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虛嗎
八月。
前一秒外面還是豔陽天，這會卻已經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點劈啪作響地打在落地窗上，有點吵，卻越發襯得周遭安靜至極。
葉然坐在冷氣十足的咖啡館角落裡，盯著窗戶上變幻莫測的水漬，充分感受了一把什麼叫世事無常。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遇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的相親物件。
手邊是一杯已經被攪拌得完全看不出漂亮拉花的咖啡，已經熄滅的煙蒂被無情摁在煙缸軟軟糯糯的幹咖啡渣裡，葉然一邊單手操作著手機，一邊悄悄抬眼望著對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眼前這位，從坐下開始就只說了句「你好」和「謝謝」，如今已經過了十分鐘，至今沒有開口說第三句的打算。那張號稱是『聯盟臉面』的帥氣臉龐正維持著某種走神的空白，漆黑的眼睛隱在零落的幾縷碎發間，眸光淡而平靜，仿佛在和她進行著一場『看誰話更少』的拉鋸賽。
……嘖。
十分鐘啊，夠她碼500字了。
手機上刷出了一條新消息，葉然低頭看了一眼，險些沒繃住。
【葉修：你相親對象是小周？小周脾氣很好的，你悠著點別欺負人啊。】
我欺負人？？？這位大哥，你是不是對你妹妹有什麼誤解？
我要是欺負人，還用等到現在場外求援？！
【葉然：zdvnkjahf9uawefnvaow……&*（¥%#!!!】
【葉修：發言無效，重來。】
【葉然：…………玩你的遊戲吧！】
深深呼了口氣，葉然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對面的男人恰好因這不小的動靜而抬眸望過來。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秒，葉然首先撐不住地移開目光，習慣性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來，剛要點火，忽然想起對面人似乎不抽煙，一時間愣住。
隨即她把煙放下了。
按照一般的相親流程，他們應該先來一番自我介紹。葉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兩人連這一步都還沒走，頓時有些尷尬。
輕咳了一聲，她一本正經地開口，「你好，我叫葉然。」
對面人定定看她一眼，聲音輕緩而沉靜，「周澤楷。」
「我知道。」葉然擠出一抹笑，「聯盟槍王嘛……我有收藏一槍穿雲的手辦，很帥氣！比君莫笑好看多了。」
周澤楷略顯羞澀地微微低頭：「……謝謝。」
……簡直帥到慘絕人寰！
真切地感受了一把近距離欣賞大神風姿的福利，和榮耀記者們面對槍王的無奈，葉然乾笑了兩聲，重新將煙夾在指尖，也不點燃，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決定重整旗鼓。
結果她剛組織好語言，還沒開口，對面人忽然伸手，將打火機往她面前輕輕推了推。葉然微微一愣，抬眼看住他，「……呃，你不介意？」
男人搖了搖頭。
果真脾氣很好啊，葉修那傢伙真沒騙人。
葉然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她放下煙，饒有興致地托腮望過去，「周澤楷，你知道今天我們倆見面是幹什麼的嗎？」
周澤楷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似是在尋找合適的措辭，只是花費的時間長了些，還沒等他開口，葉然便貼心地自問自答起來，「說實話，見到來人是你，我嚇了一跳，沒想到聯盟第一人居然也有被逼著相親的時候……追你的人應該能從淮海路排到外灘吧？」
「……」
也不知是不是葉然主動開口的緣故，氣氛總算不再僵下去，周澤楷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對他來說，回答問題要比主動挑起話題容易得多，不需要費心思考什麼樣的話題能不失禮，什麼樣的措辭不會不當，社交終結者的名頭，他實在不太喜歡。
他輕聲開口，用一種在葉然看來極為認真的語調答道，「不是……沒有。」
嗯？
葉然不明所以地怔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心中自動將他的話補全——不是被逼的，沒有追求者。
……騙鬼呢！！！
槍王大大你說這話心不虛嗎？！
你真不知道你有多少粉嗎？信不信我這時候放句話說『槍王在跟我相親』，咱倆連這間咖啡館都走不出去？
「……你真不用謙虛。」葉然心情複雜。
她也沒想到，相個親也能遇見榮耀大神啊……父母輩的朋友圈就這麼小麼？
迫於壓迫才答應這場會面，來之前聽說對方父母和她爸媽是大學同學，孩子老實又上進，工作性質雖然不是朝九晚五，但據說收入很不錯，比她這種自由職業好，人品不錯，年紀比她還要小個一歲兩歲……
但誰能從上面那段描述裡推測出物件是周澤楷？
頓了頓，葉然道，「我知道你們聯盟選手都很忙，難得夏休，還得抽時間出來應付我，不過你放心，我也是被逼來的，待會走出這個門，相親什麼的就讓它見鬼去吧，你這個年紀，遠不到需要相親的時候吧？要是家裡人問起來，你只管推給我就是……」
葉然一股腦將自己的想法說完，徵詢意見般地沖對面人挑了挑眉，仿佛在問，你覺得如何。
周澤楷靜靜坐在那裡，望著眼前眉眼飛揚的少女，目光自她姣好的面容上掠過，微微垂眸落在她夾著煙的纖長手指上，沒有開口。
他覺得這個提議並不怎麼好。
事實上他的確是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思來赴約的，甚至因為風度使然，他還早來了半小時。只不過眼前人比他更早，來時便坐在那個約定好的位置，對著電腦手速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臉上時而露出為難，時而又噙著笑，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
知道相親物件是葉然的時候，他有些欣喜，只是沒想到，支差應付的那個人不是他。
「你是……自由職業？」他開口。
對方突然主動開口，令葉然有些詫異，條件反射地點了頭，「嗯，我算是個……寫手吧，平時寫點東西，給雜誌供稿，網上也寫連載……」
周澤楷微微頷首，「S市？」
「是啊。」葉然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嘴上倒也沒停，「說起來也巧，我住的地方離你們輪回俱樂部不遠，不過還真沒去看過主場比賽。」
「下次。」對面人道。
「……啊？」葉然歪頭。
「去看比賽。」
「……」
果真不對勁啊！
怎麼相親主動權跑對方那裡去了？
先自我介紹，再互相詢問個人情況，對上眼了就繼續約，沒對上就拍拍屁股走人……所以槍王大大這是在嚴格地走程式？有這個必要麼？
要不要配合他？
葉然躊躇了。
眼前端坐的男人，哪怕沒有『榮耀第一人』的光環，走出去也能輕易成為人群的焦點。略顯正式的白襯衫，袖口折了幾褶露出勁瘦修長的小臂，寬肩窄腰長腿，配上那張令人驚歎的臉，說是演藝圈的明星也不為過。
如今他正看著自己，那雙黑如深潭的眸子裡仿佛盛了一個世界，頭頂的微光在他臉上打下一道陰影，將那雙眸子映得亮如繁星，輪廓分明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沒什麼表情，卻越發令人移不開眼，仿佛隔著寬桌都能感受到他的認真。
這個人……
「周澤楷，」葉然放下手臂，坐直，「你剛才是在……約我？你來真的？」
周澤楷和她錯開目光，微微斂眸，形狀好看的耳廓有些發紅。
頓了頓，他重新抬起頭，聲帶震動，低沉的嗓音在這一方角落裡輕飄回蕩，十足的性感——
「嗯。」
☆、要試試嗎
完全沒想到對方答應得這麼俐落，葉然明顯愣在了原地。
……眼前這個確定是周澤楷？
呃，這個「約」，和她想的那個「約」，不是一個意思……吧？
葉然不可避免地有一瞬跑偏了那麼一下，好在立刻又被良心撈了回來，覺得對方可能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地借著她給的話順下來而已。
她說了沒看過比賽，對方便邀請她去看。
就這麼簡單。
想明白這一點，葉然臉上的驚愕立刻換成了禮貌的笑，「好啊。」
和陌生人社交，大部分時候都需要客套一二。
儘管對方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可那又如何？兩人一沒有私下的交往，二不是朋友，這場相親對她來說不過逢場作戲，周澤楷顯然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玩一場就散的人，太過認真，誰知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客客氣氣地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也不介意對方是否與她互動，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社交能力，將一個「不想相親但更不想失禮」的角色扮演得完美無缺。
周澤楷靜靜地看著她，總覺得這樣的葉然陌生至極，像是裝在一個殼子裡，和幾十分鐘前那個坐在電腦前叼著煙敲打鍵盤的女子判若兩人。
一個真實而靈動，一個虛偽且客套。
是因為他？
心不在焉地摩挲著手邊的陶瓷杯，周澤楷的思維漸漸發散，想到了他第一次遇見葉然時的情形。
那是第八賽季葉秋退役時候，還是在這家咖啡館，也是這個角落，他陰差陽錯地在結束採訪後走進來，路過屏風時聽到了裡面的哭聲。
一個女孩子，哭起來卻絲毫沒有軟糯萋柔，反倒是氣勢十足，邊哭邊罵，罵葉秋，罵嘉世老闆，罵榮耀聯盟……能想起來的都罵了個遍，就連被記者問過葉秋退役相關問題的其他戰隊選手都囊括在內。
周澤楷當時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停下來聽了一會，大致分辨出對方是在講電話，心裡已經確定了這是個葉秋粉。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剛準備離開，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對方說：我哪就亂發脾氣了？你聽聽他們說的那些話！好氣啊我簡直要炸了！嘉世下場對手是誰？什麼？三零一是什麼鬼！為什麼不是輪回！我要在主場看周澤楷吊打嘉世！！我要去場館扔陶軒臭雞蛋了！！哦不是，對不起，我忘了你還在嘉世……
跟他有什麼關係……
周澤楷眨眨眼，轉身走了。
臨走前朝裡面掃了一眼，筆記型電腦前，一個哭得眼眶紅紅卻意外漂亮的女孩子正咬著牙，惡狠狠地把煙頭往煙缸裡摁，整個人氣鼓鼓的，像個沒長大的哭包。
轉年嘉世客場對陣輪回，擂臺賽周澤楷完成了一挑三，下場時，不知為何居然神奇地想到了咖啡館裡那個哭著罵人的女孩子。
然後心裡陡然冒出了一句：看，幫你報仇。
結果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葉然並沒有去看那一場比賽。
想這些有的沒的時，周澤楷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葉然。他依然在聽對方說話，用那雙瞄準器般冷靜的墨瞳看著她，看她笑得客氣而疏離，措辭嚴謹不越界，看她幾次都把目光投向打火機又幾次放棄，最後看她肩膀一塌，話再也說不下去，責怪又無奈地挑眉睨了自己一眼。
仿佛在斥責他手持荒火碎霜，就這麼無情地射穿她的殼，並把人一路押槍打回原形。
「我說周隊……」葉然歎氣，「你故意的吧？」
這麼被人盯著看，一句回應也得不到，中途還走神，甚至把她盯到逼都裝不下去……既然都這樣了，槍王大大你為什麼不乾脆走人？
周澤楷一動不動接受對方的控訴，眨了眨眼，雙唇微抿像是噙著一絲委屈，但很快便又弧度輕彎，露出輕輕淺淺溫和無害的笑。
仿佛在說，我沒有啊，是你自己先破功的。
葉然險些被他這一笑晃了眼，條件反射地去摸打火機，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之後才又望向周澤楷，「周隊……」
「周澤楷。」對面人開口。
「……周澤楷，」葉然頓了一頓，從善如流地換了稱呼，結果下一秒忽然忘了要說什麼，只好尷尬地停下來，「……算了。」
兩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相顧無言，又過了一會，才聽周澤楷慢慢開口，聲音沉穩而低斂，「做自己，就很好啊。」
葉然頓時微微一怔。
大部分女孩子到了葉然這個年紀，家裡人都理所應當地著急。葉然父母儘管開明，卻也希望自家女兒能好好談一場超過一年的戀愛，要是願意結婚更好，實在不願意，能有個穩定的男朋友也算是意外驚喜。
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場相親。
相親是什麼，這就和遊戲裡做任務一樣，先接任務，再去見NPC，交談後得到結果，之後回去覆命。至於任務物品，要麼是對方手機號，要麼是一句『普通朋友』，至於有沒有後續任務，全看好感度。
好感度好刷嗎？
至少在葉然這裡不是那麼好刷。
她根本就不想和誰維繫一段長久的關係，哪怕對面坐著的人是榮耀聯盟大神，單單頂著那張臉就能讓你想無條件原諒一切。可如果對方走下神壇，跟你坐在同一個咖啡館的同一張桌上，這事就沒那麼好玩了。
本來是想應付過去，結果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拆穿，感覺實在不太好。
她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望著近在眼前的那張帥到發光的俊臉，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到現在都沒走人，不是因為外面雨沒停，是因為我？」
好直接。
周澤楷被這記直球打了個措手不及，唇角噙著的笑僵了一下，接著漸漸收了笑，有些苦惱地蹙起眉心。
時間的流動在這一刹那似乎失去了意義，可能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有幾秒，當周澤楷還在組織語言思考如何回答時，對面人卻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連連擺手打斷他，「別說別說，留點面子……媽呀，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感覺太恥了，周隊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腦子瓦特了。」
她忍不住抬手給臉上扇風，同時下意識扭頭望著窗外，蘋果肌上肉眼可見地染上一層紅暈，懸在兩人中間的雕花燈罩中透出的柔光打在她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淺金色的暈。
周澤楷聽話地沒有開口，很有風度地垂眸不再看她，長長的睫毛壓住了眼底的幽光，桌面上交握的手指卻忍不住動了動。
「那個，我剛才開玩笑的……」
葉然腦子不清不楚，隨手將沒點燃的煙直接摁進咖啡渣裡，頂著還未散去的紅暈回過頭來，決定結束兩人之間尷尬的交流。
「這樣吧，雖然咱倆都是被迫坐在這裡的，不過相逢即有緣，周隊願不願意豐富一下我的手機聯絡人名單？就當交個普通朋友……」
任務進程一下跳到了最後，兩個任務物品一起發送，側重點卻顯然不同。
周澤楷不太想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葉然松了口氣，動作迅速地和對方交換了電話號碼，「抱歉耽誤你時間了周隊。」
周澤楷抬眼看她，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那雙眼睛沉沉如墨，一絲光都沒有，平靜得如同黝黑冷漠的槍口。
「理由？」他歪頭。
葉然頓了頓，有些猶豫地開口：「呃，不知道介紹人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年紀比你大一點？」
她不自然地撓了撓臉，「比我年齡小的男人……我沒交往過。」
話說到這份上，算是相當不客氣了，葉然自己說完都覺得過分，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恃寵而驕。對方都已經遷就她到現在，不僅沒起身走人，還忍受她花式表演智商下限，到最後自己還沒說什麼——興許根本就沒看她多順眼——卻先被人拒絕……
她要是周澤楷，說不得要甩她一臉巴雷特狙擊。
果不其然，對面的槍王大大再次抿起了唇。
他拿過手機，動作不緊不慢地將『葉然』二字存進通訊錄，之後再次沉默下來。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葉然以為不會再有後續，這才聽到他的聲音響起，「要試試嗎？」
「……什麼？」葉然沒聽清楚。
周澤楷微微偏著頭，深邃的視線穿過凝結的空氣落在葉然茫然的臉上，好心地將話補充完整——
「沒交往過，要不要試試？」
☆、姐姐好凶
……試什麼試！你當這是商場試衣服嗎？！
直到周澤楷離開咖啡館，整個癱進軟沙發裡的葉然很長時間都處於某種迷之暴躁的狀態。她將手機按得劈裡啪啦，身子氣得一抖一抖，眼尾都紅了。
下一秒，名為【愚蠢的尼桑喲】的微信群裡立刻喧囂起來。
葉然氣瘋了：葉修你出來，把你銀行帳號給我發過來！
葉修：幹什麼？
葉然氣瘋了：……給你打錢治眼睛！！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周澤楷脾氣好的？說這話的時候你心不虛嗎？你居然坑自家親妹妹？？？
葉秋：哈哈哈哈哈……
葉修：6212 **** **** **** 8818，工商。
葉修：多打點(*￣▽￣)y
葉然氣瘋了：……………………
葉秋：哈哈哈哈哈哈！
葉然氣瘋了：笑笑笑！你除了笑還會幹什麼！
葉秋：你懟他不成就過來懟我？然然你這兩天不舒服？
葉然氣瘋了：我現在就特別不舒服！
葉修：怎麼，小周把你氣著了？能把你氣成這樣不容易啊
葉然氣瘋了：對！就是他！你說他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都說了我從來不跟比我年紀小的男生談戀愛，他居然還反過來問我，既然沒試過要不要試試！
葉修：所以你答應了？
葉然氣瘋了：……
葉修：你還真答應了啊……那你氣人小周幹什麼，是你自己沒出息
葉修：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啊葉然
葉然氣瘋了：……你走，我不想跟你說話了。葉秋你來，開遊戲讓我虐兩盤！
葉秋：用我10級榮耀大號和你5級大號？然然你氣懵了？相親不是成功了麼？
葉然氣瘋了：你不懂_(:зゝ∠)_
葉秋：消消氣，讓君莫笑躺平脫|光被你平砍到死
葉修：不好意思啊，君莫笑不在我手裡，想殺得問興欣老闆同不同意(*￣▽￣)y
葉秋：……
葉然氣瘋了：……
葉修：唉，一看就是不關注職業聯盟，你們兩個是怎麼當我弟弟妹妹的？
葉秋：滾。
葉然氣瘋了：滾！！！！！！
憤怒地關掉微信群，又氣不過地把手機摔進沙發角落裡，葉然胸膛劇烈起伏，直接上手將頭髮揉成了個雞窩，而後癱在桌上良久都沒爬起來，腦子裡不斷迴響著先前周澤楷的那句「試試」，循環往復無限連播，連他的眼神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人就坐在對面，正用那雙沉黑如墨的眸子無辜地望著自己。
葉然臉都燙了。
煩躁地狠狠拍了兩下臉，葉然摸出一根煙就往嘴裡塞。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今天智商情商能再創新低，在聽到周澤楷那句話後，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當對方確認第三遍時，就那麼傻乎乎地點了一下頭。
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險些跳起來，連忙開口打算否定，誰知對方卻對她甜甜一笑，直接起身，說了句「開會」和「保持聯絡」，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這麼！走了！
外面雨都還沒停啊！你之前被拒絕的時候怎麼不走？！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槍王！
「顏控害死人……」葉然咬著牙生生磨出了一句自語，再次頹廢地趴回桌上。
想來想去，她始終覺得這樣不對，撈回手機找出周澤楷的號碼打算撥過去，卻又想到這裡離輪回俱樂部很近，對方肯定已經回了，又要開會，只好悻悻地挪開手指，轉而點開了微信介面。
他倆居然還加了微信好友……
葉然抽著嘴角打字，結果一段話還沒編完，對方的訊息倒是先到了。
【周澤楷：……】
盯著這段省略號來回看了一遍又一遍，葉然默默將輸入框裡的一堆字刪掉。
【葉然氣瘋了：什麼意思？】
【周澤楷：名字改了】
【葉然氣瘋了：……】
……她怎麼改微信昵稱了！不是只想改一下群名片嗎？
葉然痛心疾首地閉上眼，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蠢貨。
【周澤楷：氣什麼？】
葉然死死盯著聊天介面，撇著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說好的開會呢。
對面很快便回道：在開。
開會偷偷玩手機，輪回的老闆怎麼沒罵你？葉然心裡吐槽，手上也沒停，先是將昵稱規規矩矩改回來，而後決定執行自己先前沒做完的人生大事——
葉然：那個，關於之前……
葉然：我答應得太倉促了
葉然：年齡問題真的讓人很不習慣啊，這對我來說太突然了，還沒做好準備，這根本就是開荒啊！而且我這個人很沒意思的，要不你再慎重考慮一下？
她一口氣發了三條，手速在職業選手眼中看來肯定是慢的，而且還邊打邊想，中間停頓了很久，好在周澤楷一直沒有插嘴，就這麼靜靜地等她說完。
然後回復了一條：沒事。
再一條：姐姐很好。
………………
目瞪口呆地盯著手機螢幕上那好像被無限放大的『姐姐』二字，葉然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周澤楷你你你，你犯規了！！！
＃＃＃
思想奮鬥了整整三天，中間經歷了數次來回博弈，葉然終於破罐破摔地承認自己多了個准•男朋友，比她小一歲的周澤楷弟弟，簡稱小周弟弟。
這還是她爭取來的結果，對父母交代是男女朋友，兩人之間則需要進一步溝通磨合，如果不合適再說。
一句話，周澤楷還沒轉正。
葉然爸媽高興壞了，那邊周澤楷父母也很開心，四個老人家一合計，行動力爆表，二話不說拉著自家閨女兒子出來聚了個餐，美其名曰聯絡感情。
葉然痛苦得差點沒在群裡暴風哭泣，然後換來了葉修和葉秋這倆不要臉堂哥的一頓嘲笑。
好在周澤楷也不太喜歡這種進程過快的家庭聚餐，倆人中途就找藉口有事跑了。事後收到回饋，葉然父母看周澤楷特別順眼，周家那邊呢，對葉然這個長相過關、收入過關、家庭過關的「未來兒媳」也印象良好。
說白了，人家覺得只要是兒子選的都是好的。
聽完之後，葉然險些沒再在群裡以頭搶地崩潰嚎啕。
這進度實在是太快了，相親就是這點不好，倆人還沒怎麼熟絡起來呢，兩家父母倒先湊起了熱鬧，要不是葉然這邊緊急叫停，葉然媽媽，葉修和葉秋的親嬸嬸，說不得敢親自下廚，第二天就跑去輪回給周澤楷送煲湯……
那副『我家女兒終於願意好好談戀愛了』的模樣，逼得葉然絲毫不敢在家多停留，馬不停蹄地滾回了自己的公寓，並撂下狠話再這樣立刻分手。
老人家瞬間就被震住了。
等周澤楷回頭在電話裡聽完葉然的吐槽，整個人都笑趴在了宿舍床上，好半晌才緩過氣來，還帶著笑意的氣聲通過聽筒沉沉傳來，仿佛人就趴在她耳邊，聲音低低曼曼，宛如情人私語：「姐姐好凶啊。」
葉然聽得面紅耳赤，啪地一聲摔了電話。
新賽季開始，輪回賽程的嚴峻堪比當初的第十賽季，周澤楷忙得無暇分|身，葉然也投入到新一輪工作之中，兩人的聯繫一度退化到全靠朋友圈點贊維持，當初說好的去看比賽也因為各種事由耽擱下來，至今沒有兌現。
直到興欣來S市打客場比賽，秉承著支持自家人的心思，葉然終於掏錢買了張票，隱去座位號，拍了照片發朋友圈，配文：別丟人啊某人。
很快下麵便多了幾條留言。
【葉秋：然然好興致，都開始看比賽了。】
【葉修：你是不是忘了你哥我去年宣佈的退役？】
【蘇沐橙：小然，比賽結束一起吃飯呀。】
【周澤楷：……】
【周澤楷：不會。】
【蘇沐橙回復周澤楷：？？？什麼情況？】
【周澤楷回復蘇沐橙：……】
【葉然回複葉修：…………靠！我腦子瓦特了，完全忘了這一茬！那我現在退票還來得及不？你到底來沒來S市啊！】
【葉修回複葉然：雖然你看不到哥的英姿，不過可以看小周嘛。】
【葉然回複葉修：……你走。】
知道堂哥不會上場後，葉然看比賽的興致驟減，開始後悔自己先前衝動發朋友圈的行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故意發給別人看的呢……可她真沒那個意思啊！
果不其然，沒多久，有人就直接敲了葉然私聊。
蘇沐橙：從實招來，你跟小周怎麼回事啊？
葉然：什麼怎麼回事，那話是說給我哥聽的。
蘇沐橙：然然啊，你覺得我信？
葉然：……
好氣哦！
她是真的忘了葉修退役了啊！印象裡他才剛打完世邀賽回來沒多久，蘇黎世浪了一圈也沒給帶個禮物……
為什麼不信她！
心情複雜地盯著朋友圈周澤楷的那兩條回復，葉然猶豫半天，還是回了他一句加油，而後為難地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比賽門票，想了想決定還是去。
雖然時間過去那麼久，但畢竟是答應過周澤楷要去看比賽的，就當履約了。
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和周澤楷是個什麼狀況。
說是試著交往，實則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是常規賽都已經忙到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了，之後的季後賽他們是不是可以乾脆裝不認識了？
跟電競職業選手在一起，自由度真是高啊。
想想還有點爽。
葉然搖搖頭，把手機扔到一邊，繼續回電腦前趕稿去了。
趕稿的後果便是，第二天她睡過了頭。
等趕到場館時，迎接葉然的是大螢幕上巨大的「榮耀」二字，再一打聽，團隊賽已經打完了。
錢也花了，人也沒睡飽，比賽還沒看成，葉然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輪回主場贏了比賽，周圍大部分人都一副歡欣雀躍的模樣，見她黑著臉站在過道上，直接就被誤會成了興欣粉，還收到了一籮筐的鄙視和挑釁，氣得葉然險些跳腳。
沒好氣地跟著大流往外走，葉然一邊生氣一邊摸手機，剛打開微信，便收到了兩條訊息。
蘇沐橙：小然，我和你哥在D口這邊，一起吃飯？
周澤楷：C口，等你。
葉然茫然地盯著這兩條訊息，仿佛一瞬間站在了人生的分叉口。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怎麼辦？
被人群推推嚷嚷擠到場館外的大廳，葉然拉了個保安詢問C口和D口分別在哪，結果得出的答案竟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時間更加頭疼。
思來想去，她調出號碼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沐橙姐，你們什麼時候的飛機？」
電話那頭蘇沐橙的聲音脆生生響起，「明天一早，怎麼，要送機嗎？」
「可以啊，送你們唄，用不用我現在先去定個燈牌什麼的？」
蘇沐橙在電話裡笑出了聲，「那感情好。」
聽起來似乎也沒有輸了比賽的難過，葉然悄悄松了口氣，腳尖磨蹭著地面，緩緩道，「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要不你們先吃……我晚點過去？」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輕笑，接著下一秒，蘇沐橙的聲音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葉然甚是熟絡的男聲，「葉然你是要去約會吧？去吧去吧，年輕人注意節制啊。」
葉然：「……」
「再見！」她啪地一下掛掉電話，又在原地站了一會，見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慢吞吞地往C口走去。
輪回的人還沒走，當葉然站在C口巨大的標誌牌下面時，遠遠便在人群中見到了那個高瘦的身影。
一直以來葉然並不喜歡輪回的隊服，然而當那身衣服穿在周澤楷身上時，卻忽然變得閃耀奪目起來。黑白配色的隊服一如他那個人，沉穩，挺拔，銳意，鋒芒畢露。
她見過周澤楷廣告裡的西服正裝，也見過咖啡館裡那個穿著白襯衫的休閒造型，如今又見到了他身為輪回隊長的模樣，每一個都是他，每一個卻又不同。
心底突然湧上了巨大的失落感和後悔莫及，月滿潮水般劈頭蓋臉呼嘯而來，刹那間幾乎吞沒掉她的呼吸和心跳，措不及防地令她生生釘在原地，久久沒緩過神來。
她應該更看重這場比賽的。
那個人本身就已經如此鋒沉如水，當他操縱一槍穿雲站在賽場上時，又該是何等英姿剡利？
是不是會比現在更加耀眼強勢，更加攬盡疏狂？
想看他。
想看那個在自己最得意領域裡光芒四射的他。
目光盡頭，周澤楷低著頭，微微傾身聽著身邊的副隊說著什麼，輪廓分明的臉淡漠卻也溫和。他走在最後，身前是一群穿著相同隊服的隊友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聯盟豪強的氣場撲面而來。葉然不期然地抿了抿唇，默默往旁邊站了站，靠著牆懶洋洋地抱臂等著，目光浮沉繾綣，複雜至極。
直到周澤楷抬眸對上她。
視線穿過長長的甬道於半空交匯，時間仿佛瞬間慢了下來。葉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剛打算抬手打個招呼，便見他忽然加快了腳步越過眾人朝這邊走來。
葉然緩緩站直，後背逐漸繃得僵硬，竟是感到了緊張。
直到周澤楷在她面前站定，葉然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她應該等人走得差不多再尋來。
收起多餘心思，她笑著開口，空口白話信手拈來，「很精彩的比賽，恭喜。」
周澤楷淺淺地笑彎了眼眉，眼底染上濃濃笑意，「謝謝。」
不知何時，身後的輪回隊員們居然全都默契地停了下來，和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麼正大光明看起了熱鬧。孫翔悄俏湊到江波濤身邊，八卦地問自家副隊這位妹子的來歷和她與隊長的關係，江副隊聳了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嗯……」面對周澤楷這樣話少的人，葉然顯然已經摸透了和他交流的訣竅，「我就是來打聲招呼，你們接下來要回去複盤了吧？」
周澤楷搖了搖頭，「明天。」
「這樣啊。」葉然張了張嘴，「也是，比賽很耗神的……那，早點回去休息？」
「……」
……不說話什麼意思？
葉然眨了眨眼，懂了，「我起床到現在還沒吃飯……」
「一起。」周澤楷速答。
葉然頓時沒繃住笑了出來。
☆、看電影吧
當著輪回眾人的面成功地約出了他們的隊長大人，葉然和周澤楷在身後一群起哄聲中先走了一步。
周澤楷不是話多的人，葉然也難得沒有說話，起床氣，加上沒看成比賽的抑鬱自責，在對方發自內心笑說「謝謝」的瞬間浪潮般刷地一下沖到頂峰，仿佛被誰一股腦按在了水裡，肺部幾欲爆炸的痛苦，令她整個人都蔫蔫的，實在沒什麼力氣開口。
簡直就是自我賭氣。
一路上兩人零交流，直到坐到一家低調的日料店裡，望著對面疏朗如畫的男人，葉然才突然說道，「沒關係嗎？會被你隊友們誤會的。」
周澤楷彼時剛剛放下菜單，聞言抬起頭看過來。
對上他那雙清亮無辜的黑瞳，葉然一肚子話憋在嘴邊說不出來，半晌才破罐破摔，「算了，沒什麼。」
原本就算不上心情多好，陪吃飯的又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葉然一頓飯吃得甚是壓抑，好不容易捱到時間差不多，掃了一眼手機上蘇沐橙發來的地址，她放下筷子抬頭。
然而還沒開口，便聽對面周澤楷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葉然登時愣在原地。
「……怎麼突然道歉？」她好笑地問。
周澤楷沉默了片刻，抬眸望過來，「跟我相處……你很不開心。」
葉然微微一怔。
負罪感刷刷衝擊著神經，她頭痛欲裂地揉著太陽穴，一邊反省，一邊苦笑著擺手，「這事怪我，跟你沒關係，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過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啊，厲害了槍王大大。」
周澤楷搖搖頭，停頓片刻才又道，「要走？」
葉然猶豫地抿了抿唇，「的確跟人有約……」
話音落，對面人微微垂眸，不再開口。
歎了口氣，葉然試探，「我不太拿得准你的行程……我朋友你也認識，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去打個招呼？」
周澤楷怔愣。
「你不方便就算啦。」葉然趕緊解釋。
對面人定定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不怕誤會？」
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聽過……
等等，周隊你什麼意思？這位小同志，報復心太重不太好吧？
＃＃＃
事實證明，帶周澤楷去蹭興欣的飯局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她畢竟還是小看了聯盟職業圈，也小看了大神的存在感，被方銳和蘇沐橙接連調戲不說，落荒而逃之前還看見自家堂哥給周澤楷塞了個什麼東西，說是見家長的紅包。
見個鬼家長啊！！
葉修你能不能不坑妹妹？！
果斷拉著周澤楷跑路，直到遠離飯店，葉然才臉頰紅紅地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望著眼前人，「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他們這麼不靠譜。」
周澤楷搖搖頭，抬手將她鬢旁散落的一縷發繞至耳後，「沒事。」
葉然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站直和人拉開距離，心虛地開口，「那個，葉修剛才給你什麼東西？你別介意啊，他逗你玩呢，別聽他瞎說……」
眼見她向後退了一步，周澤楷沉默不語，動作自然地將手收回，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上面潦草地寫著一個位址和日期。
「……咦，他居然知道。」葉然湊過去看了一眼。
周澤楷疑惑地歪頭看她。
「唔，我新書簽售。」葉然指著上面的日期，「下個月一號。不過葉修什麼意思，給這個幹什麼，說好的紅包呢？」
她習慣性吐槽自家堂哥，話沒過腦子便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剛想解釋，一抬頭，便撞進了周澤楷滿含笑意的眼瞳裡。
葉然眨了眨眼，「笑什麼？」
周澤楷將字條重新折好放進隊服口袋，笑道，「紅包，很開心。」
「這不是紅包！」葉然頓時羞憤。
「嗯，姐姐說的算。」
「……」
當初葉然說她的公寓離輪回俱樂部不遠，實際上比想像中還近一些，不過隔了一條街。
充滿強烈個人風格的單身公寓裡，周隊長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葉然則抱著一瓶果汁一杯咖啡過來，將果汁遞過去，「咖啡就不給你喝了，免得你晚上睡不好。」
周澤楷淺淺一笑，乖乖地將果汁接過去，咬著吸管喝了一口，「好喝。」
……別犯規啊你！
有事沒事賣什麼萌！
葉然看得有些呆，趕忙錯開目光，叼著煙起身去咖啡機旁，將咖啡渣倒進煙缸裡，路過書桌隨手開了電腦，之後才回到沙發上坐下。
周澤楷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視線從亮起的電腦螢幕上掃過，落在她手邊的咖啡杯上，輕聲開口，「熬夜？」
「今天不了，昨晚趕完交了稿，明早說好要去送沐橙姐他們。」
葉然隨口答著，發現周澤楷還在盯著她的電腦桌面看，不由得也順著望過去，只見寬大的螢幕上，手握冰雨的帥氣劍聖正含笑地望著兩人，笑容熱烈而清朗，一如它的操作者，螢幕的最右側，鐵畫銀鉤的『夜雨聲煩』四字瀟灑飄逸，擋都擋不住。
葉然：「呃……」
周澤楷：「……」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起來，葉然乾笑了兩聲，剛想開口解釋兩句，話沒出口，便見周澤楷忽然起身走向她的書桌，坐下，握住滑鼠操作了一番。
等葉然也跟著跑過去時，桌面背景已經變了。一身飄逸的灰色風衣，黑色禮帽，螢幕上的神槍手單腳點地，半側著身，漆黑冷靜的雙眸定定斜睨而來，如同周澤楷本人一般，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強勢與冷冽，禁|欲感十足。
一槍穿雲。
周澤楷如今操作的角色。
葉然忍不住低頭，恰對上他抬眸望過來的視線。
兩人安靜地對視兩秒，葉然臉色微紅地別開臉重新去看桌面上的一槍穿雲，認真地打量半天，點頭，「挺好的……嗯，比夜雨聲煩性感！」
周澤楷頓時開心地勾起唇角。
兩人重新坐回沙發，葉然一邊擺弄著腳邊竹籃子裡的碟片，一邊頭也不抬地將方才沒來得及說的話說完，「……之前幫人寫過一個廣告腳本，拍攝的時候跟著去了，見過黃少天本人，後來在G市做簽售的時候去看了比賽，然後就覺得夜雨聲煩很帥……不過你也知道我算不上榮耀鐵粉，那個桌面純粹是為了尋找靈感，要寫的一個角色跟它形象有點符合……」
說著說著就消音了。
葉然動作一頓，總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也不敢抬頭去看周澤楷，轉而一本正經道，「當然了，一槍穿雲更好看。你剛打完比賽，肯定累，榮耀我就是個菜雞，就不丟臉了，找個電影給你看吧，時間短一些，放空放空腦子……」
說著便抽了一張出來，「邦妮與克萊德？」
周澤楷不太開心地點了點頭。
他因為身份緣故很少去電影院，想跟人約會也不那麼容易，如今能在葉然家裡看電影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滿意的約會方式了。
電腦桌面上的夜雨聲煩遠不能動搖他們約會的決心。
雖然不怎麼爽就對了。
葉然抱著碟片蹲在地上擺弄投影儀，很快，老片子特有的跳幀聲滋滋啦啦響起。她隨手關了頂燈，抱著咖啡坐到周澤楷旁邊，蜷起腿望向影布，頓了頓才忽然想起什麼，「……這片子你看過麼？」
周澤楷搖搖頭。
葉然低低笑出了聲，「好像不太適合。」
周隊長一臉茫然。
「要不我去換一個？」她依然止不住笑，「你覺得陽光小美女如何？」
周澤楷一動不動地望著她，葉然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剛打算起身，身邊人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葉然……」
葉然。
從來不知這兩個字從周澤楷口中吐出來，會那麼好聽，好聽到葉然有一瞬間恍惚覺得陌生至極，好像不是在叫自己。
她不得不回身仰望過去。
昏暗的室內，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光影映在周澤楷那張價值千萬的臉側，越發顯得他輪廓分明，細細密密的眼睫下是一雙沉如淵黑如潭的眸子，如今這雙眸子正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被他盯著的感覺，就像是被荒火鎖定，下一秒就會被一發巴雷特狙擊狠狠擊中心臟。
葉然不自覺地曲卷了一下手指。
「怎麼？」她聽到自己輕聲開口。
「下個月一號，有廣告。」周澤楷輕聲道。
葉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哦了一聲，「那你加油。」
她說的自然，毫無情緒，聽的人只得抿緊了唇線，半晌才道，「儘量……早點結束。」
「沒關係啊，你忙你的。」葉然聽笑了，「我哥跟你開玩笑呢，又不是什麼大事，別告訴我你真要去啊，你知不知道你不能隨意出席公共場合？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
周澤楷再次沉默下來，攥著葉然的手驀地一松，下一秒卻又用力合攏手指，「你不在意。」
我是不太在意。
葉然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頓了頓，她笑起來，「好啦，我去換個片子。」
她放下咖啡杯，示意周澤楷鬆開手，後者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放手，轉而陷進柔軟的沙發靠背裡，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影布裡，克萊德在邦尼的期待下持|槍走進一家雜貨店。
他安靜地坐著，纖長的羽睫微微下壓，深黑的瞳眸被幕布上的光亮映得明明滅滅，明明一副認真看電影的模樣，卻周身都散發著『寶寶不開心』、『你都不哄我』、『我很生氣』的強大氣場，仔細看過去，還能瞧見他微抿的唇角幾不可察地耷拉著，頹頹喪喪的。
葉然噗嗤笑了一聲。
她湊過去半跪在沙發柔軟的墊子上，伸手戳眼前人氣呼呼的臉，「怎麼，不讓你去你很不開心？」
周澤楷掃她一眼，繼續面無表情地看電影。
「說話呀，氣什麼？」葉然盤腿坐下來。
周澤楷微微垂下眼眸，頓了頓，慢道，「……我不合格。」
……槍王大大，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啊！
葉然一頭霧水。
「不是合格的……交往對象。」周隊長艱難地解釋。
哦——
葉然拖著長音應了一聲。
周澤楷看向她，「你也，這麼覺得？」
「……」葉然沒有開口。
槍王大大的唇角抿得更緊了。
默默感受著眼前人氣場更加低迷彆扭，葉然輕輕歎了口氣，不再開口說什麼，伸手撈過竹籃重新挑起片子。
她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次次都是她主動，也是會不爽的啊。
再者說，從第一次到現在，兩個月期間見面次數不超過一隻手，這狀態實在不能說好……
俐落地找出碟片，她剛要起身去換，卻忽然措不及防絆到桌角，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前摔去，眼看就要撞上茶几，身後有人突然伸出胳膊攔腰把人撈了回來。
兩人齊刷刷摔回沙發，被撞的腳趾後知後覺將巨大痛楚傳回大腦，葉然痛得直吸涼氣，生理性的眼淚幾乎要衝出眼眶。
可即便如此，她卻還是強忍著疼飛快回頭去看周澤楷。
「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手？我是不是壓著你手指了？」
榮耀職業選手最重要的便是手，手有沒有受傷直接影響職業生涯，給葉然八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傷了周澤楷，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更是整個人都要崩潰，手忙腳亂地去找他的手，「給我看一眼，你等一下我去開燈……」
話音未落，眼前忽然天旋地轉，下一秒，葉然整個被壓在了沙發上。
「葉然。」周澤楷輕聲開口。
葉然怔愣地望他。
眼前人傾身而下，鼻尖傳來極淡的洗髮水香味，葉然下意識闔眼，一抹柔軟的觸感落下來，將她眼睫沾染的濕潤全數帶走。
輕輕淺淺的吻，從眼皮到臉頰再到唇角，對方小心翼翼，生怕引起她的反感，葉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腳尖的痛蔓延開來，整個小腿都麻木得沒了感覺，連帶整個人也遲鈍麻木，直到周澤楷再次抬起頭，詢問似的望進她眼裡，這才意識到他想做什麼。
葉然張了張嘴。
「葉然……」周澤楷再次喊她的名字，聲音低低啞啞，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落在葉然耳裡，幾乎激得她頭皮發麻。
然後，對方的吻便落了下來。
與周澤楷平日的乖巧安靜不同，這個吻深而激烈，絲毫不容反抗，對方的手環過她的腰，將她整個貼近他，仿佛要將人拆吞入腹般，又像是要把人嵌進他身體裡，舌尖靈活地在她口腔內四處遊走掃蕩，掠奪著每一寸空氣，窒息一般將人逼入絕路。
葉然被吻得恍惚出神，不知今夕何夕，腦子裡混混沌沌沒有出口，只能緊緊揪著眼前人的衣襟，直到險些缺氧，才總算被放過，整個人大口地喘息起來。
耳邊是周澤楷同樣低沉急促的呼吸，火辣灼燒的唇瓣被放過，細細密密的吻卻又順著臉頰掠過，從耳廓到耳垂，之後一路往下……
「葉然」二字仿佛有著什麼魔力，一聲一聲出自他口，落於她耳，越發令人恍惚不已。
輕微的刺痛感從鎖骨出傳來，卻是對方用力吮吸後用牙齒輕磨留下的觸感，葉然一手搭在他肩頭，一手陷在他柔軟的黑髮間，迷迷濛濛地拿眼去尋他，半是玩笑半是走神地開口，「我說周澤楷……你很會啊……」
對方動作微微一僵，唇齒停留在她鎖骨下方，已經伸入T恤的手無意識地在她腰間摩挲了兩下，接著抬起頭對上葉然逐漸恢復聚焦的視線。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葉然輕輕推了推他，後者有些僵硬地順勢和她拉開了距離。幕布中閃爍的光照亮身前的方寸之地，周澤楷張了張嘴，略帶委屈地開口，「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你沒有不會？
敢不敢把這話倒幾分鐘再說！
默不作聲地調整著過快的心跳，葉然頂著散發熱氣的臉望向對面人，目光在他委屈又隱忍的臉上掃過，僵著口吻別過臉，「你還走不走？明天不復盤了？」
周澤楷悶聲：「……電影沒完。」
葉然惱羞成怒，「那就好好看電影！」
「腳傷。」槍王大大這會想起這事了，掃了一眼電影進度，「暫停。」
葉然：「……」
支使他去開了燈，望著自己被撞出青紫的腳趾，葉然抽了抽嘴角，「沒事，小傷。」
周澤楷搖搖頭，在公寓裡走了一圈找出藥箱，給她噴上雲南白藥，之後才重新關燈回到沙發上，伸手將人撈過來圈在懷裡繼續看電影。
「你不熱？」葉然掙扎。
「熱。」周澤楷長臂一攬，再次把人扯回來，「忍著。」
「……！！！」
葉然氣得回頭瞪他，卻迎上了對方那雙純黑的眼瞳，頓時一腔火氣消弭無蹤，雖然還是坐了回去，嘴上卻道，「幼稚！你第一次談戀愛嗎？黏黏膩膩跟中學生一樣！」
「也有成人模式呀。」周澤楷這回倒是反應快，「你推我。」
葉然：「……」
「我們才見過幾次面！」她忍不住反駁。
誰知對面人卻搖了搖頭，「不止。」
什麼？
葉然驚訝，「我們以前見過？」
周澤楷卻懶得答她，將人掰回去坐好。
「喂！」葉然再次扭過來，「你快答我。」
周澤楷眨了眨眼，直接傾身吻上來。葉然整個人都要燃了，倉皇躲過後怒視眼前人，後者無辜地看她，「你不願看電影。」
……所以就只有這兩個選項嗎？！
☆、謝謝姐姐
結果最後電影也沒看完。
知道問不出答案後葉然也消停了，乖乖開始看這部她已經看過無數遍的電影。一個是熬了一夜趕稿，一個是備戰多日今天又打了場激烈的比賽，電影還沒過半，兩人便頭挨頭睡過去了。
直到早上鬧鐘響起，葉然迷迷糊糊睜開眼去摸手機，可惜沙發就那麼大，從另一個人臂彎裡翻個身就能摔在地上，頓時人就摔清醒了。
跪在地板上按掉手機，葉然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沙發上睡了一晚，頂著亂糟糟的頭髮抬起頭，恰好對上迷迷糊糊醒來的另一個人。
……哦，周澤楷。
！！！
他沒回俱樂部！！
葉然徹底醒了，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下一秒，葉然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便沖進了浴室，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周隊長茫然地揉了揉眼，接著摔回沙發，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等葉然頂著半幹不濕的頭髮出來，一眼就瞧見槍王大大還窩在沙發裡，那張聯盟第一臉面整個埋在角落縫隙中，也不知會不會呼吸不暢。顯然這個雙人沙發並不能完全裝下槍王那超過180公分的長腿長手，對方睡得委委屈屈，明顯就不舒服，卻還是要賴著不起，天上地下，能睡就行。
葉然看得直抽嘴角，上前喊人起床。
然後就見識了一把槍王楷皇那職業級的賴床水準……
直到葉然再次被吻得七葷八素險些被就地正|法，周澤楷才總算慢吞吞地從沙發上起身，被一臉燥紅的妹子不情不願地推進衛生間。
第一次留宿，沒有換洗衣物，等周澤楷不得已穿著昨天的隊服走出來時，葉然已經化好妝收拾好小包，精神奕奕地望過來，「我要去機場送我哥他們，早飯你自己回隊吃吧。」
周澤楷眨了眨眼，走上前拉她，「一起。」
「你也去？！」葉然受到了驚嚇，「不了不了，你一夜未歸，今天不是還有事嗎？還是回俱樂部吧。」
大早上被拒絕了兩次，周隊整個人都頂著欲求不滿的低氣壓，一雙黑瞳直勾勾盯著葉然看，直到把人看得頭皮發麻，後者終究還是沒招架住，「我就是去送個機……你愛去就去吧……別耽誤正事。」
「不會。」周澤楷臉上總算露出點笑意。
葉然無奈地看他，「隨你吧。」
兩人一起開車去機場，見到葉修蘇沐橙等人，又是好一陣寒暄。葉修和方銳時不時就跑去調侃周澤楷，後者只安靜聽著，也不回嘴，從頭至尾就說了句『前輩慢走』。
倒是蘇沐橙把葉然拉到一旁，笑嘻嘻地跟她咬耳朵，「周隊還穿著昨天那身隊服呢……」
葉然面皮發熱，掃了一眼帶著口罩手搭外套的周澤楷。他個頭高，身材又經過精心管理，穿衣顯瘦脫衣也有料，此時手搭著棉外套和隊服，只穿著一個黑色套頭衫，背影削瘦挺拔，好看得和模特一般。
葉然一本正經地轉過頭，「蘇沐橙同學，你對槍王大大穿他自家隊服有什麼意見嗎？他不穿輪隊服，難道還穿興欣的嗎？」
蘇沐橙被她這副模樣逗得直不起腰，拍著她的肩笑得花枝亂顫，「沒有沒有，你說的都對。」
葉然頓時黑了臉。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又被自家堂哥交代了幾句她完全不想聽的垃圾話，葉然帶著周澤楷左躲右閃小心翼翼地出了機場，回到車上才道，「以後出街，你還是別穿隊服了……」
正在開車的周隊長飛快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噙著笑沒有回答。
回到市內，謝絕了去輪回食堂吃早餐的邀請，葉然告別周澤楷，逃一般回到家，打開電腦本來想趕一趕進度，結果看到桌面上那大大的一槍穿雲角色，頓時腦子一片空白。
怔怔盯著眼前的神槍手看了許久，葉然默默接受了完全沒靈感的現實，索性卸了妝，翻出不知被遺忘多久的健身卡出門。
時差這東西很是奇怪，作為一個白天毫無靈感的夜行動物，前一天睡得晚起得早，接下來幾天都會不得不健康作息。
葉然堅持出入健身房兩天，實在受不了，第三天乾脆罷工，又恰好被編輯約去下廠看新書打樣，之後又跑去逛街，等忙完一圈回來，已是華燈初上。
回到家，給沒電的手機充上電，開機，微信便響了起來，是周澤楷在詢問她的私Q號碼。
葉然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連基本的網路社交帳號都沒交換過。
她和周澤楷，此前就像兩條平行線。
平心而論，葉然過往選擇交往物件，第一印象的喜好占了絕大部分，或是一眼就喜歡的長相，或是對方言談舉止的魅力，或是對方身上某個特質她特別欣賞……總之輕而易舉就能對一個人產生好感，並沒有什麼特別嚴格的劃線標準，至於愛不愛的倒在其次，交給時間就好。
周澤楷長相無疑是符合她審美的，不僅如此還超出許多，對方身上那種與一般電競職業選手不同的特質也令她頗感新鮮，按理說，接受起來應該不難。
可不知為何——興許是他們二人的相識方式為她所不喜，葉然應付起來，卻意外地多了許多小心翼翼，少了過往的灑脫。
她就這麼奇奇怪怪地梗在那裡，不上不下，進退兩難。
說白了，是缺乏勇氣。
不是談戀愛的勇氣，也不是應付相親的勇氣，而是一種……不知不覺就止不住暢想未來，卻又不願承認自己就這麼敗了的勇氣。
……相親真的太犯規了。
外界因素的影響遠比她想像中嚴重。
這就好比，你和他清清白白，可當周圍所有人都覺得你們是一對兒時，不知不覺間，你便也接受了這個說法。可事實上，不是啊。
幹嘛非要逼著人突破那條線呢。
偏偏自己還真的成功被拖著往前走了。
先前還信誓旦旦不想談戀愛，轉眼就不知怎麼跟人混到了一起，葉然一想到自己這麼沒出息，那股子奇怪的倔脾氣就止不住地往上冒，跟個叛逆期的小傻逼一樣，一邊擰著嘴硬，一邊又悄咪咪竊喜。
翻來倒去，宛若神經病。
默默唾棄了一把自己，葉然面無表情地將私Q號碼發過去。沒多久，電腦桌面右下角的小圖示閃爍起來，是來自槍王的好友申請。
葉然點了同意，對話方塊彈出，緊接著便是視頻申請。
很快，周澤楷那張令人看了就沒脾氣的臉出現在視野內。兩人面無表情地對視片刻，葉然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首先開口，「你很閑啊弟弟。」
對面，小周弟弟靦腆地笑了笑，沒有開口，卻在對話方塊裡打起了字。
一槍穿雲：訓練結束
葉然盯著對話方塊裡的四個字，挑眉，「你不方便說話？」
帶著耳機的周澤楷詭異地停頓了片刻，默默開口，「……打字快。」
「……」
葉然笑出了聲。
「等會再聊？我剛回來，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很快的，15分鐘。」她說著，見對面周澤楷點了頭，這才走向沙發，打算從剛買的一袋東西裡找新買的沐浴露。
然而當她望著那一堆從商場帶回來的生活用品，新的牙刷、杯子、浴巾、拖鞋，甚至還有一支周澤楷代言的男士洗顏粉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等等……她都買了些什麼？
這些玩意是給誰買的？
葉然呆呆站在原地，回憶半晌，發現的確是自己親手買回來的後，深深捂上了臉。
……好恥！！
她之前到底在想什麼！
飛速回頭掃了一眼正對著沙發的電腦螢幕，葉然也不知周澤楷看見沒有，迅速走位用身子一擋，接著飛快將袋子打上死結，抱著就往臥室跑。
急匆匆將那一包東西塞進櫃子，又恍惚地洗了澡換了衣服，當她再次回到電腦前，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在看到螢幕裡周澤楷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時，猛地又緊張起來。
「……看什麼？」葉然底氣不足。
對面，周澤楷淺淺一笑，「好看。」
別撩行不行啊！
葉然只覺得自己臉上的熱氣又蒸騰起來，嘴唇翕動兩下，想撩回去，忍了忍沒說話，乾脆默默打字。
【一葉飄然：你剛才就一直看著？什麼也沒做？遊戲也沒打？】
對面一槍穿雲很快發來一個截屏，是在挑衣服，男裝。
葉然大松了口氣。
結果下一秒，對方消息便又發了過來：地址？
葉然：「……」
「幹、幹什麼？」她有些受驚嚇。
周澤楷抿著唇，似乎因為她這麼大反應而有些委屈，沉默了十多秒才悶聲道，「沒得換。」
「………………」
誰沒得換？
在哪沒得換？
周澤楷你話說清楚你！
視頻框裡，葉然似乎被說愣了，就這麼瞪圓了眼睛呆呆看他，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周澤楷坐在宿舍電腦前，望著近在眼前的葉然，手指一動便發了個問號過去。
耳機裡響起提示音，仿佛一下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下一秒，她飛速低頭，劈裡啪啦敲起鍵盤：什麼地址？你自己不知道俱樂部地址，問我有什麼用？問你隊友啦！
周澤楷壓根沒看那一串長字，直接回復：你家
然後成功地看到葉然的耳尖紅成了一粒晶瑩剔透的石榴果。
鍵盤上懸空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指尖仿佛回憶起了對方腰間細膩溫熱的皮膚觸感，周澤楷微垂了眼眸，纖長的羽睫下，一瞬間湧上的洶湧暗潮被盡數壓下。
而對話仍在繼續。
一葉飄然：寄我家幹什麼啦！！！
一槍穿雲：沙發
一葉飄然：？？？
一槍穿雲：男士洗顏粉
一葉飄然：………………………………
靠！！
周澤楷你什麼眼神？怎麼看那麼清楚！
葉然整個人都不好了，羞憤地瞪向螢幕裡的人，卻在下一秒冷不丁地將對方低眉垂眼的模樣收進眼底，目光在那輕輕勾起的好看唇形上掃過，頓時被眼前美色迷惑，已經沖到頭頂的羞憤就這麼嘩地一下化成蒸汽砰然散開。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原地自燃了。
……
一分鐘後，周澤楷成功地拿到了葉然公寓的具體位址。
將挑好的衣服放進購物車，填位址，點擊付款，進入支付頁面……一連串的流程下來也不過花了不到2分鐘，周澤楷卻盯著視頻框裡垂著頭面無表情的葉然看了三分鐘。之後，他推開鍵盤，起身，抄起手機走向陽臺。
路過室友身後時，江波濤摘下耳機回頭看了他一眼。
「視頻還不夠啊？」江副隊面帶笑意。
周澤楷嗯了一聲，拉開陽臺門。
江波濤好笑，「也不用非要到外面去吧？那麼冷，小心感冒。放心，我聽不見，看電影呢。」
周澤楷回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瞥見他螢幕上暫停的電影畫面。沉默地點頭謝過他的好意，槍王大大還是選擇鑽進陽臺，然後撥通葉然的電話。
沒多久，聽筒那頭傳來悶悶不樂的聲音，「幹嘛突然打電話，不是在視頻嗎？」
電話這頭的周澤楷安靜了一會，道，「不願？」
聽筒裡一片沉默。
好半晌，才聽葉然洩氣道，「也不是啦……地址不是都給你了麼。」
周澤楷拿著手機轉身，懶洋洋地靠上牆壁，靜靜等著電話那頭的人。
果不其然，沉默片刻後葉然再次開口，聲音較之先前低了些，仿佛帶著天大的委屈，「……你別說透啊，就算那些真的是給你的，你這樣說出來，很沒面子啊……」
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的答案。
周澤楷抬眼望向遠處的萬家燈火，十一月的S市濕冷濕冷的，每次呼吸都能帶出一團淡淡的白霧，呼吸間，他似乎看到了此時葉然的模樣——不情不願地撇著嘴，小臉氣鼓鼓，眉心懊惱地皺著，指尖夾著煙卻沒點燃，整個人頹喪地窩在軟椅裡，像只被欺負的小動物。
她的話未盡，後半句不用猜都知道：東西是給你準備的，但我後悔了。
周澤楷又呼出一口白氣，然後才低曼開口，「衣服……沒買呢。」
聽筒那頭的人呼吸微微一停，好半晌，夾雜著無奈的聲音混合著笑意輕輕響起，像是松了口氣般，「那你這半天坐在那裡幹什麼？怎麼，卡裡沒錢？」
「不是。」周澤楷曲著一條長腿，調整了個更放鬆的姿勢，「要打報告啊。」
話音落，聽筒裡一片死寂，接著葉然的聲音僵硬傳來，「給誰打報告？」
……你呀。
周隊長無辜地撥了撥頭髮，頓了頓，開口，「同意嗎，姐姐？」
咚——
葉然短促地發出了一聲『靠』，接著更亂的聲音響起。半晌，她重新拾起電話，似乎氣得不輕，「你賠我鍵盤！！！日哦，滿杯的咖啡……」
「……好。」周隊默默將責任攬下來。
他身上有鍵盤代言，一會拜託江波濤給那邊帶句話，廠家應該願意送他一個吧……S市有專賣店，明早應該就能送到？
「……」
電話那頭終於安靜下來，葉然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說得挺輕鬆啊？我跟你講我對鍵盤要求很高的，別看我只是個文字工作者，但鍵盤也是要順手才行，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紅軸我用不慣，青軸時間長了手指疼，機械聲音要好聽，我手腕有腱鞘炎，所以底托得舒服……」
她吧嗒吧嗒說了一大段，周澤楷一字不落地認真聽，聽完後又習慣性沉默幾秒，淡淡道，「自己挑？」
「我怎麼挑啊我！現在只有滑鼠能用，網頁打開後都沒辦法搜索！」葉然氣得不行。
「你說，我選。」
「……算了，麻煩。」葉然歎氣，「壞就壞吧，反正也用挺久了。」
回憶了一下那個鍵盤的品牌名，周澤楷默默報給葉然聽，之後問，「可以麼？」
當然可以！
那個牌子超好用！
可是也貴……
好氣哦，這個人身上的代言怎麼那麼多！
收到肯定答覆，周澤楷放下心來，直起身離開陽臺，帶著一身冷氣湊到江波濤面前查賽程表。
自家隊長突然靠近，嚇了江波濤一跳，刷地摘下耳機看過去。
已經查到結果的周隊單手握著手機，「明天……陪你挑？」
「啊？」葉然怔，「你有時間？」
離得近，聲音自然也傳進了江波濤耳朵裡。後者迅速搖起頭，示意他捂上聽筒，然後小聲道，「小周，經理說明晚約了電競之家的記者一起吃飯。」
周澤楷眨了眨眼，放開手，對葉然道，「有。」
江波濤：「……」
好、好紮心……
隊長你剛才聽到我說話了嗎？小周你不能這樣啊！！
雖然你去了也不會開口，但你好歹去了啊！
周澤楷眼神示意他：有事，不去。
江波濤：我也不想去！
周澤楷：你去。
江波濤：你也去！
周澤楷：不。
江波濤：……
豪門霸主輪回戰隊，正副隊長關係好是全聯盟都知道的事，然而如今兩人卻在沉默地對峙著。
而後不到半分鐘，江波濤敗北了。
痛心疾首地捂心臟，江副隊最終選擇戴上耳機逃避現實，心中已經默默考慮起了如何跟經理交代。周澤楷則面無表情地轉過去繼續講電話，「1分鐘。」
「……什麼一分鐘？」葉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澤楷瞥了一眼自己的電腦螢幕，「付款時間。」
葉然：「……」
幾秒安靜，接著，她突然委屈起來，「你還催我……」
「……」
「我就不鬆口！」
「……」
「……你好煩啊！我跟你說我今天還真就拖夠這一分鐘了！」
「……」
「……算了，買吧……」
周澤楷頓時笑出來，「謝謝姐姐。」
葉然：「………叫上癮了你還！」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周澤楷心情不錯，收起手機回到電腦前。彼時視頻框已經被關掉，付款時間當然也早就過了，只能重新再來一次。
飛快處理完，周澤楷掃了一眼時間，想了想，決定放棄再開視頻的念頭，關機睡覺。
結果一回頭，對上了室友那目瞪口呆的臉。
江波濤：……
周澤楷：呵。
鎮定地和江波濤對視一眼，槍王大大默默收回視線，起身，來到對方面前，刷地一下抽走了耳機，就這麼隨意地往自己耳邊一送——
江波濤整個人都不好了。
耳機裡安安靜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默默掃了一眼乾笑的室友，槍王大大又望向他的電腦螢幕，探身拿過滑鼠調出播放機，發現，他打電話前掃到的那個暫停畫面，如今依然一動不動地呈現在兩人面前。
周澤楷默默回頭望江波濤。
後者尷尬地笑了笑，刷地起身，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走，「那個，我去查房，時候不早，小周快歇著去吧，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江波濤：隊長你人設崩了你造麼？
小周：造啊。
葉然：他早就崩了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