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隔壁房間裡嬰兒的哭聲打斷了佩妮的沉思，她快速放下手裡的日記本，下意識地將它縮進桃木桌的抽屜裡。
佩妮快步走進房間，簇新的嬰兒床一看就是才買的，還有淡淡的油漆味瀰漫在房間裡。哈利哭鬧著躺在裡面，手腳四處亂動，豆大的淚珠從他眼角落下來。她歎口氣，熟練地彎下身，將孩子抱在懷裡，輕輕地哄起來。
直到懷裡的孩子漸漸睡去，她才慢慢靠在一旁的軟椅上，只是伸手無意識地搖著嬰兒床。
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佩妮•伊萬斯，劍橋聖三一學院的高材生會輟學去當一個嬰兒的保姆的話，那麼佩妮一定會冷眼看著他，告訴他，他的大腦波長一定出現了不可逆轉的問題。但是現在，她坐在這裡，身邊的孩子或許是她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最後的親人了。
那個穿著綠色巫師袍，帶著尖帽子表情嚴肅的女巫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準備去斜對面的德思禮家和佛農討論關於他們的訂婚儀式。
佩妮直到現在都還能回憶起一個月前的夜色，有些涼，有些微風，她在整理房間的時候不小心將莉莉和自己合照的相框打碎了。她正將相片取出來，還在暗自想著要不要試著給莉莉寄上一封信，就算她不打算參加也要告訴她自己訂婚了的消息。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自從伊萬斯夫婦死後，她們就再也沒有聯繫，甚至於伊萬斯夫婦的葬禮莉莉也沒有出席。她在那個夜晚才清晰的知道，或許她已經和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失去聯繫了。
然後，穿著巫師袍子自稱是來自霍格沃茨的麥格教授敲開了她的門，將手裡的嬰兒交給她，告訴她莉莉和她的丈夫波特先生在和魔法界某位不能說的人戰鬥的時候犧牲了，她現在抱著的孩子是她的外甥——哈利波特。
「伊萬斯小姐，雖然感到很抱歉，但是因為某種不能夠告知的原因，哈利必須在您的身邊待到成年。」那位女巫微微仰著頭，雖然語氣誠懇，但是還是讓佩妮感到有些不舒服。
是的，不管是莉莉的丈夫波特先生，還是眼前這位自稱教授的女士，他們或許已經竭力克制，但是還是將她在這場對話的開始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好像他們說的是火星文或者古埃及文字一樣，不管他們解釋與否，她都是聽不懂的，她需要的只是按照他們的指令照做。
而這一次，佩妮沒有別的選擇，她似乎也只能從那位教授手裡接過哈利。
「那麼，莉莉他們是——犧牲了嗎？」她與對方對視了一眼，沉默片刻問道。
那位名叫麥格的女士翡翠綠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悲傷，很快就被抑制住了：「是的。您的妹妹和妹夫是英雄。」
英雄？她想起莉莉在霍格沃茨讀書的第三年暑假，曾經和自己有過的一場爭吵。
——「格蘭芬多當然是最好的！佩妮，被分入格蘭芬多的都是勇敢的孩子！」莉莉的一頭紅髮如同火焰一樣，小時候的佩妮曾經偷偷地羡慕過很多次，但是她從來沒有表示過什麼。伊萬斯夫人告訴她，她是姐姐。
——「莉莉，我並沒有詆毀格蘭芬多什麼。」當時的她嘗試著把話說得更加明白：「我看過你的書，就是那本關於霍格沃茨學校歷史的。裡面有四個學院，那麼我相信這四個學院都有它們各自的長處，就算是斯萊特林。」
她們在那個暑假總是爭吵，那時候的她就知道，莉莉的正義感實在是太強了，旺盛得就如同她那頭紅髮一樣。而她呢，她為什麼要和莉莉爭吵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想每個人在青春時期總是有一個埋在心底的人，而她就像是每一個暗戀著對方的少女一樣，容不得別人說他一點壞話。
——「佩妮，你說話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斯萊特林！」莉莉開始尖叫起來，每當她說服不了佩妮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在她看來，斯萊特林可以作為一個形容詞，當然，這個詞必須是貶義的。
佩妮沒有接她的話，她不想和這個時候的莉莉接著爭吵下去了。
可是接下來的那句話，讓她們姐妹關係終於產生了一絲裂痕，這絲裂痕直到莉莉去世也沒能夠完全修復如初。
——「哦，前提得是你是個巫師，不是嗎？佩妮。」莉莉的眼睛是翡翠般的綠色，在陽光下是那麼誘人，可是她說出的話卻讓佩妮清楚地明白，她們姐妹終於還是回不去了。
——「前提我還得是個純血巫師，不是麻瓜出身，不是嗎？」她記得當時的自己，就這樣冷冷的反駁了回去，然後轉身上樓回到了自己房間。
佩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已經六七年過去了，那段記憶卻依舊留存在她的腦海中，揮散不去。
她的恍惚只是一瞬間的，就連麥格教授都沒有太注意。
「那麼，殺死他們的那個人呢？」她接著問，她希望在收養哈利的同時，自己是安全的。
她明顯地看到，在這個氣溫溫和的夜晚，這位年紀五十開外的巫師打了個冷顫。
「哦，他、他消失了。」對方的回答很簡短，似乎不想多談。
消失了？佩妮抿抿唇，那麼就代表著還會回來，不過看樣子對方也不肯再透露更多了，她提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請求：「哈利在小的時候會不會克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就像是莉莉，小時候也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魔力而吃了很多苦頭。
現在的她可不是溫柔的伊萬斯夫人，有能力天天守著哈利不讓他被人發現與別人不同的地方。
那位女巫明顯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年幼的小巫師不會控制自己的魔力，有的時候會發生魔力暴動，這也是我們希望他們進入霍格沃茨學習的原因。」
佩妮點頭：「那麼，我希望您，或者說您所代表的那一方向我提供一種魔藥。」她看著麥格教授挑高的眉毛，卻沒有絲毫讓步：「是的，一種魔藥，能夠盡可能的控制住哈利的魔力波動。」
對方沒有出聲，只是審視地打量著她，似乎害怕她會對哈利不利一樣。
佩妮不為所動，只是冷冷地說明一個事實：「麥格教授，我今年也不過二十二歲。我還有我的生活，不是嗎？」
她的語氣終於讓麥格教授意識到，如果不滿足她的要求，她似乎可以做到毫無顧忌地將懷裡的嬰兒重新拋給自己。
麥格教授不情願地點點頭：「製作完成後，我會讓貓頭鷹送過來。如果有什麼事，您也可以要求您倉庫裡的貓頭鷹送信給我。」
佩妮意識到，或許就在她們談話的時候，這位女巫已經用了魔力讓一隻貓頭鷹非法偷渡進自己的家裡了。
她慢慢地點點頭，拖長了調子，棕色的眉毛微微上挑道：「好的。很顯然，我期待一種正常的通信方式，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這和要求巫師針對正常人不使用魔力一樣，都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那一刻麥格教授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在領養了哈利的接下來一個月，佩妮過得非常混亂。雖然她對那位麥格教授說的是她還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沒有人比佩妮更清楚，或許她的學業已經不能順利完成下去了——至少在哈利十一歲，要去那所魔法學校讀書之前，是不可能的了。
她在當天晚上打掃出了一間房間，第二天又推掉了和佛農的約會，去買了一張嬰兒床和許多嬰兒用品，不出半天，整條街都知道年輕的伊萬斯小姐家裡多了個小嬰兒。作為她未婚夫的德思禮自然也上門詢問了。
「那麼，這是莉莉的孩子？」佛農是位高大的年輕人，他的相貌並不算出眾，但是對佩妮很好，或者說他一直認為佩妮很聰明，他需要一位聰明的妻子。
「是的。」佩妮輕輕點頭，懷裡的哈利正努力將整個手都放進自己的嘴裡。
「那麼，他也是個——」對方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是用禮貌的稱呼「巫師」還是選擇用小時候他稱呼莉莉的詞語「怪物」。
佩妮接話接得很快：「是的，哈利也是個巫師。」
佛農站了起來，開始焦慮地來回走動，他明顯地躲避了佩妮的視線：「你打算收養他？我是說，我剛好認識一家很好的孤兒院，他們會把這個孩子照顧得很好。」他的話說得又快又急，似乎害怕佩妮中途打斷一樣。
佩妮灰棕色的雙眸對上了佛農的藍眼睛，他們都從彼此的目光裡看到了決心。
「很抱歉，佛農。我必須將他親自帶在身邊。」她有些遺憾地搖搖頭，他們都明白這種分歧對於一對即將談婚論嫁的青年男女意味著什麼。
「哦，佩妮！」佛農的聲音高昂了起來，似乎想要喚醒她什麼：「你的學業呢？！你馬上就會被全英國最有名的化學實驗室錄取！你會是其中唯一的一名女性研究員！」他現在都忘不了佩妮在沉迷於學術時灰棕色眼眸內的光芒，他不相信佩妮能夠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外甥而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
「他是我唯一的外甥。」佩妮歎了口氣，上樓將哈利放回嬰兒床上，再下樓時佛農已經站在了伊萬斯家花園門口。
「我很抱歉。」對方似乎有些難過，已經紅了眼圈，他不安地看著平靜的女人。
「說抱歉的應該是我。」佩妮給了他一個擁抱，對於佛農的退縮她早已經料到了，畢竟作為普通人，或許他們更期待普通人的生活。
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重新走回斜對面的小別墅中，佩妮歎口氣，重新坐回沙發上，喝了口紅茶。
紅茶已經涼透了，卻讓她想起了與這個溫度非常匹配的一個人。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在暗示自己，那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段舊夢，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她可以完完全全忘掉他。可是，直到剛才，在和佛農說出分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內心竟然忽然有些輕鬆，就像是不用戴著面具再去欺騙一個人了一樣的輕鬆。
就在一個月前，她在和麥格教授互相道別時，有一句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但是她很好的克制住了——對方是一個格蘭芬多，像莉莉一樣的格蘭芬多，有的問題她永遠無法從他們嘴裡得到滿意的答案。
與其讓模糊不清的答案給自己徒增煩惱，她寧可選擇一開始就避開這個問題。
哈利似乎睡著了，他的適應能力非常棒。佩妮捧著冷掉的紅茶，終於眼眶一酸，忍了很久的淚水悄悄落了下來。
「你們都走了，又丟下我一個人。」她似哭似笑地看著窗外，努力將頭揚得高高的。
「你呢，你還好嗎？」佩妮閉上眼睛，那個名字就像是刺青一樣從心底漫上來。
西弗勒斯•斯內普。
第2章 Chapter 2
佩妮深吸口氣，站在蜘蛛尾巷的一棵大樹下。今天的陽光真是該死的好，所以她才會短暫性的抽風，跑到這個她七八年也沒有踏足過的地方。
她冷眼打量著一棟棟低矮破舊的樓房，這個低矮陰冷的小巷裡永遠存在著那些無所事事蹲在牆角打量行人的流浪漢，哦，還有終年難以消散的，食物腐臭的氣味。
或許他們就是靠著聞這些氣味活下來的？佩妮刻薄地想。
她或許在這裡停頓的時間過長了，因為她明顯注意到了好幾個衣著破舊的人不懷好意地開始打量自己。
佩妮沉下心來，目光仔細地掃過每一棟樓房——很好，她努力忽視著內心湧起的悲哀，在心底冷淡地告訴自己，看樣子原本住在蜘蛛尾巷的某位故友從一開始就已經把自己和普通人劃開了界限。
她已經看不到年幼時和莉莉一同拜訪過的那棟樓房了。
又是那些該死的魔法。她低咒一聲，想要避開走上前來露出一口黃牙搭訕的某個男人。
收養哈利整整五年了，這五年她從那位名叫麥格的教授那裡獲得了足夠多的，關於魔法世界的知識。雖然她不能使用魔法，但是對於那些咒語還有咒語背後的作用，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也明白，她看不見斯內普家的房子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那些該死的魔法。對，該死的魔法。她掙脫了這個企圖騷擾她的男人的手，正準備轉身，卻被更多的人圍住。
因為那些該死的魔法，在她收養哈利的第三年，提出要去為莉莉掃墓都未能成行。
「我很抱歉，伊萬斯小姐。」她寄出的那封信讓麥格教授不得不親自登門拜訪：「但是，沒有魔力的人是看不見莉莉和詹姆所在的山谷的，並且，您也看不見他們的墓碑。」
她記得自己當時乾巴巴的坐在沙發上，一旁的哈利乖乖地仰頭看著她。
哈利是個溫和的孩子，不像自己那樣高傲刻薄，也不像莉莉一樣充滿著活力，像是永不熄滅的火焰，當然，他更不可能和自己那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妹夫一樣，腦袋裡完全沒有可以使用的常識。佩妮想，或許哈利的性格更接近自己和莉莉的母親，伊萬斯夫人。
「哦，那麼——」她當時的聲音生澀極了，看看，這就是她討厭魔法的原因，魔法讓她這輩子都看不見她的妹妹了：「我想等哈利大一點，大一點帶他去見見他的母親。」
哈利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發出了一聲歡快的笑聲。
麥格教授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一些，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神不要帶著憐憫，畢竟這位可憐的小姐現在都還單身著——身為女性，她當然知道或許是因為三年前從天而降的外甥讓這位小姐不得不選擇單身下去。
「當然可以，伊萬斯小姐。」她答應得很爽快，就像是想要補償些什麼一樣。
佩妮討厭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就算麥格教授隱藏得很好，她也能感受出來。
她放心手中的杯子，冷淡地說：「那麼，非常感謝您的到訪。」
她將麥格教授送到門口，看著女巫整理了下自己的袍子，知道對方要「幻影移形」了。
「如您所見——」她的語氣和三年前沒有太大差別，麥格教授卻覺得越來越熟悉，特別是在和某位斯萊特林的同事共事了三年之後：「我過得很好，我和哈利，都過得很好。」
她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因為那樣就太失禮了。
雖然她很想對這位女巫說一句：「收起你那廉價的同情心吧！」
對方忽然睜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說一句什麼，但是「啪」的一聲，已經消失在了伊萬斯家的花園中。
佩妮不知道的是，在麥格教授回到霍格沃茨的當晚，她並沒有先回到格蘭芬多塔上，而是破例來到了位於地下的，陰冷的斯萊特林地窖旁的魔藥辦公室中。
「斯內普教授。」麥格教授顯然對打擾了同事熬製藥劑非常抱歉，但是這個念頭已經困擾了她整整三年：「您認識一位名叫佩妮•伊萬斯的小姐嗎？」
然後她看到這位平日裡總是陰沉著臉的年輕人的氣色更差了，對方拖著長長的調子，就如同一個小時前她經歷過的那樣，回答了自己：「是的，偉大的救世主波特先生的姨媽，難道她也被您發現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潛質嗎？」
佩妮的走神換來的是越聚越攏的人群，其中有一個流浪漢的手已經不知好歹地想要伸過來撫摸她的臉頰了。
該死的！佩妮低咒一聲，好奇心害死貓，她總算是明白了。
一周以前，哈利興沖沖地回家告訴自己，他在這片小區遇到了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似乎對於巫師來說，是可以感受到普通人和巫師之間的魔力波動的，所以在哈利眼中，看望過自己幾次的麥格教授就是和尋常人不一樣的。
當時她的手就抖了一下，在這附近，和尋常人不一樣的人，她這輩子剛好還認識那麼一個人。
她魂不守舍了整整一周，就像是個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如果這被她的那些同事看到了，恐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被送進研究室裡解剖掉。
然後，她終於趁著暑假清閒，跑到這個地方來看了一眼。
結果她悲哀的發現，如果那個人一輩子不想見自己的話，自己就算是坐在他家門口，也照樣無能為力。
※※※
斯內普站在一樓客廳的窗戶前，神色複雜地看著那個明顯在走神的女人。
那群流浪漢已經很明確的將她包圍了，她還在猶豫什麼？難道這個女人的大腦還和十三四歲的青春期小巨怪一樣期待著有人從天而降來救她嗎？
很顯然，斯內普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人是誰。
佩妮•伊萬斯。
兩年前麥格教授的一個問題將他可以封存了很久的記憶統統喚醒了——他踟躕了兩年，才從霍格沃茨重新回到了這個狹小陰冷的房子裡。
更近距離地觀察那個名叫波特的小巨怪可以讓他做出更完美的，抑制魔力的藥劑。他在心底用這個理由把自己說服了——畢竟你永遠不能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測任何一名姓波特的人的大腦，不是嗎？
十天前，在他刻意接近下，他終於見到了莉莉和波特的孩子——偉大的救世主。
很顯然，他被他的姨媽照顧得很好，小短腿跑起來比巨怪還要有力，在他姨媽的貼心照料下，沒有人發現他和別人不同，看得出來，這個名叫波特的巨怪很受當地其他巨怪的歡迎。
同類的吸引作用。他在心底嗤之以鼻。
然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去了伊萬斯家的花園，看到了七八年沒有見過面的佩妮•伊萬斯。
他們已經七八年沒有見過面了，但是第一眼他就認出來，坐在一台奇怪的機器面前，穿著掐腰露腿的衣服，一頭深棕色頭髮一絲不苟的盤著，抿著薄薄的，甚至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看起來有幾分高傲刻薄的女人就是他記憶裡的那個佩妮•伊萬斯。
看樣子，她唯一的不足就是不知道如何得體的穿著。斯內普心裡有些不高興，他飛快地掃了眼佩妮交疊起來的長腿，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這就夠了。
只是回來看一眼，然後就走。
可是——他將注意力重新投注到不遠處有些惱怒驚慌開始掙扎的女人身上，很顯然短短十天的停留她就已經注意到了什麼，她的敏銳和七八年前所差無幾。
不過看著其中一個男人企圖用手去撫摸那張表情冰冷的臉的時候，斯內普終於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下他的憤怒——看樣子，雖然敏銳度和過去一樣，但是她對於危險的防備已經被波特先生同化了，智商與一頭巨怪沒有差別。
斯內普握著魔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他打了個忽略咒過去，那群流浪漢就好像是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樣，又紛紛散開。
但是，隱藏在痕跡斑斑的玻璃窗之後的斯內普卻突然握緊了手裡的魔杖——剛才站在大樹下還有些緊張無措的女人此刻竟然目光直直地望著他所站的方向。
她明明應該看不到的。略顯得有些年輕的斯內普教授緊張地退後了一步，但是女人快步走過來的動作又讓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很顯然是茫然的，只能漫無目標地從他周圍滑過，想到這兒，他略微放下心來。
她就站在他的窗戶旁，他們之間也就只隔著一扇玻璃窗。
斯內普看著她被歲月打磨得越發孤傲的面容，心底的某一塊忽然控制不住的柔軟了下來。
或許她一直都以為，他心裡的那個人是莉莉。他聽到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緩緩地說話，就連年少時期的他自己也曾經一度以為，他喜歡的，深愛的是那個熱情的，善良的，天真的如同一團火焰一般的女孩兒。
可是後來，他終於在莉莉某次無意間提起佩妮在麻瓜學校裡非常受歡迎，伊萬斯夫婦已經准許她談戀愛的事情時，明白自己那一刻湧上心頭的嫉妒，那些嫉妒差點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想要回到女貞路，告訴那個永遠和自己針鋒相對的，神色高傲的女孩兒，她是他的。
他喜歡上了一個麻瓜。年少的斯內普被這個事實打擊得體無完膚，他不喜歡麻瓜，就像佩妮討厭巫師一樣——他甚至再也沒有去見過佩妮，因為他太害怕那個女人得知了這個事實之後會冷冷的嘲笑他，會鄙視的看著他。
斯內普看著眼前的女人，她似乎終於放棄了盲目地尋找，她棕紅色的眼眸裡泛起一絲紅色。他想要轉過頭，不去看她有些軟弱，有些委屈的表情。
她是做給誰看呢？他在心裡努力地告訴自己：或許她只是太思念莉莉了，連帶著想要從自己這裡找回些童年的回憶。
從前的他害怕佩妮發現自己的感情，而現在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則完全沒有資格再談感情了。
斯內普狠下心，轉過身體想要上樓，可是身後不遠處傳來的，低低的，就像是呢喃的話又讓他的腳步再也無法移動。
「出來，膽小鬼西弗勒斯。」女人的聲音有些軟，就像是他們年少時她心情好偶爾對莉莉撒嬌時候的聲音。
第3章 Chapter 3
有一棟陳舊的兩層樓房憑空出現在她面前，油漆已經有些剝落的鐵門「嘎吱」一聲打開來。佩妮深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現在是盛夏，但是房子裡卻分外的清涼，就像是走入了冰窖一樣。
她循著舊時的記憶走過去，就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看到了那個坐在灰色布藝沙發上的男人。
他的衣著和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沒有太大差別，黑色的巫師袍襯得他臉頰越發消瘦蒼白，一雙黑眸幽深得讓人忍不住沉迷下去。頭髮大約很久未曾打理過了，有些長了，還有些油膩。
佩妮卻在那一刻心裡忽然安定起來，她覺得自己或許在對待他時太卑微了，卑微到她的驕傲都跌落在了塵埃裡。在這一刻，她甚至想，就算他馬上又要離開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他不願意見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還在這裡，還平安就已經足夠了。
「西弗勒斯。」她微笑著，彷彿七八年的時光不過是瞬間打馬而過一樣：「你過得還好嗎？」
斯內普在開門的那瞬間就為這個場景做出了無數種猜測，佩妮一直都是個高傲的人，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
他幻想過或許她會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咒罵他的不辭而別，或者站在那裡冷嘲熱諷，諷刺自己的懦弱，更甚者，她或許只是親自來告訴他，他們之間再無一絲情分。
可是她都沒有，她只是站在那，露出了一抹徬徨的笑容，用那麼輕淡的，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的聲音問他，他過得好不好。
斯內普內心的防線在那一刻就被擊得粉碎，他覺得這麼多年的遠離根本是徒勞無功，他就像是年少時一樣無法認清自己的心意，永遠不能明白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他努力保持住應有的鎮定，他的面具能夠欺騙過莉莉，但是永遠也騙不過佩妮。
斯內普想起他三年級暑假的時候，莉莉告訴佩妮他們在學校都過得很快樂，很順心。
當時在草坪上佩妮笑著點頭，又幫著莉莉將語法錯誤糾正了很多，似乎是相信了莉莉的話一樣。
但是到了晚上她一個人出來散步的時候，卻特意來找到了自己。
「西弗勒斯，和我說說你在學校的生活。」那個時候的佩妮已經步入青春期了，但是的他個子已經算是同齡人中少有的高挑，但是佩妮也不遑多讓，幾乎與他一般高。
現在的斯內普都還能夠記起那個夏夜裡佩妮穿著的裙子，那是一件薑黃色的無袖連衣裙，露出了少女瑩白的胳膊和修長的小腿，雞心領的弧度勾勒著她已經開始發育的身體。
斯內普忽然臉紅了，他記得自己結結巴巴，又有些不耐煩地回答：「當然，過得很好。」
然後，那個一直表情柔和的女孩忽然橫眉冷厲起來，她嗤笑一聲：「西弗勒斯，你可是在斯萊特林，我估計就是赫夫帕夫都沒辦法忍受你那種彆扭冷硬自閉的性格！」
看看，這才是佩妮•伊萬斯的本性，牙尖嘴利，一點都不符合一位淑女的準則。
年少時的斯內普從來沒有思考過那些話語底下的關心，或許他也根本不需要一個麻瓜的關心，他把佩妮•伊萬斯的定位從來都定位在莉莉的姐姐這個層面上。
可是……斯內普心裡微微有些彆扭，為什麼他少年時的夢裡都會是這個女人，每當他早上醒來面對濕漉漉的被單的時候，他就會對這個叫佩妮•伊萬斯的女人有更深的怨念。
「西弗勒斯？」佩妮皺了皺眉，她的存在感低到這個男人已經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走神了嗎？！
斯內普猛地回過神來，走神這種情況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了。
又是這個女人！他硬巴巴地回答著她先前的問題：「當然。我現在在霍格沃茲做魔藥學教授。」
好吧，其實他想解釋的是這麼多年不回來是因為前幾年食死徒的餘孽還在四處報復，他不敢貿貿然接近她，而後幾年，則是因為他不得不將一年的大多數時間消耗來培養那些毫無大腦的山怪們。
佩妮在另一頭坐下來，她很想問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再回來，但是她的高傲和尊嚴又讓她問不出口。
於是，她聽著自己更加冷硬的聲音：「哦？是嗎？那真是恭喜了。」
好吧，連她都知道這樣的語氣裡一絲欣喜都沒有。
於是，他們就這樣面面相覷，再無對話。
於是，這好不容易的一次見面就這樣不歡而散，佩妮走出了很遠才想起來，她連問他會在這裡逗留多久都忘記了。
如果說年少時的西弗勒斯只是沉默自閉的話，那麼現在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佩妮想到這兒，又有些難過起來。
七八年的時間鴻溝，她或許根本無法跨越。
她是個麻瓜，就算對方也是麻瓜，七八年的時光就已經是很大的阻礙了，更何況西弗勒斯是個巫師。她一直都知道對方看不起麻瓜，所以她努力做到很優秀，就像是要告訴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她也可以過得很精彩一樣。
這麼多年，她過得很精彩又有什麼用，她連表達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
佩妮消沉了很久，她已經拒絕去想那個住在蜘蛛尾巷的人到底搬走了沒有，她努力讓生活回到正軌，就像是他未曾出現的那些年一樣。
她決定去參加八月末的高中同學聚會。
哈利已經五歲了，他非常懂事，佩妮想她或許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了。
佩妮買了條酒紅色的絲質齊膝裙裝，領口是層層疊疊絲綢的V字型，襯得她肌膚格外瑩白，棕色捲髮和金棕色雙眸都分外迷人。
哈利蹲在鏡子旁邊一邊玩兒手裡的小火車，一邊笑：「姨媽好看！好看！」
在他眼裡，佩妮姨媽永遠是最好看的。
佩妮笑起來，她塗完口紅，俯下身愛戀的摸了摸哈利的頭頂：「我會把你交給懷特夫人照看一下，要乖乖的，好嗎？」
「愛麗絲是個愛哭鬼！」哈利不太樂意，懷特夫人的小女兒愛麗絲實在太愛哭了，他不是很喜歡去懷特夫人家。
「哈利！」佩妮繃起臉，懷特夫人非常喜歡哈利，為人也很不錯。
在強權之下的哈利只能夠抱好自己的小火車，乖乖去了懷特夫人家。
高中同學聚會的氛圍非常不錯，大半女生已經結婚，有的已經有了兩到三個寶寶，但也有幾個同佩妮一樣考上著名學府的女同學依舊單身。
「知道得越多就越不甘心讓自己隨便嫁給一個人。」安妮是帝國理工畢業的高材生，她端著一杯香檳，覺得與佩妮有惺惺相惜之感。
「對自己要求高，對別人要求就會更高。」佩妮感慨道，她剛剛跳完一支舞，對方不停地暗示她他們接下去還有無限種可能。
安妮對她的話表示了贊同，她問：「那麼你呢？也是從劍橋畢業後就忙著事業？」她把重音加在了「事業」上，畢竟這個時代的女人大多還是選擇結婚生子。
佩妮搖了搖頭：「不，我退學了。」
「什麼？」安妮差點把手裡的香檳灑出來。
「我的妹妹和妹夫出了意外，所以有人聯繫上了我，將我的外甥交給我撫養。」她平淡地敘述著這件事，當年或許還有許多不甘，但是這麼多年過去，哈利和她也有了感情，從某種意義上她並沒有後悔。
「莉莉？那個住在寄宿制高中的女孩？」伊萬斯家對外都說莉莉去了北愛爾蘭的寄宿制學校：「她高中畢業後就結婚了？！」安妮又問。
佩妮掐了掐時間，差不多莉莉確實相當於麻瓜的高中畢業就嫁給了波特。
於是她點點頭。
安妮歎了口氣，她覺得佩妮因為這種事放棄學業，從而還單身這麼久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她們相交並不算深，她並無太多立場去指責些什麼。
之後佩妮又和別的人跳了幾支舞，不過似乎只有最開始那位男士依舊保持著對她的興趣。
「或許我有這個榮幸送您回去。」丹克拉克有一頭迷人的金髮，碧綠色的眼睛如同一汪流動的湖水，他這些年忙於創業無心思考伴侶的事情，但是年少時候的他對於佩妮很有好感。
聰明，理智。丹對自己說，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妻子。
佩妮上了丹的車，丹對她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
一路上他都在談論他名下的產業，不得不說，他確實已經足夠富有，並且見識頗廣，言語也很幽默。
在抵達伊萬斯家的時候，丹忽然出其不意地探過身來，搶在佩妮之前解開了她的安全帶。
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他的身體停在佩妮面前並沒有移開。
佩妮的呼吸忽然一窒，她明白他要幹什麼，她並非沒有同別的男人親吻過，至少在和佛農在一起的時候，佛農也經常會討要一個晚安吻。
可是，一切又變得不同起來。
她撫養了哈利，從那一刻開始，似乎她又找回了與魔法世界的聯繫，再次見到西弗勒斯，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順從地接受這個男人的吻。
她伸手抵住了男人健壯的胸膛，側過頭，露出一截白皙光澤的脖頸。
丹咽了口唾液，眼前的女人分外誘人。
佩妮吸了口氣，垂下眼：「抱歉。」
丹明白，她是在拒絕，但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拒絕。
佩妮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她倉皇的下了車，差點扭到了腳。
身後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車開遠了。佩妮歎口氣，站在花園裡，她又搞砸了。
斯內普冷眼站在伊萬斯家花叢的陰影裡，他打上了幻身咒，所以根本沒人會發現他。
他看著佩妮坐在那個男人的車裡回來，金頭髮綠眼睛的小白臉！他在心裡冷冷嘲諷。
當那個男人想要親吻她的時候，斯內普差點克制不住想要給對方一個索命咒。還好佩妮最後推開了他，不過斯內普又皺起了眉，她明顯有些醉了，臉頰紅紅的，她又在歎息什麼？難道在歎息那個未完成的吻？
斯內普心裡的怒氣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他克制不住地大步走了出去，順手也解除了身上的幻身咒。
佩妮腦袋暈乎乎的，但是身後的腳步聲實在很醒目，她警覺地回過頭去，可是，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那個高大的黑影就已經將她籠罩了起來。
對方的手很涼，就像是在夜裡站了很久一樣，他的手牢牢地扣著她的腰。
佩妮聞到了魔藥清苦的味道，這個味道久違得像是上個世紀才和她淺淺邂逅過一樣。
她想要叫男人的名字，但是已經太遲了。
他的唇準確地找到了她的，然後毫不遲疑的吻了下來。
這個吻，也好像等了一個世紀那樣久。
第4章 Chapter 4
哈利波特，魔法界人人皆知的救世主，在他七歲的時候，擁有了一位永遠面無表情瞪著他的，身上總有股藥香味的，經常和他姨媽針鋒相對兩不相讓的——姨夫。
據年幼的波特先生回憶，這一切似乎是從他五歲以後開始慢慢變化的。
他記得在他五歲暑假的某一天，他姨媽中午出去了一趟，中間間隔時間很長，長到他睡完午覺，吃完了下午茶的蛋糕，又和自己的小火龍玩具玩到了天黑，姨媽才回家。
姨媽回家的時候眼圈紅紅的，就像是哭過——但是鑑於他從來沒有見過姨媽哭，所以他也只能猜測。
小哈利記得，佩妮姨媽回家後只是潦草的做了一頓飯，然後就坐在她最愛坐的沙發上發呆，嘴裡不停地罵著各種平時根本聽不到的詞。
那天晚上，哈利學會了一連串罵人不帶髒字的詞語，為他以後在霍格沃茨和馬爾福家那位只會說「我爸爸」「疤頭」之類的低級簡單入門詞彙的小少爺打口水仗埋下了深厚基礎。
哈利記得那天晚上，佩妮姨媽從倉庫裡拿出了很多他從來沒有看過的相片，其中有他媽媽的，有佩妮姨媽小時候的，在相片中的佩妮姨媽長大之後，還有好幾張是和一個黑色頭髮的人的合影。
那些相片像是被撕碎過，佩妮姨媽花了一夜才把它們重新補好。
「姨媽。」哈利在睡覺前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困擾他一個晚上的問題：「那個人是誰？他惹你不高興了？」
佩妮姨媽愣了一下，像往常一樣親了一口他，聲音還有些啞：「沒有，姨媽是高興。」
很多年很多年之後，哈利已經成功戰勝了黑魔王，他的表妹都已經快要嫁人之後，他又想起這句話，才明白那個時候佩妮姨媽話裡的意思。
——大概是說，她高興，終於不會再一個人孤單下去了吧。
在哈利的記憶裡，斯內普這個人第一次進入他的生活中，是五歲暑假末，有一次佩妮姨媽去參加完大學同學的聚會後，喝得昏昏沉沉回家亂敲門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他趴在二樓的窗臺上，打算看是誰在敲門，就看到單手扶著牆的姨媽被一個衣著怪異的，或者說和那位麥格女士穿衣風格一樣的男人摟住了。
佩妮姨媽掙扎起來，力氣很大，但是那個男人的手勁也很大。
他從沒有關緊的窗戶那探出頭去，隱約能聽到佩妮姨媽讓那個人滾開，他還聽到，似乎那個人叫斯內普，他想要跑下去幫助佩妮姨媽，但是又頓住腳步。
透過月光，他看到姨媽臉上的眼淚，他從來沒有見到姨媽哭過，哪怕是幾個星期前都沒有。
很顯然，那個男人也很少見這種情況，他看著他手忙腳亂的將佩妮姨媽擁在懷裡。
哦，最後哈利還記得，他五歲的時候少有的，永生難忘的，看到了日後斯萊特林院長，和他鬥智鬥勇十多年的魔藥教授斯內普先生的真情流露。
他狠狠咬了佩妮姨媽的嘴唇。五歲的哈利這麼想。
原來教授也是霸王硬上弓。十五歲的哈利回想起來，也硬上弓了懷裡的秋張小姐。
在那天之後，他也不過和斯內普先生見過幾次面，暑假結束了，他就更少出現了。
「哈利，我沒想到你竟然喜歡西弗勒斯那樣的風格。」佩妮姨媽在他四歲之後就不抱他了，說是男孩子要獨立，他們平常談話的時候也很平等，通常都是面對面的喝下午茶。
對於姨媽偶爾的話，他永遠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要說，只要姨媽喜歡的，他哈利都可以接受？
如果這樣，那麼惱羞成怒的佩妮姨媽很有可能給他餵下某種生化毒藥——在他看來，佩妮姨媽工作的時候就和醫院裡那些面容猙獰的醫生是一樣的。
「看樣子，平常我對你實在是太溫和了。」佩妮姨媽總結道，吃掉最後一口蛋糕，結束了下午茶時間。
再接下來，那位永遠陰沉沉的，看起來總是比實際年齡大上那麼幾歲的斯內普先生總是固定在周六的時候登門拜訪。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拘謹，只是一起喝下午茶，偶爾小聲交談兩句。
斯內普先生登門的時候哈利並不經常過去，因為對方會用充滿敵意的，冷冰冰的，類似於倫敦動物園裡面蛇類的目光瞥著他，然後慢悠悠的稱呼他為「波特先生。」
他也曾經跟佩妮姨媽抱怨過，但是對方比他想像的還要無情。
「至少他沒叫你『麻瓜小姐』。」佩妮姨媽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總帶著一絲懷念。
再後來，斯內普先生就沒有經歷稱呼他為「波特先生」了，因為隨著他和佩妮姨媽越來越熟稔——這個判斷是從哈利觀察斯內普先生的行為看出來的：剛開始先生總是挺直著背，到後來微微彎下一點，再到最後完全陷入椅子裡，累的時候能夠完全睡著——他們之間的戰爭也開始升級了。
——「西弗勒斯•斯內普，我相信自己動手洗頭一點都不麻煩，如果你實在不想自己動手的話，我會趁著你睡覺的時候給你和你的『波特先生』剪一個相似的髮型！」哈利聽到自己的姨媽在高聲說話，他摸了摸自己只有幾毫米的頭髮，縮了縮脖子，看在梅林的份兒上，這個髮型就是個噩夢。
——「巨怪小姐，你現在的行為讓我對於你最近在麻瓜界取得的成就持懷疑態度，畢竟一位脾氣暴躁的研究員是否能夠研究出與之智商不對等的研究成果這一課題還在討論當中。」絲滑低沉的聲音很好辨認，是那位才熬製完魔藥的斯內普先生的。
——「洗頭洗澡！」佩妮姨媽的聲音更高了。
——「我假設——」對方還在垂死掙扎。
——「洗頭洗澡！」佩妮•伊萬斯憤怒值接近臨界狀態。
哈利豎著耳朵，聽到樓上傳來的水聲，低下頭歎口氣，接著看自己的小人書。
雖然說他對於自己姨媽能夠壓制住對自己非常不友好的斯內普先生表示非常開心，但是這也意味著佩妮姨媽可以隨時隨地，只要她想的情況下，對著他們兩個男子漢作威作福。
「波特先生，我假設你還能聽懂我接下來說出的單詞。」在聽到他這樣的感慨之後，那位斯內普先生的臉色非常難看：「那麼你就應該用用你那堪比巨怪的智商去弄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永遠沒有我們——畢竟跨種族的友誼並不存在。」
哈利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情況下，順利地過完了八歲的生日，也就在他過完生日沒多久，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佩妮姨媽高興地告訴他：「哈利，你現在可以稱呼斯內普先生姨夫了！」
佩妮姨媽金棕色的雙眸亮亮的，她很少露出那樣類似於隔壁懷特夫人家愛麗絲那樣天真的表情。哈利敏銳地注意到站在她身邊的斯內普先生看到佩妮姨媽的這個表情，臉部肌肉都柔和了下來。
不過，哈利的「姨夫」還沒有叫出口，對方已經用含著威脅的語氣告訴了他：「如果波特先生希望在未來霍格沃茨的學習一帆風順的話，我還是希望他能夠適應『斯內普教授』或者『斯內普先生』這樣的稱呼。」
哈利終於沒有喊過這個男人一聲「姨夫」，不過他相信，對方只會對佩妮姨媽對自己的稱呼感興趣。
哈利九歲那一年，佩妮姨媽懷孕了，生下了他的小表妹芙羅拉莉莉斯內普。
在他九到十一歲的那段日子裡，是哈利波特童年，或者說成年前最快樂的日子。因為一向嚴苛的斯內普先生因為芙羅拉的降生，都變得和顏悅色起來——或者說根本沒時間和哈利大眼瞪小眼。
但是，他也是在十一歲那年和佩妮姨媽分離。
「我的哈利是個在魔法界了不起的大人物。」佩妮姨媽抱著芙羅拉與他面對面坐著：「從你接到霍格沃茨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自己肩負起了怎樣的責任。」
哈利想起斯內普先生偶爾對自己的稱呼「救世主」，打了個寒顫。
佩妮姨媽很好的注意到了這點，她一直都是個很細心的人：「不管這種責任來自於實力，還是信仰，我都希望我教導了十一年的哈利能夠肩負起這種責任。」
不遠處的斯內普先生冷哼了一聲。
哈利沉默了片刻，狠狠點了點頭。
「姨媽要保護你的表妹。」佩妮姨媽溫柔地看了眼懷裡的芙羅拉：「不能夠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的存在。」
哈利忽然明白對方想要說什麼了，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佩妮姨媽。
「我要取走你這些年的一些記憶，再製作一些假的給你。」斯內普先生不耐煩地說，似乎覺得佩妮姨媽和他說的太多了：「等到一切都過去，真的記憶就會還給你。」
「我們暑假會在別的國家一起待兩個星期，就當做度假。」佩妮姨媽看出了他的難過，安慰道。
哈利點點頭，上樓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明天他要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也就是明天他離開時，所有關於佩妮姨媽的記憶都會消失。
「西弗勒斯，如果你不來找我，那麼我就帶著你的芙羅拉嫁給別的男人。」夜很深了，哈利睡不著，他光著腳踩在地板上，聽到樓下傳來佩妮姨媽帶著哭意的聲音。
「你只用等著我。」斯內普先生此刻的表情帥極了，讓哈利想起了電視裡演的超人：「如果這輩子你需要等一個人的話，那麼只能是我。」
他看著他們抱在一起，佩妮姨媽在最後囑咐斯內普先生，保護自己的安全。
又過了七年，在最後一戰的時候，他看著這位平日裡他憎惡的，鳳凰社的叛徒，曾經高傲的斯萊特林院長，教了他七年的魔藥學教授被黑魔王的毒蛇納吉尼攻擊，倒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忽然很多記憶卻紛繁湧了上來。
也就是那一次，他用盡全力第一次嘗試了遠程幻影移形，轉移到了聖芒戈。
最後一戰，哈利失去了太多的親人，可是他在餘後的生命中又隱隱慶幸，他好歹保護住了最重要的那個。
「你是我的表哥，哈利波特？」當年那個不到兩歲的芙羅拉已經長大了，她有一雙和佩妮姨媽一樣的，金棕色的眼眸，以及一頭同斯內普教授一樣的柔順黑髮。
「是的。」哈利給了芙羅拉一個擁抱，他們一同扭過頭看著聖芒戈特級病房裡相擁的一對男女。
他想，他終於沒有讓佩妮姨媽失望，至少在一切結束的最後，她不會孤單一人。
——全文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