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
東京都遠月茶寮料理學園,亦被稱為遠月學園,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名門料理學校。
校內設有中等部和高等部,教學內容圍繞著烹飪理論,營養學,公共衛生學,栽培概論和經營學等展開,教學資源豐富,教學設施先進,以強調競爭,精英教育為名。簡單來說,遠月學園是一所非常難進去,又非常容易被退學的學校,對學生要求近乎苛刻。
此刻的遠月首先迎來了初中部三年級入學典禮。
「接下裡發表講話的是遠月特招生……」主持的女孩念到「特招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內心的震驚。這是遠月學園史無前例的特招生,在場的學生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苦磨技藝,為進遠月學園擠破頭,而這次的學生是學校反過來以各種優渥的待遇招收進校。
何時看到遠月學園向一個學生低過頭。
而這個學生就是——
「Tomie(富江) Minami(南)。」
整個會場瞬間陷入了僵硬緊張,如臨大敵的氛圍。
櫻花飛舞下,一頭黑色利落短髮的富江在學生各種異色的注目禮中走向了典禮最前方。女孩容貌俊俏,笑容可掬,同髮色的貓瞳毫不怯場地掃視了場下所有的同齡生。她一開口,就出現了「刺啦——」尖銳的聲響,一時間安靜的會場有了小小的躁動。富江索性直接從講台上拿下麥克風,舉到自己說話舒服的位置。
「大家好,我姓富江,單字一個南,南瓜的南。我從小在美國長大,大家可以聽得出我的日語會有一些奇怪的發音,但是相信彼此交流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我來日本沒有超過三個月,對日本的飲食文化環境還不太熟悉,所以如果問起我是米飯派,還是麵包派,我果斷地選擇麵包。此外,我個人信奉素食主義,相信學園要製作肉料理一定是對我極高的挑戰。但,我會好好努力的。」
基本自我介紹完畢,還說完未來展望了,然後……
「然後問起我為什麼來這裡?原因很簡單……」
拿下第一?
登上遠月頂峰?
學生們內心紛紛焦躁地猜想,這一屆已經有遠月主帥薙切仙左衛門的嫡孫女,那名擁有「神之舌」的薙切繪裡奈,原本都在擠破頭想當第二,現在來了個實力深不可測的特招生。遠月的競爭最大的關注點只能集中在她和薙切繪裡奈兩人了嗎?
富江並不知道學生們的想法,自顧自地說道:「我是來找一色慧的。所以,可以請一色君出來一下,好嗎?」
欸,這和猜想不一樣啊?
而且……
富江的話音剛落,所有人嘰嘰喳喳說起來了。
見她面帶著微笑,很耐心地等著,台下一個熱心的學生舉起手對富江說道:「富江同學,很不幸地告訴你一件事,一色前輩不在這裡,他是高中部的,比我們高一個年級。」
「納尼?!」富江當場變了神色,表情寫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那我準備的告白,不就沒有用了?!啊啊啊啊啊!!!」當眾掙扎了一會兒,富江又在所有同學嘴角抽搐的表情裡恢復一派雲淡風輕的風姿。
「各位親愛的同學,沒想到我們之間的緣分會沒開始十分鐘就慘淡結束了,我對此深感可惜。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高一年級的富江……」
學園總帥薙切仙左衛門沒有讓富江說完,就直接把她一把拎起,扔到了學生人群裡,輕咳後總結道:「以上是初三編入生代表富江的演說,請大家熱烈歡迎。」
所以,這位特招生其實是個逗比嗎?
明白這一點後,學生們莫名地被驅散了緊張感,整個會場充斥著如潮的鼓掌和笑聲。
典禮結束後,全校都知道有一個傳說中的特招生在開學典禮告白夭折。
富江並不清楚其他人怎麼想,跟一個沒事人一樣悠哉地在學校地圖下看著時間表確定教室的位置。
遠月的教學模式和美國高中的一樣,教室並不是固定的,根據不同的課程,學生自行帶著課本和學習用具到相應的教室。而遠月學園是以整座山為學園規模,其面積之大,建築數量之多,初來乍到的富江還不能立刻就找到自己的教室。
有人甚至在遇到她的時候,對她開玩笑道:「你的演講很精彩哦!」
富江舉著勝利的手勢說道:「我會以這個勢頭一舉拿下一色慧的。大家有什麼有用的消息給我嗎?回頭我做甜點給你們,我這個很擅長哦。」
「甜點倒不用。看到那三個女生沒?」黑色短髮的男同學指著三名聚在一起說話的女生說道,「喏,她們三個都是一色前輩同宿舍的女生。一色前輩的宿舍叫極星捨,以前出過很多遠月十傑,還算挺有名的宿舍吧。不過現在學生都在外面租屋或者家裡有開車接送的,加上進裡面住還要通過考試,極星捨的學生還挺少的。你要來嗎?」
「你們也是極星捨的?」富江驚奇道。
黑髮男同學攬著他旁邊的金髮男同學說道:「我是青木大吾,極星捨211號。他是佐籐昭二,極星捨107號。感覺你來的話一定會很有趣的。」兩個人露出巨大的笑容。
這個時候他們背後冒出一個聲音道:「你們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聲音懶懶散散,出來的也是不修邊幅的一個男生。劉海嚴重地蓋住自己的眼睛,身上卻有一股木料的清香。
「這是伊武崎峻,宿舍號208。」
遠遠看到這次典禮上的風雲人物富江南的三個女生也跟著圍了過來。
「富江同學,我支持你哦!」吉野悠姬兩手握著富江的手,熱切地上下晃動,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勇敢告白的女孩子呢!看得我都熱血沸騰起來了!!」
柛涼子捂著嘴在一旁笑著。
田所惠有點怕生,所以顯得比較侷促,在富江看過來的時候,立刻自我介紹道:「我叫田所惠,那個,那個,請多指教。還有,戀愛請加油!!」
富江重重地點頭:「放心吧,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待的。」
遙遠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一色慧突然打了個噴嚏,難道春涼受寒了嗎?
期待富江和一色前輩撞出火花,準備看好戲的各位極星捨成員對富江的態度簡直熱情得突破天際。
Episode 2
第一場實習課,富江便和柛涼子被分到同一堂課。
課題是開放性的課題「慕斯」。這並不是一個困難的題目,這對於學生來說,只是基礎類的甜品。不過難的是出題老師是出了名刁鑽的法國講師杜卡斯。從學長們的話知道,他面對學生端上來的甜點有三個不吃。
賣相不好的,不吃。
營養不足的,不吃。
第二口食物,不吃。
前兩者是出於法國廚師自身的美食要求,畢竟法國菜對擺盤和菜品的營養非常重視。而最後一項,雖有種種猜測,但最符合大家想法的是——學生端出的食物裡面沒有讓他有要超出「品鑒」範圍想去享受的,所以只需要一口就可以了。
富江聽完課題後,便環視了周圍一圈,發現學生們表情都嚴肅起來,低著頭認真地應付起來,一時間整個課堂都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你們上課好安靜。」富江歪了歪頭說道,「不覺得有點悶嗎?」
柛涼子也想到外國教育形式不一樣,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明白的,只能找一個點進行解釋道:「因為課堂的評分會和期末成績聯繫起來,大家不想表現地太差,所以很認真在做。」
「但是心情好的話,不是更容易做得好嗎?」富江看著器材區,突然有了一點主意,對著還在為富江不明白情況而煩惱的柛涼子說道,「我去拿些白糖。」
「嗯,嗯?!」柛涼子驚訝起來了,富江要用白糖做什麼?雖然從以前學做甜點開始就以依靠用白砂糖來保持甜度,即便事實上從營養學角度而言,白砂糖由於過度精製,裡面所含有的營養物質和礦物質寥寥無幾。此外,食用白糖也難以被人體吸收,是導致人肥胖的原因之一。如果已經到了初三,學識還限於白糖,首先就會不合格吧。環視一周,不難發現,周圍的學生都是在用天然蜂蜜和甜度高的水果來代替白糖,見富江去而復返,柛涼子連忙說道:「我們還是來做楓糖慕斯吧?」楓糖和白砂糖不同,它是一種含有人營養所需要的鋅和錳的天然糖分。不僅如此,楓糖裡面還有其他揮發性的有機物,如香草醛,乙偶姻和丙醛等,可以使得甜品具有更加獨特的風格。
製作楓糖慕斯會是很不錯的選擇。
富江一聽,笑起來說道:「可以啊,都聽涼子的。」然後又舉起自己手上的蔗糖說道:「糖類也很多啊,我就挑了這個。」
蔗糖啊……不是,我們不是要做楓糖慕斯嗎?
「能問,你現在做什麼嗎?」
柛涼子看見富江開始熬製蔗糖,將近花了十幾分鐘後,將糖融化成毫無雜質的液體。富江不等冷卻便用氣囊把氣體擠進糖漿裡,並用戴著手套的手迅速捏出一個完美的球形,薄得近乎透明,這幾乎不用兩秒,一眨眼就完成了。
「富江,你的手不燙嗎?」糖漿的溫度最高可是可以達到180度以上的。
「快一點就沒有問題的。」
早在留意富江的動作的學生也怔住了,這手速可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練成的。
富江將糖球取下擱置在盤子上,對著旁邊還在發愣的學生說道:「我還可以做很多個,你們想要嗎?還可以給你們上色呢!」
為什麼?
自己小組還沒有做好吧,想照顧別人之前先完成自己的才對吧。
他們別開視線,不再看富江。
啊,果然有點悶啊!
富江記得當時自己在美國的家政課上表演的時候,一問誰要,大家都很高興的,整節課都很熱鬧的。原來同一招還有地域區別的嗎?嘛,無所謂啦。
「涼子,需要幫忙嗎?」
慕斯的課題並不難,就是打泡幾分鐘也可以做出一個像模像樣的慕斯。但是這種東西,杜卡斯連吃都不會吃。因為是初中的緣故,杜卡斯給了足夠的時間讓學生去凍硬慕斯,如果是高中的話,杜卡斯只會給一個小時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越簡單的題目越能挑戰人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從這樣的題目裡,可以看到學生的局限,也可以看到學生的潛力。
時間過去一個小時,大部分學生都在等著慕斯凍硬。還有一個小組他們的慕斯還沒有放進冰箱裡,小組裡面的黑髮少女看到自己在看她們,還衝著自己笑了笑。
遠月特招生嗎?
聽到消息的時候,杜卡斯相信絕大部分的教職員工和他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震驚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尤其是各自運用了人脈都摸不清對方底細的情況下。
一個小時五十分鐘過去,端上來被直接因為賣相不好和用白砂糖製作慕斯而被扔掉的就有七份。
「哎,怎麼會那麼難?!」初三開學第一課就得到個E,這要叫人怎麼活啊!?
就在他們一邊失魂落魄的時候,同班同學就看到看到富江端著一顆如小孩子拳頭大小的圓球向杜卡斯走去。端出來的成品完全看不到慕斯的影子——球體圓潤,色澤猶如琉璃般緋紅鮮亮,完美無暇,連杜卡斯也看得發愣,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麼一份別人需要花數個小時才能成功的作品。
當杜卡斯用湯匙敲開那顆球時,如玉輕響的「呲」一聲,糖片清脆地裂出一道縫。如夢如幻的白霧輕升捲著一股果香悠然縈繞在鼻尖。玻璃盤上的糖球半裂,層次分明,顏色漸變有致的焦糖洋梨慕斯如含羞的少女一般半遮半掩地露出身形。
口感輕盈柔滑,入口即化,且混合著楓糖製作的糖片,風味十足,口齒餘香。
「你在裡面還加了百香果果漿?」杜卡斯嘗到了慕斯那強勁卻不霸道的果酸,混雜著濃郁的甜味,酸甜適口,猛烈地刺激著舌尖,剛嘗完一口,又很快希望可以攫取更多。在所有人面前,杜卡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道:「只是一節實習課而已。何必呢?」這道甜品放在自己甜品店裡絕對是特推的一道。
色香味,甚至連用湯匙敲擊糖球時都有種莫名的快感。
杜卡斯連吃了兩口後才注意到周圍學生火辣辣的目光,頓時臉皮一片燥熱,對富江和涼子有所克制地說道:「你們是A等。下一個學生組可以準備上來了。」
在富江那組後面的學生都感到了壓力,首先自己慕斯的外觀也不算是特別美觀,更何況在富江後面。
「介不介意,我幫你裝飾一下?」富江明顯注意到後面的學生一臉難色,笑道,「好吃的東西配上漂亮的裝飾會更好吃的。」
「特招生啊……」那組的另一個學生捅了捅他夥伴的手肘。課堂上並沒有限制學生們互相幫助,只是大家都習慣只埋頭做自己的,不管其他人的好壞。
「……麻煩你了。」那名學生內心動搖了一下,畢竟得A和得E區別是很大的,便把自己的慕斯交給了富江,富江爽快地給他的菜品也加了一層吹糖球。
杜卡斯老師發現這一點也沒有多說,畢竟外罩的吹糖球並不會對慕斯味道產生任何影響,對於考察完全沒有影響。然而,無疑地,多了一層裝飾,多了那一種朦朧的美感,原本便不俗的慕斯感覺更加美味起來。
那一小組的學生的慕斯也被多嘗了一口。
「A等。」
得到好成績的小組立刻對富江千恩萬謝。
見到有這種好事,找富江幫忙的學生越來越多,杜卡斯本來是反對的,但是富江完全沒有碰他們的慕斯,只是給他們換了各種各樣的容器,又佐以不同的糖球,讓整盤料理變得一下子高端大氣上檔次起來。
事實證明,沒有一個美食家不喜歡看起來好看的食物,即使虛有其表。
Episode 3
很多同學都圍著富江問她吹糖球是怎麼做的。富江並沒有藏私,公開教給他們自己的技巧和經驗。事後柛涼子問起的時候,富江是這麼說的。
「吹糖球是甜點製作的工藝之一,他們遲早是要學的,根本沒有什麼可以要隱藏的地方。而且我也不覺得我自己很厲害啊,我擅長的就只有烘焙了。如果他們也肯因此教給我他們的技巧,那我不是很賺嘛。」
柛涼子有點意外富江會這麼講。
這個時候早在教室外等的吉野悠姬招呼著富江說道:「富江,富江,我們去見一色前輩吧!」
「來了來了!!」富江一個跨步就衝到悠姬面前,感激萬分地說道,「我一定不會忘記悠姬你的恩情的。」
悠姬被富江的話逗得「哈哈」直笑:「不謝不謝!」
「富江同學很活潑啊。」田所惠笑道。
「叫我南或者阿南就好了,不用富江同學,富江同學這麼叫。」富江自來熟地笑道,「我喜歡叫你們名字,我可以直接叫你們涼子,悠姬還有小惠嗎?」說到這裡,富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經常因為直接這樣喊人名,被說不禮貌,但還是改不掉。」
「當然可以啦!我們是朋友嘛!」悠姬拉著富江的手,兩眼放著光道,「和南做朋友會很開心的。」
柛涼子也歡迎富江,順勢問道:「阿南,你什麼時候來日本的?」
「差不多是一年前的時候,我爸爸怕我連日語都忘了,就把我送回日本讀書。現在基本講得還可以了,以前只聽得懂,說不出來。不過因為不習慣這裡,今年就有打算回美國的。沒想到遇到了一色慧,又改變決定要為他留在這裡。現在我直接喊人名的習慣還是改不過來。我喊一色慧,他會不會不開心啊?」
悠姬想了想說道:「嘛,那你喊慧前輩就好了。這樣又有禮貌,又挺親近的。」
富江琢磨著「慧前輩」的發音,念熟後自己就帶上了笑容。都說笑容容易感染人,看到富江笑了,三人也跟著會心地笑起來。
「對了,你怎麼喜歡上一色前輩的?」柛涼子問道。
這話一落,悠姬和田所惠兩人立刻豎起耳朵旁聽,戀愛什麼的太令人好奇了!!
富江也不羞澀,直接大方地說道:「我爸爸有朋友在這裡開旋轉壽司店,我有一次去那邊吃壽司的時候,考慮到我是素食者,他們專門捏了全素的稻荷壽司給我吃。那個味道至今還無法忘懷,超好吃的。我正想著是誰在做,然後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慧前輩在捏稻荷壽司。當時就覺得他超好看的。我想,就是這麼喜歡上的吧。」
「哇,一見鍾情啊!」悠姬趁勢問道,「那,一色前輩知道嗎?你之前有告白過嗎?」
「唉,本來就打算今天告白的,結果……」富江略微苦臉。
大家立刻明白了典禮上的事,其實本來應該為她悲傷的,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好笑。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剛這麼想,富江自己就很快又精神起來。「沒關係,我去極星寮告白。」
「加油!」X3。
安排富江進極星寮的涼子,悠姬,田所惠知道她可能要考試用到材料,和其他宿舍成員打好招呼,要給她提前就為她準備好食材。高一下課還沒有初中早,如果富江通過考試的話,一色慧就可以看到富江坐在極星寮裡面了。
目前所有極星寮的人都好期待看到平常謳歌青春,嚮往共享同一屋簷宿舍生活的一色慧看到富江的表情。
極星寮管理員大御堂文緒坐在陽台上,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短髮女孩被她那群不省心的宿舍學生簇擁著進極星寮。在他們走進宿舍的時候,她就提聲喊道:「你們剛開學又要折騰什麼了?」
「這就是我們極星寮的鬼婆。」青木大吾小聲地補充道。
文緒一把把手上的報紙扔到青木頭,發火道:「你個死小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了。」
悠姬沒有看到自己的同伴陣亡了一個,直接對著文緒婆婆喊道:「文緒婆婆,今天來了新生要入住我們宿舍,快準備考試吧!」
「你們怎麼看起來這麼開心?」因為極星寮多了一個人更熱鬧了?
「阿南是專門為了一色前輩來的。」田所惠也跟著回答道。
文緒婆婆一聽,立刻露出歡迎的表情說道:「來吧,我們現在就開始考試。」
伊武崎峻突然覺得一色前輩似乎在極星寮人緣有點糟糕的樣子,是因為經常性掀開天花板傳喚,還是半夜三更還用管道碎碎念,還是因為旁若無人的暴露癖?!
雖然歡迎是歡迎,但是考察也不會放水。
文緒把富江領到廚房說道:「這裡的食材可以任你使用,只要你能做出讓我滿意的菜,我就同意你入住。」
「那我可以做甜點嗎?」富江說道。
柛涼子,悠姬和田所惠一聽,頓時就覺得富江入住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她的甜食今天才被三不吃的杜卡斯多吃了幾口。
「阿南,加油!失敗一次也不要緊的,我們有很多時間等一色前輩回來的。」悠姬在一旁鼓勁。
富江看著時鐘指向下午三點鐘說道:「我給你們做蘋果派吧。」
於是下午四點,極星捨所有的成員坐在餐桌前,依次排開,而文緒婆婆坐在他們的正中間。富江穿著白色的圍裙,像餐廳裡的服務生那樣,端著裝著蘋果派的盤子輕放在各位面前。
柛涼子以為富江是做一整個蘋果派再給他們每人分。沒想到是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的蘋果派,不僅大小控制在一掌之間,而且所有人的蘋果派成品都完美無缺,好像是富江去了超市買了那種由機器做出來的蘋果派一樣。酥皮金黃,蘋果派正上方還擺著一個冰淇淋,並且澆上了熱騰騰的焦糖汁。
「這是美國最經典的香草冰淇淋佐美式焦糖蘋果派,為了增加嚼勁和酥脆的口感,我還在原來的面皮上又增加了一層用燕麥餅做成的餅皮。」
灼熱的是甜,冰涼的也是甜。這是冰火兩重天的香甜,兩種極致互相牴觸又互相融合,在口中創造出了全新的口感。
蘋果派果肉調味豐富,每口都有富足感,也不會過甜。
「你在裡面加了肉桂粉?」伊武崎峻嘗了一口,便抬頭問道。
富江頓時不好意思地笑道:「都說肉桂是做蘋果派的作弊器,我還是挺擔心我做得不好,所以在裡面添加了可以引出蘋果香甜的肉桂。」
文緒婆婆看自己兩邊都吃得那麼歡,聞著香氣說道:「我的呢?」
富江一聽,連忙說道:「文緒婆婆等等我,我馬上就好了。」
等再次出來的時候,富江端著另一盤蘋果派,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又多了一層蛋白霜。文緒婆婆剛要開吃,富江就阻止道:「請先等等,最好離遠點。」
文緒婆婆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還是把背靠在椅背上,看富江的動作。
只見富江劃開一道火柴,剛從蛋白霜上滑過,騰地一下蛋白霜冒起了熱騰騰的紫藍色火焰。餐桌上不知道誰首先「哇」地一聲驚訝地叫了起來。雪白的蛋白霜周圍變焦,與此同時一股濃濃的香氣從火焰灼燒後散了開來。
如此生動的現場演繹更加刺激人的味蕾。
火焰結束後,文緒婆婆就迫不及待地嘗起了用勺子先切開一口香草冰淇淋。
熱浪,沙灘,海風,如同在夏季海邊享受一般。
這樣的一口就像是炎炎夏季遮陽傘下一口沁涼的冰飲。
「你在蛋白霜上面淋了白蘭地柑橘酒?」文緒婆婆問道。
「嗯。因為我看到櫃子上有,所以用了一點。聽我爸爸說,日本和美國差不多,二十歲以前都是不能喝酒的。我怕我酒精沒有揮發完全,所以文緒婆婆的蘋果派和大家的是不一樣的。我還是第一次料理這種蘋果派,不過我老師說這樣做會更好吃,為了入宿,在你這裡冒險一試了。不好意思啊!」
「南,這種方法叫什麼?!」悠姬好奇地問道。
「Flambe,在法語裡是火焰的意思,指的是用酒烹製食物。」一色慧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對著悠姬解釋道,「酒燒干後會給食物留下濃郁的香氣,在為增加食材風味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法國菜餚經常會用這種酒灼的方法進行烹製。我進來的時候,就聞到香味飄進來了。」說完後,他對著大伙又打了聲招呼,才說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吃了新來的夥伴做的這麼好吃的東西。這對我很不公平啊!」
富江自從學生寒假放假,大概有兩三個月沒有見到一色慧了。這麼猛然間看到,一下子忘了該怎麼呼吸,更何況是對他的話做出反應。
悠姬看到直接呆滯了的富江,立刻把她推到了一色慧面前。
「你好,富江同學。」一色慧笑盈盈地打招呼。
慧前輩眼睛湊近看更好看啊,眼睫毛也好長,說話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性格又那麼開朗溫柔。
啊啊啊啊——!!
好喜歡!!!
富江覺得自己有好多話想說,可是時間好像只能給她說一句話一樣,讓她覺得非常苦惱。
「慧前輩!!我我我我,我來看你了!!!我……我我我,我還來這所學校讀書了!!!!我我我……啊啊啊,我連話都講不好了。」
看到富江又心急又結巴的模樣,所有參加了初三典禮的人不禁懷疑了,如果一色前輩真的出現在典禮上,富江還能順利告白嗎?
Episode 4
慧前輩你是我的稻荷壽司啊
一色慧耐心地聽著富江講。
富江既感動又心急自己嘴笨,又怕一色慧等急了,一鼓作氣地彎下腰說道:「慧前輩,我我我,我喜歡你做的稻荷壽司……」
……
沒關係,她還沒有說完。
所有人睜大眼睛看接下來的發展。但是一色慧眼睛回看過去的時候,大家突然對天空雲朵的形狀和地板的花紋有了濃厚的興趣。
「稻荷壽司很好吃,很好吃,超好吃的!我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富江還怕一色慧不信,重複了很多遍。
一色慧嘴角微微彎起說道:「謝謝你的喜歡。」
富江得到回應,心情一高興,把告白的事也給忘了,拍著手說道:「對了,慧前輩,我還有做你的那一份,你等等啊!」她一說完,人就鑽進廚房。宿舍剩下的人的眼睛一直追隨著富江而去,女生那邊已經在扼腕搖頭了。
一色慧見她回來,便清了清喉嚨說道:「那麼,富江同學……」
「南!叫我南,或者阿南就好了。」富江堅持道。
「那阿南貌似已經通過極星寮的考驗,以後也是我們的舍友了。非常歡迎你的到來。」一色慧作為極星寮的代表歡迎道。
富江笑起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我絕對會好好加油的。」
新舍友歡迎大會照例在書獃子丸井善二的房間舉行。畢竟他的房間最大,可以容納很多人,而且每次都收拾得很乾淨整潔。所以極星寮成員在裡面舉行歡迎會是例行活動了。
富江自從看到一色慧後,視線就沒有從他身上取下來過,他走到哪裡,視線就跟到哪裡。一色慧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阿南,我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富江連忙搖著手說道:「怎麼會有呢?!」
「……」極星寮的夥伴們沉默了,在典禮上告白的勇氣跑哪裡去了呢?
一色慧見食物吃得差不多了,又轉身出門去拿慶祝用的食物。
見富江真的很喜歡一色慧,仔細想想,一色前輩確實相貌出眾,符合女生對夢中情人的要求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極星寮的女生都沒有對他有心動的感覺。果然是因為暴露癖嗎?突然間想到這裡,其他人一下子停下了吃飯的動作。
這麼說來,一色前輩也會在富江面前穿圍裙裝嗎?話說如果真的穿了,富江會被嚇跑吧!!沒想到一色前輩居然是變態,於是一段愛戀就此夭折,這一定會造成富江嚴重的心理陰影的。
就在大家還在想這事,門也應聲推開,走出來的正是穿著熊臉圍裙裝的一色慧。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是日常打扮,而且一色慧還很自在地擺姿勢,一手翻飛起圍裙,讓兩筆挺直的大腿展露無遺。明明很習慣的場景,現在卻讓全宿舍的同學看得心驚肉跳。悠姬和涼子甚至直接箭叫了起來,並把富江的眼睛給摀住。
一色慧連忙看向身後,難道後面有什麼怪物嗎?
「一色前輩,你到底是什麼打扮啊?」悠姬要被氣厥過去。
「日常打扮啊。」兩年來不是都沒有意見嗎?今天反應怎麼這麼大。
然而富江安靜地一手拿開悠姬的手,坐在地上抬頭看一色慧,舉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慧前輩,這樣穿也很好看。」那雙黑色的貓瞳閃著欣賞的笑意,就好像面前的一色前輩穿的是出席晚會的正裝一樣。
「我爸爸也穿,就不能穿得跟慧前輩一樣好看。」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光是想像一個大叔穿圍裙裝,都覺得這是一種視覺衝擊,精神污染。
「一色前輩,今天阿南在開學典禮打算向你告白的。」伊武崎峻直接說道。伊武崎峻相信典禮上鬧了那麼大的動靜,一色慧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也會知道,而富江又當面說不出口,以後兩人見面一樣會十分尷尬的。所謂快刀斬亂麻,伊武崎峻站起身說道:「你們兩個聊一下吧,我出去等你們談完。」
哇,伊武崎峻這樣乾脆利落好帥啊!
男生女生們都給他的帥氣點贊。
一色慧沉默了下來,在看向富江的時候,富江臉微微發紅。那個印象中活潑明朗的女孩子也會露出這種羞澀的表情啊。悠姬在離開前,還拍著一色前輩的肩說道:「難得有這麼個不嫌棄你的女孩子,一色前輩,你還是好好珍惜吧!」
伊武崎峻在經過一色慧時也說道:「富江對你是真的喜歡,你可以考慮看看。」
房間的人都走了差不多了。
一色慧看向坐在地上的富江,也盤腿坐在她的對面,直接觀察她。
和富江這個女孩子見過幾次面,她本身就像美國短毛貓,不怕生,喜歡和人親近,性格活潑偶爾也會很慵懶。
雖然被喜歡的話確實是一件很高興的事,但是自己並沒有對她有任何心思,又不想這麼耽誤她。一色慧正打算要開口,富江就舉起手說道:「慧前輩,你聽我先說好嗎?」
「我性子是這樣的,如果喜歡的話就會很想很想表達出來。我確實很喜歡慧前輩的。但是,慧前輩你可以完全不用在意我。我其實也沒有想過要回應。」見一色慧歪著頭,不明所以地看她,富江想了想說道:「要舉個例子嘛……嗯,我喜歡稻荷壽司,所以我一到壽司店一坐下來就會吃這個,但是我不指望著稻荷壽司會喜歡我。話說,被一個壽司喜歡上有點可怕啊……」
富江說著說著,自己的想法就跑遠了,然後又迅速地拉回正題說道:「慧前輩,你就是我的稻荷壽司。你知道我喜歡你就好了。這才是我最想要表達的事情。喜歡你的事讓我覺得很開心,所以我很想把這件事和你共享,所以我才來到這裡。希望不會給你添麻煩。」
「自然不會麻煩的。」一色慧向富江伸出手說道,「那我們以後做好朋友。」
富江見他的手細白如絹,想起自己的手被長年接觸高溫糖藝折騰得滿手都是繭和傷疤,頓時有點自慚形穢。
「連握個手也不可以嗎?」一色慧索性自己抓起了富江的手,直接感受到她那像是幾十年老廚師才有的厚繭,感覺到她要抽回手,便用力地握住。「阿南,是一個很認真的廚師呢!」
「因為我喜歡美食啊。我最喜歡的一句話是,在美食麵前,一切悲傷都化為灰燼。」
富江見他不嫌棄,又兩手合住他的手掌上下晃了晃說道:「我的夢想是打造一個美食天堂,遇到慧前輩之後,我就覺得自己的夢想已經近了一步。如果慧前輩以後不嫌棄的話,請加入我的夢想計劃吧,我會用高薪聘請你的。」
一色慧若是順利畢業,便是有千百個願意投資他的,根本不需要任何辛苦的打拼。富江的夢想還沒有完整的構架,失敗的可能性也不小。
但是一色慧沒有打擊她,對她肯定道:「聽起來很有意思啊,期待那天的到來!」
「一定會很有意思的。」富江眉眼彎彎,然後低著頭掰著手指說道,「我還要多拉攏一下小夥伴,不知道他們要不要來啊?」富江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一下子站起身,打開房門想去找舍友,結果六七個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原來一直都在偷聽。
「我一定會支持你的。」悠姬直接握上了富江的手。
富江連連點頭。
第二天七點。
天才微微亮。
極星田,那是以一色慧為中心運營著的農園。
考慮到農園的蔬果成熟時間,一色慧一如既往地早起花時間去農園照料。但是意外的是,富江也在。富江穿著一身紺色的運動服,利落的短髮讓她從背影處看去像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
一色慧大方地打招呼道:「阿南,早上好。」
富江順著聲音轉過頭,看到一色慧全身只有一件兜襠布,肩上扛著鋤頭,腰腹部肌肉線分明有致,看來農活給了他不少身體的鍛煉。
「慧前輩,早上好。」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色慧詢問道。
富江把手放在運動服的口袋裡,賊兮兮地說道:「因為聽說慧前輩在這裡有種蔬果,反正也早起了就過來看看。」
「那你慢慢看。」一色慧邊下田邊說道。
「慧前輩,讓我討好你吧?」富江站在田邊,向著一色慧討巧賣乖道,「我昨天越想越覺得慧前輩以後一定會潛力非凡,所以我要和你打好關係。」
這種事直接說出來真的沒有關係嗎?
富江見一色慧沒有應,又說道:「吶吶,慧前輩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免費勞動力不用,不是很浪費嗎?」
一色慧看她眼睛就說著「我就是等著你使喚我,快讓我幫忙快讓我幫忙」,簡直不能再好懂了,於是忍不住笑道:「那你去澆水吧。水管和水龍頭在那邊的草莓田旁邊。」
「好∼」富江歡快地應了一聲。
Episode 5
鹽之味
富江也會有心情不愉快的時候,比如說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去實習課,其他夥伴們去了其他不同的教室。富江盯著教室門牌足足談了三分鐘的氣,看向窗內,其他同學便立刻迴避,見她沒有看過來的時候又一直盯著她。
好像也不是討厭,但是為什麼就不靠近我呢?!
這個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響在耳旁。
「富江。」
路過的學生忍不住尖叫起來。「天啊,是繪裡奈大人!!」
「什麼?!繪裡奈大人來了。」 已經在教室裡的學生聽到騷動,連忙伸出頭來觀看。
富江和薙切歷史上第一次的會晤,初三第一席的爭奪沒想到會來得那麼快。
繪裡奈盯著富江的目光明烈而銳利。
富江的黑瞳茫然地閃了閃,隨即彎起嘴角說道:「喜歡自己做醬料嗎?」
「什麼意思?」繪裡奈不知道富江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富江靠近繪裡奈,在她的肩頭處嗅了嗅說道,「有我喜歡的奶油香氣,看來是做了白醬,此外還有高湯的鮮味,是做了天鵝絨醬。做得很成功哦,香氣很棒啊!」
繪裡奈有些吃驚,雖說剛才廚房出來難免會沾上些氣味,但是她已經把衣服換過了。這鼻子太靈了吧。
「我對會牽扯到甜品的奶製品很敏感,不管是聞到的還是嘗到的。」富江解釋道。
「你不是素食者嗎?奶製品也會吃嗎?」
富江看來是被問過很多次了,回答得很是不假思索。
「素食主義也分很多種的,有純素食主義者,只要是由動物製成的食物都不會吃,像是牛奶啊蜂蜜之類的,也有像我這種乳蛋素食主義者,為了身體的蛋白質,也是會吃蛋製品和奶製品,但是肉類和海鮮類我都是不吃的。」
「你喜歡做醬料嗎?我爸爸說喜歡自己做醬料的人,做的菜品都會有自己獨特的味道,感覺很棒不是嗎?」
繪裡奈從和富江對話到現在,開始感覺有些不妙,正應合了昨天所看到的,富江的性格是自己最苦手的那一類。正這麼想著,剛好鈴聲響起,給了自己先避開的機會。
繪裡奈點了點下巴說道:「看來今天也不湊巧,我下次再來找你吧。」
富江眼明手快地一手握住繪裡奈的手腕道:「我剛巧還沒有組隊的朋友,繪裡奈跟我一起來吧?」
「繪裡奈?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薙切繪裡奈還是第一次見到對她這麼失禮的人。
富江就不理解了。「你不是叫繪裡奈嗎?我們之前應該也見過面吧,就是在總帥的宅子裡,也不算陌生人了。來吧來吧,剛好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湊在一起剛剛好啊!」薙切繪裡奈是遠月學園總帥的嫡孫女,由總帥負責撫養。
「……」
薙切繪裡奈原本也身邊會有一個秘書,名為新戶緋沙子,然而兩人的課程衝突到,所以今天這個時候新戶沒有配著薙切。
一時語塞的繪裡奈就被富江強行拖進了教室。
第1料理實習室。
走進教室的又是一名金髮嚴肅的法國廚師——羅蘭·夏佩爾。他是法國料理部門主任,主要是負責高中生的課程,偶爾也會給遠月初三生上課。他的課堂評分制度是——不能得到A的都視為E。他的這種嚴格在遠月也出了名,被學生稱為「不會笑的廚師」。
這次的課題菜單是「韃靼牛排(Steak Tartare)」。
法國菜式素以複雜繁瑣的調味烹飪而名,但也有一些相對簡單而美味的經典菜式。韃靼牛排就是其中一道。這是一道在法國20世紀初開始流行,以追求生食的鮮美原汁原味為目標的生肉料理,至今仍是愛好涼食牛肉的食客的心頭好。不過Steak Tartare這個名字也容易讓人誤解,它並不是傳統的牛排,而是一道生肉沙拉,還要配上絕不能少的生雞蛋。少了雞蛋,就只是普通的醃牛肉。
夏佩爾只是把韃靼牛排的步驟簡單地寫在白板,就給學生一個小時開始準備。
繪裡奈莫名地被扯進課堂裡,現在抱臂站在一旁不說話,生著悶氣。所有的學生都在努力縮小存在感,以免不幸被戰火波及。
富江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對著不置一詞的繪裡奈說道:「生氣了嗎?怎麼生氣了?為什麼生氣呢?」
繪裡奈直接別過頭,忽視她。
「嘛,生氣就不可愛了哦。」富江堅持不懈地逗她。
這話一落,繪裡奈直接扔了一記瞪眼,把富江逗得直樂。
「哈哈哈,你好可愛啊!」
繪裡奈感受到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登時惱羞成怒,壓低聲音說道:「你可以閉上你的嘴巴,快點動手嗎?」
「當然可以啊。」富江非常聽話地應道,「但是光是我做,你不幫忙嗎?」
沙拉重在調味,不能過於膩口,掩蓋了食物本身的鮮美,也不能太過淺淡,引不出食物的特質。所以這對廚師要求調味得當,然而素食主義者卻不能吃肉……
繪裡奈想起她曾經說過的話,原本微皺的眉頭展開,微微抬起下頜說道:「既然你有難處,那我勉為其難替你試味吧。」
富江先是一愣,接著眼睛瞇笑了起來。
富江說是對肉料理不在行,切肉的技巧卻不遜於其他人。片肉、切絲、成丁,素手翻飛,行雲流水。然而也只是在熟練度上,並沒有看到多麼巧妙的地方。繪裡奈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人會被特招進校,問爺爺也沒有個所以然來。
在別的學生已經把料理端給羅佩爾老師評分的時候,富江準備了五份擺在繪裡奈面前。
「請品嚐。」
也許正如她說她對烘焙點心拿手,所以連帶著對主菜料理擺盤也極為講究。色彩明艷,並且對於盤子的留白信手拈來。繪裡奈首先就在觀感上點頭。五盤擺相一致,要看出區別只能進行品嚐了。
第一勺給一盤貌似黑胡椒粉多下了些許的韃靼牛排。
剛一入口便似置身於摸不清前方的黑暗中,失去視覺的感受,舌尖上的鮮味便如十倍百倍地放大。
繪裡奈睜開眼,對著富江說道:「塞浦路斯黑鹽。」
「猜對了。這種鹽只是用來調色,並非調味,所以不會感受濃郁的鹹味。」
「所以用黃芥末,洋蔥,香芹和酸青瓜來支撐?」
富江笑了笑,送上第二盤說道:「請嘗著一盤。」
不同於上一盤,這一道充滿著海洋的味道。
「地中海塞浦路斯片鹽。」
「沒錯,和黑鹽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是礦物成分不同,在所有鹽類中鹹味最重,所以我對肉裡面添加的蔬菜比例進行調整了,加重了含水量多的蔬菜的比例。」富江頓了頓,又說道,「即便是同一道料理,不同的鹽的使用也會讓其味道不同起來,很有意思不是嗎?」
「這有什麼有意思的?」
繪裡奈不明白富江這麼高興的理由,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嗎?
「單是鹽這麼簡單的東西也有那麼繁雜的知識,料理可不僅僅包括鹽啊,感覺這一輩子都會被豐富的知識充實起來,很期待啊!」
好吧,繪裡奈相信,富江絕對是自己自己處理不來的人,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遠離再遠離她。
Episode 6
人沒有什麼優點,厚臉皮算一點吧
繪裡奈想要和富江撇清關係之後,更想早點結束這次課堂。只見她用勺子分別淺嘗了剩下的三道菜,閉上眼睛抵抗住舌尖上那排山倒海的美味攻擊,慢慢說道:「五道菜裡面最大的區別在於鹽的運用,而根據鹽的不同,相應地調整了其他配料的比例。剩下的三道菜的鹽分別是沙拉經典搭配的西西里海鹽,帶有紫羅蘭氣味的法國鹽之花,以及帶有青檸香氣的萊姆鹽。考驗我的遊戲結束嗎?」
富江聽繪裡奈那麼一說,連忙拍手,其他學生有不知道情況的,見她拍手也停下手邊的活拍起手掌,一時間整個課堂都是鼓掌聲。
「夠了。」
這一句冷冰冰的話讓所有人都尷尬畏懼起來。他們還不知道繪裡奈在生什麼氣。
富江道:「看你一直繃著臉,想讓你高興一下,你不高興嗎?你很厲害啊!」
繪裡奈不為所動。
「別人誇你,你也不高興嗎?實力得到證明,也不高興嗎?」
「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繪裡奈回頭看富江,卻見她端著第六盤菜到羅佩爾旁邊了。
你倒是聽人把話講完啊!!
……
話說,她不用問她做得好吃的嗎?
繪裡奈低頭看了最後一道,嚥了嚥口水,好想再仔細地嘗嘗。最後一道的青檸味清爽如異軍突起,殘留在齒間,耐人琢磨。用萊姆鹽進行醃製韃靼牛排很少見,但是在墨西哥也有用青檸汁做韃靼牛排的習慣,很顯然是借鑒了墨西哥的做法。其中的巧妙之處又在那之上。
越是這麼想,繪裡奈越是覺得心癢難耐。
還想嘗一口。
「想吃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富江又折了回來,成績單上赫赫的A字讓心虛的繪裡奈下意識地冷哼道:「不是說不會肉料理嗎?這不做得還看得過去嗎?」
「因為是托了繪裡奈的福啊!」富江突然想起什麼,打了一個響指繼續道:「對了,以後如果你一個人的話,可以找我跟你組隊哦。」
「誰是一個人了?!」繪裡奈不滿道,我還有緋沙子,只是她暫時去上課了。
「那我找你下次再找你,先走了……」富江還要再說,餘光處瞥到門口處的藍發女孩,連忙跑過去說道,「親愛的小惠,等久了嗎?」
繪裡奈聽到她那麼說,然後和那個女孩子說說笑笑地走了。
……
四月倒是容易落雨的季節。
繪裡奈出教學樓後才發現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勢不大,雨點綿綿密密,倒像是夾著霧氣一般,遠處看得不夠真切。富江走後,擺在桌台上的五道菜都被其他學生瓜分完了,看得她心都在滴血,但也拉不下臉和他們分食。於是低氣壓隨著落雨的天氣越發濃重起來,原本想遞上雨傘的同學都不敢和繪裡奈說話,生怕惹她不高興。
她一面抬頭看著天等著雨停,一面又希望她的秘書新戶緋沙子注意到她跑到其他地方,可以給她送傘。等了不知道有多久,雨霧裡出現了一把紅色的傘,傘面像小學生那樣寫著持有者的名字「MINAMI」。
繪裡奈看她往這邊走,抱臂輕笑起來。
既然富江這麼賣我人情,看來結交也不是不行。
「薙切大小姐,你……你好。」抬傘的是田所惠,因為緊張,說話有些結巴。田所也自知說不好話,直接用行動表示。她把傘遮到了繪裡奈頭頂上,靦腆地說道:「阿南讓我回來送你。」
「不用,我在這裡等緋沙子就好。她很快就會來接我的。」繪裡奈生硬地拒絕了。雖然她不知道緋沙子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跑到料理實習課的教學樓裡,而且她也沒有帶上手機可以直接通話,但是讓她直接這麼答應下來。她表示很不高興。
要是富江來接,就會直接把她拉進傘裡面。
但是是田所,所以只能是兩人沉默地僵持著。
不知道按照時間計量,繪裡奈說的「很快」已經過去了多少次,逼得繪裡奈不得不開口解除自己的尷尬。
「……富江她去哪了?」
田所惠也急著富江給自己的委託沒辦法完成,見她說話了,連忙說道:「因為傘只有一把,她讓我來接你,自己就淋雨回去了。」
「她不會找其他傘再回來嗎?」
「她說,宿舍太遠了,一來一回很耗時間,她會自己想辦法的。」
繪裡奈抿了抿唇,向著傘底走去。
「替我給她道個謝。」
和田所惠分開後,富江並沒有淋到多少雨,原因是遇到了一對好心人。
富江在課堂上見過兩人,是以阿爾迪尼為姓的意大利留學生兄弟。金髮的是哥哥,名為塔克米;黑髮的是弟弟,名為伊薩米。兩兄弟說是雙胞胎,卻只有瞳色相同,身高,外貌,性格上都不一樣,很難想像兩人是兄弟。富江注意到他們,是因為兩人共撐的傘巨大無比,足足可以塞下五個正常體型的人。
「Buon pomeriggio。」
富江一見到他們,就用意大利語打了招呼,非常成功地留住了兩人的腳步。
之前就很想和他們打招呼,但是兩人並不和其他人來往,富江對於和他們兩個的交好計劃一直沒有提上日程,現在正好可以跟他們說說話。只是意大利語她只會說你好謝謝對不起這三句,所以打完招呼就換成日語了。
「我沒有傘,可以跟你們借一下嗎?」
塔克米和伊薩米對視了一眼,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們記得他們是不認識面前的女孩子才對吧。
富江想起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於是說道:「我叫富江,單字一個……」南……
「富江啊,我們知道。」塔克米和伊薩米自然不會忘記在典禮上發表了爆炸式宣言的富江,之所以認不出來是因為他們兩兄弟對亞洲面孔還沒有適應,加上很少和同學交流,對其他同學臉盲這一點到現在還沒有治癒。本來以為會對從美國來的富江有印象,但是富江也是偏亞洲面孔多一點,不細看完全是混在同學裡面認不出來。
「你是哪個宿舍的?」兩人答應得很乾脆。
「極星寮,可能有點遠。」還要走點山路。
塔克米見她被雨淋得頭髮和衣服都緊貼著身子,把斜倚著的雨傘豎起來說道:「先進來再說吧。」
富江毫不客氣地鑽了進去,才說道: 「我回去會做好吃的感謝你們兩個的。」
「不用。」塔克米拒絕道。
「嗯。」富江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塔克米&伊薩米:「……」真的是乾脆利落到不行的女孩子啊!
Episode 7
富江說不定是個天然黑
雨勢漸漸加大,通往極星寮的道路越發泥濘。
三人趕回極星寮的時候,便看到玄關處橫七豎八的泥鞋印以及渾濁的水漬,雨傘架的雨傘還在滴著水。
「雨下得真大啊!」富江瞧見圍在餐廳外的大伙注意到她來了,便笑著打了聲招呼。「你們在做什麼?」
涼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悠姬扭頭看了看其他人,才說道:「一色前輩沒帶傘,有個學姐送他過來了。現在,那個學姐和一色前輩兩個人在餐廳裡。」氣氛有點曖昧。
「我也想看。」富江也興沖沖想要加入。這個時候,塔克米抖了抖雨傘上的水滴,再咳了一聲說道:「我們差不多要走了。」
「不喝點熱水嗎?」富江又扭頭說道:「這是我認識的兩個朋友塔克米和伊薩米,他們送我回來的。」
朋友?
塔克米和伊薩米被富江的稱呼弄得表情不太自然,這應該只是同學而已吧 。
富江留意到兩人因為在雨傘下禮讓她,衣服有半身都濕了,於是提議道:「先洗個澡吧,我看你們兩個衣服也濕了,而且現在雨也變得更大了,本來就不太適合回去,還可能會感冒,明天就不能上課了。你們有衣服借他們嗎?」
富江的話一落,極星寮的夥伴也立刻行動起來,找衣服的找衣服,拿新毛巾的拿新毛巾,還有直接去檢查熱水已經放好了沒有,十分熱情。
伊武崎峻負責帶兩人進浴室。
塔克米和伊薩米一直在推辭,富江索性站在換衣間門口說道:「你們兩個不洗澡的話,我就站在這裡不走。」
「……」伊武崎峻頓時扶額:你站在這裡他們連換衣服都不能啊,於是趕著富江走遠說道,「這事我來負責,你出去吧。」
塔克米和伊薩米從浴室裡出來後看到富江穿著睡衣坐在門口旁的走廊上。她一見到兩人穿著臨時找來的浴衣,就抱著衣服打算進去洗,但又怕兩人一下子就走了,連忙說道:「等等我,我馬上就好了。」
兩個人的衣服拿去洗了,大概得等一個多小時後才能烘乾完,也不能現在就走。
「謝……謝。」塔克米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說聲謝都有種奇怪的彆扭,聲音也細如蚊聲,但是富江聽到了。她豎起拇指說道:「好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你們送我回來,照顧你們是應該的,不用客氣。」
儘管已經待在日本一年有餘,但是富江還是對日本泡澡文化不是很能接受。熱水浴的溫度幾乎把她的皮膚燙得發紅。富江能夠肯定,一定是熱水把她纖細的毛細血管熱爆了。每每這個時候,富江就非常享受出浴時的一陣清涼。
去廚房的時候,一色慧和那名學姐已經在廚房裡準備晚餐了,而文緒婆婆則在收拾冰櫃。
富江連忙跑過去問道:「今晚會有什麼好吃的?」話是這麼問,但是富江還是得自己準備自己的晚餐。富江吃素的最大原因是自己對海鮮紅肉嚴重過敏,只是稍微吃一口就會覺得呼吸困難,不僅如此,因為擔心她還會對其他食物過敏,所以家裡人從她小時候開始就對她的食物嚴格把關,每天都是單一的蔬果,牛奶,麥片和麵包,這些吃到膩的飲食直到她自己開始學廚後才開始有所改善。
「味增湯應該不會少。」學姐不可能不用文緒婆婆做的湯。
富江用湯勺在湯鍋裡面攪了一圈。
「豆腐湯啊,聞起來很不錯啊!」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一色君的同學瀨戶愛紀,請多指教。」
富江見她態度和善,也說道:「我姓富江,叫我阿南,或者南就好了。」
瀨戶聽到「富江」的名字,神色開始變得不自然。中等部開學典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送一色慧回來也不僅僅是因為想和一色慧拉近關係,也想見識一下一色慧口中的後輩富江是長什麼樣。女孩子的頭髮偏短,如同想像中的那樣活力旺盛,神采飛揚,面容俏麗多帶著還未褪去的稚色。瀨戶突然想到「不足為懼」這個詞。
文緒婆婆看到富江乾站著,便招著手說道:「過來,你的東西又把冰箱塞滿了,拿一些出去。」
富江一站在旁邊,文緒婆婆就不斷地在她手上放東西,她拿不過就放在桌子上。
從馬卡龍到裹著蛋白霜的脆皮水果蛋糕——巴普洛娃蛋糕,到巧克力夾層蛋糕,再到拔絲泡芙塔,梨塔等等,幾乎把整個桌子都堆滿了,如同高級甜品店的令人目不暇接的玻璃櫥櫃。
瀨戶看得眼睛發直。
其中有一款是麥芽巧克力夾心蛋糕,這是比巧克力夾層蛋糕還要難上幾倍的夾層蛋糕,一共有六層組合而成,從下到上分別是巧克力蛋糕,麥芽麵包屑,巧克力麥芽乳,巧克力麥芽糖霜,麥芽糖漿以及烤好的棉花糖。要做到完美分層,她至少學了六個月才行,但完成度還沒有到富江那種水平。富江切開後,每一層都分得非常細緻,完全沒有混在一起的跡象。
「不要一次性做那麼多又不立刻吃。」文緒婆婆說道。
富江連忙抱出一個邦特蛋糕說道:「這個蛋糕放上三天後材料才能融合在一起,味道才是最好的。」
「那其他呢?」
富江咂舌,抬頭剛好對上瀨戶的視線笑道:「瀨戶學姐,可不可以幫忙解決一下?這個那個我幫你切好,你帶回去給你舍友吃好不好?」這樣的話,還可以給塔克米和伊薩米。這麼想著,富江就出去找兩人。
瀨戶:「……」我還沒有想著要答應呢!
一色慧溫聲說道:「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了?」
聲音又輕又暖,而且還在自己的耳旁不遠處,瀨戶連忙擺手說道:「怎麼會呢,不會的。」
「阿南做的很好吃,你不用太擔心。」
瀨戶怎麼會擔心不好吃呢?就算不好吃,她也可以暗地裡偷偷處理掉啊!只是瞧見一色慧對富江一臉維護,雖說是前輩對後輩,但是不是有句話不是這麼說嗎?想虜獲男人的心,就要虜獲他的胃。很明顯地,一色慧對富江做的美食更合心意啊。瀨戶突然有點不太舒服。
塔克米並不難找,他坐在極星寮的客廳裡枕著沙發閉目養神,伊薩米到不知道去了哪裡。就像被刀工利落的大廚處理得雋秀有致的下巴,同雪頸連成一道風景線,塔克米繡著青竹的浴衣上領微敞,露出一截精緻的鎖骨。
富江一時起了玩心,把從廚房裡拿來的飲料擱在他的喉間。突如其來的冰冷的重量讓塔克米立刻睜開了眼,又好氣又無奈地看著富江對著他惡作劇的笑。
「你在做什麼啊?」塔克米臉像是煮透了的蝦,紅得滴血,泡了太久的熱水本來就暈,現在被富江這麼一折騰,感覺更加乏力。
富江順勢坐在他旁邊說道:「請你喝飲料。」
塔克米接過富江給的玻璃瓶裝的豆奶,上面有簡筆畫的小孩子在賣萌,倒像是富江喜歡的風格,搖了搖頭直接把瓶身貼著臉消熱。
「伊薩米呢?」富江問道。
「跟極星寮的同學去玩牌了。」
「那你怎麼不去?」
塔克米覺得有點心累,說道:「你沒看見我很不舒服嗎?」
「嗯,看到了。只是看你嘴巴一直抿著,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在想,你是不是感覺被冷落了。」
「不,我只是不舒服而已,你想太多了。」
富江聽他那麼一說,直接站起身說道:「那好,你好好休息,我也走啦。」
「嗯。」
終於可以得到安靜的時刻了,塔克米聽著她的腳步聲走遠,才鬆了一口氣,沒過不久,他又聽到回來的腳步聲,剛睜開眼,就看到一席毛毯鋪天蓋地地把他蓋住。
見塔克米從毛毯上鑽出頭來,富江拍了拍枕頭,熱切地說道:「給你準備了枕頭和被子,你可以睡得更好。不用太感謝我哈。」
塔克米古怪地看著她,猶豫了半天說道:「富江同學,你不用這麼對我,真的讓我感覺不舒服。」不管是從樣貌還是性格來說,富江都不是他心儀的類型。對他再好,他也不可能喜歡她的。如果她是想要追求他的話,現在還是盡早死心吧。
富江明白了塔克米的意思後,當即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說道:「原來你是抖M嗎?」
「什麼意思?」
「不喜歡別人對你好啊!我,我會牢記的。」
富江站直身,把枕頭收走,把蓆子收走,也把豆奶收走。
「……」塔克米被收走被子後,突然感到涼意,口又幹得不得了。好吧,是他錯了,他想太多了,對不起行了吧。不要全收走啊!「對不起,那個……我,我有點渴。」因為拉不下面子,聲音小到聽不到。
富江明白抖M性質的,只有越虐他他才會得到身心上的滿足,然後默默地在離開前加大房間的暖氣。
塔克米本想自己忍忍的,閉著眼睛睡著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來到了一片沙漠,烈日當空,萬里無雲,連一滴水都沒有。
口乾舌燥。
大汗淋漓。
行走艱難。
太熱了太熱了!
塔克米一個翻身,從沙發滾了下來,才從夢裡醒來,低頭一看,浴衣的領口都被汗水淋濕了。
到了飯點吃飯,極星寮的夥伴打算去叫塔克米,結果一開客廳的門,一股熱浪便撲面而來。
「我的天,是誰把室溫調到38度的!」青木大叫起來,然後就看到臉色青白的塔克米虛弱地舉起手求助道:「水……」
「是誰做的?!」這麼慘的樣子,簡直看不下去了。
富江舉起手說道:「我啊!」
「……你跟塔克米有仇嗎?」
富江連忙揮著手說道:「不是啊,是塔克米叫我不要對他好的。」
所以你就使勁虐他嗎?
關鍵是富江還一臉真的對他好的樣子。
極星寮的夥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富江說不定是個天然黑。
Episode 8
法式蘋果塔事故
瀨戶打算給極星寮的後輩們做一個法式蘋果塔,主菜料理雖然和一色慧相比,確實是黯然失色,但是她的烘焙還沒有人不誇的。
「先把阿南做的吃完吧。」一色慧看著滿桌子的甜點感到頭疼。
瀨戶也知道應該先把原有的解決了比較好,但是她很想表現自己的實力給極星寮的後輩看,而且她做這蘋果塔,不僅僅只是為了和富江入宿的蘋果派比,還有更深的意思——
「擺到最中間的時候,蘋果皮切得越薄越好,這樣才不容易斷。」這是一色慧幫她解決課題「法式蘋果塔」的時候說的,一色慧很優秀,優秀到需要其他人的仰望。瀨戶也需要仰望這麼遙不可及的他,但是他的溫柔又讓自己產生了一些希望,甚至因為他,瀨戶也想把自己變得優秀。
她從中等部升上來,就是想要證明她已經足夠優秀,可以站在他身邊了,所以她才這麼主動地靠近他。
「請讓我做一次吧。」瀨戶懇求道。
一色慧不知道為什麼瀨戶會那麼堅持,不過她都這麼說了,一色慧也不能強行忽略。「那就麻煩你了。」
瀨戶當即一喜。
一色慧笑了笑,繼續說道:「你需要準備什麼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瀨戶見一色慧這麼支持,臉上笑意更加明顯了。「對了,有茶嗎?蘋果塔配著茶會比較好喝吧?」
「櫥櫃裡有一些茶葉。」一色慧直接走到櫥櫃,打開給瀨戶看。櫥櫃裡面五層滿滿的都是豐富的醬料和茶葉收集,瀨戶看得目瞪口呆。
「那全是阿南的,冰箱裡還有。她早上就跟我們說,她喜歡做蘸醬和喝茶。幸好現在天氣不熱,暫時放在櫥櫃還沒有問題,但是畢竟有些保存不能太久,所以讓我們自己隨手拿著用,瀨戶同學也不要客氣了。」
廣口瓶的標籤用著漂亮的花體字寫著不同醬料的名字。
加入紅蔥頭,白酒,檸檬汁和巴西裡的貝西醬。
放著炒過的洋蔥,紅辣椒以及白酒的匈牙利醬。
檸檬汁,蛋黃和鮮奶油做成的阿布費拉醬。
……
除了蘸醬外,還保存著各種果醬。
而茶方面也有熟悉的日本茶有宇治抹茶,甚至有極難入手的靜岡新茶八十八夜新茶,還有英國唐寧薰衣草伯爵茶……
就從夢幻極品名茶八十八夜新茶隨便就放在櫥櫃裡任人享用這點,足以可見富江還是個土豪……
瀨戶被理所當然地沉重地打擊到了,隨手拿了一筒包裝精美,寫著異國文字的茶葉。
富江本來要自己做晚餐的,但是一色慧有考慮到富江的飲食,特意做了講究食材本身味道的素齋料理,此外用的是自己在極星農園種的蔬果,其新鮮美味程度自然是無可比擬。全體成員都表示享用得非常滿意。
結束後,瀨戶便把沖泡好的茶放在各自的座位上。
茶色偏淡,白煙裊裊,餘韻悠長,這預示著又是新的一輪美食與腸胃的戰爭的開始。大家頓時抖擻起精神。
法式蘋果塔和美式蘋果派之間的差別在於對生蘋果直接進行烘烤。而蘋果塔內含有芳香鮮甜的蘋果餡,在外還會鋪上切割漂亮,經過調製後的蘋果片再進行烘烤。
做一份法式經典甜品原本就很考驗甜心師的基礎。
「需不需要幫忙?」富江見她進廚房,也跟著站起身問道。十幾人份也不是她一手能拿過來的。
田所惠也站起身要求幫忙。
瀨戶自從知道富江是烘焙能手後便像是心上長了一根刺,非常不舒服,連瞧見富江都感覺難受。但她也不想表現得太小家子氣,很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其他幾人就坐在原來的位子上喝起茶來。
「額,茶有點苦。」塔克米和伊薩米只喝一口就忍不住吐舌。
「哈哈,不習慣喝茶吧?」青木吹涼了茶,裝模作樣地說道,「茶就是要苦了才好喝。」才剛喝一口,就差點吐出來。「這茶真的好苦。」
其他人也不信這茶還能苦到什麼程度,喝完一口後臉色一下子變青的不在少數。
「這到底是什麼茶啊?!」
佐籐剛抱怨完,就看到瀨戶,富江和田所端著蘋果塔過來,頓時覺得舌頭得到了救贖的光芒。
「材料有限,我做得不夠好,還請嘴下留情啊!」瀨戶說著這謙虛的話,但是表情卻是絕對的自信。她不想直接破壞了完美的造型,準備先當眾展示一遍她的甜點全貌和刀功,所以只讓富江和田所惠端了盤子。她端上來蘋果塔足有十二寸大小,上面細緻地用蘋果片堆砌成如同芍葯牡丹般花大繁麗的花型,再加上用了杏子醬最後塗抹了一遍蘋果片,使得整體色澤鮮麗並且香甜撲鼻。如期收到驚歎的目光後,瀨戶才完美精煉地把蘋果派一一等切,放進富江和田所惠的盤子裡。
焦糖色的塔皮烘烤得很漂亮,撲鼻的滿滿都是果香味,令人食指大動。
瀨戶滿臉期待地看著一色慧,卻發現一色慧吃了一口後,眉頭微皺,登時就像一盆冷水澆在她頭上。同一時間,在座的人裡面甚至有直接露出反胃的表情的。
「怎,怎麼了?」
瀨戶幾乎被這接踵而來的糟心事打擊得快神經衰弱了。她的蘋果塔完美毫無缺漏。唯一能想到的是他們可能食物中毒了,而最有可能導致這情況發生的,就是富江做的杏子醬。
沒錯,一定是她的杏子醬有問題。
Episode 9
食戟不是可以隨便提的
瀨戶一想到食物中毒,滿臉驚慌,但是又想到都是富江的錯,頓時又忍不住幸災樂禍。
「食物中毒嗎?食物中毒嗎?!」
富江突然被瀨戶拔高的聲音嚇到,不只是富江,連一色慧在內的極星寮成員都被嚇到。
沒想到看起來端莊優雅的瀨戶愛紀會發出這麼尖銳的聲音。
富江拍著瀨戶的肩膀,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就算是食物中毒,腸胃反應也不會那麼快的,而且才吃一口,一定是其他的問題。」
瀨戶對富江觀感不好,她的手一放上來,瀨戶立刻就抖開了,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她的手。富江也不在意,讓田所代替自己照顧如此敏感的瀨戶。
「你們是怎麼了?」
富江首先湊到一色慧那邊,拿起叉子就著他的蘋果塔吃了一口。
吃有反應的人的食物才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哎——」一色慧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富江已經吞入口了。
入口香醇細膩,果肉調味豐富,沒道理會不好吃,怎麼大家露出的表情不好?難道其實他們已經吃撐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富江搖了搖頭說道:「沒事,不用擔心。」
額……不是……
他們剛才關注的重點不是她吃進去的東西有問題,而是她繞著桌子一大圈吃了一色慧的蘋果塔。當她那麼回應的時候,大家頓時表情訕訕。
「杏子醬出問題了嗎?」瀨戶首先發問道。如果不是食物中毒,那應該就是抹在蘋果表面的果醬有問題。
富江搖頭應答道:「做料理的時候不是應該先嘗過調料品的味道嗎?而且我吃過了,杏子醬沒有問題。你們吃起來是什麼感覺?」
涼子覺得自己不想再仔細回味那種味道了,捂著嘴巴說道:「沒有味道,而且裡面濃稠的卡仕達醬吃起來很難受。」
「沒有味道?怎麼會呢?」瀨戶不可置信地也嘗了一口,滿口蘋果香,很是好吃。不管是用料還是製作過程,她都是非常用心地在做,成品是她最滿意的沒有之一,就連田所惠也親自嘗試了一口,也表示味道很好。
「……瀨戶學姐,你是不是拿了我印度茶?」富江看著桌案才注意到桌子上湯色澄明的茶水,頓時有些好笑。答案很明顯,有喝茶的人吃了蘋果塔有問題,沒喝茶的人覺得它很美味。
瀨戶有些不安,她確實故意拿了那看起來造價昂貴的茶葉,以為越貴越好喝。
「我雖然沒有喝過,但是那是一種叫做吉姆奈瑪茶的印度草茶。這種茶含有匙羹籐酸,這種酸會抑制甜味。也就是,如果吃了甜的東西會發現沒有味道。大家喝得少,大概等過半個多小時,味覺應該就會恢復。所以沒有任何問題的,瀨戶學姐你放心吧。」
瀨戶聽後,臉頓時紅了起來。
富江的話不是讓自己顯得更加無知嗎?
「對了,茶好喝嗎?」富江問喝過的人。
青木做著誇張的表情說道:「超難喝。」
富江拍著胸口,幸災樂禍道:「我就是聽說非常苦,才沒有下決心喝。」
「不行,阿南也得喝上一口。」悠姬想想不能讓富江逃了,拿著杯子追著富江讓她也得喝上一口。
談笑聲句句扎耳,瀨戶的手暗自攥成了拳頭。
都是你讓我這麼難堪的!
都是你!!
食戟。
「食戟!富江,我要和你食戟!!」
你才入學沒幾天,就算是特招生,跟我這個經歷過遠月三年莫離的人也根本不是能比的。
瀨戶的一聲發狠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瀨戶桑,有什麼矛盾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何必動不動就要食戟?」文緒婆婆經歷的事最多,知道瀨戶是受到富江刺激了,但還不到要食戟的程度。這個時候提出來,就是翻臉的節奏。以富江不懂人情世故的性格,別人提起來,鐵定覺得有意思想應下來,這樣就等於撕破臉了。千萬不能讓她應啊!
「為什麼?」
還是不能攔住富江啊。
她忽視人的功力也是一等的。
「你是怕輸給我嗎?」
富江攬著被突然爆發的修羅場給怔住的悠姬,繼續說道:「凡事都有個理由,你想讓我跟你食戟,給個理由比較好不是嗎?」
瀨戶直勾勾地看向一色慧。「誰輸了,誰就離開一色君。」
無聲的「喲」齊齊物質化地紮在了一色慧身上。
這爛桃花……
一色慧苦笑起來,他剛要開口說話,富江就搶了他的話頭說道:「那我不比。」
這話一落,一色慧竟覺得莫名有點開心。
「你是想死粘著一色君才不答應的嗎?」
「當然不是。要是被我老師知道因為這種事,發起食戟,我覺得我會被我老師罵的。」富江清楚明白地說道,「這種條件太丟臉了,你可以換其他的嗎?」她都能夠想像她老師聽到這個消息,用鼻子嗤笑道「哈,遠月第一場食戟的原因是爭風吃醋,阿南真的是長本事了。」這會是被嘲笑一輩子的黑歷史啊!
——丟臉?
瀨戶覺得她已經對富江的思維不能理解了。「你連典禮告白都做出來,這有什麼好丟臉的?」
「這性質不同,我不會拿料理來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而且我又沒有和慧前輩交往,對吧?」富江扭頭向一色慧求證。
瀨戶自然知道富江沒有和一色慧交往,但是就是覺得她礙眼,不想她出現在極星寮裡面。
「你要怎麼才肯比?」
富江歪著頭說道:「你一定要比?」
「是!」瀨戶答得斬釘截鐵。
「那好,比退學吧?」富江豎起手指說道,「事實上我的情況是這樣的,學校有規定說我食戟不能再以不合理的情況下輸了,否則我就會被退學……」
「什麼叫以不合理的情況下輸了?」而且退學?!這話一落,整場都驚住了。
富江解釋道:「食戟管理局會評定我的對手等級,如果對方和我是相同或者以上等級,我輸了的話,我是可以免退學的,比如說我現在和慧前輩比的話,我輸了,那是可以免退學的。」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如果我輸給瀨戶學姐的話,我鐵定是會被退學的。既然要食戟,就要公平點,大家條件相同才好比吧?」
不不不,你這話已經是在完全碾壓瀨戶學姐的情況才說出來的吧。
只要一比,鐵定是瀨戶學姐輸,也鐵定是瀨戶學姐退學,這個根本就不公平的。
「……」
「這還要比嗎?」
富江真心覺得自己說的很公平,但是她完全沒有考慮到勝率。在壓倒性的勝利前,提出同樣的條件那就是不公平了。
瀨戶握緊拳頭說道:「比就比,我不信我還會輸你了。如果我贏了,你就一定得退學!」
「行啊!」富江笑了起來。
Episode 10
嘛,畢竟是我看上的對手。
富江自認為想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食戟條件。她當時入校的時候,就是想參加插班生考試而已。但是他老師說幫她寫了一封推薦信,於是她莫名其妙地就成為了特招生,連考試都不用。
學校給的特招生的條件嚴格到無法想像。
年終成績沒有拿下年級第一,退學。
單科成績沒有拿到年級第一,退學。
一次沒有在課堂上拿到A等,退學。
平時綜合成績沒有拿到第一,退學。
對校貢獻度低於高等部遠月十傑最低標準,退學。
……
林林總總,聽得人耳鳴頭昏,瞠目結舌。
當然,相應提供的優惠福利也是無法想像。
學費全免外,還可以領取幾乎相當於普通學生一年生活費的獎學金,並且是一學期一次。另外,從文緒婆婆的話,可以知道一二,富江料理需要用的食材,全是學校方面提供的。甚至是富江把宿舍一周的伙食清單當做食材清單提交,學校方面也會第一時間內免費提供最優質的量到極星寮。
接下來省略記不住的幾十頁詳列的權利。
總之不是身為特招生,無法想像得到的權利與責任。
雖然在所有人看來瀨戶都是在賭氣和富江較勁,但是富江卻認為瀨戶是很認真地想和自己一決高下的。尤其是她離開宿舍後,還對著福江說道:「你少看輕我,我加入的社團可不是你能想像的。有時間就來看看吧。」
感覺很有意思啊!
富江被瀨戶調動了積極性。
課後部活時間。
「受邀」的富江抬頭看著「分子料理研究所」的門牌,不得不說有點失望。原來瀨戶說的社團指的是這個。遠月的分子料理研究室基於北歐丹麥的薙切國際科研組在日本的分支下的小小組織,也就是說就算是日本分支,它真正的核心並不在遠月校內。更何況……
「南歐西班牙才是分子料理的發源地。」
清脆的女聲含著輕快的節奏。
「如果是這樣想,就未免太不瞭解分子料理了。就如餐飲企業家克羅斯邁爾曾這麼評價過的那樣,21世紀的西班牙料理過於強調技巧而偏離自然。現在的分子料理主流,早已經從南到北……」白髮紅瞳的少女手指從下指到上,聲音婉轉清越。「……移到了在強調地域性和季節性,將其特有的食材風味發揮到極致的北歐丹麥。」
皮膚竟雪白到近乎剔透的程度。
少女坐在樹上,一手扶著樹枝,一手對著富江打招呼道:「遠月特招生啊,早就想和你打招呼了。我是薙切愛麗絲,繪裡奈的堂妹。話說你見過繪裡奈,對吧?」
「你們太狡猾了,怎麼可以背著我先見面呢?」
這個女孩子喋喋不休地抱怨。
富江覺得她圓滑可愛得像只小狐狸。
富江抬頭繼續問道:「你在樹上做什麼?」
「看研究所的人在做什麼啊,研究研究。」愛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偷看行為。
「大小姐,你確定你不是爬樹後一個人下不來才在上面待那麼久的嗎?」
富江才注意到樹底下還盤坐著一個正在打哈欠的男生,雙目無神,手上繫著血紅的頭巾。
「有你這麼拆我的台的嗎?涼!」愛麗絲見富江也看過來了,鼓著臉對著少年發脾氣道,「快給我站起來,讓我踩著你的肩膀下去。」
「不——要——」被叫做涼的男生拖長尾音,慢悠悠地說道,「大小姐變重了,我的肩膀受不了第二次的摧殘。」
愛麗絲冷哼道:「我就是要下去,到時候踩到你的頭,就是你自己的錯!」
聽到愛麗絲這麼講,黑髮少年不得不歎了一口氣,站起身說道:「我真是怕了你了,大小姐。」愛麗絲這才抬起下頜,得意地笑了笑。
由少年雙手托扶著,愛麗絲穩當當地從樹上毫髮無損地落地。
「這是我的隨從黑木場涼,你跟著叫涼就是了。」
愛麗絲說完之後,紅色的眼瞳便牢牢地鎖定住富江的眼睛,不久後抱臂說道:「跟我想的不一樣,我還以為你會很有趣,典禮上你可好玩了,現在都沒有表情的。」
富江似乎不在意,好像之前就一直在走神,現在又莫名地笑了起來。
「我看到你後,一直都沒反應過來,現在才想起來不就像隻兔子一樣嗎?白膚紅瞳,好可愛啊!對了,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這反射弧好長……
愛麗絲內心吐槽著。
「叫我南,或者阿南就好了。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擅長的是烘焙,短板是一切牽扯到肉的料理。」
「愛麗絲,我擅長分子料理。」
富江看向旁邊無精打采的少年,黑木場涼連頭都懶得動,只是把黑瞳轉向富江的方向說道:「黑木場涼,海鮮料理。」說完後,視線又移到了其他地方。
愛麗絲像是想起什麼,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沒掏出東西,又把手搜進黑木場涼的口袋裡。黑木場涼似乎已經很習慣了,站著不動,任愛麗絲掏了半天,拿出一個精緻的袋子遞給富江說道:「這是我做的巧克力球,當做見面禮。下次見面的話,給我一個吹糖球就好了。就這麼約定哦,我和涼還有事,就先走了。拜拜,阿南。」
匆促見完面,富江從愛麗絲給的袋子裡拿出一顆圓潤的巧克力球。
可能是剛做好不久,或者是沒放在身上太久,巧克力球還沒有化。
香醇的可可香味在口中化開。
富江點頭稱讚,於是邊含著巧克力球邊走進研究所,近距離地觀察分子料理的設備和研究所的活動。
研究所分了很多課室,富江順著長廊直走又在拐彎處看到門外的黑木場涼,而愛麗絲則是在房間裡給其他同學介紹分子料理,而拿出的模板正是巧克力球。
「啵呲」
富江舌尖上突然有東西在跳動,「啵呲」「啵呲」地跳個不停。
原來巧克力球裡面還有一顆跳跳糖。
「糖並不會像融水那樣會被油脂融化。巧克力作為一種油脂,它可以把糖包裹起來。」愛麗絲繼續解釋著她的巧克力球,說道,「而在這更裡面,還裹著跳跳糖。所謂的跳跳糖就是用糖把二氧化碳包裹起來,當外面的糖衣融化後,二氧化碳就會像開罐的可樂一樣不斷地冒出氣泡刺激著舌頭……」
富江注意到門上的標語寫著「分子料理是一門科學。」,向著門衛一樣的黑木場涼說道:「愛麗絲很厲害啊!」
黑木場涼頭靠著牆,聽富江那麼講,才偏過頭看屋內神采飛揚的白髮少女,嘴角彎起微不可見的笑讓原本無精打采的面容霎時間充滿了活力。
「嘛,畢竟是我看上的。」
——人生難逢的對手。
Episode 11
慧前輩值得更好的。
高一年級在五月份的時候例行要參加學校舉辦的學園集訓。
身為極星捨領頭人兼唯一的高一學生一色慧搭上學校的大巴。在大巴離去前,極星捨的全部成員都在原地為他送行。
「一色前輩別被集訓打敗啊!!」富江雙手做成喇叭狀說道。
接著青木和佐籐兩人就跟著起哄道:「一色前輩,你別死在集訓上啊!我們都去放假了,沒辦法給你收屍的!!!」
幾句話的打趣讓人輕鬆不少,卻也還是擔心。畢竟聽說集訓的恐怖程度只能用人間地獄來形容,去年那一屆聽說被退學的學生就有一半,存活率太可怕了。這才是高一第一學期啊!
前往集訓地的大巴上。
一色慧和叡山枝津也坐在同一排座位上。
叡山枝津也從初中開始就已經擔任各種各樣的食品顧問,頭腦聰明,料理技藝卓越,但是性格惡劣,和一色慧也只是表面上關係平和而已,基本上是能不打照面就會直接避開的那種。不過這次,倒是他主動坐在一色慧旁邊。
「沒想到你和你同宿舍後輩關係很好嘛。」叡山笑道。
一色慧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也附和道:「他們都是好孩子。」卻並不打算多說。
叡山假裝沒有注意到一色慧沒有說話的興致,繼續說道:「我看到那個叫富江的女孩子了,開學初她在典禮上要和你告白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呢!沒想到她還長得挺可愛的,你回去跟她提個建議,把頭髮留長。一定會更好看的。」
一色慧也不應,扭過頭直接看風景。
「你若是不喜歡她的話,我就去追她了。我先跟你打個招呼。」叡山也不管一色慧有沒有聽進去,就只管這麼說。
這次的遠月集訓,恰好是五月黃金周放假。
可能是要利用黃金周猛增的遊客量來訓練學生們的實踐能力。
不管那邊有什麼目的,黃金周的時候極星捨的大伙也跟著要回家放假。悠姬,涼子和小惠都有邀請富江去她們家裡玩。富江也很想去,但是學校就沒有準備讓她輕鬆的,她也收到了要去參加集訓的任務信,詳細情況還得由負責人堂島銀負責解釋說明。富江見舍友他們講集訓的時候臉色青白,還是不要讓他們多擔心一個人了,所以只同文緒婆婆說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送走他們後,富江便在學校車站牌下看車程表。
去遠月度假村還得轉車啊!
這個時候,又走來了兩個少年的身影,正是塔克米·阿爾迪尼和伊薩米·阿爾迪尼兩兄弟。雖然說是雙胞胎兄弟,但是因為遺傳的關係兩人髮色體型都不像,倒是很容易區分。
「南,你準備去哪裡嗎?」哥哥塔克米首先問道。
「我要去遠月度假村看看,你們呢?」
同樣是異國子弟,阿爾迪尼兄弟在日本也沒有所謂的「家」可以回去。放假期間還是待在學校,或者出門走走。
塔克米一聽,便和伊薩米兩人對視了一眼,才說道:「其實我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學校。還沒有決定好要去哪裡。」
「那要不要一起去遠月度假村?」富江笑著慫恿道,「那裡可是有很多前輩開的餐館,我們可以去那裡學習呢!」
「聽起來很不錯啊。」伊薩米同意下來。
上次在極星寮被富江整慘了,塔克米對富江還留有可怕的印象。這天然黑起來真是要命。伊薩米給富江洗腦了整整一個小時,各種證明塔克米是一個青春活潑,毫無任何負面心理的少年。
「那就是說塔克米自戀咯?」
塔克米被迫當面承認他太過自戀了。
不管這是否真實,都是一件不愉快的回憶。
富江是典型的美國式女孩,熱烈,活潑,開朗。
坐在車上就和塔克米,伊薩米問了很多關於意大利點心的事情,富江皺著眉頭說道:「話說我最近在看意大利芝士蛋糕的菜譜。」
「提拉米蘇嗎?」
「算是這一類的代表。」富江豎起手指說道,「雖然很好吃,但是高卡路里高脂肪果然還是一個問題啊!我正在想方法改良它,畢竟單單只是換成低脂奶製品的話,只會折損其中的香甜,有沒有又好吃又營養的方法?」
塔克米還是不能理解素食者的樂趣所在。「現在絕大部分美食都是由肉類製作而成的。錯過這些美食難道不覺得可惜嗎?還是因為你有宗教信仰問題?」
富江擺擺手說道:「嘛,我只是對紅肉和海鮮都會過敏。因為小時候不懂,總是隨便吃別人給的,出了很多問題。所以我爸爸索性直接讓我吃素,而且為了陪我,他現在也是素食主義者。嗯,老實說,我還是可以稍微吃一點其他的肉類的,但現在還保持素食,一來是已經養成習慣了,二來我覺得太多人偏向於禽肉類,而忽略了蔬果也有本身的味道,也有成為主菜的價值。所以這成為我的一個堅持,我希望把素食所帶來的健康文化傳播給更多的人。」
「……然後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慧前輩,他很厲害的,他做的素食拉麵完全沒有任何蛋,包括麵團製作以及拉麵的佐料。雞蛋在揉面過程中起到粘合作用,在烘焙界要找到替代雞蛋的也是不容易的。從手工面開始就用豆類代替雞蛋,用豆製品和菌菇類代替肉類,底湯則是用昆布和味增調味。我有很多非素食者的朋友都說他做的拉麵比真正用肉骨熬出來的拉麵味道更醇厚。」
「慧前輩啊,真的很厲害的!」他可是給我打開了新的料理世界大門的人啊!
富江對一色慧的崇拜完全是信徒級別的。
她時不時會說起一色慧的料理的這種習慣,讓塔克米和伊薩米都覺得一色前輩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人形象。
快到度假村的時候,塔克米才提到食戟的事,上次見識到兩人劍拔弩張,可就是沒想到食戟的事會拖了那麼久還沒有開始。
「瀨戶學姐說她在忙合宿的事,等結束之後再說。」
「看起來你很有把握啊!」伊薩米說道。
富江把手放進口袋裡說道:「嘛,比烘焙我自然不會輸的,我有絕對的自信,我的甜點可是被米其林評星委員認可過的。」
富江似乎也是經歷了不少。
下了大巴,剛好撞見一色慧他們高一生要坐巴士集訓地的料理教室。
富江本來要和他打招呼的,又想到不能打擾他,最後還是沒有上前。而就在這不經意間,富江看到他在和瀨戶愛紀聊天,心情莫名地有點古怪。於是富江捅了捅塔克米的胳膊肘說道:「你覺得瀨戶學姐怎麼樣?慧前輩好像經常和她在一起的樣子,現在也是。」
塔克米和伊薩米一愣,幾百個學生裡面怎麼一眼就看得見一色前輩的?兩人花了十幾秒才從富江的話裡面找到一色慧。
「哦,瀨戶學姐很漂亮嘛。」塔克米不得不說,瀨戶愛紀長得很有日本古典溫婉的味道。他還能夠注意到不少高一男生也一直在偷偷看著瀨戶。
富江聽後,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道:「……那和我比呢?」
塔克米有點震驚地看著她,雖然沒有說話,眼睛裡滿滿寫著「你和她有可比性嗎?」但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著想,塔克米還是慎重措辭道:「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長髮女生會比較漂亮。」
「膚淺。」富江不滿地扭頭,走向和一色慧他們相反的方向。
慧前輩應該值得更好的,更溫柔的,更漂亮的。
富江突然停住了腳步,對著兩名男生說道:「你們說,我變溫柔怎麼樣?」
塔克米和伊薩米同時抖落一地雞皮疙瘩,勸阻道:「別,你這樣就很好了。」
溫柔起來可能會更可怕。
Episode 12
香草的偶遇
出了遠月度假村的車站不久,富江便聞到了濃郁的香草味道。如同置身在溫室香草園般,百里香,香蜂草,馬鞭草,迷迭香的香氣隨風散開。富江忍不住浮想聯翩起來。
可以做香草奶油醬或者褐醬,這麼新鮮的味道,一定可以做出很棒的醬料。
順著香氣,富江和一個戴著方框眼鏡的年輕女孩對上了視線。女孩子坐在車站的長凳上,手揉著發紅的腳踝,腳旁放著一個結實的塑料箱子。見有人在看她,女孩子有點靦腆地笑了起來。
「你好,需要幫忙嗎?」富江主動走上前,蹲下神觀察她的腳踝,「扭傷了嗎?」
「搬香草下車的時候,沒有看到台階不小心崴了一下。沒事的,我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
年輕的女孩見富江一手握起她的小腿,一手掐著她的腳踝,連忙說道:「沒事沒事的。」
「確實是崴傷了。打電話叫人來接了嗎?」
「我手機忘在研究所了……啊!」女生腳上突然傳來雷擊般迅猛不可擋的疼痛,忍不住痛叫出聲。這聲叫得淒厲,連在富江身後的塔克米和伊薩米兩人都忍不住嚇得叫出聲。
富江鬆開女生的腳說道:「幫你揉好了,感覺好多了嗎?」
女生活動著腳,腳踝處確實輕鬆不少。
「真的不痛了。」
富江抬臉笑了笑,站起身對著塔克米和伊薩米說道:「你們幫忙把香草箱搬一下吧。」說的同時,幫扶著女生。「你要去哪裡?我們送你過去吧?」
「謝謝,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汐見潤除了說謝謝,已經沒辦法再說任何話了。早上才突然間想起一個星期前答應要給遠月集中營送香草,為了避免被最近氣焰越來越大的研究所某人罵,汐見潤早早地搭公交車打算平靜地抹掉這件事,結果剛下車就十分倒霉地崴到腳,手機也忘了帶,根本沒辦法找人求救。
順利交託完任務後,汐見潤神清氣爽地帶著三個恩人去甜品店吃東西。打開菜單的瞬間,原本言笑晏晏的三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最便宜的一塊戚風蛋糕都相當於自己平時一天的伙食費。不愧是遠月度假村最有名的甜品店,價格和質量成正比。
不過,這裡可不是適合學生消費的場所。
「汐見同學,這些太貴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吧。」富江已經很理解她感謝的心情了,但是汐見潤明顯還是學生吧。
汐見潤聽富江喊她同學,頓時樂了起來。只見她雙手交叉,放在下巴處,拖著尾音說道:「我已經是工作人士了。剛才見面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聽到你們的名字才想起聽過,你們是遠月的學生,對吧?我十幾年前也是遠月的學生。」
「什麼?」三人頓時震驚了。
汐見潤已經從很多人臉上得到這種表情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地讓她很得意。「現在是汐見研討會,教授高二年級香料課的汐見教授。」汐見潤端起表情時,確實可以看到香料界權威的痕跡。「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的錢包,請放心大膽地花!」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三人對視一眼,才開始「呼啦啦」地翻菜單。
上主要甜點前會先端上一盤前菜甜點。
那是放在長形雕花木盒的迷你瑪德蓮蛋糕,迷你千層酥,迷你卡納蕾以及草莓馬克龍,形狀精緻。搭配的茶是應著春季的蒲公英花茶,特別還用檸檬和蜂蜜進行調製。
汐見淺嘗一口,點頭道:「這大葉蒲公英做得不錯。」汐見潤摸了摸口袋,打算翻出手機拍個照給研究所某個沒有口福的傢伙羨慕羨慕。「手機呢?我的手機呢?」
富江好奇地說道:「不是已經忘在研究所了嗎?」
汐見潤拍著腦袋,說道:「哎,我這記性太差了!」怎麼忘記了?這麼一想,汐見潤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她錢包帶了嗎?公交卡是有帶,但是錢包……
——口袋只有幾枚硬幣……
——牙敗!!
汐見潤仔細地看著前菜甜點,想起剛才的價格頓時肉疼。還沒有想清楚解決方法,草莓拿破侖酥也被端了上來。這道甜點雖然被叫拿破侖,但是和法國那位拿破侖一點關係也沒有。它的英文名是Napoleon,但據說是Napolitan,一種來自意大利Naples的酥皮的誤傳。拿破侖向來是和新鮮的水果是最佳組合。菜單是配合春季展開的,因此這次的拿破侖也是由草莓組合而成。蛋糕,酥皮,奶油餡,草莓依次交錯疊加,顏色變化有致。
「嘶——」這得多少錢啊!
富江和塔克米薩克米表示貌似聽到了汐見潤倒吸涼氣的聲音。
不過,還是有救的,跟他們說自己忘了帶錢包,停止上菜的話……
這家甜品店的上菜速度非常迅速,剛擺完拿破侖,三人分別點的甜食也被一起端了上來。
塔克米選的是橘子海綿蛋糕,是四人裡面選的聽起來最普通的。然而端上來的時候各種高端大氣上檔次,視線完全沒辦法移開,只能盯著他那一盤。不知道該說那是一盤點心,還是一張畫。橘子海綿蛋糕,橘子片,橘子卡仕達,橘子醬,還有用青檸和柑橘調製的冰淇淋,分佈錯落有致,顏色對比鮮明,如同一幅風景畫般。
伊薩米選的是櫻花限定版甜點——櫻餅,也就是用鹽漬櫻葉包裹的麻糬。名字是這麼說的,但是菜單上標注著是起司冰淇淋。端上來的時候才發現是把起司雪糕做成櫻花麻糬的樣子再用櫻葉包裹住。在它的下面還有半球狀的淡粉色酸櫻桃慕斯,湯匙挖到底部更有草莓鮮果果醬,一層層的都是驚喜,味蕾的刺激。
富江選的是鱷梨奶油布丁,是用巴西鱷梨和牛奶糖塊攪拌在一起,在最頂上還有法國翻糖做成的紫羅蘭花瓣做裝飾。
還有救,還沒有吃的話……不行!!!
富江看到汐見潤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布丁,主動遞過去說道:「味道很不錯,你也要嘗嘗嗎?」
汐見潤內心小人流下了眼淚。
「……其實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們說。」
富江三人翻遍了所有的錢包,還是欠三千日元。
汐見潤兩眼淚汪汪地道歉了一遍又一遍。
三人都是國際生,在東京沒有多少認識的人,能聯繫的都不在線。汐見潤記不得多少電話號碼,研究所的電話也打不通。四人頓時陷入了絕望。
這個時候,甜品店門上的銅鈴響了起來,像是之前香草箱的味道。
「潤。」
低沉的聲音剛響起來,汐見潤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動也不敢動一下。
銀髮男生年齡同富江他們不相上下,向著他們點點頭後,對著汐見潤說道:「集中營那邊來電話,說你送錯香草了,他們要的是山胡椒。剛送完貨,他們說看到你來這裡,順便來接你。」
「回去再說你。」葉山亮低聲補充了最後一句。
汐見潤以肉眼可見的的速度又縮小了一圈。
「看你這表情,又是惹了什麼事了?」
「……我請客忘了帶錢。」汐見可憐巴巴地說道。
葉山亮聽後一手把香草箱抗在腰間,一手把錢包翻了出來,摸出一張卡放在前台。
汐見潤縮在他身旁說道:「我回去還你錢。」
「不用。」
「你還是學生,怎麼可以隨便花錢呢?」汐見潤據理力爭。
葉山亮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花在你身上就不一樣了。」
付完錢後,葉山亮簡單地和三人道完謝,拎著汐見潤頭也不回地離開甜品店。
現在,不知道誰是監護人了。
全程沒辦法插話的富江轉過頭問塔克米和伊薩米說道:「……我要去集中營,你們要陪我去嗎?」
葉山亮雷厲風行的姿態也讓兄弟兩人反應不過來,聽富江這麼一講,只是跟著點了點頭。
Episode 13
挑戰提拉米蘇
富江帶著塔克米和伊薩米去遠月集中營找負責人堂島銀,因為忘了帶信件,被秘書阻攔下來,怎麼解釋都沒有聽。
「抱歉,堂島先生正在忙。」
每年都有學生因為不願意被退學跑來堂島銀這邊求情,讓秘書已經非常煩躁。儘管如此,秘書臉上依舊帶著規範的笑容,在三人沒看到的地方對著其他助手使眼色。
富江問道:「那他什麼時候有空?中午應該有休息時間吧?我們在外面等他吧。」說著富江帶頭坐在辦公室門外的沙發上。
秘書心裡暗罵不已,若不是遠月有一部分學生家境非富即貴,怕不小心踩到地雷,她也不會這麼耐心。「你們坐在外面會打擾到我們的工作的……」
秘書還沒有說完,穿著主廚制服的廚師緊趕慢趕地跑到她身邊要求立刻馬上見到堂島先生。
「VIP的那位客人發火要求見堂島先生。」廚師說了一個名字,秘書大感頭疼。
「又是那個老頭子啊!放過我吧!!」秘書忍不住抱怨起來。
半澤洋介,日本首屈一指的美食評論家,曾一筆捧紅了偏僻無名小店,也無數次以一句短評斷送了知名餐館的前途。其撰寫的美食書刊一經出版,便是同時期刊物的銷量第一。最出名的一本甚至被翻譯成多國語言,暢銷海外。他是遠月度假村的常客,也是堂島銀的座上賓。原本這樣的美食評論家是百求難得的,但是上了年紀後口舌越發挑剔,言辭犀利無情,每次一來度假村,就有一個主廚被迫當場離開。重新找一位讓堂島銀滿意的主廚也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何況每次被迫請辭,都意味著秘書本人辦事不力。
秘書似乎看到了自己被辭退的命運,根本不敢再跟堂島銀說,只能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就不能再中用點嗎?做一份滿意的甜點有多難?」
「我已經做了三份,三份都被退回來了。」
難怪火會那麼大!!
富江聽到他們的對話,主動說道:「需要幫忙嗎?」
「就你?」秘書連態度都不願意擺了。「被退學的學生有什麼本事?跟你們講,堂島先生是不會見你們的,你們最好現在就走,否則我就叫保安過來攆你們走了。」
富江見她那麼一說,才知道她對他們的誤解,也不管她叫囂,對著廚師說道:「那位客人對你的提拉米蘇提出什麼問題嗎?」
「你怎麼知道是提拉米蘇?」廚師看著自己的制服,上面根本沒有一點污漬。
「很簡單,我聞到了朗姆酒,咖啡,可可,芝士這些製作提拉米蘇的材料的味道。但是芝士的奶香味淺了些,大概是用了脫脂芝士,客人是要求做低熱量的提拉米蘇嗎?」
富江的話剛落,秘書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你說你能做,對吧?我能相信你是吧?」
如果這次失敗能掩過去,職位應該可以保住吧。
「但是我想見堂島先生……」
「我替你安排!」秘書抓住富江這根救命稻草緊緊不放,連忙推著三人去廚房。「你們能多快做好?30分鐘能行嗎?」30分鐘秘書還是可以勉強拖延得住得。
「這樣客人會等急吧?15分鐘就好了。」
「15分鐘?!」
「還是想要5分鐘嗎?只是我不太喜歡用現成的手指餅。」富江還是打算讓塔克米或者伊薩米親自做手指餅乾,需要多一點時間。
秘書被富江震住了。
被忽視的廚師嘴酸道:「5分鐘,你以為你是神嗎?5分鐘能做出什麼美味來?」
「哈?」富江被廚師給逗笑了,「請不要不知道就放話,那樣會顯得很無知的。」
秘書也覺得5分鐘太誇張了,15分鐘是最好的。
「我可以幫你們拖到15分鐘,希望你們能做成。」
富江打了一個響指。
「請交給我們。」
塔克米和伊薩米斜眼看著如此高調的富江,不知道她打著什麼主意。
廚師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在他們三人做事的時候時不時嘴酸幾句。
「只是去掉奶油,換成低脂芝士是不行的啊!」廚師酸溜溜地看到三人直接把淡奶油拋棄掉了。
塔克米涼涼地說道:「這麼明顯的事,我們知道。」
十五分鐘後。
富江和塔克米伊薩米端著提拉米蘇到客人面前。
「抱歉,讓您久等了。」
六十出頭的半澤老人嗤笑一聲。
「我今天倒是見識了你們把VIP當做PIG的態度了,連小孩子做的菜也可以端上來。」
「老先生,話不要說得那麼急嘛。您還沒有吃過我做的,怎麼知道這是兒戲呢?」富江越是氣氛緊張的時候越是沉著,見對方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嘴角拉開微笑。
提拉米蘇,它在意大利語中是「帶我走」的意思。它的最傳統的做法就是在最底層和中間都鋪滿了用意大利特濃咖啡和朗姆酒浸泡過的手指餅乾,夾在中間兩側是入口即化,用馬斯卡彭芝士做成的奶油慕斯,最頂端則是鋪滿了微苦的可可粉協調口味,使得整體甜潤清爽,芳香醇厚,苦味回甘。
放在六角玻璃杯中的提拉米蘇層次鮮明,可可的香氣更是令半澤食指大動。
嚥下口水,舉起一勺放進嘴裡的瞬間,味蕾就像觸電般被震撼了。
品嚐是一門學問。
外觀,香味,選材,口感,餘味,最後與追求美味的心靈共鳴。
材料的比例上,他們嚴格遵循的是四比六的黃金比例。
再是裡面起著關鍵作用的手指餅乾Savoiardi,它在意大利語中是『薩伏依的餅乾』,雖然是餅乾,卻沒有任何油脂,因有著鬆軟輕盈的口感,曾被形象地稱為『Lady Finger』(貴婦人的手指)。這份提拉米蘇的手指餅乾口感如同海綿蛋糕一樣柔軟甘美,沒有精湛的手藝和材料比例的把握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最後是低卡路里的製作更是考驗了料理人的用心。材料裡的奶油和雞蛋被換成了更加低脂的豆腐和植物油,糖漿則是選擇了更加健康的龍舌蘭糖漿。除了在奶油中換了低脂食品,他們的提拉米蘇卡路里含量非常低的另一個來源是,他們用等份量的裡科塔芝士代替了馬斯卡彭芝士。Ricotta原產於意大利,意為再煮制。在芝士過程中,會經過一種叫凝乳的脫水步驟,經過脫水擠下來的水分乳清,一般會被扔掉。但是,把這些乳清再加熱,就可以製成乳脂含量非常低的裡科塔芝士。如果混入風味不同的芝士,那麼食客就會很容易分出來。但是裡科塔芝士和馬斯卡彭芝士的風味非常接近,就可以做出他們低卡路里又不失風味的提拉米蘇。
「美味!絕佳美味!!太美味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提拉米蘇!!!」半澤震驚地手都在發抖,仍然堅持不懈地把整一杯提拉米蘇吃完。
「為了這麼一份提拉米蘇,就算是得了高血糖也在所不惜啊!」
秘書見此,面色不由一喜。
半澤仔細地觀察著富江,記憶裡隱約出現過一個混血少女表演酒灼料理的場景,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不是曾經在法國餐廳工作過?」
「有是有,但是沒有工作很久,也許認錯了不一定。」富江笑了起來,道:「您還滿意嗎?」
「太滿意了!太滿意了!!謝謝你。」
富江側過身介紹塔克米和伊薩米說道:「其實最大的功勞還在他們兩個,是伊薩米做的手指餅乾,是塔克米提出用裡科塔芝士來做提拉米蘇。」兩兄弟聽後只是淺淺地欠了個身,臉上並沒有多少驕傲自滿的影子。但是塔克米挺直的背暴露了一切。
秘書也不食言,把堂島銀的行程告訴了富江三人。於是三人都在堂島銀中午休息的地方蹲點。富江左右看著沒人,才高興地舉起雙手說道:「為從戰場上凱旋而歸的我們擊掌。夥伴們,give me five!」
塔克米和伊薩米才從剛才緊繃的環境脫離出來,現在還腳步虛浮,能以想像經歷了到底是什麼。他們三個搶了堂島銀的下屬的工作,得到了一流美食評論家的認可,榮譽感和成就感來得太快,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富江就完全打破了他們這份難得的心情。
兩個人舉起手分別揉亂了富江的頭髮。
「別揉我的頭髮啊!」
富江頭髮短,所以每天起來都得花很久的時間來整理她蓬亂的頭髮,才不至於顯得太邋遢。
可惜富江控訴無效,最後只能用手指捋好。
堂島銀休息的地方少人且偏僻,似乎並不想引人注意。
塔克米和伊薩米經過談話才知道富江加入這一次高一集訓的消息。經過提拉米蘇的測驗後,兩人正是熱情澎湃的時候,也想提前一年級加入集訓。
不過,不知道堂島先生同不同意。
塔克米和伊薩米對此表示憂心忡忡,並且憂慮了很久。所以在那對他們如同高峰一樣需要仰望的男人聽說後,直接說道:「那你們就來吧。」的時候,他們表情一下子傻掉了。
「但是需要記住的一點,如果你們做出的菜品不合講師要求,那麼你們也同樣要面對高一學生需要面對的命運。」——退學。
堂島銀給足了塔克米和伊薩米思考的時間。
富江轉過頭問兩人:「你們怎麼看?」
「去啊!」塔克米和伊薩米毫不猶豫地說道。
有證明自己實力的地方為什麼不去。
其他高一學生想避開集訓想得不得了,他們卻往拚命上趕。聽聞初中部有了神之舌的薙切繪裡奈後,不少學生消極不敢競爭的態度讓遠月風氣暗淡了不少。雖說是又特招了面前的女孩子,但一個月來都處於平和的狀態,沒有武鬥家的鬥志和熱情。不過按照現在的發展,如果他們順利升學的話,明年高一應該是遠月難得精彩的一年了吧。
不知道可不可以這麼期待?
堂島銀是這麼想的。
考慮到三人還是初中生,集訓只有三天,並且如果需要組隊的話,三人可以同組。時間從第二天開始。
一整天經歷的事情多到難以消化,注意到時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該是回學校的時候了。
富江也打算回去,卻遇到了高一年級下課,便對兩兄弟說道:「我去看看就回來。」
塔克米敢保證,她一定是在茫茫數百人裡面又看到一色慧的身影。
見她跟著人流走的時候,塔克米和伊薩米也跟上了腳步。
Episode 14
討食
遠月集中營。
連續三個小時高強度的課堂集訓,加上面對了自己的同學被現場直接勒令退學的場景所帶來的壓力,回到集訓中心的時候,大部分學生已經感覺虛脫無力了。然而雪上加霜的是,還沒有給自己歇一會,就聽到還要在一個小時內給50名運動員做天婦羅蓋飯。
一時間學生們慘叫連連。
瀨戶自從直接表態後,便對一色慧更加熱情起來。她站在一色旁邊也帶上了疲憊的神色:「一色同學看起來游刃有餘的樣子,真厲害,好讓人嫉妒啊!」瀨戶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調,很容易調動說話的氛圍。
一色慧笑了笑,說道:「瀨戶同學今天的菜品不是才被講師誇了嗎?自信心難道一下子就沒有了嗎?」
瀨戶聽他那麼一說,臉上忍不住帶上笑意,但還是故意自嘲地搖著頭。「我就烘焙稍微能看而已。」她還沒有說完,便聽到一色慧說道:「時間不等人,早做完早休息。瀨戶同學還是早點開始比較好。」
「……」
要是沒有富江……
在粒粒分明,軟糯可口的白米上滿滿盛上由鮮蝦,花枝,蓮藕,茄子,扁豆組合而成的金黃酥脆的天婦羅,再配以酸甜可口的醬汁,那便是簡單簡約,油而不膩,香脆鮮酥的天婦羅蓋飯。
一色慧前面的窗台旁排著一長隊在催餐,尤其是前一個人還沒走離窗口就先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那聲「卡呲」一聲脆皮在口中炸裂的響聲更加刺激人的唾液分泌。
「這位小哥,我的什麼時候……」
他還沒有說完,一色慧就把一碗蓋飯輕放在他的餐盤上,嘴角微微上揚道:「請用。」
一色慧習慣基本的流程後,在對方開口之前,他已經能接二連三地擺上四五碗飯,讓食客一一先拿走。但還是有一些食客堵在窗口停滯不離。原來是看著一色慧料理的過程呆住了。不同於那些站在一口油鍋面前焦頭爛額,手忙腳亂的普通學生,一色慧用他那一雙可以媲美鋼琴家的手同時操作著三口油鍋。修長的五指握上廚具的瞬間,靈巧而有力的揮動,堪稱是力與美的糅合。在廚具起落間,手背上細白的皮膚裡可以看到青色的脈絡起伏,隨之而來的動作流暢毫無滯澀,行雲流水,再加上他本人清俊的面容,簡直賞心悅目。
就在一色慧進展順利的第三十八碗飯,有一個身材魁梧,全身肌肉把上衣撐得滿滿的運動員突然擠開所有看客,當著一色慧的面前脫下他的上衣,兩臂曲起,背部收縮,然後前展雙肱二頭肌,再後展雙肱二頭肌,最後保持著側展肱三頭肌的健美動作,對著一色慧挑眉道:「小哥,我看上你了,約嗎?」
當時一色慧似乎聽到了無數廚具掉落灶台的聲響,本人依舊雲淡風輕,且言簡意賅地說道:「不約。」
他剛說完,餘光處出現了一隻探向灶台的手,還沒有看清是誰,就先把對方手腕抓住了。手上一輕的感覺讓他定睛看向蹲在地上的女孩——富江。
富江被抓到偷食的時候表情訕訕。
「請問,我們的阿南今年幾歲了?」
富江不好意思起來,只能跟著咧嘴笑。
一色慧又好氣又好笑。來遠月集中營也就算了,這麼大的人了還敢溜進廚房偷食,真是太佩服她了。
在一色給食客盛飯的時候,富江又把手伸到一邊濾油的天婦羅。
「阿南。」一色目不斜視地做著事,口上卻一點也不含糊。
「慧前輩,給我吃一口嘛。」富江雙手合十,小聲懇求道,「一小口,我肚子從早上開始就沒吃了。你知道的,早上我們六點吃的飯,現在是下午六點。」富江懷了一點私心,故意裝可憐,但是她還真的是餓了。
一色慧自然之道她那話說得太假,沒有做回應。
富江知道被識破了,想著沒戲了,只好苦著臉打算從哪裡來就往哪裡走。
然而這個時候一色慧又喊住了她:「阿南,你過來。」
富江連忙興沖沖地跑到他旁邊鬼鬼祟祟地先蹲下,兩手做著捧水的動作高舉,期待一色慧把食物放在自己手上。只見一色慧先四處看了一眼,確保沒有人注意,迅速低頭地說了一個字。
「啊。」
「啊?」富江不太明白,還沒有反應過來,嘴裡就被一色慧用手塞進了一小塊炸茄子。
酥脆的皮衣,香甜的內餡。
富江快速嚼了幾下,狼吞虎嚥地把茄子吞進了肚子。
一色慧剛才喂富江的時候並沒有把視線從食客臉上移開,為了確保她吃進去了,他把手湊得比較近,大拇指最後還在她柔軟的上唇上輕摁了一下。奇妙的觸覺就像電流應激而過,耳根才剛剛發熱,就聽到富江說道:「慧前輩,再來兩個炸蝦打包帶走。」
「……」
「我還有兩個朋友在外面等著,他們鐵定餓死了。」富江解釋道。
最後一色慧還是用專門的烹飪用紙給富江包了一堆,在她離開前說道:「你早點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嗯!」
富江抱著天婦羅出廚房後,突然間回憶起剛才一色慧喂自己的時候,貌似拇指擦過自己的唇了,一時間心跳亂序。
……
糟了,難道我對慧前輩起了非分之想了嗎?!連幻覺都有了?!天啊!!
坐在大廳沙發上的塔克米和伊薩米看著富江滿臉通紅地從廚房那片地方走了回來。
「廚房裡面有那麼悶嗎?」塔克米問道,臉居然紅成這樣,也是少見了。
「幾百個人的廚房是這樣的。」伊薩米也在幫忙解釋道。
然而富江還在默念「平常心」沒有答話。
Episode 15
旬之味
第二天,三人早早就出現在度假村。
給三人的第一堂課的課題是「旬之味」。
旬之味,是日本料理重中之重的概念。不少料理人為了從料理中體現這一點費盡心思,絞盡腦汁。旬在日本料理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是指剛上市的應季食材,被稱為「初物」;第二種是食材最為美味的季節。
講師宣佈了這一課題後,讓學生領取一千日元去採購他們需要的主要材料,時間定為兩個小時。這一課題既是考驗學生的採購能力——金額的規劃以及食材的選購,又是考驗學生對於課題的理解。
這又是一個開放性課題。
不少學生想要做好,都會自然而然地購買高級材料,然而金額有限,並且如果出現□□上沒有的食材,就會直接判為不合格。此外花太多時間思考買食材的話,又會耽誤做菜的時間。
富江問道:「你們打算買什麼?」
「還沒有具體想法,要不,我們分開買,買齊材料後再決定做什麼。」塔克米提議道。集訓地的後廚準備了各種麵粉和大米,以及各種調味料,可以做的菜餚很多。「然後從買的裡面挑我們覺得最好的一種。」
分散人力,在有限的時間裡找更多的市場資源。
富江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
「可以啊,三十分鐘後,我們在這個料理室見。」
不少高一生原本對他們三人組合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有一個眼尖瞧出組合裡面的女生是中等部的富江,一時間對他們突然的加入議論紛紛,看他們能做出什麼。
富江最晚回來。
三個人的袋子齊齊放在桌台上。
「我們來公佈吧!」富江一聲下,三人一起打開了袋子。
番茄+1
番茄+2
番茄+3
……
「貌似我們不是在玩心有靈犀的遊戲吧?」塔克米要厥倒了。伊薩米和自己買的是一樣也就算了,為什麼富江也是買番茄。
高一生,連同講師也是,聽說他們分開去買,結果回來買的居然是同一樣,一時間忍不住笑起來。
這初三生太逗了,難道真沒有預謀好的嗎?
富江拿著番茄在玩拋球遊戲,塔克米兩手抵著桌台說道:「就是其中一個人買點雞蛋也可以啊!你們誰有剩錢,肉已經不指望了。有誰可以去買些雞蛋嗎?」沒有雞蛋在麵粉裡面起粘合作用,根本做不起麵條,也不能調粉做麵包。僅靠番茄和米怎麼支撐整道料理?!
見富江還沒有玩夠,塔克米忍不住說道:「你不要玩了,幫忙想想。」
富江停下手邊的動作,夾著番茄做出勝利的手勢道:「我已經想到主意了。」
針對於旬之味,學生提交的多是時令海鮮,甚至有偷懶,拿昨天的天婦羅蓋飯當做作業,沒有一個提交出比較創意性的料理。有些只需要從外觀和香氣就判斷出是否合格。
講師用筷子點了點學生的菜品後,簡單地說了句「重做」便無聊地打哈欠。正在闔眼之際,一股濃郁的番茄味在鼻尖縈繞。
是初三組。
富江三人端上的是一盤非常精緻的西式料理。最鮮明的金黃酥皮炸得香脆,甚至有看到肉粒。講師翻了翻酥皮,對著他們說道:「你們的□□給我。」收到□□後,他才說道:「你們沒有買雞蛋和肉?那這些是怎麼回事?」講師說得慢,並不是他故意說得懶散,而是他在偷偷地嚥口水。用了其他材料的菜品,即使再美味也不能網開一面。他得確認後才能開始吃。
富江解釋道:「儘管雞蛋對於揉面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要找到替代物也並非不可能。我看到材料區,不僅有麵粉,大米,還有各種各樣的豆類。所以我用黃豆代替雞蛋揉面,也用它來做肉,這在素食圈裡並不少見。」
她剛說完,講師就立刻舉起筷子,確實是用豆子做出來的,有濃郁的豆香味,口感卻一點都不比肉差。一口咬下,豐富多層次的茄香刺激著味蕾,如同春風般溫柔地回饋自己追求美味的企望,又像是置身在番茄園中,辛勞後第一口最飽滿多汁的番茄。最後的一口鮮甜還帶有一點微辣的刺激。如果可以再配上一杯大麥碳酸飲料,人生簡直不能再美好了!
「你是怎麼想到這樣做的?」
「在眾多糕點中,說到符合旬之味的,我首先想到的是拿破侖蛋糕。」因為昨天剛吃過。富江繼續說道:「所以我想著是不是可以把它轉移到正餐上來。我炸了麵餅用它們來代替酥餅,另外還用香草和番茄放進烤箱裡烤,還把番茄皮進行酥炸。」
講師聽後,抱著兩臂兩眼直直地盯著富江,富江不明所以地回看他。整個教室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擺盤精緻。」
「香氣迷人。」
「口感豐富。」
「酸甜平衡。」
「你打出了無人能接的全壘打,你知道嗎?」
富江見他說得認真,但是還是不太明白他的話,有點疑惑道:「嗯?」
講師大笑著,拍著富江的肩膀說道:「你有料理的天賦啊!千萬別浪費了。」
瀨戶從料理教室走出來沒有多久,就注意到有人在討論她。
緊接著平常的好友便從其他教室出來,滿臉擔心跟她說:「聽說你和初三生富江要進行料理對決啊!你要不要想著撤銷掉食戟?……大家都想過去看。」
「什麼意思?」
好友把富江在課上的表現一五一十地講述給瀨戶聽,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道:「大家都想看她怎麼贏的?……那不就是,大家都想看你怎麼輸嘛……到時候太丟臉了……」好友在瀨戶逐漸陰沉下的臉色越說越小聲。
「我絕對會給她好看的!誰輸誰贏,不一定呢!!」
Episode 16
旬之味
順利結束集訓的三天後。
富江坐在極星寮門口等極星寮的成員陸陸續續的重新回歸。幾個女孩子給富江帶了一大堆吃的,富江笑得快找不到眼睛了。
「我們進屋吧?」
富江擺著手說道:「我還想等慧前輩。」遠遠看到一色慧出現,便站起身跑過去接他。
「怎麼了嗎?」一色慧覺得有點好笑,富江現在看起來就像只粘人的貓,注意到她微微翹起的頭髮便抬手幫她稍稍捋直。
富江笑道:「來討好你啊。」
一色慧想到開學第二天的事,差點忘了她說的話了,這個時候又想起集訓第一天給富江餵食的事,拇指上似乎還記得那時的觸覺,一時間滋味莫名。
「……對了,阿南,我和你講件事。」
富江頓時眼睛亮了起來,湊到一色慧身邊說道:「什麼什麼?!」
「瀨戶同學,說食戟的題目定下來了,定為枝豆。時間定為下個星期四。」
「枝豆?」
晚上針對於富江和瀨戶展開食戟,集體在臨睡前一個小時在丸井善二的房間裡開會。
丸井善二:「為什麼又是我的房間?」
他的抗議再一次被忽視掉了。
柛涼子和悠姬坐在床上,正對面是富江盤坐在地板上,以及老老實實跪坐著的田所惠。旁邊兩側分別是一色和伊武崎峻,青木大吾,丸井和佐籐。
「這次題目是應夏的「枝豆」,有點讓人覺得憂心。」柛涼子皺著眉頭說道,「阿南吃過枝豆嗎?」
「吃過。」富江像是知道答案的小學生一樣,舉著手笑道,「文緒婆婆最近買來下酒的小菜,煮好後給我吃過,味道挺甜的,我覺得把它們當做紅豆綠豆來處理成甜豆餡之類的,應該很不錯。烘焙的話我可是很厲害的。」
「話是這麼說,你吃過枝豆麻糬嗎?」雖然是相信富江的實力,但是讓她瞭解對方的情況也是非常重要的。涼子說完後,直接看向丸井。
丸井話不多說,先把自己從仙台帶過來的伴手禮打開給富江,說道:「你吃一顆。」
富江撿起一顆,張嘴咬了一口。麻糬表面的豆泥如同河流歸海般順滑無阻,香甜得簡直想要把舌頭也吞了下去,搭配著彈牙可口的麻糬。
人間美味!
「意想不到的好吃啊!」富江毫不吝惜她的讚美。
一聽完富江的話,幾個人都像霜打的茄子。
「好吧,現在問題來了。」悠姬伸手拍掉富江還要多拿一個麻糬的手,憂心忡忡地說道,「瀨戶學姐是仙台人,那裡有三大名產:牛舌,魚板和枝豆。五月一到,正是採摘成熟枝豆的季節。應季而出的仙台枝豆麻糬當然大受歡迎。而丸井拿的就是瀨戶學姐家手工生產,現下仙台人氣第一的枝豆麻糬。」
青木大吾補充道:「她家的店舖從大正時代開始就流傳到現在,是仙台名氣響亮的老字號,採用的是用黑醋澆灌,富含蛋白質和多種游離氨基酸的品質最優的枝豆,不管是從甜度,鮮度,口感,質地,風味還是糯性都完勝你從文緒婆婆那裡吃來的超商貨。」
話音剛落,從管道傳來文緒婆婆有克制的咳嗽聲。
青木大吾聲音下意識降小了:「食戟的材料是自己準備的。瀨戶學姐一拿出那種極品枝豆,你首先就在起跑線上輸了一大截。更何況瀨戶學姐在學校就有「和果子娘」的稱呼。」
「噗——這是什麼……」外號?
感受到逼視的目光,富江覺得自己太不嚴肅了,立刻板起臉,說道:「請繼續。」
「瀨戶她在學校的烘焙技術數一數二,但是更厲害的是她製作和式點心的技巧,有老師曾拿她和第80屆遠月畢業生,也就是當初『遠月十傑』第二席乾日向子前輩的和式甜點手藝作比較,說只要給她多點悟性和時間,追上『霧之女帝』也只是時間問題。」一色慧的話才是重磅。
說學校外的,還不如直接拿學校裡實際能看到的來比較。
遠月十傑,那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學生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瀨戶已經夠到他們的邊了。
「但只是一門厲害也是不夠的啊!」富江不以為意道,「我本來以為她會出肉料理的題目。既然是這樣的,不就更有意思了嗎?這可是鍛煉我的一次機會啊!」
見她那麼自信,大家就放心下來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練習?」悠姬問道,「明天就是週一了,只剩下三天的時間。」
富江聽到悠姬的話,立刻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放假沒有寫作業,這幾天一下課可能要先把作業補起來,被週四的老師檢查到,我鐵定會被整死的。」
「……」所以說,你放假到底去做什麼了!?
富江感受到有危險的味道,立刻端正態度保證道:「星期三一定會空下來的,相信我。」
就算再厲害,食戟前一天才做菜,這也……
悠姬忍不了了,直接擼起袖子說道:「我要把南掐死,大家別攔我。」
「我們不會攔你的。」。
「說好一輩子不離不棄的舍友愛呢?」富江慘叫。
在銅管一邊喝茶的文緒婆婆聽他們那邊那麼熱鬧,也忍不住笑著搖頭。
阿南太不省心了。
Episode 17
我對慧前輩有點不好的想法
煮過的枝豆口感軟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樣的滋味很適合搭配各種口味更重的佐料,不僅不會膩味,反而很爽口。所以食用的方式多是配菜或者甜點。若是要做成主食,往往會被其他材料喧賓奪主,不能突出枝豆的特質。
柛涼子見富江想得入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說道:「阿南,得去實習課了。」
富江聽著她的聲音才反應過來。
「下課啦?」
「你也不要太緊張,我們大家都會幫你的。」悠姬手肘抵著桌案,給富江加油鼓勁道,「只要凝聚我們全極星寮的智慧,一個瀨戶學姐是不夠看的。」
「對啊對啊。」田所惠也跟著點頭附和道。
富江從一開始答應食戟,就沒有任何危機感,雖然昨天晚上確實看起來形勢不好應付,這明顯是瀨戶為了能夠贏過自己,故意把時間推延到她拿手項目的材料上市。富江見昨天晚上明明一臉嫌棄自己的,現在又為自己加油,登即眉眼彎彎,笑道:「你們真是太可靠啦!讓我賞你們一個吻。」
「你那叫舔了!」悠姬直接推開富江獻吻的頭顱。
柛涼子和田所惠捂著嘴在一邊笑。
這個時候富江眼角餘光看到從窗戶走過的阿爾迪尼兄弟,立刻揚起手打招呼道:「塔克米,伊薩米,這裡這裡!!」
塔克米和伊薩米聽到富江的聲音,便停住腳步,剛往裡看,就見富江帶著她的三個朋友一起出了教室。
「你去哪間教室?」富江問道。
「第三料理實習課室。」塔克米簡單地看了四個女孩,最後把目光留在富江臉上。
「一樣,那一起去教室吧!」然後她再跟三個女孩重新介紹道,「塔克米和伊薩米已經是我的死黨了哦。」
五個人在教室在宿舍也是見過面的,到底並不熟。所幸大家性子比較隨性,也不會太尷尬,除了田所惠太過拘謹了點。於是富江主動攬著田所惠的肩,帶著剩下的四人說說笑笑去實習教室。
實習教室門口斜站著一個高年級的男生,戴著眼鏡,目光銳利,氣勢凌厲,經過的學生沒有敢跟他對視就匆匆進了教室。他等看到富江靠近教室,才站直身子,目光直接鎖定她的臉。
「富江。」
對方直接喊著自己的名字。
好吧,這樣,她也沒有辦法直接忽視他了。
「請問有什麼事嗎?」富江把手從田所惠的肩上移了下來,有點奇怪地問道。
這個人她並不認識。
「我是高一的叡山。」叡山枝津也手放在口袋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富江,一副挑釁的作態。
富江認真地看回去。
「……」不知道怎麼回事,叡山突然有點緊張,這麼近看,才發現富江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黑曜石般泛著寶石的光澤。「……聽說你喜歡一色,不過他不喜歡你,你知道嗎?所以請你可以離他遠點。」
這種話從一個男生嘴巴裡說出來的時候,大受日本少女漫荼毒的富江內心是崩潰的。其實她一直以為會對她說這種話的是瀨戶愛繪,結果對象是男的,是男的,是男的!!該說慧前輩是男女通吃嗎?
富江做好表情管理,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和慧前輩沒有關係啊,你可能誤會了。」
叡山一聽,又向前一步站在富江面前,乾脆利落地說道:「這樣剛好,你的性子直接,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你既然不想他在一起,那就同我交往。」
「我拒絕。」
富江幾乎是以搶話的語速直接秒答了。
有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時間被叡山的冷氣禁錮了一般,大氣都不敢呼一下。
而富江並不在意,她想的是——原來被突然間告白是這樣微妙的感覺,幸好當初沒有對慧前輩要求那麼多,否則他一定會不愉快的。
對方陌生,強勢,以自我為中心。
一點都不會讓人高興。
所以富江很慶幸。
叡山還要再說,課上的鈴聲適時地響了起來。
柛涼子和悠姬推著富江進了教室。
叡山在走之前,在窗台甩了一句道:「富江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一色是不會看上你的。」
「那就跟我看不上你一樣了,我們彼此彼此。」富江看也不看,平靜地說道。
所有的人都看到叡山臉一下子都黑了。
田所惠急忙捂著富江的嘴巴。
課間間隙,悠姬小聲地說道:「南,你這下惹□□煩了。叡山前輩又被叫做『煉金術師』,在高一年級可有聲望了,萬一他跟你提起食戟,你不就完了。」
富江皺著眉頭說道:「至於那麼小氣嗎?」後來事實證明,對方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富江被那麼告白一次,腦袋裡便一直在回想一色慧的事情,想他側身認真地做手握壽司認真的表情,想他對自己又是無奈又是溫柔的笑容,還有想他那天喂自己吃天婦羅的手。
「糟了。」
田所惠離富江最近,還不明白她怎麼了。
「你們下課陪我去找找我們學校的帥哥吧!」
富江覺得越想越覺得要被一色慧給迷住了。這種不是好的節奏,富江對他的心情該是憧憬的和崇敬的,現在有點變了味道,讓她有點怕。可能是一色慧長得太好,讓她想歪了。
「哈?」
「我覺得我可能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
對,我應該找個人轉移一下注意力。
「哈?」三個女孩子完全不明白富江突如其來的想法。
站在旁邊的塔克米敲了敲桌子,提醒她們四個女孩別光顧著說話,時間快不夠了。
下課後,五個人跟著拿著地圖的富江四處去找所謂的學校美男。
離她們一行人最近的是丸井善二分析與美食相關的古典文獻研究所「宮裡研討會」。
「我們走吧,丸井社團沒有好看的,我圍觀過。」悠姬扯著富江立刻離開。
富江並不這麼認為,說道:「這個世界存在這一種隱藏屬性的美男,也許善二取下眼鏡會是非常美貌的男孩子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連田所惠都下意識地搖頭。
「洗完澡後的丸井,阿南你難道沒看過嗎?」涼子忍不住扶額道。
富江連忙想宿舍的其他成員:「青木和佐籐怎麼樣?他們兩個很好玩的。」
「他們兩個絕對是永遠只能成為你的好朋友的類型。」悠姬也不想說他們兩個的長相。
「那峻呢?」
伊武崎峻長年劉海遮著臉頰,誰也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
見其他人都不說話,富江就把目標投向伊武崎峻。
剛巧他在部活,所以一行人一下子就找到在做蒲燒魚的伊武崎峻。
「峻,過來。」富江招呼著他。
伊武崎峻也不知道他們來做什麼,並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先從桌子上拿了一盤用一次性盤子裝著的碳烤枝豆給富江。
「給你,不同的烹飪方式會給枝豆帶來不同的風味,你對日本不熟悉,有什麼想問的,可以儘管來。」
目前為止,伊武崎峻還以為一大群人是來給富江支招的,結果在富江突然伸手撩開他的劉海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富江一掀開,其他三個女孩一起擠過頭跑過來圍觀,下一秒四人臉上都出現了迷之紅暈。
富江鬆開手,歉意地說道:「對不起。」
伊武崎峻壓回劉海,非常淡定地說道:「沒關係。」
塔克米被她們的反應弄得非常好奇,只知道撩開的瞬間看到了雪白的膚色和清澈的眸光,卻看得不夠真切。掙扎了一會兒,塔克米也跟著湊到伊武崎峻的面前,把手伸到他的劉海處。
伊武崎峻早有準備,迅速地躲開。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就這樣陪著富江走了兩個多小時,富江坐在長椅上休息的時候忍不住仰天長號道:「難道就沒有一個長得比慧前輩好看的嗎?」
塔克米聽到這話,矜持地咳了一聲。
「噗——」伊薩米每次偷笑,都非常明顯。
富江注意到他們那邊的狀況,兩眼發光,驚喜道:「這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嘛。」
塔克米背一下子板得直直的,然後就看到富江衝過來握住了身材圓滾滾的伊薩米的兩手,誠摯地說道:「我見你五官精緻,骨骼清奇,我有預感,你瘦下來絕對是個美男子!」
塔克米氣得差點背過身。
Episode 18
慧前輩沒有過來看我的食戟啊
食戟的日子越來越近。
第一天富江雖然把時間花在找級草上,但也在各個社團裡面逛了一圈,對日本料理有了更為具體的想法。晚上就在報告會議上突然提出要做「茶泡飯」,這讓全宿舍人大跌眼鏡。
這個題目本身就是對富江一個巨大的挑戰。
她對日本飲食文化存在著極大的空缺,這個薄弱點並不是容易突破的。
「茶泡飯」雖說起來只是茶和米飯的相加,但是越簡單的東西要做得好就更需要精益求精。只是從茶和米的選擇方面看,用茶向來選擇的是日本的煎茶,也就是綠茶,湯色澄澈,帶有微苦,可以中和米飯的甜味,其中以靜岡茶最為有名,而米最好選擇飽滿圓滾,透明清澈,帶有光澤的,由日本米鄉新瀉生產的大米。
然而單純的茶水泡飯又不足以稱之為「茶泡飯」。
不過,這些都不是目前最需要解決的。
柛涼子憂心忡忡地問道:「阿南,你要怎麼處理米?」
富江看周圍的人表情如此凝重,便提出自己的想法道:「我打算用意大利調味飯代替米飯,用枝豆煮成豆漿,代替高湯把米粒煮熟,這樣就可以把枝豆的香味透進米飯裡,這是我的初步設計。」
「果然。」
首先不說這個想法能不能成功,枝豆的香味能引出多少。
丸井說道:「正宗的意大利調味飯在我們看來只是八|九成熟的米飯,習慣鬆軟米飯的日本人首先就不會接受這種茶泡飯。」
富江生長在文化多元的美國,但是成長環境讓她容易偏向西方口味,處理料理的方式也多是西方的做法。
「我知道。」富江拍著胸膛說道,「我做事你們放心,我本來就有想打算把它們煮透。但是我今天吃了峻的碳烤枝豆,我想再另外做一層烤飯團,從外面包住這樣,用炭火把它完全煮透,形狀大概是這樣。」說著,富江雙手比劃出關東地區三角飯團的形狀,大小並不大,剛好可以坐臥在普通飯碗裡面。「碳香剛好可以托出豆香,在香氣方面先是這麼處理了。至於兩種不同調製的飯之間味道如何協調我已經想好處理的方法了。」
「但是如果用豆漿煮飯的話,飯會硬不是嗎?」田所惠又提出一個問題。
富江當場咂舌道:「難道不是多加點水就可以解決了嗎?豆漿和水的比例調試好,應該沒問題才對,你不要嚇我啊!」
「……」
這種富江比想像中能幹的出乎意料的感受刷了極星捨成員們的三觀。
「不過這樣只是初步設計,在這次的味道選擇上,我還沒有決定好應該用哪種來突出枝豆的特點,是靠著濃郁的豆香,還是在枝豆給人口感上的富足感多下功夫。」富江撐著下巴在想,所有人都盯著她看,還沒有想好要說什麼,就又看到她說道:「我覺得瀨戶學姐這一次可能不會做甜點。」
「是這樣的嗎?」一色慧也不是很清楚。
富江轉過頭看其他的女孩子說道:「今天不是遇到愛麗絲和涼嗎?愛麗絲跟我講,瀨戶跟社團借了很多設備。如果只是做甜點,也太費周章了。」
三個女孩也是今天,才知道富江交友圈是有多廣,同年級生認識的有一半以上,幾乎每個社團都有一兩個她喊得上名字的,而且全年級國際生都跟她很熟。不僅如此,她跟教授的關係也很好,今天還跑去汐見研討會,也就是研究香辛料的汐見潤教授那裡喝了杯茶。
不管怎樣,聽完富江的話,極星寮的人都稍微放心下來。
畢竟說要幫富江,但是食戟這種還是要依靠料理人本身實力來獲勝,而不是全程教授她技巧和解決的方法。這也是一色慧從一開始富江答應食戟就不輕易提意見的原因。這是富江的食戟,而不是極星捨的食戟。
「那阿南什麼時候開始做,我們來幫你試味道吧?或者,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柛涼子提議道。
「嗯,我們去試試看吧。」富江也跟著站起身。
轉眼食戟當天。
觀眾席上半數以上都被坐滿,請的評審員是遠月學園高年級的客座教授,在學園教授植物科或者栽培的理論知識。
瀨戶這一次不出所料是準備做分子料理,而她身後全是散著金屬光澤的精密厚重的機器,所以她看著富江簡單家常的廚具用鼻子嗤笑一聲。
在主持人一聲「開始」下,富江慢悠悠地把她提來的水桶「嘩啦啦」得倒進瀝水盆裡。首先瀨戶的大動作就引起評審員的注意。
翠綠鮮明的枝豆堆積在瀝水盆裡,晶瑩的嫩芽從豆內露了出來。
「不同於瀨戶的極品枝豆,參賽者富江竟然用的是發了芽的枝豆!」
富江被主持人一聲高呼驚得一個激靈上來,再次才扭過頭看背後的夥伴。
「加油,阿南!!」
富江對著他們豎起大拇指,簡單地掃了一眼,明顯沒有看到慧前輩……畢竟不是很大的食戟嘛。儘管如此,她還是有點小失望的。就在她收回視線的時候,一色慧的身影就出現她對面的站台上,沒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一色慧注意到她看到自己了,臉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又用嘴型說道:「加油。」
富江一下子就像被人用溫水暖過心窩,臉上勾起了笑容。
Episode 19
變故(上)
比賽開始定在下午五點。
四點三十分。
青木和佐籐幫富江把她需要的設備和材料搬到會場,剛好遇到瀨戶,見她東西比較多,主動幫忙。
四點五十分。
會場裡座位已經坐滿。
「阿南最後要做什麼,還是不知道啊?」悠姬坐在座位上撐著下巴,這幾天富江總是變了主意,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青木說道:「主要材料是枝豆和米,還有一大堆調味料,阿南還真的是做醬狂魔啊!」看到標籤上用英文做備註的大大小小的廣口瓶,整個人都傻了。
「貌似還有一包海鮮。」佐籐幫忙搬運的時候有注意到裡面還有一包被封得緊實的東西,聞著有海潮味。
涼子好奇道:「我以為她不會碰海鮮或者肉類呢?」
「感覺很值得期待呢!」田所惠興奮地說道。
塔克米和伊薩米也在後排入座。
五點。
食戟正式開始。
此次食戟條件沒有在開場前公佈,而是決定要在食戟之後再公佈。
五點零八分。
富江做菜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很快很流暢,該做什麼在前一秒已經完全想過了。瀝水,洗豆,洗米,熱鍋,煮飯,切菜,燒炭,調味,一秒都沒有浪費,精準得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等她翻到那包海鮮的時候,手上動作突然頓了頓,轉頭望向觀眾席,隔得太遠,看不到他們的表情,疑惑著拆開包裝紙——厚殼貽貝。
他們要我加這個進去嗎?
那先用鹽水煮一下吧。
五點四十八分。
不斷試味是富江的習慣。
富江注意到對面的瀨戶一直在偷瞄她,如果她沒有看錯,瀨戶似乎還在偷笑。
富江還是嘗了一口,沒過一秒她就先吐在洗手台上。
「難吃嗎?是因為做失敗了嗎?」主持人自然不會放過每一個細節。
富江沒有回應,用自來水開始漱口。
「可以先開始試吃我的嗎?」富江抬起的雙眸一時間如同用水研開的墨,似乎泛著一些水光。「我已經做好了。」
主持人不能做決定,轉頭看評審說道:「得問……」
「等等吧。」評審員見瀨戶還在慢條斯理地準備,說道,「還有十二分鐘就可以結束,不要著急。」評審員是瀨戶邀請的。因為是負責遠月高等部的客座教授,和瀨戶一來二往還算是關係不錯,有心要照顧她,但是也是能堅持公平裁判。
「那我可以暫時離場嗎?我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這個遠月特招生也太囂張了。
評審員對她這種瞧不起對手的態度表示不滿。
「沒在試吃前離場,是會被判為失格的,你知道嗎?」
富江沒有說話,從背包裡掏出一罐藥片,直接生吞了幾片,便開始閉目養神。
六點整。
富江掐著時間端起了自己的菜,然而卻讓瀨戶搶了先機。
瀨戶將菜品放在白瓷鏤花小盅內,背著手和富江對視。
「你做的是茶泡飯吧,晚一點吃應該也沒有問題對吧?既然你讓我那麼多,索性多讓一些如何?」
瀨戶低聲說道,臉上帶著微不見的笑意。
富江皺起了眉頭。
雖然在忙著自己的料理,但是瀨戶也有抽空注意富江的舉動,見到她做了茶泡飯,又是驚訝又是覺得可笑。驚訝的是,她以為富江做的會是甜點又或者是西方料理,比如說濃湯之類的,結果做的竟然是日式茶泡飯;可笑的是,她居然用貽貝調味飯做飯團,為了固定住形狀還在外面多包了一層烤飯團。原本外面就是是焦硬的,再加上裡面的夾生飯可能會把客座的老教授們牙齒都弄掉了吧。相比之下,她做的是枝豆豆腐,細軟嫩滑,香潤可口,一定可以迎合他們的口味。由挑戰方找來評委,向來就對挑戰方而言有極大的優勢,她可以首先瞭解評委的飲食習慣,投其所好。不過,富江向來出奇招,難保她會出奇制勝。
首先品嚐的是瀨戶製作的。
掀開盅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細膩滑潤的青綠色枝豆豆腐。
「這就是瀨戶在一個小時內完成的豆腐,通過加入米粉,玉米粉,糯米粉與水調和的粉漿在火上加熱至沸騰後,倒入預備的櫻花狀模具裡待涼後形成的嫩豆腐,造型美觀,看起來相當可口呢!」主持人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又說道,「只是嫩豆腐上面做裝飾的枝豆就是敗筆了。」
瀨戶並不著急,而是說道:「請你們吃豆腐的時候和枝豆一塊吃。」
評審員猶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管枝豆被煮得如何熟爛,跟嫩豆腐一塊吃,也只會是像白米飯裡面咬到石子的感覺,口感上完全就不會統一。不管如何,既然她都這麼堅持了,三個教授舉起勺子挖了一口猶如布丁般軟滑的豆腐再配上青綠色的豆子。
勺子舉到唇邊,就可以聞到一股濃郁的豆香味,直接刺激著他們的唾液分泌。
不愧是頂級枝豆,味道那麼香。
在送入口的瞬間,豆腐的順滑,直接就是從口裡化開,更妙的是以為是枝豆的豆子在碰到牙齒的時候瞬間爆漿,和豆腐的入口即化相得益彰。 那就是遊樂設施裡面的激流勇進,從高處順著激揚的水花長驅直下,勢不可擋!
「太讚了,太讚了!!枝豆的香甜直接在口中爆開的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就是,那顆枝豆把豆腐的味道全勾起來了!」
「太美味了,滿口餘香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豆腐料理!」
評審員們激動得雙頰發紅,讓極星捨的成員心都提了起來。
中間的評審員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問道:「那顆枝豆是怎麼回事?」
瀨戶得到預想的效果,臉上微有些得意,挑釁地看了富江一眼才說道:「那是我用北海道白醬煮的枝豆濃湯做成的分子料理,濃湯做好後我又在上面滴了松露橄欖油增加香氣。」
評審員幾乎是將盅底舔乾淨後又再回味了幾十秒。
「我會贏的。」富江面無所動。
在和瀨戶擦肩而過的時候,瀨戶淺淺地說道:「我知道啊,但是你身體很不舒服吧,我聽說你對海鮮過敏呢!」贏也不會讓你贏得那麼舒坦。
Episode 20
變故(下)
烤飯團茶泡飯,其實說來是韓國料理,主要吃的是被烤得焦香的鍋巴,再加上裡面還包著和枝豆一起煮透的意大利調味飯。知道富江的做法後,三個評審員只覺得自己是要面對黑暗料理的節奏。這是在做什麼?侮辱日本的飯團嗎?還不如直接做成枝豆餡的飯團。而且他們明明看到富江吃了一口吐出來了。
評審員眼睛也沒有看著江捏著齊整漂亮的飯團,對著正準備倒茶的她說道:「知道用發芽的枝豆來做料理,很聰明。枝豆本身含有大量的纖維,用水長期浸泡後再煮,可以消除脹氣,而且煮起來還會更加順口柔軟。」
「能問你為什麼想用茶泡飯來做枝豆這個主題嗎?」另一個評審員似乎比起品嚐茶泡飯更好奇富江的做法。
「我看到你還用意大利燴飯了,這又是為什麼呢?」
富江並不蠢,三人明顯就是不想吃,怕吃到難吃的把剛才美味的豆腐殘留在齒間的味道洗掉了,才一直跟她扯。富江表情淡淡地為三人倒上茶水說道:「試吃過,你們就知道了。」
茶色透徹,捲著熱氣的白霧升上來的時候把原本因為冷卻後幾乎快沒味的烤飯團的香氣也一同帶了起來。
「很香啊!」
不得不說,飯團裡透著一股沁人且清爽的香氣。
主持人因為沒有插話的餘地正閒得發慌,聽到評審員這麼說,立刻去看了富江的燒烤架,接著激動地舉起一根枯黃的根莖說道:「富江居然用曬乾的豆莖加入炭火裡,讓烤飯團也帶上了濃郁的豆香。」
金褐色的烤飯團香氣襲人,評審員不得不先拋開偏見,舉起筷子夾起一口飯送進嘴裡。烤飯團表面烤得香脆,內部卻是鬆軟無比,豆漿的味道滲入米飯之中,豐富了飯團的大豆蛋白和脂肪,使得米飯口感更香軟,香氣更加濃郁。給烤飯團淋的醬油雖然不多,但是上色充分,有鹽味的滲透,十分爽口。
下一口的飯裡被豆漿熬成爽滑乳脂狀的貽貝調味飯已經探出頭。
配著一口烤飯團竟將調味飯的香甜引出個極致。
豐富多汁的調味飯才是主角!
不,是枝豆!!
每一口飯都有枝豆的味道,夾著海鮮的鮮甜,那是日本海濱休閒的味道。
原來枝豆還可以這樣美味的!!!
「富江只用一層薄薄的烤飯團包裹住調味飯,不是因為她只需要豆香,而是利用一種味覺對比效果。」丸井善二解釋道,「如果兩種味覺強烈的食物同時存在,一種味覺就可能突出另一種味覺的主觀感受。像是有人會在夏天吃西瓜之前撒點鹽或者淋上醬油,舌頭首先接觸到鹹味後在接觸甜味,這種香甜就會被不斷放大。換句話說,在引出豆甜方面,瀨戶學姐用的是正比,甜上加甜,而富江則是反比。」
「意大利調味飯Risotto比起普通的飯團內餡會更加濕潤,如果只是普通的飯團口感就會變差,但是作為茶泡飯卻是無比適合,非常順口。」曾經嘗試過這種做法的塔克米十分保證味道,唯一的難題就是太濕潤很難包裹起來。
茶湯是用的熏豆茶,選用優質的枝豆,搭配丁香蘿蔔乾,橘皮,芝麻,紫蘇和綠茶葉製成,爽口利食,風味獨特。
還沒有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吃完茶泡飯的評審員內心是震驚的。
不僅爽口,味道豐富,口感多樣,而且竟把枝豆從根到豆粒完完整整地使用個遍。沒有見到枝豆,卻把色香味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在製作方面更是考慮到各種營養互補。
「怎麼會想到製作這種異國風味的茶泡飯?」中間的評審員看富江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以為要公佈結果的富江聽到他這麼問,反應慢了半拍才說道:「我其實比較擅長烘焙,這種茶泡飯也是從甜點裡想出來的。」
「美國南部以南墨西哥有一款名為Tres Leches Cake的三奶蛋糕,這種蛋糕在製作過程中會把奶油蛋糕浸泡在三種奶製品裡面,淡奶,煉乳和全脂牛奶,再配上奶油,使得整個濕軟的蛋糕都有濃郁的奶香。所以我才會想著用三種不同的方法製作枝豆,熏豆茶,用豆枝烤的豆漿飯團,以及充滿多汁的枝豆燴飯,完完全全地透出枝豆的色香味……」
富江慢慢地說著,而瀨戶的表情越發得意。
……
「我並沒有嘗燴飯。」富江她在十二分鐘前嘗第一口就知道她的飯團有用鰹魚乾做出的出汁的味道。
瀨戶「嘻」地一聲笑開了,也不回答。
富江突然靈光一閃,隨即咬牙道:「你在我的調味料裡做了手腳?!」
「話說你的調味料真的很多啊,不過也幫了我大忙,每種一點點出汁粉末,誰嘗得出來呢?而且你還全部吃下去了。」瀨戶看到富江把所有的調味料都用上了,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如果真的出事了,大家也會以為是你不小心嘗到了你自己做的海鮮燴飯。」瀨戶想起那兩個男生見她搬的東西太重,索性交換了他們手中比較輕的調味料時,整個人都快憋不住笑了。
「你是笨蛋嗎?」
「什麼意思?」
「料理可不是害人的工具。」
……
主持人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
「請正式投票。」
毫無懸念的3:0,不管是從技巧上來說,還是味道而言,富江都是完勝。
「現在來公佈食戟的條件。」主持人說道。
瀨戶臉色漸漸發青起來,尤其是看到富江依舊神采飛揚的模樣。
「為什麼?」
「只吃一點,還及時吐出來,又吃了藥,怎麼可能還會有很大的反應啊?」富江說道。
「可是剛才明明很虛弱啊!」
富江像是一個惡作劇的壞孩子一樣壞笑起來:「我裝的,我喜歡看你得意目空一切的表情。」
「按照規定,瀨戶同學即將面對退學,然而富江同學又給出了另一個選擇。」主持人看了一眼瀨戶,繼續說道,「富江同學希望瀨戶同學重讀一年初三。也就是,要麼退學,要麼和富江同學讀同一年級。」
瀨戶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黑。
「我只是不想叫你學姐了,看你自己選擇吧。」富江眉眼彎彎地說道。
極星捨的文緒婆婆坐在大門旁的木凳上剝著鹽煮枝豆在吃,買了一大堆,卻沒有怎麼練習,不快點吃,就會浪費的。
「文緒婆婆!」
富江的人還沒有到,聲音就到了。
「贏啦?」文緒婆婆不緊不慢地問道。
富江拍著胸脯說道:「你也不看看我阿南是什麼人,怎麼會輸呢?」
「瞧瞧你才贏一場,就那麼得意?」
富江才不理會這個,贏了就要高興,憋著不是她的作風,看到文緒婆婆在乘涼吃枝豆,也坐在一邊的台階上說道:「給我一些。」文緒婆婆就抓了一把遞到她手上。
「瀨戶那孩子怎麼樣了?果然退學了嗎?」好不容易進校還熬過了高一地獄式集訓,現在面對這種命運,不免有些唏噓、。
「她當了我們同級生。」富江笑了起來,「這是我提出來的。希望她以後認真對待料理就好了。」而且關鍵是以後不用叫她學姐,也不用看到她和慧前輩待在一起。這是富江覺得得到的最好的結果。
「文緒婆婆好心情啊,我也要。」跟在後面看到兩人吃得那麼歡,其他人也眼饞了。
轉眼間一大群人都坐在大門口邊剝枝豆吃。
「好吃!!」
「早看著她們做枝豆,自己就好想吃了!!」
最好吃的枝豆不是那些經過繁複加工料理的,也不是那些需要頂級品質支撐著的。
它很簡單。
就是極星捨全部的人坐在一起,剝著枝豆,邊吃邊笑。
那裡面有種千金都換不過來的名叫幸福的味道。
富江環視周圍各種享受的舍友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當即站起身說道:「我剛才在會場的時候就想和你們說一件事啦。」說著,跑到所有人面前拿著手機當做麥克風,立正站好。
「這次的成功離不開大家,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們。」
「謝謝峻幫我提前準備好超好用的豆枝做燃料。」
「謝謝善二借我看資料超全的豆類百科全集。」
「謝謝涼子借我絕對美味的自製醬油。」
「謝謝悠姬對我隨時鞭策,不讓我偷懶。」
「謝謝小惠就算吃得肚子圓鼓鼓,也要幫我試吃的奉獻精神。」
「謝謝大吾和昭二陪我買材料的時候大包小包幫忙拿,還有比賽的廚具也是你們幫忙拿的。」
「謝謝慧前輩無比的信任和支持。」
「還有謝謝我們的文緒婆婆總是友情贊助枝豆。」
富江頓了頓,咳了咳說道:「在此,我要跟你們宣佈一件嚴重的事情。」
所有人的神色因為富江的話起了異樣。
「那就是——我發現愛上你們啦啦啦!……哦,對了早知道這話在食戟會場上說了。」
「你給我夠了啊!好丟臉的。」悠姬捂著臉笑道。
一瞬間極星捨成員各種哭笑不得,各種無可奈何,各種感動,各種欣喜,各種動容在富江手機「卡嚓」聲裡定格住了。
「糟糕,忘了消音。」富江吐舌道。
「偷拍是不對的啊!」文緒婆婆佯怒道,「罰你把這裡的垃圾收拾起來。」
「哎哎哎,別這樣嘛,我下次會正大光明地拍嘛。」
極星捨成員:「……」
涼子,悠姬,小惠……大家怎麼都不理我了!!!
「說好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呢?」富江哭訴。
「誰說了那種事了?嗯?」悠姬撿著枝豆說道,頓了頓才斜眼看著低著頭認錯的富江,輕咳道,「我記得丸井好像有一部照相機,大家來拍照吧,好像我們都沒有一起拍過。」
「那一定要給文緒婆婆的枝豆拍個特寫,那簡直是世界最好吃的枝豆,沒有之一。」富江立刻興奮地跑到悠姬旁邊提議道。
「你喲。」涼子戳著富江的頭,簡直無可奈何。
週四下午六點三十四分,夕陽西下,紅霞從天際開始漫了開來。
極星捨所有成員看向鏡頭。
「一。」
「二。」
「三。」
「Cheese——」
「卡嚓——————」
然後是夏天要到了。
Episode 21
海濱美食小隊
熱夏開始,便迎來了初三第一個假期。期末成績要等放假一周後才知道。成績不能通過的,收到成績單的同時還會收到一張勸退信,所以在還沒有知道成績之前,學生還有時間可以痛快地先玩一場。
公交車站旁一個佝僂著腰的黑髮少年替一個皮膚雪白到幾近透明的女孩撐傘,在他們更旁邊的是阿爾迪尼兄弟,肩上背著旅行袋半日文半意大利語地說著話,餘光看到極星寮的成員,便抬起手向著富江打招呼。
「你們好。」
伊薩米在人群裡沒有發現一色慧,便問道:「一色前輩不來嗎?」
富江笑道:「這怎麼可能?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給我磨來了啊!慧前輩讓我們先過去。他大概明天才會到。」
愛麗絲聽到這話,咳了咳才對富江打招呼。
「你終於要跟我一起開店了嗎?」富江邀請過薙切愛麗絲,但是當時直接就被拒絕了,磨了好幾次,愛麗絲就沒有點過頭。
關於開店的事又可以追溯到和瀨戶食戟結束後的第二天。
當天她就向極星捨成員提出要去海濱開店的想法——歷時五天,工作時間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結束,工作場所以及住宿地點已經找好了,就看規模大小,可以進一步安排。
旁邊塔克米一臉苦悶的表情,完全無法忽視。只見富江興致勃勃地說道:「塔克米和伊薩米因為跟我打賭輸了,所以他們兩個會參加。海濱美食小隊成員現在有三個,希望有意者積極參與哈!」
「你們打了什麼賭?」
「意大利調味飯。」伊薩米瞇著眼睛笑道,「如果用調味飯贏了食戟,就是南贏了。」
「……」
難怪會這麼堅持用燴飯……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他們居然被以軟心巧克力為模板的軟心飯團的說辭給說通了……
極星寮的成員頓時目光火辣辣,富江背上一陣寒氣,立刻拍掌道:「有誰要一起去嗎?住的地方還是四星級的溫泉旅館哦。」
涼子抬手把落在臉頰旁的長髮拂到耳後說道:「什麼時候開始?」
「放假後的第二天,第一天我們得去熟悉環境,研究菜單,安排工作表。然後第二天就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是,因為我們年齡還不夠16,我爸爸朋友只承認我們在那裡幫忙,也不會給我們工資,但是住宿方面會全部提供,經營方面除了會計核算收入,還有人上門挑釁外,基本不會管我們怎麼運作。」
「來吧來吧,會很有意思的。」
極星寮的夥伴就是被這麼磨過來的。
愛麗絲對著富江勾勾手指,富江連忙拉著單肩挎包站在她旁邊,奉承道:「大小姐,請指示。」結果被愛麗絲彈了額頭,瞬間就紅腫起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免費借用設備而已。」比如說用來做慕斯或者水果泡沫的虹吸瓶,可以精確到零點幾克的勺子稱,液氮儲蓄桶等造價高昂的分子料理設備。
富江被說中了心思,頓時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又補充道:「可是我也是很想和愛麗絲創造美好時光的。」
「我不去。」愛麗絲依舊拒絕,「不過借你一台液氮冰淇淋機也不是不可以。」
富江比出一長桌子的模樣說道:「這麼大嗎?」
愛麗絲立刻一臉嫌棄。
怎麼最近大家都對我一臉嫌棄的表情呢?
明明我又聰明又能幹,又乖巧又聽話的說。
「台式的。」黑木場涼連手都懶得從口袋裡掏出來,說完後把視線轉移到腳邊。富江才注意到微波爐大小的冰淇淋機。
「嘖嘖。」
愛麗絲看富江似乎不是很瞧得起這機器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補充道:「這是最新設計,投入市場使用的3D冰淇淋打印機,用3D打印機控制材料,利用固態氮進行快速冷凍。模具也幫你們準備好,你們只要把材料丟進去再翻模,上百種立體形狀的冰淇淋隨你選。」
不僅是富江,其他人因為第一次聽說,看這個台式機器眼神也變了。
——這真是一個科學的時代!
富江好奇地說道:「味道怎麼樣?」
「嘖……」
剛才是不是聽到愛麗絲咂舌的聲音了。
「就像站在世界頂峰的巧克力的永遠是手工巧克力一樣,用這種機器做出來的冰淇淋又會好吃到哪裡去?」抱臂從遠處走來,姿態驕傲不可輕視的不正是同年級人稱擁有神之舌的薙切繪裡奈。而她的後面便是她的專用秘書新戶緋沙子。
繪裡奈和富江打了聲招呼。愛麗絲臉色立刻就變了。繪裡奈和愛麗絲雖是堂姐妹,關係十分微妙,說好吧,兩人會時常拌嘴,說不好吧,兩人又經常黏在一起。
現在兩人就是處在拌嘴的時刻。
「繪裡奈怎麼會去?你不用忙著去給名門料理店試吃新菜嗎?」愛麗絲這話是衝著富江說的。
「沒錯,我確實比不上別人每天都很閒。」繪裡奈這話也是對著富江說的。
富江夾在中間:為什麼兩人都對著她吵啊?
愛麗絲一下子鼓著臉說道:「我也要去!涼,我們收拾行李!」
「啊,大小姐,你回丹麥的飛機票已經訂好了。」黑木場涼慢吞吞地說道。
「我不管。」愛麗絲氣得跳腳,捏著黑木場涼的臉頰說道,「我不能輸給繪裡奈。」
「……」
坐在車上兩人還在拌嘴。
「有空不去休息,還要湊什麼熱鬧?」愛麗絲也撐著臉說道。
繪裡奈可疑地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這是我和富江的事,不用你理會。」認識了三個多月,繪裡奈還是從不叫富江名字。
愛麗絲頓時就不爽快了,關心你,你也不要是吧?於是冷哼道:「你該不會是被南抓住了把柄吧?」
繪裡奈頓時沒有聲音,愛麗絲一見有貓膩,連忙拉著富江說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交易,跟我說說,我再借你幾台設備。」
富江還沒有說話,就被繪裡奈掐著手。
「……」
我不會說,你是被我用十二冊少女漫釣過來的,放心。
「快說,南!不然我不跟你好了。」
富江見情形走勢不妙,連忙說道:「對了,我以前經常去一家父子倆經營的定食屋吃飯,那裡面的東西很好吃,反正順路,我們等一下就在那裡吃午飯吧。」
「……我從不去定食屋。」繪裡奈和愛麗絲異口同聲道。
「所以就是說,沒吃過了?」富江握拳道:「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們去定食屋看看。老闆很厲害的,會說很多國語言,我剛到日本那會兒,受了很多他的照顧。」
中午12點45分。
堇花大路商店街。
一群人站在小小的店面前,富江剛開門,裡面就鑽出一個紅髮少年,「呼」地一聲跑走了,連人影都看不清。
「大叔,我國際友人今天還要上課嗎?」富江沒來得及喊住人,只能推開拉門朝著向外開放的廚房說道。
背著富江在做飯的男人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紺色的制服,聽到富江的聲音便熟稔地說道:「今天是最後一天課,明天才放假,那小子現在一定又要遲到了。」
兩人的對話太自然,以致於讓人感覺他們好像從一開始就站在一起說話一樣。
「這是什麼味道?」鼻子靈的愛麗絲和繪裡奈四處嗅了嗅,發現了桌子上擺著一盤蜂蜜烤花枝,上面還淋了一大圈芥末,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說道,「我們自己去找吃的。等一下在車站匯合。」說完,就像有人追殺一樣分別帶著新戶和黑木場離開。
「……好吧。」
富江安排其他人就坐後,對著廚房窗口說道:「大叔,我朋友來這裡吃飯,今天吃什麼好?」
「試試新菜單的豚骨拉麵吧。」
「嗯,那來10份。」
「有忌食的嗎?」
富江揚著手說道:「還是我。」
定食屋老闆笑了一下,說道:「你的該讓那小子做才好,他念了好久。」
「不不不。」富江連忙拒絕,「他簡直是把我的胃當做魔獸來挑戰,我是怕了他了。」
Episode 22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值得慶幸的是曾經遇到的是你們。
定食屋雖然過了餐點,人還是很多。
七分鐘左右,十份拉麵幾乎擺滿三張桌子。
富江和阿爾迪尼兄弟坐在一起,看到伊薩米左右手在換著筷子掙扎著夾拉麵,便隨手幫他找了根叉子。
「謝謝。」
「不用客氣。」
塔克米彆扭地夾著面說道:「阿南用筷子很熟練嘛。」
「被這裡的國際友人逼的,能不會嗎?我一開始不會用,他就直接把我當嬰兒一樣餵我吃,你知道嗎?那種日子慘不忍睹。」回憶起過去的富江連忙搖頭要擺脫那種記憶。
「為什麼總叫你朋友國際友人?」
「哦,是他先這麼叫我的,我也學他這麼喊。他那個人很好玩的,找機會讓你們認識認識。」
吃飽喝足後,富江和老闆告別時,說道:「大叔,我正在附近的海濱幫忙,讓國際友人也來我這裡玩吧?」
「他估計沒時間。」老闆可不這麼認為,又說道,「對了,阿南,你去哪裡讀書了?」
「遠月,遠月學園,是一所料理學園,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老闆聽她那麼一說,掀開掛簾,看著外間少年少女的年輕的臉龐,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道:「他們也是你同學?」
「對,我極星寮的舍友還有來自意大利的死黨。」
「極星寮嗎?」老闆琢磨著這三個字,忍不住笑意道,「很有意思吧?」
「是啊!對了,國際友人也來我學校讀吧!一起住在極星寮,一定會很有趣的。」
「嘖嘖。」老闆摸著下巴說道,「那小子一定會把學校搞得天翻地覆的。」
富江一聽,想起紅髮少年咋咋呼呼,爭強好勝的性格,「噗嗤」一聲笑開後,贊同道:「絕對會的。」
「時機合適會讓他去那裡讀書鍛煉的。」
「嗯?」
聽老闆的語氣,似乎對遠月很熟悉的樣子。
下午兩點,一行人就到達目的地。
富江先帶所有人瞭解周圍的路線和店的所在位置。
工作的場所是個叫「沙屋」的小店面。
老闆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比起周圍的店家老闆來說,少了點活力,看到他們來了,也只是探了探頭,說:「菜單在木桌上,你自己看吧。」
老闆姓木下,據說他的店面生意完全是用他在店舖中央的沙雕吸引過來的。店面設計也是木下自己做的,是個露天回型,中間有一個斷口和沙灘相接,沙屋裡面有個小房間,算是廚房。沒有座位,食客都是站著吃東西。往常木下老闆只在夏天來,並且只請一個員工,但這次因為富江他們來了,就只剩他一個人在拍著沙堡。
這一家店是一色慧推薦並幫忙聯繫的。
菜單只有一款刨冰,底下也只有三種口味,草莓,蜜瓜和糖水刨冰。
生意簡單到讓人吃驚,但是聽說營業額每次都在整片海濱區前三。
「我們可以在裡面增加菜單嗎?」富江覺得只有一款刨冰,他們一群人就顯得太興師動眾。
木下抬頭掃了一眼其他的學生說道:「你們處理得來就做,需要多少材料費,你們拿我的卡去買吧。」
他說完這句話後,大家都覺得這個人真的很隨便,而且聽說他們十五個人在溫泉旅館的住宿費和伙食費都是他出的後,只得出一個結論——他一定是土豪。
在木下店裡,經過商討後的結論是,租賃一些爐灶做點熟食,類似於烤魷魚炒麵章魚小丸子之類的,此外還增加一些冰飲雪糕,以及其他涼食。因為經費和場地有限,不可能一次全都安排起來,於是分批次,基本上每天都會因為負責的人不同而改變菜單,有空閒的人就可以去附近玩。不過富江是總指揮,得每天到工作場地。
第一天是由時間比較緊張的愛麗絲和繪裡奈兩人負責,幫忙的有黑木場和新戶。幫忙後四人就會離開了。
第二天是阿爾迪尼兄弟兩人。
第三天是極星捨全部男生。
第四天是極星捨全部女生。
第五天是富江和阿爾迪尼兄弟。
「基本安排是這樣,中間也可以有調動,很靈活,大家不要拘束,沒有輪到工作的可以去附近玩,也可以先回去。」
富江說完後,木下給大家做的刨冰也端了上來。
「喜歡什麼口味自己加。」
排名前三的刨冰,冰晶透明晶亮,也非常簡單,入口卻有一種奇異舒爽的口感。
「用□木縣日光天然冰做的刨冰。」
只要看他們的表情就習慣說出材料的名字,看來很多人都問過他了。
他說完後,就繼續做著沙雕。
——這個老闆有點悶啊……
轉眼第二天。
陽光明媚,正是一個好天氣
沙屋裡正在搬運泡沫塑料箱的頎長身影在看到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店裡擠的時候露出了微笑。
「你們好,現在我是這家店天然冰的供貨商一色慧,請不用對我太拘謹了。」
富江看到一色慧,立刻就跑到他面前興奮地說道:「啊啊啊,慧前輩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昨天原來是去訂貨了嗎?」
一色慧笑道:「時間也趕得差不多吧?對了,你那件事說了沒有?」
「什麼事?」田所惠問道。
一色慧沒有直接答,自己先進小廚房整理貨物了。
富江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便清咳了一聲亮了亮嗓音說道:「我被杜卡斯老師推薦去參加世界級的烘焙大賽了。」
「這是好事啊!」悠姬連忙拍手說道。
「但……」富江換了語氣說道,「今年九月份開始就要參加預選,因為不是日本戶籍,我得從美國選區開始報名。」
田所惠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問道:「阿南為什麼不早點說呢?」
富江摸著後腦勺「嘿嘿嘿」地笑道:「不想看到大家死氣沉沉的樣子。每次說要走的時候,我以前的朋友都會一臉『我再也不會回來』的樣子,我不知道怎麼安慰。所以我比較習慣最後說。」
那樣會嚇一跳吧。
「所以才會突然想集聚大家一起來開店?」伊武崎峻有點理解富江的做法了,大概是要一起創造回憶吧。
涼子緊接著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黃金周放假的時候,杜卡斯老師聯繫了阿南。」塔克米說道,「南當時就答應了。」
所有人又再次看向富江。
「居然瞞了那麼久啊!」愛麗絲也不滿地說道。
繪裡奈抱著手臂問道:「什麼時候結束?」
世界級少年烘焙大賽真正開始的時間是明年一月份,來自世界各地的不同國家代表會經歷三天的總賽程,每次比賽時長10個小時,考試內容主要是針對巧克力工藝,拉糖工藝以及冰雕展開。這不僅僅是對參賽選手的技術和創意的考評,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心理素質的極大挑戰。
富江九月份首先要通過全國性比賽取得兩年一次的國際比賽的參賽資格,之後要為比賽,在杜卡斯指導下進行三個月的特訓。這是她不能正常來學校的原因。
聽完富江講完後,集體陷入了一場沉默。
朋友能去參加這麼大的賽事,應該感到自豪才對。但是,富江才和自己相處一個學期,就要分開兩個學期。這份捨不得讓人覺得焦躁。
悠姬聽到她的話,抓了抓頭說道:「南,你就不能不去嗎?」
沒有人應。
但不久之後,愛麗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只見她單手撐著臉,另一隻手繞著髮絲說道:「要去的話就拿個冠軍回來,不然去參加有什麼意思?是吧?繪裡奈。」說完,扭頭看向繪裡奈。
繪裡奈這才注意到愛麗絲在對自己說話,把頭轉向富江,點了點頭。
愛麗絲性子有點自來熟。
繪裡奈向來拿這種性格的人沒有辦法,像是富江,像是愛麗絲。
悠姬看見愛麗絲的視線對上她,神情似乎有點不滿意,當下也知道自己不能這麼讓富江為難。
「對不起,南,給你帶來麻煩了。你能參加這樣的大賽,我覺得你很厲害,也希望你能表現得非常好,拿到好成績。」說著,她抓著富江的手,充滿著期待說道:「可是你要離開那麼久。南,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現在嗎?」
「現在。」
「……」富江看著漸漸躲起來的遊客說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的。」悠姬雙目發光。
富江目光游移,有點遲疑道:「人開始多起來了,客人好像要進來,但是你有點擋道……」
「噗嗤」一聲,不知道極星捨裡面誰先笑起來了,緊接著所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色慧從廚房整理好沙屋的食材後,掀開掛簾看到他們這副情形,唇線拉出彎月的弧度。
「我帶你們出去逛吧,不要都待在這裡。」
一色慧的話音剛落,其他人也聽話地跟著站起身。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一色拿手揉了揉富江的頭,從沙屋的樓梯走了下去。
愛麗絲和繪裡奈目光一直追隨著一色慧,直到他的人影都不見了,才轉而看向富江。
「喲,南。」
富江莫名其妙地看回去,問道:「怎麼了?」富江看見遊客越來越多,緊接著說道:「你們兩個怎麼這麼閒?廚房只有緋沙子和涼而已,愛麗絲你提供的菜品多達三十幾種,你確定不用幫忙?」
「……這種小事不要太在意。」
「不在意才怪,秋季的學園祭不是也有類似的活動嗎?照你這種玩法,到時候赤字也不奇怪。」南推著愛麗絲進廚房,繼續說道,「還有啊,你帶來的冰淇淋3D打印機沒有說明書,快點來指導一下,已經開業了,你知道嗎?」
愛麗絲鼓著臉,不情不願地進了廚房。
對了,還有繪裡奈呢!她還在外面。
愛麗絲剛要抱怨,就看到繪裡奈優雅地一手揚著長髮,然後也被南推進廚房,頓時心裡就平衡了,於是滿臉笑容道:「南,你去大賽後也見不上面了,我們明天也要走了,有什麼話趁現在說吧。」
「這麼一說,我真的有話想對你們說啊。」南表情非常認真。
小廚房四個人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等著她說。
只見富江一手握住繪裡奈,一手握住愛麗絲,巴不得還可以長出三頭六臂,這樣每個人都可以雙手握住,感受到自己最大的誠意。
富江一字一句道:「苟富貴,勿相忘。」
「……」X4。
Episode 24
你們遠月學生真會玩
下午五點,烈陽漸漸向西邊垂去,海風開始吹去燥熱,沙灘上的遊客也陸陸續續收拾回去,海灘也變得冷清起來。
愛麗絲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富江在收拾店的衛生,見她看過來才說道:「啊,開店比想像中無聊好多啊!你還沒有好嗎?」
「……」富江不知道從哪裡吐槽起。
這只能說她把他們的能力低估了。尤其是原本懶散的黑木場涼,他只是把手上的頭巾綁在頭上,工作什麼的基本上就沒有愛麗絲她們的事了。於是愛麗絲和繪裡奈,緋沙子在沙灘上玩了一整天後,愛麗絲回來對自己抱怨說:「這個沙灘人太多了。」
黑木場涼把紅色的頭巾綁在手上,又一臉睡不醒的模樣從廚房走了出來。
「什麼時候開始玩?」愛麗絲已經等不及了。
富江看了看表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
她話音剛畢,一個穿著紺色制服的紅髮少年掐著時間抱著西瓜出現在沙屋門口,他戴著表情滑稽的狸貓面具,明朗地說道:「喲西,你的西瓜准點送到了,國際友人。」
他說完之後,自己咧嘴笑開了,能聽到面具後一串爽朗的笑聲。
「老爹說你來這裡開店,沒想到是真的。」
富江看到他的打扮忍不住笑開了,說道:「你這是什麼打扮啊?創真。」
紅髮少年名字是幸平創真,是之前富江去的定食屋的老闆的兒子,面對面的時候會直接喊名字,和別人聊起對方的時候更喜歡用國際友人。
「晚上有夏日祭,我和爸爸準備在那裡擺攤。隔壁攤吃了我們的炒麵後,免費送我的面具,很不錯吧?我打算戴一整天。」他看起來十分中意他的面具,把西瓜放在桌子上環視了周圍富江的朋友一圈,打了聲招呼,「你們好啊,我是來送西瓜的。」
富江認識的人數也數不清,愛麗絲她們也沒有興趣都要認識,也不打算自我介紹了,反正見過一次之後大概就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怎麼不是北海道的黑玉西瓜?」
愛麗絲食指戳著桌上綠黑相間,紋路鮮明的西瓜。
幸平一聽,當場咂舌道:「那種西瓜是我們老百姓能吃得起的嗎?」那種黑玉西瓜一年才產100顆,有錢人才吃得起好不好?
「嘛,反正也是拿來玩的,又不是來吃。」愛麗絲也表示無所謂了。
「西瓜不吃有什麼意思啊?」幸平不懂愛麗絲的想法,看向富江說道,「你們難道打完西瓜後就準備把它扔在一邊嗎?這太浪費了吧?」
富江肯定道:「當然會吃的啊!」
「欸!!」
愛麗絲和繪裡奈皺起眉頭,她們倆從小吃的水果都是產地特產最新鮮的水果,像是岡山的桃子,引前的蘋果,夕張的甜瓜,山梨的葡萄這類,也都是選擇其中價格高昂的特級品質。而基本上超商賣的特價水果,從來都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過。
要吃嗎?
這顆西瓜看起來不是很好吃的樣子。
幸平看兩個女孩子如臨大敵的模樣,當即樂道:「會很好吃的,別緊張。」
西瓜被黑木場涼放置在沙灘中央,雖然已經開始日落,但是沙灘更底下的沙子還透著灼熱的溫度。繪裡奈原本想赤腳下沙灘的主意在走了兩步也消了。
「你先來玩吧。」幸平看她落在最後,把細木棍遞給她。
繪裡奈看了一眼那個滑稽的狸貓面具,推開他的木棍說道:「我不玩的。」
「可是,聽阿南說,你很期待的。聽到可以玩,眼睛都是亮的。」幸平一下子就把富江給賣了,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做了什麼。「這年紀還對這種遊戲感興趣的很少見了。」
啊啊,富江!
繪裡奈生氣了,或者是惱羞成怒。
今天上午10點開始沒事做,繪裡奈和愛麗絲就有點想回去了,支撐著她們繼續留下來的就是在溫泉討論的打西瓜這項遊戲。
「等我們結束一天的工作,我們就來玩打西瓜。」
打西瓜這種遊戲只要在日本動漫裡面海灘情節,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會出現。繪裡奈,愛麗絲和富江深受到日本漫畫的影響,早就想自己也玩上一把了,但是礙於面子,不敢表現出來,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繪裡奈明明記得自己什麼表情都沒有的才對。
「不要太靠近我們的繪裡奈大人。」緋沙子一如既往地做起了護花使者的保鏢兼職。
幸平歪著頭看著緋沙子擋在繪裡奈面前,把細木棍塞到她手上說道:「那你先來。」
……又是一個天然,這傢伙不好對付。
直覺這麼告訴緋沙子。
緋沙子打量著幸平,然後才鄭重其事地把木棍轉交給繪裡奈說道:「繪裡奈大人,你先請。」
繪裡奈:「……」我到底是接不接?接了,不就是應了那小子說的話,我很想玩。不接……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這個時候,站在西瓜旁邊的愛麗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朝著繪裡奈喊道:「你不玩,我就先玩了啦。」
繪裡奈如釋重負,先把細木棍交給愛麗絲。
愛麗絲的眼睛用一塊布蒙上了,只露出精緻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唇,提著木棍被富江轉了好幾圈,穩住身子才開始往前走。
「涼,告訴我在哪裡?」
「大概是前面。」
「大概是什麼意思?」愛麗絲深深覺得黑木場太不靠譜了,轉而求助富江道,「阿南,是哪裡?」
富江眼睛一彎,笑道:「是你的後面。」
一個說前面,一個說後面?
「繪裡奈?」
富江扯著繪裡奈的外套小聲說道:「玩這個遊戲就是要干擾打西瓜的人的。」
「前面。」繪裡奈也說道。
愛麗絲停住了腳步:「啊啊,你們要聯合起來騙我嗎?」要相信誰呢?往前走,那個戴面具的小子也跟著起哄道:「錯了錯了。」
不管了,就選前面。
愛麗絲走了幾步,摸準距離,朝下一劈。
——空。
拿下布條,發現西瓜其實就在自己後面。
圍觀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富江也起了興致,舉手道:「接下來該我了。」
結果富江更加出糗,直接走到海邊,踩到水才知道錯了。
黑木場涼和幸平也玩了。
兩個人也是沒中。
繪裡奈看得心癢癢的,抿著嘴說道:「那我也試試看吧。」
幸平把木棍遞了上去,發現繪裡奈手微微在發抖。
「在你左邊。」富江的聲音響了起來。
繪裡奈往左走的時候,緋沙子連忙說道:「右邊右邊,不對,左邊。」
「繪裡奈,是前面啊!」愛麗絲也不甘落後道。
在黑暗裡連踏一步都覺得不安,周圍更是很多的聲音在左右著自己的腳步。
「噫,錯了。」黑木場涼慢吞吞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該怎麼吐槽他的配合程度了。
幸平也說道:「就在你左手邊。」
「幾步?」和陌生的同齡男生說那麼多話,對繪裡奈來說算是第一次。
「四步吧。」幸平量了一下。
一。
二。
三。
四。
往下劈。
「咚」的一聲響,笑容登時就在繪裡奈臉上綻開了。
成功了。
「這不挺有意思的嘛。」
繪裡奈聽到紅髮少年這麼講,笑唇勾了勾,克制地應道:「也就這樣吧。」
愛麗絲看到繪裡奈成功了,吵著自己也要成功,又跟著玩了一輪。
富江也跟著玩了一輪。
打西瓜順利結束後,繪裡奈主動提出要來處理西瓜,這讓富江他們下巴都掉了,繪裡奈要來料理這個西瓜?那這個西瓜真的可以吃嗎?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不就是切個西瓜嗎?」幸平不是很理解。
富江煞有介事地說道:「繪裡奈切西瓜的話,有可能吃不了。」會捨不得吃的。
「什麼意思?」
十五分鐘後。
一整個西瓜只有底部皮還連著外,其他的皮都被繪裡奈削得乾乾淨淨,整個渾圓的西瓜果肉被由外到內雕出由西瓜盛著的花團錦簇的模樣,可以清清楚楚地數出三十朵花,並且每朵花的花型都沒有被破壞。而割下來不用的部分則被搾成鮮汁,被繪裡奈簡單地用冰沙,蘇打水和薄荷葉做成清涼飲品,裝在圓口杯子裡,每人剛好一杯。
原本正在處理賬目的木下從房間裡出來看到一個帶皮西瓜變成藝術品,瞬間就呆滯了。
這麼好看的西瓜怎麼讓人忍心下手呢?
剛那麼想,就看到紅髮少年一勺子扎進西瓜裡,木下頓時感到心疼,然後下一秒就聽到幸平說道:「這個很好挖嘛。」接著就帶出一玫瑰花。
愛麗絲也跟著取出一朵,大小正好放進杯子裡,用勺子和冰沙一塊吃。
「這西瓜冰沙還算不錯。」愛麗絲吝惜著自己的讚美詞。
木下看得眼睛發直,你們遠月學生真會玩,明明只是吃個西瓜而已。
Episode 25
夏日祭(上)
和幸平創真分別前,富江主動送他,沿著長長的白石路,他突然說道:「阿南,感覺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看到富江疑惑地望著他,他做一副抱臂思考的模樣,沉吟道:「……變得有點柔和起來了。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幸平創真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富江的臉。
「是因為頭髮變長了嗎?」
「……」
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幸平創真多久。
「聽爸爸說你去了一個料理學校,那會好玩嗎?」幸平以為只是間料理教室的水平,看了繪裡奈的刀工後,有點驚訝。這可不是一般的料理教室教得出來的。
富江看著他面具下露出一張嘴巴一張一合,槽點多到不想說。幸平就是衝著面具下面可以收縮,戴著面具還可以吃飯這一點才喜歡的,吃完西瓜之後,面具下面忘了放回去了。
「很有意思的,要不,你跟大叔說來遠月讀,來我宿舍唄,我們宿舍可好玩了。」
幸平聽富江的慫恿,卻並不是很在意。
「下次再說吧,目前我更喜歡留在餐館裡面。時間也差不多啦,我得去開業了,阿南過來的,我給你準備特惠套餐。」
幸平咧嘴笑起來。
富江直接拒絕道:「放心,我不會去的。」
準備的一定不是好吃的,我已經摸透你了創真君。
回溫泉旅館的時候,剛好碰上一色慧他們從遊樂園回來,每個人手上還有一個氣球,看得富江一臉眼饞。
「回來的時候遇到有人在發,看到一色前輩去領了,我們也跟著去了。」小惠解釋道。
「真好啊!」富江笑道。
涼子把酒紅色的氣球遞給富江道:「你想要嗎?」
「想要想要!!」
雖然不明白富江為什麼對氣球感興趣,但是富江喜歡的話,悠姬也把綠色的氣球遞給她,說道:「不介意的話,這個也送你。」
田所惠的也自然而然地遞了上去。
極星寮的人看到富江想要,也送給了她。一時間,富江滿手都是五顏六色的氣球,見她笑得開心,反倒像是她從遊樂園盡興而歸一樣。
「離別的時候,我送你們禮物吧。」
「那就值得期待了。」一色慧微微笑道,「你們快去泡溫泉吧,八點後我們去參加夏日祭。」
富江和極星寮的舍友一起出門前,和繪裡奈愛麗絲他們約好時間地點後,又去找消失了一整天的阿爾迪尼兄弟,敲了敲門,見沒反應,試著擰開了門鎖,結果門開了。
「等……」塔克米坐在床上還沒有說完,然後看到富江噗的一聲笑了起來,表情也認命了。「要笑就笑吧。」因為沒有事先擦防曬霜,塔克米臉和上半身都被曬紅了,而伊薩米他因為睡覺關係,前身是黑的,後身是白的。兩兄弟原本都在用冰毛巾擦身,緩解曬傷的疼痛,見富江來了才立刻套了一件短袖T恤,但是也不能遮住全部。
明白怎麼回事的富江笑得半死。
「哈哈哈,你們兩個怎麼會弄成這樣?」
「你還真笑啊。」塔克米無語了。
富江嚴肅臉說道:「好,我不笑。」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你們明天還能到店裡嗎?」
塔克米還好,伊薩米顏色太分明了,單是套件短袖也不能遮掉他手臂一半黑一半白。
「大概要把後背也曬均勻了,我們後天再去吧。」伊薩米向來是兩兄弟裡拿主意做決定的。所以富江也不用問塔克米意見了,點頭說道:「那我跟他們說一下。還有,晚上的時候,我們要去夏日祭,你們兩個也去嗎?」
「去去去!」塔克米立刻興奮地應道,穿件浴衣過去就可以擋住全身了有沒有。
「要去,只要說一遍就好了。」富江豎起手指說道。
「伊薩米呢?」
「我也想去。」伊薩米早上睡飽了,晚上精神十足。
「那準備一下,八點我們就出發吧。」
夏日祭。
無數紅色的燈籠在清爽的夜風裡搖晃,照得整片臨海神社輝煌而明亮。為了趕赴這樣的盛景,遊客每年都在增多,而今年亦是,僅在入口處,就只能看到密密麻麻都是人頭。
「人很多,大家注意別走散了。」一色慧提前囑咐道,「如果真的走散了的話,用電話聯繫知道嗎?」
富江很識相地立刻跟緊在繪裡奈和緋沙子旁邊。因為浴衣沒有口袋,她索性就沒有帶任何東西,泡完溫泉後直接把原來的衣服和手機放回了房間,便出門了。但是,身為秘書的緋沙子什麼都準備好了,不僅是通訊工具,連同防狼噴霧,辣椒水也都準備齊全。沒有比跟在繪裡奈身邊更合適的了。
繪裡奈向來話比較少,但是在一色慧說完後,她提議道:「我建議分開行動會比較方便。」這人太多,擠在一起不方便活動。
一色慧淺笑道:「分開也好,行動按自己的心意也許會玩得更開心。那大家各自散了吧,晚上十點在出口這裡見,已經回旅館的要提前發信息通知,都記住了吧?」
得到回應後,一色慧便說道:「那就出發吧!」
一色慧為了照看大家,便走在最後面。此時他正抬頭看風中搖擺的燈籠,紅色的光照在他溫潤的眉眼上如同要融化一般。當他注意到富江回頭看他的時候,彎起嘴角,眉眼溫柔得不像話,唇齒微啟,如同壁畫上栩栩如生,舉止風雅的美男子。
人流畢竟太多,轉眼就再也看不見了。
「我們現在去哪裡比較好呢?愛麗絲想去哪裡嗎?」富江剛喊愛麗絲的名字,結果就發現黑木場涼和愛麗絲人已經不見了,身邊還剩的只有塔克米和伊薩米,繪裡奈和緋沙子。其他人一眨眼間就被人流給衝散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富江和繪裡奈以及塔克米和伊薩米對於夏日祭的瞭解僅從書籍,影視或者別人的話語裡瞭解,還沒有真正親身接觸過這樣帶有日本文化的祭典活動。於是,緋沙子理所當然地成為他們的導遊。
撈金魚,撈水球,投標套圈。
風鈴,信箋,面具。
炒麵,章魚燒,棉花糖。
繪裡奈幾乎把路過的都好奇地看過一遍,但是沒敢吃任何一樣東西。
「炒麵顏色不均勻。」
「一看就知道麵粉攪拌得太用力,都起筋了。」
「光想想就知道滿口只有白砂糖的味道。」
……
富江咬了一口蘋果糖,說道:「這種時候吃的是氣氛氛圍,要吃那麼精細的話就應該坐在高級餐館裡,而不是現在這種人擠人的情況。」當然富江也不準備強逼繪裡奈吃她不願意吃的東西,咬了一口蘋果糖在嘴裡「卡滋卡滋」作響。「我就不那麼挑了。」
不過,也不能讓她什麼也不吃吧。
富江還沒有想到這附近還有什麼可以符合繪裡奈的口味的,便聞到一股香氣。是炒麵醬的味道,洋蔥,醬油,高湯還有用清酒灼過帶上香氣,更細緻的還需要靠近了才知道。順著香氣,這不是大叔和幸平他們的父子檔炒麵攤嗎?
「我們去那吧。」
繪裡奈也注意到了香氣,只是看到是炒麵攤,一直下不了決心。從小到大都被A級美食所包圍的她還不能認同這樣的食物是美味的標準。但是……「一般般吧,我去看看他們怎麼做的。」
繪裡奈走得飛快,緋沙子連忙在後面追。
這個父子檔兩人頗為好笑,父親戴著傻狸貓的面具,少年也戴著同款面具,而這面具大概是在他們隔壁的老人家面具攤上買的。興許是應著夏日祭的氛圍,感覺頗為喜慶。麵攤的父親手藝熟練,而少年節奏也沒有輸過父親,配合得非常完美。
麵條是父親手工自製的,是略帶著波浪狀的細麵條,這種麵條設計可以沾多些特質醬料。其香氣誘人,讓繪裡奈抿了抿唇,才不至於自己會做出吞口水這樣的失態動作。
幸平脆聲說完「招待不周」送走客人後,才看到在旁邊一直克制著的繪裡奈。
「同學你也要吃嗎?」
繪裡奈還認得這個少年,聽他這麼說一時間心虛起來,提高聲調道:「我才不吃這種東西。」
「哈?」幸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心口不一的人,不想吃還湊那麼近?於是他壞心眼地盛了一盤,故意在繪裡奈的筆尖下轉了一圈。海苔絲鋪灑在麵條上,煎得滑嫩的荷包蛋抖動著它香潤的蛋黃,配上經典的紅姜絲,顏色錯落分佈有致,令人食慾大開。「這麵條可是包你吃了一盤還想再吃一盤。有客人都來買兩三趟哦!」
「……」繪裡奈挑了挑眉,抬著下巴說道,「嘛,你都這麼說了,我就看看你的面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幸平一聽,指了指大有九曲十八彎的人群架勢說道:「看到那邊的旗子了嗎?到那後面排隊去吧,同學!這裡可不准插隊。」
「臭小子,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們家大小姐?你知道她是誰嗎?」緋沙子見幸平這麼戲弄繪裡奈,當場氣不過,擋在繪裡奈面前給她出頭。
Episode 26
夏日祭(下)
幸平倒無所謂。「我這個就不知道了,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只知道,要想吃,就得遵守我們餐館的規矩,不想吃,也沒有人攔著你,只是別擋著別人做生意。對了,阿南她不在嗎?」他可是專門做了蛋黃醬納豆炒麵給她的,那味道絕對是本年度難吃前三名候選。
繪裡奈扭過頭發現富江和塔克米伊薩米三人已經不見了,嘀咕道:「這會人去了哪了……」原來富江想起幸平說的話,怕自己逃不過魔掌,急忙自己先撤了。
緋沙子還要說,繪裡奈就說道:「緋沙子,和他沒什麼好說的,我們走!」
二十分鐘後,少年面前出現了被保養得精緻的右手。
「這不是剛才那同學嗎?」幸平還不知道面前的女生名字,只用同學同學這樣叫她。「排隊過來了?」
「哼,少說廢話。我就是要在你這裡吃,當著你的面說出你們的麵條有多糟糕!」
「好啊,你就來吧!」幸平立刻擺上一盤。
濃郁的醬汁即便再美味,多吃也會膩口。
繪裡奈冷笑一聲,低頭吃了一口。
一股清新的味道從口中化開,不可思議地化解了膩味,更是增加了風味,令人欲罷不能。
「……你在面裡面加了橘皮?」
「沒錯,橘皮利食解膩,讓麵條的味道和醬汁完美糅合,是不是很好吃?」幸平創真得意地說道,「是不是啊?」
繪裡奈被幸平追問得又急又氣,急的是她怎麼也挑不出缺點來挫挫對方的趾氣高揚,材料選用完美,火候掌控得當,味道之間的平衡處理也毫無缺漏;氣的是她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這麼一次又一次戲弄。
「難吃!」
「?」幸平被女孩斬釘截鐵的「難吃」震住了。「哪裡難吃了!」
「就是難吃難吃難吃!!」繪裡奈不服氣地喊道,「緋沙子,我們走!!!」
幸平受到打擊了,第一次負責幸平餐館夏日祭流動攤口的菜單,被一個還不算熟的陌生女生喊著說難吃了,而且她只吃了一口而已。盤子留有大量的剩菜對自尊心很強的廚師而言,是很大的打擊的。
「……」
父親看見少年呆滯的動作,敲了敲他的頭說道:「創真,你幹嘛惹女孩子生氣啊?」
「我沒做什麼啊。」幸平地無辜說道。
富江和繪裡奈分開後,只留有塔克米伊薩米兄弟兩人陪著富江。
走了相當久的時間,塔克米突然停下腳步,對富江和伊薩米說道:「這木屐勒得腳疼,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富江低頭就看到塔克米被木屐上的綁帶勒得磨破皮的腳背,向他伸手道:「塔克米,你確定走得動嗎?需要扶你嗎?」
「當然走得動,我至於那麼弱嗎?」塔克米不滿富江對他的不信任。
富江發出可疑的疑問聲,接著才開始四處找休息地,結果看到一處賣雪糕的招牌,剛轉過身說要去那邊坐。面前突然壓下一片黑影,富江受力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從對方寬大的衣袖處攔腰抱住,兩個人才穩住了身形。
富江首先想到的是——這手感……
塔克米整個人都在大喊臥槽了!
剛不小心踢到一塊石子,結果石頭是固在地上的結果他就這麼可恥地摔了,摔還不要緊,已經做好狗吃|屎的準備了,但是比這還糟糕的是被富江接住了,腰被緊緊地抱住了。
這羞恥心簡直要爆棚!
兩個人維持著擁抱的動作,心思千回百轉。
「……」塔克米想著要不要推開她,可是推開的話,自己就站不穩了,他得自己站好才能分開啊。而且他更擔心如果把富江推倒的話,會被她揍。
富江還在想,這塔克米的腰怎麼可以那麼細,他是沒吃飯呢?還是沒吃飯呢?還是沒吃飯呢?
大概只有十秒,也相當於過了十年之久。
伊薩米見塔克米已經尷尬快鑽進地縫裡了,才終於想到要拯救他的哥哥,把他從富江身上移開。富江身上一輕,才低頭看到自己剛才因為支撐不起塔克米的重量,直接赤腳踩到地了,木屐上的綁帶也鬆鬆垮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
「南,還好吧?」伊薩米看富江的腳也有一些擦傷,雖沒有流血,但起了白皮。
富江擺擺手說道:「不礙事。」然而兩步之後,她的木屐宣告負傷無救,整個木屐和綁帶完全分離了。
「我們先去坐著吧。」伊薩米提議道。
富江點點頭,彎腰撿起一隻鞋,便自己一步一跳地跳到雪糕店的座椅上。
才坐定不久,伊薩米見富江沒有鞋子也不方便回去,便提議道:「哥,我們給南買雙新的吧。」
塔克米點點頭,和富江交代好兩人就結伴離開了。
富江覺得兩兄弟粘得太緊了,見他們走後,吐槽道:「一個人去不就行了?」見店裡人來人往多了,不好意思只佔著他們的位子,看著菜單後,抬手對著店主說道:「老闆,來一份抹茶雪糕。」
沒過多久,店家就對富江的方向喊道:「抹茶雪糕好了,麻煩自己過來拿一下。」
「……」富江頓時無語,她要怎麼過去拿過來,一跳一跳地端過來嗎?剛下好決心,面前就出現了一個人。來人手臂修長,竹青色的兩袖輕垂在桌台上,有種文人雅士的風流味。再抬頭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色慧本人。
「你的腳怎麼了?擦傷了嗎?」
一色慧皺著眉頭看她腳背出了血痕。
原來白皮還裂了口子,不過出血量少,現在已經干了。
「鞋子也壞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富江「嗯嗯」胡亂地點著頭。
「不要緊的,塔克米他們幫我去買鞋子了。」
一色慧把富江的雪糕遞了上去,富江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忘了帶錢,不好意思地說道:「慧前輩,我回去再還你錢吧。」
「沒關係,我請你。」
一色慧見她在吃,便移開了視線。
「慧前輩……」富江屬於不說話就會尷尬的類型,見他不說話,便開了話匣子,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最近和他獨處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感覺不自在。
一色慧先替她解圍道:「嗯,關於比賽的事,好好加油!」
「肯定會的,有慧前輩的加油的吧。我肯定好好做。」富江一下子幹勁十足,「慧前輩等我好消息吧。這段時間一定很長,但是我一定會想你的,吃飯的時候絕對會在你照片面前擺上一碗飯。」
「……」你這種思念的方式好像有點問題。
富江一直看著一色慧。他也同樣是穿的溫泉旅館提供的竹青色浴衣,擦肩十人便有一人是和他一樣的打扮,可是這一身狹領寬袖,配上他的闊背細腰,就有言語說不清的落拓和清逸,突然想起第一次認識一色慧的場景,心口又開始發熱。
「慧前輩,我……」
富江突然想對一色慧告白,雖然也弄不清楚這種喜歡的性質,但是她真的很憧憬一色慧的,也很喜歡他。
「你的雪糕快融了。」一色慧注意到雪糕差點滴在她的手上,連忙幫她拿面巾紙。
富江感覺滿腔的熱情被這個雪糕澆滅了,恨恨地咬了一大口。
「你剛才想說什麼?」
「哎,我就是……」富江準備重振旗鼓。
她還沒說完,塔克米和伊薩米的聲音就響起來了:「一色前輩,你好!」
富江差點忘了這兩個人了,又咬了一大口雪糕洩恨,難得只剩下她和一色慧兩人而已。
Episode 27
幸平創真,你就是想死,對吧?
「早上六點半堇花車站門口會有人接你。」
幸平創真拿著父親發過來的短信往電車站口走去。
話說今年發生的事情還真多,有人來店裡挑釁,然後老爸又突然離開餐館,把自己送到遠月學園去讀書,還要參加什麼插班生考試。
不想去。
擺在他臉上的表情直接寫著這麼三個字,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過去了。
因為在離別前那天,父親把拳頭放在他自己胸口。
「是啟程的時候了,創真。」
困惑,不解,還有種由骨子透出來的期待和興奮。
雖然不認為一個料理學校能給自己帶來什麼,但是能讓老爸這麼鄭重其事地說出那麼中二的一句話,也許真的值得期待也不一定。
有人會來接我?
到底是誰?
車站售票窗口站著一個背著手靠在牆上的女孩子,墨色長發過肩,發尾微卷,穿著一件銀灰色的長款外套,裡面一件深色的羊毛裙。抬頭打呵欠的時候,兩邊細軟的髮絲滑到耳側,露出一張秀致白嫩,帶有異國風情的臉龐。只是因為疲憊,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幸平創真一到車站就看到很多人都在往售票口方向看,結果沒想到看到的是自己的國際友人。話說距離上次暑假看到她後,就再也沒有聯繫了。想想還真的過了很久了。所以幸平一興奮就衝上去,故意從後面大拍著對方的肩。
富江轉過頭看到一臉笑嘻嘻的幸平創真,忍不住抱怨道:「這位大哥,我會痛的啊!」
「嘛嘛嘛,好久不見,一時間沒有控制好力度。」
富江嘴角抽搐,想起幸平誠一郎,就更加心累了,積蓄的壓力終於爆發道:「我昨天,不,按日本時間,大概是前天晚上在紐約遇到大叔,他問我有沒有空帶你去遠月學園參加插班生考試。」
「你知道嗎?知道時間的我當場想死啊有沒有?坐飛機要十三到十四個小時,還有計算其中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啊!當時吃完大叔做的法國餐加上聊天已經十點了,趕到飛機場就十一點多,然後我凌晨四點左右到這裡。一下飛機,就坐著出租車趕到這裡,連睡覺都沒有時間。」
「所以,如果你插班生考試掛掉了,我會直接掐死你!」
看到富江進入睡眠不足的低氣壓魔王狀態,幸平豎起大拇指道:「插班生考試,我一定會拿下來的。」
富江困到快沒力氣了,也不想和他多說。
「走吧,出租車還在那裡等著,時間快的話一個小時就到了遠月,離插班生考試的八點半還是綽綽有餘的。」
富江一沾到車後座的椅背,就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發出一聲疲憊的歎息。
「我跟你簡單將一下遠月的相關信息吧。遠月是全日本排名第一的料理學校,畢業率不到10%,然後大叔也是那裡讀的高中。你如果要追上大叔的腳步,不混到畢業恐怕不行,所以好好加油。」
「解釋完畢,我就先睡了啊。」
「欸?老爸也是從裡面畢業的?我怎麼沒聽說?你再跟我講講吧!」幸平還是第一次知道父親的這種事,好勝心和好奇心作祟,一直纏著富江再和他多講一些有關遠月的事。
富江把頭轉到他那邊,眼睛也沒有睜開。
「你過了插班生考試再說吧,我要睡了。在飛機上緊張到睡不著……」
「說的也是。」
出租車停在了遠月學園門口,幸平搖醒富江。
富江睡過一個小時,醒來只覺得更加疲憊了,挽著幸平的手臂說道:「先借我靠一下。」
「儘管用。」
幸平並不在意,現在已經完全被遠月學園恢弘的建築規格震撼到合不攏嘴,因為提前到了,他帶著似睡非睡的富江在各處建築群裡繞了一遍。
雖說是二月初,離遠月開學時間還早,但是學校來自世界各地的講師陸陸續續都提前到學校做準備工作,當然遠月十傑也就這著開學之際以及新編入生考試的開展提前來學校開會。於是幸平這一完全不在意的舉動和富江完全不知道的行為完完全全落入了其他人眼裡。
「一色,那個富江回來還帶個新男友了。」叡山站在窗口,對著會議室裡整理文件的一色慧說道。
一色慧不做任何反應,維持著原來的表情,站在窗口旁往下看,可以看到富江親暱地蹭著紅髮少年的肩,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幸平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又回候考室。
富江看他大大咧咧的樣子,不太放心,於是囑咐道:「這次考試不用筆試,就算你走運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大叔有沒有囑咐你什麼。但是一般地,遞交菜品給考官的時候絕對要記得講禮貌;品嚐菜品的過程,除非考官問你或者你需要做出解釋說明之外,你不用說多餘的話;不能左顧右盼;不要問考官好不好吃,這顯得很浮躁,而且他們也不會回你的。」
「但是如果你的菜品被嘗了第二口,你回來的時候直接向我報喜就好了。」
幸平邊聽邊點頭說道:「絕對沒問題,太簡單了。」
看著幸平自信滿滿地進考場,富江在外面總覺得不太|安穩。
雖然創真的手藝沒問題,但是他的性格……
不過再怎麼擔心,也不能替他考啊,於是富江靠在長椅上找個舒服的位置先繼續睡。剛才幸平一直走,怎麼也找不到舒服的位置可以靠,睡得一點都不好。
「阿南,醒醒。」
幸平的聲音響在耳邊。
富江迷迷糊糊地抬手確定了時間,等等,才過一個多小時?!一個激靈上來,立刻揪著幸平的領子說道:「要過三道菜的技術檢測,你在做第二道菜的時候就得罪了考官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富江要抓狂了:這下要跟大叔怎麼交代。
「沒,這次只是考一道菜,而且只有我一個人考。」
「欸?什麼意思?」
「考官是那天那個女孩子,說是什麼神之舌,要做讓她舌頭滿意的菜什麼的,就把其他人嚇跑了。」
哦,是繪裡奈嗎?很有可能啊!
她的舌頭刁鑽得狠,就是名店主廚的菜品也被她說過難吃,可想而知,那些考生會被嚇成什麼樣了。被她說難吃,或者沒有天賦的話,基本就在料理師這條路上是有限的了。
不過富江一想到是她,頓時精神一振說道:「那,你的料理有沒有被她吃第二口?」
「當然吃了,我可是做的幸平餐館隱藏料理——蛋拌飯啊!」
富江面上一喜,沒辜負我倒時差拼了命趕過來陪你啊創真。
「那我們趕快去慶祝吧!不不不,我先去睡覺,晚上我再請你吃大餐。」
幸平見她那麼高興,冷汗從背流了下來,她眼眶裡還是熬夜的血絲。
「……等等,我還沒有講完。」
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聽幸平創真說道:「雖然吃了兩口,但是她說我做的難吃,不合格。」
「為什麼?!」富江完全不能理解了,「她為什麼會說難吃啊?還是……」富江眼睛一瞇,說道:「創真!你做了什麼好事?」
幸平只好把事情簡單地跟富江說了一遍。
富江氣得快要暈了,說道:「我跟你說過,考試的時候要對考官講禮貌,不要挑釁,不要做多餘的事,不要說多餘的話。繪裡奈就算是同你一起玩過遊戲的同齡生,她也是一個考官啊!」而且她本人又那麼心高氣傲,估計一定被幸平給氣死了。
就算好吃,她大小姐脾氣上來……你老老實實把菜放上去,什麼都不說,你就過了呀!
幸平創真,你就是想死,對吧?
Episode 28
幸平創真是要刷爆全校仇恨值的節奏啊
又一年開學典禮。
依舊如雪紛飛的櫻花。
繼全校第一名的高一學生代表薙切繪裡奈演講之後,對於高一年級還未真正瞭解料理界廝殺氛圍的學生們,執掌日本料理界的牛耳者,有著「食之魔王」稱號的學園總帥薙切仙左衛門親自站在高台上祝賀致辭。
「諸位之中的99%,是為了磨練1%的玉石而存在的。」
「去年新一年級的812人中升入高二年級的只有76人,那些無能者和凡夫俗子只會被無情地拋棄。相信在你們1000多名學生裡,能夠升級的也只有100人,而能撐到畢業的人恐怕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了。」
「登峰造極吧!這是你們的目標。」
遠月學園的招牌就是貫徹到底的競爭的少數精英教育,只要能夠撐過畢業,就注定是料理界的明星。
「現在介紹的是為遠月學園帶來巨大榮譽,在今年春季獲得世界級少年烘焙大師稱號,並且獲得由法國總統頒發的深藍花瓶獎,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獲得者 Tomie(富江) Minami(南)。」
話音剛落,底下就傳來竊竊私語。
原本坐著的繪裡奈聽到名字,嘴角邊挽起一抹笑意。
富江站在高台上,由於吸取了去年教訓,她直接把麥克風拿在手裡。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富江,單字一個南字,很榮幸再一次站在這個高台上發表講話。過去一年裡由於參加大賽的關係,錯失了很多和大家一起共處的美好時光的機會,為此我再一次回到這裡,希望用剩下三年的時光彌補,請多多指教。」
話音剛落,底下的學生又一次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富江推掉了法國Le Cordon Bleu學院的邀請。」
「就是那所被公認為法國廚藝的守護者,擁有500多年法國美食料理歷史的學園?」
「好厲害啊!」
不同於一年前的浮躁,富江安靜,溫和,沉穩,看來半年多的訓練給她帶來了身心上的鍛煉。
繪裡奈肯定著,結果剛好撞上了環視一周的富江的視線,然後看到她在底下偷偷擺了個勝利的手勢。
——原來是假象……
然後富江下台後,向著繪裡奈的方向走去,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給她一個熊抱。
「繪裡奈,想我沒?對了對了,你知道嗎?愛麗絲來看我比賽了,我當時在想,你在的話,我就把獲獎作品分你吃了。」
繪裡奈悶笑道:「聽說你和愛麗絲還把那個由法國皇家瓷器廠製作的,深藍底鑲金花紋的花瓶給打碎了,結果用糖漿把它們一片片粘回去了。」
「欸?你怎麼知道?」
「黑木場把你們兩個的犯罪記錄拍下來了。他說愛麗絲想讓我看到的。」
「愛麗絲啊……」富江扶額,她能夠想像黑木場涼一手插著口袋,一手舉著錄像機把她和愛麗絲手忙腳亂的樣子拍進去的場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後突然又抓住了繪裡奈的手。
「有件事我得謝你。」
繪裡奈不明所以地歪著頭看富江。
這個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麥克風裡擴散出去。
「呀,站得這麼高,真抱歉呢!」
聽到這聲音,富江和繪裡奈的臉色都變了。
富江:這傢伙的語調語氣怎麼有點欠扁呢?
繪裡奈:怎麼這聲音這麼熟呢?
「簡短點說,也就兩三句話。」
富江聽他那麼說,頭立刻就探了出去,完全沒有看到繪裡奈震驚的表情。
這傢伙不要第一天過來就沒頭沒腦說些奇怪的話啊!
「那個,我叫幸平創真。說實話,我只把這個學園當做踏腳石。雖然意想不到編入進了這裡,但我不可能輸給你們這些連客人都沒接待過的人。那個,要我說我到底要表達什麼。重點就是——」幸平豎起手指說道,「我既然來到這裡,就要站上頂峰。」
富江已經做失意體前屈了。
大叔,對不起,我沒有看好創真。
其實他有這份自信真的很了不起的,但是請不要這麼以看不起人的態度說話啊親!你知道下面的人自尊心一個賽一個強嗎?
「所以,接下來的三年,請多指教。」
幸平最後一句話還是出於富江千叮萬囑要和大家搞好關係說的。
但只有前台的人聽到,因為他的話音被一大群憤怒的「混蛋!」「殺了你啊,編入生!」給淹沒了。
幸平看到富江滿臉憂慮地看他,大笑著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是不是被我優秀精煉的演講給震撼住了?不要太誇我。我從小也沒有得過什麼獎。第一次緊張發言,不過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嘛。話說,你得的是什麼獎,藍瓶是什麼東西?」
「……我想靜靜。」富江有種要為幸平操碎心的感覺。
「哈?」
富江最大的優點就是負責任。如果被朋友拜託了,她一定會盡力完美完成,更何況擺脫自己的是來日本時幫了自己最多的幸平誠一郎。「我覺得提高你情商是當務之急。」
「這個不急不急。」幸平並不憂心,然後就發現富江身後站著長髮少女繪裡奈。剛要靠近她一步,繪裡奈就憤怒地盯著他,並且戒備地退後一步。
「我剛才怎麼樣,沒很奇怪吧?」幸平似乎沒有注意到繪裡奈負面的精神狀態,熟稔地跟她打招呼。
繪裡奈忍無可忍,怒道:「這種事有什麼所謂,幸平君,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富江一聽,頓時就愕然了。
不是繪裡奈給了及格嗎?
她剛才還想謝謝繪裡奈大人不記小人過,秉公評分呢!
但是幸平完全沒有理解到繪裡奈的意思,拿出入學通知信說道:「上面寫著錄取通知,我自然就過來了啊!那時候真的被你嚇死了,因為你都說難吃了。我還被阿南訓了呢!……好吃就老實說好吃嘛。」
這一副寬容看著心口不一的任性孩子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人家都說不是了啊!
「不過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從嘴裡清楚地說出『好吃』來的。」
繪裡奈的表情已經黑如鍋底。
富江第一次覺得不想介紹自己的朋友給自己另一個朋友的心情是如此的複雜。
這個時候,她又突然想起某只同樣心高氣傲的意大利金髮,聽到幸平大放厥詞,一定氣得滿肚子火。
……事已至此……
富江還沒有想完,幸平就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說道:「等一下是去上課對吧?你帶路吧。」
「你這麼對女孩子,她們都會被你氣跑的,你信不信?還有,手給我放下來,重死了。」富江瞪著那只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幸平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說道:「又沒關係,我們是好兄弟嘛!」
「你給我滾!」
於是全高一年級都看到猖狂的編入生把他們全年級最受歡迎的女神之一富江給攬在了懷裡。
該死!
那個混蛋居然還和富江女神那麼好!!
人生贏家什麼的太過分了,絕對要把他幹掉!!!!
此時,神也無法阻止幸平刷爆全校仇恨值的腳步了。
Episode 29
只有當事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如此複雜
第三實習料理室。
富江站在白板前,即法國料理部門主任羅蘭·夏佩爾老師身後,偷偷對著田所惠打招呼,和她同一組的幸平創真以為是在跟他打招呼,立刻響應似的揮著手。
周圍一片敵視的目光齊齊紮在了幸平創真身上。
居然當場秀恩愛!
絕對要把這傢伙踩在腳底,讓富江知道他連她的腳趾頭都比不上,勸她趕緊和這個沒用的男人分了!!
好不容易等到富江不喜歡一色慧了,居然還跑出一個程咬金,性格還那麼囂張,真是要命!
高中同初中的教學制度不一樣。與開學典禮上薙切仙左衛門所說的,不管初中識習,掌握了多少料理知識和技巧,那些都只是成為一個優秀料理人的基礎,在高中,要鍛煉的是料理人的氣魄。
獲得世界級稱號的富江已經在起跑線贏過大部分的同級生,鑒於這一點,再加上由於飲食習慣而導致的料理方面的缺陷,學校方也同意讓她可以免修任何有關肉料理的課程,並且通過了她成為學校講師助教的申請。
而當任她的導師就是現在的法國料理部主任夏佩爾老師。
一結束開學典禮,富江趕著先到夏佩爾老師辦公室報告,也沒有來得及和極星捨的大伙還有其他人打招呼。等到到了教室後,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忍不住欣喜地偷偷跟她打招呼,結果發現她旁邊還站著幸平創真,當場就覺得事情不太妙了。
別給我的小惠拉仇恨值啊!
幸平創真見富江朝著他的方向擠眉弄眼,當即也不甘落後地做了一個鬼臉。
原本看到富江感到心安的田所惠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背後的視線格外灼人,好像還有一股殺氣。
夏佩爾一眼就認出在插班生考試當天和富江親密的男生,發現他在對著身後的女孩打情罵俏,又不好說富江,直接清清嗓子擋在富江面前,隔絕兩人影響教學氛圍的眉目傳情。
「早上好,實習廚師。」
「從站在這個廚房開始,你們便要肩負起做出美味料理的責任。我的課上,凡是無法取得A評價的料理一律為E。現在開始我們的課程,今天要做的菜是法式料理的經典——「勃艮第紅酒燉牛肉(Boeuf Bourguignon)」」
夏佩爾老師開始講的時候,富江便開始在白板上書寫簡單的料理過程,而杜卡斯老師的話便響在自己的耳邊。
「如何真正學好肉料理如果舌頭不能品嚐,鑒別出好壞,首先要做的,那就是知道什麼樣的肉料理才是好的,知道一份真正好的菜品應該呈現什麼樣的狀態。」
人的五感分別是視覺,味覺,聽覺,嗅覺以及觸覺。如果不能擁有味覺,就從其他四個方面開始磨練起,用其他的感官代替缺失的部分。像是那些經驗豐富的品酒師,他們可以僅僅通過酒的顏色看出年份,酒的香氣辨出產地,而這只是憑藉著觀察就可以判斷出好壞。同樣的,如果你在料理過程中,能夠通過自己運用自己的四感來代替自己的味覺,那麼製作一份完美的肉料理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富江才會被引薦到追求完美的夏佩爾老師當助教。
夏佩爾起初也是認為富江想要逃避自己的薄弱點才申請免修肉料理的課程。當時知道富江在法國舉辦的大賽獲得冠軍,便認可了她的料理才能。畢竟一個料理師能夠做到在某一方面有所成就已經非常難得,並沒有什麼規定要求只要是廚師就要全能。所以她的申請沒有經過過異議就通過了。後來經過和杜卡斯以及富江三人的談話,夏佩爾才瞭解到原來是希望自己引導富江如何磨練出敏銳的其他四感。
富江板完書之後,見其他學生還在忙碌,夏佩爾就開始了個人指導道:「基本的菜譜已經背下來了。現在我問你,如果是你來做,你會如何處理?」
富江不知道夏佩爾老師還要考量自己的做菜技巧,頓時出神了,過了一會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勃艮第紅酒燉牛肉是一道需要時間的慢燉菜,一般餐館從準備材料到交出成品,需要三個小時,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牛肉肉質柔軟並且足夠入味。牛肉要用小火燉才會軟爛。在兩個小時裡面,如果燉的時間縮減的話,牛肉吸收的湯汁就不夠。如果用大火來加快的話,只會讓牛肉變柴。所以一開始就用熱水熬湯會比較好。」富江看見有學生是直接用冷水開始煮的。
「此外,為了保證在兩個小時裡足夠入味,我會在黑胡椒,月桂葉和百里香的基礎上再添加風輪菜,迷迭香,羅勒,熬出味道稍重的滷汁,讓牛肉可以在較短的時間內吸收它們的風味。」
「至於肉的柔軟,紅酒所含的單寧酸本身就可以起到肉質軟化的作用。另外再選擇結締組織豐富的牛腱肉就好了。還有,肉的柔軟也來自於它本身所含有的肉汁,所以我覺得在煎的過程中注意不要讓太多肉汁蒸發掉,控制時間和火候,應該就可以在兩個小時裡交出成品。」
夏佩爾聽完之後,突然覺得這孩子是不是其實很會做這些料理啊?另外一想,烘焙的蛋糕從放進烤爐後就不能再試吃,從某種意義上,富江每次都能完美做出蛋糕,這說明她對於把握材料的比例和烘焙的時間以及溫度都很上手才對。只要她像製作蛋糕一樣做肉料理,將材料,時間,溫度掌握好,基本不用試吃應該也可以成功。
這麼一想,夏佩爾覺得自己好有道理,剛想讓富江去實踐一下,就看到紅髮少年插著口袋走到富江旁邊看菜譜。
「嗯,這個勃艮什麼的跟燉牛肉差不多嘛。」
「知道的話就快去做。」富江扶額道。
幸平也不緊張時間,指著富江的字說道:「你的日文進步好多啊,以前都只是寫平假字,現在會寫漢字了。」
「……」
要不是人多,她一定會給幸平一個爆栗。
夏佩爾本來不想理會這兩個人,但是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把注意力轉到兩個人身上,沒有專心做菜,於是肅聲對幸平說道:「快點回你的位子。」說完後也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給忘了。
離結束還有三十八分鐘,和夏佩爾正聊天的富江突然聽到田所惠的慘叫,連忙跑去看情況。
田所惠的手害怕得發抖,富江連忙把她的手握住,空出一隻手拍她的背讓她放鬆下來,輕聲安撫道:「沒事的,沒事,別緊張。」小惠從以前開始就容易緊張,而且一緊張就容易缺乏自信。看她放鬆下來,才抬頭問幸平道:「創真,怎麼回事?」
「田所同學的鍋蓋被人掀開了,裡面被人撒了大量的鹽。」
富江死魚眼盯著他,果然給我的小惠帶來麻煩了吧。
突然手上傳來灼熱的濕潤,富江才發現田所惠哭了。
「乖乖乖,怎麼了?如果這次失敗了,下節課補回來了就好啦,我以前也是這樣的。」
一定要讓創真找個機會好好賠罪。
「沒機會了,沒機會了。」田所絕望地垂下頭,哽咽道,「阿南,我再得一個E,我就得被退學。」
富江來不及細想,聽到「退學」臉色已經變了,當即拍桌,怒道:「是誰在這裡動手腳的,給我站出來!」隨之而來的是料理桌上的菜刀和鐵盤也跟著「匡當」震了起來。
我不收拾你,我就不是富江。
只見富江墨色的眼眸寒光湛湛,手掌被拍得紅腫也沒有吭一聲,抿著唇逼視著全班同學。第一次見富江生氣,所有人包括夏佩爾都怔住了,整個教室一片安靜,只剩下煮鍋沸騰的聲音。
幸平解開手上的頭巾,不慌不忙地說道:「現在做還來得及,料理人之間的爭鬥,只需要以料理來取勝負。」說著,他又看向富江懷裡的田所說道:「田所同學,來幫忙。」
田所惠看了富江一眼,見她點頭了,立刻重新開始準備。
啊,突然覺得創真這傢伙還是挺可靠的。
富江剛那麼想,就聽到幸平創真說道:「其實你不用緊張我,料理師難免會遇到一些意外狀況。」
……創真,我們之間有點誤會吧。
如果只是你被坑,我是不會這麼救你的。
你這傢伙得吃點教訓才長記性啊!
幸平繼續燦笑道:「不過你既然為我出頭了……你前些日子睡我那,不是很喜歡我床上那個麥穗掛飾嘛,我決定送你了。」
!!創真,我們果然是好兄弟。
富江當即給了幸平一個贊。
就這麼被誤會也不錯。
周圍的學生,包括田所惠,聽到兩人的對話,嘴巴也合不上了。
睡……床上……
原來富江和編入生已經是那種關係了。
啊啊啊啊,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Episode 30
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我會向全校發起食戟
作為西餐主食之一的牛排,其最基礎的要求便是肉質軟嫩。如何掌握讓紅肉柔嫩的方法是每個學生必須掌握的最基礎的技能。在兩個小時內將牛肉煮至軟爛可口,學生們呈現的方法多種多樣,從選用脂肪分佈均勻的松板牛肉進行煎制,使得肉汁豐富,到利用化學物質重碳酸鈉,到利用木瓜酵素或色拉油或蔬菜汁,甚至於利用碳酸飲料可樂,方法層出不窮。
只剩下三十多分鐘,幸平要做的並不只是軟化,而且還需要做到牛肉充分入味。入味需要時間。另一種捷徑是改變切菜的方式。牛肉的纖維組織比較多,結締組織豐富的部分應該用橫切將長纖維切斷。
即使幸平勉強做出來了,這次過關了,下次不知道還會有誰對付他,甚至牽連到其他人。
富江咬了咬唇,絕對要把那黑心的傢伙揪出來,以儆傚尤。
夏佩爾看她這副神色,低聲說道:「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是一次磨練,身為料理師,以後會面對的情況並不僅僅只是這種惡意的刁難而已。」
「我知道。」富江知道成為料理人需要遇到很多的磨難,他們需要自己自立自強,而不是其他人不斷的救助,但是……「但是,如果這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的話,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夏佩爾老師,如果你看到一個廚師為了毀掉另一個廚師,在他的調味料裡面加入有毒物質,如果你看到一個廚師假裝不小心將一整盆油鍋潑到他的對手身上,你會感覺如何?我會感到滿腔的怒火,我不會輕易原諒他的。同樣的,我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小惠被那群糟心的人害得退學,我是不能容忍的。」
「……」
不是那個編入生嗎?
端著菜品,或者其他在他們附近的學生和夏佩爾聽到最後一句話,一下子就愣住了。
話說,富江同學和田所同學是同一宿舍的,初三開學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組隊上課。
「富江同學,可以冒昧問一句,你和編入生是什麼關係嗎?」一個男生突然問道,「好像關係很好。」
富江見他是剛才站在田所惠附近的學生,便直接問道:「你剛才看到誰在動手腳嗎?」
男生頓時就遲疑了。
富江也知道讓他直接告密會讓他為難,但是以她觀察,就是幸平附近的人做了手腳。要是教室裡裝了監控的話,就可以查出到底是誰在做了。
這個時候,幸平端著菜品出現在她的旁邊說道:「今天就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又不介意。」
「……問題不是在你身上。」
富江有點頭疼了,跟夏佩爾說道:「夏佩爾老師,抱歉,我在你第一堂課上就做了那麼多失禮的事。現在,我能否再和現在的同學說一兩句話嗎?」
遠月學生的事情大多是由遠月十傑處理,類似於其他日本高中的學生會一樣,也就是學生自行處理他們的問題已經是不成文的習慣。而老師在大部分時候只是負責授業教育的責任,並不管這些。
夏佩爾在遠月當任講師多年,只要富江自己處理得當,不會破壞教學秩序,他自然是不會介意的。
富江收到同意,便清了清喉嚨說道:「在場的各位同學,請給我三十秒,放下手上的事,聽我說幾句話。」
她的話音剛落,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請原諒我三十分鐘前的失態。我相信在場的所有同學是願意與人為善的,其實做點小惡作劇無傷大雅,但是我希望大家可以注意場合,注意對象。我並不希望任何人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發生人生上巨大的轉變。」
「創真同學說他不計較這場惡作劇,可是我很計較,並且非常地。如果萬不得已,我會採用遠月解決學生之間矛盾的相關制度,也就是——我會對你們,不僅是在這個班上的,甚至於未來可能是全校的範圍。只要是惡意對立的,我都會對你們提出食戟,堵上我在美國和法國獲得的一切榮譽。」這是我追求正義的一種方式!!
富江為了一個男人向全校提出食戟!
這件事不得了了。
學生的心情在震驚和崩潰之間互相轉化。
田所惠雙手捧著心口,震驚得無法言語。
原來阿南這麼喜歡這個男生!明明看不出有什麼好的!!
兩個小時就像把一輩子濃縮在著短短的120分鐘裡,從第三實習教室走出來的學生都腳步虛浮,神情恍惚。
他們在想,如果編入生30分鐘內做出來的燉牛肉失敗的話,是不是富江就會對全班發出食戟,提出各種不容人發笑的嚴酷要求,甚至於退學,來消除心頭怒火。
幸好他們過了。
不僅過了,還得到了夏佩爾老師最高的讚賞。
然而怎麼過不是重點啊!
重點是他們得快點把富江說的話傳出去。
於是富江要為編入生挑戰全校的消息不脛而走,遠月新聞部更是對這個消息繪聲繪色地宣傳,看到這則新聞的人頓時就坐不住了。
——南/阿南,我得跟你好好談談人生。
然而當事人並沒有自覺性,依舊正常上下課。
坐在極星寮等所有人下課歸來的文緒婆婆看到這則快報,頓時就失笑了。
為什麼阿南每次都能在開學當天都爆出如此有震撼力和破壞力的發言。
木製樓梯上傳來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文緒婆婆從餐廳的椅子站起身,對著身後的人說道:「一色,身體好點沒?」
因為放假感冒還沒有好,在開學初的第一天便待在宿舍裡先休息的一色慧臉色仍顯得蒼白,只剩下一對湛藍色的眼眸如水般粼粼微光,才使得整個人那病色的狀態中鮮活起來。
「嗯。」然後一色慧一眼就瞥見桌案上報紙登的大名,簡單地看了一下。
文緒婆婆拿著藥見他也在看快報,便說道:「下午他們回來後,整個宿舍就會很吵鬧了。趁現在還有安靜的時間,你還是再去多休息吧。」
一色慧就著文緒婆婆拿過來的溫水吃藥,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今年高一來了一個叫幸平創真的編入生,按我的估計他會來極星寮。所以希望文緒婆婆幫我一個忙。」
遠月十傑的消息就是比別人知道的快。
高一結束後,一色慧就成為炙手可熱的遠月十傑中的第七席。
「要做什麼?」
「只是想要小小的測驗一下我們未來的極星捨夥伴的應變能力而已。」一色慧只是淺笑眸光便更加燦爛起來。
文緒婆婆耐心地聽完後,有點訝異。
「開學第一天,我不可能把一整個星期的糧食儲備都煮完的,就算晚上要做大餐,他們肚子也裝不下吧。」
「那就先收起來,還要跟他們知會一聲。」
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這只是他的一時心血來潮?而且其實真的要入住的話,入住也有測試,學生得自帶食材,就算編入生不知道,還有阿南會提醒啊!文緒婆婆不覺得一色慧提出的要求有什麼作用。除非他已經料定新生會沒有帶食材,提出借用食材的條件。
四月天晚得快。
被森林盡頭包圍住的極星寮被春初的籐蔓纏繞,嘶聲瘖啞的烏鴉停在屋簷上四處張望。
幸平看著這樣一所瀰漫著破舊氣息的極星捨,嚥了嚥口水,對著富江說道:「怎麼跟你給的照片不一樣?而且怎麼看起來那麼暗?」
富江不以為然地說道:「屋子外面看起來不怎麼而已,裡面設備還是很齊全的。」
「至於其他人……我想他們都待在自己屋子裡吧?」
她是這麼說的,眉頭間的困惑還沒有消去。
奇怪了,為什麼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他們來找自己呢?
小惠一下課人也不見了。
到底在做什麼呢?
Episode 31
澡堂談話
極星寮的門推開後,才知道裡面多麼生氣勃勃。
二樓漫開的一股黑色燻煙,幾乎要籠罩住整個底樓。
「彭彭彭」又是一大波吵鬧的腳步聲,有個清亮的少女聲夾雜在裡面:「兔仔,鴨助,鹿之進,大家不要跑啊!」
富江一看這情形,忍不住捧腹笑起來。
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從黃銅管傳了出來。
「116號室,別把動物放進房間裡,再有下次我就要剝了你的皮。」
「還有,208號室,你又擅自把空房間當成煙熏室了吧,要我把你也做成煙熏製品嗎?!」
「205號室,要是地上破了個洞,我會在你們肚子上也開一個洞。」
不行,聽到這些已經說了一百多次每一次都沒有真正允諾的話,富江忍不住捧腹笑起來,連聲音都難發出來。幸平見她樂成這樣,完全摸不著頭腦。
從底樓餐廳處走出來一個銀髮帶有老態卻依舊精神滿滿的宿管婆婆,聲音並沒有看到富江而有所動搖,十分高冷地說道:「你就是希望入住的插班生幸平創真吧?我就是捨管,大御堂文緒。以後就叫我極星的瑪利亞文緒小姐吧?」
「文緒婆婆!想我了嗎?想我了嗎?想我了對吧?」富江一個飛撲,把文緒婆婆塑造的鬼婆形象消滅殆盡。
文緒婆婆努力繃著臉,強忍笑意道:「你個死丫頭,走了之後都沒有打過一次電話,寫過一封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
富江抱著文緒婆婆邊跳邊討巧賣乖地說道:「有時差嘛,你們白天的時候我是晚上。我白天不想吵到你們睡覺,晚上不想打擾你們白天學習。可是我一直記掛著你們呢,我在藝術麵包的環節做的就是極星捨,連一根籐蔓都沒有少啊!」
「好啦好啦,在雜誌上看到了。別鬧了。」文緒婆婆拍著她的手說道,「你回你的房間休息吧,幸平他還要測試呢!」
「是!」
富江下課後還要陪幸平辦一些其他入校手續,以及帶他去參觀學校,弄了半天,早就想回自己宿舍了。聽到文緒婆婆這麼一說,立刻歡歡喜喜地先回自己的房間。幸平創真連一句「別走」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就看到富江的人消失了。他眼睛看著似笑非笑的文緒婆婆,突然有些擔憂:我是不是又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
原來的房間朝東向西,在四月早晨的第一抹陽光照進屋子,就可以聽到對面房間的人起身洗漱,去照顧他的極星農園。
要不要跟他先打聲招呼呢?
富江想了一下,還是推開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早就有人清掃過,一塵不染,而且沒有那種長期封閉而來的壓抑氣息。
啊,我回來了啊!
富江一個挺屍倒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一下懶腰。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是我,方便進屋嗎?」田所惠柔柔的聲音響在門後面。
「沒事,你進吧。」
不一會兒,田所惠穿著白色睡衣裙站在富江即使是躺著也能看到的視線範圍裡,小心翼翼地說道:「阿南,今天很累嗎?」
「不不不,看到你我就元氣滿滿了。」富江立刻坐起身,注意到田所惠身後沒有人,便說道,「我為什麼都沒有看到其他人呢?」
「他們……」田所惠遲疑地說道,「他們暫時還不能見你。」
富江不是很理解,奇怪地說道「為什麼?不想看到我嗎?」
為你準備慶祝會的驚喜去了,他們派我來拖住你的,田所惠內心這麼想著。但她的臉因為不能說出真正原因而漲得通紅,抓著富江的手說道:「我們一起去洗澡吧,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我也是。」富江也不勉強田所惠,拿了換洗衣服就跟著田所惠一塊走。
結果說有很多話的田所惠也沒有什麼話講,全程聽富江一個人在講。從暑假回美國參加選拔賽,到被杜卡斯老師去意大利和法國兩處來回學習,提高技巧,開闊眼界,再到最後在法國里昂取得勝利。
富江說到一半,自己又受不住熱度匆匆結束泡澡過程,穿好衣服後搬只小凳子邊坐邊和田所惠聊。
田所惠在兩人安靜下來後的間隙裡說道:「阿南你回來的事,到現在我都沒有感到任何真實性,好像昨天你沒有走多遠,今天就回來了一樣。」
「你高興嗎?」
「當然高興了!」田所惠想起初三夏天分別時,富江給他們每人一個用太妃糖做的氣球,吃的時候氣球裡面有果木的香氣,非常神奇,也很感動她一直記掛著他們。
田所惠如期聽到富江的笑聲,臉上也綻出笑容,接著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最大的困惑問出來:「阿南,你很喜歡那個編入生嗎?」
「創真嗎?他人說話很爽快,性格爽朗,做事也爽利。我自然是喜歡他,才和他做朋友的啊。」
田所聽到富江這麼講,聲音一下子就沒了。她自然很感激幸平創真幫她順利完成了課題作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如果可以的話,她挺希望富江可以喜歡別人。幸平創真看起來挺會惹事的,再加上本來就愛多管閒事的富江,兩個人是準備組隊把學校弄得翻天覆地嗎?
說幸平,幸平就到。
應著富江的話,幸平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你在浴室門口坐著做什麼?」
「小惠在洗澡,我在同她說話。倒是你,你過了啊?」
幸平應道:「嗯,用廚房剩下的青花魚罐頭做的漢堡肉完美取勝!現在打算來洗澡。」他頓了頓,又說道:「來這裡測試需要自己帶食材,你怎麼沒說?神奇的是,你們宿舍那麼多人,居然沒有剩一點食材可以用啊。」
「啊!我忘了。」當時是大家幫自己準備的,所以富江壓根就沒有要自己準備食材的自覺性。而且事實上,她也是用廚房現有的食材。不過,沒道理一點食材都沒有的。難道是故意的?
「你以前做的是什麼?」
「蘋果派,你要的話,我可以做給你吃。」
「……不用。」話說兩年前遇到富江那段日子,因為受到了爸爸的照顧,為了禮尚往來,富江做了她很多拿手的甜點,雖然起初吃非常驚艷,連爸爸嘴那麼挑也說好吃,但是兩個人後來都吃怕了,原本西式甜點什麼的本來就不適合幸平家的男人。
「連黑暗料理都願意吃,我做的甜點有什麼好嫌棄的。」
「主要是不合口味啊。」幸平創真理直氣壯地說道,「好吃是一回事,不想吃又是一回事了。話說,你都來這所學校那麼久了,總會做點其他的吧。」
「好吧好吧,我在學了。」富江敷衍地說道。她和幸平有很大的分歧點,富江喜歡做的一直都不合幸平的口味。幸平做的又不是富江喜歡的感覺。他的料理講究味道的衝擊性,但是富江卻喜歡細水長流般可以慢慢品嚐琢磨的味道。兩人基本處於談到料理就會互相嫌棄的狀態,雖然都承認對方做得很有意思。
不管怎麼樣,幸平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倚在門口說道:「話說阿南,你什麼時候走?我想洗澡了。」
「……」富江當即給幸平一個爆栗,「你在這裡,小惠也沒有辦法出來啊混蛋!」
Episode 32
論衣著打扮的重要性
富江可以用一張夏目漱石(1000日元)來打賭,如果她沒有剛好坐在浴室門口和田所惠聊天,幸平創真一定會完全忽視掉在架子上女孩子的衣服,直接開門洗澡。想到這一點,富江揪著幸平創真的耳朵把他趕出換衣間。
「現在是女生的入浴時間,你稍微注意點可以嗎?」
這不是沒有發生嘛。
幸平創真揮著手漫不經心地要說幾句,見富江一臉嚴肅,立刻端正態度道:「我保證下次一定會記住的。」
富江見他這樣,插著腰說道:「這還差不多。你是幾號房?等小惠洗完後,我去叫你唄。」
幸平想想也是,也不知道裡面女孩子要洗多久,爽快地把自己的換洗衣物交給富江說道:「那先幫我放進去了,我在303室,回見。」
「……」
為什麼是我要幫你放衣服呢?
和田所道別後,富江就緊跟在幸平創真身後,跟著他回他的房間。
「聽說你和大叔吵架了。」富江坐在地板上,翻他的薯片在吃,「他跟我說暫時不會開幸平餐館,你很生氣。」
「難道不該生氣嗎?」幸平拿過薯片塞進嘴巴說道,「我當然知道他是對我好,但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要忽視對方的感受,雖然老爹也不是那種特別會考慮別人心情的人,雖然我也不是。但我還是生氣。」
幸平說得自相矛盾,但是他的話富江還是明白的。總而言之他是理解父親的,只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並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於現在也是。他沒辦法一下子就看到自己長大的地方被父親以這種方式拋棄了。
「不過,這裡也不錯,畢竟你也在嘛。有死黨的話,也不會覺得孤軍奮戰。」
富江說道:「你只是想找人一起陪你受罪罷了。唉,早上真的被你折騰死了。」她看了看時間,便站起身說道:「我去廚房找吃的了,回見。」
「廚房又沒有東西。」幸平在做測試的時候已經翻過了。
富江豎起手指,笑道:「那是因為有個人想要測試你,你被關注上了啊創真。」雖然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目的,但是唯一能想到會這麼做的就只有一色慧。
一樓餐廳口能聽到廚房裡煮鍋熱水沸騰的聲音。
富江便半推著門,用縫隙看著文緒婆婆正在用廚房做著鰤魚燉蘿蔔,旁邊還有一個小鍋用白味增煮出另一份蘿蔔豆腐湯,大概是專門給富江煮的。
瞧見文緒婆婆抓起大把蔥花要撒到小鍋裡去,富江才出聲道:「我可不可以不要吃蔥啊?」
「你什麼時候出現的?」文緒婆婆扭過頭看到不甘寂寞的富江趴在門上又好笑又無奈,招著手說道,「你過來這裡。」
富江背著手小跑到她旁邊。
文緒婆婆便拿起一小勺湯伸到她嘴邊說道:「嘗嘗看。」
「好喝。」
「你都還沒有嚥下去。」文緒婆婆用手敲著她的腦袋。
富江立刻握拳據理力爭道:「人的味蕾是分佈在舌頭上的,又不是喉嚨。」
「是是是。」文緒婆婆看了一下時間說道:「是時候了,你的歡迎大會。叫他們過來幫忙端湯。」
果然還是丸井善二的房間。
富江端著湯到他房間的時候,一個禮花「彭」地響了起來,驚得一下子閉住了眼睛。而五彩的紙花紛紛揚揚地撒在她的頭上。
「歡迎回來。」幾個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富江一下子笑開了:「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這次是一色慧一個人的聲音。
富江抬頭看,可以見到一色慧站在大家面前,對她伸開雙手,做出歡迎的手勢,頓時愣住了。這愣住的兩秒,讓富江感到有點兒尷尬。因為她無法解釋她為什麼突然沒了聲音。她居然發現一色慧穿衣服了,白襯衫還有淺藍的牛仔褲,閒逸清爽,不過意外地讓人覺得保守了。這不是你的風格啊慧前輩,簡直不習慣啊!
但是這樣的理由不好說出口,扼腕。
「怎麼了嗎?」一色慧看到富江可疑的遲疑。
富江機智地端起表情說道:「你們知道嗎?剛才外面有只飛碟。」周圍一片人的表情告訴富江,這句話裡面,她的智商君已經拋棄她,離家出走了。
我可以讀檔重來嗎?
富江捂臉。
一色慧接過她手上的湯,手指碰到她的時候,富江覺得有點涼,但是沒有多想,把自己擠在幸平創真和田所惠中間,順手拿過涼子遞過來的白色飲料。
「大家,都拿好喝的了吧?讓我們舉起手,為勝利而歸的阿南,也為初來乍到的幸平君,以及極星捨的未來。乾杯!」
「乾杯!!」
酥脆的炸什錦。
鹹香的煙熏起司和三種肉乾。
還有鬆軟的墨西哥卷餅,新鮮的生菜,佐之酸奶油醬,碧綠鮮甜的鱷梨醬,香蒜起司抹醬和用番茄和辣椒製成的薩爾薩辣醬。
「太好了,不是吃甜點。」幸平看到富江跑進廚房去添餐後回來帶的不是餅乾,巧克力蛋糕之類的,有種大難逃生的慶幸。
富江當即眉頭一挑,用腳踩著他的背說道:「我至於那麼沒用,每次都做甜點嗎?」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手上的東西,便解釋道:「這是叫Tortilla的薄餅,是墨西哥的傳統食物,吃法就是把肉,生菜,奶酪配醬放在餅上捲起來吃。在美國非常常見,還有專門供早餐叫Breakfast Burrito的卷餅,裡面包的大部分當然就是雞蛋培根這一類的早餐食物。我這次做了酸甜鹹辣四種口味的醬,再配上峻做的肉和起司,炸什錦,還有涼子的果汁,一定會很好吃的。」
幸平配的是香蒜起司醬,吃完後大口喝了涼子的果汁,讚道:「好吃!」
「是吧!」富江得意地抬起下巴。
伊武崎峻看他們互動,氛圍不錯,於是握著紙杯說道:「你們關係很好啊?」
他的話音一落,大家都在內心給他點贊。
問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事。
「那是當然。」幸平把手搭在富江肩上說道,「我們是決定要好一輩子的人。」
一輩子好兄弟。
悠姬的下巴掉了。
「當真?」
感覺本來就有個不省心的阿南,現在還多了一個已經刷爆全校仇恨值的幸平創真,兩個人還是情侶,感覺天下不能太平了。
富江不是很理解為什麼他們會那麼驚訝,說道:「是啊!」看到田所惠努力地要小小挪開和自己的距離,富江長手一撈,把她給抱進自己的懷裡,正要說話,就看到頭頂有一片陰影。一眼看過去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定睛一看,不正是慧前輩嗎?只是背著光,覺得一色慧整個人都被陰影罩住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間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沉默、沉靜、沉寂。
如同一汪深秋寒潭。
而又是那麼一瞬間,他的人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橙色的燈光再一次撒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聲音又開始響了起來。
富江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恍惚了,不知道剛才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一秒,突然間周圍沒了聲音。
幸平「卡呲卡呲」嚼著炸什錦的聲音響在耳側,然後又可以聽到他說道:「你們怎麼不吃呢?不吃我可是要吃光了啊!」然後用手肘捅著富江的手臂說道:「你剛才想說什麼,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我……我想說什麼來著。」富江被剛才那一出弄得有些記憶失真,反應慢了半拍才說道,「對了,我說,我和你們也要一輩子那麼好的。我和創真會多好,就和你們也多好的。」
富江發現說完後,他們也沒有釋然的表情,怎麼感覺他們很疲憊呢?於是富江站起身說道:「我去給你們再拿些東西吃吧!」
富江也沒有出去多遠,就看到一色慧在樓梯口要往下走。
「慧前輩。」
一聲把他叫住了。一色慧原來比富江就高出一截,即使是站得比她低一台階,富江也得提高自己的視線才對上他的眼睛。
這個時候,富江才注意他的臉色有點蒼白。「慧前輩,身體不舒服嗎?」話音剛畢,富江眼前突然一黑,原來是一色慧把額頭零距離地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只是稍微頭有點發熱而已。不用擔心。」
富江被一色慧突然這麼親近的行為嚇了一跳,不過見他神色坦然,也就應著說道:「……所以我覺得慧前輩這種天氣也該把衣服穿上吧,就算是玩得太嗨,一時情不自禁,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對吧?」
在樓下看到這一幕的文緒婆婆揪心地返回廚房。
一色總是能把少女心滿滿的場景毀得一乾二淨,居然穿果體圍裙……
Episode 33
今年命犯桃花
難得晚上會那麼樂,加上涼子加強版米果汁,玩累了也忘了回去,橫七豎八躺在丸井房間裡休息。富江也靠在書架上頭一點一點地似睡非睡。剛要陷入睡夢中,感覺背上傳來一股力,似乎有人托著自己起身,富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見到原來是一色慧。
「困了的話,回房間睡吧。」一色慧一手扶著她的背,一手拉著她的胳膊,本來作勢要把她抱起來,沒想到富江自己醒了。
「哦。」
富江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剛要坐起身,便又聞到一股香味——?魚煎花椒帶菜泥。「新料理?」見地板正中間擺著還在發熱的料理,她便手腳並用爬了過去,用食指在菜泥上抹了一口放進嘴裡。「哇,捲心菜處理得好細膩啊!」
一色慧見她吃了一口,不免有點擔心說道:「雖然是分開料理的,但是難說會不會不小心沾到魚的味道,你這樣貪吃可不行啊!」
富江舔了舔手指說道:「因為是慧前輩做的啊,就是□□也要嘗上那麼一口,不然這麼好吃的東西不就可惜了。不過,怎麼說呢?好像菜式簡單了一點,沒有發揮出慧前輩的實力。」
聽到聲音,伊武崎峻也跟著醒了。
「廚房是不是有人在做東西?」他這麼問道。
一色慧笑答:「我跟他說也想嘗嘗他的料理後,他便去廚房了。」
「應該不止是這樣吧,一色前輩還說了自己是遠月十傑第七席的事。」伊武崎峻毫不隱瞞他早就醒了的事。
富江一聽,連連對一色慧說:「慧前輩恭喜啊!怎麼都不和我說,我給你做點東西慶祝吧!」
「不用不用。」一色慧立刻攔住她。
「那慧前輩想要什麼嗎?我能給的一定給。」富江沒想到一色慧居然這麼快就成為十傑一員了,才升上高二啊!
一色慧抬頭想了想,說道:「我可以先保留嗎?」
「可以啊!到時候跟我講。」富江爽快地說道。
很快地,涼子和悠姬也跟著醒來了。
幸平從房門鑽出頭,點著人頭說道:「有四個啊!你們等等。」
「我呢?」富江不滿意自己又被忽略了,明明五個人。
「哦。」幸平應了一聲後,回來的時候給富江倒了一碗鹽海帶茶,其他人都是茶泡飯。「幸平餐館第二十道隱藏料理·改·茶泡飯?魚飯團。」看到富江沒得吃怨憤的眼神,幸平一樂,才把捏好的鹽飯團給富江吃。
「我開動了。」
一眾舉起筷子。
魚肉飽滿多汁,外皮酥脆可口。每一次咀嚼,都會有一股香甜湧上喉頭。
涼子驚奇道:「單是烤制應該不會有這種口感才對啊?」
「這?魚是用poele煎成的。」一色慧說道,「這是法式料理的一種煎炸技巧,往材料上澆上橄欖油,將料理煎得色澤均一的技巧。是阿南教的嗎?」富江的料理向來偏法式料理多一點。
富江搖頭說道:「他跟大叔學的,大叔會很多國的料理。我教的話,他鐵定不聽。」富江說完後,又吃了一口,發現飯團裡面有一顆梅干。「……」
「哈哈哈,有沒有中獎的感覺?」幸平知道富江不喜歡梅干,他故意這麼做的。
富江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把梅干挖出來,準備扔在一邊。
幸平拿她沒辦法,指了指嘴巴說道:「不要就給我,真是浪費的傢伙!」
富江十分果決地把梅干扔到他嘴裡面,動作十分熟練。
「……你們關係看起來真好。」一色慧說道。
富江糾正道:「不,慧前輩,你絕對是錯覺了。」
一早上就被昨天一色慧激起熱情的幸平創真吵醒,富江一邊看著他磨刀一邊打哈欠。
「阿南,有你的信。」文緒婆婆早上打掃前庭的落葉時先去檢查了郵箱,結果發現起碼有三十封以上都是給富江的。
「哦,是這樣的嗎?」富江初三離開遠月後才聽說自己還是挺有人氣的。所以在打開信封的時候心存著那麼些期待。結果在富江打開第一封信的時候,看到大標題寫著「食戟」頓時就無言了。接下來的十幾封信也是大同小異。
「贏了你,我就是世界第一了!」
這位同學的叫囂讓富江有種幸平創真的即視感,下意識地留意了一下子名字——高二年級的久我照紀,聽說是高年級典型的好戰分子。
回遠月之前,杜卡斯就和富江講過,她的名頭太大,從第一學年開始,食戟挑戰信絕對會收到手軟。不過,學校對富江有限定食戟的次數,似乎這項規定是學園總帥提出來的,也許是怕富江藉著食戟不斷擴張自己的勢力,又或許是出於其他考慮。總而言之,在一個月只能一次食戟的條件下,富江還要在高一成為十傑的話,食戟就不能亂用。得適時地增加自己的資本,最後才能和十傑提出挑戰。當然,也有更簡單的方法,等高三生畢業後,自然而然就會挪出新的位置。但後一種的話,要是被老師知道,很容易想像到他「呵」的一聲冷笑的表情。
富江又得在第一年當上十傑,又不能隨便浪費食戟,還得讓想和自己食戟的人自動減少,不要一直煩著自己。一下子感到心累的富江突然又犯困了,看著時針還在六點上,便對著幸平說道:「我再去睡一會兒,等七點再下來吧。」
約莫經過了十幾分鐘,「叩叩叩」房門被快節奏地敲著。
「阿南,有人找你,是高二年級的久我前輩,他在樓下的餐廳等你。」
那是悠姬的聲音。
「……」
富江看了一下時間,把臉埋進枕頭裡。
不想起來。
「阿南,我知道你醒著,我開門了啊!」悠姬把門鎖擰開,一步衝到富江面前。
悠姬還沒有說話,一股食物的香味直竄到鼻尖,富江當即睜開眼,兩眼就看到悠姬舉著皮薄面白熱騰騰的包子,興奮地說道:「久我前輩做了好多中華小吃帶過來,你再不起來,我們就要吃完了。」
富江一眼就認出悠姬拿的是粵式點心四大天王之一的叉燒包。這種點心以切成小塊的叉燒為餡料,通常以「高身雀籠形,大肚收篤,爆|口而僅微微露餡」為標準來製作。包子頂部自然裂開,一股濃郁的叉燒香味刺激著富江的味蕾。
此時不起,更待何時啊!
富江毅然決然地把被子掀開。
「這是中國廣東早茶茶點。」
「干蒸燒麥,水晶蝦餃,豉汁蒸鳳爪,豆豉蒸排骨,粵式老火豬骨湯,叉燒包,鮮蝦腸粉。」
宿舍裡陌生的男聲,尾音處理得爽快乾淨,聽得出是一個自信爽利的男生。
有些菜品還是涼子第一次聽說,用筷子夾起一塊所說的如雪般白,又薄得近乎透明的米製品「腸粉」,配著鮮蝦佐上醬油送進口裡。一時間滿口香滑細膩,鮮嫩得不可思議。
佐籐嘗過一口軟糯可口的排骨,當即大叫道:「這個太好吃了,入口即化啊!久我前輩,能問你是怎麼做的嗎?」
久我照紀沒有藏私,直接說道:「這是用蒸籠做出來的,反覆清洗排骨後,和豆豉末用炒鍋香炒後,我再用特製的醬料醃製了一夜,早上用猛火蒸制而成。」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兩眼直接鎖定了富江,露出得意自信的笑容道:「請品嚐我做的料理。雖然我比較擅長四川料理,但是想到你應該會更喜歡粵式料理,所以為了今天,我昨天還專門翹課,補了補料理知識。」
高二年級的久我照紀是四川料理的能手,但是桌上擺的粵式菜品也是精緻無比,無可挑剔,可見其天賦。
只是富江看清餐桌擺的是什麼後,停下腳步。
居然全都是肉類……
有什麼比美食放在眼前一口卻不能吃的罪過更嚴重的?!
富江的心在抽泣。
「抱歉,我不吃。」
久我照紀沒想到富江居然會一口都不吃,難道世界第一就那麼厲害嗎?他為了能夠挑戰她,費了很多功夫,下心思準備著的。這麼想著,久我照紀更加不甘心了,追在富江身後說道:「你試一口就知道好吃了。我是有實力的!」
我知道你有實力。
可是我吃素啊大哥!
還沒有等富江解釋清楚,久我照紀就握拳,自我寬解道:「沒關係,今天不行,我明天繼續,我一定會打動你的心的。」一定會逼你答應我的食戟的。
這句話一落,其他人都愣住了。
原來久我前輩是來追求阿南的嗎?
聽說人一生有三大桃花季……所以阿南今年是犯桃花了嗎?
Episode 34
火藥一觸即發
下課後追在富江身後要求食戟的不僅有高二年級的久我前輩,還有早上突然明白富江獲獎真正含義的幸平創真。
對她而言,這並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富江原本還以為幸平對她獲獎並沒有任何概念,雖然事實上確實是這樣。
幸平早上看到久我照紀前輩對富江窮追不捨,便向旁邊的丸井善二問了原因,得到解釋後當時眼睛發出的光差點閃爆了丸井的眼鏡。
也就是說,贏了阿南,我就是世界第一了?
幸平創真也不管是哪方面世界第一,反正這個噱頭聽起來很讓人熱血沸騰。原本獲獎這種事對幸平創真八竿子打不著,所以朋友領了獎,說句恭喜恭喜也就結束了。但是如果朋友是所謂的世界第一,那就像是打遊戲過程裡的終極BOSS,就很讓人有挑戰欲|望啊!這種角色的安排不就是用來被打倒的嗎?!感覺贏了會非常有成就感啊!
「我們交情那麼好,來一場食戟吧。」
「不要。」
幸平寬慰地說道:「你要對你有自信,不要怕輸給我。」
此刻富江非常糟心,好像烘焙冠軍的頭銜是遊戲裡的終極武器之類的道具,而她是拿著這個道具的遊戲NPC,等著被挑戰,然後挑戰成功就可以送給挑戰者了一樣。雖然事實上是贏了,也沒有辦法拿走的,而他們也清楚這個事實,但是驅動他們的好勝心就是想要挑戰難關的熱情和鬥志。
久我照紀也不甘示弱道:「富江學妹,你想要什麼,我給你就是了,我們來一場食戟吧。」
「我還沒有做好任何食戟的心理準備。」
久我照紀拍拍胸脯說道:「沒關係,我已經連同你的份都準備好了。」
關於遠月食戟,原本是為了解決學生見摩擦而制定的。
關於這個制度有著若干項規定。
其中,成立一項對決需要滿足三項條件:第一,是要有證明對決為正式比賽的認定員;第二,要有人數為奇數的裁判;最後是,對決雙方相互認可的條件。
只要滿足這些條件,這個學園的一切都能成為對決的對象。
這些今天早上幸平和一色慧發起食戟的時候就瞭解到了。但是,需要知道的是,幸平向一色慧挑戰的話,由於一色慧所擁有的並不是一窮二白的幸平所能比,兩人在條件上並不對等,如果幸平失敗,他只有面臨退學的情況。而幸平向富江挑戰就不一樣了,雖然富江有個頭銜,另外還是個聽說有很多優惠的特招生,但是實際情況是——第一,富江的頭銜不可能被個學生以這種方式贏走,會引起世界料理界的爭議的,遠月不可能同意這種荒謬的食戟;第二,富江有的一切都是學校給的,而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在食戟的條件是以自己所有物進行的這種不成文規定的情況下,富江在某種程度也是一窮二白,只是不會那麼容易輸而已。簡單用第三個食戟條件的例子進行說明——假設甲和乙要進行對決,而且他們一致同意如果另外一方輸了的話,丙就退學的條件,在食戟管理局上是不認可的,因為丙的學位並不是甲和乙的所有物。也就是說,一方面,其實昨天富江說的要挑戰全校的話,從某種程度而言,也只是一種空話,但是確實唬住人了;另一方面,全校學生真的可以向富江隨意發起食戟,只要他們不以學位拼的話,他們不怕丟了學位。
久我照紀那麼說,也就是他已經把所有的條件都準備好了,不管是場地,認定員還是裁判。
「我用我十傑的第八席賭上你的桂冠!」
遠月十傑是整個學院最高意志決定機構,他們所決定的事連講師都必須服從,擁有著普通學生所想像不到的財力物力權力,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學生都無法企及的。
久我照紀說完這句話之後,胸口因為激動而上下起伏。
這是他今年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也許這個短暫的餘下兩年裡,他都可能沒有這麼一次機會主動用上自己的底牌。
「可是我現在對十傑沒有興趣。」而且現在也沒有對等的資本,看來久我前輩真的是一腔熱血,什麼也沒有想啊!
如果真的輸了,富江就直接退學了。這和以前與瀨戶的食戟又不一樣。瀨戶所擁有的資本本身不多,和富江可以在同一平台上,這個時候特招生的義務就會生效——她必須贏過等級沒有比她高的。換句話說,如果久我和富江也是同一平台上,特招生的權利就會生效——在合理的範圍內輸了,繼續保留學位。然而情況是,久我是十傑,富江是「平民」,在資本不對等的情況下比,特招生的權利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反正一句話概括,遠月弱肉強食,等級森嚴。
「時間定在……等等。」久我照紀震驚地看著富江,不確定地說道,「你剛才是拒絕了我嗎?」
富江點頭,掰著手指說道:「我當助教是很忙的,久我前輩。」
「……」
富江義正言辭道:「請不要小看我的工作,每天要板書幫助老師整理資料什麼的,也是很辛苦的。」
久我照紀聽她那麼說,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富江學妹,你真有趣啊!不管怎麼說,我還沒有放棄。既然這次說不通,我下次再來。」說完後,他搖了搖手和富江道別。
富江想起他早上的料理,連忙補充道:「久我前輩,我是吃素的,別給我帶葷料理,我吃不了的。」
久我照紀豎著大拇指,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在富江期待中華小吃的時候,滿桌紅艷艷,真正展現久我照紀實力的川菜料理讓完全不會吃辣的富江再一次退避三舍。當然,這是後話。
送走一個,富江旁邊還有一個。
這傢伙非常難纏……
富江想到這裡,忍不住摸了摸後頸。
「開學初有很多研究會在招新,我們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吧?宿舍裡小惠參加了鄉土料理的研究會,還有善二也加入了研究分析與美食相關的觀點文獻的宮裡研討會。像是久我前輩,他是中華料理研究所的主將。我其實現在也在找,有沒有合適的?」
後面這句話是騙人的。
如果不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向的話,幸平創真一定會非常麻煩的。
果然,聽到富江要找喜歡的研究所,幸平也不多說,枕著手臂說道:「走吧!」
首先到的是意大利料理研究所。
除了離自己比較近之外,富江還在想有沒有可能遇到阿爾迪尼兄弟兩。
剛好下課,又碰上了意大利料理研究所的前輩在招新,整個會場都擠滿了人。
意大利料理文化以豐富多遠的味覺饗宴著稱,同時不同地區也存在著地方特色,是世界有名的飲食文化之一。
「我們今天要介紹的是意大利經典美食——意大利面。由於時間有限,我們僅從如何掌握烹製意大利面的熟度上,由小處切入,窺視意大利美食的一角。」
「意大利面是由一種被稱為杜蘭小麥,也就是最硬質的小麥製作而成。這種小麥有著高密度,高蛋白質和高筋度的特點,做成的麵條不僅耐煮,口感也好。但是如何煮出一份意大利麵條的完美熟度,這裡面大有講究。」
「在意大利語中,一份意面擁有的最完美的熟度被稱為……」
「al dente。」少年獨特的嗓音自信而又沉穩。
他這話一落,周圍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和他旁邊高大的兄弟身上。
「那不是從意大利來的阿爾迪尼兄弟嗎?他們倆也要參加意大利料理的研討會嗎?」
然後富江就看到聽聞風聲的女生們自覺地往兩兄弟旁邊擠,很順利地找到兩人。只是人太多就不過去了,然後想起學校還有塔克米的粉絲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意大利料理研究所的前輩被搶話也不著急,甚至是看到兩兄弟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主動邀請塔克米來進行講解。
塔克米對於意大利料理的自豪和驕傲,很明顯地體現在他熠熠生輝的神情上。
「意大利面一共有500多種不同類型,可按造型歸入60種傳統類別。由於面型不同,儲藏面的溫度,當天的天氣,煮麵時用的熱水量,火力,和鍋子的大小不同,製作完美的意大利面所需要的時間掌握也各有不同。煮太熟面會糊,太生則會太硬,沒辦法和醬汁融合。說到如何判斷時間是否恰當,是否已經達到al dente,方法是取出一根來用手指捏捏看,外面柔軟,裡面留有如髮絲般細的芯,此時口感是最佳,不僅沒有生粉的味道,而且具有無比的彈性。」
「太厲害了!!!」
「塔克米好帥!!」
下面一片女生的尖叫和掌聲。
塔克米這方面反應比誰都要慢一拍,講解完後就神情自若地下台,背著手繼續聽前輩講。
一旦背著手挺直腰板,這傢伙絕對是在得意。
不行,看到這樣的塔克米,富江就好想去捉弄他,於是拉著幸平創真擠到塔克米背後,剛要起惡作劇的心思。
幸平創真懶懶散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那個叫阿爾什麼的也沒有聽起來這麼厲害嘛!」
富江面前的金髮少年條件反射一樣,立刻背過身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人在大放厥詞,結果就對上了富江訕笑的表情。
「嗨,好久不見。」
塔克米沒有理會,直接用手把富江的頭挪開,於是幸平創真因為無聊打哈欠的動作盡收眼底。
「哈!這不是編入生嗎?!」塔克米怒極反笑道。
幸平創真歪著頭說道:「哦,你也認識我啊?最近我太有名,總覺得這有點和我以前低調的生活作風不搭耶。」
卡在中間的富江突然聞到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Episode 35
早發言有早發言的好處
「這個編入生太囂張了!」
「阿爾迪尼兄弟快給他好看!!」
周圍紛雜的聲音裡面只能辨認出這麼幾句話。
塔克米直直地看進幸平創真的兩眼,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來場對決吧。」
這話一落,幸平創真簡直求之不得啊!
富江不想把事情鬧大,替幸平解釋道:「塔克米,創真他剛才說的是al dente,不是說你們。」
「我知道。」塔克米十分冷靜,「我本來就想看看,想踏上遠月頂峰的人的實力是怎麼樣的。南,你不用攔我。」
「……好,我不攔你。」
她原本就只是擔心兩人會有誤會。畢竟幸平那句「那個叫阿爾什麼的也沒有聽起來這麼厲害嘛」很有歧義。如果沒有誤會的話,他們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幸平創真說道:「要怎麼比?」
「al dente關鍵是對時間的把握,我們就拿這個來出題。」塔克米握拳說道。
意大利料理研究所的前輩緊抓著這個炒熱研究所的機會,積極地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用我們在這裡準備的設備和食材,讓我們當你們的裁判吧。」
「可以啊!不過……」幸平數了一下在場的社員說道,「只有四人,是要多找一個人,還是你們只出三個人呢?」
前輩聽到他這麼說,臉上堆起笑容,對其實暗自關注已久的富江說道:「富江學妹,麻煩你也當任一下裁判了。」
「我?」富江不知道為什麼火也燒到她這邊了。「不怕我偏心嗎?」
「就是就是!!」群眾的聲音立刻為塔克米打抱不平,富江和那個編入生關係那麼好。
塔克米表情並不受影響,點頭答應道:「我相信南會做好的。」
「……」當事人都這麼同意了,觀眾只能默認了。
富江收到同意,當即拍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
「比賽之前,想問你們兩個有沒有想要交換的條件?」
塔克米搖頭說道:「單純比一下。」
「能比就好了。」幸平只有勝負欲。
「那好,應塔克米所說,要比賽對時間的掌握,鑒於時間有限,又是在意大利料理研究所,利用現有的食材。」富江環視一周說道,「我提出的題目是「蛋黃意餃」,時間限定在五分鐘內。」
塔克米立刻就答應下來了。「可以。」
幸平創真聽這個名字,頓時就懵住了。
富江看他這樣,也知道他是第一次聽說,便解釋道:「蛋黃意餃被稱為爆漿的意大利餃,裡面包裹的是半熟流心狀的蛋黃。所謂的時間控制,指的就是如何完美煮出其中的溏心蛋。」
「所以就是,和拉面上面放的雞蛋是同一種對吧?」幸平問道。
富江搖頭說道:「拉麵的溏心蛋蛋黃是屬於膏狀的,蛋黃意餃的蛋黃要求是流體,但是不是生的。」感覺這麼說也不夠明確,於是富江又說道:「介不介意給我三分鐘,我把整個過程示範一下?」
富江逕自從籃子裡拿了一顆雞蛋,用熱水壺的熱水在爐上再次燒開,把雞蛋放進熱水裡,剛好淹過雞蛋的表面,在煮的過程中再跟前輩借了他們的白板和筆,把蛋黃意餃的製作方法詳細地寫在白板上。正寫到第四步的時候,富江從白板上轉過身,關了爐上的火。
動作利索幹練,看的人感覺時間還沒有過去多久,就聽到富江說道:「雞蛋已經煮好了。」
「沒有看時間沒關係嗎?」前輩一直盯著她的動作,可以注意到她根本就沒有看過鐘錶。
富江十分有自信地說道:「沒關係。」說著用冷水沖洗著雞蛋,兩手迅速剝開,蛋白和蛋黃在富江的動作中自然地分離。
被一層薄薄的蛋白包裹住,如同水球一般的蛋黃在放在另外的碟子上時,輕輕地搖了搖,好似下一秒就會爆裂開來。
「創真,你過來看。」
富江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的功能,一手照著蛋黃,另一隻手戳著。
「煮好的溏心蛋要有這種透明度和柔軟度,裡面包裹的是完全的液體。」
被光照到的蛋黃透著澄明金黃的亮色。
手離開的時候,蛋黃又恢復了彈性。
「哇!」
幸平湊上前看的時候,好奇圍觀的人也一起擠著看。
「富江同學,除了烘焙,這些也做得很厲害啊!」
富江對著對方友好地笑了一下,對方迅速地臉紅敗退。
「煮這種帶殼的溏心蛋需要的時間是150秒到180秒之間。而蛋黃意餃需要的時間是90秒左右,超過時間的話,裡面的蛋黃凝固,就算是失敗了。在這次比試裡,你們兩個人都不能看時間。」
「沒問題。」幸平基本掌握了製作方法。
說是兩個人的比試,經過富江這麼一示範,再加上本來就準備讓高一年級親手製作意大利面,高二年級準備了大量的料理台,到後面正是比試的時候,所有的料理台上都站滿了躍躍欲試的學生,儼然成了富江的料理教室。
蛋黃意餃配上美味的鼠尾草棕黃油醬。
首先要求的皮要足夠薄。
高二年級已經為學生準備好麵團,本來是要做意大利面的,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用意大利面機□出所需要的意大利面皮,將完整的蛋黃包裹進去,同時還要注意密封性,一旦熱水進了餡內,這個意餃基本可以說是夭折了。
90秒。
牆上的鍾被取了下來,
禁止使用手機手錶等直接告知時間的工具。
而且富江不會主動說時間截止,只要認為已經完成,就可以直接端到裁判面前。
65秒。
塔克米默數著時間。
40秒。
「火燒起來了!」不知道誰突然喊了起來,原來是有學生在用平底鍋燒黃油醬的時候,沒有注意看火,整個鍋都冒起火來。
幸平注意到這個情況,剛要過去滅火,恰好看到塔克米也注意到動靜也想往那個方向走過去,結果兩個人的動作在對視的瞬間,因為猶豫就像視頻在緩衝一樣,卡住了。富江從前台走了下來,對著兩人說道:「專心比賽。」然後就用濕毛巾裹住自己的手把冒著火的平底鍋一把抓起,「彭」地一聲迅速扔進洗手台,然後擰開水龍頭。平底鍋「刺啦」一聲在冷水的衝擊下冒出一大團熱氣。富江表情始終沒有慌亂過,問躲到一旁的學生道:「沒有誰被燙傷吧?」
「沒事。」幾人搖了搖頭。
富江鬆了一口氣露出微笑。
女孩子們頓時動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富江同學。」
站在前台的前輩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比試的塔克米和幸平創真是這次的主角,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富江身上。
……
突然有這一出,幸平和塔克米都忘記自己數到哪裡了。
現在完全只能憑運氣了。
幸平首先端了出去,接著才是塔克米。
知道時間的前輩已經知道誰煮出完美的蛋黃意餃了。
塔克米掐在八十幾秒的時候就撈出意餃,而幸平創真提早了十秒之多,有可能雞蛋還是生的。
小刀切開塔克米的蛋黃意餃時,金黃的蛋液沾在刀面上,入口絲滑細膩,有著雞蛋自然的香甜。
「完美!」前輩忍不住讚道。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有人在時間的把握上錯了。
幸平並不緊張,把盤子端在五人面前。
意餃造型漂亮,並沒有滲水的跡象。
幾人對視了一眼,接著一刀分開。
金黃的蛋液如同峽谷河流入海,呈扇面在白盤上展開。
「不可思議,你的溏心蛋也成功了。可是你的時間明明比較少……」
幸平抱臂說道:「我倒掉了一些水,然後又在水裡面多加了一些鹽,讓原本用小火煮的水再次沸騰起來。」
面皮滑潤,毫無澀味,被第二次沸騰煮得很透。
「意大利面原本是沒有味道的,加鹽除了可以增加口感外,還可以給面加上味道。在煮意大利麵條的時候,就有強調了水的鹽度要到海水的鹹度。看來,幸平同學真的掌握了煮意大利面的技巧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我給幸平投上一票。」前輩被幸平高超的理解力給折服了,明明才剛開始學的。
前輩一說,又有人贊同地給了幸平一票。
另外兩名則認為塔克米處理起來更加游刃有餘,意大利料理地道的味道不是幸平這個初學者能比的,而且真正算起來,九十秒時間是塔克米更加靠近。
剩下的四人以及台下的數十個學生們齊齊把目光聚集在富江身上。
富江:「……」
早知道我就先發表意見了。
做最後決定的人面臨的壓力是很大的啊。
Episode 36
獨食難肥
應對意外狀況,幸平有急智,塔克米則是以豐富的意大利料理經驗解決。
富江手轉著兩盤蛋黃意餃,再次觀察菜品的呈現情況,最後下定論說道:「僅從考察方向,和兩個人展現的結果來看,這一局是平局。」
「那你試吃一次!從味道上給我們下結論!」兩人異口同聲道,發起對決,怎麼可以就這麼結束。
富江只是看,和其他裁判不一樣,並不吃。
「考的只是時間控制,如果要考其他的,在對決前就應該說清楚。而且我們已經給前輩添了那麼多麻煩,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富江並不理會兩人深深的怨念,先替兩人給前輩道歉。
「沒事沒事。」前輩好脾氣地擺手,然後揚起笑容說道,「……富江學妹,你要不要來我們意大利料理研究所?我們很歡迎你的。」
富江回應地笑著,並沒有直接拒絕。
「讓我好好想想吧,謝謝前輩。」
幾人最後分開的時候,塔克米對幸平不甘心地道:「我們下次再戰,不會再給你這次僥倖的機會了。」
「求之不得!」幸平創真挑眉說道。
富江一手揪著幸平創真的耳朵,一手掐著塔克米的臉說道:「你們兩個好歹給我收斂點,在前輩招新會上發起對決,你們知道給前輩添了多少麻煩嗎?」
「疼疼疼。」兩人齊齊哀叫起來。
「兩個人又都沒有在認真比,在鬧什麼呢?」
塔克米在煮意餃的時候連一半的實力都沒有用上,而幸平也沒有像平時做菜那樣解下頭巾。
被戳穿的兩人立刻心虛地不吭聲。
看到富江冷哼一聲,伊薩米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幫忙拎走他哥哥說道:「南,我們還要去看其他的研究所,我們下次再見吧。」
富江點點頭,和他們告別了。
幸平把手順勢搭在她的肩膀說道:「我們去見那個薙切吧,開學典禮的時候不是說要讓她承認我的菜好吃嗎?剛才那麼一熱身,鬥志都起來了!!」
富江瞥了他的手一眼。
「繪裡奈很忙的,才沒有時間跟你玩。」
「還有,你的手要我說多少遍。很重的,給我放下來!」
伊薩米和塔克米並肩走,在路口轉彎的時候,餘光處還可以看到富江和幸平兩人站在原地辯。
「哥哥,南的頭髮變長了。」
不說,塔克米還沒有注意到,駐足回頭的時候恰好有一股風捲著四月櫻花從他的方向吹去。長長的一串風吹得富江長髮飛繞,富江素手輕挽,莫名有種婉約的味道。
塔克米一時間說不上話,伊薩米喊了他幾次,他才反應過來。
「南的頭髮該剪了,下次得提醒她。」
伊薩米本來想拿他喜歡長髮女生的事調侃他,被塔克米這麼一講,反而無語了。
四月又是極星農園收成的日子,整個宿舍都被叫起來幫忙農活。
到早晨霧散去,太陽光變得溫熱起來,所有人也都出了一身汗。
這時,田所惠把飯盒放在戶外的桌子上,對著大家喊道:「各位,可以吃早飯了。」
聽到這句話,大家才注意到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肚子也餓了呢!」
幸平脫下手套說道:「是田所做的嗎?」
田所打開飯盒蓋子,造型漂亮的三種飯團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黑漆紅底的木盒裡,冒著淺淺的熱氣。
「是的,請吃吧!」
「原來如此,田所特製的三種類飯團啊,看起來很好吃呢!」一色慧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
幸平摸著下巴,大讚道:「不錯不錯,農活後的飯團啊!」
「我要開動啦。」悠姬首先咬下一口,飯團裡面柔軟的雞胸肉和香蔥鹽拌在一起,爽口得不得了。「這鹹味真讓人食慾大開!」
「運動後,身體會渴望鹽分呢。」
一色慧也附和道:「佃煮海帶和芝士的搭配也很好吃。」
「這種大蒜醃豬肉也沒有得挑啊!田所你很厲害嘛!」
田所惠難為情地笑了一下,然後把準備好的大麥茶和焙茶也遞了大家。
幸平吃著吃著,才發現富江不在場,歪著頭說道:「阿南人去哪了?不會是掉進廁所了吧?」
「南,和我們是分開吃的,這麼多天你都沒有注意到嗎?」悠姬很難想像幸平的神經到底是多粗。
幸平這就很不理解了。
「不就是過敏嗎?有必要分開吃嗎?我去找找她吧。」
大家都在一起開心地吃飯,她一個人不會很冷清嗎?
平時明明那麼喜歡熱鬧的說。
富江並不難找,就坐在餐廳裡吃她自己做的早餐,旁邊擺著一杯鮮果汁,邊喝了一口,邊拿手點著手機上的視頻,搖頭晃腦的樣子,看來已經很習慣這種狀態了。
「你怎麼在這裡一個人吃呢?」幸平站在門口問道。
「因為吃的是飯團,而我比較喜歡麵包。」富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就一起在外面吃唄。」
富江想也沒想地拒絕掉:「這樣我看起來很奇怪啊!」我可不想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什麼得,而且他們也很少會吃。大概還是飲食習慣不同吧。
「你這樣才奇怪吧!」幸平敲著富江的腦袋說道,「跟大家這麼要好的話,做什麼事都想要一起的話,為什麼吃飯不一起吃呢?感覺你好像不喜歡和我們一起吃飯一樣。」
富江立刻否認了。
「這可是天大的誤會啊!我只是不想讓他們覺得尷尬了。」
幸平突然覺得富江有點好笑。
「你怎麼就知道他們會覺得尷尬呢?一起出去啦,大家都等著你呢!你早上吃什麼?一起端出去,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獨食難肥。一個人吃飯,再怎麼好吃的東西也不覺得好吃。」
富江有點震驚了,這傢伙居然有點治癒的屬性,真是想不到啊!
「對了,你早上吃的是什麼?」
「檸檬藍莓邦特蛋糕,很大,每個人都可以吃到一片。」
聽完名字後的幸平沉默了一下,然後對著富江豎起大拇指,燦然笑道,「我吃飯團就夠了,不用留我那份哈!」
說好的治癒呢?
真是有夠致郁的啊!
Episode 37
我發現,慧前輩好像有點太關注我了
邦特蛋糕(Bundt cake)並不是特指一種蛋糕的做法,而是特指用一種蛋糕模具「Bundt」製作出來的。這種蛋糕模具由美國品牌Nordic Ware迄今60年前推廣開來,造型華麗,非常具有觀賞價值。而做出來的蛋糕口感與磅蛋糕(Pound Cake)相近,加上發音相近,有不少不清楚的人會把兩個混為一談。
田所惠想不到幸平可以把富江給喊出來,畢竟以前大家都有試過,成功的次數比較少。緊接著聽到富江想要分給他們吃的時候,田所惠忍不住高呼道:「啊,每次阿南做的東西都那麼好看,讓人捨不得吃呢!」
「有什麼捨不得的,喜歡就吃啊!」富江被田所惠逗得笑了起來。
「一般烤水果蛋糕的時候,常常會有水果沉到底部的情況。但是阿南……」一色慧發現富江烤的蛋糕藍莓分佈十分均勻。
他話還沒有說完,富江就理解到他的意思,進行解釋道:「我在麵糊裝好蛋糕模之後,把用一半裹了麵粉的藍莓加了進去,而且在烤這款蛋糕的時候最後還要再次翻過來,所以藍莓則會跑到上面,所以會比較均勻。」
「我能吃了嗎?」悠姬非常捧場地露出垂涎的表情。
富江一樂,連忙推給她說道:「請請請!多吃點!」
蓬鬆柔軟的蛋糕,豐富的奶香以及藍莓檸檬的酸甜,滿口豐盈著如同糖果屋的香甜氣息。
「藍莓的味道好好啊!」田所惠驚訝地說道。就算是單獨吃藍莓乾果,也是越嚼越有味道。這樣獨特的香甜味道,和檸檬的酸氣相得益彰,簡直讓人欲罷不能。不僅如此,藍莓色澤鮮亮,跟打了蠟一樣。
伊武崎峻的聲音響了起來。
「藍莓裡面是加了什麼嗎?」
「蜂蜜。」富江見大家很享受的樣子,笑逐顏開道,「上次看了創真用蜂蜜做牛排想起來的。」
「可是味道很不一樣啊,有種特別的藍莓香氣。而且蜂蜜有這種效果嗎?讓水果看起來那麼漂亮?」涼子邊問邊在腦海裡想,有什麼蜂蜜是天然帶著果香的,市場上也沒有見到過任何藍莓口味的蜂蜜啊。
「那是因為我把藍莓做成果干後浸在蜜裡面。這種做法,是杜卡斯老師告訴我的。據說是德國人當地入冬時的習俗,可以讓水果保持濃郁的味道,而且風味十足。此外,蜂蜜本身,我也是用搗碎的藍莓進行調配。這樣,我的藍莓不僅味道豐富,而且看起來很漂亮。」
幸平在一旁聽得也有點想試試了。
「阿南,想不到你還是挺能幹的嘛。」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很遜啊?
看到幸平手伸向自己的蛋糕,富江立刻把盤子擋住說道:「不給你吃,你不是說你不吃的嗎?」
「怎麼這麼小氣?」
這個時候,一色慧也幫著幸平說話道:「阿南,你就給幸平一塊吧?」
「怎麼慧前輩也這麼說?可是,不行!這傢伙總是嫌東嫌西的,說給就給,我不是很沒有面子。」富江抱著盤子就是不同意。
於是一色慧從富江背後,伸手從下向前穿過富江手臂的縫隙拿了一塊。
富江連忙抓住一色慧的手說道:「慧前輩,你這可不行哦。」
慧前輩太老好人,幸平一定要給個教訓。
「沒有,只是我想吃而已。」一色慧的聲音低到富江的耳邊。他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壓低聲音後更有種說不出的味道。「我覺得我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然而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一色慧和自己距離太近,富江根本沒有空間轉過身子,而是一頭就靠在了一色慧的胸膛上。
腦海裡突然想到一色慧剛才說的「前胸貼後背」,不就和他剛才胸膛緊靠著自己後背的情形一樣樣嗎?……等等,等等,難道前胸貼後背是這種意思嗎?日語太博大精深,我不懂啊喂——!!
農活結束之後,大家也該準備回教室上課。
富江正打算和幸平一起去,就接到了先去教室的一色慧的電話。
「阿南,你還沒有離開極星寮吧?可以幫我拿一下筆記本嗎?就放在書架櫃子的左手邊第一個抽屜裡。我在教學樓等你。」
「行啊!」富江十分爽快地應道。
一色慧的筆記本並不難找,難的是裡面一沓都是他的筆記本,不僅看起來全部一樣,而且封面上什麼也沒有寫,不知道該是哪一本。所以富江發了條短信問一色慧。
一色慧簡單地回了一句「養殖學的筆記」。
也就是說,富江得一本本確認,從高級西點A到經營心理學再到新型料理介紹,甚至還有一色慧本人的菜譜。一色慧的字體瀟灑,落筆有力,鐵畫銀鉤,光是看字就是一種享受。富江翻的速度很快,簡單地掃一眼就可以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就在她翻第六本的時候,一張紙從筆記本落了下來。那是一張英文報紙,上面是富江在美國獲獎的報道。除此之外,筆記裡面還貼著其他關於富江的雜誌文章或是新聞,幾乎涵蓋了富江初三不在遠月之外的所有情況。
富江像是發現了什麼驚人的秘密,嚇得她一下子合上了筆記本,但又忍不住好奇心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本筆記本在講的內容。只是再多看幾秒,富江就被一色慧的細心程度又驚得合上了筆記本——連網頁上的點評都有專門打印下來。
為什麼?
奇怪啊!
慧前輩這也太關注我了。
好像,回來後,慧前輩就對我十分親近溫柔的樣子。
不過,事實上,慧前輩對誰都很親近關心的吧?也許,這是專門拿來感動我的禮物,在等時機到了?比如說生日?不過慧前輩應該不知道我生日吧?
富江翻開筆記第一頁就被打臉了。一色慧不僅知道她的生日,甚至連家庭地址,身高體重,性格愛好都寫得非常詳細。
會不會,也許,可能,大概,慧前輩有點喜歡我啊?
富江突然冒出這種想法。一旦這種想法出現,她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了節奏,聲音大到聽得一清二楚。她小心翼翼地,如同窺視他人秘密般,謹慎地掀開第二頁——
「食戟」二字猝不及防刺痛了她的雙目。
啊,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ORZ。
慧前輩應該是屬於喜歡瞭解對手的類型。
富江簡直像玩了一趟過山車,合上筆記本後,在下一本就看到了一色慧要的筆記本。
「難找嗎?」後來一色慧問道。
富江有氣無力地回答道:「嗯,不難找。」
一色慧看她這樣,嘴角微彎。
Episode 38
Epsiode 38 我相信他
經過早上的事,富江深深覺得自己一定是到了想要戀愛的年紀了,才會對一色慧各種想入非非,浮想聯翩。不過到下午的時候,她就完全把事情拋開了。畢竟為一件事煩惱不是她的習慣。
這一次,幸平創真還沒有對找社團失去興趣。他把手搭在富江肩膀說道:「上次那個蓋研社沒有開門,我們再去看看吧。」
富江對於西方料理研究社會比較感興趣,加上繪裡奈總算忙完開學相關事宜,和愛麗絲兩人給自己發了短信說要聚一聚,所以很乾脆地就拒絕了。
「我還有事。」
幸平也不在意,環視一周,看到還在慢吞吞收拾著筆記本的田所惠,說道:「那我找田所咯。」
富江不同意道:「你不要給小惠添麻煩,學校地圖還記不住嗎?」
「平時不是跟著你走嗎?當然沒記住啊。」
「自己看地圖行不?」
幸平偏著頭,想了一下,一本正經說道:「我連我現在是哪一棟樓都還沒有記住,你確定我可以把在那些陌生的樓名裡面找到蓋研社嗎?」
你說這話這麼理所當然真的沒有問題嗎?
富江拿他沒辦法,歎了一口氣,跟田所說道:「小惠,你可以帶幸平去蓋研社嗎?他學校地圖還記不住。」
田所看了一下幸平,臉上帶著乖巧的笑容對著富江說道:「可以啊。反正今天鄉土料理研究所沒有活動,我就帶著幸平君去蓋研社吧。」
田所惠果然是極星舍唯一的治癒系妹紙。
太溫柔了有沒有?!
富江在離開前,對著田所惠再三囑咐道:「有什麼意外狀況打電話給我,我來處理。如果遇到麻煩了,果斷先自保知道嗎?」
「……阿南,我覺得我不是去探險吧……」
沒有危險才對吧。
富江是看著田所惠和幸平創真走遠,遠到看不到人影的時候才轉過身向著繪裡奈的研究樓走去。
最近,繪裡奈在學校動作很大,運用十傑的權力,通過食戟不斷地從前輩手上拿走資源,擴張自己的勢力。雖然不至於認為繪裡奈會輸,但是繪裡奈這種權|欲越看越覺得像是無底洞,這只會讓她自傲膨脹得越來越大。而且,富江有預感,繪裡奈會對著自己發起食戟。也許,不只是,繪裡奈,愛麗絲也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遠月學園強調的是競爭,無時無刻都在培養著學生的競爭意識。
好戰,好勝。
征服,討伐。
不斷不斷地踩著別人走到頂峰。
而這個別人,可以是敵人,也可以是朋友。
富江的競爭意識並沒有在自己腦海裡根深蒂固,贏也沒有關係,輸也沒有關係,不過還是不習慣那種劍拔弩張的緊繃氛圍。
到繪裡奈辦公室的時候,愛麗絲和黑木場還沒有到,繪裡奈的秘書新戶緋沙子向著繪裡奈報告道:「水戶同學已經帶著工作人員去蓋研社檢查設施情況了。」
繪裡奈埋在文件的頭也沒有抬起來,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
「根據情況,再決定要不要拆掉重修新樓。資金從原來撥給蓋研社的經費裡面出一部分,剩下的……」
繪裡奈把頭抬起來,信任地說道:「都交給你了,緋沙子,處理得過來嗎?」
緋沙子被繪裡奈這麼看重,頓時激動得臉都漲紅了,連連說道:「請交給我吧,繪裡奈大人。」
繪裡奈露出笑容,也就是在這時,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富江,道:「你站在門口也不出聲啊?」
「看你在忙啊。」富江朝著緋沙子打了一聲招呼,逕直坐在沙發上說道,「愛麗絲呢?看時間,已經是遲到了啊!」
繪裡奈對這種情況已經非常習慣了。
「大概忘記了吧。」
上午愛麗絲興沖沖地發了短信,三分鐘熱度過完後自己就忘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繪裡奈注意到富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臉看,也不眨眼地回看過去。
過了十幾秒,緋沙子忍不住開口了。
「富江,怎麼了嗎?」
和繪裡奈一樣,緋沙子也只喊富江的姓氏。
富江這才把視線移開,慢悠悠地說道:「我在看繪裡奈是不是最近忙壞了。」
「……」繪裡奈大概知道富江在講什麼了,她和幾個前輩的食戟鬧得整個學校沸沸揚揚。「你大概是和一色前輩待久了,也學他話裡有話,不像以前那麼直白了。」
一色慧是繪裡奈見過那麼多同齡人裡面,是城府最深的之一。
「慧前輩是那麼繞繞彎彎的人嗎?我怎麼不知道?」富江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評價一色慧。
「而且啊,我真的只是在看你累不累而已。」
繪裡奈頓時有點猶疑了:「你……沒有反感嗎?」
雖然在食戟會場上支援自己的學生很多,但是其實也有不少人對她頗有微詞,冷嘲暗諷的,含沙射影的,指桑罵槐的。這些都不曾動搖過自己,但是還是有點在意朋友對自己的看法的。
富江很爽快地說道:「繪裡奈醬,我只關心你高不高興。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高興就好了。」而且這所學校就是靠實力說話。有實力的人佔用更多的資源,這是非常正常的現象。如果看不慣,就憑著實力搶回來啊!像是之前有人惡意對幸平和田所使壞,自己雖然認為自己正義執言,但是富江事後也覺得自己做得過火,態度囂張了。不過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此後也沒有見到有人直接針對創真的。
「……」繪裡奈強忍笑意,只是用鼻子冷哼一聲,表示不做回應。
「對了,繪裡奈,我只是好奇啊。你要建那麼多自己的美食研究所,做什麼啊?加上原來你有的,起碼有五六棟了吧。」
緋沙子替繪裡奈回答道:「設備很佔用地方。」
「設備?」
「愛麗絲把她的分子料理設備扔我那裡了。」繪裡奈一副望天的表情。
富江見過最大的一個分子料理設備是一個房間的大小。
「而且……」緋沙子還補充道,「繪裡奈大人也準備給你一棟,如果計劃順利的話,蓋研社會被整修給你。」
「!!」富江震驚了。「你說給我?我天,繪裡奈,你土豪啊!送我一整棟?」
繪裡奈臉皮薄,被富江的話激得微紅,輕咳道:「不過是見你的拉糖工藝沒有地方練習,借你一塊地而已。」
富江已經聽不下去了,奔到繪裡奈旁邊,激動地說道:「繪裡奈,讓我親你一下好不好!」
「你敢親我一下,我就叫你去清掃全校廁所啊!」
「繪裡奈,別害羞嘛∼」
富江還要再跟繪裡奈糾纏一下,口袋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小惠來電。
富江連忙接電話。
「摩西摩西,我是田所……」田所惠緊張的聲線從話筒傳來。
「小惠,你沒事吧?」富江下意識先問道。
田所惠想起之前富江說的話,有點失笑,然後才恢復原來的狀態。
「不是我,是幸平君。」
「他怎麼了嗎?」
「就是,就是……他和水戶同學發起食戟了,以蓋飯為主題。」
富江歪著頭說道:「這不是如了他的願了?……等等,水戶同學好像聽過。」富江看了繪裡奈和緋沙子兩人,突然間明白過來。「你們在蓋研社?創真和水戶起了矛盾嗎?」
「嗯嗯!」田所惠覺得富江好可靠啊,立刻把情形仔細地講給富江聽,最後帶上哭腔說道,「幸平君他還說輸了就要退學啊!」
富江只想到的是——創真跟自己搶房子啊!雖然她有沒有也無所謂,只想抱繪裡奈大腿而已。
「你說該怎麼辦,好啊?」
田所惠的這句話把富江拉回神。
「沒關係哦。」
「阿南?」田所惠不是很理解。
富江一字一句道:「如果他輸了,我贏回來就是了。」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他。
Episode 39
幸平創真生氣了
結束一下午和繪裡奈的膩歪活動,富江神清氣爽地回極星舍。
繪裡奈她看起來很高冷,實際上卻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多纏她幾下她就會拿你沒辦法,你要什麼她也會答應。她也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不輕易地提出對他人的意見,也不會把個人情緒放在某個人身上。目前唯一讓她破功的就只有幸平創真。
一提到他,繪裡奈滿肚子火,簡直不說他壞話不痛快啊!連冷嘲熱諷都直接省了。這樣直白的情緒讓她看起來終於和同齡人差不多了,這讓富江很是欣慰。
「我到時候一定要去會場,看他怎麼輸。」
富江「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創真可沒有那麼容易輸的。」
繪裡奈頓時冷目一凝,嚴重警告道:「富江,你若是幫他的話,我就不跟你好了。」
「為了一個男人,你就要和好姐妹分了,你重色輕友啊!繪裡奈。」富江說完,還擺出一臉天下最委屈最心碎的人就是我的表情。
繪裡奈簡直坐不住,要抓狂了。
現在怎麼說什麼都不對了
緋沙子在旁邊幫腔道:「富江,你不要老是捉弄大小姐。」
「可是我說的是事實啊。難道繪裡奈醬不是因為創真,不想和我好嗎?」
「你再說的話,我就真的生氣了啊。」繪裡奈又氣又急,誰要跟那個人聯繫在一起啊,富江還一直胡說八道,太過分了。
富江立刻舉手投降。
「嘛嘛嘛,我開玩笑的啦,繪裡奈別生氣。你一生氣,小臉紅撲撲的,簡直太可愛了,太讓我把持不住了。你不能這麼犯規啊!」
「富江!」
雖然是被趕出去的,但是富江表示心情很好。進宿舍的時候剛好是餐點,富江就直接進了飯廳,看到大伙剛要打招呼,突然感覺到氛圍不太對,嘴巴下意識閉上了。
一色慧看到她進來,對著她搖了搖頭。
「怎麼啦?」富江用嘴型問道。
一色慧也不說,只把視線放在幸平身上。
這個時候,幸平雙手合十,簡單地說了一句道:「我吃好了。」然後再補充道:「我等下去蓋研社,會晚點再回來,到時候可能會打擾你們睡覺了。」
「沒事沒事。」悠姬連忙擺著手說道,「你加油!」
喂喂喂,這麼冷淡的聲音可不像是創真哦,而且還變得那麼禮貌。
富江還沒想完,正好對上了幸平的視線。
幸平也不說話,也不笑,就那麼靜靜地盯著她,盯得富江心發毛。
要知道,平時活潑開朗的人突然不說笑了,這一定是發生了很不得了的事。
所以,富江小心翼翼地問道:「事情我聽說了,這次真的那麼難嗎?」
幸平直接冷哼一聲,別開視線和富江擦肩離開。
啊啊啊,創真他居然不和我說話了。
這不是他的風格呀!
見他人影走出玄關,富江連忙拍著桌子問道:「有誰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小惠知道嗎?」
田所惠見富江看過來,也跟著一臉著急地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蓋研社的小西前輩開始介紹水戶同蹙額之後,就開始不說話了。對手水戶同學不僅對肉料理造詣極深,而且本身家裡便是日本規模不小的肉類批發業,食戟的時候可能會用她家裡最好的A5級牛肉。……大概覺得形勢不妙了吧。」
其他人也憂心了。
富江在聽完小惠的話後,眉頭跟著皺了起來。
按理說,幸平應該是越挫越勇的類型,聽到對手這麼厲害,應該是很興奮很期待才對,怎麼會變得安靜下來。
等一下去找他吧。
結束用餐後,富江迅速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
聽到動靜的一色慧從房間跟著走了出來,低下頭問玄關處的富江說道:「要去找幸平君嗎?」
「嗯,他那樣子我很不放心。」
一色慧點點頭,說道:「你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跟你一起出去。」
「嗯,等你。」
富江其實不得不感慨,為什麼慧前輩就算是春天低溫的晚上都能夠穿那麼少也受得住,難道這也是磨練人意志力的一種訓練?類似冬泳之類的?
蓋研社離極星舍的路很遠。
或者說,其實極星舍離遠月學園教學區都是比較遠的,看地圖就可以發現這一點。在整片遠月學園的建築群裡,極星舍被山林圍繞,遠遠地如同孤島被隔離一般,獨立,零星地散在地圖上。
「阿南果然是擔心幸平君會被退學嗎?」
一色慧自然而然地說起這個話題。
「我想,大家都很擔心啊!」富江轉過頭看一色慧說道,「難道慧前輩不也是擔心幸平君才跟我一起出來的嗎?」
一色慧微微笑道:「我相信幸平君會有解決的方法的。「
富江點頭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她突然停了下來,又琢磨了自己的想法,才繼續說:「其實我覺得創真今天怪怪的,並不是因為食戟的事,應該有其他原因的。所以,我想要去見見他,說個明白就好了。他那樣子,鬧得心慌。」說完,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一色慧見她這樣,聲音盡量平淡再平淡。
「阿南,很在意創真啊。」
「朋友嘛,而且他又那麼令人操心。」
「……這樣,有一天變得在意到沒辦法割捨了,該怎麼辦呢?」一色慧的聲音有種莫名的味道,微微有種惆悵,憂愁的苦澀,卻又融在他如同春泉般乾淨溫柔的聲線裡。
富江卻突然笑起來了。
「看來慧前輩以後會是個好爸爸了,會是非常照顧孩子的類型了。可是呢,再捨不得喜歡的孩子,他總有一天會長大,會離開你的,你也不能拉著他永遠不放吧。這個時候,你要做的是推他一把,說他前程似錦,只管勇往直前,後面有我就好了。」
「創真也是。我對他的感覺也是。我很喜歡他的,雖然他真的毛毛躁躁的,喜歡添麻煩,喜歡惹事,但我希望我可以幫他,在我有限的能力裡幫助他。也許,也有可能像是慧前輩說的,我這樣反而會太在意他了,以後可能分開後還會在想這傢伙會不會又在哪裡添麻煩了吧,反而離不開他了。可是我肯定的是,我不會那樣的,創真他有自己的路,我只是陪他走那麼一小段路而已,之後我就會非常爽快地和他分開了,除非他再主動找我幫忙。」
「那我呢?」
一色慧突然說,那我呢?
這麼開放性的問題,富江不知道從哪裡答起來。
「如果我捨不得放手的話,那怎麼辦呢?」一色慧半認真半開玩笑道。
「那我覺得只有留在我身邊才好,該怎麼辦呢?」
富江還是第一次知道一色慧原來這麼粘人的,不是,應該是……暫時想不到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哦哦哦,是糾結。
「那慧前輩放不開的話,到時候找我,我幫你解決,我幫你把送得遠遠的,遠到你連聯繫方式也沒有。然後還補貼一個心理治療師為你解憂。相信我,我覺得我們會成功的。」
「……」
「怎麼樣?而且其實我覺得慧前輩是辦得到的人的。慧前輩現在只是太多慮了。」
一色慧正準備開口,山路處冒出一個紅髮少年的身影。
他眼睛沒有看向富江,而是盯著一色慧,表情十分嚴肅。
「一色前輩。」
「幸平君。」
「我忘記路怎麼走了,現在想回去。」
「噗——」
富江連忙掩住嘴。
幸平徑直朝著他們來的方向幾個大跨步,利用地勢,居高臨下地說道:「今天,阿南惹我生氣了。」
「可是我……」我沒做什麼啊!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才說如果我輸了,你幫我贏過來就是了。」
「哎,我不是……」
幸平性子上來,直接說道:「我管你是不是,反正我聽到的時候很惱火,很不爽,你要解決這個問題。」
「那我說對不起?」
幸平抱臂說道:「嗯。」
富江連忙上道地說道:「對不起,創真,我以後不說這種話了。」
「好,我原諒你了。」
幸平說完鬆了一口氣,然後用手扶著自己的脖子活動了一圈,輕鬆地說道:「生氣這種事太累人了,我簡直找罪受嘛。我要回去做菜,阿南來幫忙。」
富江又是無奈又是可笑,立刻跟上他的腳步。
「還有啊,我不會輸的。」
幸平面對著靠近的富江,直接給了她個爆栗。
「疼——」
幸平豎著手指,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疼了,你才記得住。」
「是是是。」
一色慧眼神微暗,並沒有說什麼,在他們看過來的時候,又露出一貫的笑臉道:「走吧。」
Episode 40
我已經準備好了
如何讓牛肉柔軟,這是幸平創真遇到的問題。
掙扎在廚房三天,幾乎把蓋研社驚艷的菜譜都試過一遍了,但是還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
富江沒辦法幫他試菜,只能找田所惠過來。
而田所惠很熱心,富江還沒有開口就已經想到他們的問題,主動攬下試菜的工作。
「創真,我想……」
幸平立刻打斷富江的話,指著牆壁角落,對著富江說道:「你去那邊跟灰塵講,我要自己想。」他決定要靠著自己的實力突破這次難關,如果贏下來了,他才有底氣提出自己的條件。
「我只是想去上廁所,我還不準備跟你提建議,除非你叫我幫忙。」富江咧嘴「嘻嘻」地說道,「我還想看你怎麼輸呢。」
「你等不到這天的。」幸平盤坐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
「要不先休息一下吧,轉換一下心情的話,也許就會像是上課那樣,突然想到好的主意了。」田所惠提議道。
幸平抬頭望著天花板,回憶道:「是指那次用蜂蜜嗎?……啊!我想到了!!」一說完,「霍」地站起身,衝到已經喪失鬥志的小西前輩說道:「蓋研社還有剩的牛排嗎?哪個部位都可以,我想到方法了。」
食戟當天。
就在幸平創真入場的瞬間,整個會場頓時沸騰著一片高呼。
「編入生你快滾出去吧!」
「去死吧!混蛋插班生。」
然後下一秒看到富江摸著脖子緊跟其後,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聽到聲響後用著水盈盈的眼眸抬頭看著他們,所有風向立刻變成了「富江同學我要跟你告白!」「南大人啊!!」「今天的您也很漂亮啊!!」
富江頓時:「……」大家也不要這麼怕她,專門這麼討好自己吧,聽到就是聽到了,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小西看到兩種風向的轉變簡直沒辦法把握住。
富江這個名字去年入學的時候因為當眾告白的事在高一年級還算是沸沸揚揚,當時有很多好事者還組團去國中部圍觀過富江,小西也有去看過。女孩子比想像中的還要好看,尤其是那種異國風情的味道,濃抹淡妝皆可,顧盼生輝之間如同一道驚艷的美食勾得人心癢,令人垂涎欲滴,令人趨之若鶩。但是當時她眼裡有一色慧,大家都沒有動作,除了叡山。今年聽說和編入生好上了,原本死寂的大家頓時心思就活絡起來,這勝算太大了,有沒有!
「加油。」
富江幫忙把食材和廚房用具搬到賽場後,拍了拍幸平的肩膀就走了。
這次主題是蓋飯。
主要材料是肉。
如果水戶贏了的話,蓋飯研究會就要廢部,並且幸平要退學。
如果幸平君贏了的話,要增加蓋研社的經費,廚具設備也要加強,此外,水戶也要加入蓋研社。
「真的假的?像這種小規模的食戟,居然可以驚動十傑特意屈尊駕臨。」
周圍一片雜碎的驚呼聲。
富江抬頭看到繪裡奈和緋沙子兩人出現在頭等觀眾席上,頓時樂了。
還真的來了啊!
但是繪裡奈扭頭向著其他方向說話,好像還有其他人在,但是以富江的視角看不到是誰。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好在意的。
比賽一開始,水戶郁魅就拿出極品牛肉。當黃油煎制著油脂與精肉分佈細緻均勻的霜降牛肉,整個會場瀰漫著令人垂涎的香味。聽到周圍的人都在吞口水,富江歪著頭說道:「肉真的那麼好吃嗎?」
「聞一下都可以流口水,你覺得這是什麼樣的程度?」悠姬兩手抱著富江的肩,把頭擱在她的肩膀說道。
好吧,經歷過還是七八歲左右那段看到肉就會害怕,聞到肉味就覺得噁心的經歷,終於能以平常心看待肉食的富江還是無法想像它到底有能多好吃。
不過,看得出水戶郁魅應該很用心。
眾所周知,無論是脂肪少的短角牛,還是雪花多的和牛,牛肉的鮮味始終來自於精肉,而不是脂肪。剛屠宰的牛肉,馬上吃的話也是鮮味不足,最好是放在專門的冷凍室裡,用布蓋住表面防止肉表面水分乾涸,進行三個星期的熟成,才會達到最佳美味期。而這段過程中,每天都要換包裹在牛肉上面的布,防止細菌在牛肉表面上生長。
水戶顯然不是用的新鮮牛肉,那麼就只能是熟成度完美的和牛了。
相比之下,幸平居然拿出來的是千代超商的半價牛肉,會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富江臉因為替幸平難為情頓時火辣辣起來。
昨天用完最後一塊牛排後,早上富江和幸平早起衝到最近的廉價超商,用有限的預算把超商昨天賣剩的最後一盤牛肉買了過來。
一千日元500克。
別人的和牛肉200克至少一萬二千日元吧。
然而價格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保質期剛好到今天就截止了。
太令人尷尬了。
太令人尷尬了……
然後富江突然想到,其實兩個人都用的不是新鮮的牛肉耶……接著就被這個冷笑話給無語到了。不管怎樣,以周圍看到今日半價和原來「20%」折扣的標籤都瘋了的情況來說,富江很慶幸先把保質期的標籤給撕了。
水戶郁魅的料理最先被品嚐,不止是肉被料理得完美而精準,連飯也是用黃油和大蒜處理過,非常刺激人的食慾。一輪下來,三名評審員讚不絕口。
接著是幸平的料理。
「啊,名字……」被問到蓋飯名字的幸平沉吟了片刻,「就叫『幸平流夏裡亞賓牛排蓋飯』吧。」
這名字光是寫在菜單上就很佔地方啊創真!
太隨便了!
而且夏裡亞賓牛排留給人的印象也只是用大蒜洋蔥把肉質變軟的廉價感覺。
評審員一時間興致缺缺。
直到真的試吃的時候,三人的手完全停不下來。
幸平的飯上面加的洋蔥是用煎牛肉留下來的肉汁加上紅酒翻炒而成,配上用馬鈴薯粉勾芡,用焦醬油調味的濃稠醬汁,以及埋藏在飯裡面的秘密武器手工話梅,在各種濃厚味道的疊加下,酸甜清爽的味道異軍突起,如同清流般洗滌著人的味蕾。
無法停止。
直到最後碗底已空。
悠姬看到幸平已經勝券在握,歡呼道「看起來好好吃,幸平君的飯。」
好吧,富江對幸平的料理一點食慾都沒有。
最後結果顯而易見,在宣佈幸平勝利後,幸平的頭巾也沒有解下來,他徑直走到主持人那邊,跟她借了話筒。
「阿南。」
聲音剛響起來,觀眾就有種不祥預感,難道是像電視劇那樣要當眾告白嗎?要用聲音把他蓋掉啊混蛋!
「編入生,你才贏一次沒什麼了不起的!快給我滾回去啊!!」
幸平不為所動:「阿南,我的實力已經被證明了,現在輪到你了。我在這裡對你提出料理對決,你敢不敢應?」
富江早料到幸平可能會來這一出,直接利用現有的裁判什麼的,這點小心思她是懂的。她也不拖沓,直接從觀眾席上站了起來,擼起袖口說道:「你就等著被我打敗吧!」一路走到他對面。
「南大人,加油!!」
「富江同學,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吧!!」
「編入生,你輸定了!!!」
富江嘴上勾起一抹笑說道:「我若是贏了,你得陪我吃一個月的素。」
幸平叉著腰說道:「我若是贏了,阿南我特製的納豆醃醬,你得給我吃下去。」
嘔——
富江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就不好了。
納豆的美味不是她能夠瞭解的,而且還是特製的。
「我不會輸的。」我用生命保證!
幸平舉起拳頭。
富江也用拳頭回應。
「別給我放水啊。」
「我不會饒過任何逼我吃難吃料理的人的,請放心!」
Episode 41
給我一瓶飲料咯
幸平創真提出料理對決,富江想都沒有想就應了下來,並沒有任何理由地,可能是因為食戟帶給人興奮的餘波影響到了,讓人躍躍欲試。這並不是食戟,只是一場料理對決,然而評審員仍留了下來,並給了新的題目——口味清爽,利於消食的紫甘藍。
富江幾乎留了大半年的頭髮用發圈紮了起來,露出一臉利落幹練的模樣。
和她一塊準備材料的幸平問道:「你這次準備做什麼?」
「沙拉。」富江也不遮遮掩掩。「紫甘藍粗纖維質,比較適合做沙拉。」
幸平右手握住左臂,鬥志滿滿地說道:「那我也做沙拉,用幸平流料理一決勝負吧,阿南!」
富江抬起下頜道:「求之不得。」
再次回會場的時候,富江發現會場的學生比原來的都要多,而自己一進場,觀眾席便是一片歡呼和加油聲。
看來大家真的很希望看到創真輸啊。
主持人川島麗依舊元氣滿滿地繼續當任本次食戟的司儀。在她一聲「開始」下,富江把自己從超市買的冰鎮飲料一瓶瓶放在料理台上。
碳酸飲料蘇打水。
紅茶。
純淨水。
綠茶。
花茶。
還有一大包冰塊。
然後富江把飲料分別倒進準備好的五個大盆裡面,並且投進冰塊,看得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相比之下,幸平創真的料理卻是有跡可循。
爐火正旺,沸水煮開,切成細絲的紫甘藍迅速地倒進煮鍋內,待藍紫色加深,反手一撈,投進了準備好的冷水之中。
「這種叫飛水,常常用於處理葉菜類蔬菜,有利於在保持蔬菜口感的同時,去除澀味,保持蔬菜色澤鮮亮,對紫甘藍這種難入味的菜來說,方法用得非常巧妙。」丸井善二推了推眼鏡。
所以才更加不明白富江把紫甘藍放進冰飲裡面是為什麼,如果是要吸收飲料的味道,雖然一個小時確實是夠讓蔬菜沾上一些味道,但是茶味的沙拉……
時間並沒有讓他們等很久,富江的舉動為他,不僅僅是他,還給其他在座的學生做了解答。
浸泡了足夠長的時間後,富江將飲料倒掉,接著用冷水將紫甘藍進行清洗。
「顏色!!紫甘藍的顏色變了!!」
不同的浸泡液帶來的顏色更有不同,緋紅,藍紫,暗紫,青綠,明黃,如響應春季五彩斑斕般色彩明亮鮮麗,奪人眼球。
「嘖嘖嘖,編入生這一定輸定了,碰上了富江同學這樣的對手。」
「好樣的,富江同學!!!」
支持的聲音不絕入耳。
幸平不為所動,拿出從磨漿機裡通電搾成的米漿薄薄地淋在蒸鍋上。
「創真,你情況如何?」富江已經開始調醬,此外烤箱裡還在烤著蒜油麵包干。
「我嘛,現在在做春雨沙拉。」
所謂的春雨沙拉,其實是粉絲沙拉。在日語裡面,春雨與粉絲的發音相近;此外,粉絲本身半透明的樣子看起來就如同綿綿密密的春雨,所以日本人喜歡叫這款沙拉為春雨沙拉。這款沙拉不僅清爽,熱量低,而且容易帶來飽足感,是非常健康的食譜。
幸平結束手中的一部分活才抬頭看到富江那堆五彩斑斕的紫甘藍,忍不住咧嘴笑了。
「嘿嘿,你切了很久吧?」
富江烘焙技術確實厲害,但是主廚料理,尤其是亞洲料理極為講究的刀功卻是不行。雖然也可以切得每一絲大小尺寸相同,但是速度並不像幸平「咚咚咚」「嗒嗒嗒」幾下,整棵高麗菜都已經切成細絲準備完畢。
富江被幸平的話會心一擊,打擊得臉部表情都歪了。
「要你管,反正我整體速度不比你慢就是了。」
「哈哈哈」幸平只管自己笑得十分得意。
比賽時間結束。
富江和幸平剪刀石頭布後,由輸的先端給評審。
於是富江的沙拉先被品嚐。
富江準備的沙拉是被稱為沙拉之王的美國經典沙拉凱撒沙拉,常見的做法是將生菜,蒜蓉麵包干,培根粒,雞蛋以及意大利硬奶酪帕爾瑪奶酪。而這次,富江的沙拉將奶酪換成特製的醬汁,並且不是直接淋在沙拉上,而是裝在一個碟子裡。評審通過叉子沾醬,可以避免將全部的醬汁吃下,吸收過多的熱量。而培根粒也用多口味的麵包干代替,既可以帶來富足感,也可以增強菜品的多樣性。
在西餐,大廚們都信奉一句話「You first eat with your eyes.」這強調了一道菜品在呈現給食客面前的視覺效果。一道好的菜不僅要求味道要好,而且還要看起來足夠美味。富江的這道沙拉完美地詮釋了色彩的演繹。
「醬汁是用油醋汁做成的,橄欖油,檸檬還有黑醋香氣一層疊一層,又在互相融合著。」
沒等用叉子沾第二次,就有評審員直接把醬汁淋在沙拉上,手抱著沙拉盤大快朵頤起來。
「沙拉要的就是這種濃郁之中帶著清爽的味道。紫甘藍被冰水浸泡過之後口感更加脆了。」
女評審員捧著臉,驚歎道:「這沙拉裡面還有一種淡淡的辣味,並不辛口,卻風味十足啊!」
「我用的是墨西哥的Tabasco辣椒醬,並不算辣,主要起豐富口感的作用。」富江如是說道。
三盤沙拉見底,才是幸平上場的時候。
這評審員連吃了兩道大菜,中間才消化了兩小時,又吃了那麼一大份凱撒沙拉,腸胃還受得住嗎?
然而這一次也沒有給他們的胃選擇的機會。
幸平的春雨沙拉顛覆了傳統沙拉的做法,他用現制的米紙將紫甘藍,蛋皮,青瓜,火腿包裹在一起做成三角狀,食材從沒有封口處露出來,可以看得出給的十分富足。半透明的米皮下鮮明的色彩隱隱約約,令人食指大動。
「這米皮是叫做Banh cuon 的越南粉卷吧。」富江這才注意到幸平的做法。
幸平有點自得,說道:「哈哈,其實是上次久我前輩不是帶一種叫腸粉的粵式小吃過來嗎?那種用米漿做的小吃吃起來太滑了,還是第一次吃到,所以跟前輩請教了做法,原來只要在米漿裡面多加點薯粉和澄粉就可以讓米漿更嫩滑,所以這就用在升級版的幸平流春雨沙拉上。」
不僅如此,內餡更是經過細緻調味。
「這甘香味,不同於富江的橄欖油香,幸平用了增加香氣的麻油!而且還不是簡單的麻油,是經過燒熱,再用蔥花再次炒香。」
香氣奪人!!
如果說富江在視覺上佔了優勢,那麼幸平就是在嗅覺上佔了上風。
面對兩盤已經見底的沙拉,勝負只在下一秒。
可是這下一秒,在三人的五分鐘沉默裡蹉跎著。
觀眾急不可耐的心情也傳到了主持人川島麗,她握著麥克風,做出手勢道:「請做出最後決定!」
「等等,容我們再想想。」
幸平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說道:「你飲料還有剩嗎?」
然後就看到富江已經在喝蘇打水了。
「我只有茶了。」富江後面有紅茶,綠茶,花茶。
「茶嗎?……算了,你喝過的,我也不嫌棄了,蘇打水借我喝一口吧。我渴死了。」今天還沒有喝過一滴水呢!
說著,幸平向著富江招了招手,示意她把飲料遞給他。
富江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就是沒有給他。
終於,接下來的對決成績也公佈了出來。
3:0。
比起富江的,幸平的料理給人胃的負擔更重,而且他的容易讓人口乾,裁判們多多少少都喝了大半杯水。
富江對著幸平挑眉:「一個月的素啊!」
幸平一點都沒有被打擊到,搶過富江的蘇打水喝了一口說道:「打敗你的機會多得是,我不急於一時。下次我要準備芥末梅干拌烤納豆。」
「……創真,我是哪裡得罪你了嗎?」
富江覺得幸平真的很愛折騰她啊!無奈抬頭,剛好撞進了一色慧的視線,原來他也來看創真的食戟啊!
Episode 42
92期遠月研修合宿劍拔弩張
時間轉瞬便到了第92期高一遠月度假村集訓的日子。
早晨收到學校通知的時候,極星寮的成員便集中在餐廳裡討論,並向還不清楚情況的幸平創真解釋遠月研修的相關事宜。
田所惠自從收到通知後,就像知道自己死期般全身抖個不停。
「這個合宿對於高中部新生來說,就如同最初的地獄一般。」丸井善二面色沉重地說道。
悠姬也跟著繼續解釋道:「所有1年級學生都會被集中在深山中的合宿地,每天都要接受殘酷的料理試煉。要是到達不到合格點,就會被立馬退學。」
又聽到「退學」兩字,富江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在場的所有人裡面沒有一個比富江聽到這個詞的次數還多。初三那會也許是特招生的制度還沒有完善,等高一之後,富江翻了最新版本才知道,原來自己一年裡面最少要有三次與十傑交鋒並且取得勝利,形式不定,可以是食戟,也可以是學園祭的業績比拚,甚至是對校貢獻度的比拚,反正就是要激起富江在遠月學園的活躍度,否則又是要退學。
特招生什麼的麻煩死了。
「雖然宣傳冊上寫著友情和交流,但實體是無情的淘汰制住宿研修啊。」悠姬的最後一句話下來,田所惠已經生無可戀。
富江走到田所惠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膀把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阿南?」田所惠問道。
富江精神奕奕地說道:「不用擔心,我相信大家的實力,不會被合宿打敗的。事實上,我去年也參加了高一合宿。」
「欸!!」除了一色慧,大家都喊了起來,「什麼,這是真的嗎?」
「學校安排我參加了三天的合宿,形式比較簡單,就是一天24小時,除了睡覺,不停地在做菜就可以了。」
「……」
這聽起來很可怕的啊!
「沒有休息嗎?」悠姬問道。
富江歪著頭說道:「不是可以睡覺嗎?當然,如果你睡覺的時候還要準備第二天可能要做的事,就可能連睡覺也不算是休息了。」說到這裡,富江豎起手指說道:「所以,補充體力就是制勝關鍵,善二身體比較弱,多準備點維他命,還有機能性飲料。請不用太擔心,我會陪著你們的。」
有富江這個老手帶著,大家稍微可以放心些,先為合宿的事做好準備。
幸平拎起手冊說道:「嗯嗯,手機和遊戲機不能帶進宿舍,可是撲克牌和將棋還是可以帶的,那我們晚上就來玩幾局……」
富江打斷幸平的話:「娛樂禁止!要玩就等合宿結束後,人的體力是有限的。」現在最不省心的人就是幸平創真,誰都在為集訓焦頭爛額,他還想著玩,消減別人的體力。
「如果你真的精力充沛,我會給你找事情做的。」富江邊說邊揉著拳頭。
幸平一看她這架勢,連忙說道:「放心,我會按時睡覺的。」
看來能制住幸平的大概也是富江了。
「其實我相信大家的實力,相信極星寮全員一定會滿面笑容地歸來。」一色慧最後給大家打氣。
遠月度假村。
放好行李後,將近千名的遠月學生集聚在大堂內部,準備開幕典禮。
富江首先就在中心一個體育坐先佔了位置,後來趕上的極星寮成員對富江兩手抱膝,縮在一地的行為哭笑不得。
「你就不能找把椅子嗎?」涼子把富江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富江怨道:「我好想這麼做很久了。」
「很丟臉的,又不是小學生了。」涼子幫著富江拍著身上的灰塵,不小心撞到一個男生,連忙說道,「抱歉。」
「小心點!」男生原本就被緊繃的精神弄得焦躁,現在口氣也不是很好,他剛要插著口袋離開,就被富江拉住了手腕。
「同學。」
男生見是富江,然後才知道旁邊站的是她的朋友,一時間有點後悔剛才口氣惡劣。
富江還沒有等他說,便說道:「同學,你把衣服脫了。」
「唉?什麼?你說叫我把衣服脫了?開什麼玩笑?」男生不知道富江怎麼想的,當時就叫了起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他們身上。
富江很平淡地指著他襯衫下擺處的果汁漬說道:「你喝了橙汁,灑在衣服上了。」
「額,哦,是這種事啊。」男生昨晚開始就為宿舍焦慮得睡不著,早上可能是精神恍惚了,竟把橙汁灑在自己身上。因為懶得去換,所以只用紙巾盡量擦乾淨了,但是顏色並沒有那麼深,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沒事,我知道的。」
「你得去換啊。」富江堅持道,「像是橙子,檸檬這類柑橘類水果的香氣會抑制人的食慾。有些主廚非常討厭這些味道。我們的講師應該也是主廚吧,萬一留下壞印象就不好了。」
男生一聽,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對著富江再三道謝後連忙跑去換衣服了。周圍同學聽到富江這麼說的,連忙檢查身上有沒有柑橘類的香氣,甚至還有早上喝了果汁的人回房間重新換了件衣服,順便再漱了漱口。
「一千名學生裡面,怎麼可能會聞出這麼細微的味道?別開玩笑了。」
高一年級對富江持反對態度,認為她假惺惺的也不在少數,抹了橘味發膠的少年就是其中一位。
他剛說完,就有人附和道:「就是啊,神經病才為了這點小事回去房間換衣服。學校還能因為這點味道就讓學生退學不成?」
富江沒有理會他們,和其他人依舊有說有笑。
典禮開始。
首先是由夏佩爾老師發表講話。簡單地介紹完集訓的內容後,作為這次審查的講師,也就是如同傳說一般的遠月優秀畢業生,也在學生們的驚呼聲走向了前台,數量竟達到了四十多名,皆是在各種名報刊雜誌上可以看到的明星主廚或者餐飲經營者。有些學生還是他們的粉絲,對他們的料理如數家珍般和同伴說了起來。
就在這時,站在最前面的洋紅髮色青年在全場緊繃狀態的情況下,突然揚聲說道:「在正前列第九排,眉毛處有傷痕的少年……」
幸平創真一時發怔。「我?」
幸平旁邊的男生勾起一抹笑容。
富江是特招生就了不起啦?
幸平這個沾了她的光的人,現在惹大名鼎鼎的四宮小次郎主廚注意了,鐵定沒有好事啊!
一想到這一點,男生就幸災樂禍起來。然而沒想到的是,四宮話鋒一轉,把矛頭對上了他。
「抱歉,是你旁邊的那個同學。」
「我?」男生不明所以。
「對,就是你。退學,你可以回去了。」四宮一步步走到該男生面前說道,「你的發膠上含有柑橘類的味道,這種氣味會蓋過料理的香味。打扮雖然重要,畢竟料理人太醜,也會使菜品黯然失色,但是下一次還是用無香料的發膠吧。」
男生一下子臉色變得慘白。
還真有能從千人裡面聞出柑橘味的神人主廚啊!
還真有討厭這味道的主廚啊!
還真有因為這麼點小事就叫人退學的主廚啊!
這到底是什麼鬼啊!
「請等一下,為了這種小事,我就得退學嗎?!」男生不甘心地說道,他不用回頭都可以想像其他人在為他典禮前大放厥詞而偷笑吧。
早知道會這樣,他寧願頂著濕漉漉的頭髮也要把味道洗掉啊混蛋!!
「有時候僅憑這種小事就會失去客人。」四宮的眸光一瞬間變得狠戾起來,「你小子是想讓我的店倒閉嗎?!」
好可怕!
站在他附近的學生立刻噤聲不敢說話,彷彿下一秒四宮就會把火撒到他們身上。男生已經生無可戀地垂下了頭,若不是為了面子,他現在許是要悔恨地流下眼淚,大聲叫罵起來。
這個時候,富江的聲音響了起來」「啊喏,Chef。」一時間所有的人的目光集聚在她身上。
四宮的眼神在對上她的時候也變得銳利起來。
富江的表情並沒有變化,只是慢條斯理地說道:「所謂事不過三,沒有誰能一次都不會犯錯誤,而且現在錯誤也不大,退學什麼的太嚴重了吧。」
四宮聽到熟悉的聲音後條件發射地開始冷笑起來,走到富江面前說道:「看來南什麼都不懂就在遠月混了啊?在遠月,一次錯誤也不能有,即使再小也不能有。聽到了沒?」最後一句明顯是給那名男生的,但是四宮眼睛卻是緊緊鎖著富江。
富江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說道:「難道Chef就沒有犯過一次錯誤嗎?如果沒有辦法約束自己,就不能強求他人。」
好像兩人是認識的啊?但是關係不太好的樣子?
差點被富江跟四宮前輩搭話給嚇死的極星寮夥伴們急忙拉住富江,不讓她去作死。果然最不省心的還是阿南啊!
四宮冷哼了一聲。
「你有時間關心別人,還不如好好關心你自己,你的賬我還沒有算清呢!這次遠月合宿,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Episode43
現在是前往實習課室的公交車。
富江一路被田所惠抱著,連在公交車上也沒有放手。
「阿南,你還在吧?」
「是的,我沒有被Chef退學。」富江有點好笑地看著田所惠精神緊張的模樣。
田所惠真的被富江給嚇到了,總感覺如果當時堂島銀負責人從台下解圍,富江就可能會被四宮一怒之下退學。
幸平創真從前排轉過頭問道:「你看起來和他很熟啊?你以前說的老師就是四宮主廚嗎?」
富江說道:「我老師是其他人,聽說他也是在遠月讀過,但是我沒有見到有任何關於他的事,可能是換了名字了吧?」從入校後,她就有下意識地去找她老師的名字,但是就像被人為消抹了一般根本找不到存在的痕跡。就算是換了名字,比較對得上他名字的又沒有。「Chef是我在法國打工的老闆,相處了兩個多月吧。」
富江這話剛說完,其他一直在關注著她的同學立刻也轉過頭興奮好奇地一人一句地問起來。
「你到四宮主廚那裡幫過忙嗎?」
「四宮主廚的廚房是什麼樣的?」
「你有吃過主廚做的料理嗎?」
……
「啊啊啊,你去過四宮前輩那裡嗎?」
這個激動的聲音完全打壓住了其他學生的聲音,當學生扭過頭去,便發現原來是他們第一課題講師——乾日向子。
乾日向子,以遠月第80期以十傑第二席畢業,聽聞說和四宮前輩關係不賴,性格看起來相當隨和。
「是啊。」富江看著乾日向子興奮地抓著自己的兩手上下晃動著,如同找到了革命友軍一般。「……只是我和Chef關係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好。」
乾日向子擺著手說道:「四宮前輩,那臭脾氣跟誰都不太好。畢業後也是突然就說要去法國,大家都被他嚇了一跳。說什麼沒什麼好說的,要是不問,誰都不知道他畢業去哪了。」
雖然說這種話,但是乾日向子顯然對四宮還是很有感情的。
前輩啊……
富江突然間想到一色慧會畢業離開極星寮,離開遠月,就有說不出來的難受。
「富江同學,四宮前輩也在廚房裡凶嗎?」
其他同學見乾日向子一直站著,便主動讓了個位,自己靠在一旁聽富江在講。
富江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四宮前輩其實很有禮貌,沒怎麼見過他講髒話,做料理的時候多板著臉,廚房裡還挺悶的。哦哦哦,我那時候還沒有學日語,他有時候會笑著跟我說『西內』,記得不太清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麼讀的,他說這是在誇我。」
西內?
西內?
西內?
一個個同學費勁地想著,什麼意思?確定是日語嗎?
「sine?」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來了。
哦哦哦哦。
大家在塔克米的提醒下恍然大悟,然後下一秒就心情複雜地看著富江。富江也立刻明白了,原來四宮前輩是一邊笑著一邊跟自己說「去死吧」……虧她以為他真的在誇她,就一直覺得這個日本主廚很有人情味,想一直在他餐廳努力做事,
「你得罪過四宮前輩嗎?」乾日向子完全可以想像出,四宮前輩是如何利用語言優勢欺負一個異國他鄉的可憐少女。
「沒有啊?」富江皺著眉頭肯定道,「Chef不是很討厭別人改他的食譜嘛?我沒有經常改啊。」
田所惠知道富江話裡的意思是她偶爾就會改一下,能提出來就是說有在改,一時間就無話可說了。
「你改了什麼?」果然瞭解富江的還不止是田所惠,幸平一聽也好奇地問道。
富江改了很多款菜品,記不太清了,但是印象最深的還是停留在最初的改動。
進四宮的餐廳時,她就有聽過他的店因為被聘請的當地法國人隨便改菜譜影響了料理質量的傳聞,所以對於四宮本人對菜譜十分堅持的事。富江覺得是情理之中。但富江覺得四宮有時候卻顯得蠻不講理,尤其是她認為菜譜是人製作的,人是靈活的,菜譜也該是靈活的。
第一次改四宮的食譜是改他的法式開胃菜——扇貝洋蔥百里香佐羅勒黃油汁配鱷梨醬。富江認為他將奶油加入菜譜裡面是多此一舉,首先味道上和黃油的奶香味重疊了,其次口感上也同綿密的鱷梨果醬混合在一起十分累贅,還可能把鱷梨的清香給蓋過去了。四宮當時拒絕富江的提議,後來富江以一盤去了奶油的和一盤加了奶油的煎扇貝讓廚房助手們評。結果,四宮被迫接受了富江的提議。
第二次改動的是四宮的蘋果派。得到第一次勝利的果實,富江直接就著手開始改動,先做出來再說,用結果說話。她將糖改成了代糖,目的是降低蘋果派裡面的熱量。四宮看到她用代糖做蘋果派開始就沒有說話,全程看著她做完,直到她把蘋果派從烤箱拿出來,然後見她的右手測試表皮酥脆度時,直接把蘋果派戳出一口子。
富江本來也拉不下臉皮,左右就只剩下四宮在,只好硬著頭皮問道:「Chef,這蘋果派怎麼會這麼軟?」
四宮走到她旁邊,難得溫和地說道:「給你一個最佳解決的方法吧。」
富江有點感動於四宮這種耐心的態度,一下子因為一直和他作對而難為情起來,帶著無比的認真和誠懇問道:「請Chef告知。」
「遵從菜譜,完畢。」
他說完後,富江明確聽到他用鼻子嗤笑了一聲。
噫,這Chef簡直又記仇又幼稚啊!
從此兩人就槓上了,但總的關係不壞,直到那件事發生為止。
堂島銀辦公室。
「富江偷賣你的菜譜?」這話說出來,堂島銀也不信,忍不住抬頭大笑。
四宮解釋道:「當時情況是這樣的……反正我是不會輕易饒過她的。」
「哦,好好好。」堂島銀捂著嘴笑道,「不過,如果必要的話,我還是會插手這件事的。四宮你的性子還不夠穩重,處理起來可能不夠恰當。」說到最後,堂島銀還是嚴肅起臉。
四宮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說道:「我去忙了。」
「富江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堂島銀說道。
四宮在關上辦公室門的時候想起第一次見到富江的情形。
「我們不招洗碗工。」四宮認得出那些求職人的眼神。
富江一怔,接著笑道:「剛好,我也不想當洗碗工。我是來這裡當甜點師的,介不介意讓我借用你的廚房15分鐘?你會讓你知道聘請我是一件正確的事。」
……
「嗯,我知道。」
四宮最後合上了門。
Episode 44
戶外料理
第一場課題是由乾日向子的料理師負責,課程需要兩人一組進行料理,小組是以學期初第一次組合的形式互相配合。於是,富江發現自己是唯一多出來的一個。
「乾前輩,只剩我一個人怎麼辦?!」富江舉起手說道。
乾日向子發揚在車上的隨和脾氣說道:「你自己一個人應付得了嗎?或者可以向隔壁料理室借一個人組隊也行哦。」
「嗯,那我一個人也好。」富江應道。
「有問題一定要說哦。」
「謝謝乾前輩。」
乾日向子雙膝併攏坐在軟椅上對學生公佈道:「請開始吧!」她說著,向旁邊空著的大長桌攤開手掌說明道:「利用這裡的食材,製作一道日本料理的主食。」
「這裡的食材?」有學生發出疑問了。
明明什麼都沒有。
「窗外不是有山川森林嗎?這是一片私有土地,在柵欄裡的所有食材都可以任意使用,但是如果出了柵欄外,就相當於失格。請不用太過擔心,為了幫助學生,這裡也配備著齊全的工具:釣具,水桶,鏟子,手套等等應有盡有,調味料油以及廚房用具也不用擔心。所以,請發揮你們的料理實力,在限定的空間內獲得食材後,將其料理成讓我滿意的菜品,就算是合格了。時間是兩個小時,大家事不宜遲,準備開始吧。」
乾日向子聲音原本就不大又柔得像水,說完後大家愣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課題已經開始了,爭先恐後地跑出料理室。
「我們一決勝負吧,幸平創真!」
塔克米和伊薩米一進教室就又和幸平創真提出挑戰,上次的意大利料理對決沒有得出勝負,這一次剛好又是一次機會。「乾前輩當我們的裁判吧,請公正嚴格地評出哪方料理更加出色!」
「可以啊,在車上聽說你們兩個都是家裡經營餐館。既然要比的話,就賭上餐館的信譽,輸的人就下跪如何?」
乾日向子居然比學生還要起勁。
下跪?!
「我們還是快點出發吧?」富江幫忙轉移話題。
「阿南也加入嗎?」塔克米問道。
「來啊。」富江爽快地答應了。
人一旦處在未知的狀況下,視野也會變得狹窄,思考變得遲鈍,看錯選擇項。
「可惡釣不上來!」
「安靜點!魚都被嚇跑了。」
「喲西,我們做黃油烤魚吧!」
「可是沒有麵粉不是嗎?」
「不是讓你去找竹筍嗎?」
「我都已經仔細都翻過了。」
遇到這種程度就受挫的廚師,遠月是不需要的。
富江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原本溫柔如同鄰家姐姐的日向子突然露出了陰森的表情,手停在門板上不知道是不是該推進強行假裝看不見呢?還是先合上門,也許她還沒有發現自己。
乾日向子還是發現了富江,想到剛才自己的表情,頓時捂著嘴「哦呵呵呵」地笑得一臉雲淡風輕。
「這麼快回來啊?」
富江是最晚離開,卻是最早回來的。
她走到料理台前,從箱子裡面取出了各種菇類,甚至還有茄子。
乾日向子站到富江旁邊問道:「這茄子山野裡面會有嗎?我記得我說過不要去柵欄外吧。」
「嗯,這裡有溫室大棚啊,乾前輩不知道嗎?」富江說道,「在外面有一張地圖,我看到有圈養雞鴨的地方,就在想有沒有溫室培養蔬果的?雖然在地圖上看不到,但是從拿釣具的後門走出去就可以發現有個小型的。雖然不大,但是該有的應季食材多少還是有一點的,就是長得醜了點。」
茄子不僅皮口裂開,內芯切開後籽很大,裡面也有些爛,看起來就沒有食慾。
富江過去的時候就也有學生留意到那塊大棚區,只是發現裡面的蔬果都是歪瓜裂棗的模樣,像是在挑別人不要的剩菜一樣,一時間消了興致。
「你怎麼會先想著用地圖呢?」
「在陌生的地方,先確認自己在哪,不是常識嗎?」
這種常識在這個班裡面估計沒有幾個,一知道時間開始,首先就是衝出去盡快找到食材,哪還會像富江那麼慢條斯理地先看地圖呢?而且地圖上的標記並不是特別明顯,心煩意亂的情況下可能什麼也見不到。
一個小時後,當學生從漫漫的釣魚征程裡回來的時候,富江已經做好料理讓乾日向子試吃。
「哎?怎麼這麼快?」有學生驚訝道。
富江指著後門說道:「那裡有塊蔬菜地,我去那裡拿的。」
「可是長得都很難看,一看就知道品質不好,該怎麼用啊?」之前也有注意到那片的學生立刻持否定的態度說道。只要看她的料理台就知道她用剩的茄子長得有多醜。
富江但笑不語。
然而下一秒乾日向子捂著嘴驚喜的一句「好吃」令學生直接掉了下巴。
難道富江還能讓爛茄子回復美味期嗎?
所有學生都跑過去圍觀富江的那一盤料理。
「這是田樂燒。」
日本的「田樂」來源於早期將豆腐,芋頭以及茄子用竹籤串起來烤,令人聯想到田樂法師跳舞的樣子,因此稱為「田樂」。後來又延伸到用味增調味的烤物都被稱為田樂。這原本是一道路邊攤小吃,卻被富江提升到了餐廳級別的程度。她將茄子分切成三段,皆用刀切成梅花的形態。茄子切面白潤如玉,又佐以細切成丁,調味厚重的蘑菇青菜做成的菱狀形成枝幹突兀處,同底部一潑成畫的蘸料繪就了一幅白梅畫。在外觀上完全想不到是由爛茄子做成的,除此之外,乾日向子甚至可以用筷子把茄子做成梅花的花瓣一片片撕扯下來,一塊茄子切成了九層,共四十五瓣,厚度在2mm到4mm之間。
「吃法是用炒過的蘑菇和青菜抹在茄子上吃。在鐵板上慢火燒,與此同時,不斷地在茄子上澆上高湯,每澆一次都等茄子把湯的精華吸收了再繼續澆灌。高湯是用在山野上的菌菇熬煮出來的。」富江見他們圍上來就直接解釋自己的做法。
光是聽就覺得那茄子該是有多鮮甜。
乾日向子說道:「這青菜味道也很特別,完全不像平時吃的菜。」
「青菜容易入味,炒的時候也是不斷地澆入高湯。」
「我是指吃起來不僅沒有澀味,而且十分清脆,這是怎麼做的。」
「哦,那是我用刀把菜筋一根根剃掉了。」
有學生就問道:「那爛茄子本身的澀味又是怎麼去掉的?」也沒有見到剝皮什麼的,不斷地用高湯灌就可以掩蓋那種味道嗎?
「這茄子品種很好,哪來的什麼澀味呢?」富江解釋道,「溫室大棚裡面的茄子是固定種種出來的,只是樣子很不好看而已,同市場上賣的雜交茄子相比更多了一些風味。你要嘗一下嗎?」
就等你這句話啊!
學生連忙拿起筷子,焦香味與高湯的鮮味直竄鼻尖,入口香滑豐潤,山珍的精華在咀嚼間如同水球般炸開。
「能跟富江同學在同一個料理室真好啊!」
以前也是,富江一個小時手速非常快,經常做多了很多,都是被其他學生拿去分食了。不僅如此,富江從不藏私,有問必答,學生每天盼著的就是能和她同一個料理室。
富江輕呼了一口氣,推開門的是塔克米和伊薩米兄弟,緊跟其後的便是幸平創真和田所惠。
「已經做完了嗎?挺快的嘛。」
幸平創真一點都不感到緊張,塔克米和伊薩米也不為所動,各自走向料理台。
確實,快又不能說明一切,味道才是關鍵。
同絕多數學生一樣,幸平創真想到的也是去河邊抓魚,但是他卻想到了利用乾日向子的零食柿種來做炸什錦;令人眼前一亮的還有塔克米兩兄弟,兩人利用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雜交鴨進行烹飪。
富江背靠著桌子在看到他們料理的時候,腦海裡自己的料理的過程也不斷地來回播放,然後她便發現了她的料理做錯了一步。
「好了。」幸平創真突然冒出的一句話把她嚇了一跳,「幸平流紅點鮭魚炸柿錦。」
與此同時,塔克米的香烤雜交鴨也端到乾日向子面前。
首先品嚐的是塔克米的雜交鴨。鴨肉柔軟香氣馥郁,配上蘸醬直衝鼻腔的清涼感,整個提升了味覺的格調。不僅如此,後味仍迴盪在齒間,如同音樂會上連靈魂也能顫動的詠歎調。對於蘸醬也費盡了心思,將意大利傳統的鳳尾魚和歐芹做成的salsa·verde換成了以鹽漬香魚子和綠紫蘇以及香蔥做成了和風口味,心思別出一格。
緊跟其後的炸鮭魚也讓乾日向子讚不絕口。外表鬆脆內部鬆軟熱乎,魚的精髓被面衣牢牢地鎖在內部,配上用蛋黃醬和花椒芽做成的濃稠醬汁後,不僅清爽可口,而且風味十足。同時,作為配菜的炸野菜同紅點鮭魚也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對比。
「最後請點評吧。」
她做的田樂燒少了最重要的一味,那便是——酥。為了讓茄子吸收完全高湯的鮮味,她澆了太多勺,整體只有軟滑香潤,醬汁上雖做足了功夫,可以確保味道多重,後味十足,但是口感部分她卻忘記了。
「嗯,勝者應該是——想到了其他人都沒有想到的點子,賦予了紅點鮭魚絕佳口感的……」
這話還沒有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富江身上——她居然輸了嗎?
「不對,先等一下,應該是在未知的情況下也沒有錯失雜交鴨這個選擇,在食材上拉開差距的……」
「乾前輩,富江同學的呢?」有學生幫忙提醒乾日向子。
乾日向子差點忘了這個最先交的那份田樂燒。
「你做的高湯裡面是加了短裙竹蓀,對吧?」
竹蓀是世界著名的食用菌,有「真菌之花」、「植物雞」之稱,將其熬成素上湯,甘甜生津,鮮甜十足。
「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好的食材,並且將它們的特質淋漓盡致地引入一道料理之中,擁有著豐富的知識儲備的富江……」
富江彎起笑容,主動說道:「不用算我了,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鐵定是輸了。」
Episode 45
真正的危機
富江自己承認輸了的瞬間,整個教室都充滿著壓抑的空氣,彷彿那一瞬間是他們被狠狠地打敗了,又像看到自己仰望著的神走下了神壇,他們不高興,不愉快,不甘心,幾乎想要把自己的心聲吼出來。
「富江同學怎麼會輸呢?」
「就是,我還沒有見過南大人輸過!」
「我剛才也吃過了,好吃得上天堂了!」
甚至於有人在富江希望他們冷靜的瞬間打斷了她的話:「阿南同學,請不要說話,請不要妄自菲薄,一切裁定交給乾主廚。」
「……」富江簡直是傻了,大概有個神從他的神壇下下來,就被信仰著他的信徒們趕回去,堅持他不能下來,也會露出這種表情。你們是太迷信我的實力還是怎麼了?你們這樣,我壓力很大啊!
乾日向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此刻依舊保持微笑道:「是的,富江同學做的田樂燒忽略了『酥』這個要點。然而,這不代表你就輸了,富江同學。味道上你們三人都將食材的美味引到了極致,不管是製作方法的巧思,還是食材運用的靈活,亦或是善於發現最優質的食材並以熟練的手法展現出來,都完美地交上了這份課題的作業。所以最後的結果……」
這個時候,乾日向子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剛接通電話,四宮小次郎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呢?日向子!你那組早就到返回時間了吧?」
日向子根本來不及應一句,四宮便繼續說道:「總之快給我回來,笨女人!」接著兩人掛完電話後,乾日向子合掌笑道:「各位同學,我們快點回酒店吧!」
那到底是誰贏了啊乾前輩?
好像心靈感應到學生的呼聲,日向子在走之前就補充道:「結果就先保留在我這裡。」
富江在乾日向子走後,一群同學就圍了上來,對著富江表示忠心說道:「南大人,我們支持你!」
「哦哦哦,謝謝啊……」
富江剛說完,周圍又有學生表示道:「南大人,你除了喜歡幸平創真這個缺點外,你完全是完美的,請自信點。不要說你輸了的話,我們會很難過的。」接受不了富江自爆的同學一下子燃起了粉絲的熱情。一想到實力如此強大的富江居然為了那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缺點失意失望甚至自卑敏感起來(大霧),他們就受不了了。
這種熱潮到晚上給附近合宿大學的運動員準備五十人份晚餐時仍在持續。晚餐是牛排飯,除了米飯是餐廳自己準備的外,其他的包括鐵板牛排,開胃沙拉以及味增湯都是自己做的。換句話說,米飯是需要搶奪的公共資源,然而富江只是拿著碗要去排隊盛飯,前面幾十個人被後面的人一說富江來了,當場所有排在前面的人以聖經裡被上帝分開成兩半的約旦河的形式向兩側自動散去,讓出一條道給富江第一個盛。
「謝謝你們。」推卻不了盛意的富江向他們欠了欠身。
回應的卻是起碼三十個人以上中氣十足的回應以及深鞠躬。
「南大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這場面在這麼擁擠吵鬧的廚房裡如同奇觀般罕見。
本次負責晚餐任務的講師關守平也忍不住對這種情況側目。
和四宮Chef的交鋒在第二天就開始,富江出乎意外,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這次料理題目是他法式餐廳裡有名的前菜——九珍法式蔬菜凍。學生們拿到菜譜的時候,首先想的是——真是太倒霉了,遇到的是四宮前輩,昨天他把三十多個學生趕退學了呢!然後再看向站在料理台和田所惠說悄悄話的富江,搖了搖頭。他們已經自顧不暇,現在可能什麼也做不了了。
四宮搖著菜譜說道:「這是我從菜譜裡面挑了一個相對簡單的。」
做九珍法式蔬菜凍最困難的地方在於如何通過用不同方法烹製的食材融進一道菜裡面使之味道相輔相成,在這其中既不會讓某樣食材過於突出,也不會掩沒了某樣食材的特質。
「難道你們還想要挑戰更難的?」四宮口氣依舊狂妄。
富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四宮打算做什麼,蔬菜凍她是閉著眼睛都會做的,當初一開始幾乎每天都要做上百來份,而且程度比這個難得多。仔細看過菜譜之後,也沒有發現有任何改動的,富江根本不需要擔心憑著記憶做會出現問題。
四宮顯然話還沒有說完,他盯住富江說道:「聽說你是特招生,既然如此,縮減一半時間做應該也應付得過來吧?」口氣說是疑問句,但無疑是不需要徵求富江同意的,他就是那麼一說。
「現在是早上9點,在時針還未指到10點30分之前,希望你不要離開料理台。」
其他學生當即倒吸了一口氣:這麼狠?!
富江在所有人擔心的目光裡,冷靜地點點頭。
「此外,這次課題不採取組隊方式,每名學生都要自己做出一份菜品。」
「做菜時禁止交流以及給予意見。」
富江聽他這麼一說,當即一噎。
她是個話嘮,嘴上不說話的話,她就不自在。
四宮在開始前還給了在場所有的學生一個建議。
「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當做敵人,才是更明智的做法。食材在你們身後,你們自己隨意挑選,不允許拿完食材後從料理台折返再取一次,也就是說,如果不自信自己做得好的話,可以一次性多拿。然而,我還要給你們一個溫馨提示:因為食材是有限的,所以除非到料理台前,學生之間可以互相搶奪,我是不會說什麼的。」
四宮的話打響了學生為了自保的安全警鈴。
富江忍不住吐槽四宮把料理室當成生存遊戲場所——還真是一個惡魔啊!
「時限三個小時,那麼現在——開始!」
一聲令下,學生們爭先恐後,推推嚷嚷,你爭我搶,毫不示弱。各種心急的叫罵聲此起彼伏。
「別礙事!」
「混蛋,不要拿我的!」
「你怎麼可以拿那麼多?!」
神經緊繃,情緒緊張,氛圍緊迫,誰還顧得了誰。
整個料理室真正意義上成了戰場,而這才是合宿開始的第二天。
將近五分鐘後,學生們各自回料理台準備烹飪。
四宮坐在位子上扶了扶眼鏡,神情莫測。
預感不妙的富江回頭一看,發現食材區已經全空了,連片葉子都沒有人給她留下。現在就算給足她三個小時,她連蔬菜凍的影子都沒有辦法做出來了。
Episode 46
淚腺持續崩潰
食材區的全空是富江沒有想到的,她原本還想撿漏,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個機會了。富江扭頭看向田所惠,發現她的食材因為搶太慢,不僅少得不知道能不能幫助她順利完成實驗菜品,而且有些質量還比較差,看起來並不新鮮。而和她上同一堂課的幸平創真也只是比田所惠情況好一點。富江本來想跟他們倆借的心思也不由地淡掉了。
就在她回過頭的時候,正好注意到四宮用餘光覷她。見她看過來,四宮便立刻扭過頭,那不自然的動作連富江都得喊他脖子不會不舒服嗎?
時間快接近10:30AM,四宮開始用皮鞋敲著地板,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離富江開始的時候還剩五分鐘,四宮「霍」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所有學生立刻緊繃起來,然而四宮卻出了料理室的門。
「去上廁所了嗎?」
「看起來忍了很久了。我剛才看他一直在抖腿。」
學生們見前輩不在一個兩個開始說了起來。
富江瞧著時間到了,準備拿著籃筐問誰能給她分她一點的時候,就有一個學生拿著多出的西葫蘆放在富江案台上,說道:「南大人,這是我為你特意留的。」
「啥?我也留了啊。」又有人應和道。
「我搶那麼多就是為了給富江同學的,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走心才多準備了那麼多。」
結果十幾個人的食材都堆滿了富江的料理台。
富江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只感覺現在幸福來得太快,都有點怕了。
「謝謝,謝謝你們啊!」
同學鼓勁道:「南大人不要氣餒啊,我們看好你的。」
富江有點哭笑不得了,怎麼見她氣餒了。她又說道:「我只需要一個就好了,多的你們自己留著或者分給需要的同學吧,還有你們的鍋再不看著,就要把菜給煮老了。」富江剛說完,大家立刻四散跑走了,也把自己不用的分給其他要用的。
「剛才真是對不起了。」
「沒事,你願意分我,我就感激不盡了,事實上我剛才把菜煮糊了。」
料理室突然畫風一改,富江也有點受不住了,轉頭看向幸平創真的時候,發現他把自己專門切剩一半的食材堆到富江看不到的地方,見她看過來就朝著她的方向豎起了大拇指。富江被他這一舉動,感動得差點淚腺崩壞。
這小子!
田所惠也注意到富江看到她,臉上露出了笑容,但是心情很緊張,見富江沒事了,便埋頭做自己的事。她剛拿起花椰菜,富江臉色就變了——那明顯是氧化了的花椰菜,不僅會破壞蔬菜凍的美感,而且還會有股澀味。雖然並不是沒有處理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用了的話很可能會遭四宮不喜。
「小惠,我的花椰菜分你一半吧。」
富江有十足把握自己不會失手,即便材料少了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富江把花椰菜遞了過去,眉眼彎彎地笑道:「你需要多少切吧。」
巡視的堂島銀看到原本應該在教室的四宮竟拿著蔬菜在走廊上走,當即喊住他:「這個時間段,你不是應該在教室嗎?」
「料理室的食材不夠用,出來拿一點。」四宮擇輕避重地說道。
堂島銀可疑地看著他,按理說教室的食材配備絕對是多餘的,因為著本來就是為了學生還有足夠的食材可以重做,所以沒道理一下子就用光了。難道四宮出的題目是超難的,學生頻頻出錯?這是一點堂島銀的疑點。第二是,以四宮心高氣傲的性子,居然自己出來幫學生拿食材,明明打電話叫職工送就是了,簡直不敢想像。還有……「每樣只拿一個,會不會太少了?」腦海裡慢慢有一個想法成型,說道:「富江在你的班上?」
四宮不想應,見堂島銀一直盯著自己,才勉強點了點頭。
「面子固然重要,但是也是要看情況。」堂島銀重重地拍著四宮的背,說道,「找個時間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堂島銀這番話說得簡單,四宮也並不是不想和富江主動談談,但是一看到她就忍不住起了教訓的口氣。她若不是無告而別,他也至於那麼鬱悶。
事情其實很簡單。
在富江打工的兩個月裡尾聲,四宮開發了新的菜單,從烘焙的麵包,到前菜再到湯類到主菜以及甜點,都將以最新的概念與別出心裁的靈感表現出來,預示著四宮將在所在的美食區掀起一場風暴。然而就在菜單推出的前一天,他對面的競爭餐館推出了同樣新的菜單,除了表現形式有所差別外,其他的都與四宮一模一樣。與此同時,前一天辭職的富江卻出現在對面的餐館表演了酒灼料理。這樣的既成事實,直接表明了曾經參與菜單製作的富江就是偷菜譜的人。而富江又在不久後離開法國再也沒有回來過。
四宮當時阻攔了所有要給富江教訓的廚工。因為他們的甜點令客人敗興而歸,而甜點正是富江唯一參與的。她提出不要使用任何的糖漿與蜂蜜,甚至於有帶甜味的水果。如果她真的賣了菜譜,沒有道理在她唯一知道菜譜的地方犯錯。
然而四宮一直沒有機會跟她問清楚當時的情況。直到現在所有的幫廚都禁止提到富江的名字,生怕惹四宮生氣,甚至在看到富江得了世界烘焙冠軍的報道之後,副廚主動為他罵起了富江。
四宮忍無可忍,怒道:「給我收口!」
這一舉反而讓所有人更加確信四宮真的恨透了富江。
四宮表示簡直不能再糟心了。
四宮正準備推開門,卻發現富江正在和一個藍發女生說話,而且不僅如此,料理台上還莫名出現了新的食材,倒顯得他多此一舉了。於是四宮把食材交給了站在身後的堂島銀。等他一進去,料理室的氛圍就變得很古怪。比起畏懼他,學生們的眼神更多了一點奇怪的色彩。
——去了超久的耶。
——便秘了吧果斷是因為便秘了嗎?!
——便秘+學生考號。
——能理解為什麼火氣那麼大了。
富江見四宮一來,來不及等田所惠切完,就拿了她的花椰菜。
11:43AM。
富江把菜品端給四宮的時候,抿了抿唇,她盡量控制了恢復蔬菜亮澤的白酒醋的量,但是她不確定四宮是不是嘗得出來,雖然甜與酸相契,而且醋的味道也可以引出花椰菜的甜味,理應是完美無缺的。由於知道四宮對人改菜譜十分忌諱,這股醋酸對於富江而言就如郊遊時突然聞到了重工廠的廢氣味一樣難受。
在給他嘗的時候,背著手的富江還是舒了一口氣。
四宮嘗了一口便背靠在椅子上,看富江說道:「你在笑什麼?」
「因為我想起第一天認識Chef的時候。」
「我記得當時我說難吃了。而且……」四宮慢悠悠地說道,「這一次雖然有人幫你,但是你還是失格了。我記得我沒有在菜單上提過活用酸味這一點吧,連課題的要求都沒有辦法滿足……」他還沒有說完,就被富江打斷了話:「沒關係,我還有時間,請Chef等一下。」
不多時,富江從冰箱裡再拿出一份。
這一次的料理完美無缺。
「合、格。」兩個字幾乎是從牙齒逼出來的。
富江笑了起來,課題中間,幸平和小惠在經過自己的時候偷偷把花椰菜分了一半給自己。
四宮表情很難看:「既然有完美的,為什麼一開始不拿出來?」
「因為我想看Chef這幾年有沒有變化,事實上證明Chef還是一樣固執己見啊。」富江目光越發堅定起來,對著四宮說道,「Chef,我要打敗你,請同我食戟。如果我贏了,請你接受我兩年前提出的建議;如果我輸了,我任由你處理。」
這話一落,整個課題室的學生下巴都掉了。
才剛死裡逃生,現在又往火坑裡跳啊?!不要這樣子,南大人。那可是戰鬥在世界美食最前線的怪物主廚四宮小次郎啊!
富江見四宮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遠月的規則,對於畢業生可以適用吧?」
四宮扶了扶眼鏡,見她是認真的便勾唇說道:「這也不是沒有前例。既然你來送死,我為什麼要拒絕?」
「那麼,我就為你們找評審吧。」堂島銀的聲音也在門口響了起來,只見他興趣盎然道:「似乎,事情變得十分有趣了啊,四宮。」他把視線轉到富江身上說道:「不過,鑒於你還是一個高一生,為了公平起見,允許你帶一名助手。」這話一落,一大波學生便爭先恐後地舉手。這可是千載難逢見識四宮主廚厲害的時候啊!
「當然,如果輸了的話,助手也受同樣的條件限制。也就是,如果富江被判退學,助手也要被退學。」
堂島銀這話令學生們的表情變得遲疑起來。
然而這個時候,富江的肩膀上落了一隻手。
「這種好事,怎麼可以不帶上我?太不夠意思了!」
那是幸平創真。
「我也希望可以幫助阿南,請讓我加入。」
小惠的手也緊握著富江的手。
嚶,你們今天到底要我哭幾次,你們才善罷甘休啊喂——!
Episode 47
同樣的料理,不同的味道
「我不能容忍一個打雜的隨意改變我的菜譜!」
富江是改過很多次四宮的菜譜,然而絕大數都只能證明四宮料理的完美無缺,而自己的知識過於淺薄。正回首往事,她的肩膀就被幸平拍了一下。
「在想什麼?」
富江從回憶中走了出來,假裝不在意道:「我在想,為什麼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誰當我的助手時,你會贏?」
幸平豎起手指說道:「因為那是天意。」
當時田所惠堅持和富江同進退的時候,才發現幸平創真也提出了同樣的話,下意識想要退出。但是富江很快發現田所惠的不對勁,拉住她的手想要留住她。幸平創真卻說道:「田所,我們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誰去吧?這樣才比較公平。」他有自己獨特的照顧,體恤他人的方式,也正是這種人格魅力才讓他漸漸地得到了他人的好感和尊重。富江認為創真會比自己想像中的得到更多的支持。
「可是我還想著小惠可以順便幫我把頭髮綁上去。」富江苦惱地說道。以前一直保持著短髮,初三一時興起留起來長髮,劉海還沒有長到用手別到耳朵後可以不掉下來,即便用髮帶捆著了,劉海依舊是個難題,十分擋視線,而且遇到掉發就更麻煩了。
幸平歪著頭說道:「你不會用夾子別上去嗎?」為了不影響正常研修課程,堂島銀把食戟時間安排在下午課後的別館地下廚房。而幸平和富江正在在通往地下廚房的樓梯。
「忘記帶了。」富江沒有別髮夾的習慣,所以總是忘記帶髮夾。
幸平想也沒想說道:「那我幫你咯。」
你要怎麼幫?幫我扎一個朝天辮?!富江難以想像自己額前光溜溜,頭頂一個「稻草扎」的模樣。緊接著幸平推開了門,富江和四宮的視線不出意料地對上了。
為了避免造成課程混亂和麻煩,這是一場非公開的食戟。
堂島銀負責主持,並且提出食戟題目,而評審員則是三名遠月畢業生:79期遠月十傑第二席水原東美,壽司店銀座日輪板長關守平以及酒店Tesoro主廚多納托梧桐田,皆是美食界炙手可熱的明星主廚。而觀眾則是被綁在一旁被認為不能夠公平評判的乾日向子。
乾日向子一見富江看過來就喊道:「富江同學!別輸給四宮那種陰暗的男人。」
「乾前輩……」富江嘴角抽搐,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以後的命運會和乾日向子差不多。乾前輩喜歡四宮Chef,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但是四宮Chef似乎就是沒有發現。
堂島銀沒有耽誤時間,見兩方整裝待發,便把手指向料理台說道:「這次食材是教室用剩的,請利用這些做料理。做什麼都可以,但盡量以蔬菜料理為主。」
四宮只是輕微一掃食材就決定了自己的菜譜:「堂島先生,我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了。」而富江在看到他拿起捲心菜的時候也很快說道:「我也想好了。」她把頭轉向四宮說道:「Chef,我會用你的菜單進行食戟,你不介意吧?」
四宮眉頭一挑,只是捲心菜就可以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
「那你就試試看吧。」
富江得到同意後,就和幸平開始討論菜單。幸平一邊聽一邊點頭。
「在這過程中,你負責不斷地幫我試味,行嗎?」
「交給我好了。」
堂島銀識人無數,自然可以看出富江和幸平的性格都屬於好強的個性。當兩人撞在一起,並不難想像出互相爭奪料理的主權的場景,而他也沒有故意強調富江在這次料理一定要起主導地位,就是想看他們兩人的團隊意識。但出乎意料的是,幸平並沒有搶奪主導地位,反而非常乾脆地順從富江的安排。
「拿下這場食戟的勝利。」富江舉起拳頭,為開場打氣。幸平也很乾脆地以拳相應道:「這是理所當然的。」
Chou Farci法式捲心菜卷,法國奧佛涅地區以捲心菜包裹著細切成碎的肉和蔬菜所做的鄉土料理。只是兩方開頭的第一步驟,經驗豐富的主廚們便很容易地猜測到兩方確實是做同一道料理。
在料理前,富江用發繩綁住頭髮的時候,幸平突然走到她背後用他的頭巾把她的劉海壓到耳側,來回纏上兩三圈,緊緊地固定住。
「這樣頭髮就不會擋著視線了。」
富江還是第一次用這種頭巾,有點不太習慣,也感覺十分新鮮。
「那你怎麼辦?」
幸平沒聽她講,只是點頭表示對自己做出的成果很滿意。
富江便用自己的發繩把幸平額前的頭髮整理起來,看到對方光潔飽滿的前額後,撲哧一聲笑了。在他要去看他現在的情況時,富江連忙阻止他說道:「很好看,你不用去看了。」
她絕對是惡作劇。
旁觀的人暗想著。
時限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由最先完成的四宮小次郎端上菜品。菜品色彩豐澤,品相卻沒有在想像之外,反而讓人覺得平平無奇。乾日向子忍不住吐槽道:「我還以為專注外觀一百年的四宮前輩會做得多好看呢!」
「畢竟是在校生,給他們太多的壓力反而顯得我氣量小,故意欺負學生。」四宮的態度十分傲慢,看來對自己的菜品十分自信。
他確實有自信的資本。
關守平切開第一刀,便有香氣撲鼻。
被鹽水焯過的捲心菜包裹的肉餡口感細膩豐富,這並不是常見的豬裡脊和洋蔥做為肉餡,而是用了本地雞的雞胸肉做了包餡肉。在切開的雞胸肉中塞入用牛油炒至醇香的羊肚磨和蘆筍以及鵝肝,接著再放入由雞胸肉和黃油,雞蛋,生奶油打成的慕斯狀餡料,最後蒸煮而成。柔和的口感在口腔中以爆炸的形式將食物的美味迅速擴散到口腔,緊緊地抓住了評審員的心。
「太美味了!出乎意料的美味!」
堂島銀說道:「最為難得的是,包裹著肉餡的捲心菜是名為皺葉甘藍的食材,這種菜在生鮮時就具有強烈的草腥味,但一經加熱就會釋放出上等甜味。經過焯,蒸等道道程序,將食材達到了最理想的狀態。」這完全體現出了料理人對於食材的掌握游刃有餘,手到擒來,經驗老道,不愧是被稱為「Legume(蔬菜料理)的魔術師」。
接下來的是富江的料理。
即便她說要用四宮的菜譜,但是很多食材是日本獨有的,若是不熟悉的話,也不能夠完全應用。然而出乎想像的是,富江在捲心菜上也是用了皺葉甘藍,肉餡也是用的雞肉慕斯,似乎把四宮會用的食材都列入自己的考慮範圍。堂島銀一路看著富江那一組,能夠確認富江和幸平兩人全程沒有抬過頭。
在外觀上,富江在蘸醬上也是同一種,卻又多了一種紅色的細碎物,淺嘗一口,可以發現是用烤箱烘乾的番茄。
富江為他們解釋道:「這是小惠教我的。她告訴我,在他們那邊為了冬天也能夠吃到夏天採摘的蔬菜,會把它們曬乾後保存起來,然後她的母親便教給她用烤箱烘乾蔬菜的方法——在對半切好的小番茄上灑上石鹽,再用烤箱低溫烤乾就能增加它的甜味。」
「小惠,是之前那個藍發女生吧?」四宮對那個女生還有點印象,畢竟氣場太弱,以為她會被刷下來,結果她過了;以為她不敢為富江出頭,她卻能勇敢地提出要和富江同進退,是出奇地有韌性的女孩。
乾日向子對小惠也很是喜歡。
「小惠可真是一個溫暖的孩子。」
接下來是品嚐內餡。
一口下去,便有一股暖流從口腔化開,直通肺腑,徘徊在腸腹之中。口感纖細輕盈,明顯的和四宮做法一樣,卻透出了另一種味道。
「用了不同的油。」四宮很肯定地說道。這道捲心菜卷並不是菜單的重頭戲,但是富江對它總是各種改良。油的用法從動物性油脂到植物用油,最後一次見她用的是葡萄籽油。葡萄籽油是一種健康用油,擁有比較高的煙點,油炸方便效果很好,而且對於人體健胃方面也很有幫助。但是,它的缺點往往被製造商掩蓋——葡萄籽油含有極高的多不飽和脂肪,只要稍微加熱,就會釋放出反式脂肪酸和自由基,對人體健康會造成長期的損害。所以葡萄籽油和橄欖油一樣只適合冷拌。
富江點頭說道:「我用的是野山茶油,這種油適合煎炒,而且也富含人體必需卻又無法自己製造的脂肪。」
「你還在肉餡裡添加了山藥?」堂島銀漸漸摸清了富江料理的目的。不管是烘乾的番茄,還是野山茶油,還是山藥,都是對於人有養胃消食的作用。很明顯的,富江是考慮到主廚們一天料理課下來胃有沉重的負擔才做了這樣的料理。
三名評審員,包括堂島銀和乾日向子都吃了富江的料理,但都只有一口,也沒有說到她的料理是否好吃,甚至於富江有注意到多納托主廚在嘗完後微皺著眉頭。
情形看起來不是很樂觀。
就是因為做的同樣一道料理,才更容易比出彼此的差距。
很快地,堂島銀舉起一枚100日元硬幣說道:「一枚硬幣代表一票,3名評審員各持一枚。四宮,富江,你們認為誰做得更好吃,請把票投給那個人。那麼現在開始。」
富江在堂島銀的一聲令下,似乎聽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Episode 48
行,交給我吧
兩面盤子,一紅盤代表四宮,一藍盤代表富江。
0:0。
三枚硬幣擺在正中間,這並不是堂島銀剛說完後的結果,而是給足了一分鐘後三人還是選擇把硬幣擺在了在中間,也就是說沒有勝也沒有負。能讓他們下如此決定,也說明了他們內心掙扎了很久。
面對這樣的結果,四宮和幸平也互相嘗了對方的料理,然後不可置信地齊齊轉頭看著富江:「……」
「我又不能吃,你們看我做什麼?」
「感覺像是同一個人做出來的。」幸平不得不說,如果沒有人跟他講,誰做了哪一盤的話,他會覺得是同一個人做了兩盤——處理方式相同,注重點相同,表現形式相同,除了嘗起來有著不同的味道。
四宮看著富江的表情也是十分古怪。他知道富江是一個有潛力的料理師,但是能在短短兩年不見的時間裡,就能夠完全模仿出自己的料理,可見其實力深不可測。現在這道菜雖然考驗的技巧並不多,但是能百分之百做出同自己水平相同的,在餐廳裡只有副廚能做出來,而他跟著自己學習了有五年多。
「……」
富江看著四宮的眼睛正在發光。
很顯然,她希望四宮主動承認她是勝者。
四宮搖頭:「Non.」他連續對富江否定道:「不不不,你別指望我說因為你年紀比我小,我就得承認輸給你了。沒有人規定年齡也是輸贏評判標準之一。」四宮該說完,他的肩就被堂島銀拍了一下。難得有點小孩子氣的四宮讓幾個人就笑了起來。
堂島銀說道:「富江和幸平,現在食戟也結束了,你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富江有點遺憾,還是聽從堂島銀的話和幸平創真準備走了,但是在推開門的時候,四宮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你以前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真的?!」富江一下子驚喜地笑了起來,剛要給他一個熱烈的握手,就被四宮阻止道:「我受不了你的性格,你給快滾回去,否則我撤銷我的話了。」
「哦,那好吧。」
Chef一直受不了感情起伏比較大的人,甚至他對於激動,驚喜,興奮的事有時候也覺得不適應,從他每次都會拒絕別人為他專門舉辦派對的提議可以看出來。
回自己房間的路上,富江注意到幸平默不吭聲,想他還是對剛才的比賽耿耿於懷,畢竟最近這幾次遭遇的比賽多次都是平手,完全沒有一種讓人痛快的感受。幸平和她不一樣,他喜歡競爭,喜歡那種能讓全身熱血沸騰的輸贏,而不是每一次激動起來後被人強制摁下去令人不甘的平局。
「你不想贏嗎?」到底還是幸平先說了。「還是你一開始就覺得贏不了,只是在爭取平局?」
富江站定了腳步,說道:「你現在是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那你是覺得四宮前輩沒有讓我贏,你在生他的氣?」
「這怎麼可能?」如果是那種勝利,和施捨又有什麼區別,他怎麼可能接受。
「那你在生什麼氣?難道你沒有盡力嗎?」
很明顯,幸平是盡力了的。
他被她這麼一梳理,倒像是自己在鑽牛角尖了,於是說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我一直有種感覺,阿南的實力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不管是在實習課上,還是和我的料理對決,還是和四宮前輩的食戟,我都感覺阿南並不止於此。仔細想想,你每次笑著說要全力以赴,現在想來都很像是敷衍。阿南,你就真正認真一次,會怎麼樣?!」
這明明就是在生我的氣。
「怎麼樣才算是認真?」富江平時嘻嘻哈哈的表情也收了起來。
幸平想到那個金髮女生,便說道:「你可以贏過十傑嗎?」
富江細想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你希望的話,行,這個合宿結束前我一定做給你看!」
堂島銀站在窗邊看著兩人離開,不免有些可惜道:「富江的性格確實不太適合遠月,她對料理甚至都沒有幸平那樣的熱情,可是也不能就此否定了她的才能。」
四宮想起她在自己餐廳的表現,有點頭疼道:「她這人太懶,沒有壓力就根本活動不起來。」
「施壓嗎?」堂島銀摸著下巴,有個想法漸漸成型了。「對了,她說的建議是什麼?」
「……」四宮猶豫了大半天,感覺自己說出來有點羞恥,他還做不到像富江嬉皮笑臉地說Chef,在廚房要多保持笑容一點,別死氣沉沉的。「沒什麼,就是一點改進後廚環境的建議。」
很快地,離合宿時間還剩兩天。
晚上九點,涼子檢查著研修合宿日程表發現第四天並沒有表明休息時間。
「是不是漏印了?」伊武崎峻問道。
他該說完不久,研修地的廣播傳來堂島銀的聲音。「遠月學園全體同學,從現在起1小時後,即22點,換好制服去大宴會場集合。」
「哎呀,又有什麼事?」悠姬一聽到堂島銀的聲音,好不容易被泡澡衝散的壓力一下子又壓到身上了。
而極星舍離最體弱的丸井善二已經倒地不起。
富江伸了伸懶腰,笑道:「該不會是來個夜宵大賽吧?」
「還是饒了我吧!」涼子見富江悠哉地發表這個讓人吐血的話題,更覺得心累。合宿第二天就收到了她和四宮主廚食戟的消息,結果勝負不得而知;第三天更是十分活躍,基本上一堂課題就會交上兩盤不同的料理作業,手速一如既往地令人吃驚。反正,在涼子看來,富江是抗壓能力非常強的人。
該說果然不愧是經歷了世界大賽的冠軍嗎?
22點.
富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大廳的人變少了,但是據說今年退學的人是遠月曆史上最少的。從四宮那聽來這句話的時候,富江明顯感覺到他總是在打量著自己。
「不僅如此,每次你在的實習課,學生的合格率是最高的。你是做了什麼?」
富江仔細地回憶起課堂的內容,歪著頭說道:「沒有啊!」
她才剛進大廳,就有大批學生在向她打起招呼。
「南大人,晚上好。」
富江揮手兩手,精神滿滿地道:「晚上好!大家今天也辛苦了。」
「南大人明天也跟我同教室就好了。」富江上實習課的時候,同學如果有困難的話都會主動幫忙,而且她的精神一直很好,笑容也一如既往感染人。跟她一起上課,總覺得精神一下子就振奮起來了。
「話說,你有沒有發現富江這次集訓人氣大爆發了?」悠姬偷偷地和田所惠說道。田所也發現了。雖然說初三的時候,富江就已經和同年級大部分學生已經認識了,但是高一這麼受歡迎還是出乎意料的。
學生的閒聊聲在堂島銀走向前台的時候戛然而止。
「關於這次召集你們,是為了和你們說一下明天課題的事。這次課題的內容是為遠月度假村的客人提供相稱的早餐新菜品。」堂島先生的聲音不緊不慢,沉著有力。「早餐,是主課開始新一天的生活的重要餐點,也是一個酒店的臉面。我希望你們可以做出一份能讓客人感到愉悅並且充滿驚喜的菜品來,主要食材是蛋。」
堂島銀從口袋裡拿出一顆雞蛋,當著所有學生的面舉了起來說道:「不管是和式中式西式都可以,但前提是能以自助餐的形式提供給客人,審查時間是從明早6點開始。為了屆時能準時讓評審試吃,請盡早做好準備。」
「……」學生們一時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島銀是指在僅有的八個小時裡面想出一個能滿足遠月度假村質量的早餐新菜品?!那現在根本不是睡覺的時間啊!
堂島銀還嫌學生不夠緊張,也跟著慢悠悠地添油加醋說道:「現在是自由時間,想去各個廚房試做餐點也可以,回房間睡覺也可以,畢竟明天早上的審查結束後還是需要正常上課的,補充體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學生們一片哀鳴。
這種狀態根本什麼都想不到,全身力氣已經沒有了。
「場地一共分為六個場地,學生們已經分配完畢,名單也貼在牆上了。如果明天沒有按要求出現在場地做料理,將視為失格。」堂島銀指著牆上的名單後,認為自己的話也說完了。想到明天又會是兵荒馬亂的一天,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陰暗笑容,「明天見,我們未來的料理人。」
「……」
遠月所有的講師都是變態!
富江首先就在場地A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哦,我和你同一場地呢!」愛麗絲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
「你也是A區嗎?」富江問道,順便在名單上細細地找愛麗絲的名字,卻只發現繪裡奈的名字。
愛麗絲一臉驚奇地說道:「A區?我是在B區的。你看,你的名字在上面!」愛麗絲指著B區富江的名字。「我們年級還有一個跟你同名的嗎?」
「……印刷錯誤嗎?」富江想了想,說道,「我去找堂島先生說一下吧。你們先去忙。」
堂島銀並沒有走遠,相反的,其實他有想到富江回來找他,故意走得比較慢。見富江如自己想像般提出了問題。堂島銀抱臂說道:「我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這個考驗對你來說會不會太難?兩個場地,我希望你可以做出兩道不同的菜品,並且在審查開始的時候就要保證供應。」
「兩道菜?」富江想著如果只是做兩盤菜也並不難。
堂島銀也不能讓富江什麼也不知道就應下這個條件。
「聽著,我們的審查合格條件並不像是平常那樣,每個學生提供一份菜品即可。明天的審查員加起來將達到八百名以上,在兩個小時裡提供200道令他們能夠滿意的早餐就才算是合格。這是一次極限接近現場實戰的課題。對於你來說,你需要兩邊場地都要有提供150份料理的成績,並且不允許有任何人協助你。」來回往返場地本身也是費時費精力的,除此之外還需要在一開始就要提供供應的話,相信是自己的左右手,應付起來也會相當吃力,難度係數非常大。
富江說到:「待在場地的時間,我可以自由分配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堂島銀還是第一次讓學生做這種事,感覺給富江太大的壓力了,於是補充道,「不過,如果你能在一個場地裡提供300份料理也能算你合格。」
「我行的,交給我吧,這並不是難事。」富江很爽快地答應了,「對了,我可以跟你要個板子和筆嗎?我想給自己做點招牌,這樣我不在的時候可以立著充當我本人。」
「……行。」
堂島銀聽四宮說過很多關於富江的事,不管她是第一次學的,還是接手的任務是有經驗的人都怕的事。只要跟她說,她一般都會很利落地完成,幾乎沒有她還不會的。
——她是一個隨機應變,非常可靠的人。
堂島銀突然間想,如果她真的順利完成的話,等這次遠月集訓結束,顧不得前後輩情誼都要挖四宮的角,他絕對是要搶人了!
Epidode 49
Episode 49 廣告效應
「真的假的?!在開始前30分鐘,富江已經提供了130份料理,圍著的食客數量還在持續增加中?!」
「這只是A區而已。」觀看錄像的夏佩爾老師盯著A區無人區的立牌「第37屆世界少年烘焙大師冠軍TOMIE MINAMI新款早餐無糖健康美味蛋撻」眼皮跳了跳,該說這個學生厚顏無恥呢?還是厚顏無恥呢?居然這麼明目張膽地推銷自己「你們找個人把她從B區叫回來,她在A區的蛋撻已經幾乎被人拿光了,別讓客人等太久。」
富江在A區的位置比較偏,幾乎只是在角落不顯眼處,因此她直接在料理台上豎起半身高的牌子,而且放下牌子後人就直接消失了,到讓那片無人區成了最惹眼的地方。
蛋撻是中|國|港|澳地區常見的早餐菜品之一,以其酥松的外皮及甜嫩絲滑的內餡出名,口感輕盈美妙,連續吃下三個都不會覺得膩口,而每一口都能極致地發揮出雞蛋的美味,是一道非常能詮釋雞蛋的早餐料理。
富江首先讓自己的料理台變得引人注目後,又推出令家庭成員看得心動的形容詞——健康無糖。因為本人不在場,所以直接在牌子上用漫畫形式表現出甜味來自於米曲菌發酵,這對於小孩子來說又是一種吸引。此外,冠軍稱號也是一種自我推銷的手段,衝著名氣來嘗鮮的也不在少數。緊接著食物的美味以及別緻精巧的外形自然沒有讓人失望。富江做的還不僅如此。早餐一盤蛋撻有兩個,一個是表面焦糖化的葡式蛋撻,另一個是如同雞蛋布丁的港式蛋撻,表面上看是這樣,但是隨機抽取的客人可以發現,有一些蛋撻內餡是特殊的——抹茶口味的,蜜薯口味的,紅豆口味等多達七種口味,將中式早餐融入了和式風味。據食客的反應,那些特殊口味的味道更在普通的之上,有些客人甚至一次性拿了三盤,就為了拿中特殊口味的。
關守平來叫富江把A區的早餐補上的時候被提到了特殊口味的事。
「既然那種好吃,為什麼不全部做成特別口味的呢?」
富江說道:「為了一種中獎的感覺,大家都一樣,不就沒有意思了。我記得我當初來這裡的時候,創真給我買了說是當季最受歡迎的冰棒。可是我覺得味道很一般啊,直到我發現我那一根是可以換獎的,我就覺得非常有意思,幾乎每天都會花錢去買。」
「……」關守平似乎看到了富江的頭上刻著「營銷技能UP」的字眼。
「很多時候,吃並不只是為了味道,有時候也是一種氛圍。」富江繼續解釋道,「對了,關守前輩,下一次如果沒有蛋撻了,你推遲三分鐘後才來叫我。因為難得也會讓人產生強烈的需求,短暫的失望可以得來更大的反彈。」
「你想的真遠。」關守平都不知道自己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看富江積極地在「量」上面做文章。「……B區你做的怎麼樣?」剛才去叫富江的時候,她的案台上十分冷清,幾乎沒有幾個人過去拿。
「哦,我需要時間來凍我的希臘檸檬雞蛋湯,現在這種節奏還不錯。」富江並不擔心她的料理。「太多人一次性圍過來,我會處理不來的。」
就連人流量少的時間都要利用起來,關守平不得不佩服富江起來。
「等一下可就忙了。」富江活動了一下筋骨,她完全是在按計劃按部就班地做。昨日堂島銀提到自助餐就已經給足了提示,他講完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實現早餐批量生產,而不像其他學生專心致志地在提升一道料理的味道和技巧。經驗和常識說明,越複雜的料理技巧代表的是所需要耗費的時間越多。盡量將料理過程簡單化才是這次實習課的秘訣。所以她的方向便是烘焙以及熬湯,前期準備可能會麻煩一些,但是後期會非常簡單,根本不需要多費功夫。像是遠月給學生的烤箱是立式三層的,富江一次性就可以烤一百五十份成品出來。當然,在評審前讓學生準備材料的時候,富江已經做了三百人份的量。
不過,第一次成品消耗的時間比想像中的還要短,她本來想等一個小時後才回A區的。還在給希臘早餐雞蛋湯凍進冰櫃的時候就被喊回A區。到原來的A區料理台前,一百五十份已經全空,並且還有幾個人專門站在旁邊等著。
富江在牌子上寫上「靜候15分鐘」後,便開始設置烤箱時間,把第二批100份的蛋撻放進烤箱,便又回B區,如自己所料,有些等不及的食客還專門跟著自己到了B區。
料理台前的人做多了,好奇圍觀的人也跟著多了起來。
希臘檸檬雞蛋湯Avgolemeno是一道充滿南歐風情的傳統湯品,既有檸檬的清香味,又有雞肉的鮮甜。做這道菜還比較費勁,尤其是在高湯裡面加入蛋的時候,需要不斷進行溫柔地攪拌,不能讓雞蛋有任何凝固或者瞬間變熱的情況。雞蛋的加入要表現得像一種顏料融入水那樣,將高湯變成乳白色的湯水並且沒有任何凝固物。除此之外,富江在裡面又加入了煮化的洋菜,將湯品做成最後的湯凍。一般來說,洋菜的凝固只需要室溫而已。然而,經過冰櫃冷凍,不僅可以縮減凝固的時間,還可以提升雞蛋湯的鮮味,此外也恰好給入夏初晨的暑熱帶來了一點涼意。
首先嘗富江這道料理的是遠月集訓營的主要員工。
「為什麼用洋菜?而不直接用吉利丁?」客服部的經理雖是頭髮銀灰,但精神奕奕,舉止言辭都透著一股暖人的謙遜有禮,看見富江的食材後便猜出她的想法。
洋菜是製作瓊脂的天然材料之一,而吉利丁是常見的點心凝固劑。同樣是凝固劑,洋菜做出來的果凍口感會稍微比較脆,不像吉利丁那樣柔滑。
「因為這樣比較容易切出來,而且花的時間最少。」富江說完後,便把做好的雞蛋湯凍卻成骰子大小,堆放在白瓷碗裡遞給他。「不過,當然我還有其他的意圖。請您先品嚐。」
冷凍的時間並沒有想像中長,所以口感沒有想像中那麼硬。牙齒剛咬下去,便是雞蛋湯鮮甜的味道滲了出來,檸檬清香的味道也充盈著齒口間,一時間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給自己用洋菜凍給自己做點心的日子,有種溫柔懷念的感覺。
老經理這般想著,竟有些動容起來。
「我這道料理追求的是古早味,也就是讓人懷念的味道。因為南歐料理對於大多數日本人來說接受面還不夠廣,為了追求共鳴,我特意借鑒了過去點心的做法來表現這道料理。」
「你相當費心思啊!」
這湯凍不僅不會膩口,反而非常清爽開胃,而且果凍的形狀還會讓小孩子覺得有意思,古早味也讓年長者感慨萬千,洋菜凍低熱量也深受女性歡迎。
富江笑了笑,看準時間後,便把B區的牌子立了起來然後回A區看情況。
B區的牌子上寫著「一人僅限一份」。
湯凍並不適合多吃,早晨過度貪涼對身體不好,而且吃多了容易厭,反而會覺得所謂的古早味沒意思,不過如此。畢竟從最簡單的原因來說,它也不像是蛋撻那樣,有著豐富多樣的口味,所以點到即止就可以了。這就是A區的推銷策略和B區的不一樣的原因。
兩小時結束以後,富江A區498份,B區437份,同時取下兩場地的銷量第一,而且在結束前三十分鐘,她就不繼續做了,即便有不同場地來的食客在她的料理台前大排長龍。
無疑地,全年級她做的量最多,但是從錄像上可以看到她的工作是最為輕鬆的一個,A區蛋撻部分,她完全是個人麵包坊做工,一次性提供百份以上。B區湯品類準備了兩次,一個煮湯的深鍋可以做出至少五十人份的量,她一次性用了三個鍋煮。
「雖然味道上我的料理並不能是第一,但是嘛,世界冠軍本身就是個好招牌!畢竟要讓更多人的品嚐,就得有更多的人知道,而要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就需要廣告。」富江豎起手指解釋道,並且給堂島銀交上了一份成功的答案。「堂島先生,你看我做到了!」
「嗯,看到了。」
誰會想到僅僅利用一塊牌子就可以把困難化為機會。
堂島銀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富江這樣的學生。
Episode 50
來者不善
兩場共計935份料理,不僅是同年級最高的供給量,也是遠月集訓以來不可想像的一個數據,而和以407份早餐供給量居於第二位的薙切繪裡奈也是相差一倍有餘。
「要是讓繪裡奈也應付兩場的話,她可能做得比我好呢!」富江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堂島銀出的是一個難題。
堂島銀看著她興奮的笑臉,便順勢問道:「你遠月畢業以後,要不要來度假村做我的副廚?」副廚,也就是堂島銀這位站在日本料理界的頂峰人物的左右手。能成為他的副廚,這是常人無法奢望的榮幸。
「……堂島先生背著我說這種事,會不會不太合適?」四宮原本是來找堂島銀,結果不小心撞到了他們倆的談話。於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阿南,畢業以後不是應該還要在SHINO』S繼續研習法國料理嗎?」
是嗎?!
富江露出一臉震驚,身為當事人,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SHINO』S的話題被撬開後,四宮接下來說的話便覺得順暢了許多。
「兩年前你怎麼什麼也不說就去了對面的餐館了?你知道當時有人說你偷賣了我的菜譜,整個廚房都炸了。」四宮說出這話的時候他自己氣血翻湧,似乎是處在憤怒和抑制情緒的邊緣,然而語氣卻是相當的平靜。事實上,他表現得也相當平靜。
富江抬頭說道:「可是我相信Chef相信我啊。」當時的情況並不是一言兩語就可以解釋清楚的。當時偷菜譜的那個人被富江發現了,警告她不要說出來,並且威脅她按照他的話去對面餐館工作。一個十二歲身處異國的女孩怎麼可能拚得過一個身材魁梧的法國當地人?被怎麼整死都不知道呢,所以富江就聽從了他的話。也是這件事之後,富江才想到要去練防身術的,這是後話。在離開法國前,她同她老師取得聯繫,老師說交給他之後便讓富江不用再理會了。富江以為老師把事情的末尾掃清楚了,畢竟年初路過四宮的餐廳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走了,大家對她還很友善,跟她說了很多餐廳的事,可是明顯四宮有些事情還不知道。於是富江順便把年初的事和他講了。
富江的話讓四宮猛地「啪」地一聲拍著額頭。他突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實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不麻煩,只是他壓根就沒有說出來而已。四宮覺得廚房的氛圍讓他心煩,是因為富江的不告而別,但是事實上他從沒有替她解釋過,所以歸根結底,問題時出在他自己。其他人也是知道真相的卻以為四宮不知道,又怕為富江說話,反而惹四宮不高興,索性就表面上為四宮出氣,實際上和富江暗地裡交好。
「四宮和廚房的人缺少溝通啊。」堂島銀摸清事情始末,只能說四宮真的和員工相處得不是很好,出現這種誤會是沒有溝通的結果,而且很顯然,他廚房的員工都怕他。
富江為四宮說話:「但是大家也是因為很敬仰Chef的廚藝才願意留下來的。」
四宮聽著表情微微有些變化,但是怕別人注意到立刻又繃緊臉,強行轉移話題說道:「堂島先生有人來找你。」
「誰?」堂島銀有些疑惑。
「說是你以前的舍友。」
學生一進教室就發現每個人案台上擺著一顆番茄,和講台中間坐著一個背著身的紅髮男人。
「那個人是誰啊?好像沒有見過。」
「這次料理是以番茄為主題的嗎?」
學生們的議論紛紛在課鈴打響的時候就停住了。
「年輕的實習料理人,你們應該知道並且吃過番茄這種曾經被稱為狼桃的果實吧。」高大的紅髮男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黑板上大筆一揮寫下一個「食」字後,轉過身對學生繼續說道,「在16世紀的西方,番茄被認為是有毒的只能用作觀賞的植物,一直沒有人敢嘗試。然而,有一天,有一個人冒險吃了這顆西紅柿,才讓所有人知道番茄的美味,並且到現在還被廣泛地被使用在料理中。這是一個告訴別人用於嘗試的故事。在料理界,不少名廚為了發現新的食材跋山涉水,跨海遠洋。然而要找出食材,我們不得不親自嘗,去食用,去當第一個吃番茄的人。」
「在我看來,作為一個料理人,能夠善於發現食材亦或是品嚐出食材的用法,也是對於其廚藝成長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在今天的料理課裡,我不要求學生們做任何料理,相反的我會做出料理讓你們品嚐出菜品的成分,能夠完整說出料理的主要材料的,就算是合格。」
紅髮男人的料理課形式聞所未聞,學生們既緊張又新奇,既期待又害怕。按這位老師的說法,他的料理課應該是品嚐他做的料理,能在這裡當講師的一定是遠月優秀畢業生,做的料理一定非常好吃,但是又很擔心猜食材會很困難。
他巡視了周圍一圈緊張青澀的學生面孔,才想起一件事忘了說。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幸平城一郎。」
富江看到幸平大叔,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直到聽到他要求學生進行品嚐的時候,她突然間想縮小存在感。
幸平城一郎做了很多的料理,都分別用蓋子蓋好,不讓人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接著他又從口袋裡抽出一條黑布說道:「每個來品嚐的人都必須蒙住眼睛,這可以看做是非常簡單的遊戲。早點完成可以早點下課。」學生們聽到這句話,頓時就被提起積極性。畢竟因為早上的課題審查,大部分學生都沒有睡好,下午還有課,如果可以提前下課的話,可以得到多一些的休息時間。
於是和富江同一堂課的塔克米首先舉起手來。
富江立刻拉住他的手腕,連續搖了搖頭,現在伊薩米不在,如果塔克米出事了,她沒法跟伊薩米交代。
「我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富江總覺得幸平城一郎會把他的黑暗料理端出來。
塔克米毅然決然地說道:「我願意做第一個吃番茄的人。」
幸平城一郎見有人上前,笑容裡帶了一點點微不可見的陰險。
塔克米被蒙住眼睛的時候,已經是離菜品最近的時候,他貌似聞到了一股神奇的味道,燒烤的魷魚香和濃郁的花生醬的味道。
「你會對堅果類過敏嗎?」幸平城一郎問道。
塔克米良善地搖頭。
幸平城一郎笑了起來,掀開菜品的一瞬間,塔克米似乎聽到學生裡面有倒吸涼氣的聲音。塔克米遲疑了。難道這一盤裡面還有什麼可怕的料理嗎?據說有些料理室非常喜歡用動物的內臟做料理,難道他是要準備吃肝臟嗎?但是已經坐下來了,就不得不吃了。
「……好難吃。」塔克米雙手撐著額頭,硬是把蘸了花生醬的魷魚腳吞進肚子,原本應該是鹹香口味的食物滿口都是與食物相性違背的甜味。「只是魷魚腳和花生醬。」
幸平城一郎很滿意塔克米被人摧|殘的反應,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嗯,猜對了,你可以現在下課了。」
這麼快?!
這麼簡單!?
可是看起來很難吃啊!!
可是真的很睏啊!想去睡覺啊!
學生們內心十分掙扎,然後就見到幸平城一郎惡魔一樣的表情。
來者不善,應該就是說的這個人吧。
三十分鐘後,倒數第二個面色鐵青的學生如釋重負地離開了教室。富江坐在還帶著溫熱的椅子上,也被蒙住了眼睛。
「大叔,你來的事創真知道嗎?」
這個時候富江已經聞到了納豆的味道,求饒過我吧!
幸平城一郎一如既往十分豪爽地笑道:「哦,那小子不知道。我看他一下就會走了。」
「不打招呼嗎?」
「沒這個必要,只是臨時被叫來代課才會在這裡花些時間。」
「那大叔想要知道創真的事嗎?他那小子惹了多少禍你不知道呢!」富江有種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上的趨勢。
幸平城一郎知道她在拖延時間,把料理往她面前送道:「冷了就不好吃了。知道你鼻子靈,一下子問到了納豆的味道,不太想吃。但是,作為一個料理人,如果對食材產生害怕的情緒,你又該怎麼做好這種食材呢?」幸平城一郎給富江拿上湯匙,繼續解釋說明道:「這次的納豆選用的是京都當地大豆產地生產的最小顆粒的大豆進行生產,並且還用的是沿承數百年理事的古法進行發酵,口感風味非同一般。」
富江聽他那麼講,感覺會挺好吃的,於是奮勇一試。剛吃一口,整個人就像是被人用冷凍術凍住了,大腦瞬間停止工作,全身因為生命受到恐怖威脅般,打起了寒顫。
「納豆原本就不好吃,這非同一般的結果就是非同一般的難吃啊!!」
納豆味道特殊,喜歡的人會喜歡的不得了,不喜歡的人單是聞到就受不了。很顯然富江是屬於後者。
為了嘗出裡面還有加了什麼料,富江被迫嚼了幾次。
「我的天,酸奶,泡菜,乾酪,大豆醬油。大叔你不能因為納豆是發酵物,就把其他種類的發酵物都加在一起啊!」
「有沒有覺得難吃到想要會心一笑?」
富江被幸平城一郎作弄得哭笑不得,最後豎起大拇指說道:「這難吃又是更上一層樓了。」
「學生的反應也很不錯,給了我很多參考。果然單是我一個人覺得難吃還是不夠的,難吃的東西也要互相分享啊!」說完,他也跟著吃了一口納豆,吃完後就忍不住笑起來。
「真的好難吃啊哈哈哈哈!」
富江其實一直很奇怪幸平城一郎明明可以做那麼多好吃的料理,卻一定要在黑暗料理上下功夫,現在看來就是他的惡趣味罷了。
「喜歡料理嗎?」幸平城一郎突然問道。
富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嚴肅起表情,也跟著認真點頭說道:「我很喜歡,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想這份喜歡是不會改變的。」
幸平城一郎從美國回日本的原因不僅僅只是看創真情況如何,更多的是聽到了關於富江的老師是他以前的對手中村薊的消息。這件事是薙切仙左衛門跟他說的,當初富江成為遠月特招生,中村薊的推薦信出力不少。隨著富江在學園活動越加活躍,薙切仙左衛門特意找他,希望他引導她不會被中村薊利用,畢竟中村和遠月惡緣不淺,他費了很大勁才把中村從遠月上消抹掉。幸平城一郎也擔心她的情況,所以才來看她。
別看富江整天笑嘻嘻的,心思藏得比誰都深。
幸平城一郎見她這麼說,用手揉了揉她的頭。
「好孩子。」
那掌心有著父親特有的厚重感和溫暖,許久沒有得到這麼一份體貼的富江十分感動,剛想多說幾句,幸平城一郎就把納豆推到她面前說道:「再多吃幾口,給我點提升的建議。」
「……」
「挑食是不對的,通常小孩子偏食都是長不大的。」
「……」
幸平見富江鼓著臉看他,故作不明白地說道:「為什麼瞪我?」
「把我的感動還給我。」
Episode 53
來自遠月十傑的邀請
第92期高一年級第二位升入十傑的預選人非富江莫屬,這是在結束合宿研修後高一學生毫不猶疑接受的事實。
富江表現得非常活躍,在課題上爭流上前,靈活應對,舉一反三,在突擊的早餐考驗中也取得了最高的成績,甚至於在最後一天,學生享受畢業生的料理的時候,富江也是被要求去後廚幫忙,同那些明星主廚們一起為學生烹製美食。這足以可見富江的料理才能被講師們所認可。
富江不知道學生是怎麼想的。
只知道最後一天她該坐在位子上等著她的美食的時候,四宮拍著她的肩說道:「素食者自己去煮飯,誰有空幫你額外想一份菜單?」
「嚶,這不公平啊!」
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欺負我?!
富江還是被叫到後廚裡順便搭把手。
幸平城一郎果然就是他說的那樣,只是來看看,下完課就走了。富江目送著他離開遠月度假村,看著他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背影,到底還是追了上去,擋在他的面前說道:「大叔,我們來個離別前的擁抱怎麼樣?雖然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見了,一個月,兩個月或者是一年後,還是很希望跟你再見一面的。」
「還有,這裡始終有人在等你的,請多回來……」
富江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幸平城一郎整一個人抱起離地。
「大叔!」
富江的聲音隨著被他舉高也提起了幾道聲調。
幸平城一郎把她扛過肩,往遠月度假村走去。
「丫頭還是跟口香糖一樣粘人,可是會讓人很難處理的。我要是有個女兒像你這麼粘人,我一輩子就不能離開了。」
幸平城一郎把富江放在大廳處,對著她說道:「我不喜歡別人來送,乖乖站在這裡。」
「大叔,多在這裡待兩三天唄。創真也想見你!他嘴上不說,但是還是很掛念你的。」富江試圖挽留他。
幸平城一郎歎了一口氣,用手大力地揉亂富江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頭髮。
「三碗特製納豆飯。」
「……能做好吃點不?」
「四碗。」
「兩碗!」
「四碗加納豆湯!」
納豆湯?!
「行,三碗就三碗,不要變了。」富江咬牙說道。
幸平城一郎心滿意足地給富江說道:「其實我本來就打算在極星寮等你們的,不過你既然這麼挽留我了,我一定要好好對你。」
聽到幸平這麼一說,富江才知道踩了陷阱,當即大叫道:「大叔,下次別想著我送你了。」
幸平看她抓毛了,就又用大手揉得富江頭左右亂晃,才揮了揮手道別。
三碗納豆飯?!
富江光是想想,就覺得食慾不振了。
坐著學校巴士還沒有回極星寮,富江首先就被等在車站口的第九席叡山枝津也攔住了。一年前這個時候左右,叡山還記得跟這個女生告白過,然後非常乾淨利落地被拒絕了。雖然有一年沒見,叡山看到這個女生還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富江在合宿上表現太好,甚至壓過了繪裡奈的勢頭的這消息傳得飛快。
遠月十傑前幾席對她非常感興趣,尤其是第二席小林龍膽,於是特意派叡山請富江過去喝杯茶。叡山在學校最怕,最不想見的人,除了有自己黑歷史的富江之外,就是小林龍膽。
「如果她想進十傑的話,應該會很乾脆地過來的。」小林龍膽這麼跟還在怕富江拒絕的叡山說道,「當然,如果你不願意帶她過來,或者沒辦法帶她過來的話,你等著被我大刀痛宰吧!」
叡山被逼得不得不站在車站口。
富江剛要走回極星寮,就被叡山擋住路,見他又不說話,左右也繞不開,才說道:「叡山前輩,你找我什麼事?」
「……」叡山扶了扶眼鏡,看著遠處對富江說道,「遠月……」他還沒有說哇,富江就說道:「說話要看著人的眼睛說,這樣很不禮貌的。」
叡山剛對上她的眼睛,見她光彩照人,還留了他喜歡的長髮,突然忍不住咳了起來,最後低著頭說道:「有事找你,跟我來一趟。」
「做什麼?」富江站著不動。
「十傑想見見你。」叡山覺得也沒有說起來那麼困難。
富江拉了拉背包的肩帶,想了一兩秒說道:「行,走吧!」
「……」
這麼乾脆!?
叡山到底還是感激她那麼乾脆答應的,萬一她說不,他根本也拿她沒辦法。
一路上叡山覺得跟富江走在一起就會呼吸困難,手腳僵硬,不顧她在後面讓他慢點走,飛快地先到第一席司瑛士專屬的茶寮報到。
富江趕到茶寮的時候,所謂的十傑只有八個人在場,除了一色慧和繪裡奈,八個人坐姿不一,各自表現了自己的特色。
坐在正中間的應該是第一席,而在他旁邊披著肩發的女孩子看到富江的時候就露出燦爛的笑意。
「富江啊,你想不想當極星寮唯一的十傑?」
她這話一落,其他七個人臉色都變了。
Episode 54
弱氣模式的司瑛士
酒紅髮色的小林龍膽似乎是用一種「我們一塊玩」的輕鬆語調說著這麼不輕鬆的事情。
要不要當極星寮唯一的十傑?
富江能想到的有兩種以上的方法,一是讓一色慧搬出極星寮,二是挑戰一色慧的第七席位置,當然極端的也有,把人給弄沒了就好了。不過不管是哪種,富江最後想到的是,一色慧是不是在十傑裡人緣不好啊,怎麼大家要背著他說這種事?想法還沒成型,富江首先就問道:「什麼意思?」
很多時候即使明白對方談到的話,但是為了確認,又為了試探,或者其他的目的,往往會問對方的真意。
富江說完自己就笑了起來。笑容乾淨無瑕,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慄,彷彿看到了一色慧本人,一眼看不穿他的心思,感覺每一步都是陷阱一般。
印象中這個言笑晏晏的女孩似乎是在發怒……
感覺到低氣壓的小林連忙擺手說道:「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富江的表情變得更加明朗:「所以,你們是找我幫忙嗎?」
她說的時候直接把目光鎖定了銀髮的第一席司瑛士,接著站起身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司瑛士如臨大敵般背往後仰,兩手撐著榻榻米,不知道富江要做什麼,緊接著他就看到她滿手厚繭的手向他的肩膀伸去,把他披在背後的領帶放正在前頭後便退回原來的座位。
「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富江這麼說。
司瑛士:「……」好可怕!
現在主客顛倒,富江盤腿環視一周,笑道:「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呢?」
已經習慣第一席弱氣模式的第二席小林繼續發話了。
「嘛,其實呢,這次來主要是來商談秋季選拔賽的事情。」
「秋季選拔賽?」
這個時候,司瑛士才接著話說道:「遠月秋季選拔賽是每年秋初遠月十傑全權負責主辦的舉行的重大競賽。競賽選拔的選手均是在日常表現優秀以及有著卓越的技巧的學生,賽程分為四個階段,初賽,八強賽,半決賽和決賽。初賽分為兩個賽區,每區30名,由分數最高的進入八強。以往的評選賽中都是以老師和學校有關的人物作為評選員,這次比賽則是由廚藝界的泰斗人物參加,不僅規格更高,要求也更為苛刻。」
「哦哦。」富江點點頭應和著。
「說秋季選拔賽是學生今後是否飛黃騰達的重要一步,可能對你沒有什麼效用。不過,秋選還有另一個作用,你可能會感興趣。」司瑛士頓了頓說道,「歷年的十傑都是從秋選裡面誕生的。」
「哦哦哦!很有意思嘛!」富江突然間來了興致。
「但是你不能參加。」司瑛士看到富江頹喪的表情立刻感到快慰起來。
高漲的興致被人澆了一桶冷水是什麼樣的感覺,富江總算體會到了。原本懶散的背脊一下子挺直了起來,富江為爭取自己的權利說道:「這是不公平的。」
「你參加了才是不公平的,你應該也知道自己參加秋選是沒有意義的吧。」
富江參加秋選完全沒有意義。
明年十傑裡面一定會有她的名字,世界冠軍都沒有辦法當上十傑的話,否則單是從國際輿論方面講,遠月就要受到不少的責難了。有評論家曾經說,遠月雖說在日本料理界是首屈一指,但是還沒有到完全達到世界級別的程度,這可以從在校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日本人可以看出。但也有持不同的意見,以遠月學園的封閉性的角度解釋遠月在國際的影響力也未嘗不可,畢竟從遠月順利畢業的學生大部分都在國際有名。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遠月一直都處在餐飲界輿論的邊緣,和國際□□流一直受阻,像是歷年的秋季選拔賽評審員的邀請,國際美食家都拒絕接受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富江高一入學的時候,十傑處理她的問題要比普通學生麻煩得多,來自世界各地有名的料理學園都想要挖角,各種威逼利誘,冷嘲熱諷也就算了,關鍵是十傑成員各個都懶,全部要在第一席司瑛士身上,導致他後來聽到富江的名字就頭疼。
司瑛士現在從近一個學期來令他感到棘手頭痛不已的罪魁禍首——富江受挫的表情感到了治癒。
「好吧,不能參加就不能參加吧。」富江既不需要通過秋選飛黃騰達,也不需要從秋選裡面獲得十傑的候補名額。自己多佔一個地,就意味著少一個人可以獲得機會。這是合乎情理的,像是歷年的少年烘焙大賽,三年一輪,就是為了以年齡為參賽標準排除原來的選手再參加,阻擋了新人的路。「既然不能參加,叫我什麼事?」
「希望你能以評審員的身份出現。」小林龍膽搶著話說道,「原本如果薙切不是十傑的話,我們就有打算讓她來當評委。但是現在她已經是十傑,也沒有參加秋選的必要,當評審又有涉嫌十傑操控下任十傑成員名單的事,很麻煩。你不是也有一副好舌頭嘛,加上有著頭銜和總帥推薦,應付這種事綽綽有餘……」
「……等等!等等,我是素食主義,我怎麼當評審員?」
怎麼想都覺得大部分人會做肉料理或者海鮮料理,她又不能吃,光是看著就是一種折磨啊!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公正評選的。」小林龍膽笑瞇瞇地說道,然後環視周圍一圈問道,「有異議的可以提出來。」
「沒。」剩下的七人異口同聲道。
早就坐不住的久我照紀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這些事你們決定就好了唄,每次都要抽時間來討論很無聊的。」
小林龍膽也跟著站起身拍著司瑛士的肩膀說道:「詳細的情況你跟她講,我走了啊!」這番話說完後,其他十傑也跟著陸陸續續起身走了。
司瑛士:「……」別走!為什麼什麼都是我做!?
富江直到他們走後也插不了口,見只剩下最好欺負的司瑛士,也跟著站起身說道:「反正我是不做的,前輩你們自己解決!」
「……」司瑛士簡直欲哭無淚,不要這樣子!就在富江關門的一瞬間,司瑛士靈機一動,智商上線說道:「富江同學,我做了些吃的,你吃完再走吧。」
「……」
遠月第一席的美食……難求再得的……
富江明知道吃人嘴軟,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Episode 55
料理的初心
整個茶寮透著日式清靜安寧的氛圍。
富江坐在廳裡等著司瑛士取食後的去而復返。
腳步聲從廊道裡傳來,富江便轉過身看著門口,直望到他拿著一碟子甜點出現。
這是一塊雞蛋狀,不足掌心一握的精巧甜點,外層裹著一層白皮,如同陽春白雪般散著無暇淬煉的光芒。
司瑛士向著富江介紹道:「這是打算在銀座試賣的主打東京特色的甜點,以雞蛋為形狀,裡面是包裹著德島縣產的薩摩紅薯做的餡。」他說得簡單,但是這款甜點切開後有明顯的四層結構,糯米粉做的軟韌的白色外皮下分別是香氣濃郁的紅薯餡,絲滑潤口的近似於巧克力醬口感的紅薯醬,以及中心有一點紅薯做的膠狀物,顏色次第分明,結構完整,將不同的口感賦予了整道甜點。這並不會過甜也不會太干,一口氣吃下兩個都是綽綽有餘。
富江邊吃邊點頭。
司瑛士則在一旁手忙腳亂地問道:「你需要配點茶嗎?」
「不用不用,前輩不用太客氣。」富江擺著手說道,「雖然糖分和糯米容易增加人的腸胃負擔,但是紅薯的高膳食纖維剛好可以起到互補的作用,就不需要另外配茶了。」
兩個太少,富江一眨眼就吃完了。於是富江又和司瑛士陷入了沉默。
「……」富江環視一周說道,「這裡環境不錯,是個納涼的好地方。」廊道通風,庭池水光粼粼,綠影相疊,透著一股清爽的味道。
司瑛士也跟著看向庭池。
「慧前輩怎麼沒有出現呢?剛才被學姐那麼一說,我還以為慧前輩被你們排斥了呢!」富江顯然還是沒有忘記之前小林龍膽的話。
司瑛士說道:「這一次選拔賽邀請你當評審員的事,雖然我們幾個人都同意,但是一色是不同意的,所以他就不來參加了。」明知道自己的否定會被否決,索性就不出現了,還真不像是處事圓滑,八面玲瓏的一色慧的性格。
歷年來的評審員都不好找,大部分學生都是來自有名望的料理家庭背景。料理界又不大,各自抬頭不見低頭見,利益糾葛關係複雜。因此邀請能夠不摻雜利害關係,公正公平的評審員也是一件費時費力的事;此外有些泰斗級人物還得配合他們的時間,這也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於是,有一條可以和繪裡奈媲美的舌頭,並且擁有大量的料理知識儲備,還有著頭銜,時間靈活的富江很明顯各項條件都可以滿足要求。她被邀請當做評審員人選,在高一合宿之前,十傑會議上也簡單地討論了一次。當時是九比一的通過率,邀請她為評審員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儘管一色慧反對,司瑛士還是交給和富江同宿舍的一色慧去做。但是他一直沒有回應,加上合宿富江表現優異,甚至於和四宮主廚打成平手,十傑也想正式和她見一次面。
「哦,我還以為慧前輩在十傑人緣那麼差呢?嚇到我了。」富江當真認為一色慧是非常受人歡迎的那種,性格又好,又會很做飯,長得也好看,人也聰慧,怎麼也挑不出毛病來。所以這麼好的一色慧被集體排斥,還真讓人接受不了。
司瑛士想到一色慧那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說,光看著別人鬧騰的腹黑性格,感到又是心累:「他是一隻老狐狸。」歎了一口氣,怕富江不信又強調一遍說道:「真的!」
「哦?」富江歪著頭,不是很理解。但是被他那麼一說,她也想起繪裡奈似乎說過一色慧城府很深的話。「可是我覺得他很好啊。」其實不應該只是很好,該是超好的,富江在全遠月最喜歡的人就是他了。一看到他就會感到興奮,完全是粉絲看到偶像的那種心情。雖然有時候暴露癖突然出現,自己會被嚇到,但是富江表示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一色慧人還不錯。
司瑛士倒是也肯定的。
過了兩三秒後,司瑛士站起身說道:「你還想再吃嗎?關於評審員的事情,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其實評審員基本已經定下來了,只是怕中途有人變卦或者出現其他問題導致評審員無法繼續評審,才希望你能最後以評審候補的身份出現。又或者是剛好在初賽前八強的時候出現了兩個同分的第八名,我們還需要另外加賽,這個時候就需要你的幫忙了。題目可以你自己定。」
所以富江其實只是負責吃而已,看起來百利無一害。
「……」富江豎起手指說道,「……前輩,我參加有什麼好處嗎?」
司瑛士見富江低頭看了那碟空碟,立刻了然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教你怎麼做這道點心。」
「不用,我不想學。你做給我吃就好了。到秋選結束前,我每天都會找你要吃的,你不能拒絕,我就答應你。」富江笑得眉眼彎彎。
司瑛士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後輩,她明明可以向自己學習很多技巧,卻選擇了吃。
富江見他有點發愣,連忙擺著手說道:「我不是看不上你的料理技術,你千萬不要誤會啊!雖然我會做很多東西,但是會的越多,我就越懶得動手。」說到這裡,富江興致起來,笑道:「前輩不知道,其實我學料理的最大的原因是我吃不到好吃的。」
「?」
「我是帶有過敏體質的素食者嘛,絕大部分美食都被這樣的原因隔絕了。除此之外,外面餐館提供的素食菜單又太少,我父母又是完全不會做飯的。你能想像我還沒有學料理之前,我家吃的東西全都是罐頭做的,沒有任何新鮮的食物,天天喝牛奶吃麵包的辛苦嗎?」
「……就算是用蔬菜拌成沙拉,也沒有技術含量吧……」司瑛士完全無法理解一個人的料理水平會如此慘不忍睹。
富江一說到這個,就痛苦地捂著額頭,明顯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他們連哪部分可以吃,哪部分不可以吃都不知道,完全憑著直覺在上面淋醬油,美乃滋,果醋,芥末,有一次甚至把生雞蛋直接扔到沙拉碗裡面帶殼吃。我小時候光是因為食物中毒事件,就把小區附件所有的醫院和兒童診所的人都認了個遍。」
司瑛士嘴角頓時抽搐說道:「能否冒昧問一句,你父母都是怎麼長大的?不,不不,能順利長大,真的辛苦你了。」富江真的完全演繹了什麼叫做兒女當自強的故事。
「所以!」富江勵志地說道,「我學料理的最終目的是——找一個會做飯的人給我做飯吃!我要吃什麼,想吃什麼,或者想不到怎麼吃,都有人幫我做好。我就在餐桌旁等這吃最好的就好了。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嘛,要找最好的魚就要去最好的大海裡撈,所以我就來了!」
「誰說的這句話?」
「你不用管,聽我講就好了。」富江爽利地說道,「說了那麼多,還不知道前輩你叫什麼名字呢?我的姓氏你知道,我就不重複了。你叫我阿南,或者南吧。」
「司瑛士。」
「瑛士前輩好。」
司瑛士覺得富江比想像的還要自來熟:「嗯。」
回宿舍的時候,富江兩手捧著司瑛士送的一大盒點心,見到一色慧靠在極星寮的門口,便揚聲打起招呼。一色慧首先就注意到了她的盒子,表情有點變化。
「這是瑛士前輩請我吃的,他也吃不完,就全送我了。哈哈哈,我們極星寮都有口福了,這可是第一席做的甜點啊!而且不僅如此,他還同意我每天去他那裡拿他做好的吃食。瑛士前輩簡直太好說話了!」
一色慧勾了勾唇角,到底沒有露出笑容說道:「只是個吃的就這麼容易打發嗎?他們說的事你答應了吧?」
他似乎有點生氣啊……
「學生評審學生的作品,如果處理不好,可是會在校內結怨的啊富江同學。你當你只在學校讀一年嗎?」
哇哇哇,真的是在生氣啊!
富江拍了拍一色慧堅實的肩膀說道:「慧前輩,不用擔心,你忘了我可以用食戟來解決啊!再怎麼結怨,你們也不會討厭我的,難道不是嗎?就算真的有一天你們也對我失望了……」富江抬頭轉向極星寮的天方之外,擺了擺手笑道:「我還是不立Flag了。」
一色慧歎了一口氣說道:「阿南,幸平的父親過來了,也同我說過你的老師是中村薊,不,應該是薙切薊,薙切繪裡奈的父親的事。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薙切先生對極星寮的存在很不滿才對吧?他沒有對你來這裡說什麼嗎?」
「說啦。」富江自然是聽到他在一開始就讓自己搬出極星寮的事啊。想到那件事,她做了個鬼臉說道:「我不聽就是了,何況他沒有一個好理由。」自那以後,薙切薊就沒有聯繫她了。
富江一旦決定什麼,就很難讓她改變。她並不願意和一色慧多說關於薙切薊的事,聞到廚房傳來香味,便跑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一色慧莫名有些不安,於是搖了搖頭試圖擺脫這種情緒。
Episode 56
果然是父子
一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文緒婆婆嘴上嫌棄極星寮的學生又吵又鬧,看到他們回來臉上就不自覺地戴上了笑容。富江先給她一個大的擁抱之後,便看到廚房裡站著一對完全沒有溫存的父子在做飯。
「高湯我已經煮好了。」
「嗯,我知道了。」幸平淡定地應了一聲後,在案板上把菜切成細絲後,才猛然間反應過來,「等等,你這裡做什麼啊!?」
「怎麼?你們兩個人認識嗎?」文緒婆婆歪著頭,叉著腰疑惑道。
「哈哈哈哈創真反應好遲鈍啊。」富江總是光顧著自己樂。
「他是我老爹啊。」創真隨口向其他舍友介紹道,「聽說你們到我們店裡吃過,應該見過他吧,幹嘛露出吃驚的表情。」
「!!!不是啊!那個,幸平你父親是原遠月十傑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們?」他們對幸平城一郎確實認識,但是完全不知道他們兩個是父子。
創真聽她們一講,自己大吃一驚,朝著城一郎問道:「什麼?你是遠月十傑嗎?!」
集體:「……」
晚餐時分。
緊張期待的心情無言以表。
原十傑做的菜式啊……原本吃的拉麵是在富江介紹完之後才知道的,沒有更加認真品嚐,讓他們覺得非常可惜,現在終於又有機會了!
富江盯著滿桌的肉料理,怨念深深地盯著幸平城一郎。
幸平城一郎接收到她的目光,恍然大悟地大掌一拍,從廚房裡拿了一個深碗,放在她的手裡。
「乖,這是你的晚飯。」
——納豆蓋飯,粒粒分明的大米上澆上了用大蔥醬油拌勻的納豆,在那之上還打了一個生雞蛋。雞蛋蛋黃鼓成球狀,這明顯是冰凍過的痕跡。蛋黃的脂蛋白因冷凍而產生結構脫水,會使得蛋黃口感更加濃密,味道也更豐厚一些。
單從生雞蛋這一點就這麼花心思……這道菜絕對會好吃!
富江被感動得無以復加。
「為全體成員通過合宿研修乾杯!」
「乾杯!」
集體象徵式地碰杯之後,各自大快朵頤起來。
幸平城一郎做的料理多是異國風味,拓寬了極星寮成員的見識面。
「這羊羔肉上面的綠醬是什麼?」田所惠好奇地問道。
「Harissa,是起源於北非的某種用辣椒做的萬能調料。」富江首先應道,然後指了指櫃子說道,「大叔用的是我櫃子裡的調味料做底,還另外加了其他的東西。」富江有的調味料大部分都認不得,所以極星寮的舍友都不怎麼用,而大部分時間則是被幸平創真拿去實驗黑暗料理的新高度了。
幸平城一郎揉了揉她的腦袋。他的力氣用的很大,每次都像是能把富江的頭從脖子上擰下來一樣,但是富江又不覺得疼。
「我在中東的傳統料理中嘗試加入了歐芹和三味香辛料。」
「那,這又是什麼呢?」青木和佐籐也興致勃勃地端著料理詢問道。
幸平城一郎拍著富江的背,富江就反應過來道:「Zuppa di pesce 利古裡亞風意式燴海鮮,平素是以番茄和白酒為底,加之以新鮮的海鮮熬煮出的海鮮湯。這一次加入了……Sticcafisso,意大利常見的鱈魚。」
「很好,沒有退步嘛。」幸平城一郎稱讚道。
兩人的氛圍好得像他們才是一對父女。
幸平創真對他老爹疼愛富江的場景司空見慣,只是吃著自己的飯菜,直到遲到了一份蛇料理,他才大叫起來:「哇!這個簡直了!」一聽到創真這麼興奮的聲音,極星寮的大伙紛紛激動地也跑去夾了一口放進嘴裡,結果——
「嘔——!」
超難吃的!!
才吃了一口,其他人又跑去把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
富江好奇地看了一眼蛇料理。
居然連蛇皮什麼的都沒有去乾淨!光是看著就不能吃啊!
「老爹,這個很糟糕啊!」創真十分欣賞地說道。
幸平城一郎遇到知音般,得意道:「上個月才試做的,很難吃對吧?可以入圍過去的Best 10了。」
「Best 5都有了吧?」
集體:「……」果然這才是是父子啊!
聚會到九點才結束。
富江從洗浴間回來經過餐廳,正打算進廚房拿杯水喝,恰好撞見幸平父子兩人久違的談天,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創真問:「極星寮,對老爹而言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呢?」
極星寮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大部分都是幸平城一郎和堂島銀打拼下來的,廚房設備、園田、山林……這獨立於校園管制之外的樂土是他們用食戟征戰後的勝果。
「很有趣的地方哦。」幸平城一郎面對創真疑惑的發問,難得正經而又溫厚地回答道:「大家在這裡自由地研究料理,是料理師的一片樂土。」
他們兩人談了很多,收拾完廚房後,兩人又坐在後廚門的台階上暢談不已,如同遇到了許久未見的朋友般有著說不完的話。
富江坐在二樓的樓梯口默默地望著熄燈後的極星寮的天花板出神。
大概觸景生情便是如此,看著幸平父子久別重逢的場景,富江突然有點想念那個一直帶著自己學習的老師。富江和薙切薊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她和她雙親生活的時間還長。所以對富江來說,他也不僅僅只是一個老師而已。
能一年多都不聯繫自己,看來真的是生氣了啊!
如果重來一遍,老師再堅決要求自己離開極星寮的話……那一定要表現得更耐心一點,說夠十萬次極星寮的好,他一定會被自己打動的。
富江整理好思路之後,感覺自己充滿各種幹勁。她正從樓梯口站起來,就看到幸平城一郎推開餐廳的門走出來。
見到她,城一郎似乎想起了什麼事。
「阿南,吃夜宵嗎?納豆做的。」
「要要要!」
富江吃過幸平城一郎的納豆蓋飯後,突然覺得納豆其實味道挺好的,對它產生了濃濃的熱情,聽他那麼一說,果斷地答應了。
三十秒後,用白醋凍結而成的納豆冰棍放在富江和創真面前。
富江答應要吃的,所以這個時候要反悔也不行了。她剛捏著鼻子一口咬下去,一瞬間整個人意識都是混沌的。
「……這酸爽簡直難以言喻!」
求放過啊……
「哈哈哈,這個也太讚了!」創真也毫不意外地接受了這道黑暗料理。
「那給你吧。」富江見他那麼樂,索性把冰棍遞了過去。
創真神色一變,十分嚴肅地拒絕了:「難吃的東西要互相分享才是死黨,懂嗎?」
「不懂,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富江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這樣輕鬆的日子對她而言已經快所剩無幾了。
Episode 57
第二天幸平城一郎便離開了極星寮,沒有提前通知任何人,只是簡單地和幸平創真又進行了一場料理對決後,便乾脆利落地離開了,倒是把流浪廚師的名聲給坐住了。每一個地方都留不住他的腳步,他才會不斷地行走。富江倒也不是一個感傷別離的人,簡單做了目送後,便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後對著幸平城一郎給自己準備的納豆拉麵默默地繼續啃食。納豆拉麵的味道只能算作不難吃,沒有昨天的蓋飯那樣驚艷,也沒有冰棍那麼滅頂,只能算作一般,跟超市買的差不多,有個味道在而已。
薙切薊追求的是絕對的美味。
富江不清楚繪裡奈所接受的教育是什麼樣的。反正她跟著他學習,起初可以是18小時沒有任何休息,直到一道菜端在他面前他點頭了才算是通過。在學習的前三年裡,薙切薊根本不會動她的菜,他從來不說自己做得怎麼樣。當時自己還向他爭執,為什麼一口都不嘗。
「光是看,就知道你只是合格而已。」
一道菜的材料直接的互相配合會有什麼樣的味道,每道工序需要達到什麼樣的程度,他都瞭如指掌。
五年後,她就已經在負責他的早餐和甜點,然後很順利地就厭倦了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料理生活。即便如此,「食物就該是做得好吃,只有美味的料理才能入腹」的觀念也曾經以這樣的方式根深蒂固,現在在日本還不到兩年時間就被幸平父子倆連續轟炸的黑暗料理刷了認知度。
她現在是一般的食物給她吃,都覺得該是感恩戴德。
上午10點理論知識課。
富江偷偷地打了一個哈欠。
難道重歸遠月的校園學習生活,是一種死後餘生的感覺?難道都不覺得很累嗎?
富江環視周圍一圈興致高昂,熱情洋溢的同學,總覺得自己特別累。趁著老師背過身在白板上板書,富江趁機把書冊立起來,從抽屜拿出一塊同班同學送的馬卡龍,剛咬了一口,馬克龍便碎得落了滿身。
「……」
中空的?
溫度濕度沒控制好,還是配方問題?
不過味道好就也沒有什麼關係,就是太碎了點了。
就在這時,鄰桌雪中送炭般遞了一包對折包裝的面巾紙。富江感激地道了一聲謝,正準備抽出一張紙巾的時候,她發現裡面只是一張便條。
「有字。」鄰桌悄悄湊近富江神秘地說道。
空白的才會奇怪吧?
富江正打算先把碎屑清理乾淨,而這個時候,講台上的老師高呼起她的名字。
「富江。」
直接站起身的話,碎屑會掉一地的行為富江忍不了,但是老師又一直在盯著自己。情急之下,她乾脆趴在桌上假裝道:「老師,我胃疼!」
「我看見你吃東西了,你還胃疼?上課還傳紙條?最近太得意了,連課堂秩序都不尊重了是吧?把它念出來!」
見富江和老師對峙起來,整個課堂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富江忍著碎一地的邋遢行為的難受,很乾脆地先道歉了。
「……」老師的面部表情有些和緩,但是為了以儆傚尤,他還是堅持富江把紙條上的內容讀出來。
富江首先注意到紙條是的名字上寫的是繪裡奈的名字,好奇之餘也忍著不回頭去看她。
「……上課不要吃東西。」富江遲疑地念著紙條說道。
老師不信她說的,紙條明明是從前面傳到後面的。他特意從講台上走了下來,搶過富江的紙條念了起來:「聽說你同意當秋季選拔賽的評審了……薙切繪……」這話一落,老師自己的表情也變了。
秋季選拔賽是遠月高等部歷年的最大項目之一,這和高一學生是否能夠順利進入下一任十傑,以及在飲食界泰斗面前嶄露頭角關係緊密。這紙條是從薙切繪裡奈,所以富江會當任評審的消息百分之九十是正確的。
任何有關於秋季選拔賽的事都必須在放假之前保密的。評審員的選擇也當然必須在比賽前保密。
而知道富江答應下來高興過了頭的繪裡奈直接把頭埋進兩手和書桌之間。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不是我做的!」坐在前排的繪裡奈拍著桌子強行糾正道。
幫她傳紙條的同學:「……」
「老師,這是已經下課了嗎?!」
一道懶散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回頭看,是坐沒坐姿,明顯剛睡醒的幸平創真。
老師順著幸平創真的這個台階下喊道:「你這小子上我的課居然敢睡覺?!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哎?!」創真哀叫起來。
傳紙條的事情就這麼擇重避輕地繞了過去。
下課之後,聽到消息的同學想把富江圍了起來,旁敲側擊地問起了各種問題,比如說參賽學生的名單,比賽的內容等等。
繪裡奈在旁邊幹得乾著急。這件事可大可小,大的話可能就因為這個紙條問題影響了秋選的正常進行,如果能小,自然是最好的,就看怎麼處理了。
富江從下課後就自己一個人笑得不行。她沒有想到過繪裡奈會上課傳紙條給她,以她的形象自然是淡定,從容,萬事把握在手中,不會摻雜太多的個人情緒。
明明可以在午間休息的時候再說的,為什麼一定要上課傳紙條給她呢?
於是富江直接走到繪裡奈桌子邊,笑得一臉燦爛:「為什麼不找兩人在的時候再說呢?」
繪裡奈抬頭看著富江,見她絲毫不在意這些,環視周圍偷聽她們講話的人,索性大大方方地說道:「原本是預定明天開始的,因為明天不是就開始放假了嗎?十傑為了避免評審員和學生過分交流,影響秋選比賽的公平性。在秋選結束之前,你必須和我一起住。但是,現在鬧得人盡皆知了,那麼你下課開始,就得和我在一起。行李我會讓人幫你去拿。」
富江光看著繪裡奈笑。
「笑什麼?」
富江「唰」地蹲在地上,把手放在桌子上,抬頭看著一臉驕傲的繪裡奈說道:「所以你是要把我隔離起來嗎?有吃的嗎?」
聽她胡攪蠻纏,繪裡奈覺得好笑:「哼!跟司前輩討價還價還不滿足,跟我要條件?此路不通,你要的話就去找司前輩。」
「瑛士前輩那裡也不錯啊!真的可以嗎?」富江斜眼覷著繪裡奈。
繪裡奈聽到富江不想和她一起住宿舍,心裡有些不痛快。虧她想著等她一起來宿舍的話,就會熱鬧多了,而且她連第一天的歡迎會菜單也準備好了。
司前輩不就是做的菜稍微比我更好吃那麼一點嗎?
「好啊,你要去就去吧。反正我也管不著你。」
Episode 59
秋選題目
Episode 59
富江是秋選評選員的消息不脛而走。
為了減少富江和高一預選參賽生的交流,出現偏袒等不公平問題,十傑一方做出快速的決定,便是隔離富江,從學習到平常的住宿生活都需要和高一生分開。
「可是我已經和大部分學生關係很好了。」富江碎碎念道。
雖然富江覺得十傑這樣做多此一舉,但是如果這是應該走的常規程序,她也不能說什麼。
從極星寮搬出來的第二天便是高等部連休的第一天。作為十傑之一的繪裡奈和秘書緋沙子為了連休之後的秋選積極準備著,於是幫不上的富江就一個人在繪裡奈的宿舍閒著。
「不能一個人出門,知道嗎?」繪裡奈耳提面命道,說完之後還把富江的手機電腦等一切可以和外界聯繫的通訊工具給沒收了。
富江既不想看書,也不想做料理,在床上滾著無聊了便坐在沙發上發呆。一聽到門鈴響了起來,她便從沙發上彈起來,邊喊著「來了」邊跑過去開門。
來的人西裝革履,面容冷峻,對上他眼睛的瞬間,富江有種膽寒的感覺,下一秒還是帶上了笑容。
「老師,好久不見。」
富江童年像很多孩子一樣都是聽著童話故事長大的,而她記得最清楚的一個是講七隻小羊的故事,故事裡狼為了吃到小羊絞盡腦汁,在第三次的時候騙得小羊為它開門。狼幾乎吃盡了所有的小羊,只有躲在時鐘的第七隻小羊存活了下來,並且在母親的幫助下拯救了其他小羊。故事之所以記得非常清楚,是因為這個故事是薙切薊講給她聽的,唯一一次。
「學聰明點,否則誰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怎麼樣的。」
薙切薊在嘲笑狼的愚蠢,即便強大,最後還不是敗在了羊的手上。
他的教育向來是這樣冷漠,毫無人情的。
富江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感到害怕,但是他做的料理確實美味得無與倫比。但是那一次聽完他講後,富江第一次覺得稍微靠近了薙切薊。
「老師,你的爸爸媽媽跟你這樣講的嗎?難道你只看到這一點嗎?」
富江學過心理陰影這個詞,她相信薙切薊是因為教育失敗才會變得那麼嚇人的。富江認為,一個人心理陰影越大,就越會像靠近黑夜的黑暗一樣嚇人,足夠讓所有孩子感到害怕。所以她才開始決定不害怕薙切薊,她認為他會變好的。他話少,富江就話多;他不笑,富江就整天笑容滿面。
起碼總要比他積極一點,她是這麼想的。
直到有一天,薙切薊說她煩,她已經改不掉這種比誰都要更加積極的習慣了。
「來見繪裡奈的嗎?」
薙切薊沒有回答,只是把手上的外套遞給富江。她便順手收了,跟著他進屋,給他泡了一杯拼茶,中華紅茶正山小種和佛手柑製成,並且按照薙切薊的習慣在裡面混了一些香辛料。
「這次的秋選題目是咖喱。」薙切薊隨口說了起來,「做好評審的話,基本的常識好好準備起來,少讓人見笑了。」
富江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的?題目連十傑都還沒有提出來吧?」
薙切薊挑眉看她。
「愚昧。」
「……」
薙切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明年十傑裡面最好不要有極星寮的人,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富江很多時候心跟明鏡一般什麼都清楚,卻故意繞開話題。這次也不例外,她說道:「老師為什麼不喜歡極星寮?我覺得它很好啊!」
「礙事。」薙切薊言簡意賅地說道,「你也盡早從裡面搬出來,繪裡奈一個人,你陪陪她也好。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嗎?」
薙切薊一如既往地強勢。
首先他這個在遠月被除名的人坦然大方地出現在這裡,還能夠清楚校內的情況,就說明了他在遠月具有一定的權勢;而在十傑提出秋選題目之前就決定了題目,這又說明了他和現任的十傑有來往。薙切薊是有足夠的把握和實力才會對富江說這些話。
他不希望的事他會以自己的方式解決。
富江甚至可以懷疑,她當評審員的事是薙切薊一手安排的,為了讓她和極星寮的人分開。
一旦有那麼一次離開極星寮,就很有可能回不去了。
富江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薙切薊和富江並沒有聊多久,正如他所說的來日方長,或許是覺得以後有的是時間。
富江送薙切薊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色慧站在門前的小徑上。他見到薙切薊,臉上並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和薙切薊擦身而過。
「薙切薊?」
富江緊緊地盯著一色慧的臉,怕他臉上出現任何懷疑,不信任她的表情,尤其是在他知道薙切薊不喜歡富江和極星寮的人來往的情況下。一色慧比自己想像中的敏銳,富江需要非常牢記這件事。
「嗯,是我的老師。」
一色慧聽到富江毫不掩飾地承認,笑了笑說道:「你怎麼這麼嚴肅了?」
富江摸著臉,好奇地說道:「有嗎?」
一色慧沒有回答,並不直接提起薙切薊的事,而是說道:「我帶你出去轉轉吧,在屋裡很無聊吧?雖然和高一不能聯繫,十傑還是可以和你見面的。想出去嗎?」
「……是有點。」富江還沒有從薙切薊的影響中走出來,反應慢了半拍又繼而猶豫地說道,「慧前輩,秋選的題目定下來了嗎?」
「還沒,怎麼了嗎?」一色慧笑了起來。
富江搖了搖頭,注意到他還在看她,便揚起無害的笑容說道:「沒事,沒事的。」
「不過,有人提出要做咖喱。」
「誰提出來的?」如果知道是誰提出來的,就有可能找出誰和薙切薊在聯繫。
「無記名的提議,當然也有提出其他的。不過咖喱這個題目確實很不錯,難道不是嗎?有人曾用『陶醉於香氣』來形容咖喱,咖喱的做法離不開辣,色,以及風味,或者說香味。在做咖喱的香料中,能體現辣的只有Red pepper(紅辣椒), Green Chili (青尖椒), Black pepper(黑胡椒),能體現色的也只有Paprika(紅辣椒粉), Saffron(藏紅花),以及Turmeric(薑黃粉),而展現香氣的幾乎全都能從香辛料裡展現出來。不同的搭配會產生不同的味道,這是極為考究學生對於香料的運用。」一色慧話鋒一轉,又問道:「你喜歡咖喱嗎?」
印度多是素食主義者,幾乎佔了總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他們對素食很有研究,所以富江很多素餐也是參考印度菜做的,咖喱也自然沒有少吃過。
「嗯。」
「也許可以值得期待也不一定。」
富江並不怎麼期待。
Episode 60
商店街之戰
富江寫了一張出外的便條就跟著一色慧離開了。
薙切薊確實給富江帶來了壓力,但是她還不能看清他準備怎麼做。僅僅只是排斥極星寮這樣的目的性太簡單了,而且他也明知道她根本不會聽他說的,此次前來只是命令她做事,根本不像他的性格。富江應該把更大的側重點放在他和十傑,這個遠月權力核心才對。十傑評議會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所以如果自己拉攏十傑的話,是不是從某種意義上可以和他對峙……富江向旁邊瞥了一眼一色慧。
「!」
一色慧突然轉過頭,把富江嚇了一跳。
「有什麼事嗎?我看你一直在觀察我。」
用上「觀察」這個詞,富江額上掛著黑線。原來一色慧已經發現自己在看他很久了。
「我想去一個地方,不知道慧前輩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列車停在堇大道的路口,一色慧似乎有些明白她的出行意圖了。
堇大道商店街,幸平餐館,幸平創真,一個個就像是串珠連在一起,得出的結果太過顯而易見。面對這種結果,一色慧突然感覺有些無力。
剛出車站門口,一色慧自然地往商店街方向走去,結果手腕上落下柔軟的溫度。原來是富江發現他走錯路把他拉住了。
「慧前輩,這邊走。」富江指了指反方向,
「不是去幸平君那邊嗎?」一色慧也許還沒有發現自己的語調有些如釋重負的輕快。
「嗯,會去吧,不過不是現在。」富江解釋道,「堇大道車站那邊的商業設施新開了一家名為『百舌鳥屋』的店。前些日子,我收到他們的顧問委託。雖然聽說生意不錯,但畢竟是關西的店面,還沒有在關東站穩腳跟,他們那邊就主動和我斷了聯繫,所以想來看看情況。」
「顧問?」
「主要是醃料的配方。」富江輕描淡寫地說道,「初二的時候幫他們拿到全日本炸雞塊大賽的金獎後,他們每年都會跟我要新的配方。現在是第三年拿到金獎了,所以打算從京都進駐關東市場。但是關東和關西口味不一樣。你知道的,關東人口味會偏重一些,所以配方還需要再進行修改。」
富江繼續說道:「百舌鳥屋自京都名聲大盛之後,選用的材料也不惜餘力。他們賣的是炸雞塊,選用的是近江用藥草餵養的最高級品種,為了配合他們的要求,我以醬油為基礎,又混合了以蘋果泥為首的數十種佐料做成醬汁。」
數十種?
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做醬狂魔。
新設的商場處在交通樞紐之上,外加上裝修氣派時髦,人流量極大。而百舌鳥藉著這股力一舉拿下了站內商場「最佳店舖」的名號。炸雞店的香氣老遠就可以聞到,順著香氣可以看到排出店門外的幾行隊伍。
「嗨,這不是阿南還有慧前輩嗎?」幸平的聲音響了起來。
果然抬頭看就可以看到他精神奕奕的笑臉,旁邊有他初中同學,比田所還要軟的倉瀨,以及合宿之前跟幸平食戟的水戶。
「你是被放出來通風的嗎?嘖嘖嘖,真可憐啊!」幸平想到十傑對富江的處理忍不住幸災樂禍。
富江見他笑得得意,叉著腰不甘示弱道:「你信不信如果你參加比賽的話,我給你最低分啊?」
「哈哈哈,我信!」幸平笑著應道,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富江也不跟他閒扯,見他們都聚在百舌鳥屋的門前,便問道:「你們是來買炸雞的嗎?」
幸平擺了擺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回去再跟你說吧。」他剛說完就注意到排隊人群裡面穿著及膝風衣,行動鬼鬼祟祟,非常扎眼的一個人。
「商店會長?」
商店街會長富田友哉立刻矮了身姿,小聲地說道:「別這麼大聲,會被發現的。我們身在敵營,若是被發現了,可就危險了!」
富田說得煞有介事,幸平歪著頭說道:「有什麼危險?為什麼不能被發現?」
裝扮那麼突兀,想不被發現也難吧?
富江和一色慧站在一排,同時露出了寬容的笑意。
倉瀨和水戶不寒而慄。
「……兩個人有點太像了。」
這個時候,富田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轉過頭才發現原來百舌鳥屋的老闆中百舌鳥絹早就發現他們。中百舌鳥絹是在京都開本店,又在短短三年裡對關西展開全面擴張據點的女強人。她帶著壞笑道:「商店會長,這麼鬼鬼祟祟出現在店舖裡面,是想做什麼壞事嗎?」
「!!!」富田連忙躲到幸平身後。
中百舌鳥見他們幾個一夥,手上舉起樣品說道:「大家都是商店街的朋友吧?怎麼樣,要不要試吃一個看看?剛炸好的。」
幾人對視了一眼,便邊道謝邊舉起準備好的牙籤。吹開熱氣後,眾人咬下第一口,酥脆的面皮就在口中炸裂,滑嫩的雞肉和鮮美的油汁不斷地在口腔內擴散,如潮水回岸,一波波的鮮香令人欲罷不能。
「太厲害了,到底是怎麼做得那麼好吃的?」倉瀨驚訝地說道。
中百舌鳥略為得意:「這自然是用百舌鳥屋秘製的醬料做成的。」等把試吃盤舉向一色慧和富江的時候,一色慧也拿了一塊,但是富江卻拒絕了:「我吃素。」
中百舌鳥聽著富江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就是沒有想起在那裡聽過。
富江見一色慧帶著詢問的目光看過來,便小聲解釋道:「我不和我的客人見面,只是用電話進行交流的。」
中百舌鳥看富田灰溜溜地打算自己先跑,便在門口旁看著他的背影奚落道:「話說回來,還真沒用的男人啊!居然要靠小孩子?只知道傻愣愣地看著店裡的客人離自己遠去,你就沒有自尊嗎?」中百舌鳥說得難聽,富江不由地聽得直皺眉頭。
商店會長不吭聲,暗自受挫的反應讓中百舌鳥說得越發起勁。
「你啊,像你這種沒有志氣,只會偷偷摸摸的沒出息的男人出現在我店門口,是會影響我生意的。」
「得饒人處且饒人,適可而止會比較好吧。」富江比幸平搶先說了一句,「這味道也不是你獨有一家。」
中百舌鳥嗤笑道:「哦,那你有本事你就做出來給我看咯!」
富江一聽,拍著幸平的肩膀說道:「哥們,你上!」
倉瀨&水戶:「……」怎麼覺得富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幸平像是接了接力棒一樣,繼續說:「你看起來很有自信嘛。那如果商店街做出比你更好吃的炸雞塊,想來你們百舌鳥屋就要顏面掃地了吧?」
「哦?」中百舌鳥怒極反笑。她橫掃關西地區,創下年下第一炸雞店品牌,哪容得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學生在她面前大放厥詞。「只會在嘴上逞能的臭小子,別自抬身價了。你做得了什麼?!一副蠢貨的樣子。」說完這幾句,中百舌鳥也覺得跟什麼都不會的學生爭,反而自掉身價,於是又擺起笑臉道:「嘛,反正弱小又沒有競爭力的商店街荒廢是遲早的事吧!今後也請多多關顧百舌鳥屋吧。」
從百舌鳥屋回幸平餐館的時候,幸平向富江確認一件事。
「百舌鳥屋的醃料是你做的吧?!吃出來了,文緒婆婆經常拿那些料做炸雞。」
「什麼?!」水戶震驚道。
倉瀨也跟著激動地說道:「那,你能把配方給我們嗎?!」
富江見她單純得可愛,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不行哦,這是商業秘密。我不能把這些給你們,所以還是請你們不懈地努力吧。我會給予你們精神支持的。」
倉瀨想通後為自己說的話感到有些難為情。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好呢?」
「回去餐館,開發新菜譜啊!」富江眉眼彎彎地說道,「加油!」
倉瀨被富江笑意感染,跟著附和道:「……加油。」
一色慧瞇著眼睛看富江就這麼又把一個女生收服了。
Episode 61
新的對手即將到來
從某種意義上說,如果幸平製作出來的炸雞塊比百舌鳥屋的味道要好的話,他便是戰勝了富江的料理。所以幸平躍躍欲試,也有一部分是這樣的原因。至於富江,即使是看不慣中百舌鳥的態度,她本身作為對方陣營的顧問,便只能站在百舌鳥屋這邊,不能提出任何意見,包括配方,包括材料,包括營銷方式。
富江坐在餐館裡,給不知如何是好的倉瀨和神閒氣定的一色慧分別倒上一杯麥茶,然後看著廚房的幸平和水戶開始為試作忙碌。
幸平是一個想做就做,非常率性的人,做料理的時候更會遵從本人的意願和直覺。他將雞胸肉切塊擱置在一邊,再用事先準備好的蘋果泥,洋蔥,姜泥做出基本的底料進行揉搓醃製,讓其充分入味。
「因為是試做,我就不醃太久,直接炸了。」
倉瀨聽到幸平的話感到疑惑道:「需要醃很久的嗎?」
富江說道:「像是百舌鳥屋的雞肉起碼是要醃十個小時以上,不能讓味道流於表面這是基本的要求。」
試做1號很快就新鮮出爐。
幸平把炸雞塊分給其他人一起享用。
「味道似乎沒有百舌鳥屋那樣有衝擊力。」倉瀨說道。
一色慧進而解釋道:「雞肉品質的選擇其實對普通人而言,並沒有過重的區別,主要還是調料的問題,味道上還不夠足。」
幸平也跟著回憶那種炸雞塊的味道:「那種醬料,不僅包括醬油,大蒜,還有好幾種其他的香料。所有美味精華都調和在一起,才在味道上塑造出了層次感。」
倉瀨有些頹喪道:「看來還是不能比得上那種醬汁嗎?」
水戶見周圍一片凝重,突然間眼睛一亮說道:「或者我們可以不用在炸雞塊上面和他們一決勝負吧?!同樣是肉的話,牛肉,豬肉都可以,選擇也多的是。比如說A5 牛肉,就從素材方面講,就遠遠超過他們用的雞肉。」
「但是成本價是個問題。」富江忍不住提醒道,「百舌鳥屋好歹算是出手闊綽,資本充足的大店家,和商店街的小攤小鋪相比,太佔優勢了。以後要長期發展的話,如何更節約成本,滿足小資本店家的需求才是更重要的。」
倉瀨說:「果然還是要做出商店街的風格會比較好吧……」她一見幸平看過來,又慌忙地解釋道:「那個,我還沒有想到應該具體怎麼做。」
「嗯……」幸平摸著下巴沉吟道。
窗紙上已經投下昏黃的光線,餐館外又皆是從部活結束後的學生來來往往。堇大道商店街一開始誕生便是佔據了這裡的地理優勢,靠近學區和居民區,人流量本身就不是很少。
富江見他們還在苦思,便拉開餐館的紙門佯裝要給悶熱的餐館通氣,再隨口說道:「這裡學生真的很多啊!」
「這附近學校很多嘛。」幸平隨口應道。他剛一說完,就立刻自己明白過來了,竟忍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來:「我想到辦法了!」
「什麼?」
「商店街啊商店街!要有商店街的特色!!」幸平一激動起來說的話更讓人抓不住頭腦。
就在這個時候,一色慧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就微笑道:「嗯,有人怕我拐走阿南,現在催我們快回去。」
「繪裡奈嗎?」富江還沒有問,幸平就首先問道,繼而又興奮地說道,「如果緊張阿南的話,就叫她一起來啊!她不是對試吃很有一套嗎?」
「……」倉瀨還是第一次見幸平除了對料理外,還會對其他人露出這麼興奮的表情,一時間有點不是滋味。
水戶對幸平並不熟悉,雖然她也很敬慕憧憬繪裡奈,但是從幸平的表情上看總感覺不是很對味,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一色慧還是替不知情的繪裡奈拒絕了。
「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她一個女孩子來這裡也不方便,而且她還有秋季選拔賽的事情要處理。」
「哦。」幸平也不是特別失望,見一色慧要帶著富江走了,便說道,「我們下次是回校再見了嗎?」
「可能是這樣了。」富江說完後,用力地拍著幸平的肩膀說道,「我看好你啊!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的。」
「那等回去的時候聽我好消息吧。」
一色慧和富江回去的時候,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便隨口說道:「看來你很相信幸平君嘛。」
「自然是相信的。」富江說道,「其實創真遇到的是一個好時機,雖然這確實是個挑戰。」
「怎麼說?」
「百舌鳥屋之所以會這麼受歡迎,除了它有足夠的噱頭外,它的到來給這裡的人帶來了足夠的新鮮感。開業不久後期的廣告效應也跟上,當然也帶來了更多的客源,但是人的新鮮感是不會長期維持下去的。此外,高成本所帶來的高價位也會讓一些客人流失,尤其是在創真還推出一款價位更低,同樣便宜的料理出來,生意可能就不如從前。」富江歪著頭說道,「我認為,當初提出新配方的中百舌鳥老闆有些急功近利了。按這種情形發展,除非找到新的出路,否則百舌鳥屋也只能是在關東中規中矩地慢慢發展。」
一色慧笑道:「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被幸平君超過啊!」
回去的列車剛好撞上了工作人員下班,學生下課的高峰期,一色慧和富江都是站著在聊天。富江站在一色慧的外側,聽他那麼一說,忍不住用手臂戳他的胳膊肘,調侃道:「慧前輩不也是很期待被挑戰嗎?永遠的勝利才讓人感到無趣。聽瑛士前輩說你高一的時候也經常跟他料理對決,說你就算輸了也笑得非常開心,害他一直擔心你會報復他……」她還沒有說完,列車已經到站,從列車裡面擠出來的人把一不留神的富江撞得向外摔去。
一色慧當即長手一撈,幫富江穩住身形。
「看來你還坐不慣人多的列車啊!」
富江恍過神後,才抬手撐在一色慧身後的列車壁上,振振有詞地道:「哈,你這是在看不起我嗎?好歹我也是在日本擠過公交上過一年普通學院的學生啊!」
一色慧見富江靠得太近,鼻尖幾乎要點著鼻尖,立刻舉起手投降道:「我當然不敢。」
富江才滿意地笑了笑。
回繪裡奈的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開門的時候就受到繪裡奈一發死魚眼的攻擊,富江有點討饒道:「我在屋子太無聊了嘛。」
繪裡奈把富江拖進屋子,前後左右看了一遍,再向富江確認道:「一色前輩不在,對吧?」
「他送到門口就走了。」富江不知道繪裡奈是怎麼了。
繪裡奈才說道:「秋選的基本評審員都定下來了。但是,其中有一個女評審為你而來,堅持要和你同區。」
富江歪頭,表示不能理解。
繪裡奈繼續說道:「那個女評審將是該區評審長,是HUB食品COO千俵織繪,似乎對一色前輩非常有意思,可能會針對你。」
「可是我和慧前輩什麼關係都沒有啊?」富江覺得很神奇,去年有一個學姐向她挑釁,今年也有一個女評審員想要針對她。
「你不是初三那年開學典禮向一色前輩告白了嗎?」繪裡奈提醒她。
富江以拳擊掌,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她把我當做情敵了。早知道這樣,我也堅持參加秋選,在她堅持給我低分的情況下,做出一道好吃得讓她要爆|衣的美食。有沒有感覺這樣好有挑戰性啊!?」
繪裡奈覺得她的擔心果然是莫名其妙的。
Episode 62
教育失敗品
繪裡奈說得嚴肅,聽起來煞有介事,然並卵,富江是素食主義者,就算眼力過人,也不可能在所有端上的料理上一口不吃就給分數,這是對參賽選手最大的不公平。也就是說,僅從富江餐飲習慣來說,她就沒有辦法合格地擔任主食料理的評審,十傑也不會讓她去做這樣的一名評審。比賽從預賽到最終決賽保守估計一共有九場,初賽兩場,八強爭霸四場,半決賽兩場,以及決賽一場,當然也有可能還有加賽。富江只可能出現裡面的一場,概率只有九分之一。現在題目也沒有定下來,那名千俵織繪小姐怎麼就確定自己能夠和她同場呢?她可以針對我呢?
「等等,她果然是以為我還是參賽選手嗎?」富江看繪裡奈表情突然間恍悟過來,想像那種她看到自己坐在評審席上的懵逼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好像更有意思吧?」
繪裡奈見富江絲毫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忍不住起了告勸的心思。
「如果你不喜歡一色前輩,就把謠言澄清不實更簡單嗎?為了他,你惹了多少麻煩你不知道。」
「可是!」富江豎起手指說道,「現在說我和創真在一起的謠言更多啊?」
「欸欸?!」
富江自己心裡清楚得多,繼續說道:「如果是,他們不接受也得接受;如果不是,時間會證明一切,根本不需要我去證明。而且……」富江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我並不怕任何人。」原本整天笑得毫無原則的富江也會露出這麼氣勢凌人的表情,繪裡奈一時間看呆了。
三天後,富江被順利從一色慧那裡取得了幸平君一舉得勝,把客源從車站拉回商店街的消息。創真並不是普通地運用炸雞塊取勝,而是用了紫羅蘭花印炸雞塊卷調動了整條商店街的活力。炸雞塊的做法也花盡了他們的心思,首先從裹粉上的選擇從一般的片栗粉,也就是馬鈴薯澱粉,換做玉米澱粉達到更加香脆的口感,相對的秘汁會比較簡單,是符合低成本的設計。點睛之筆是炸雞卷的面皮用的是越南煎餅,這種煎餅是用米麵粉做成的,金黃薄脆,外脆裡嫩,符合日本人喜歡米飯的飲食習慣。這種獲勝方式是在情理之中。
持續了一個周的放假時間,很快又迎來了學生的返校。這次返校的目的沒有其他,僅僅只是為了公佈此次秋選的參賽學生和初賽題目,之後一個月的暑假便是他們的準備時間。
因為不是上課,所以富江還是沒有同極星寮的舍友見面,也沒法跟他們說聲恭喜。這次選拔的學生一共有六十名,而極星寮除卻一色慧和富江外,幸平創真,田所惠,柛涼子,吉野悠姬,伊武崎峻,丸井善二也紛紛入賽,讓富江深深覺得極星寮久違的黃金時代是不是來了。
「這是暗箱操作吧,極星寮才幾個人,就有六個人入選了。」
愛麗絲把傳話用的紙杯扔到二樓臥室處的富江屋子。
富江忍不住笑起來,笑的原因很多,第一愛麗絲雖然這麼說,但也一定是知道十傑有自己的行事原則。只是這麼句吐槽,讓富江與有榮焉——極星寮出的品質量就是那麼高!第二是雖然繪裡奈的宿舍不高,但是愛麗絲能從二樓冒出個頭來,也說明她大概是底下踩了一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可憐的黑木場涼君。
「這次題目是咖喱,看來你不會出場了。」愛麗絲說道。咖喱是日本最受歡迎的主食之一,而肉類和海鮮類都可以給料理帶來富足感和錦上添花的味道。「不會有人願意為了你專門做成素咖喱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而且你也做不到還沒有嘗就知道好壞吧。」
富江歪著頭十分中肯地說道:「嗯,你所說得很有道理。」
在一旁旁聽的繪裡奈露出了一臉「我不認識你」的表情盯著富江。
富江她也是和高一年級的學生同時知道題目是什麼,然後第一時刻跑到司瑛士辦公室對他提出食戟,食戟條件是同意讓她在初賽上出席,並且為了確認她的判斷,司瑛士要負責協助她。當時正是十傑評議會結束之際,大家還沒有走,富江就提出了要求。
久我照紀喜歡湊熱鬧,久違地看到有十傑之外的人向司瑛士挑戰便慫恿著司瑛士快答應。
司瑛士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用一副「你幹嘛打我」的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富江,歎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說道:「為什麼是我?我很忙的。」
富江十分認真地說道:「如果你贏我的話,我可以幫你哦。」
「不要。」司瑛士看她活力旺盛就更覺得心累。
「你不答應我,我就一整天纏著你,反正我沒事做。」富江就是吃準司瑛士性格弱,只要強硬一點他一定會答應自己的。
「……」司瑛士一臉糾結。
周圍的人除了一色慧都露出了不想理會的表情,可是一色慧笑起來的表情好可怕。
「司前輩,你也不想被纏、住、吧!現在答應會比較好吧?」
一色慧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司瑛士不想承認自己有點怕一色慧這種性格的人。
「哦……那找個時間吧。」
「今天下午四點吧,以巧克力為主要材料。」
「……哦,你安排吧。」
結束和愛麗絲談話後,繪裡奈看富江準備回房間午覺,連忙問道:「你不用準備一下嗎?」
「不用啊。」富江笑道,「我老實跟你講吧,我只是想讓瑛士前輩有點幹勁。最近不是都有吃他做的東西嗎?你難道沒有覺得沒味道嗎?」
「沒味道?」因為富江的關係,繪裡奈幾乎天天可以吃到第一席的料理,每天都在鑽研著司瑛士的料理技巧,味覺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富江點了點手指說道:「沒有熱情啊,你不覺得嗎?除了好吃,你有沒有覺得找不出廚師的特色出來?」
「哦?」繪裡奈似懂非懂地看著富江自己蓋著被子準備睡覺了,「可是你輸得太隨便,做得太敷衍不是也看得出來嗎?你想被學校退學嗎?」
「!!」富江連忙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說道,「我忘記了這事了!」
她還要遵守特招生規定的準則的!
繪裡奈看她自己就糾結了一會兒,又淡定地躺回被子裡面。
「怎麼了嗎?」
「暑假到了。」
「嗯?」
「如果被退學了,我暑假過後再加入插班生考試,重新進校,還可以擺脫特招生這麼麻煩的身份,感覺輸贏真的無所謂。」富江翻了個身,自我否定道,「不不不,輸了才好!」
憑著老師的關係進遠月,怎麼想都挺膈應的。
下午四點食戟,富江完勝。
「……」富江看著觀眾席的薙切薊說不出話來。
司瑛士結束時,向著富江伸出手,富江也禮貌地握手回應。
「聽說你是薊先生教育的失敗品?」司瑛士一反平時弱氣模式,表情跟著凝重起來,雙目如鷹般銳利,逼視著富江的臉。「看來是很有交流的必要了。」
富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順手把他披在身後的領帶順到身前說道:「這樣會比較好。」說完,彎起嘴角說道:「請別忘了我們的條件啊?回見。」
「……」司瑛士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朝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的一色慧說道,「她是不是準備殺了我?我剛才的眼神是不是讓她產生敵意了?!」
一色慧毫不貼心地補刀道:「沒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最近要小心比較好。」
「……!!!」
Episode 63
腎上腺激素爆發
教育的失敗品?
從司瑛士口裡說出來的時候,富江突然間得到了自己一直苦悶著的答案。明白這一點,讓富江簡直要給薙切薊一個大的擁抱,雖然明白一定會被嫌棄。
教育失敗品,其實是富江說的,到日本前和薙切薊最後一次爭論的話題。
薙切薊對她說,料理根本不需要任何感情,你只需要做出美食就夠了。在所有人面前,你已經代表著成功。
「但是我並不覺得料理有趣。」
「這不重要。」
「如果這將是我一生的全部,我覺得很重要。」
薙切薊並不在意富江怎麼理解料理,他只是用最佳的料理方法灌輸在她的腦袋裡,她不需要懂得創造為何物,唯一要學的就是不斷地掌握最佳的技巧。這種教育在所有人看到富江的成績的時候,都無疑會被認為是成功的,連同教育者本身也認為這是成功的,於是他十分冷淡地對富江說道:「矯情。」
這兩個字夠富江在地板上來回滾四五十圈,太傷人自尊了!
說不過薙切薊的富江自己默默收拾去日本,想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樣的教育讓薙切薊這麼無情。
到和薙切薊相遇的這些日子,富江一直都在糾結著。對她而言,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薙切薊給的,嚴格來說,他在自己人生扮演的角色既是老師,也是半個父親。她很難做到什麼事都和他作對。就算他只是做一個投資商而已,培養一個世界級的廚師需要付出的金錢遠遠不是能夠想像的,用各種頂級材料做菜,到世界級餐館試菜等等都是燒錢的。記得富江第一次去米其林三星級的餐館,裡面一道菜的價格是她父母一周的工資,當時她完全不敢吃,就算再怎麼美味,她看得口水直流。
薙切薊說道:「這不是白給你的,我讓你吃,就是讓你把這些給我做出來。」
「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薊先生!」
富江還沒有忘記她說的任何一句她對薙切薊的承諾。所以每一次違抗的時候,富江總是會糾結自己做得對不對,合不合適,她該不該無條件地認同薙切薊。雖然最後還是反抗了,但是每次都會有一種愧疚的不自在。
因此聽到司瑛士這麼講,富江再總結薙切薊對她的態度,似乎得到了一個信號——薙切薊從來都沒有想站在施恩者的角度來對待富江。他從來沒有說過,我花那麼多錢培養你,你給我的卻是這種結果……講真,沒有人得無條件對你好。如果薙切薊真的說這種話,富江什麼也不說,雖有所保留,但歸根結底,她還是會聽他的話的。
不管如何,圍繞著「薙切薊的教育是否成功」這話題,他是打算站在同一平台和富江爭論,原本就把她放在對立的陣營,這讓富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富江輕鬆離開,卻不代表司瑛士很輕鬆,即便他知道她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輸贏勝負的裁決將是不容易,卻沒有想到高下立現來得這麼簡單。
材料是在甜品中運用最多的巧克力。
司瑛士自然而然地做起了甜點,能在以烘焙甜品出名的富江面前比試這款菜品,足以可見他的自信。他作為一名全能型的料理師,自然對各種料理器具信手拈來。當他料理時,氣勢渾然一變,有如敵場上以一敵百的將軍,銳不可當。按照他的做法,該是巧克力熔岩蛋糕(Chocolate Volcano Cake)。一般熔岩蛋糕的做法就是在麵糊裡加入巧克力和牛奶做成的凍塊,放進烤箱裡一起烤。巧克力凍塊加入牛奶是為了在最後烤熟時,食客切開能看到巧克力熔漿從蛋糕內部流出來。若是要花心思,便是從巧克力凍塊裡面下手。果然,司瑛士用日本生巧克力代替了普通的手工巧克力。所謂的生巧克力其實是加入鮮奶油的巧克力。在日本裡,鮮奶油稱為「生(生奶油)」,所以這種點心便有了生巧克力的稱謂。這種巧克力因為加入了多種油脂,變得比普通的巧克力要更為絲滑潤口。而做這個生巧克力的外殼也是另一層巧克力。這個巧克力是純可可脂做的。通常而言,巧克力內所含的可可固形物含量越高,其味道就會越苦,但是司瑛士做出來的純味巧克力後味微苦,配上裡層的生巧克力相得益彰。
和司瑛士這種等級的人比,不僅僅只是在考驗食物的美味,更多的在於技巧和巧思。食戟的材料畢竟是自己準備的,富江還是佔了先機。她用了之前泡了一天的可可水,僅用可可豆的皮浸泡而出,其澀苦讓繪裡奈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了代價。在食戟上,她還另外做了巧克力雪糕和巧克力冰沙,此外為了增加香氣和潤滑感另外加入產自西班牙的橄欖油。料理的食用過程中,每品嚐一次可可水,味道會從澀苦轉變成微甜,如同施了魔法一般,令人驚歎不已。這是第一次在食戟上看到富江做的甜點,其完成度堪稱完美,超乎期待,贏下來也沒有可以有任何異議的。
司瑛士對富江被定義成教育的失敗品感到疑惑,如果她這樣也算是失敗,那什麼才算是成功。無論如何,他不得不對薙切薊所提的美食世界的構圖產生了好奇心。
正如富江認為的「沒有什麼是別人理所應對為自己付出的」一樣,她去汐見研究所找汐見幫忙的時候,帶足了跟學校方申請的野生班蘭葉。班蘭葉是熱帶植物,是東南亞料理與糕點常用材料。因為野生班蘭葉具有稀缺性,所以市面上看到的通常都是被養殖的。富江在領材料的時候,深深地體會到了身為特招生的優越感。
這次理所當然不能獨自行動,所以富江在食戟結束後請一色慧能夠陪同她一塊去汐見香料研究所上幾門香料課。
剛進研究所,富江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咖喱香氣,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地分辨香味的成分。就突然間聽到那緊閉的房門裡傳來汐見潤不符合年齡的清軟的哀叫。
葉山亮低笑道:「就這麼等不及嗎?」
這話音消失不見後,緊接著就是汐見潤壓抑的喘息聲。
富江頓了頓腳步,便準備抬手敲了敲門。結果一色慧拉住了她的手腕,見她看過來,便搖了搖頭示意富江不要進去。
一色慧的舉動很奇怪,而且臉還飛快地紅了起來。
富江沒有理會。
人是有兩隻手的,於是她抬起另一隻手開了門,門裡面汐見潤被美食餵食得滿臉醉紅,非常享受的模樣。她看到富江到了,便招著手說道:「來嘗嘗亮做的食物!」
一色慧:「……」
富江覺得一色慧的臉變得越發紅了起來,說道:「慧前輩,你怎麼了?剛才開始就怪怪的了。」
「嗯?」葉山亮和汐見潤眼眸清亮得看著一色慧。
富江像想起什麼一樣,拍著手說道:「哦哦哦,大概是剛才的聲音吧!我發現大家吃到好吃的東西,都會發出類似『啊——哈——』……」這樣的聲音。她還沒有模仿完,一色慧腎上腺激素爆發,整張臉都像煮熟了一樣,眼明手快地拿起一勺咖喱直接塞進富江的嘴巴裡面。
「唔——」
「多吃飯,少說話。」
……
富江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了?
Episode 64
印度料理的火熱對決
等富江對一色慧的反應略有所悟已經是在出汐見香料研究所之後,當時還腦袋抽得要調侃一色慧,結果又被恢復雲淡風輕的他倒打一耙,自食苦果。當然這是後話。
汐見潤不愧是香料界的泰斗級人物。
她不僅擁有最豐富的香料知識,而且在她的研究所裡面,也擁有著日本最豐富的香料儲備。應富江的要求,汐見潤帶著富江他們一起到了她的收藏室。那儼然是一種博物館的即視感,密格多達上千,除了數字外,沒有任何標誌物。從「花」的丁香和番紅花,到「果」的辣椒,豆蔻 和杜松,再到「籽」的茴香和蒔蘿,到「葉」的月桂葉,薄荷葉和墨角蘭等等。由於辛香料的芳香和刺激感比新鮮品要更好,所以大部分都會被他們自己曬之城乾燥品另外存儲在櫃子裡面。
富江隨意指著一格問道:「沒有寫名字,你們怎麼認得哪個格子放哪種香料?」
「一般數字我都記得,所以沒有問題。」汐見潤解釋道,「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盜。我這裡面收集了很多太好的香料,怕有些心懷不軌的會偷拿,我在裡面但是我又覺得鎖上太麻煩了,所以才不標識。」
富江仔細地看了一眼第一排的櫥櫃問道:「像是這裡有363個格子,葉山也完全記下來啊?」
「也不需要,只要靠嗅覺就可以分辨出來。」葉山亮淡淡地說道。
一色慧笑著說道:「這確實是防盜的好方法,而且每種香料還至少放了三種不同品質的來混淆視聽,真的挺費功夫的。」
「一色同學居然聞得出來嗎?」汐見潤震驚地看著一色慧。
「基本上的能聞出來。」這是一色慧自謙的說法。事實上他是聞到了三種以上同種味道的香料,但是濃淡程度不一,所以才認為是品質不一,但是要他像葉山亮這種天生鼻子靈的人可以一一分辨位置,就難以做到了。
富江見一色慧開了口,便也提出自己的想法說道:「但是劣質品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像是第一排的第七個,第十三個,第十五個……」
「你連劣質品都聞得出來嗎?」汐見潤第一次看到葉山亮之外的天才,一時間激動不已,要把她拉進研究所裡面啊。
太熟悉汐見潤的葉山亮一下子就讀透了汐見潤的心思,對富江充滿著各種警惕。
——她要是敢來,我就敢趕她出去。潤的搭檔只能是我。
富江擺著手說道:「我還沒有葉山那麼厲害。只是你們看,在所有的格子裡面放有劣質品的格子都比較新。」聽著富江的話,三個人齊齊開始觀察她說的格子,那種細微的差別說是錯覺都可以,全部都看起來一模一樣。
這眼力要成神了吧……
「你眼睛真好。」
葉山亮難得說了一句讚揚的話。
富江爽朗地笑道:「哈哈哈,我也就這個優點了。」
「原本期待著能與你在秋選交鋒的,可惜沒有機會。」葉山亮口氣裡還帶著一點失意,但是總體語調還是十分平直。
這個少年相當地老成。一色慧這麼想到。
「你若是不介意,我們也可以在這裡進行一場關於咖喱的料理對決。」富江提議道,「我原本就有打算藉著各種機會進一步咖喱料理。60個參賽人員,我為了能夠給出最好的分數,我打算把他們可能會做的咖喱料理都做一遍,基本定出標準來。如果你能答應的話,絕對是幫了我的大忙。」
以十傑為標準……
一色慧想到司瑛士每天都在琢磨著富江給的咖喱料理的場景,不知道秋選那天評選會有什麼樣的「盛況」。
咖喱,源自於印度,幫助不吃豬肉和牛肉的印度人用其辛辣和香味來遮掩羊肉的腥膻的以香味為名的料理。這對於擅長掌握香味的葉山亮而言,絕對是他讓其他選手難以望其項背的優勢料理。
印度菜的烹調方式是以香料和香草為主,來自南亞的葉山亮很明顯地展現了他的料理特色——香氣集中到一道菜之中。他做的這道菜叫塔利(Thali),是舊時印度藩王平時吃的食物,也是現在印度嘗盡的定食。傳統的搭配包括米飯,木豆(一種帶辣味用蠶豆,豌豆或者小扁豆製成的印度菜),蔬菜,烤肉,薄脆餅,乳酪,少量的酸辣醬或醃製品以及一些口味偏甜的小配菜。內容豐富,色彩鮮艷,令人食指大動。
「乳酪的酸味與香料之間的契合堪稱完美!」一色慧讚不絕口,「調味好的雞肉味道豐富,鬆軟得彷彿入口即化。」
葉山亮無疑準備的是一道香料大餐。
由檸檬和花生以及綠辣椒做出的檸檬飯,口感微辣,清新爽口。
南印度馬拉巴爾風的雞肉加了香菜,咖喱葉,丁香,薑黃粉,豆蔻,雖也有辣味,但是味道更為溫和。
……
一盤塔裡,葉山亮用了數十種香料,卻沒有一種是重複的。僅憑這一點,也足以可見葉山亮實力的強勁。
另一方面,富江做了一份跟她風格一點都不像,帶有濃濃鄉土風味的咖喱湯。
「我在模仿小惠會做的料理,這是八戶仙貝咖喱湯。」富江介紹道。
八戶仙貝湯食在日本青森縣南部盛傳200多年的一道傳統料理。其做法是將一種煮不爛的特質仙貝和雞肉、牛蒡。蘑菇和大蔥等放在一起燉。仙貝吸收了湯汁後,一口咬下將是湯汁滿溢的鮮美和甘爽,是一道非常溫暖的料理。
富江做的湯底是整只鮮雞熬成的,其膠原蛋白之豐富,其雞肉的鮮美滑嫩能讓食客吃後也充滿著各種暖意。
然而,作為品嚐者的汐見潤和一色慧遲遲不敢動手。原因無他,富江做的是印度喀什米爾風咖喱。看著整一鍋彷彿冒著夏日烈陽般扭曲空間的熱氣的咖喱湯,汐見潤和一色慧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這種咖喱還有另外一種戲稱「特辣咖喱的終極目標」。這種醬汁通常是喀什米爾紅辣椒和雞冠花萃取汁液製成的。然而,富江不可能僅止步於此。
「以紅辣椒為主題,我還混了意大利小辣椒Peperoncino,哈瓦那椒Habanero等好幾個種種類……」
哈瓦那辣椒,世界上最辣的辣椒……
葉山亮不愧是出身印度的,對辣味咖喱不會像習慣吃歐風偏甜的日本咖喱的兩人一樣遲疑。然而,只是吃完一口,葉山亮便是滿臉通紅。食物對於口味的衝擊讓他完全停不下口。
一色慧見此,和汐見潤也對視一眼,也紛紛動手。
即使它將是他們吃過的世界上最辣的食物……
辣味的衝擊與食物的美味就像是將食客的胃緊緊鎖在沙漠的海市蜃樓之中,不願意離開,只願沉浸於幻想之中沉淪。
從研究所離開後,一色慧解決了特辣咖喱湯出了一身汗反而感覺身體舒爽了不少。一色慧首先說道:「看起來葉山同學有所保留啊!」雖然葉山亮表現足夠出彩,但是很明顯沒有用盡全力。
「可能還在研究提升中,今天只是試驗其中一種吧!」富江倒覺得葉山亮很認真地應對這次料理對決,「他希望可以通過香料來表現這一點不錯,但是衝擊力還不夠。而且料理品嚐多時候只是一口解決,如果在第一口不能抓住評審的胃,也不需要第二口了。」
「如果評審遇到這種料理給多少分?」一色慧好奇地問道。
富江毫不猶豫地說道:「10分。」
「總分是20分啊。」
「嗯,我知道啊。」富江說道,「但是他如果用了聖羅勒就不一樣了。你不知道,我在他們的研究所裡發現了新鮮的聖羅勒,在咖喱上運用神草需要的技巧和心思會讓他脫穎而出的。葉山亮當之無愧的是這次料理的種子選手。」
「但是用不好,也會弄巧成拙不是嗎?」
「拭目以待吧。」富江笑道,接著又想起極星寮的舍友們,不免有點遺憾道,「我現在還不能回極星寮,但是我還也有在心裡為他們鼓勁的。慧前輩回去請替我轉告一聲吧。」
一色慧應諾道:「當然。對了,他們也有話想要和你講,希望你千萬不要在評選上給他們放水。」
極星寮的夥伴果然沒讓我失望,富江不由開始期待起一個月後的評選賽。
Episode 65
我原諒你
像是到汐見香料研究所學習的日子,或者到後期富江分別和在校的十傑提出挑戰,讓他們也做咖喱料理給自己的日子也終於到了盡頭。離學生返校,即秋選開幕只剩下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富江決定做一些料理之外的事,於是跟一色慧講明不需要再專門來陪她了。早上九點,富江打開陽台的門,打算順著陽台前的大樹跑出去。隔壁的繪裡奈雖然聽到動靜了,但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富江剛在爬陽台的欄杆,底下又是熟悉的身影——一色慧。
一色慧做好接住的姿勢說道:「你跳下來,我接著你。」
富江被一色慧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訕笑起來,擺了擺手說道:「我從樹上過去就好了。」
一色慧不為所動,還是堅持維持同樣的動作,帶著溫柔的笑意道:「請相信我的體力。」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
富江還是選擇了爬樹。
一色慧臉上戴著的笑臉面具還是沒有褪下,饒有興趣般看著富江手腳並用地從樹上下來了。
「這次要去哪裡嗎?」
東京合羽橋道具街,位於淺草與上野之間,從中日西式廚具以餐具,廚房設施,食品樣品到餐館的招牌,約至170家專門店鱗次櫛比,不僅對於日本廚師而言,甚至於對於來自於世界各地的料理師都是一個天堂般的存在,是當之無愧的日本第一大道具街。
富江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一家刀具店。
老闆坐在茶几一旁喝茶,看到富江便站起身說道:「你要的刀做好了,等等,我現在給你拿。」
一色慧對合羽橋道具街並不陌生,像是這種用木製貨架陳列著數百把磨得錚亮的刀具的店面也不少見,所以進店裡並沒有左顧右盼,反倒問起富江怎麼想要訂製一把廚房刀具。
富江笑了笑,沒還沒回應,或者她不準備回答的時候,老闆就把刀連著盒子交給了她。
日本刀具的種類豐富,針對於不同的料理會有不同的刀具,同一種料理,也有對廚刀不同的要求。像是一道魚料理,如金槍魚的解剖的刀具要求其刀刃長有彈性;當遇到魚骨過多過細的魚類,無法用手一一剔除時,則會選用比較重的菜刀,藉著刀本身的重量與廚師的共同施力,可將魚骨切碎;在魚肉身上做細緻的刀紋時,則要選輕薄鋒利的柳葉刀。但總的來說,日本傳統刀具有四類:出刃,薄身,刺身,以及三德。富江要求定制的刀是最後一種Santoku bocho,日語裡叫做三德庖丁。日本人把菜刀稱為庖丁,日語裡庖丁也有廚師和烹調手藝的意思。三德刀在四種刀型裡面屬於萬能刀型,既可以切肉也可以切菜。
「要不要試試看?」老闆平淡地建議道,說著也掀開他手邊的及地的捲簾,捲簾之外便是另一家做料理餐館的門面。「家族餐館。」他簡單地介紹著。他每一次都會這麼說,但是每一次也都會被客人拒絕,因為他店面賣的刀都是匠人用最傳統的辦法敲打出來的,其工藝的極致,直接將刀本身推上了最高級的品質,毋庸置疑,無需試刀。
富江聽他那麼一說,便點頭說道:「行啊!」招著一色慧去餐館試刀。
老闆:「……」
裝逼過久,突然出了這劇本外的事,老闆面癱表情差點破功。
這是常見的日本定食屋。
富江並沒有進廚房,食客從不在主廚邀請下隨便踏進他的重地,這是基本禮貌。
「給你的。」富江在進廚房之前,直接把木盒放在了一色慧手上。
一色慧目光閃了閃,還沒有直接感受分析明白自己的心情,富江便繼續說道:「我見慧前輩常用的刀需要換新的,所以幫你訂了一把。正好你也來了,試試刀趁不趁手吧?」
「昨天讓我不要過來,是打算準備這個驚喜嗎?」一色慧沒等她回應,眉眼柔和,揚起嘴角說道,「我很高興,真的,真的很高興!我會好好用它的。」
「你能高興,我就放心了。」
富江看著一色慧進後廚後,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臉,果然可以摸到自己克制不住欣喜的笑容。若不是在公眾場合,富江還真想大聲歡呼起來。高興還強忍著,這還真不是她的習慣。
老闆見富江一個人坐著,便端著一小盤刺身放在她面前說道:「請你吃,最近去河流邊釣了不少鱸魚。」
鱸魚刺身鮮美可口自然不在話下。
富江環視周圍一圈食客津津有味地吃著老闆所說的鱸魚,才用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老闆,這是黑鱸魚吧?」日本黑鱸釣起來後,它的肉就會變硬,許多人都不喜歡吃,甚至於還有黑鱸有毒的傳言。因此,黑鱸很少會搬到餐館的餐桌上。
「怎麼會呢?」老闆被識破還嘴硬道,「這魚肉多滑軟你不知道。」
「黑鱸魚在切下魚肉後用低溫保鮮法進行兩到三天的熟成,味道和口感就會和普通鱸魚一樣,甚至更甚一籌。」富江也不打算當眾點破他,只是他騙食客那是普通鱸魚吃下黑鱸這一點做得不太地道。「魚肉做得好吃,就會有人接受,何必在意材料本身呢?能將別人不認可的材料發揮出極致的美味,這是廚師應該引以為榮的。」
「……」老闆被富江澄澈的目光盯得只能輕歎一口氣,「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叫人接受不願意接受的事,哪有這麼簡單。而且傳出我們騙食客的事,以後生意會不會難做也不一點。總而言之,謝謝你的話。」
富江表情略為有點僵住了。
現實總容易刺傷人。
這個時候,正好一色慧從後廚試刀後出來,把這僵局給破了。
「刀很好用。」
「哦,那麼我們該走了。」
富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率先走出店門。一色慧見她反應不對勁,和老闆欠了欠身後便追上了富江的腳步。
富江感覺到一色慧的腳步,停下身等他走到她身邊,突然說道:「慧前輩,我有點鬱悶。」
不知道為什麼,一色慧看她突然訴苦反而感覺有點好笑,好似富江在撒嬌一樣。「怎麼了?」
「突然間想到很多很多以前的事,總覺得自己好像衝不破那層叫現實的限制,所以很煩惱。」富江望著有點迷茫的一色慧,不知道怎麼解釋起,「嗯,怎麼說呢?就拿早上的事說吧,早上你不是說會接住我嗎?你知道我當時想到什麼嗎?」
「?」
「我遇到老師的時候還是比較好玩的年紀,有一次老師讓我爬到樹上,要和我玩一個遊戲,我沒有多想就答應了,然後爬到樹上後他就跟我說讓我跳下來,他要來接住我。」
「他沒有接你?」
「嗯。我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他把手收起來了。很疼,非常疼!」富江陷入回憶說道,「當時我坐在地上,老師跟我說,這是一節名為現實的課堂,不管再怎麼親近的人,都是不可相信的。……他經常給我上這種現實的課,所以當我要以正能量面對事情的時候,一旦受挫,就會陷入這種『現實』的課堂裡面。我想更積極一點的!」
富江剛說完,一色慧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走回原來的餐館。
一色慧走得飛快,富江幾乎是小跑才能跟上。
「慧前輩?」
「有什麼煩惱就交給我吧,我幫你解決。」
慧前輩?
然而富江回餐館的時候,老闆把今日特食改回「黑鱸」了,見富江回來,臉上有點高興:「看你生氣走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看你也是未來的料理師,覺得不能讓你對未來要走的路失望了,你說得對,食物做的好吃,比任何都要重要。希望以後能到你的餐館吃上你的食物啊!」
「老闆……」富江差點被叫做感動的情緒給淹沒了。
同一色慧回遠月已經是下午五點,臨近秋季,日也不像往常夏日這個點那麼熾烈了,倒有點柔和。一色慧看著富江爬上樹,心上一動,對著富江說道:「阿南,你跳下來吧,讓我接你。」
「……」
富江知道一色慧是個大好人,一定會接住她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這距離可比以前高的多,而且她的體重也是另一個問題。
「來吧。」一色慧還沒有放棄。
「慧前輩,被我壓死可不能怪我啊?」富江咬了咬牙跳了下去。
這場景就像慢鏡頭處理一樣,富江能感覺到風聲突然變得極大,腦海裡過去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一樣飛快地轉換著,然而眼前人堅定而溫和的目光卻像是霧中航海的燈塔,明亮得清晰得不得了,完全讓人移不開視線。富江把雙手抱住了一色慧,手擦過了他俊秀的臉龐,他柔軟的髮絲,最後是他的秀致的脖頸。一色慧則是雙手抱住了富江的腰,她要比自己矮得多,他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好孩子,真聽話。」一色慧附在富江耳邊說道。
貼著一色慧的側臉的富江感覺得到他臉上因為笑容而引起的變化。
他把她放在地上的時候,還維持著擁抱的動作。
「阿南……」
「慧前輩,是因為是前輩才對我這個後輩這麼好嗎?」富江有點捨不得這麼寬厚值得依靠的肩膀。
「……」一色慧被她那麼一打斷,突然低聲笑起來了,「我原諒你這麼笨蛋的發問。」
一色慧鬆開富江,見她站定,便捋了捋她額前的劉海,隨即把唇清淺地印了上去。
——我喜歡你啊!
——除了我喜歡你這個原因,什麼才能解釋我想把所有的時間放在你身上;除了我喜歡你這個原因,什麼才能解釋我能原諒你對我為你做的事永遠一知半解;除了我喜歡你這個原因,什麼才能解釋我要和你在一起呢?阿南……
Episode 66
秋選前幕
一色慧鬆開富江,見她站定,便捋了捋她額前的劉海,隨即把唇清淺地印了上去。
此時氣氛正好,恰似飲盡一杯薄酒,未醉微醺,沉浮於曖昧之間。
一色慧還想說下去,這個時候一道不自然的咳嗽聲在門口響起,原來是聽到動靜要給富江開門的繪裡奈的聲音。她靠在門側,雙手抱臂,見兩人看過來,便把視線下移到了別處,然後又拿眼覷著兩人後,正色道:「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富江,快進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講,現在時間不多了。」說完後自顧自地走進屋裡去,走了兩步後見富江還沒有跟上,又折了回去偷看他們兩個在做什麼。
繪裡奈之前開門的時候並沒有撞見一色慧親富江的場景,但是看兩人氣氛曖昧,連同自己也感覺有些不自在了,便咳了幾聲。這次折回去,剛好和富江面對面撞在了一起。
「怎麼了?繪裡奈醬?」富江見繪裡奈面紅耳赤,感覺有些好奇。
「有什麼問題嗎?」繪裡奈反而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富江歪著頭笑了起來:「你很奇怪啊!」
繪裡奈想到之前她看到的情景,促狹道:「某個人和一色前輩才很奇怪吧?你們是偷偷做了什麼事嗎?」繪裡奈以為就算是富江也會在戀愛問題上羞澀,然而富江很爽快地說道:「沒有奇怪的地方啊,只是慧前輩讓我幫個忙而已。」
「哦?」繪裡奈將信將疑,說到底她對這種戀愛關係也止於少女動漫的瞭解,哪裡說得上什麼,只是邊和富江說話邊帶她去房間。「明天11點開始秋選,分AB兩區。今天簡單討論完安排後,我和叡山前輩負責A區,而慧前輩一個人負責B區。」
「哦,那就是說我去B區了。」
「你怎麼知道你去B區?」
「上次不是有說有個女的對慧前輩很有意思嗎?慧前輩剛才走之前說他會和那個女生同區,怕她纏上來,就讓我當他一天女朋友,算是幫他忙。」富江漫不經心地說道。
繪裡奈大吃一驚:「你就答應了?」
「為什麼不答應,我為慧前輩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啊!?」富江握住拳頭,滿懷雄心壯志地說道,「這點小事,我當然是要幫的。」
繪裡奈見她這樣,便問道:「富江你有沒有想過和一色前輩告白?」
「沒有啊。」富江露出一臉「你為什麼這麼問」的表情,說道,「我對戀愛不是特別感興趣,現在也沒有空做這些事……對了,你叫我來做什麼?」富江看著繪裡奈床上如山的禮服,有點好奇了:「明天是要打算穿著去秋選嗎?讓我幫你挑?」沒想到繪裡奈這麼重視秋選,這是要穿給誰看的嗎?A區我記得有葉山亮,還有……還有創真!?
被富江這話一打亂思緒,繪裡奈也從談話中拉回她要講的正題。
「當然是給你穿的。你明天當評審,別人西裝革履,正裝打扮,我不說,你是打算穿著運動服去參加嗎?來,我給你挑衣服。」
「咦?!等等!」
繪裡奈拿起衣服的瞬間,富江似乎看到了她雄起的換裝愛好。
她難道準備全給自己試一遍嗎?!
所以才會說,時間不多嗎?!
第二天一色慧來接富江的時候,門鈴按響了幾遍也沒有人應。昨天告別的時候,他很清楚地說道,在10點半的時候他會去接她,讓她等著自己的。他已經提前三十分鐘到了,現在又已經明顯過了超過的時間。一色慧便走到旁邊的窗戶看情況,結果發現客廳沙發上俯躺著一個人,穿著淺色的振袖和服,大概是太睏了,雖然聽到鈴聲也以為是在做夢,頭搖了搖,沒聽到聲音就壓著左臉繼續睡。
「阿南。」一色慧敲了敲窗戶。叫了四五次後,富江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起來,一看到一色慧整個人就被驚醒了,連忙看向鐘,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十分鐘多了,各種匆匆忙忙地整理,臨走前想起繪裡奈叫自己要化點淺妝,讓整個人精神一點,但是時間來不及,往手上隨便擠了一手潤膚膏,握在手心上就出門了。
富江看到一色慧插著腰好笑地看著她,感覺有點沒臉。
「這事真不怪我,繪裡奈給我換了一整夜的衣服,還幫我做了髮型,又怕把它壓壞了,一直俯躺著休息,怎麼也睡不好?」富江邊說邊把潤膚膏抹在臉上。
一色慧有點無奈了,原本還以為她對自己會有什麼感覺,現在看樣子這打扮也不是刻意為了他的,而且如果真的喜歡他,也不會把這麼潦草的樣子展示給他看,估計昨天要是趁勢告白的話,拒絕的可能性很高啊!
「阿南,你臉上這裡還沒有抹勻。」一色慧指了指右臉頰的位置。
富江抹了抹,還是沒有到點,一色慧索性幫她擦好。他用大拇指一抹,就把潤膚膏抹開了,指下女孩子的肌膚細嫩光滑,有點捨不得這種觸感,借此多摸了幾下。
「還沒有好嗎?」
一色慧又被她喚起了心裡面的鬱悶,順勢捏了捏她的臉說道:「嗯,這樣就好了。」
「……」疼——!富江敢怨不敢言。
一色慧看她癟著嘴,又繼續目視前方說道:「穿得很好看。」
「真噠?!」富江立刻又高興起來了。
秋選比賽前的九點,由遠月總帥薙切仙左衛門發表了重大賽事的開幕演說。
十點,賽場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學生興奮的議論聲,和陪同家屬的加油聲。
十一點,B區。
富江走近會場的時候,快被無數螢光棒拼成的「南大人,我們永遠支持你」的標語閃瞎了眼。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南大人來了」,無數驚呼和閃光燈就像在富江眼前炸開一樣。
富江穿的振袖和服是繪裡奈挑了半夜選出來的,以淡紫羅蘭色為底,用暗繡繡著花型繁複的牡丹,在燈光下,會有銀線流光,配上富江天生膚白,相得益彰,有說不出的好看。富江對這種場景還是十分受用的,對著觀眾席揮了揮手,被一色慧摁了回去,然後他又淡定地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小型麥克風對著激動的學生說道:「此次秋選賽事禁止攝影,違者記過處分。」這一下,全場第一次看富江穿和服準備拍照留念的學生們瞬間沒了聲音,各種怨恨無聲地蔓延開來。
然而一色慧話還沒有說完:「但是可以賽事結束後再拍照。」
「一色慧!一色慧!一色慧!!」所有學生又開始為一色慧歡呼起來。
這風向轉得如此之快,富江也是始料未及。
說好是支持我的呢?!
此次賽事的重要性僅從評審陣容豪華便可以一清二楚。
與富江同席的還有另外四名,其中有喜多修治,只允許超一流的文化人和商界精英入會的「喜多美食俱樂部」的舉辦人,會用金錢的力量把一切美食搬到自家餐桌上的人;另一名是安東伸吾,精通飲食文化的作家,評論家,據說光憑這個男人筆頭下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家店的興衰。
安東伸吾看到富江就座,便主動攀談起來:「半澤老師知道我過來,特意讓我關照一下你。初次見面,我是安東。」
半澤老師?
安東伸吾幫富江回憶道:「他至今對你去年為他做的提拉米蘇還念念不忘。」
「我記得他老人家,但是關照我是什麼意思?」
「……」他以為你是選手,沒想到你是評審員……
「讓我瞧瞧,哪個是富江?」冒出來的陌生女聲高傲嬌蠻。富江正眼看過去,卻是一個身材窈窕的高挑美人。
富江已經猜到這個人是誰了,於是對著她擺了擺手笑道:「找我有事嗎?」
「……!你不是選手嗎?坐在這裡做什麼?!」
「評審啊!」富江如期收到對方錯愕驚訝的表情,挑了挑眉,突然對接下來的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她還沒有說完,就被站在身後的一色慧兩手把臉擺正,並且低聲說道:「阿南,我沒有叫你來挑釁的。」
「唔——偶吃到了……」(我知道了)富江艱難地說道。
Episode 67
沒,我就等著笑你
「吶吶,快點成為我的所有物吧?一色慧。」千俵織繪的軟聲幾乎要把周圍所有男人都給喊酥了。
「……」一色慧把目光投向坐壁旁觀看好戲的富江,讓她不要挑釁,她就一句話不說到了現在。一色慧避重就輕地說道:「我現在還是一個學生。」
「沒關係的,即使你現在馬上退學我也會養你一輩子的。」千俵織繪撒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快點,快點嘛,快點答應我嘛。你這人壞死了!」
「噗嗤——」聽到最後一句話的富江忍不住破功了。
這一下,千俵織繪把矛頭直接對向了富江。
富江捂著嘴巴,邊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無意的。畢竟我本人也深刻地認同你的話的。」這話說是道歉,但聽起來讓人渾身不對勁。
「哼,我聽說你跟一色慧告白失敗了?現在又死粘著他,你好不要臉啊!」
喂喂喂——這裡成了女人的修羅場啊喂——!
其他男評審巴不得不說話,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色慧聽到千俵織繪這話就覺得她說得過了,剛要開口,富江就拉住他的手讓他不說話。富江露出一臉無害的表情,靠近千俵織繪,只用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笑著說了一句話。千俵織繪表情大變,轉頭怒視著一色慧一眼後,便一言不發。
一色慧原本是想在千俵織繪入席前跟她說富江是他女朋友,好讓她死心的,結果沒想到她會比自己想像中的晚出現,還和富江爭執起來。不過現在,雖然不知道富江講了什麼,能讓她消停一下也是好的。
比賽緊鑼密鼓地展開,會場充斥著各種香料的味道,令人精神一震,又瞬間沉浸在食物的美味的想像中,垂涎欲滴。B會場的選手雖有薙切愛麗絲,阿爾迪尼兄弟,新戶緋沙子,北條美代子等實力強勁的選手,但是極星寮的吉野悠姬和田所惠也不甘示弱,分別展示了自己的拿手技藝,為會場的熱烈氛圍濃厚地添加了一筆別樣的精彩。
一個小時後,B區正式開始審查。
「南大人,加油啊!!!」富江的粉絲團狂熱地呼喊著,把人氣主持人川島麗粉絲團的聲音也給蓋住了。
川島麗忍不住吐槽道,人家只是來吃東西的,有什麼好加油的?!
「此次比賽共有五名評審,每人各持二十分,總計一百分。總分在前四名晉級八強賽。」川島麗依舊元氣滿滿地介紹著,「那麼現在開始第一道料理。」
第一位選手往往只能用「首當其衝」來形容,因為評審員不知道後面的料理作品如何,所以除非做得非常驚艷,否則料理一般都會面臨分數稍微被壓低的情況。
第一道料理明顯是以什錦咖喱為原型進行改造的。
北印度咖喱鮮蔬是印度的經典菜式之一。由於南北印度氣候的差別,與一酸,鹹,辣為主的南印度料理相比,北印度料理會口味更為清爽,更容易被廣泛接受。它原本是一道素菜,畢竟北印度是印度信教者最多的地區,但是選手在裡面加了印度烤雞塊,讓菜品口感更加富足。
「為了強化酸味,在裡面增加了特製的咖喱粉的想法真是太棒了。」安東伸吾閉著眼睛細細地品味道。
富江是五人唯一只是動了勺子沒有動口的人。
「把雞肉做成印度烤雞,而非酸奶烤雞這一點說明花了很多心思。印度烤雞雖也是用了酸奶和香料,但是它的做法比酸奶烤雞要更有技巧性,而且更突出了印度的風味。」富江繼續說道,「為了食客進食方便,還特意剔去了雞腿肉的骨頭,很為食客著想這一點也不錯。」
「謝謝點評。」
川島麗在評審們一一結束發言後揚聲道:「那麼請打分。」
——25分!
赫然25分如同當頭一棒。
「這算什麼意思?!富江你居然給我零分!!」這嘴臉跟剛才恭敬的神色截然不同。事實上喜歡富江的人和黑富江的人幾乎各佔一半,顯然如果富江不是評審,他剛才也不會擺好臉色給她看。剩下四名都是明顯惹不起的,在校生的富江就成了炮火攻擊的發洩口。
富江也不急,臉色無異地說道:「這道料理僅從香料方面就可以挑出10個缺點,香料的比重失衡,香料各自的相性較弱,香料與食材的相性不足等,此外烤雞的火候……」
選手立刻憤憤不平地提出抗議道:「你根本沒有嘗,怎麼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吃?!你根本就沒有資格當評審,你一定是和薙切繪裡奈一色慧這些十傑勾搭上才當了評審員。你說底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她自己沒有關係,但是好端端地連繪裡奈和慧前輩也一起說上了,富江頓時冷笑起來。
「同學,你既然不喜歡聽好話,那我實話就跟你說吧,你的擺盤連一流餐館的標準的辦不到,你在這裡瞎鬧什麼?」富江對那些和自己不客氣的人向來沒有耐心,端著盤子走到垃圾桶旁邊說道,「像是這種料理,要是出現在四宮Chef的餐館只能算是垃圾。你知道垃圾是什麼嗎?說好聽點是不知道怎麼回收利用的資源,說難聽點就是沒人要的東西。」說完,毫不猶豫地倒進垃圾桶,盤子「卡擦」一聲響如同富江冷若冰霜的言語讓人心寒。
「另外管好你的嘴巴,別讓它跟臭水溝一樣臭,否則我不會對你客氣的。」
選手面色慘白。
富江拍了拍手,鬆快對著川島麗說道:「讓下一位端上菜來。」
川島麗發了半天的愣說道:「請……請下一位選手……」
「哇,阿南說狠話好厲害的樣子啊!」愛麗絲還是第一次見到富江這種表情,回去要跟黑木場涼說一說。
即便是每天享受專業級美食,自視甚高的喜多修治也不得不對富江近乎苛刻的評審表示驚訝,連吃都沒吃就可以知道選手的缺點,這也太令人驚訝了。
接下來的料理分數:21、28、31、06分。
得到6分的同學雖然很淒慘,但是他是唯一從富江那邊得到1分的學生,所以雖敗猶榮。
「衝著擺盤給你一分。」
「太謝謝了!!」
低分評審的情況還在持續中,整個會場充斥著惶惶不安。
主持人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有請下一位選手……」話音剛畢,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隨著推車傳來。當她把將料理上的蓋子掀開時,整個會場陷入了鬼哭狼嚎的慘狀。
「簡直就是下水道水的提煉液啊!」
「臭死了!!」
這道熏得所有人痛不欲生的料理來自貞塚奈央。
貞塚奈央擅長燉煮料理,並且在乾貨這種食材有著很深的造詣。她的廚房永遠散發著會讓孩子哭著跑掉的不祥氣息,經常因異臭而引起騷亂和不滿,故有「鍋前的魔女」的稱呼。
富江在模擬選手料理的時候就猜想過她會用乾貨應用到料理裡,其中有一種非常出名的乾貨便是臭鹹魚乾,臭味與口感帶來的美味是成正比的。知道歸知道,但是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用。看向一色慧的時候,富江發現他一個人戴著口罩默不吭聲地獨善其身:「……」
貞塚奈央的料理是以Laksa叻沙是一道起源於東南亞的麵食料理,以勁道口感而名。叻沙的做法多種,其中馬來西亞和新加坡華人做的叻沙多是咖喱叻沙(Curry Laksa)或者亞參叻沙(Asma Laksa),其中咖喱叻沙在赫芬頓郵報(The Huffington Post)被評為死前必嘗的世界十大美食之一。
安東伸吾如同面臨死亡般嚥了嚥唾沫,用手帕捂著鼻子問道:「按理說叻沙的黑底是由墨魚汁為湯底,現在這碗黑湯裡面究竟是……」其實單是味道他就可以猜出來那是什麼,然而人總是習慣性僥倖,或者迴避現實帶來的壓力不願意承認。
「沒錯,裡面下了臭鹹魚乾。」
喜多修治聽到她悠然的回答,當即失色道:「果然嗎?我去啊!你在咖喱裡面放了什麼啊!蠢貨!!」
富江被喜多修治的大反應快樂死了。
「臭鹹魚乾,伊豆諸島特產的乾貨,在浸泡了魚乾幾年甚至幾十年的鹽水裡,也就是通稱臭鹹魚乾汁的發酵液中將青魚醃製後曬乾……」安東伸吾已經使用了強行解釋的技能來拖延吃這道料理的時間,「非常之臭,非常、非常……」
富江還沒有一次這麼開心,她是裡面唯一一個不用吃這道料理的人,這種優勢讓她捨不得放棄幸災樂禍的機會。
貞塚奈央還火上澆油說道:「不僅如此,我還在製作中特意加上了飛魚和鬼頭刀魚,以及我精心調配的臭鹹魚乾汁。」
她這話簡直要人絕望了,單是想像飛魚和鬼頭刀魚難看的樣子,就更引不起食慾。
「零分啊零分!我吃過那麼多山珍海味,你居然讓我吃這種東西……」喜多修治強烈拒絕吃這道菜,「忍不了!!」
富江雙手交叉放在下巴處,不緊不慢地說道:「請不要這麼激動,其實這道料理應該不難吃的。」
「你在說什麼呢?!」喜多修治不贊同道,敢情你不用吃你才這麼淡定吧。
「咖喱在印度是一種相當於調味料的存在,在發明出這種做法時主要是掩蓋肉類的膻腥味,或者給食物味道淺薄的蔬菜魚類增加風味,故而它的味道很重很容易掩蓋主要材料本身的味道。前幾道菜就是犯了這樣的錯誤。然而這道菜的臭味恰恰證明了菜品味道被完美地展現出來了。」富江一字一句地解釋道,「人的味覺共分為五種,酸甜鹹苦以及鮮。而這臭魚乾非酸非甜非鹹非苦,可是集了這鮮味之大成,其美味程度可非你能夠想像,能夠用言語表達的。」
千俵織繪聽著捏起鼻子,準備開始吃。
「織繪小姐,你真的要吃嗎?這簡直不能下嚥的啊!」喜多修治震驚道。
「只是作為選拔的贊助商完成使命而已。」
千俵織繪這話讓富江當真刮目相看。
當千俵織繪硬著頭皮要把這帶有像是一年沒洗過的公共廁所味的麵條吃進嘴巴的時候,喜多修治看到富江一直盯著他。
「做什麼?」
富江笑道:「沒,就等著笑你!」
Episode 68
不要跟我說話
明明聞起來那麼臭……吃下第一口後就忍不住吃第二口,千俵織繪的筷子自舉起之後就沒有停過。
「好吃!」
在座的評審看富江自得的表情加上嘴刁的千俵織繪也如此享受,在好奇心的驅動下忍不住舉起了筷子。
「……!!魚貝類的甜味瀰漫在口中……這鮮甜味真是絕了!」喜多修治震驚地說道,「而且越咀嚼,這臭味反而變得越是美味!富江小姐,你說的真是太對了!!!」最後一句喜多修治幾乎是用分享的心情對著富江大呼起來。他的表情幾乎像是被娛樂節目中懲罰的噴氣話筒衝擊到一樣愕然,接著又轉變成發現朋友秘密準備的派對後的驚喜。富江還沒有準備笑,就被迫開口跪。
——這滿口廁所味的口氣真是臭得太可怕了!!
富江捂著口鼻說道:「……我明白了,您繼續享用吧。」見他們還在吃,富江就繼續說道:「你在這裡面還繼續沿用了東南亞咖喱添加了椰汁和檸檬草來提升風味對吧?把咖喱的甜味增加了數倍。」
貞塚奈央對著富江露出得意的笑容:「光是乾淨漂亮的料理中並不存在著真正的美食。美食的神髓是存在於恐懼之中的,富江同學。」
富江對於美食的裝飾擺盤要求近乎到了美學殿堂級的水準,以餐盤為畫板,利用食材本身特有的紋理,形狀,顏色,結構構架出立體的畫卷,像是有時候利用醬汁在餐盤裡勾勒出各種形狀,並且在各自形狀裡放上各種食材拼湊在一起,表現出幾何形體派的特點。在她的料理裡面,從沒有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舉箸的概念。
貞塚奈央指著富江繼續說道:「富江同學,你在繪裡奈大人旁邊的定位是錯誤的!!明明離她那麼近,卻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凌駕在你之上?!」
「欸?」
「每天享受著從她神之舌口中說出惡毒尖刻的言語,那可是我終其一生都想要完成的夢想啊!而你卻如此浪費,你為什麼從不讓繪裡奈折磨你呢?明明靠得那麼近?本來想著若是你參加秋選,輸了的話就讓你從繪裡奈大人離開的。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哈哈,不過,這種被強迫得不到的感覺也好棒啊!!」
富江看著自說自話並且陰笑起來的貞塚奈央,無以言對。
……你就算那麼說,我又不是抖M。
這時候忽視就對了。
「現在可以開始評分了,對吧?」富江看其他人幾乎把面都撈完吃掉了。
川島麗接到評分信號,也揚聲道:「現在開始評分。」
——84!
富江雖還是給出了全場最低的分數,但是13分這項紀錄比之前的0分和1分要給人震驚得多。除此之外,這是首次出現超過50分的料理,對於貞塚奈央之後的選手,既是期待,也是壓力。
下一位——新戶緋沙子。
新戶緋沙子經過貞塚奈央之後,眼神變得更加銳利起來,在給評審斟湯的時候,嘴巴也是緊緊地抿著。
是不是新戶緋沙子和貞塚奈央有什麼過節?
富江還在猜想,見她走過來,便忍不住好奇想要開口說幾句,但是被新戶壓低聲說道:「不要和我說話。」然後用嘴型說了一個字,讓富江差點失笑連連。
——臭。
即便新戶緋沙子的料理是在貞塚奈央料理端出後會場後還進行五分鐘的通氣才端上來的,這評審席還殘留著食物的味道。像是新戶緋沙子還能在餐桌附近感受到臭味的話,那就更不用說坐在五人中間的富江是什麼樣的感受。
……所以原本站在他們身後的一色慧越離越遠,而且還一直不說話,也是因為臭味而離遠,就算到現在還在屏住呼吸嗎?
知道真相的富江失笑起來,然後才開始排除雜念,觀察起這道料理。
這是一道近乎咖喱湯的料理,在這其中還加入了大蔥,胡蘿蔔,洋蔥和包心菜,另外還加入了羊肉。在中國古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曾寫過「羊肉溫中補虛,補中益氣,開胃健身。」
富江之所以會聯想到這方面,是因為新戶家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中醫世家,而新戶緋沙子更是將這種中醫中藥的知識應用到了料理之後,將自身的料理水平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富江對藥膳這塊知識非常淺薄,僅止於知曉的程度。新戶的料理她也是第一次見,不好直接做評價。
「當歸!川芎!地黃!芍葯!!」
八字如同平地炸雷般響了起來。
富江毫無防備地被嚇到。
「以混合了四種植物的『中藥』製作的料理——四物湯……!!!」
如同武林大師般練氣丹田,聲若洪鐘,誰也想不到這道聲音會是五人裡體力最差,聲如蚊吶的安東伸吾。直到他說四物湯之前,富江都以為他在說一些決勝招式或者關鍵咒語之類的東西。
「說起四物湯,我聽說過曾經有一個瀕死的旅人吃過四物湯之後馬上滿血復活的故事——」喜多修治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啊,她沒有用香料進行炒制,而是放進水中熬煮,是為了抽取其中的藥效,之後再加入蔬菜和綿羊肉燉熟,並且利用紹興酒和香菜來提味。」
藥膳料理的威力簡直刷新了富江的三觀。
繼安東伸吾品嚐後身體肌肉突然如功夫電影那樣膨脹起來,隨著喜多修治的一句:「難以置信……!能量!藥膳的能量就像在我的體內裡不斷流竄……」,千俵織繪也驚呼道:「真好吃,香料將羊肉的濃郁鮮味都激發出來了!我的身體真正發熱!!」
「……」藥效會這麼快的嗎?說好中藥藥效慢的呢?
然而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道料理中的香味和甜味相得益彰……完成度至高已經超過了一般學生的水準,吃過這道料理之後就發現那道料理不過只是道光具有衝擊力的俗物而已!」被他們這麼一說,富江這個光看不能吃的人,突然間也產生了好奇心,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
這道湯色澄明,飄散著中藥特有的香氣。令人精神一震,而且最有巧思的地方便是藥膳的藥效成分與咖喱的成分是相近的,在湯裡面的薑黃(turmeric)便包含著咖喱香料中大茴香(staranise)和小茴香(fennel)的混合物。
給予這道料理的評分是目前最高的——92!
緊接其後的是吉野悠姬的料理。
這是闊別將近四十天的第一次會面。
富江看到吉野悠姬端上料理的瞬間,渾身細胞都在沸騰,忍不住揚起笑容。
吉野悠姬的料理在開場的時候就令人眼前一亮。從料理的用油,材料到底湯用的都是鴨,可想而知這道野味咖喱會如何鮮美。
富江還沒有等他們開吃,就準備開口滔滔不絕地開始自己的溢美之詞。
「這道料理很聰明地利用傳統法式鴨肉料理的橙汁和薑黃……」
「南!」吉野悠姬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要跟我說話。」
富江下意識對著自己的手哈氣,我又沒吃東西,又不臭,然後見千俵織繪跟她說了差不多的話後,吉野悠姬就露出高興的笑容,當即撅嘴,雖知道有避嫌的原因,但還是不滿地暗說吉野悠姬偏心。
Episode 69
賽事繼續
從貞塚奈央開始,菜品的平均質量明顯有了質的變化,繼新戶緋沙子得到92後,緊接著北條美代子以香料和菠蘿甜味為特色做出的菠蘿咖喱炒飯取得87分,而吉野悠姬也憑藉著出色的野味咖喱拿下86分高分,暫居第三。
「接下來上場的是同樣是本次賽段種子選手阿爾迪尼兄弟,率先登場的是弟弟,伊薩米·阿爾迪尼。」川島麗說完後不久,一個身姿挺拔,黑髮藍眸的英俊少年推著推車走到評審員面前。
富江:「……」這是壓力過大了才減了那麼多體重的嗎?瘦下來的伊薩米和哥哥塔克米還是不像,伊薩米五官更為鋒利些,因此會比哥哥更顯得幹練十足。
伊薩米端上來的料理外表是Calzone。這是一種用披薩餅皮包裹餡料後寶城半圓形的食物,做法有很多,有烤有油炸,在意大利本土也根據地域有著不同的特色。這次顯然應該是包著咖喱,以日本咖喱味原型,融合了意大利的特色。
「和之前的料理不同,別出心裁啊!」喜多修治將滾熱的咖喱內餡打開後,一臉驚喜。
伊薩米開口說道:「這是只用番茄和其他蔬菜做出的Calzone,所以富江評審也可以品嚐。」他說完後露出一臉清爽的笑容,富江瞬間被驚艷到了——當真是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啊!
咖喱是用番茄水分做出來的,因此滿口咬下後會有驚人的番茄香味炸開,同時配合其酸味的香料也發揮出了協調中和的作用,使得番茄咖喱味道濃郁,香氣馥郁。此外,面□□外殼酥脆,內部鬆軟可口。整體來說是一道完成度非常高的料理。
在很多人看來,伊薩米都是在扮演塔克米的陪襯,他只是跟著他哥哥的腳步走。然而情況並非如此,對於美食,對於料理,他獨具巧思,憑藉著大膽的想像力和豐富的料理經驗,在料理的未知領域中不斷地探索——
「伊薩米,87分。」
緊接著上來的是塔克米的是咖喱Pasta。
眾所周知,咖喱本身便是一種醬料,具有強大的兼容性,不管是飯還是面都非常適宜,相應地也比較常見。因此。塔克米端上來的意大利面反而沒有弟弟伊薩米那道料理衝擊性強。
「Buon appetite(請用)。」
培根,青椒,洋菇,十分簡易的一道料理。
富江用叉子繞了一圈麵條,發現其中的玄機才抬頭看塔克米。就如當初一起做的提拉米蘇,薩克米負責意大利手指餅乾的同時,塔克米提出利用裡科塔芝士那樣,兩個人對意大利料理領域各具專長,再細想起來,高一和創真待久了,反而沒有和阿爾迪尼兄弟兩個人像一年前玩得那麼多次了。
塔克米背著手看著評審大快朵頤的時候,在看到富江濕漉漉的目光時,突然一驚:臥槽,這是什麼表情?!有做得那麼糟糕嗎?少騙人了!
塔克米強行忽視富江的目光,卻發現她的眼神就是直接紮在自己的身上,渾身不對勁。
「利用牛脛和雞骨熬出高湯做調味的底湯,混入茴香和綠豆蔻進行調味,佐之東海地區生產的以甘醇為名的大豆醬油,咖喱醬香完美至極。」
喜多修治不斷地咀嚼,而後驚訝地說道:「為什麼會有乾酪的溫和風味呢?」
「你可以看到面的斷程,一共有三層。外面一層是薑黃粉,中間加了提升風味的帕爾瑪乾酪。」富江解釋道。其他人紛紛開始觀察看似平凡的意大利寬面。
「用大豆醬油與帕爾瑪乾酪之間的搭配嗎?才有這麼濃郁的味道啊。」安東伸吾感慨道。
——90分。
在B賽段開始後的第二個90分。
塔克米離場時,還能注意到富江灼人的目光:「……」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薙切愛麗絲看著順序,還沒有等川島麗講話,便直接把自己的料理端到評審員的台前。
「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愛麗絲的大小姐脾氣上來,誰也奈何不了她,放在富江面前的時候,在盤子上指了指說道,「這個那個,還有那個你都是可以直接吃的。」
「哦哦,謝謝。」富江還沒有看清她說的這個那個,還有那個指的是哪個,只能稀里糊塗先應著,反正雖說分子料理把食材的形態轉變了,也不至於把味道也給換了。
「這是什麼?弧形的綠色東西是可以吃的嗎?還是裝飾而已?」
面對這些疑問,愛麗絲只是合掌笑道:「好,你們開始吃吧。我很努力做的。」
評審員面對這盤精緻得如同藝術品般的美食遲疑地拿起刀叉,當咬下第一口的時候,全部人都安靜下來了。
這樣能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評審員一言不發的料理非常少見,讓人忍不住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在全場因為過長的沉默而開始有了小小的騷動時,評審員開始發聲了:「這道咖喱的醬汁被做成了泡狀,暖暖的。這番茄慕斯又是涼的……」
「這是加了香料,用海藻酸鈉凝固的。」愛麗絲為這些不瞭解分子料理的評審員進行更為詳細地解答,「中間豆腐狀的是是用冷凍粉碎的鵝肝粉末和薑黃混合做成的慕斯,白色的醬汁是6種醬料和土豆泥混合而成,為了達到入口即化的效果也經過了急速冷凍。如果覺得嘴裡太亮了,請享用鬆脆的薄餅,就是那塊綠色的弧形。加入香菜等香料的薄餅肯定能讓舌頭稍作休息。」
利用Thermal Sense(熱敏),也就是說,利用各種溫度差構架料理的結構,這便是分子美食學的基本概念之一。
川島麗好奇道:「所以,這好吃嗎?」
「這當然好吃!」安東伸吾立刻肯定道,「只是要用語言表達出來,我現在也做不到啊!」
千俵織繪也震驚道:「以香料為軸心,溫度口感在口舌間自由轉化,這簡直妙不可言。」
川島麗繼續把話筒移到富江面前。
富江從一開始到最後都在壓低學生的分數,這次又會如何呢?
「很精緻很出色,跟想像中的一樣。」
富江歪了歪頭,愛麗絲的菜品確實是比其他學生的菜品優秀,但是只是把味道提升到極致,也是不夠的。她的料理沒有體恤到食客的心,除了讓人眼前一亮之外,營養價值並沒有比其他選手的高,也沒有體現出自我的特色。
料理分很多種,難吃,普通以及好吃。好吃也可以分為很多等級,通俗點以感覺而言,就是「好吃得離不開了」「很好吃,但是吃過一次就夠了」「好吃,下次有機會再來吃一次也行。」等等感覺,而不管是愛麗絲和司瑛士做的,都讓人覺得確實很好吃,但是沒有必要再吃第二次同樣的料理了。此外,富江本身對分子料理也不是陌生的,愛麗絲的菜品對她而言並不驚喜,只能說如自己想像做得很不錯。
最終給愛麗絲的評分是——95,儘管是三個人給了滿分,富江給了16分,比給塔克米和新戶緋沙子的分數還要低。
等愛麗絲驚疑不定地瞪過來的時候,富江立刻露出一臉無害無辜的笑容:「你一直看我,我會害羞的。」
「……」愛麗絲立刻無話可說,表示回頭再收拾富江。
在愛麗絲之後的便是田所惠的□□魚湯咖喱。
田所惠還有點緊張,看到富江對她笑,自然而然地放鬆了肩膀。
田所惠其實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堅強,一個人獨自異地求學,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失敗的壓力,還能夠不自暴自棄,這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辦得到的。富江很喜歡她,她身上有著可以挖掘的無限潛力和包容一切的心。
這次料理她在開場就展現了她非凡的吊切技藝,這沒有長時間的苦練是得不到這樣沒有一絲累贅多餘的剔骨剖魚的動作。□□魚湯咖喱融合著田所惠家鄉東北地區的特產小菊南瓜,立川牛蒡,赤筋蘿蔔,使得料理如她本人那般透出來滿滿的人情味。
一道好的料理並不完全指的是它的美味程度有多高,它要求的技藝有多難,更多的是它可以熨帖到人心,讓人心產生共鳴,受到感動。
富江看著她的料理,彷彿看到了田所惠一年裡生活的點點滴滴製成的走馬燈,頓時間感慨萬千,只覺得和她一起經歷得太少,沒有看著她成長的過程,十分可惜。
在享用她的料理之後,輪到富江發表意見的時候,富江只說了一句。
「如果我不會過敏就好了。」
中華料理裡面有一道名為「佛跳牆」的料理,這道料理能讓和尚都願意破戒品嚐。而富江此刻就是這種心態,非常想要品嚐,她可以為了這道料理跳出素食主義的條條框框,但是奈何她無法避過過敏的問題。
田所惠一怔,待想通之後便挽起笑容:「謝謝。」
88分是田所惠應得的數字。
B區賽事順利結束,A區仍在如火如荼地展開著。一色慧約富江去看的時候,富江很果決地拒絕了。
「我想去見一個人。」
「你的老師?」
富江沒有否認:「我有問題無論如何都想問他。」這次比賽讓她突然得到了很多,想到了很多,但是一起湧到腦袋裡,她想不到自己到底真正明白了什麼。然而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會打算留下任何遺憾在遠月。
一色慧也不多問,只是笑道:「晚上極星寮會有慶祝會,你別忘了。」
富江豎起大拇指:「放心!我不會放你們鴿子的。」
一色慧見她要走,突然問道:「你和千俵織繪說了什麼?」他是隨意一問,畢竟有些好奇。
「我說,」富江回想起之前的場景,笑了起來,「我開玩笑說,我知道慧前輩胸前有痣。哈哈哈,當然是開玩笑的啦!」富江的笑聲在一色慧突然面紅耳赤中戛然而止。
「……慧前輩,為什麼臉紅?」
一色慧自從捏過富江的臉後好像上癮了一樣,抬手捏了捏她臉上的軟肉,語氣如同酒浸過莓果一般,有著令人迷醉的味道,笑容如春泉般清冽。
「你臉也很紅啊。」
富江一摸臉,才發現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一色慧很少見富江這副神態,突然有些恍惚了,於是低低地笑了起來,正要繼續靠近,就聽到她據理力爭道:「大概是傳染的。」一時間竟無可奈何地失笑起來。
「阿南,你真麻煩。」
Episode 70
這個方法很簡單,請利用我吧(微笑)
A區賽事以葉山亮第一,幸平創真和黑木場涼並列第二順利結幕。
與此同時,富江已經坐在薙切薊的面前,一身和服,落拓有致。
「挺適合你的。」
薙切薊先開了話頭。向來不清楚富江的心思,她總是左想一出,右想一茬,完全捕捉不到她的想法。未滿十二便孤身一人跑去法國學習法式料理;未滿十三獨自在日本求學,打算脫離廚師生涯;十四又進了日本美食頂端的搖籃——遠月學園;未滿十五,拿下世界冠軍;未滿十六……誰又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薙切薊只是等她說她的來意,而富江也不打算和他繞彎子。
「老師,也是極星寮的學生對吧?為什麼會反對我住在那裡?」
薙切薊並不奇怪她會知道。她的料理師之路能走到現在的地步,除了有天生的才能之外,還有驚人的好奇心和強大的行動力。憑著這樣的力量,即便是被學校消抹了存在,富江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也不足為奇。
薙切薊輕笑起來,蒼白的面龐卻有些陰鬱的影子:「阿南,你是在輕視我嗎?我所追求的世界並不在極星寮裡面。至少,如今是這樣的……」
「如今?」
「我還在宿舍之時,有位我一直很尊敬的學長。」薙切薊很難得地會和富江講起他從前的事,表情在談到那名不知名的學長竟有些溫柔懷念的味道,「他既有破天荒的大膽,又有十足的細膩,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他端出的料理閃耀著非凡的光彩……和學長度過的日子是我最美好的回憶,至今仍溫暖著我的心。」
「……」
薙切薊是第71期高一生時,極星寮迎來了黃金時代,佔據了遠月十傑的前三席。當時薙切薊還是中村薊,十傑第三席,排在他前面的只有第二席的幸平城一郎以及第一席的堂島銀。
所以果然是號稱學園史上最強的堂島先生?
「和現在宿舍裡的人材相比,實在是天差地別。」薙切薊看到富江不服氣的眼神,補充道,「若你不是素食者還好……可惜你的路也只是能就此到頭了。我讓你搬出來,無非是不想讓那些才能低下的人拉低你的水平,你願意自甘墮落,我也無話可說。」
富江據理力爭:「可是慧前輩他可是遠月第七席呢!」
「我在他那個年紀已經是遠月第一,你又怎麼講?」薙切薊認為富江太感情用事,和一群資質平庸的人在一起又能取得什麼進步。「……如果這是你要問的,我現在也講明白了,你還有什麼想要問的?」
「你打算在留在遠月對吧?你打算要摧毀極星寮嗎?」
薙切薊並不是向幸平城一郎那樣率性而為的人,他做的任何事都有著他的目的。他來遠月,也絕非僅僅是看望她或者是繪裡奈而已,這從他幾番排斥極星寮的話就可以看得出來。
「不,我並沒有怎麼想。」薙切薊露出沒有暖意的微笑,「我確實打算在遠月長留,並且對其進行改革,但沒有想過直接摧毀它。但是,它如果妨礙到我的話……」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
薙切薊也不怕告訴她他的打算,因為他相信若是富江有這能力,她早就反抗他了。
富江一旦有了主意或者決定做什麼事,就習慣性打了一個響指說道:「那我如果也是妨礙你的一部分呢?」
薙切薊雙手交叉握在膝頭上,神態自若地說道::「不會的,你會認同我,並且站回我的身邊。這樣的日子並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這是在立Flag嗎?
「那,如果我不認同,你會以恩相脅嗎?」
「我還不至於需要做到這種地步。」薙切薊冷笑道。
富江合掌笑道:「謝謝,由衷感謝!」她笑容收斂後,便迅速站起身辭別道:「薊老師,不管未來發生什麼,請相信我,我一直把你當做老師來敬重的!耽誤你不少時間,我現在就會離開的。再次說聲謝謝!」說完後她微微欠了欠身,便離開了。
晚上八點。
為了紀念秋季選拔預選賽順利結束,再次在丸井善二的房間裡展開了慶祝晚會,不僅僅是為了慶功也是為了慰勞大家長期準備的辛苦,除了極星寮本宿舍的人外,還另外邀請了阿爾迪尼兄弟和水戶郁魅。
富江本想邀請薙切繪裡奈的,但是她因為幸平創真拿下了第二名,正在生悶氣,不想見他。所以只有新戶緋沙子,薙切愛麗絲和黑木場涼,汐見潤和葉山亮一起參加了。
一開始幾人見面,還殘留著今天競爭對手的弓張弩拔的緊張關係,但在幾杯柛涼子的果汁促動下,大家都開始該玩的玩,該笑的笑。汐見潤太高興了,竟自己從廚房拿了酒,哄著其他學生一起喝。葉山亮視線一直跟著她的動作,時不時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像葉山亮本人才是汐見潤的監護人。
愛麗絲跟著喝了好幾杯水,見黑木場涼靠在牆上一副無精打采地樣子,便用腳踢他的膝蓋:「涼,我要上廁所,陪我一塊去吧!」
「大小姐,你不是自己有長腳嗎?自己去就好了……」
愛麗絲一時間不滿意起來,扯著黑木場涼的手說道:「你不跟我去的話,信不信我煩死你!」
「好好好……」黑木場涼只好跟著站起身,然後不忘抱怨地說道,「麻煩!」
愛麗絲才不管他高不高興,一副說教的口吻說道:「哼,今天若不是不在同一賽區,你就算是輸給我了。輸給我,就得聽我說,按照我說的做。」
「……好好好,大小姐,你說得都是對的。」
在所有人中,葉山亮是有把黑木場涼看成自己最後的對手的,見他對愛麗絲唯命是從,便說道:「你的能力並不低過薙切,贏過她也很正常,何必看她臉色?」葉山亮就伺候不了這麼嬌慣的大小姐。
黑木場涼見愛麗絲一步三跳地在前面走著,並不覺得愛麗絲的行為有什麼令人難受的,於是十分平淡地說道:「哦,我挺喜歡看她高興的。」然後瞥見在葉山亮腳邊喝得滿臉醉紅的汐見潤說道:「我覺得你身下的那位才令人頭疼吧?」
葉山亮低頭看到汐見潤居然抱著他的大腿傻笑。
見他回過頭看她,汐見潤又癡癡地笑道:「哇哇哇,亮做得太棒了!」
葉山亮聽得忍不住俊臉一紅,還好膚色黑,看不出端倪。
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富江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戀愛酸臭味,忍不住往旁邊躲了躲,撞到田所惠的肩膀,便笑道:「今天表現得很好啊!」
田所惠現在都覺得像是在做夢,她居然通過了預賽,到了八強賽。
「謝謝。」田所惠十分羞澀地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八強賽,如果需要我幫忙,請千萬不要客氣。」富江拉著田所惠的手認真地說道,「如果小惠成為冠軍的話,我就要在學校禮堂開一個全年級的慶祝大會。」
「租用禮堂,哪有這麼容易?」塔克米看富江又興奮地忘了分寸,立刻給她澆了冷水。
富江握拳說道:「我剛才和久我照紀前輩說好了,過三天,我要以他第八席的位子進行食戟。等我成為十傑,這些事還不是簡簡單單的?」
「!?」
極星寮又要出一名十傑的消息立刻震驚了所有人。
「題目也定好了嗎?」幸平創真真的太羨慕富江了,可以直接越級和十傑食戟。
「久我前輩說以四川料理進行對決。」富江以一種「今天晚飯吃了什麼」的簡簡單單的口吻說道。
「你不是連辣都吃不了嗎?」吉野悠姬還記得富江上次吃了一口久我照紀做的微辣的酸辣粉之後,整個人灌了三瓶礦泉水。
富江搖著手指說道:「我連肉都不能吃,還不是做出了很多料理出來?」
「這倒也是!」
這個理由很讓人信服啊!
一色慧也開口了,但是問的卻是:「為什麼突然想要答應久我的食戟了?」以富江的實力,若是她想要食戟,早就會提出來,而不是偏偏等到今天那麼積極。難道是薙切薊說了什麼嗎?
「因為……」富江環視一周笑道,「因為大家都在進步,我也不想落後啊!」這個理由顯然說服了絕大多數人,但是一色慧卻沒有這麼容易被騙了過去。富江看一色慧神色不自然,便假裝看不到。
夜色漸深,極星寮的夥伴都去陽台吹風的時候,一色慧還端著杯子在小飲,富江見左右無人,便湊了上去面對面坐在他面前。
「慧前輩,跟你商量件事。」
一色慧也不會說話,就是看著她,等她說。
「幫我,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十傑的力量。」
「如果我說不呢?」
慧前輩,劇本不是這麼寫的!你應該毫不猶豫地答應才對。
富江愣了一愣,說道:「這是對極星寮所有人都好的事啊!」
「你也沒有告訴我是什麼?為什麼我要答應你呢?」一色慧見富江因為他的拒絕緊張起來,更加顯得雲淡風輕,不緊不慢。
「那我也像你提出食戟,讓你答應我的條件了。」富江原本計劃是讓所有十傑都答應不讓薙切薊進校當任任何職位的。十傑有這樣的權力,所以最好的情況就是所有人都同意配合自己,如果不行的話,最壞的情況就以食戟為工具來逼他們答應。
久我照紀提出讓富江和他進行一場食戟。只要她答應了,他就聽她的話配合她,也不管她想做什麼。富江之所以沒有說,是因為怕他們知道會直接拒絕,畢竟薙切薊財大氣粗,願意給十傑的優渥條件並不是富江嘴上說幾句就可以讓他們放棄的。
富江不得不承認自己自私。
一色慧見富江有些沮喪,便一隻手撐在下巴看著她笑。
「笑什麼?」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你沒有試過?而這個方法很簡單,你只要做了,我一定會聽你的話。」
富江有點不明白了。
一色慧笑得更加溫柔,抬起手把富江的頭髮別在耳後,並且輕聲說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這句話無異於核彈在富江腦袋炸開。
富江也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像是猜到了,又像是其實自己還是不明白,一色慧的話是醍醐灌頂,還是讓她更加混亂,她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室內氣溫上升,她熱得有點發暈了。
一色慧見她懵了,燦然笑了起來:「利用這一點吧,利用我喜歡你,我會聽你說的所有事。」
富江連忙擺手說:「不行不行,我怎麼可以利用慧前輩呢?」
一色慧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另一隻手的手心處包裹住,做出一個思索狀.
「那——你和我交往?」
Final.
你在期待什麼?因為值得期待
期待是一種因為不能即刻得到而產生的一種憂慮與欣喜感情的交雜。
高一暑假的日子,起夜的長輩看到屋中深夜的燈還沒有熄,便推開門,瞧見他時不時拿起手機檢查短信,即使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也在發笑,疑惑地問道:「慧君,你在期待什麼嗎?」
一色慧從床上坐起身問道:「我並沒有期待什麼。」
「但是你好像很高興。」
一色慧摸摸臉,並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掛在臉上。
長輩也並不期待答案,催促道:「現在已經過了1點了,你早些睡吧。」
一色慧見她走了,又隨即躺回床上,反覆咀嚼著長輩剛才的問話。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然而下一秒他得到了答案——「慧前輩,我得到了南部地區的冠軍!這是我的獎盃!我第一時間就跟你報喜了哈哈哈!!等我拿到全國冠軍,你要記得給我慶祝啊!」
一色慧仔仔細細地讀了短信,發了一句:「恭喜」
「!!慧前輩這麼晚都沒有睡嗎?我們這裡時差14個小時了!你現在已經1點多了吧!?」
一色慧見她一驚一乍的,忍不住又發笑起來。
「我睡不著」回復完後,一色慧又把她發給自己的短信好好多看了幾遍。
「失眠嗎?要不要喝杯熱牛奶?!」富江說得好像現在就想幫一色慧倒上一杯給他喝一樣。
突然間想聽她的聲音。
一色慧這麼想到。
「我們語音通話吧?」
其實分別的日子並沒有過去太久,只是等待起來望眼欲穿,便十分難捱。
在等待連線過程中,一色慧突然想起發生在不久之前的事情,還有更早之前開學的日子。第一次記住富江的時候,其實是在極星寮的第一次見面。聽吉野她們說,富江是喜歡自己做的稻荷壽司才來遠月就讀的。以她的性格居然沒有纏著自己做壽司給她吃過,現在想想還真是奇怪啊。
「你還喜歡稻荷壽司嗎?」一色慧問道。
富江應得很快:「當然喜歡!」
「那我做給你吃。」
「真的?!好好好,太愛你了,慧前輩!!」
「……」一色慧下意識摀住了發燙的臉頰,「……有點熱呢……」
富江不明所以,笑道:「夏天嘛,晚上也會悶熱的,有沒有開室內空調?」
「阿南……」
「嗯?」
「早點回來吧。」一色慧的聲音傳到耳邊,富江忍不住有點心潮澎湃:「嗯!」
一色慧也不知道富江對他抱有什麼樣的感情,她把他當做朋友,當做前輩來親近,但是他並不完全抱著只是朋友和前輩的關係,他很明顯想要更加親近。而一色慧又是一個明白自己想法就會付出行動的人。
他們還沒有結束通話。
一色慧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不緊不慢地說道:「阿南,你想要戀愛(Koi)嗎?」
「鯉魚(Koi)?我從沒有想過啊!不太想。」富江不知道為什麼話題跳轉成這個,如果慧前輩送她鯉魚,她從來都沒有養過,養死了該怎麼辦。「我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花在上面的,我聽說鯉魚(Koi)很麻煩的。」富江想盡辦法勸說一色慧,雖然最後成功了,但是似乎聽到了慧前輩比較慘淡的應聲「哦。」
富江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
期待?
一色慧確實期待和富江在一起,但是被拒絕了又能怎麼樣。他確實也是這麼想著的,直到重返學校的時候,看到富江和幸平創真如此親近的時候,才知道他是不甘心的。
一色慧抓著富江的手,如果她很為難,他會說那是開玩笑的。哪怕是這樣的欺騙,也好過她對自己敬而遠之。
「那——你和我交往?」
富江還真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完全愣住了。
慧前輩說的是什麼?
啊啊啊——!!!
等等這個很難消化啊!!!
富江想要出去外面跑上兩圈冷靜。
一色慧見富江久久不回答,想著自己還是嚇壞她了,剛要抽離手,富江立刻反握住。
「好!」
為什麼不好?給我十萬個理由拒絕啊?!
富江不止說了一遍,握著一色慧的手一直點著頭說道:「好啊好啊好啊!!」她還想說點其他的,但是現在完全想不出有任何詞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就像被上了發條的玩偶一樣不斷地復讀著。這樣子十分可笑。
「阿南,冷靜一點。」
一色慧還沒有平復自己錯愕狂喜的心情,就得先讓富江冷靜下來,又無奈又好笑。
「那個,你確定要和我交往?明白我的意思嗎?」一色慧以前就想盡了各種告白後會出現的場景,「男朋友可不是你的糧票,我不會因為喜歡你就聽你的話什麼都做給你吃的。」
富江驚訝道:「不會嗎?!」
「其實……是會的。」一色慧巴不得每天都做富江喜歡的吃的,討她歡喜。他剛說完,唇上就被一片溫暖的柔軟碰了一下,緊接著後腦勺「砰」地一聲撞在了牆上。
「對不起對不起。慧前輩你沒事吧?!」富江只是想偷襲一下,沒想到一色慧沒有防備住,頭一下子撞到了牆壁,急忙抬手要給他揉頭。
一色慧簡直快被笑死了,握著富江的手笑得不停。他嚴重懷疑,晚上睡覺還是會被今天的事笑醒的。
第二天在其他晉級的選手準備各自的題目時,富江也正在準備食戟的內容。
日本對四川料理基本偏重於辣味系列,然而在中國本土,即川菜講究有「七滋八味」,「七滋」指甜、酸、麻、辣、苦、香、鹹;「八味」指的是魚香、酸辣、椒麻、怪味、麻辣、紅油、薑汁以及家常。如果用咖喱料理來比較,咖喱強調了「香」,而川菜料理更考驗「味」,味的主次,味的濃淡,味的多寡,味的相互調配以及變化。
久我照紀對於川菜料理的認識要比富江的深得多。或者可以說,富江對於亞洲料理並不是特別熟識,英式法式美式料理她都能融匯於心,但是像是中華料理和日本料理這種亞洲料理的代表,她就不得不從頭好好學起。
「阿南。」
富江從丸井善二借的書裡抬起頭,見一色慧舉著一勺麻婆豆腐喂到她面前,富江嚼了嚼。
「雖然很好吃,但是沒有四川料理的麻辣口感。」
「你不是不會吃辣嗎?」一色慧無視背後被辣得眼淚都流下來的試吃員,溫柔地笑道,「你不需要吃那些東西。」
「還要再吃嗎?」
「嗯!」富江爽快地應了下來,不過好像有點奇怪,為什麼是參加食戟的坐著吃呢?!嘛,好吃就行了。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薙切薊可能會在月饗祭正式出現,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讓富江準備。和文緒婆婆提起的時候,她諱莫如深地說了一句「薙切薊是來復仇」的話不得不引起人注意,也許薙切薊來這裡改革的目的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或者其實薙切薊也可能是在騙她的。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麼,總而言之先把學校的權力中心拿下來再說,要拉攏十傑真的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
此外,現在應該著眼的有還在如火如荼展開地秋季選拔,愛麗絲和創真的比賽,黑木場涼和小惠的比賽,以及爆冷門的美作與塔克米之間的比賽都需要值得關注的,希望不會出現什麼變故才是。
「啊。」
聽著一色慧的傳喚,富江再次回過神來。
好好吃啊!!!
富江感覺自己像是上了天堂!
有人做給自己吃飯的日子簡直不能再美了!
先讓我自我滿足一下吧!
「我現在退學都毫無遺憾了啊!」
「說什麼傻話呢?!」一色慧笑道,「未來有更值得期待的事呢!現在就滿足不是太可惜了嗎?」
誰說不是呢?
富江歪著頭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