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勝者們與敗者們
「那就是安原九段的女兒?」
「唔啊……好年輕,長得也超可愛的~!跟她父親還真像!」
「別看她是女生,據說實力很強哦。」
「欸?你的意思是她還有希望奪冠?」
「是啊,畢竟有她父親的親傳,而且還是島田八段的弟子……會長也很看好她哦。」
「那還真是不得了呢,如果她能成為職業棋士,咱們將棋界在社會的形象和影響也會變得更好啊!」
「希望如此吧,喂~小安原!要加油哦!」
時間進入寒冷的11月,今天是將棋業餘大賽的比賽日。
剛才這些在會館外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話語,有些來自將棋界的媒體人,也有的來自前來圍觀的業內人士及業餘愛好者。
在這群將近中年或老年的男人眼裡,正準備走進會館的那個橙發少女簡直像是天降之物,給他們帶來最新奇的談資和最純潔的希望。
而正被他們所議論的少女,雖然還是高中生,卻打扮得比真實年齡更成熟。臉上化著淡妝,裡面穿了件米色的針織羊毛連衣裙,外面套著件卡其色的風衣,一條橙色的格子圍巾裹住她纖細的脖子和一小束捲曲的頭髮,下方裸|露出一截小腿,腳踏高跟短靴,在腰間束好腰帶,凸顯出她姣好的身材。
千穗拎著手提包,腳步匆匆地走進會館,似乎沒聽到外面那些話語,她現在腦子裡全是之前背過的棋譜,饒是他人對她再有把握,第一次正式參加將棋比賽的她也依然緊張得手腳發抖。
在休息室裡坐下,千穗從包裡摸出手機,快速瀏覽了一遍郵件。
她收到了來自各方的祝福,當然也包括牛島的。
「From小若利:今天,一起加油。」
千穗看到這條,不安的情緒才開始變得和緩,她活動手指,快速打出了給他的回復。
與此同時——
宮城,仙台體育館內,掛著「春高預選賽宮城縣代表決定戰」的標語。
「若利君,該準備入場了喲~」更衣室內,天童對還在看著手機愣神的牛島提醒道。
一直等到她回過來「加油!」後,牛島才安心地把手機收進衣櫃,說了句「好」。
他站起身,披上隊服外套,往門外走去。
——今天,是這對相隔兩地的情侶,各自在年末前最重要的一場比賽的舉辦日。
兩人已經約好了不能輸。
「比賽結束,勝者,安原千穗。」被對局消耗殆盡、滿臉憔悴的她仍跪坐在墊子上,十指相抵在唇邊。
「比賽結束,3-1,白鳥澤獲勝!」他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與隊友們相視一笑。
她和他都做到了。
「呼~好喝!安原你真的不來一杯酒嗎?這可是給你舉辦的慶功宴誒~等你加入獎勵會後,我們就要經常見面了!」松本一砂,職業五段,個性活潑搞笑,他給自己灌下一杯威士忌後向千穗問道。
「算了吧松本,這樣會被明裡小姐討厭的哦~」金髮碧眼,職業六段·外號為「史密斯」的人在松本耳邊悄悄說道。
兩位前輩都是桐山在棋社關係很好的朋友,他們同為181cm的大高個,相互之間也很熟識。而且松本還是前排球社的社員,在知道千穗的經歷後和她變得很聊得來。
「不了謝謝,松本前輩……」千穗微笑著舉起一杯橙汁,「我喝這個就可以了。」
「松本前輩,她還未成年啊!」桐山手上也拿著杯橙汁。
這裡是東京最高級的商業區·銀座,其中一個名為「美笑」的私人會所,也是明裡作為陪酒小姐工作的地方,老闆美笑阿姨是她的親戚。
「啊啦~松本先生和史密斯先生對後輩可真好啊,相信你們也不會讓他們請客的,是嗎?」明裡現在身著一襲黑色小禮服,長髮披肩,與她在家中穿著圍裙梳著辮子的賢惠形象完全不同,對成年男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那~當然不會了!」憧憬著明裡的松本立即應承下來,還沒意識到自己被對方套路了。
明裡轉過頭,對桐山做了個「OK」的表情。
千穗靠在沙發上,慵懶地聽著他們之間的閒聊,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玻璃杯,橙汁開始冒出一串串小氣泡,裝潢高級的密閉室內瀰漫著的濃郁酒氣讓她感覺有點頭暈。
但是,酒的味道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還是因為白天的比賽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力。
她閉上眼,回憶起比賽時的感覺。
就像是整個人正行走在樹木參天的幽暗森林裡,決賽時的那個對手很有耐心,他一點點緩慢地布好局,就等著她一不小心踏進他埋藏好的陷阱裡。
但是千穗一刻也沒停止思考,準確地洞察了他所有的動作,用他意想不到的策略提前將陷阱封死,將局勢逆轉。
觀賽的很多人都覺得,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年安原祐樹的影子。
「呼~」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還好中間都沒有出錯,最後那場對局真的是命懸一線,走失一步就意味著失敗。
「累了嗎,安原?」桐山坐在她身邊,關切地問,「你要不要先回去?」
「我沒事的,小零,讓前輩們喝個痛快吧~」身為這場酒局的主角,先撤退就有點太失禮了,千穗坐直身子,重振精神對桐山說道。
她伸出手中的杯子和桐山的碰了碰,紫色的眸子滿溢著溫柔:「說起來,你今年的對局就只剩下個月的那場排名戰了吧?在哪一天?對手又是……?」
「12月24號,聖誕節前一天……對手是安井六段。」桐山知道千穗在勉強自己,心中一緊,連回答她的語氣都開始有些顫抖。
然而千穗只是飲盡杯中的橙汁,雙眼放空盯著天花板:「聖誕節啊……」
——又快到這個時候了。
她還記得初二的那個下雪的夜晚,在牛島家門口與他的偶遇,還有他說過的話。
——若利今天也通過春高預選賽了,也就是說,再過兩個月就能見到他了。
心中泛起一陣甜蜜與酸澀,這味道就像她剛剛喝下的橙汁。
「怎麼了嗎?」桐山問,那邊松本和史密斯幾乎要喝到不省人事,他感覺這場酒局很快就要結束了。
千穗搖搖頭,搭上桐山的肩使勁拍了拍:「沒什麼,那天我會去看你的!比賽完就帶你來我家吃晚餐怎麼樣~?當然若利他不會反對的哈哈哈~」
「咿呀——安原你輕點!明明下了一天棋還這麼有活力,你是怪物嗎……」
「嗯~?」
「……不不不我什麼都沒說!」
對桐山零來說,12月的那個對局只是很普通的一場必勝局。
——在她來找到自己之前,本應是這樣的。
幸田香子,他養父的女兒,也就是他名義上的姐姐,同時也是個完完全全的毒婦。
之前的一次對局,她其實也來找過他,不為別的,純粹只為了打擊他,讓他即使贏了心裡也不痛快。
但他什麼也反抗不了——她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他。
桐山出現後,香子被父親早早認定為沒有將棋天賦,失去了她最看重的父親的寵愛來源,被打上「失敗者」的標籤,從此性格變得扭曲,把自己裹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她開始放任自己,離家出走,糾纏有婦之夫,還不忘時不時來「探望」一下獨居的桐山,把他當作自己宣洩惡毒言語的工具。
這一次的對局前也是,特意找到他,告訴他對手所處的悲慘境地,喚起他的同情讓他產生動搖後就揚長而去。
——聖誕節對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小時候的聖誕節,養父送給三個孩子的禮物中,只有他得到了將棋。
打開盒子的那一刻,沒有喜悅,有的僅僅是深深的恐懼。
自己給另外兩個孩子帶來多大的心理創傷,小小的他不可能不瞭解。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會啃食巢穴的杜鵑,一點點把幸田家啃食殆盡。
香子的出現讓他再次回憶起這件事,站在河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冷風揚起她剛給自己繫好的圍巾。
「小孩子真是可憐啊,因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不過你可不一樣呢,畢竟你給自己選擇了父母。」
「選擇了別人家的爸爸,對吧?」
——就算是如此惡毒的話語。
桐山卻仍舊想聽下去。
與安井的對局還是贏了,他沒有手下留情。
對手沒有察覺他關鍵性的一步,從那之後就大勢已去。
安井輸了這局後,就要退出將棋界了,還會和他老婆離婚,家裡還有個盼著父親獲勝後回家,與她一起慶祝節日的女兒在等著他。
備受打擊的安井在復盤結束後,立即匆匆離開了會館,甚至連準備帶給女兒的聖誕禮物都忘在了棋社。
盯著那個紙袋子愣了幾秒,桐山提起它就往外衝,大衣都來不及扣好。
桐山衝出了大門:「安井先生!」卻不見要找的人的蹤影。
「小零?」剛剛趕到的千穗在棋社門外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安井先生怎麼了嗎?」
「他有東西忘在裡面了。」桐山滿臉焦急,碧綠的眼眸四處望著,「找到了,安井先生!」
他一邊大喊,一邊往安井佝僂著的背影跑去,把千穗丟在後面。
千穗也不去追,遠遠地看著桐山與安井的交談。
「啪」,她看見——明顯是輸掉比賽的安井氣憤地搶過桐山手中的紙袋,丟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後離開。
——他一定很恨他,她想。
「小零?」見桐山呆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動作,千穗擔心地朝他走去。
但是桐山卻突然轉身,與她擦肩而過,好像沒注意到她似的。
傍晚的天空呈現出一種金紅色,兩人的頭頂上有一群鴿子飛過,撲稜著翅膀的聲音很吵。
無人的街道上,桐山先是靜靜地走著——腳步卻越來越快,漸漸開始跑了起來。
「零!」千穗的瞳孔縮緊,發覺他的不對勁,開始拚命追趕。
她跟在桐山的身後,跑過長長的坡道,來到大馬路上,又穿過人行道和小樹林,跑進一個公園內。
兩人皆是跑了很長一段路後,桐山終於是在公園停了下來。
千穗也在他身後,默默停下腳步。
——看著桐山撐著膝蓋拚命喘氣的身影,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眼前的情景幾乎是讓她永生難忘。
千穗將一盤烤土豆端上餐桌:「你這次對局究竟經歷了什麼?會發出那種靈魂吶喊,真把我嚇了一大跳。」
「——明明你什麼也沒做錯的。」輕快的聲音變得凝重。
「對不起,安原。」桐山坐在餐桌邊垂著頭,像個做錯事正在接受母親訓話的孩子,「是我情緒失控……嚇到你了嗎?」
「這倒沒什麼,你更難堪的樣子我都見過了。」千穗把一碗冒著熱氣的奶油蘑菇湯推到桐山面前,「我們先吃,我媽還在加班。」
「安原,」桐山沒有動筷子,「我之前,見到香子姐了。」
「是嗎?」千穗回想著這個名字,自從小時候見過一次面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告訴我,香子姐對你做了什麼?」
千穗的神色十分嚴肅,她緊緊盯著桐山,話裡有不容他拒絕的意味。
香子後來的行徑她聽桐山說起過,這是他心裡永遠抹不去的一道傷痕。
「這樣啊……」聽完對方的傾訴,她有些受打擊地趴在桌上,「零,我們都是被她討厭的一類人呢。」
——千穗這才發現,自己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踏上了牛島當初說的「強者」的道路。
「可是,這不是我們的錯,不是嗎?」千穗把頭埋在手臂間,悶悶地說道。
「嗯。」桐山零只剩下將棋了,想要繼續生存下去,他不得不走上這條路。
但是她不一樣。
安慰不了桐山,千穗舀著湯,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但是,現在的桐山已經和從前不同了。
「安原……謝謝你。」桐山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祝你能順利升上四段!」
他的話讓她心中一暖,這個平安夜,果然還是忘掉那些煩惱比較好。
可不能再被這種無理的惡意攪亂思緒了,明年加入獎勵會成為初段後,她離職業棋士的四段還有很長的距離要走。
「不客氣,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跨過年關,時間來到一月初,籃球的冬季杯和排球春高的全國大賽,都將在這個月舉辦。
千穗也經過島田的推薦順利加入獎勵會,開始了漫長的對局升段之路。
最開始的對局還贏得比較輕鬆,以她的實力來說只要穩紮穩打就沒問題。
這天是白鳥澤參加春高的第一天,千穗早早地來到東京體育館前,已經等不及要見闊別許久的男友了。
——將棋界的新星,美麗的千穗少女竟然有個人在外地的男友,著實讓棋社的單身男性們都恨得牙癢癢。
而牛島這邊情況也差不多,平時在學校他在女生當中的人氣就很高,幾乎每天能收到一個表白或情書,卻都被他「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為理由嚴辭拒絕。
牛島口中的「女朋友」被一些迷妹中的激進分子調查了很久,卻什麼都查不到。白鳥澤高中的學生們紛紛表示,根本沒人目擊過牛島和哪個女生走得特別近,不如說他幾乎是不近女色。
而排球部的大家也已經全都統一口徑,選擇對外保持緘默,從而隱匿了千穗的存在。
所以今年的春高全國大賽,當跟著球隊前來應援的學生們看到,牛島剛下車就被一個不知從哪裡衝出來的、打扮入時的橙發少女擁抱和親吻時,齊刷刷嚇掉了手中的應援棒。
「若利!」千穗掛在牛島脖子上不願放手,輕輕親著他的臉頰,「好久不見~!」
「千穗。」牛島回抱住她,「我很想你。」
「卿卿我我也給我看看場合啊你們兩個!」鷲匠怒吼。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其實是小零主場。
很喜歡這段情節,動畫中的表現非常震撼,在第10集。
第47章 蹤影
不顧成為無數羨慕嫉妒恨的視線的關注焦點,千穗現在正像只大型貓咪,從後方雙臂摟住牛島的脖子,整個人黏在他背上,但是牛島也不反抗,就這樣淡定地和隊伍一起走著,把她「背」進了體育館。
牛島貪婪地感受著她身上的溫暖,還有那淡淡的清香,都是他這個幾個月以來思念已久的、一旦觸碰就會沉醉其中的誘惑因子。
——看得跟在後面的白鳥澤應援團一驚一乍的,都在互相詢問關於那個女生的情報。
「好久不見了安原原~」天童很是興奮,對千穗親暱地打招呼。
「你好呀,天童君~這段時間謝謝你。」千穗趴在牛島背上偏過頭,笑著回了他一句。
「那是什麼鬼稱呼啊!」瀨見炸毛。
「誒?可是我還叫你瀨見見的說~」
「我拒絕……」
千穗之所以能和他人都敬而遠之的怪人天童覺的關係變得這麼好,全都是拜他能「暢通無阻」地與牛島正常交流所賜。處於異地之間,牛島和她無論是通過電話或是郵件交流,都會因為牛島說話簡潔、嚴肅認真的個性而變得沒什麼趣味可言,但是天童會十分積極地拍下他們日常生活和訓練的照片發給千穗,每日報告牛島的最新動態。
——也因此,今天有哪個女生試圖從她手中勾走她的男友,千穗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當然她也不會採取報復措施就是了,因為牛島根本不為所動。
「那個叫安原的女生到底是誰啊?有誰知道嗎?」後方,應援團的學生們已經炸了鍋。
「不知道,看打扮像是社會人的感覺?姐弟戀嗎?」
「等一下,那張臉我好像有印象……感覺之前在報紙上的將棋板塊看到過。」
「哦!難道說是她!聽我喜歡將棋的爺爺說起過……最近將棋界出現了一個百年難遇的女性新人,雖然還不是職業棋士,但很有潛力的那個,好像也是叫安原!」
「我用手機上網搜搜……有了,這個比賽時的照片裡有她!我看看……安原千穗,今年17歲,業餘大賽的冠軍?!」
「那不是和我們一樣都是高中生嗎?」
「是啊……以後她會成為職業棋士?可惡,太優秀了吧……這個職業全國也才百來人,打得好的話收入也超高的。」
「嗚……牛島同學……」一名牛島的重度迷妹已經眼泛淚光,被狠狠地打擊到了。
「大家,不管怎麼說,我們是來給隊伍加油的啊!牛島同學有這樣厲害的女朋友,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是!」應援團的領隊老師出來維持秩序。
「老師……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但是,只有一點我們是不會忘記的:白鳥澤——」無視了這些吐槽,他舉起手中的小喇叭,接著說道。
「——必勝!!」喊出這句振奮人心的口號,似乎已經成了扎根於他們體內的習慣,應援團於此時又重新恢復了團結一致的狀態。
以上這些來自後方的熱烈討論,差不多都灌進了千穗的耳朵,在聽到最後那聲呼喊時,她鬆開手,從牛島背上跳下來,拍拍褶皺的衣裙,轉過頭給應援團的學生們予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的那種笑容。
「我們輸了——!」被這個笑容擊中,女同學們齊聲說。
短暫的重聚後,千穗在更衣室前與隊伍分別,今天是春高全國大賽的第一天,她之後會一直呆在看台給他們加油。
其他隊友和教練們都已經心知肚明地提前進了更衣室,給他們留下小小的二人空間,九條和天童本想躲在門後偷聽,卻被齋籐和瀨見黑著臉拎了回去。
人來人往的走廊中,千穗和牛島相對而立。
「若利,這個給你。」千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寫著「全國制霸」的護身符,遞到他手上,「祝你們百戰百勝~」
牛島低頭看著躺在手心的護身符,沉默了一秒鐘,接著說道:「教練這次給我們定下的目標是全國四強。」
「噗……」被男友老實人般的反應萌到的千穗。
「怎麼了,千穗?」還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的牛島。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說得那麼誠實是在立反flag吧!」千穗向前倒去,把頭抵在牛島懷中,眼淚都笑出來了,「這是我給你們的祝福~即使得不到全國冠軍也給我全力以赴啊!」
「這是當然的,」牛島撫上她的頭頂,後退一步,彎下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應援就拜託你了。」
「嗯!你快進去吧,鷲匠教練應該等不及了。」千穗拉起牛島拿著護身符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緊,讓他握住它,「不過我還是會在最後一排哦,站在前面被你們學校的人盯著實在太難受了~」
「不,我想一抬頭就能看見你。」
「……若利還真是沒變呢。」沉默了一會兒,千穗無奈道。在這種事情上,牛島的要求容不得她拒絕。
「?」
「好的好的,敗給你了~」千穗搭上牛島的肩,在他唇上留下一個輕柔的吻,「我會站在第一排給你們加油的。」
「嗯。」貪戀著她的味道,牛島按住她的後腦勺,再次彎下腰,還以一個更深更用力的吻。
——這小子學得還真快?!千穗心中開始警覺,牛島自上次分別後似乎在這方面變得更純熟了。
「唔——!」剛才與男友互動時還是沒心沒肺的千穗,此刻臉上泛起了陣陣桃紅,她拚命錘著牛島的胸口,想提醒他這裡還是公共場合。
然而牛島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好一陣子才放開她已變得有些紅腫的唇。
千穗趕緊摀住嘴深呼吸著,差點被他吻到大腦缺氧。
「那我進去了。」牛島放開她,打開更衣室的門。
「再、見!」千穗飛了他一個眼刀,妄圖用眼神抗議,但被無視了。
門在她眼前關上,千穗從包裡拿出唇膏和化妝盒,對著小鏡子在嘴上塗著,想把剛才的痕跡掩蓋掉。
「喲好巧~你也來看春高嗎,安原?要來跟我們一起嗎?」突然,在她身後響起的,是黑尾的聲音。
嚇得她一個手滑把唇膏塗偏了。
「你不是說你喜歡黑長直類型的嗎?!」黑尾身旁,自由人夜久衛輔冷著臉吐槽。
「這不是上次合宿見過的那個——?」另一個一年級,海信行回憶道。
「阿黑,你又嚇到她了……」孤爪研磨這次沒有在玩PSP,剛才千穗和牛島的互動他都盡收眼底。
千穗聽著身後這幫男生的話語,慌忙拿出紙巾擦掉塗偏的部分,才尷尬地笑著轉過身:「那個……我已經和若利約好了,抱歉不能和你們一起。」
「哦~那好吧。」黑尾聳聳肩,無所謂地帶著好友們經過她,快步往前走去。
千穗看著他頎長的背影,皺眉——
真可惜,黑尾君的臉上儘是失落呢。
音駒在本屆春高,也沒能進軍全國。
收回有些銳利的眼神,她靜下心來,準備出發,目的地是白鳥澤的應援席。
她站在應援席第一排的欄杆後看到,牛島把護身符放在了場地邊的板凳上。
白鳥澤順利通過了前三輪,進入八強。
四分之一決賽那天,千穗因為在獎勵會的對局而沒能到場,她在手機上對牛島說,夜晚之前會盡量趕到體育館。
但是直到白鳥澤對稻荷崎的比賽結束,隊員們都沒能在觀眾席上看到她。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打輸了,沒能達成鷲匠教練在賽前定下的目標。
而這也就意味著,三年級的前輩們在高中的排球生涯迎來終結,九條、齋籐和千葉即將引退,隊伍的主力將迎來新一輪大換血。
更衣室裡的檢討會後,鷲匠的臉色十分恐怖。
大家都垂著頭,除了若隱若現的抽泣聲,室內的空氣一片寂靜。
「瀨見,」禿鷲般的雙眼瞟向低著頭的一年級二傳,「你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吧?」
「是的,教練。」瀨見平靜地回答,「我自願退出正選成為替補。」
「英太!」大平的眼中還噙著淚水,對這個他最信賴的隊友驚呼道,山形也驚訝地朝他看去。
尾崎攥緊了拳頭。
面對瀨見的突然決定,天童和牛島卻是沒有作出反應。
三年級的學長們都在檢討會後去洗手間默默地抱團取暖了,但是這只會讓這裡的空氣愈發沉重。
剛剛的比賽上,稻荷崎極為優秀的三年級二傳給了瀨見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出現了一系列和平時不同的舉動——那先前被他主動壓制住的自由天性開始爆發,卻與隊伍的整體風格產生了摩擦。托給攻手們的球不再像從前那樣乾脆利落,以至於在配合上產生了漏洞,幾乎在被對手壓著打,最終輸掉了比賽。
而此時,瀨見在說出那番話後,緊緊閉著眼,眼淚混著汗水滴下,他不敢去看鷲匠的臉,也羞於面對為了填補他的缺陷,而努力到最後的隊友們。
「好。」鷲匠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隨後說:「已經有初中的隊伍找到我,會有新的一年級二傳進入候選名單。瀨見,睜開眼,要專心練好你的發球,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決勝發球員,上場的機會不會少。」
瀨見聞言,激動地站起身,向鷲匠深深鞠了一躬。
牛島默默地伸手,搭上他的背。
——就這樣,白鳥澤在本屆春高的征程也結束了。
「教練,早點讓大家回去吧,還有什麼話以後再講,天氣預報說今晚凌晨會下雪。」剛加入不久的副教練齊籐帶著三年級們走進來,對鷲匠提醒道。
「嗯,都收拾一下,我們今晚就坐大巴回宮城。」鷲匠邊說邊看向眼睛紅腫的九條,眼神一凜,「這場比賽打得這麼遜,別以為沒有懲罰。回去後我們會停在仙台體育館——都給我跑著回學校。」
這三年級的引退戰,卻給他們留下了不那麼美好的記憶——鷲匠是想讓後輩們深刻地記住這場比賽,魔鬼教練從不留情面。
「是!」
「若利君,安原原那邊還沒有消息嗎~她該不會放你鴿子吧?」已經收拾好的天童湊到牛島身旁悄悄問著。
「沒有。」
「那你不擔心她?」
「她說快到時會給我發消息的。」
「喂喂~這樣可不行,要是她遇到什麼麻煩呢?冬天的夜晚外面可是很危險的~我幫你問問她好了。」天童摸出手機,撥通了千穗的電話。
牛島聽到這話,也停下整理物品的手,轉頭看著聽電話的天童。
「沒有人接欸,她不會真遇到麻煩了吧?」
「安原不接電話?」大平也湊了過來,關切地問。
牛島自己又撥了一遍,雖然能接通,卻沒有人接。
他看向窗外越發濃重的夜色,即將要下雪的天空被陰霾籠罩,瀰漫著詭異和深不見底的黑。
——不安開始像籐蔓瘋長,緊緊纏住了他。
千穗又像那次新年參拜的晚上一樣,他找不到她的蹤影。
「我去找她。」牛島快速把剩下的東西塞進背包裡挎上,準備立刻往外走。
「若利!」九條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大巴就要來了!你不能現在脫隊!」
「怎麼了,牛島?」鷲匠聽到更衣室裡的騷動,也走了進來。
「我們聯繫不上千穗,她可能有麻煩了。」牛島篤定地說道。
——為什麼?每次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突然消失?
他的心中在質問、在吶喊,被無名的怒火沖得全身發抖。
「我理解你的心情,」鷲匠的神色仍然很鎮定,「但是你要上哪兒去找她?」
「……」
牛島繃著臉,沉默了。
「就是呀~若利君,你這樣衝出去怎麼可能找得到?興許她只是太忙接不了電話而已,我們也馬上要回宮城。」天童抬了抬耷拉著的眼皮,勸道。
「我知道了。」牛島被鷲匠的問題堵得說不出話來,他意識到剛才的確是自己衝動了,「抱歉。」
「沒事,我們走吧,要趕在雪降下來之前離開東京。」鷲匠背過身,「安原的事我來聯絡找人處理。」
「謝謝教練!」牛島心懷感激,朝鷲匠鞠了一躬。
——是啊,現在我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他們。
可是,我最在乎的你又在哪?他的眼神凜冽,漸漸咬緊牙關。
「艾利克斯!」體育館外,無人的空曠處響起一聲恐懼的驚叫。
「你在幹什麼?混蛋你誰啊?!」火神剛趕到事發現場,就看見他來自美國的師父被一個渾身上下充斥著不良氣質的男性抓住脖子舉了起來。
一旁的冰室已經被攻擊得不能還手,同樣憤怒地看著那個人。
一身紅色的運動服,梳著髒辮打著耳釘,長了一張陰險狡詐的狐狸臉,怎麼看怎麼都是妥妥的不良。
——這個人就是,帝光籃球部被勒令退部的問題前部員,現為靜岡福田綜合學院的主力,灰崎祥吾。
「放開她!」還不知道灰崎身份的火神衝他吼道,擔憂著自家師父艾利克斯的安危。
灰崎卻仍沒有放手,他瞇起眼:「你不就是剛剛贏了敦的傢伙嗎?我看了比賽,你挺有能耐的嘛。」
火神心中一緊——他到底是誰?居然認識紫原。
艾利克斯的喉嚨被掐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如果不是因為她自身的強健體魄,普通女性被這樣對待早就要受不了而暈過去了。
這裡是室外,燈光打不過來顯得十分昏暗,冬夜的冷空氣中,對峙的四人間火|藥味開始升級。
「火神君?」就在這時,剛剛抵達路過這裡的千穗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被舉起的艾利克斯,她驚恐地問:「什麼情況?!」
千穗今天在贏下對局後又被會裡的前輩們拉去「美笑」陪喝酒,雖然被明裡保護得很好沒被灌酒,還是沾染了一身酒氣。想到和牛島的約定,她不得不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趕到時卻也已經很晚了。
——若利他們應該已經比完了吧?不知道結果怎樣。
一邊這樣想一邊拿出手機準備聯繫,眼前突然呈現的卻是這樣一番危機四伏的景象。
灰崎的模樣和舉動讓她從心底感到一陣噁心。
「你是,安原——?」火神回憶了好一陣子才想起她的名字,接著連忙大聲提醒她:「別靠近!這個人很危險!」
被火神的情緒激動的話定在原地,千穗不敢動彈,連跟牛島聯繫的郵件都忘了發。
灰崎把艾利克斯丟在地上,朝還站在階梯下方的千穗走去:「喲,這裡有個更合我胃口的女人呢~看來還是火神的熟人?」
——不好!他要過來了!
那種可怕的語氣讓千穗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她意識到必須立刻逃離這裡。
她轉過身,雙腿剛要動,手腕卻被灰崎一把抓住了。
「安原!」火神憤怒地沖灰崎大喊,「有什麼不滿衝我來!別扯上她!」
千穗背對著灰崎,紫色的眼眸閃著反抗的信號:「放開我。」
手腕卻被抓得更緊了,甚至勒出一圈紅印。
「叮鈴鈴……叮鈴鈴……」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知道那一定是牛島的電話,但現在這個狀況下……
「嘿~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嗎?」灰崎冷笑道,靠近千穗的髮絲聞了聞:「威士忌?看來還是個成年的姐姐呢~我喜歡。」
說著他伸出另一隻手,用力把千穗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著他,貼近她的臉:「很漂亮的眼睛……這位美麗的小姐,今晚有沒有興趣陪陪我呢~?」
極度惹人厭的氣息傳來,千穗閉上了眼睛。
——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喂!」看到灰崎的言行越來越出格,火神已經舉起拳頭準備衝上來,卻被在照看艾利克斯的冰室攔住:「冷靜點,你還要參賽!在這裡打架會影響整個隊伍的!」
「可是——!」火神的劍眉豎起,他又不能放著千穗不管。
「咚——」,一聲巨響。
突然,灰崎感到一個東西從自己臉邊只隔一厘米的地方險險擦過,帶著迅疾的冷風。
接著是一道混合著怒氣、冷漠與帝王般威嚴的聲音——
「放開她。」
——這聲音讓他想起了赤司。
腦海裡浮現出那雙眼睛,灰崎一愣,抓著千穗的手鬆開。
她反應迅速地掙脫灰崎,朝階梯上方跑去,撲向那個拯救她的聲音的來源:「若利!」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回宮城呢?牛島你怎麼又回來英雄救美了?
第48章 冬夜
縱使有鷲匠教練的擔保,還沒有獲得關於千穗一點消息的牛島,在隨隊伍走出體育館的時候,仍是心急如焚。
從更衣室出來後,牛島拿著手機不斷撥打她未接聽的電話,全程保持極端的沉默,面部覆上一層陰影,眼神發出野獸般猙獰的光,表情可怕到幾近失控。
這一反常態的表現讓天童瑟瑟發抖:「若利君……該上大巴了。」
——「安原!有什麼不滿衝我來,別扯上她!」
白鳥澤隊伍剛走到大巴前準備上車,卻聽到從不遠處傳來這聲怒吼。
接著,他們看到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黃發帥哥從眼前急匆匆地跑過,手上還拿著一個籃球。
「安原?」鷲匠還站在車門前,聽到這個名字,他轉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然而只看到那個黃發男生的背影,便對副教練說:「齊籐,你叫司機再等一下,我們去那邊看看。」
此時,牛島已經認出了黃瀨,如離弦的箭在他們之前衝了出去。
「牛島!」鷲匠喊道,連忙對其他人說:「跟上去!」
灰崎所在的球隊是黃瀨即將參加的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比賽都快開始了,在熱身時卻不見灰崎的影子。
這讓他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便出來透透風,直到聽到火神的那句,讓他迅速朝事發地點趕去。
一定是灰崎那小子在搞鬼,黃瀨的心懸了起來,害怕那個人渣對千穗出手——他早該知道的。
「可惡!」黃瀨罵了一聲,遠遠地就看見千穗被牢牢抓住手腕,灰崎那張噁心的臉快要貼上她的。
抓緊手中的籃球,黃瀨打算就這樣把球用盡全力地直直扔過去,砸到灰崎的頭上——
敢對自己最看重的朋友出手,即使要牽連隊友,他已經做好了覺悟。
如果是學長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也斷然不會放手不管的。
可是球還未離手,黃瀨的手中一空。
緊接著,從他手中搶過球的牛島將籃球高高拋起,一甩左臂。
籃球以極快的速度直線飛出,精準地從灰崎臉邊擦過。
同時,伴著句讓黃瀨嚇得一愣、令他想起他前任隊長的話語。
——「放開她。」
灰崎的身形明顯頓住了,千穗從他手中脫出,朝牛島和黃瀨這邊跑來:「若利!」
鷲匠也帶領隊員們趕到,看到千穗正縮在牛島懷裡,她的眼神充斥著不安,渾身發抖。
「灰崎。」黃瀨的表情少見地嚴肅,金眸閃著危險的信號:「敢對小安原出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哼。」灰崎站在台階下,仰頭看著上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大群人,挑起嘴角,「想要的東西我會直接搶過來的,笨——蛋。」
挑釁地說完這句,灰崎便轉身走下台階,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接下來對海常的比賽,才是他真正要打響的復仇之戰。
「安原原~你沒事吧?」另一邊,天童在牛島和千穗周圍繞來繞去,試圖緩和緊張的氣氛,「你沒看到,若利君剛才的表情超~恐怖的!」
「現在也很恐怖好嗎!」瀨見似乎已經從賽後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精力充沛地不忘吐槽。
「唔……若利……」千穗的身體被牛島緊緊摟住,他的懷抱很安全很溫暖,但她還是因為剛才的事件陷在恐懼當中。
牛島彷彿要殺人的視線終於在灰崎消失在他視野中後收回,懷中的女友差點被人渣侵犯——從未遇到過此類事件的他,在心中響起了持續的警報。
和火神交談完的黃瀨要去上場比賽了,在那之前,他經過千穗和牛島的身邊,在千穗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小安原放心~我會替你出氣的,我們一定會贏。」說完,他頓了頓,又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小牛島,她就交給你了……」
「嗯,謝謝你,黃瀨。」意外地,牛島這次沒有吃醋,而是鄭重地向黃瀨點點頭,「拜託你了。」
黃瀨擺擺手,向體育館內走去,只留下一個帥氣的背影。
「安原還真是黃瀨的前女友啊……?」不明真相的火神抓抓豎起的頭髮,看著那邊一群身著運動服的男生們嘟囔道,「那這個叫牛島的是她新男友?看起來打球也很厲害啊,白鳥澤又是哪所學校~?」
「火神……他們應該不是來參加冬季杯的隊伍吧……」冰室已經無力吐槽,「該走了,黃瀨的比賽快開始了。」
「嗯~不過沒想到日本除了打籃球有挺厲害的男生,別的項目的選手看起來也很不賴嘛~」已經恢復過來的艾利克斯盯著牛島,若有所思。
「哈?!喂等等我啊!」恍然大悟的火神驚訝地大叫一聲,跟在冰室和艾利克斯的身後往體育館走去,同時不忘朝千穗這邊揮手喊道:「安原你沒事了吧?今天真是抱歉了!」
「我沒事的,火神君,快去看比賽吧。」千穗聽到他的關照,放開牛島對火神回以一個微笑,「不過……黃瀨君什麼時候成了我前男友……?!」
奈何火神已經走進了體育館,把她這句話拋在身後。
——糟糕!不該說出來的!
意識到自己無意識的一句話打翻了眼前的大醋罈子,她僵硬地抬頭望去。
「千穗,你解釋一下。」牛島的聲音冒著怒氣,「還有,你喝酒了?」
她張開嘴,剛要辯解,卻聽到齊籐教練語帶絕望地說:「啊,下雪了。」
眾人齊齊仰起頭,望著突然開始大片大片密集地向下落的雪花。
看起來,這場大雪來勢洶洶,地上已經開始漸漸地堆起積雪。
「說好的凌晨呢!天氣預報一點也不准啊——!」鷲匠抓狂中,搖著暈厥的齊籐。
酒店的房間已經退掉,行李都搬上了大巴,手機接二連三地接到徹夜封路的通知,帶來的出行經費僅剩下回去的路費。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今晚,出不去東京,也回不到宮城了。
白鳥澤高中排球部,於在外征戰的旅途中,第一次遇上無家可歸的窘境。
「現在怎麼辦,教練?」九條頂著張睡意迷濛的臉問。
突發狀況一個接著一個,體育館的大廳內,鷲匠頭疼地面對隊員們迷茫的詢問,感覺自己日漸衰老的身子骨開始愈發不中用了。
「我怎麼知道!」他狠狠瞪了主要負責後勤的齊籐一眼,嚇得這個剛入行的年輕副教練瑟瑟發抖。
「真的很抱歉!鷲匠教練!」就在排球部的大家對臉懵逼時,千穗站出來朝鷲匠深鞠一躬,「都是因為我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我會想辦法彌補的!」
鷲匠聽著她真誠的話語,臉色又變得和藹:「沒事,這不是你的錯,安原,即使我們按時出發,這時候也會被大雪堵在路上的。」
「什麼什麼~?安原原你有辦法嗎?」短暫的消沉後,又變得活蹦亂跳的天童注意到千穗話裡的重點,搭著她的肩好奇地問。
千穗直起身,沖天童爽朗一笑:「沒事,包在我身上!」
牛島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雖然氾濫的醋意被這場大雪淡化,他現在對女友的一舉一動開始變得更加警惕了。
「喂~二海堂嗎?抱歉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攪你……」千穗背過身,走到僻靜處開始講電話。
「若利,你交的這個女朋友還真不得了呢,居然會認識那個二海堂家?他們家不是個大財團嗎?」大平呆呆地感歎。
「不得了……」山形也重複了一遍。
「二海堂是她在將棋界的一個朋友。」牛島平靜地敘述事實。
「安原原和我們不一樣,已經是社會人了呢~」天童瞇起眼,用手肘捅了捅牛島,悄聲道:「你也聞到了吧?她今天身上有酒味哦~還是很高級的那種洋酒~」
「天童,不要挑撥別人家的感情啊!」瀨見吼道。
「我會向她問明白的,還有黃瀨的事。」瀨見最擔心的結果出現了,牛島還真中了天童的招。
「哼哼~這才是若利君嘛~」天童滿意地笑了笑。
那邊,千穗也終於打完了電話,滿臉欣喜地朝少年們走來,宣佈她的交涉結果:「我朋友他同意幫忙了,你們今晚可以在他家旗下的酒店免費住一晚哦~齊籐教練,我寫給你地址,麻煩趕緊送大家過去吧,再晚一點連市內的路都會不好走了。」
「太好啦!」剛才還是蔫蔫的九條立刻振作起來,又被齋籐的一個眼刀削了回去。
「很感謝你,安原。」鷲匠代表隊伍走到千穗身前,鄭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鷲匠教練。」千穗回握住這個比她還矮一截的老人佈滿皺紋的手,彎起眼眸,溫柔地笑了。
——她的手很冰,在微微顫抖。
鷲匠意識到,她仍未從剛才的險境中回復。
卻還在強忍住噁心和恐懼,幫他們脫離困境。
此刻的鷲匠覺得,能把牛島交給她,是他做過最正確和安心的決定。
「只有對安原說話時教練的表情才像個正常的老頭呢……」尾崎死魚眼。
「別說出來啊笨蛋!」千葉敲了下他的頭。
「你也跟我們一起來,千穗,我還有話要問你。」在千穗送他們登上大巴的時候,牛島突然拉住她的手。
「啊?等等啊若利!」千穗呆愣地看著牛島,似乎已經忘記她剛才說錯過什麼,但是牛島的力量讓她反抗不了——也或許是她根本沒打算反抗,就這麼被一起拉上了大巴車。
坐上車,賽後的深重疲憊與困意才開始侵襲到少年們,有人已經閉上眼打起了瞌睡,車外雪下得很大,模糊了車窗的玻璃。
千穗坐在牛島身邊,他溫暖的手覆上她的,讓她冰涼的手逐漸開始恢復溫度。
——說好的有話要問我呢?!千穗在心裡哀嚎。
但是牛島仍是一臉嚴肅,沒有開口。
無奈之下,她只好先給母親發了條郵件,告訴她今晚不用等自己回家,然後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看起來你們打輸了呢……」
「嗯。」
「檢討會已經開過了吧?」
「嗯。」
「……是瀨見君的問題嗎?」儘管牛島回答得十分簡潔,千穗還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白鳥澤隊伍現在的缺陷。
「他已經決定退出首發了,二傳手的位置會有新隊員頂替,以後英太會作為決勝發球員上場……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瀨見君看起來很開心啊,比你們贏球後看起來還要開心。」她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支結構嚴謹的隊伍中,只有他是自由的。
「這樣嗎,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牛島偏過頭看了看靠在座椅上熟睡的瀨見,他的睡顏帶著如釋重負後的輕鬆感。
「所以平時還是要多關注你的隊友們啊~未來的隊長大人。」千穗捏了捏他的手。
「你說得沒錯,我會的。」抓住千穗不安分的手,牛島點點頭。
直到所有人都平安抵達酒店、卸下行李,每人分到了千穗用對局數從二海堂那換來的一間房後——
牛島才在其他人或曖昧或震驚的眼神中,把千穗帶進自己房間,關上門——
在門板前完成了所謂的「壁咚」,用壓迫感極強的聲音問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千穗頂著張生無可戀的臉,不知該如何吐槽他的一系列反常行為。
「你和黃瀨該不會……真的交往過吧?」完全理解錯的牛島。
「不,這完全是火神君的臆想。」害怕事態進一步惡化,千穗淡定地解釋道,「還有我今天沒有喝酒,只有棋社的前輩們在喝,我喝的是橙汁。」
「這樣嗎……?」牛島聽了這番話,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他收回撐在門板上的手,去整理他的行李:「下次別說讓人誤會的話,還有那種酒局你最好別再去了。」
「明明是你一直在誤會吧!」
千穗的聲線突然變得尖銳,聽上去還隱隱在發著抖,就像瞬間繃斷的弦——
讓牛島手上的動作一滯。
「若利……」千穗靠著門板蹲下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差點被他親上的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想呼救,卻堵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她舉起手抵著額頭,閉上眼:「幸好你趕來救我了……幸好是你,我一直在慶幸出手的不是別人。」
聽到這裡,牛島轉過身,朝癱在地上的千穗走去。
「因為,我是那麼地喜歡著你,你卻還在不信任我……」她最終說道,眼淚順著緋紅的臉頰滴落,「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什麼也沒錯,千穗。」牛島伸手,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抱歉,是我多疑了。」
讓全身洩力的她靠在他身上,扶著她一步步向房間中央的床走去——
「外面的雪太大,電車和地鐵也已經都停運了,你今晚就留在這裡吧。」
「誒?」千穗淚眼朦朧地抬起頭,還沒領會到他的這句話的含義。
她的身上是令人沉醉的酒香與清香。
「千穗,我愛你。」
說完這句表白,牛島感覺,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會變得如此順其自然。
屋外是紛飛的大雪,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密閉的空間裡只有兩人交織的呼吸聲。
她的話語和味道都在引誘著他。
潮水般洶湧的情感開始衝破理智,他放棄了思考。
沒等千穗理清頭緒,牛島撥開她臉上凌亂的髮絲,吻住她,兩人同時向柔軟的床上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完整版等會再寫吧,先讓我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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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屋內:「千穗,我愛你。」
屋外——
天童(偷聽中):若利君這是要?!!!
瀨見:噓——快給我回房啊!
鷲匠:你們倆在這幹什麼呢?還不趕緊去睡覺!
天童&瀨見:……是。
第49章 陷阱
本章的具體觀看方法請移步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純車,微博搜索用戶@edowl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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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舉報我!第一次寫,我寫得快死了……
第50章 決戰前的日常
大雪在黎明到來之前便止住了,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縷縷金色的陽光。
七點半,剛睡醒的千穗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去取床頭櫃上的手機。
「啊……」劃開屏幕的那一刻,她小小地感歎了一聲,「郵箱、又被爆破了。」
「噗。」牛島眉眼彎彎,被千穗的搞怪說法逗笑了,被子裡的手卻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亂摸,似乎還在向她渴求些什麼。
然而千穗現在沒有滿足他的需求的意思,毫無反應地雙手打字一封封地回郵件——
To 老媽:是是是~小若利很猛哦~安全措施有好好做。
To 二海堂:大家都安頓好了,非常感謝~!10局練習一局也不會少你的!
To 小和:OK~正好今天休息,我會去給你們加油的!
To 小真:給我報告你們的賽程幹嘛?想邀請我就直說嘛~不過我已經答應小和了,你晚了一步哦~
To 明裡姐:我沒事的,昨晚真是太感謝了~!
「呼——」終於回完郵件的千穗長舒一口氣,卻隱約感覺自己體內有哪裡不對——她這才反應過來,牛島的手已經……
「啊……!」她敏感地驚叫道,抓住他的手使勁往外扯,「拿出來啦——!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好色的!」
「不,只是因為你剛才都沒反應,我才……」
「夠了快起床,我還要洗澡。」千穗冷漠臉,昨晚將一切都忘卻的激情過後,今天仍還有一大堆日程在等著她。
「哦。」感覺到女友的語氣裡帶著怒火,牛島乖乖地掀開被子去翻行李。
千穗也從床上爬下來,光著身子走進了洗手間,渾身酸痛的她準備先洗個澡,卻呆站在了鏡子前,因為——
「若利……」千穗略帶羞赧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
「嗯?」牛島還在外面穿衣服。
「你昨晚是不是太興奮了點……」她的聲音顫抖著。
「這裡、這裡還有那裡,全是你的吻痕啊!」千穗發出直擊靈魂的怒吼,「我今天還要去看小真他們的比賽啊!這讓我怎麼見人……嗚……」
「抱歉,畢竟是第一次做……比賽你一定要去嗎?」牛島快速穿好衣服,靠在洗手間的門框上問。
看著她毫無遮蔽的光裸的軀體,他感覺自己又快要控制不住了……
「是啊,那可是半決賽,對秀德很重要的。」對方都道歉了,千穗也沒再責怪他什麼,還好現在是冬天,可以用圍巾掩蓋掉,她邊說邊打開淋浴的門。
「把門關上。」在進去之前,她偏過頭,扯了扯嘴角,對還站在那裡的牛島說。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他的眼神正發出危險的訊號。
牛島一愣神,最終還是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經過昨晚,千穗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原來隨處都潛伏著一群無害的野獸,不知是因為巧合還是別的原因,她似乎都會無意識地與這類人相互吸引……
溫熱的水打在她身上,順著雪白光滑的肌膚一路流淌在地,氤氳的水汽蒸薰著她的意識,體內的痛感正漸漸消失,讓她一個個地回想起了——
新年參拜時,對她鼓足勇氣表白的籐井,被拒絕後蒙上陰影的側臉。
聖誕節前,桐山站在公園內,獨自一人對著空氣發洩般地拼盡全力的怒吼。
合宿探班那天,偶遇的黑尾在聽到她的來意後,有一瞬恍惚的眼神。
夏季IH預選賽,輸球後的綠間,站在瓢潑大雨中仰頭望著天空時混著雨水的眼淚。
還有昨晚,灰崎對她的言行,和黃瀨對救下她的牛島那勉強一笑,以及——
從相識起,牛島對她所做過的一切。
「呵……」千穗閉起眼,發出一聲輕笑,像是在自嘲。
她在嘲笑那只盤旋在這群野獸上空,不知疲倦地歌唱自由的夜鶯,原來它一直都在逃避,試圖將自己與它們撇清關係,逼自己成為一個旁觀者。
——這就是無可言說的緣分與命運,終會因為越來越密集的聯繫而交織在一起。
而她最終與他緊緊相依,無論是否是上天的旨意,她覺得這就是她自己的決定。
——從青梅竹馬到戀人,安原千穗確信,她一點也不後悔認識了牛島若利。
她關掉淋浴,取下一條浴巾擦拭著身體。
鏡中的自己看起來與平時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但她知曉,這具身體現在不僅僅是屬於她自己了。
——加油呀,要變得更勇於承擔些,你不再是一座孤島。
該接納的就勇敢地接納,該拒絕的就要學會去拒絕。
「若利,」圍著條浴巾從洗手間裡走出,千穗的聲音輕快,一掃疲憊,「我洗好了,你快去吧~別錯過了集合時間。」
「好。」
兩人都收拾好來到酒店大廳與其他人碰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若利君~安原原~!」天童一臉興奮地對牛島和千穗揮手,他的雙眼都瞇成了兩條縫,笑得十分詭異。
「天童君,早上好。」千穗還不知道昨晚天童曾躲在門外偷聽的事情,以為這種顏藝是他一貫正常的表現。
瀨見不著痕跡地瞥了天童一眼,昨晚要不是遇到了剛巧經過的鷲匠教練將他們轟走,門內的後續就要被天童全部聽見了。
大平和山形在看到兩人一起出現時臉就開始變紅,十分純情的兩人似乎都產生了什麼不可抑制的聯想。
尾崎打了個哈欠,手插在褲兜裡,沖牛島很懂地點點頭。
「啊哈哈~讓大家久等啦!」這時候,九條帶著齋籐和千葉走了過來,「都到齊了吧?」
「看樣子是都到齊了。」齋籐環視一圈,點了下人數。
「喂小鬼頭們~東西都沒有落下吧?」千葉有些暴躁地問。
「噗……最該擔心這個問題的應該是你吧,久我。」齋籐還沒忘記高一他們來春高時,千葉把參賽通行證忘在旅館的事情。
「給我閉嘴,阿康。」被揭露黑歷史的千葉。
「九條,」鷲匠和齊籐在前台辦好了離店手續,往這邊走來,「都準備好了吧?」
「是,教練!」在魔鬼教練面前不敢造次,平時嘻嘻哈哈的九條一本正經地回答。
齊籐走到一邊去給大巴司機打電話,鷲匠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對千穗說道:「昨天真是謝謝你,安原,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回宮城。」
「不客氣的,鷲匠教練。」千穗露出溫柔的微笑,「之後,若利就拜託給你們了。」
「對他再狠一點也沒關係哦~」想到他昨晚對自己做的好事,她又特意加了一句。
「呵呵,這點你大可以放心。」鷲匠表示這是他的長項,他向後瞥去,對身後的隊伍說:「走了。」
「安原原再見~!」
「再見,安原!」
「嗯,再見了,大家~」
大巴前,千穗與隊員們依次告別,最後輪到了牛島。
他站在她身前,低著頭,撫上她的頭頂,暗棕的眸子裡流轉著微光。
「千穗……」牛島只是淺淺地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因為其隊友們都趴在大巴的車窗後往這邊看,「再見。」
他不想再讓別人看到,她與自己接吻後的模樣。
——會引人犯罪的。
千穗仰起頭,冬日的暖陽灑在她臉上。
「再見了,若利。」燦爛的笑意從眼窩綻開,嘴角向上揚起。
目送大巴離開,千穗一邊往街道上走去,一邊緊了緊圍巾。
秀德與洛山的比賽將在下午兩點半開始,而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
二海堂家的這家酒店位於池袋,千穗的家離這裡很遠,所以她打算就在附近轉轉,下午直接去東京體育館。
可是一個人逛也挺無聊的——
略微思索後,她撥通了桃井的電話。
「小千,你也在池袋?!」桃井聽上去十分驚訝。
「也?」千穗疑惑,「還有誰在嗎?」
「對呀!就在剛剛小哲跟我說,他跟小火在池袋買球鞋……不過因為小火的鞋碼太大找不到合適的,就來找我幫忙。剛好大醬的鞋碼和小火一樣,也有雙和他同款的鞋子,我正準備給他們送鞋來呢~!」桃井的聲音很興奮,「小千你等等我啊~很快就到!」
背景音傳來青峰「我的鞋——!」的絕望吼聲。
「好的~那我在這邊等你,五月。」千穗聽著這巧合的事件,走在池袋繁華的街頭,現在她的表情是凝固的。
然而,當她走到一處十字路口,看到前方站著的兩個熟悉的人影時——
她的表情已經開始崩壞。
「好巧呀,安原君。」黑子手提一個紙袋子,微笑著對她打招呼。
「啥?!」火神伸手顫抖地指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好巧啊,黑子君,火神君。」千穗收回崩壞的表情,走近那兩人,盯著黑子手上的袋子,「在買鞋嗎?五月剛剛告訴我的。」
「是的,我們的鞋都穿壞了,下午還有比賽,所以現在來買雙新的。」黑子回答,「安原君怎麼會在這裡?」
「呃……」千穗遲疑著,不知該如何跟這兩人解釋,「只是想約五月在這邊逛逛,沒想到……」她還是隱瞞了關於白鳥澤的事情。
「哦~」火神相信了這個說法,看著她,紅色的眼眸一暗:「昨晚真是對不起,讓你遇上那種事情……」
「沒關係的,火神君,這也不是你的錯。」千穗低頭看著水泥地,語氣很是平淡,「你們和五月約在哪裡見了?」
「我們正準備過去。」黑子說著,向她發出邀請:「安原君要和我們一起嗎?」
「嗯!」千穗抬頭對黑子笑了笑,「那就拜託你們了!」
於是三人來到一個街頭籃球場。
「我該說、果然嗎……」千穗抽著嘴角,這幫籃球狂魔的約會地點也只能在這種地方了吧。
桃井和青峰還沒有到,火神便和黑子先在場中打了一會籃球,千穗坐在場邊,伸直雙腿,仰望著雪後湛藍的晴天。
籃球場地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了,甚至還隱隱反著光,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拍球的聲音和兩個少年的喘氣聲夾雜在一起,讓她感覺到揮灑青春的氣息。
「你們下午還有比賽吧,現在就消耗體力沒關係嗎?」千穗看向場中,大聲問道。
「我只稍微陪他打一下,火神君的話應該沒事的。」黑子盯防著火神,對她說。
「喂——盯防的時候不要分心啊黑子!」火神一個閃身帶球晃過了黑子,高高跳起將球灌進了籃筐中。
「就算我認真盯防,也攔不住火神君的。」
「哈?!」
「噗哈哈……」千穗捂著肚子笑了出來,這兩人間的互動還真是有趣,她開始理解為什麼誠凜能夠一路打進冬季杯半決賽了。
「有什麼好笑的啊!」火神氣急敗壞。
「小哲!小千!」這時候,桃井帶著青峰跑了過來,手上還抱著一個盒子,「你們真走運~大醬的鞋子可以借給小火哦!」
「為什麼就忽略掉了我啊!」被桃井打招呼漏掉的火神憤怒地沖桃井吐槽,「還有小火是什麼稱呼!」
「還有為什麼你也來了呀!」他轉頭對著青峰。
青峰手插口袋站在一邊,很是無所謂地說:「我還想問為什麼呢。」
千穗站起身,看向桃井手中的盒子:「五月~就是這雙鞋嘛!」
「嗯!」經過桃井對火神的一番解釋後,青峰表示要和他一對一,火神贏了才肯把鞋借給他。
「不是吧!我下午可是還有比賽的啊!」火神暴躁地說,和黑子一對一還比較休閒,青峰當對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少廢話,三球決勝負。」青峰拍著球往場中走去,「順便給你輔導一下。」
雖然見面次數很少,千穗卻明顯感到青峰和以前比起來,身上也發生了些許改變。
之前從桃井那聽說,桐皇在冬季杯上輸給了誠凜,那之後青峰的性格就圓滑了不少。
——是因為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吧。
千穗看著那邊被青峰狂虐的火神,不禁又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想法。
另一邊,桃井也和黑子千穗在座椅上聊起了天。
原來在昨晚,灰崎輸給黃瀨後,為了給負傷的黃瀨出氣,青峰去打了灰崎一拳。
「感覺那之後,祥吾君就已經放下了……」桃井回憶道,「雖然性格彆扭了點,畢竟也是跟你們一同穿過帝光隊服的人嘛。」
「這樣嗎?感謝黃瀨君和青峰君教訓了他……」千穗苦笑了一下,「我還是不會原諒他的。」
「什麼?小千你和祥吾君是……?」桃井提高了聲調,還不知道昨晚灰崎對千穗做的事情。
「這個……以後再說吧~」千穗望向走過來的青峰。
「已經打完了?太快了吧!」桃井驚呼。
「結果怎麼樣?」黑子問。
「完勝。」青峰滿臉無奈。
「給我等下!再來一次!」火神指著青峰,用幾近懇求的聲音說道:「我想要球鞋啊,再說這麼輸給你我也不能接受……我們再打一次!」
「你在說啥啊,不是還有比賽嗎?」青峰拿起椅子上的鞋盒,扔到火神懷裡,「拿去。」
火神一臉詫異:「你什麼意思?」
「反正我也不穿了。」青峰將外套甩上肩,背對著他偏過頭。
「我怎麼能輸了球還拿人東西呢!」火神遞上鞋盒,「還給你。」
「少廢話快穿上吧!笨蛋!」青峰炸毛,「你這樣就挺好了啊……不是還要跟黃瀨比賽嘛。」
「因為球鞋不合而打不出水平的話,我可饒不了你啊。你我的較量就先放一放吧。」
千穗也接話道:「火神君,你就收下吧!既然青峰君都這樣說了~」
「喂你別說出來呀!」
「哈哈哈……」沒想到青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卻還在傲嬌,千穗摀住嘴低低地笑出聲。
火神猶豫了下,低頭看著手中的鞋盒:「那就多謝了……鞋我收下了。」
「好啦好啦~我們該走了。」桃井站起身,前方推著青峰後面拉著千穗往籃球場外走去,「小哲小火再見!比賽加油!」
「別叫我小火啊!」火神吼道,「還有我們的較量只是暫時放一放啊,青峰!」
「快滾啊!」青峰再次炸毛。
接近正午,桃井帶青峰和千穗走進一家咖啡館。
「為什麼她也要跟來啊,五月?」青峰指著千穗不爽地問道,「你們吃吧,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青峰君,中午我來請客吧。」千穗卻走到椅子邊坐下,放下背包:「我想謝謝你昨天揍了灰崎。」
「你什麼意思?」青峰沒聽懂,她和灰崎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哎呀~總之大醬你一起來吃就是啦!抱歉啊小千,我的份不用你請了!」桃井把青峰按在凳子上,又對千穗說。
「謝謝你五月,我會解釋清楚的。」千穗把菜單遞到青峰面前,「想吃什麼隨便點哦~」
「那……我就不客氣了。」青峰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又看看菜單,眼睛快速在其中掃視著,隨後報出一長串菜名,嚇得一旁的服務生飛速在紙上寫著。
「……你們打籃球的胃都是無底洞麼!」千穗開始心疼自己的錢包。
「大醬~!你悠著點啊!」桃井坐在千穗身旁,搶過青峰手上的菜單。
「喂——是你說可以隨便點的吧?!」
「唉。」千穗歎了口氣,「算了吧,五月,把菜單還給他。」錢沒了對她來說不算很嚴重的問題,大不了成為職業棋士後再用勝利贏回來。
而她離那個目標已經不算遠了——順利的話,今年暑假就能升上四段。
「切。」青峰再次接過菜單,又報出一長串菜名。
「點完了?」聽見他止住了話語,千穗挑了挑眉。
「嗯,你們點吧。」
「真能吃啊……」千穗翻著菜單,隨意點了幾樣,又遞給桃井。
飲料和菜品都陸陸續續上了桌,千穗也向兩人講述了昨晚被灰崎騷擾、又被牛島救下的事情。
青峰在這期間一直在觀察她,隨後疑惑道:「安原,你不熱嗎?圍巾一直都沒脫……」
咖啡店裡開著空調很暖和,三人都把外套脫了,千穗卻還戴著圍巾,看上去很不自然。
聽到這話,千穗舉著咖啡杯的手一僵,臉色微紅。
——糟糕!要趕緊想個理由解釋……!
她在大腦中快速搜索著話語,不巧這時候圍巾被青峰抓住,一把扯下——
「啊啊啊啊啊!」千穗驚懼地大叫,慌忙用雙手摀住脖子和鎖骨,這聲音引得店裡的其他人都朝他們這桌望過來。
「大醬你幹什麼!」桃井也喊道,去搶他手上千穗的圍巾,卻夠不著。
「果然——」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瞥,那些痕跡還是被青峰的眼睛抓了個正著,心中粉紅色的猜想被證實,青峰咧開嘴,露出一個輕浮的微笑:「你和牛島……嗯嗯~我懂了~」
「知道了就快還給我!」千穗整個人都害羞得縮在桌子下,沖青峰吼道,「然後吃你的飯!」
「哈哈哈這有什麼,我不介意看這些就是了~還你。」青峰把圍巾丟還給桃井。
「小千對不起,大醬他就是這樣的……我來吧。」同樣明白千穗昨晚經歷什麼的桃井心懷歉意,動作輕柔地幫千穗繫好了圍巾,小心地遮蓋住那些惱人的紅印。
「呼……」終於可以用正臉見人的千穗這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青峰君你也太過分了,這次原諒你,下次可別這樣了。」
「不然我找若利用排球揍你——」雖然在微笑,卻語帶威脅。
「是是是~」漫不經心地答著,青峰對別人的女朋友可沒興趣,雖然他在心裡承認她還挺合他胃口的——當然他指的是胸。
初中那時的相見他還看不太出來,今天青峰才突然發現,千穗那裡的尺寸居然快趕上桃井了。
盯太久了可不好,他只好禮貌地將視線上移。
那場鬧劇之後,三人一邊閒聊著接下來將要舉辦的半決賽,一邊用餐,又坐了一會後,千穗看了看表。
她現在必須出發了。
「我該走了,五月。」千穗站了起來,開始穿外套,「你們要一起來嗎?」
「我不去。」青峰往椅背上一靠。
「大醬!」桃井嬌嗔道,輸給誠凜後青峰似乎就不太願意去看奇跡們的比賽了,即使他心裡還在時刻記掛著——她只好對千穗笑笑:「抱歉啊小千~我也得留下來。」
千穗冷眼看向望著窗外發呆的青峰。
——輸給誠凜一定很不甘心吧,曾經的影子被更強烈的光搶走。
他只是需要時間來自己想通。
「好的,那我先走一步。」千穗挎上包包,對桃井和青峰點頭致意:「今天謝謝你們聽我說這些,五月。也要再次感謝你,青峰君。」
「不用,只是我想揍那小子就揍了而已。」青峰撇嘴。
然而千穗已經打開咖啡店的門走出去了,似乎沒聽到他這句話。
「大醬……」桃井透過窗,看向千穗離開的背影,「我總覺得,小千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廢話,她昨晚不是才……」
「我不是指這個啦!」桃井臉紅地反駁道,「只是覺得,小千她變得更坦率了,對我們。」
「以前和她談起你們以前的事,她還會下意識地躲著,岔開話題……」桃井說,「不過今天她居然能自己和我們很坦然地聊這些了。」
「哦,是因為都被人看光了吧,性格當然會變那麼一點點……」
「大醬,別滿腦子都是那些思想啊!」
「我哪有!」
「你該不會對她——?」桃井的眼裡開始冒火。
「沒沒沒!我怎麼敢!五月你想多了!」青峰慌忙伸手擋在身前,妄圖躲過來自青梅的拳頭進攻。
街道中,千穗走到池袋站前,停下腳步,抬起頭望了望上方巨大的站牌。
一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裡面有一條來自桃井的郵件,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央,是青峰被揍得生無可戀的臉。
「哈哈哈……」千穗彎下腰,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To 五月:謝謝你啦~你們要是改主意了,我會在體育館隨時恭候。
作者有話要說:
青峰線不會有的(正經臉)
冬季杯後關於奇跡們的事,千穗也能徹底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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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8-1-10 19:19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