上了,簡直靈魂之友。黃少天推薦的這家腸粉鋪子是老字型大小,憑藉手藝站穩腳跟,自然是很有幾把刷子,分分鐘就征服下路葭的胃。她早就對廣州這座城市充滿嚮往,一被投喂那點端著的架子就飛沒了蹤影,跟在黃少天身後乖巧如鵪鶉,從雙皮奶吃到糯米糍,再從蘿蔔糕吃到牛肉丸,連黃少天都吃不過她,望著她纖細的四肢,感慨女人的胃果然是通向次元空間的。
事實上路葭自己都不知道她食量居然有這麼大,她平時挑嘴得厲害,並沒有展現過如此旺盛的食欲。逛吃逛吃的時間過得飛快,兩人湊在一起嘀咕一陣,決定去最後一家燒臘店買完叉燒就一起散步走回藍雨。
黃少天以為叉燒也是路葭自己吃的,當即感慨她要是不彈鋼琴了去做吃播也能出道做藝人,路葭趕忙搖頭,說這是給工作室的小姐妹們買的手信。
這段路程不算長,路葭對黃少天投桃報李,也給他講這些日子裡娛樂圈的事兒。雖然她嚴格來說並不算圈裡人,但工作起來總有重合。她跟他講誰誰誰架子確實很大,對化妝師不客氣,又說某某明星在衛視春晚假唱,台下觀眾噓聲一片,講到興起時才發現自己爆了不少猛料,暗想要是以後退休了還能去八卦週刊當個撰稿人。黃少天難得也有安靜的當個聆聽者的時候,這幅場景要是被藍雨那些人見到了,不曉得會有多吃驚。
四十多分鐘以後他們已經走到藍雨樓下,黃少天看著路葭,心裡拿不准主意是送她走還是進一步邀請她進來看看。她臉上戴著他送的口罩,只露出一雙透亮的眼睛,瞳色偏向咖色,她有些近視,看人的時候對焦總是模糊的,得慢騰騰的盯上一會兒才能打量清楚對方,可她眼睛又是真的好看,乾淨,澄澈,像鹿的眼睛,柔軟又無辜,跟她那豔色逼人的長相融合在一起多少有些矛盾。黃少天就是敗在她這雙溫吞的眼睛下的。這種對視一直僵持總不是辦法,總有一方要舉起白旗。
他把眼睛移開,轉為盯著路燈看,先一步發出了邀請:「要不要進來玩?你應該還沒有見過戰隊訓練的樣子吧,哦,忘記你跟葉秋很熟了……不過我們藍雨比嘉世可氣派得多,你這是什麼眼神,我認真的,怎麼樣,來不來?」
路葭挑著眉看他,這小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這種強行表示「我不在意的」「你不來我就要咬人了」的行徑很像在撒嬌,她覺得新奇得可愛。
要命了,為什麼總是覺得這個人可愛?他也只比他小兩歲而已吧。
路葭跟著他走進藍雨大門的時候,心裡歎了口氣,想著自己果然是上了年紀。
當天藍雨的隊員都十分暴躁,他們的副隊長請假一下午也就算了,居然還在晚上把女朋友直接帶回了訓練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件事迅速點燃了這一大群單身漢的熊熊怒火。大家紛紛表示要去跟劍聖PK,要把這個應該被燒死的話嘮砍翻。路葭站在一旁看著黃少天被一群人圍住上躥下跳,她在這一片烏煙瘴氣的環境裡單獨享有一小片清靜,不一會兒黃少天氣喘吁吁的揉著胳膊走回來,臉挺紅,估計是打鬧燥起來的。
「呃……不好意思啊,我這群隊友性格比較,比較活潑,你不要被他們嚇到,其實就是訓練強度不夠熱情過剩。」
路葭點點頭,有些好奇的問他:「你們隊友……都是男的嗎?」
黃少天身後竄出來個隊友,一臉悲戚:「對啊,美女你是不知道,我們藍雨簡直就是個和尚廟,我們這裡連清潔工都是純爺們兒!」
路葭被這句話驚到了,她沒想到黃少天的工作環境居然這麼艱苦,肅然起敬道:「真了不起。」
黃少天一臉無奈的領著她往裡走,路葭參觀得很認真,但無意打擾他們練習,她的目光從榮譽牆上掃過,定格在一張青訓營的合照上。
第三排左起第七個,黑髮少年對著鏡頭笑得燦爛。大概是十多歲的黃少天吧?這小子不染髮的樣子看著更純,她盯著照片想。他果然是從小就長得好看,在人群裡也顯得出挑,少年單薄的身軀裹在印著藍雨LOGO的寬大T恤裡,站得筆直,眼神發亮,透出蓬勃的生機。
也不知道能不能一會兒偷偷拍下來。路葭摸摸下巴,跟在黃少天身後繼續走。好不容易一圈轉完,他進了訓練室,還不忘記把路葭也拖進來,讓她坐了個空位,說她隨便幹什麼都行。
路葭挺懵的,對著電腦發呆看起來太傻,她索性托著下巴看黃少天練習。看了也不知道多久後,長期積累的疲勞在精神放鬆以後如潮水般襲來,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了過去。等到黃少天搞定最後一輪基礎練習走過來看她,她已經縮成一團在電腦桌前睡得天昏地暗。他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才揉了把睡美人的頭頂。
「……你忙完了啊?」
她淺眠,剛睡醒的聲音有點啞,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用這種有氣無力的語氣講出來怎麼聽怎麼像在撒嬌。黃少天沒忍住又紅了臉,慌忙給她遞了杯熱水,嘴上不停的數落她:「你也是,累了就告訴我嘛,趴在桌子上睡覺對脊椎不好,這裡的空調溫度開的又低,很容易感冒的你知不知道?」
路葭最怕這種密集的嘮叨攻擊,恍惚間差點以為是小鄭跑過來了,頓時頭疼得不行,她重新把眼睛閉上,聲音更加可憐巴巴:「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幸好黃少天也沒接著念叨她,他雖然話多,但也不是不分場合就話嘮的人。盯著路葭把水喝完後,他把自己的外套兜頭罩在她身上。
「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這會兒乖得不得了,起身後就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往樓下走,一路上被無數藍雨廟單身男性行注目禮,但她尚且處在一個神智不甚清明的狀態裡,沒去想自己眼睛水光瀲灩(困的)面色潮紅(趴桌上睡壓的)的裹著黃少天的外套招搖過市這種行為有多麼引人深思。
藍雨黃金單身漢聯盟:「沒眼看,瞎了瞎了。」
晚上黃少天是開車把她送回去的,他駕駛技術挺不錯,路葭坐在副駕上沒感覺出顛簸,天時地利人和,她乾脆閉著眼睛接著睡,把黃少天的肩膀當成靠枕。這一覺睡得更安心了,黃少天僵在座位上不敢動,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路葭眼下的青色,他是真的想讓她在車上好好睡一覺算了,但猶豫了幾分鐘,還是狠狠心把人叫起來。
「路葭?到了,醒醒吧,上樓再接著睡。」
他聲音放得很輕,聽起來像是在哄人,不過確實也是。路葭眼皮動了動,費老大力氣才撐開一條縫,四肢並用的爬下車。
黃少天紳士十足的把她送到電梯口,她的臉色被車裡的暖氣烘成淺紅,可她本身皮膚卻又很白,這麼看起來好像一隻草莓雪媚娘。黃少天被自己的想像力娛樂到,沒忍住笑崩了。路葭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後者對她搖搖手說沒事,怎麼看都覺得可疑。她咬咬下嘴唇,撲過去掐他的臉。
「你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黃少天沒料想到路葭會突然來這麼一出,躲閃不及踉蹌一下把她抱了個滿懷。路葭只比他矮半頭,撲進他懷裡差點磕著腦袋,幸好被他用手護著額頭才算逃過一劫。路葭有些尷尬的從他懷裡掙扎著鑽出來,完全依靠年上的尊嚴支撐才沒當場淪陷于黃少天無意展現的男友力,頭也不回的匆匆跑進電梯門裡。黃少天目送她一溜小跑的上樓,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她身上有股甜滋滋的味道,好像是……紅豆芋頭糖水?
沒過多久他收到一條短信。
「下次還你外套,今天謝啦。」
003
黃少天沒想到路葭跟他居然會在同一個攝影棚裡碰上。他來這裡拍一個商業代言的宣傳照,中途休息的時候他跑到走廊上透氣,正好看見路葭鬼祟的貓著腰從一間房裡溜出來。
他們這段時間已經在社交網路混得很熟,黃少天對她有那麼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路葭對他卻有點微妙——她雖然會迅速回復他的每一條簡訊,但是態度卻驟然變冷,好像瞬間跌落到比普通朋友更低的層次去了。
黃少天有點難過,還點不滿,十分想跟路葭面對面聊聊她這陣子的不對勁,沒想到這個機會來的這麼快。
這天路葭身上穿的是某牌贊助的禮服裙,淺粉色薄紗上點綴著手工刺繡的精美花卉,肩部縫了一線羽毛,層層疊疊的裙擺下露出女人纖細潔白的腳踝,她這一身非常符合仙氣飄飄的藝術家設定。可是這個人偏偏又要敗壞設定,這會兒踮著腳貼著牆根走得怎麼看怎麼像賊。
黃少天觀察她好一陣了,沒想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麼。
「你這是在幹嘛呢?」
他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路葭條件反射性的站直,迅速擠出一個端莊的笑容轉過頭去看見是黃少天,看見是熟人她剛端起來點兒架子馬上又垮了,順腳把虛踩著的高跟鞋踢開。
「是你啊……嚇死我了,怎麼,你來拍代言照?我記得你好像是有新的代言……好像是耳機吧,這牌子不錯。」
路葭從黃少天手上掛著的耳機線上迅速判斷出了他在這裡的原因,她把皺了的褶子抹平,對黃少天勾勾手指,讓他湊近來一點。
「我在躲一個神經病。」
路葭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她彎下腰去,把腳上那雙起碼有跟十釐米的兇器拎在手裡,左右看了眼沒人注意到這邊後,眼明手快的拉著黃少天跑進了樓梯間。
「我今天真是太倒楣了,攝影師居然是老熟人你知道嗎?那傢伙以前就不正常,現在更加要命了,簡直像塊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黃少天聽著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沒能從她這段語焉不詳的話裡抓到重點。這也不能怪他,路葭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她跟那個攝影師之間的破事兒實在沒臉提。
路葭赤著腳踩在地上,過長的裙擺被她小心翼翼的拎起來(贊助的服裝不能隨便弄髒,這是職業道德),她這造型看著實在狼狽,黃少天低下頭,不由分說的脫了外套給她墊腳。
「地上涼,你踩著我的衣服墊墊,我這是自己的外套,隨便踩沒事兒的。」
路葭連忙推卻,但腳腕卻被他強勢的握住,他的手溫度有點高,搞得她差點腿軟,只能服從的把腳踩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挺不好意思的,側過臉去跟他道謝。
「謝謝你啦……前幾天才收了你一件外套,今天再收一件,我助理大概都會懷疑我搞地下情吧……」
黃少天這次迅速捕捉到了她話裡的重點,他用眼神控訴到:
「等等為什麼是地下情啦,你這話說的是不是有問題!」
路葭聞言抬起頭,她的眼神直直撞進他的眸子裡,她盯著他愣了會兒,有點慶倖自己一早就踹開了那雙造型浮誇的恨天高——不然她肯定要比黃少天高一頭,那就真的太尷尬了。
「哎呀我就這麼順嘴一提,你別太往心裡去啊。」
黃少天聽完這句話突然間就炸毛了,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他身形偏瘦,臉上沒多少肉,膚色是打遊戲的宅男所特有的那種不太健康的蒼白,偏生眼睛亮堂堂的,盯著人看的時候,好像一條撒滿星辰的河,又很像引力無限大的黑洞。
可不是黑洞嗎,她看他久一點就覺得自己要繳械投降了,委實有些傷自尊。
「什麼叫做別往心裡去啊?姐姐你這種行為很不好的,之前明明對我那麼熱情,這一陣子又變得好冷淡,到底是為什麼啦!」
他語速奇快,一串問句連珠炮一樣的拋出來,震得路葭慌了手腳,捏著塊裙擺,目光遊移,看哪裡都不敢看他。
她想了會兒,慢吞吞的開口道。
「我最近很冷淡嗎,不好意思啊,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
「……什麼?」
黃少天盯著她不放,眼神看起來更有殺傷力了,路葭覺得自己的良心被紮了十幾把小刀子,她捂著心口想,弟弟,你再看下去我怕我忍不住想把你就地□□哦。然而看著套著襯衫看起來仍舊一臉高中生模樣的黃少天又秒慫,只好低頭繼續攥裙子。
「我還得去接著拍攝,先走了啊。」
聯盟第一劍聖,藍雨首席王牌,榮耀最強話嘮,那一瞬間突然有了被始亂終棄的感受。
他眼睜睜看著路葭從他面前起身,蹬著一雙高蹺一般的鞋飄走,又講不出留下她的話,氣得想捶牆(當然不行,他的手也是受到高級保護的)。
路葭遵循著撩不過就跑的處世原則,十分坦蕩的拐進拍攝場地復工。
她這次的任務是拍雜誌封面,衣服換了三套,照片拍了一堆。那個她避之不及的攝影師是她留學時認識的,是個非常自戀的富二代,已經追了她好些年,滿腦子都想著要拿下她。現下這人鏡頭裡的路葭美得不可方物,除開她本人確實天生麗質,攝影師確實也有兩把刷子,必然還有些私心作祟的成分在裡頭。
路葭對這位實在不來電,她自己就是個搞藝術的神經病,要是再談一個神經病,可能活不到三十五歲就要抑鬱身亡。
這種假像讓路葭更加頭疼了,她實在搞不定這種過於難纏的追求者,尤其是這個攝影師不僅跟她熟,跟她公司也熟。她的助理早早地就被這個混帳支開了,只留她一人在棚裡辛苦應對,那人甚至還在她面前侃侃而談:「我們在一起的話,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炒作話題也方便啊,你是古典鋼琴家我是新銳攝影師,琴瑟和鳴天作之合對不對。」
我去你的吧。路葭覺得這人就是腦子有洞,她實在忍無可忍,黑著臉對他潑了杯水。
「滾滾滾,你別忙活了,做什麼都白瞎,咱倆不可能的。」
拍攝的工作總算在雞飛狗跳中告一段落,那位狗皮膏藥再世被拒絕多次,仍不死心,還想著邀請路葭一起去吃晚飯,逼得她差點舉起折凳打人。小助理站在一旁心裡有苦說不出,只盼著路葭這尊脾氣不太好的小祖宗能夠忍住,不要把事情鬧大。
黃少天在路葭怒氣值快到達臨界點的時候救世主一般出現,他的進度比她快,路葭出來時他已經把車開到了正門口。他頭上反扣頂棒球帽,看起來愈發青春逼人,搖下車窗對著她招手。
真是幫大忙了,招財貓同學。
路葭松了口氣,她看見黃少天時煩悶的內心詭異的平和下來,這位再怎麼也比身後的煩人精好對付。她趕忙拉開車門坐進去,一口氣還沒喘勻,招呼都沒來得及打,追在她身後的那小誰又開始作妖。
「難道你就是為了這個小白臉才拒絕我嗎!」
猝不及防被當成小白臉的黃少天:「說誰小白臉呢你!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他一副要衝下去跟人大戰三百回合的樣子,路葭看他變臉哈哈哈哈哈了一陣,趕快拉住他,從車窗裡探了個頭出來。
「滾犢子吧什麼小白臉,這是我正在追求的人,再逼逼信不信我弄死你?」
一時間萬籟俱寂,小助理同狗皮膏藥一起石化,連黃少天都被她豪氣沖天的喊話嚇蒙了,他一臉木然的重新發動汽車,神智還在九霄雲外。路葭放完狠話甩掉了大包袱,現在心情好的不得了,她把已經拜託助理加急洗過的外套遞過去時聲音還是帶著笑的。
「誒,這你衣服,連同昨天的那件都給你洗過了。」
他目光呆滯的把衣服拿回來,已經晾乾的衣服但還是隱隱的混了點淡淡的甜香,很像他那天晚上聞到的她身上的氣味。
果然還是紅豆芋頭糖水嗎?
黃少天當即做了個決定,他調轉了方向,帶著路葭開去他的高中。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約飯,黃少天帶著她去了他高中時期非常有名的一家糖水鋪子。這家店的裝潢古樸大氣,老闆是個和藹的中年婦女,黃少天是她家熟客,一見到他就笑著招呼道。
「少天帶女友來啦,長得蠻靚哦。」
黃少天偷偷看一眼路葭的臉色,後者正在一臉認真的研究功能表,好像沒把這句話放進心裡。他心下不免有點遺憾,手指偷偷搭上她的肩膀,不著痕跡的把她往自己身前帶了一步。
在他高中的時候,他曾無數次的想過,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帶她來這裡吃他最喜歡的糖水,只不過滿腦子都被電子競技事業佔據的男生在高中時代並沒有達成這個願望,直到將近二十五歲才有了帶妹初體驗。
「……完全不知道要什麼好,你一般點哪個啊?」
路葭對他的小動作不以為意,她更發愁的是點單,這人咬著自己的下唇,半天得不出結論,不得已的去拽黃少天的衣袖,用眼神求助,只想把這爛攤子甩出去。
「那就吃招牌芋圓吧。」他很爽快的替她拍板,把人帶到裡頭去坐。路葭樂得不用自己操心,跟著他坐下。她眼睛在店裡四處看,什麼都覺得新奇,打量完一圈後轉回來看他,表現得像個好奇寶寶。
「咦你居然卸妝了?」
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湊近來,先前見面的時候黃少天是上過妝的狀態,他本來長得也好看,妝容的作用只是大概的修修輪廓,並沒把他搞得有多妖孽。路葭用指尖戳他的臉,一臉神奇。
「居然都不長痘,皮膚這麼好?果然南方的飲食養人啊,輸了輸了,此刻我有一點嫉妒你。」
黃少天把她在他臉上作怪的手抓住:「你這都什麼結論啦,真是搞不懂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哦對了……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嗎?」
路葭沒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他:「????」
黃少天徹底被她打敗了,他幾乎是洩憤似的敲了敲她的手背,其實動作還是挺輕的,氣鼓鼓的說:「你怎麼這樣?,我快被你嚇死了!哪有你這樣的,說完就跑,一點責任感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我剛剛開車的時候好緊張的啦,差一點都要把油門當刹車踩了!」
路葭這才想起來之前那一檔子事,她騎虎難下,不敢說自己只是抓他當擋箭牌。其實說她對他沒那麼點意思吧也不至於,只是她這人在感情方面天生愛較勁兒,屬於一定要事事爭個尖兒的個性,一段感情如果剛一開始就是她主動,那麼肯定維持下來一直受累的都是她,這太恐怖了,她就是受不了這個。
「這個……這個……誒這個畫不錯嘛,你看看,是不是挺好看的?」
路葭顧左右而言他,裝成研究店內裝潢的樣子。
「你怎麼想的我不清楚,不過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真的。」
黃少天盯著她,他的眼神看得她背後汗毛倒豎,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狼盯上的肥羊。但是路葭是什麼人,她骨子裡的嘴貧和抬杠基因促使她下意識的就想回擊,於是她乾脆湊到了他面前。
「哪種喜歡?小朋友排排坐分果果的那種,還是想跟我鑽一個被窩的那種?」
她講這句話的時候離他特別近,她再前一步兩人的鼻尖都能碰到一起。黃少天被她鬧得耳朵尖兒都是紅的,但還是倔強的盯著她。
「當然是——鑽,鑽你被窩的那種……喜歡!」
路葭倒沒想到他的反應居然這麼可愛,一時愣了,半響以後才回過神。
天啊,為什麼這個boy這麼甜?!
她憋著笑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剛剛覺得你唇色有點兒淡,幫你補一下,現在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黃少天被親完腦子都是懵的,他看著路葭坐回去,心裡十分迷茫,不知道這事兒是成了還是沒成。
幸好這會兒老闆娘端了兩個燉盅過來,兩個人之間那種「明明發生了什麼但是又說不出話來」的詭異氣氛才算得到緩解。
「哎呀少天你怎麼搞的嘛,不要跟女朋友鬧脾氣啊,吃點糖水快點合好咯。」
不明就裡的老闆娘只當這對小情侶是在彆扭,她把託盤放下,語重心長的對裝鴕鳥的黃少天說教。
路葭也跟著湊熱鬧,她舀了勺糖水遞過去。
「對啊你不要這樣嘛,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改好不好?」
「什麼錯,你哪裡有錯?」他總算肯把頭抬起來,臉上飄著紅暈,路葭看著他的嘴唇,心想聖羅蘭斬男色誠不欺人。
「我想想,大概是不該親你?不好意思哦,剛才沒忍住。」
黃少天就著她的手吃了口紅豆湯,覺得今天老闆娘一定手抖放多了糖。路葭好整以暇的喂完他,收回手,又舀一勺,這回不遞過去了,改自己吃。黃少天坐在對面看著她一臉無知的舔勺子,滿腦子快要彈幕爆炸。他指著她「你你你你你」了一陣,路葭還是很無辜的看他,她這個撩人又不自知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講不出話來,黃少天不知道看著她想了些什麼,臉爆紅的又把頭低下去了。
路葭不太能理解單身男青年的想法,她無奈的眨巴眨巴眼睛,盯著他一口口接著吃糖水,她覺得黃少天臉皮實在是太薄了。黃少天被她看得更加無所適從,戰鬥力一潰千里,走出店門的時候覺得腳下都在發虛。
現在街燈已經亮了。路葭跟黃少天並排走,不知不覺她的手裡就鑽進來他的手指,路葭抬起眼看看他,目光懶懶的,也不掙脫,反正他們剛剛已經互相亮過底牌,現在已經變成了新鮮出爐的一對兒大齡情侶。
「你等下是回藍雨還是去哪裡?」她由得他牽著,兩人步子都不緊不慢的,沿著街道慢慢兒往前晃蕩。
「今天啊,今天我回家,我一個人住,就在市中心那邊。你呢?你急不急著回酒店?」
路葭搖搖頭,她明天上午沒有工作,早回去也沒事做。黃少天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他蹭蹭她的手心,帶著很明顯的討好的意味。
「要不要去我家玩?我,我可以教你打遊戲哦,保證帶你飛的那種!」
她聽著這句話有點想笑,情不自禁的汙了一把。兩人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黃少天家裡,他說要教路葭打遊戲,就是真的打遊戲。
黃少天招呼她在沙發上坐,自己跑進臥室裡抱出來兩台筆記本,腋下還夾著登錄器。
路葭沉默的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攤開一手帳號卡,問她想玩哪個職業,內心想,這位朋友搞不好是第一次談戀愛吧?
話說回來一場比賽幾十萬身價的聯盟第一劍客,收拾屋子的品味還是挺拿得出手的。黃少天獨居的這套公寓牆紙是米黃色,地板很講究的選了品質上佳的原木,踩上去的質感很舒服。沙發上是他剛搬出來的筆記型電腦,他好像沒有宅男四處亂扔衣服的習慣,房間看起來十分整潔。
路葭挑了張魔道學者的卡□□登錄器裡,她不是第一次玩這款遊戲,上手還算快。黃少天不滿了一陣「為什麼要選魔道學者啊?」但還是乖乖的窩在她旁邊指點她接任務做日常,忽然間他像是想起什麼,起身鑽進了廚房。
「葭葭你喝果汁還是牛奶?」
哦,葭葭,真是讓人懷念的稱呼啊。
路葭感懷了一陣子,她操縱著角色還在熟練操作,隨口答果汁吧,然後廚房裡轟隆隆響了一陣,去而複返的黃少天端著個玻璃杯躥出來,顏色鮮亮亮的。路葭接過來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柳丁的香氣清新爽利,回味還有點蘋果的甘甜,鮮榨果汁的味道比濃縮原漿不知好了多少倍。
果然南方的男生都很懂養生。路葭習慣性的思維發散,小她兩歲的男友在她耳旁嘰嘰喳喳的問果汁好不好喝,榮耀好不好玩……她哭笑不得,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把人抱起來轉了一圈。
「你是不是從糖罐子泡大的,原來甜成這樣也OK哦?」
004
路葭被黃少天重新拉回榮耀黑勢力,她平時其實打單機更多,對於網遊性質的遊戲其實不是很感冒。但是為了陪男友,她還是咬咬牙開始了禍害他人造福自己的征途。
路葭很老實的反省自己:「嗨,跟隊友在一起我總是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
隊友葉修:「你講這種話的時候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她操縱著自己的角色跟在葉修的散人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
「說真的,我跟少天在一起你怎麼連點反應都沒有,好歹咱倆青梅竹馬二十七年,你光屁股的時候我就躺你旁邊誒。」
葉修不為所動,一套連打把小怪清乾淨。
「你想要什麼反應,祝你幸福嗎,清醒一點,你再劃水我就要把你踢出隊伍了。」
路葭:「無情無義,你講的話像是冰錐刺入我心底,葉哥,我們的友情即將面臨第1231次破裂。」
葉修繼續自己的風騷走位,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
「你跟黃少天在一起怎麼廢話變得更多了?行行好快閉嘴吧。」
路葭聽話的閉嘴了,她操作著自己的魔道學者對著君莫笑開始投擲熔岩燒瓶,她不劃水的時候實力其實還不錯,到底是有基礎,又被劍聖帶著在競技場裡混過,一番胡搞後也成功炸下去了散人一小節血條。
葉修簡直莫名其妙:「你又發什麼神經啊大小姐?」
路葭十指如飛的在鍵盤上游走:「哦,沒什麼,我樂意,你再劃水下去咱們就要死了,你還能不能穩住了,我的老團長?」
這女的真是得理不饒人。
葉修哭笑不得,又不能跟她較真,只好苦大仇深的接著打本。
路葭跟葉修抬了一波杠以後神清氣爽的去了健身房。她自打跟黃少天談戀愛以來,整個人都活得健康了起來,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直線下降的外賣點餐率和直線上升的健身房打卡次數。
這也是沒辦法,男朋友年紀比自己小已經成了定局,對自己的年紀其實有點在意的路大美人只好另闢蹊徑,決定從年輕的體魄上找回場子(你能不能別連這個要爭強好勝)。
她把跑步機的速度調成變速,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想,健身房裡能不能不要再成天迴圈播放醜八怪這首歌了?來這裡運動的廣大女性同胞們聽了真的不會有想砸場子的衝動嗎?
這是她同黃少天穩定交往的第二周。路葭的演奏會終於降了頻率,改為每月開一次,採訪也都已經輪完一遍,市場已經打開,剩下都是不著急的發展。她的閒暇時間變多以後,兩人雖然是遠距離戀愛,但還是托網路的福膩膩呼呼的打得火熱。
不知不覺她已經跑完了六公里,路葭從跑步機上下來,拿毛巾擦了擦汗,開始做卷腹。她這幾天都沒有行程,有心想飛去廣州見見男朋友,奈何她閑下來黃少天卻是忙得很,他們搞電子競技的簡直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賽事和訓練佔據生活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比重,連約會都得見縫插針,更別提路葭自己也是個知名人物,不可能駐紮在藍雨當一個全職好女友。
這段異地戀還是夠磨人的。
一套訓練做完,她蹲在儲物櫃前給黃少天發短信。
「你現在在幹什麼?感冒有沒有好一點,吃藥了沒?」
這條短信發出去不到3秒就收到了回復。
「在想你哦!我已經吃過藥啦,但是還是不舒服,感冒超煩人的啊啊啊啊啊……對了,你累不累,趕快去洗個澡,等我訓練完視頻吧!」
路葭盯著他發來的一長串話,思考了一會兒,手速飛快的回了條信息。
「視頻恐怕不行,等會我要接個採訪,忙完找你。」
這是騙人的,她這三天的工作都已經清空了,根本沒有什麼採訪。路葭面不改色的編瞎話,打開訂票軟體買機票,雷厲風行的敲定了三小時後的航班。
遠距離戀愛雖然也不是沒意思,但偶爾也是需要適當調劑一下的。路葭匆匆沖完澡,吹幹頭髮就打車去了機場,財大氣粗的現役鋼琴家表示衣服可以直接去店裡買,生活用品就更不用愁了,到了廣州一切好說。
黃少天哪裡知道女友正在打飛的前往己方陣營,他一到換季就容易感冒,這幾天又被病毒找上門來,只好苦著臉把感冒沖劑一口喝幹,坐在電腦前繼續自己的訓練項目。
喝完藥以後人就很沒精神,頭有些暈,手也沒什麼力氣,他盯著螢幕時覺得連眼皮都要抬不起來。坐在他旁邊的喻文州看著黃少天這病懨懨的狀態,歎了口氣。
「早點休息,把病養好了再訓練,也不急在這一點功夫上。」
黃少天吸吸鼻子,手指依舊在鍵盤上跳動。
「沒事,我做完這組訓練就去歇著,反正躺著病也不會好得更快。」
他逞起強來誰也攔不住,喻文州無奈,也只好由他去。
黃少天在訓練室待了很久,他狀態不佳的時候操作水準也沒有下滑,漸漸的身邊的隊友都已經去休息了,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已經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
也不知道路葭現在在幹什麼,她說是要接一個採訪,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吧?黃少天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想,忽然感覺手機在震,他劃開螢幕一看,是路葭打來的電話。
「喂?少天,我在藍雨樓下了,你現在在吃飯嗎?」
騙人的吧……不是說還有工作嗎?
他有點恍惚,不敢置信的拉開窗簾探出去看,果然發現自家女友站在樓下,正握著手機仰著臉對他揮手,他退了兩步,差點兒被網線絆倒,還以為自己病糊塗了在做夢。
「愣什麼楞,下來接我啊,傻子。」
她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明快又帶點狡黠,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音色。
路葭站在路燈旁,昏黃的光把她照出一種聖光籠罩的效果,黃少天腳步飄忽的下樓,在她面前站定,還是覺得這有點不真實。
「怎麼這麼久,你臉色看起來好差,是不是還在難受?不會發燒了吧,哎呀,應該去給你買點藥再過來的,但是我實在是想快點見到你……」
她伸出一隻手去摸他的額頭,語速很快,他也沒聽清楚她念叨了些什麼,只是突然間又感動又有點委屈,想把她抱在懷裡,他這麼想,也立刻就這麼做了。
路葭被黃少天幼稚的摟住,感覺心都要化了,她把臉貼在他胸口,手圈著他的腰,這小子天生吃不胖,抱著有點硌手,怪招人疼。
「吃晚飯沒?看你還在樓上,肯定又忘記吃了吧,等等,你真的燒起來了……嘖,你們宿舍我也不方便進,要麼你回公寓住一宿吧。」
路葭看著燒得臉色都發紅的男友頓時心疼起來,她攔了車,把大只的男友塞進後座,然後給他隊長打電話請假。
黃少天坐在她旁邊,他強撐著做了一下午基礎練習,本來就累得要死,這會兒靠在她肩膀處困得快睜不開眼。他被路葭半拉半抱的從車上帶到房間裡,脫了衣服裹進被子。
路葭留學的時候見過無數大風大浪,處理個發燒病人並不算是難事。她在他的床頭櫃裡翻了一陣,找出根溫度計讓他夾著測體溫,時間到了抽出來一看38度,她有點頭疼,這時是真的後悔沒帶點藥過來了,只能披了件外套匆匆跑下樓去找藥店買退燒藥。
黃少天在半夢半醒時被她拉起來灌了趟藥,他也不知道這次他怎麼就病得這麼嬌氣了,喝完藥後渾身都懶懶的,一點都不想動,老老實實的趴在床上聽路葭皺著眉數落他:
「多大的人了還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啊,要是我不在你怎麼辦?繼續在訓練室裡待著燒成傻子嗎?」
她用手指戳他額頭,動作還是輕柔,語氣雖然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但聲音還是放的很輕柔。
「可是你不是過來了嗎,你不會不管我的吧?」
他可憐巴巴的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去夠她的手腕,路葭被他搞得沒脾氣,俯下身貼著他的額頭又確認了一次溫度。
「好像好點兒了?行吧,你先睡會兒,我去給你煮個粥。」
路葭有豐富的下廚房經驗,逢年過節時家宴的菜色都由她一手操辦,拿手好戲是佛跳牆和超豪華鍋煮泡面。黃少天平時住這套房的頻率並不高,她在他的冰箱裡翻了一陣,撈出一把還算看得過去的小白菜和幾塊老薑,又從櫥櫃裡挖出了一包乾香菇。謝天謝地,有這點東西做鍋粥倒是也使得。
黃少天在房裡睡得昏天黑地,路葭一邊擔心火上的粥水,一邊又要掛心房裡不省心的男友,生怕他又燒起來,只能兩頭跑,幸而一鍋粥煮好也沒出什麼事兒,她松了口氣,關了火走進臥室,坐在床邊守著他。
這小子的睡姿意外的規矩,整個人陷在藍白條的被子裡,眉心微皺,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這除了發燒之外跟他平時不太規矩的作息肯定也也有關係。不過先前燒起來的那股不自然的潮紅已經退了下去,應該醒過來之後不會再有什麼大礙。
路葭用手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想確定一下他現在退燒了沒,要是還燙就只能去打針了。幸好他的溫度確實是降了下去,黃少天睫毛顫了顫,看起來似乎是快醒了。
他睜眼,路葭的手指還停留在他額頭上,她身上帶著暖暖的香氣,看向他的眼神很關切。
路葭:我難得這麼賢妻良母,你小子不珍惜就完了。
黃少天捉住她的指尖,送到唇邊親了親。路葭沒想到這小子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調情,她松了口氣,把手指抽回來,俯身在他嘴角親了一口。
「年輕人,不要隨便對女性動手動腳啊。」
「不是隨便的,只對你動手動腳哦。」
黃少天眨巴眨巴眼睛,靠著枕頭笑得一臉純良。這人現在真是越來越會撩了,路葭瞬間敗北,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含在嘴裡(這個還是免了),連忙給他墊高了枕頭扶著坐起來。
「醒了以後餓不餓,我給你煮了點粥,味道我試過了,發燒的人味覺有點失靈你吃可能會淡,不過作為病號也沒什麼能挑的啦,乖乖吃點接著睡吧。」
她的手藝很不錯,是漫長的異國生存期間鍛煉出來的技能,黃少天被她一口一口的喂香菇青菜粥,從胃裡到心裡都被填上暖洋洋的溫度。他偷偷抬起眼去看她,她抿著唇,臉色有些憔悴,這還是拜他所賜。
黃少天把嘴裡的粥咽下去,他勾著她的手指,聲音帶一點啞。
「你會嫁給我嗎?」
路葭瞥了一眼,勺子都要被嚇掉了。行吧,她現在百分之百能夠確定她家小話嘮的確是個百分百純情boy——這可真是個讓人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憂愁的消息。
「別撒嬌寶貝兒,你這是持病揚威。」
路葭一臉鎮定的把粥碗往床頭櫃上一擱,把他伸出來的手塞回被子裡,頓了頓又把空調調高了兩度。
「你們這兒沒暖氣我還挺不習慣,你乖乖睡覺吧,我洗完碗去隔壁休息。」
黃少天露出個乖巧的表情:「別去隔壁了,就睡這兒吧。」
路葭沒反應過來點點頭,然後震驚的睜大了眼睛,被這小子一把拽住往床上一拉,一陣天旋地轉就被壓在了身下。他這一套動作非常流暢,一點都看不出是一個發燒病人幹得出來的事兒,路葭試著掙脫他,這小子馬上就開始哼哼唧唧撒嬌,搞得路葭好氣又好笑。
「喂,至少我把碗洗了再來陪你睡啊?別裝了,太假了,你屬小狼狗的嗎?」
黃少天按著她的手腕,在她頸側嘟囔道:「洗什麼碗啦,別洗了,睡吧睡吧,我好累,我要睡覺,我要你陪我睡覺!」
路葭一陣心累,心想,我真是養了個小祖宗。
005
路葭的公司給她接了個新的長期綜藝叫《寶貝在身邊》,她的主要任務就是去哄孩子。路美人手上拆著自家小祖宗給她寄來的特產禮包——海參海米沙蟲幹啊這類,肩膀夾著手機講電話,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為什麼要接綜藝,我不是早說了不去的嗎……哈?適當曝光,我以為媒體已經看煩我了呢,等等,明天就開機了,現在才通知?」
路葭靠在窗邊據理力爭,她跟小孩子這種生物天生犯沖,之前有認識的朋友生了孩子叫她過去捧場吃頓飯,她一臉驚恐的盯著嚎啕大哭的奶團子,腦內彈幕成片的滾過「這是外星生物嗎?放我走!我要窒息了!」內心警報瞬間拉到最高線,更別提這份工作時要她親自去帶小孩,她選擇死亡。
「不行,我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我家那誰可心疼我,不許我接太多工作,咱不差那點兒演出費,我不去。」
她話雖然這麼說,但內心很清楚黃少天現在可沒時間管她。昨兒個黃少天給她打電話,說最近一段時間忙得很,可能最近這幾個月不能再大肆為中國移動做貢獻。路葭接電話的時候在琴房練琴,活生生把月光奏鳴曲彈出了悲愴的氣勢,但還是點點頭應聲說可以理解,其實並沒有。掛斷電話後小心眼的路大美人生了幾個小時悶氣,為了轉換心情給閨蜜發簡訊約出來逛街,全程低氣壓刷卡買衣服,除開她自己穿的裙子還有一大堆G家T恤,很明顯是買給某人的,她氣歸氣,心還是軟,依然是一個想把對方寵上天際的老母親。
閨蜜看她花錢如流水的簽單付帳,由衷的感慨到:「你不是拉拉真可惜,我有點嫉妒你男朋友了。」
路葭給她拋了個媚眼:「放心,就算我是拉拉也不會考慮你……對了,你跟你家那個最近處得怎麼樣?」
閨蜜脫離單身貴族已經快三年,交往對象是個剛滿二十的小朋友,年紀是真小,臉也是真嫩,比她家小黃(黃少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個搞姐弟戀已經見怪不怪的時代,自詡保守女性的路葭總算能夠拋下自己的負罪感,坦然的把小男友抓過來壓著啃一通,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發生了反轉,變成她被小男友抓著在各種場所(比如說客廳,玄關,電梯,以及藍雨基地)啃一通。每次幹這種沒羞沒臊的事時她都用比起她閨蜜那種六歲的年齡差,她跟黃少天簡直是同齡人的想法來安慰自己。
不知道被路葭當成心裡安慰的閨蜜拿起瓶香水試噴了一點到手腕上,眼神略有些惆悵。
「能怎樣,還不就那樣,小兔崽子最近囂張的很,我差點沒把持住把人給辦了。」
路葭對她挑挑眉毛,幸災樂禍道:「別衝動,你得把持住,人家還是個孩子呢,校長要開房不如找我。」
兩個女人打嘴仗,劍拔弩張,氣場全開。穿一身巴寶莉的閨蜜對路葭豎起根手指,指甲上剛貼大水鑽閃閃發亮。
「你比我好到哪裡去了,小葭子,你跟那誰睡過很了不起嗎?」
用香奶奶為自己法力加持的路葭取了件外套下來對著鏡子比了比,春風滿面的對她微笑。
「當然了不起,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又不犯罪。」
閨蜜氣得渾身發抖:「我們家的也二十歲了!」
路葭憐憫的從上到下掃視她一眼,攤手,語重心長的開口。
「可你從人孩子十七歲就開始泡他了,你這個罪惡的女人。」
這段總體而言還算愉悅回憶到這裡結束,小鄭很遺憾的告訴她此乃高主管親自給她談下來的工作,沒有商量的餘地。
路葭:「我不服,我要求上訴,農民工也是有人權的。」
小鄭:「姐你跟我說沒用,你得去跟高主管談。」
高主管是她們公司一大模範吸血鬼,最擅長壓榨藝人剩餘價值,跟他過招簡直要是自尋死路。這位娛林高手年輕的時候做經紀人這行,帶的藝人全被捧成一線巨星,路葭沒膽子跟這位傳奇人士打嘴仗,只能認栽,老老實實的收拾行李準備去錄製現場。
這檔讓路葭十分頭大的親子節目是橘子衛視出品,接檔一個人氣很高的戶外節目,錄製場地在杭州,除她之外還邀請了四個當紅新生代小花旦小鮮肉,路葭在這裡頭算是逼格最高的一位——海歸演奏家,年紀也最大。製片方能請來她態度放的很是客氣,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雖然心裡還有些不情願,但也只能忍了,轉頭去清行李箱,中途跟老熟人打了聲招呼說要去他的地盤作威作福。老熟人葉修常年神出鬼沒,幾乎沒有秒回的時候,她也不著急,在副駕駛上吃薯片,饞得最近減肥的小鄭一個勁兒的用餘光瞥她。
黃少天大概是閑下來了,給她發微信:「在幹什麼?我們明天飛上海去打比賽,你有空來看嗎?」
路葭把薯片袋子封上,給他回:「去不了啦,我要去杭州錄節目,長期綜藝,當全職奶媽,搞不好等我回來就能轉職當牧師了。」
黃少天:「Sad,等等,杭州?也就是說你不去看我的比賽反倒是要去看葉修的?不可以,我不准,我現在已經開始不開心了,你快點哄哄我。」
路葭:「我不會去看葉修打比賽的,反正也看不懂,再說我看他早看膩了,還是你比較好看。」
小鄭專心開車還要被喂狗糧,小鄭心裡苦,眼看著路葭又跟戀人開始調情,她簡直想把耳朵塞住。
去機場的一路運氣極好沒遇上堵車,路葭提前一個小時來,她老老實實的舉著星冰樂在候機室裡刷微博。黃少天跟她沒聊兩句就不見影了,估計又是忙裡偷閒來找她的。路葭雖然告訴自己要習慣這種事件,但每每遇上還是要鬱悶一通。
她微博大號歸公司管,發的都是些演奏會訊息和廣告,非常沒看點,她自己都懶得打開。路葭是有自己的小號的,她的小號關注列表有兩千多號人,什麼圈裡的人都有,最近談戀愛,自然也關注了一波電競選手和這些選手的粉絲頭頭。
她家話嘮小少爺的微博有很明顯的個人色彩,廢話奇多,偶爾放點畫風奇異的照片,閑著沒事時會在評論裡給粉絲翻牌子。路葭把黃少天最近幾天的微博看了一遍,他是廢話流宗師,一天能發十多條微博,且都沒什麼營養,說實話還不如他的後援會發的東西看著有趣,他的自拍一股精奇的直男風味,遠不及飯拍看著順眼。路葭心情愉悅的收了一波圖,這時候葉修終於回了她,這位老冤家對她還是不冷不熱的死樣子。
「來工作的?我估計沒功夫招待你,要是有事兒你找沐橙吧。」
蘇沐橙是葉修離家出走以後認識的妹妹,長得挺漂亮,也不知道葉修多有福氣才能遇上這麼溫柔的一姑娘。路葭跟她認識的時間不算長,對她的為人卻很肯定——能跟葉修朝夕相處好些年,從這一點看就很了不起了。
但她們之間相處多少有那麼點微妙,對路葭來說葉修是死黨,損友,同時也是大一歲的哥哥。打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離家出走以後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妹妹,她總歸是有那麼點醋。她心裡知道這很沒道理,她對葉修什麼感情都有,唯獨缺了點男女之情。她跟葉家雙胞胎一起長大,葉修這個大哥常年不著調,性子散漫,但是對弟弟妹妹卻很照顧,在路葭闖禍的時候總是能把黑鍋甩到葉秋的身上,然後帶著她逃之夭夭(葉秋氣到暈厥)。他們三個在同一個老師處學琴,她年紀最小,是真喜歡鋼琴,堅持時間也最長,葉秋對鋼琴很苦手,學琴只是為了養氣靜心,葉修在鋼琴上天賦不錯,但對鋼琴興趣缺缺,把老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葉修離家出走那年十五歲,她十四,他走的最後一頓飯是她陪著吃的,在火車站附近的M記。這個從小不省心卻也沒幹過出格事兒的男孩子給她點了一個漢堡套餐,輕描淡寫的說:「我要走了,葉秋那小子拜託你看著點。」
路葭不記得自己當初說了什麼,她只記得她偷偷在他的背包裡塞了自己剛從比賽上贏回來的獎金,不多,就一千塊,然後就目送他進了檢票口,她覺得她應該沒哭。
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想起來依舊讓人觸動,她現在好像有點理解他了,不過也就到理解為止。
無論如何,葉修現在過得還不錯,這挺好的。
路葭打開相冊看了一圈小男友的飯拍精修圖,想了想,給黃少天發了一條語音。
「好喜歡你啊。」
這次回復得很快,也是條語音。
「我也是哦。」
他聲音帶著笑,刻意壓低了聲線,可能是在訓練室裡。他們廣州人講話,從氣勢上就給人一種甜嗲的感覺,她總覺得他口音跟臺灣朋友蜜汁相似,就那種一開口就像在撒嬌的調調。
路葭手指繞著頭髮轉了兩圈:「我昨天給你買了禮物,已經給你寄過去啦,你要去上海對吧,那邊比廣州涼,你帶件毛衣過去,不要再生病了。」
黃少天頭點成雞啄米狀:「好好好,我現在就去找衣服。」
路葭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現在在基地裡還是在家?你宿舍根本沒有厚衣服,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來得及的話回家拿一趟,你衣櫃第三層有件薄毛衣,我上次過去給你買的,已經洗過了你直接穿過去就行。」
從黃少天身後路過不明情況的吃瓜少年盧瀚文有點羡慕:「黃少的媽媽好溫柔啊。」
黃少天把手按在這位重劍小隊友頭頂狠狠揉了一通:「胡說八道什麼呢,這是我女朋友。」
盧瀚文不由大驚失色:「哥居然能找到女朋友?!??」
黃少天輕蔑的給這位隊內未成年扔了個白眼:「你個小屁孩子懂什麼,這是瞧不起誰呢,我怎麼就不能找個女朋友了?」
說完給翻出相冊,如數家珍的給盧瀚文看照片:「看看這,給我做的飯,看這兒,跟我軋馬路拍的照,還有這張,我偷拍的她洗碗,怎麼樣,賢慧不賢慧,羡慕不羡慕?」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臉恩愛的盧瀚文:「……」
他眯起眼把照片上勾著唇笑得色如春花的美豔女人仔細看了看,更加詫異了:「這不是市中心那塊大螢屏上的那誰……好像是叫路葭?天呐,哥,你這操作是不是傳說中的傍大款啊?」
作者有話要說:
黃少天:「不,我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