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味道
腦無是改造人這一點，荼毘一直知道。他曾窺見一角被浸泡在營養液裡，半露大腦被插入一根根管子的他們。
霍克斯的羽毛追擊墜地的腦袋，當著荼毘的面將腦無致命的弱點絞了個稀爛，他的胃就湧上一股酸氣，仿佛預見自己的命運——
不，不一定。
他側身看身旁一拳轟在入口，將電梯拽起扔到一邊後又安安靜靜的腦無。地下監獄就腳下，發出嗚嗚嗚的迴響。
荼毘又聽到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重物墜落的聲音，他從陰影處走出來，暴露在霍克斯與時秋的眼皮下。
這個青年難得老實地把外套扣上，一眼望過去，竟然分不清黑暗與他，只有眼睛是亮的，裡面倒映著天際的追逐。
他只看了一眼，連廢話都懶得說了，站在腦無的腿上，一隻手虛虛搭著胳膊，露出一點急不可耐的笑意。
荼毘的聲音也十分難得的變得冷酷：「我們走，腦無。」
他們一躍而下，像被黑洞吞噬。
霍克斯與時秋實在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剛剛那驚豔眾人的配合其實只是寥寥兩句話的溝通。
——「你對巨神兵的那招可以對腦無用嗎？」
——「腦無是改造人——你懂我意思吧？身體還是完整的就行，剩下的事情是員警的了。」
——「你相信我嗎？」
而時秋都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兩人的配合默契來源於他們對周遭的掌控。時秋靠個性，霍克斯則是長期翱翔天空，俯視全域的經驗，在機緣巧合下竟然聯手給腦無帶來一擊必殺。
他們剛剛用愈加嫺熟的技巧帶走另外一個腦無的性命，耳機裡通行的聲音就已經傳來。
「敵聯盟已經全部剿滅了……除了斯賓納以外，其他都不是本人。」通行不知道他們那裡發生了什麼，只能盡可能去猜測敵聯盟下一步走向，「他們本人可能會在你們那兒——對了。先生那裡傳來一張照片，圖懷斯和渡我在八齋會附近。」
這算是意外之喜，他們之前一直以為會遇上敵聯盟全部成員。
「先生已經出發去八齋會了，會隨時盯著他們。」
他的話音剛落，荼毘就當著霍克斯與時秋的面大搖大擺跳入地下監獄，那個身影一抬手，那一圈就燃起火來。霍克斯咬牙切齒之餘，不忘帶著時秋斜飛，羽毛打在腦無身上，為他們爭取了一點喘息時間。
要說霍克斯完全沒做好二手準備是不可能的，黑霧早就送走，押送他的車大概已經抵達靜岡。但巨神兵卻因為體積太大而不得不放在原地……敵聯盟也的確下了本錢，要是今天只有他一人只怕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看著巨神兵被救走。
時秋拍拍他的手，她的手沒戴手套，在這段時間裡已經變得冰冷僵硬，指尖隔著手套邊緣的絨毛似乎按到了霍克斯的大動脈。
他左右看看，良好的動態視力讓他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百萬，都城和琴海是不是出事了？」再聯繫一下媒體如此迅速趕來——要知道這可是淩晨一點多，正常人都在睡覺，「登一下地方論壇，或者搜索一下兩地新聞。」
那頭的通行一愣，他坐在斯賓納身上撓了撓臉，也察覺了不對。這都過了快十分鐘，為什麼還沒有其他英雄趕來？
他抬起頭，聽到遠方的喧鬧都像是隔了無數牆，雖然遠，但的確存在。
一分鐘後。
霍克斯乾脆一鬆手：「我們去追荼毘。」
時秋再次故技重施，這回她沒再等霍克斯接住自己，而是主動回溯站到地面，腳下踩著黑泥，那是［死柄木弔］的。
警局的天花板徹底報廢，苟延殘喘的火星在防火材料的阻擋下沒有完全吞噬掉這間員警本部，只是裡面完全被燒焦了，高溫的火焰熾熱，舞動間燎出一片虛無的扭曲。
……要伸手嗎？
時秋想，她得思考一下。
不過這是她以為的。
耳機裡霍克斯還在說話：「……那看來這是一場蓄謀己久的『□□』了，大部分英雄應該都被緊急調去鎮壓敵人，怪不得到現在都還沒人來。不過不用擔心，最多三分鐘……星野？！」
最後一句現實與虛擬重疊，霍克斯上前一步，抓住時秋的指尖。藍色是5000-6000°的火焰的標誌的這一點他還是懂的，所以當他看到時秋一臉平靜探手的時候嚇得差點沒控制住一頭栽到地上。
時秋被他嚇了一跳，焦黑的指尖眨眼間恢復瑩潤，地面上的藍火在她的一點之下快速向後退去，像是害怕了一樣。
她迷茫極了：「……嗯？」
霍克斯的心臟被他按回去，一直按到肚子裡才能勉強自己不發火。
英雄受傷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是他們也是人，也會有「酌情考量」，比如剛剛的場景。霍克斯惱火極了：「我現在還負責你的安全。」
時秋：「嗯。」
霍克斯：「所以你剛剛在想什麼——？」
他現在都能想到明天相澤打電話過來會怎麼說了，這位老前輩在某些時候意外的毒舌和得理不饒人。
霍克斯一壓火氣，和時秋來到只剩個黑漆漆洞口的電梯門前，相攜著往下跳入，追趕荼毘去了。
這個時候，一直盤旋在高空的直升機終於敢稍微降低了，年輕的記者小姐捂住胸口：「天啊……這也太刺激了吧？」
攝影師委婉提醒她：「我們還要繼續追嗎？」
大河：「進去送死嗎？」
進到地底，一股泥土的腥味就鑽入兩人的鼻子裡。霍克斯還在兀自教育後輩：「……剛剛直接滾進來就好了。你這樣知不知道很危險？」一想到剛剛她焦黑的手，霍克斯就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感受到血壓上升。
他冷冷說：「你的行為太魯莽了——拿一下手電筒，照一下，對，就是這樣。所以你聽明白了沒有——？」
時秋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還是為自己小小辯解了一下。
【可是如果不把火回溯掉，您無論從哪個角度進來，翅膀都會被燒到的。】
霍克斯一口氣頓時消了。
——的確是這樣，更何況如果不是她，現在的霍克斯可能只剩下翅根，只能可憐巴巴等著翅膀長成了。
時秋見他一句話沒回，又大著膽子問。
【您可以把我抱緊一點嗎？】
地面越來越接近，地下監獄的光源像是被什麼東西蓋住了，昏黃，陰暗。
霍克斯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要幫他回溯，他的翅膀只剩一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必須接受治療——可是這句話實在太糟糕了。
他的戰鬥素養讓自己反射性選擇了對身體更好的選擇，霍克斯摟緊懷中的人，少女身上只有風的味道——風的味道是什麼？見了鬼了，他怎麼會知道！
霍克斯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拍打著翅膀落到地面，他忍著羽毛長成的酥癢，跌跌撞撞放開時秋，想要離她遠一點。
時秋抬手扶了他一把，自以為十分善解人意。
【我的個性會把您羽毛長成的過程縮短，所以會比較難受，如果您撐不住可以靠著我。】
她警惕地抬頭看周圍，以防敵人突然出現。筆直的通道本該是白色的，此時卻佈滿火燒的痕跡，藏在牆壁裡的機關槍也被破壞，金屬掉了一地。
時秋拉著霍克斯往前走，兩人越走越深，一直到最深處，略微濕潤的空氣裡有跳躍的熱意。
正在破壞盡頭大門的荼毘一個轉身，手臂往他們倆的方向一揮，藍火像裙擺一樣散開，貼著牆壁向兩人拂來，美麗卻蘊含殺意。
「你果然是騙我們的。」
荼毘說。
時秋正準備上前，霍克斯就已經沖上前去，帶起的風卷過火焰，剛好不傷分毫穿過整條長廊。他面無表情的臉龐像是經過火雕琢後擺到荼毘面前一樣。
「彼此彼此。」他嘴一張，發出嘲諷，「騙什麼的，這不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嗎？」
「腦無！」
狹窄的空間裡，腦無施展不開，而時秋則是沒有太多顧慮，趁著荼毘呼喊的空檔用拘捕武器把他甩到腦無另一邊的牆上。
呯——
她的身影一晃，只看到一道虛影，周圍纏繞著霍克斯羽毛的時秋就來到腦無面前，頂著一擊攻擊將他的弱點一起帶走。
她剛好撞在荼毘身上，他身上的火就跟澆了水一樣滅了。霍克斯踩過無數碎石，斷垣殘壁後看到她反扣著荼毘的模樣。
霍克斯沒去看時秋眉開眼笑的模樣，而是蹲下來看著荼毘：「……太弱了。不如進監獄修行幾年再出來吧？」
同一時刻。
通行終於等到了人，他彎腰把看到救援的斯賓納再一次打暈，自己則是苦惱地用大拇指抵住太陽穴。
「啊呀。怎麼還沒來啊。」他自言自語兩句，完全沒把圍過來的敵人當一回事。
霍克斯：「百萬，需要幫助嗎？」
通行眨眼間出現在敵人面前，揮出一拳：「不用啦！」
…………
暴徒與敵聯盟的狂歡僅僅持續了半個小時，這個夜晚與敵聯盟和被捕敵人一起上電視的還有時秋三人。
「敵聯盟目前被捕三人，主犯死柄木弔與從犯斯賓納等四人依然在逃中……」
死柄木看著螢幕上自己的臉，沉默良久，最後站起來往外走去，遙控器的灰從他指縫中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忙所以晚啦！
謝謝金秀賢今天退伍了嗎的地雷x2，啾咪！
☆、世紀難題
相澤消太兩點多鐘才睡著，往常地動天搖都未必能打擾的睡眠今天卻不安穩，後果就是他的乾眼症更嚴重了。他半仰頭，眼藥水滴在眼睛裡的舒適只有一瞬間，麥克的金頭髮晃得眼暈，耳朵不堪［聲音英雄］的重負。
「嘿！Eraser！你看今早的新聞了嗎！」麥克端著剛泡好的咖啡，捏著手機讀，「［新晉實習英雄首秀！星野與羽翼英雄的夜間活動，緝捕敵聯盟成員！］」
……原標題的感嘆號肯定沒那麼多，相澤想，但被山田陽射這麼一讀，就跟磕了興奮劑的人寫出來的似的。
「……喂喂，我們班的學生可是大出風頭啊！」麥克拉下墨鏡，往領口一夾，「你怎麼還是這副沒睡醒的樣子？」
相澤不知怎麼的產生了一點惡趣味，直勾勾盯著麥克，兩邊嘴角翹起，詮釋了一個皮笑肉不笑：「你不覺得你應該去寫寫教案了嗎？」
「你真是質疑我的專業性！作為一個優秀的教師我完全可以臨場發揮——！」麥克嘟嘟囔囔了好一會兒，坐到相澤旁邊一張桌子前，打開了電腦，任勞任怨看起自己的教案起來。
辦公室陸陸續續有其他人到來，相澤消太掃了一眼課表——A班第一節課就是他的。於是他拿著準備好的教材，塌肩聳背地摸到1-A門外。
前幾天的切島、麗日以及蛙吹已經上了Hero New，簡稱HN，但他們的浪花明顯敵不過昨晚刺激——相澤消太看到直播的時候睡意從天靈蓋鑽出去，哈欠連打兩個，因此降溫的大腦轉動兩下。
星野和霍克斯，底下那是什麼？
他恰好看到時秋高空墜落那一幕，從被窩裡彈出來後看到半露大腦的改造人身首分離的淒慘模樣。
……是腦無。
相澤消太覺得睡前打開HN，想借此催眠的想法簡直太愚蠢了。
他站在1-A門口，裡面的隻言片語從門縫裡鑽出來，大多數都是在問同一個人。
「綠谷，你看到新聞了嗎？」
「出久同學你也是在夜眼事務所的吧？」
「真好啊……這個首秀也太酷炫了吧？太男子漢了吧？」
「你們吵死了——！！！」
「爆豪同學請把腳放下來！各位同學，我們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可以嗎？——對了，綠谷同學，星野同學她什麼時候才回來上課？相澤老師讓我幫她整理的筆記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去事務所幫我問一下她可以嗎？」
「班長……只有你不在位置上啊。」
「啊……這個，我到時候會幫你問一下的。」
言語中被提及的相澤消太也想起自己讓飯田幫時秋準備的筆記，也想起霍克斯口中的行動昨晚就應該結束，可她今天人還沒有來。
他站在門口，眼神直勾勾的，背著包的轟在他背後小聲喊：「相澤老師？」
「啊。」
相澤的口中拖出無意義的長音。他垂頭看了眼茫然的轟，從自己的世界裡跳出來，一手拉開教室門，在突然的安靜中回到現實。
他站在講臺上，目光掃過唯一一個空位，滿意于A班的安靜，直接進入了今天的課程。
「翻開書本第五十四頁。」
相澤消太的一節課成功把自己講困，他打了個哈欠，不忘站到窗口吹風，眯眼看校門開開合合，車來車往。
他下節沒有課，水泥司路過的時候兩人打了個招呼，相澤靠著窗，等待上課鈴響的那一刻才掏出手機，手指在時秋的名字上一分鐘，最終還是往下滑去。
——這個時間，她應該跟著夜眼或是霍克斯吧？
相澤消太的擔憂不多，勉強算是他教出來的時秋的實力他當然清楚。他現在的心態更多是對她成長的欣慰和一點點的……
思念。
相澤消太還在猶豫的時候，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做好了決定。夜眼的腔調帶著公事公辦的官方冷淡：「你好，這裡是夜眼。是［消除英雄］Eraser·Head嗎？」
「是。」
「關於之前請求合作的事情……我想提早一點時間。八齋會那裡已經得到了重要線索，不日可開展活動。還有——請稍等一下，」說到這裡，夜眼似乎用手遮住了聽筒，只能聽到隱約的音節，「星野你把…拿過來。」
相澤消太無意識撫摸臂彎裡的本子，那是他叫飯田替時秋做的筆記，皮質的封面柔軟，有皮革的紋路。
「昨天晚上的新聞你看了嗎？」
「大阪和九州的……？看了。」
「敵聯盟與八齋會有秘密接觸，包括昨晚逃走的斯賓納和敵聯盟首腦死柄木。昨晚我在八齋會這裡還看到了圖懷斯和渡我，初步判定，敵聯盟與他們是合作關係。」
「你這個時間太趕了——我會過來的，先開作戰會議是嗎？」相澤皺了皺眉，他接受了合作請求，但沒有想到時間這麼緊，他尚且得請假調課，更不要說原定的那些職業英雄了，「明天？我知道了。」
與夜眼敲定時間後，相澤又問：「對了，我們班的星野，她的請假時間快到了，學校內的課程同樣重要……所以——」
掛了電話，夜眼推推眼鏡，把作戰會議的材料往旁邊一放，對泡泡女孩說：「再聯絡一下胖胖橡膠那裡。」
他轉頭喊住一邊正準備離開的時秋：「星野，你等一下，你們班主任讓你回去一趟。」
時秋回到雄英，恰好是上午第二節課下課，空無一人的走廊擠滿了出來解決個人衛生問題，又或是出來透風的人，在角落還有分隔兩班的小情侶湊在一起。
時秋從普通班路過，隔著窗戶看到心操低頭奮筆疾書。她穿著戰鬥服，站在一眾校服裡面鶴立雞群，才剛剛走到英雄科，旁邊就有人敲了敲窗戶，見她沒轉頭，又敲了兩下。
物間寧人扒著窗戶，露出一點不明所以的微笑。時秋以為這個人又要說些KY精轉世一樣的話了，卻見對方挑高眉頭：「出道首秀我看到了，做得還不賴嘛。」
時秋剛剛露出個微笑。
物間這傢伙也不是沒那麼壞……
物間：「這個學期有不少A,B班合作的課程。你等著吧，我會代表B班打敗你的。」
……他果然還是KY精轉世啊。
物間的腦後勺被粉筆打中，泡瀨洋雪說出其他人的心聲：「誰要你代表我們啊？！」
沒管瞬間掐成一團的B班，時秋探頭往A班看去。教室裡只有兩個人，爆豪正撇著嘴，不耐煩催促轟：「陰陽臉你好了沒有？」
「好了。」
「補習不要拖我後腿啊！」
「……不，昨天老師明明說你的配合不好。」
時秋本來想打招呼，又覺得不太好——爆豪那黑了一半的臉，牙齒縫裡冒出「切切切」的聲音，怎麼看都不適合被人看到。
時秋咬著嘴巴憋笑，背著手往教師辦公室走去。她站在門口敲敲門，小心翼翼探進個頭，就看到一叢高高豎起，一看就抹了不少髮蠟的腦袋動了動。
麥克：「是星野啊。」
聲音英雄沒有大聲說話時嗓音很動聽，他的粉絲也常常感歎為什麼自家偶像在電臺裡的聲音為什麼和戰鬥時完全不同——時秋之前沒關注過，眼下倒是覺得粉絲們所言非虛。
學生進老師辦公室總是不那麼有底氣，麥克一看時秋猶豫地伸長脖子四處尋找人的樣子就笑了，沒戴墨鏡而完全展現出來的湖綠色眼睛像冬日湖泊。
「你是來找E——相澤老師的嗎？進來吧，別站在門口了。」麥克的凳子又往後挪了挪，露出旁邊躺在地上睡袋裡的相澤，「等一下吧，他馬上就會醒了。」
他抬腳一勾，相澤的椅子就從主人頭頂路過，卻沒驚醒他。
麥克一努嘴：「坐吧。」
他又十分不客氣地打開相澤的抽屜，翻了半天隻找到一把薄荷糖，十分嫌棄地抓了一顆給時秋。
「別嫌棄，你們班主任有顆糖就不錯了。」
就性格來說，麥克實在比相澤好說話許多，雖然時秋沒怎麼和這位教師說過話，但也不由自主放鬆下來。
「現在是他每天固定的睡眠時間，兩點就會醒了——對了，出道秀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和職場體驗完全不同？」
【是挺不一樣的……有點刺激。】時秋老實回答，薄荷糖拱出一個輪廓，將她的臉頰頂起，【有點太刺激了。】
麥克聞言笑出了聲，時秋疑惑地回望。
【老師？】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出道秀——」麥克把那點笑意壓下去，決定不告訴自己的學生他是覺得她老實得有點可愛，「說起來，霍克斯帥嗎？」
麥克摸摸自己的鬍鬚，趁著時秋還沒落筆：「沒我帥吧？」
這是個世紀難題。
時秋盯著麥克看了半天，就在他維持不住笑意，想要說自己只是開玩笑的時候低下頭去。
少女的戰鬥服還沒脫，低頭的模樣看上去有些介於學生與成人之間：【你們是不同的帥氣啊，怎麼能用來比較呢？】
她看上去理直氣壯，完美規避了所有錯誤選項。麥克這回真的笑了出聲，他肩膀一聳一聳，低頭看剛醒的相澤。
「她還——挺有意思的，對不對？」
相澤的乾眼症讓他的眼睛發疼，剛醒過來有點懵，還沒反應過來，只能緩慢地發出一聲回應：「……嗯？」
誰知麥克還來勁了，他一指相澤：「星野，你覺得我和你的相澤老師哪個更帥？」
這一回，相澤消太聽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相澤：山田陽射你再說一遍？？？？？？
☆、黎明前夜
說起來很沒有大人的矜持。
相澤消太沒有阻止山田陽射，他本來應該說點什麼，去阻止尷尬的空氣蔓延。
［你的相澤老師］，「你的」。
只是聽到這樣一句話，相澤就忍不住裝作還未睡醒的模樣，又從鼻子裡哼出疑問。
「……嗯？」
她會怎麼回答呢？相澤消太稍微有那麼一點期待。
時秋把糖換了一邊含著，薄荷糖意外堅硬的外表滾過牙齒，在另外一邊安家，碰撞間發出的響動是這裡唯一的聲源。
她鎮定自若，看著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開口阻止麥克的相澤消太，手一翻亮出本子，兩人同時看去。
【相澤老師您喊我回來是有什麼事嗎？】
相澤：……
麥克：……
時秋飛快對麥克眨眨眼，眼睛裡快要溢出來的討饒讓還想說什麼的麥克又閉上了嘴，他轉過身去：「好啦，你們聊。」
相澤消太揉揉額頭，從睡袋裡探出半個身體，一手拉開抽屜翻找請假單：「……你的請假單已經到期了。」他覺得這個姿勢彆扭，乾脆從睡袋裡站起來，薄薄的紙捏在手裡，「需要重新簽一張。」
相澤消太拿上筆記本，示意時秋跟他走，兩人就離開職員室，往根津的辦公室走去。
「因為你的校外活動是強制的，還需要讓霍克斯或者是夜眼重新簽名。」相澤的步伐比時秋大，但是他卻走得不快，說完這句話，他若無其事把已經沾上他的體溫的筆記遞給時秋，「……這是飯田幫你做的課堂筆記。」
時秋接過本子，相澤卻沒鬆手。
這大概是他們之間除了訓練以外最接近的距離了，相澤想。他抿著嘴，低頭看時秋，她沒用力，手指差一點碰到他的。
就在時秋以為相澤是想說昨晚的事的時候，他又收回手，插進口袋裡，整個人的精神像被抽走似的塌背：「……走吧。」
相澤放緩語調，剛睡醒還帶了點鼻音，聽上去莫名的柔和：「昨天晚上的直播，我看到了。」
他目不斜視，眼睫顫抖著，盡職盡責為主人擋去刺目的光線。相澤消太聽到時秋的腳步趔趄一下，似乎被自己絆了一腳，忍不住無奈地轉頭，皺著眉頭問她：「怎麼了……？以為我要說你嗎？」
時秋一聽他這話就放下心來，動作誇張地撫了撫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氣，然後對他吐了吐舌頭。
猝不及防之下，相澤消太皺著眉，卻露出了快要融化一般的溫柔，他非常平靜，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兩人一起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口。
「我……」
他說。
其實相澤以為，他的感情會更劇烈，會像氣泡一樣爭先恐後地肆意炸開。可等到了現在，他稍微露出一點不應該屬於相澤消太這個人的感情的時候……
他很高興。
高興得就仿佛有毛髮蓬鬆，收了爪子的貓咪用軟綿綿的肉墊踩在心上那樣。
真開心啊。
這樣的感覺。
「我覺得你做的很好。」相澤消太最後這麼說，敲響了根津的門，「但是作為老師，我還是要提醒你，校外活動期間一切小心。」
相澤消太說得輕描淡寫，所以時秋直到離開雄英，回到九州都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她一回到霍克斯事務所，迎面就看到羽翼英雄抓住敵人，腳不沾地指揮助手的場面。
【我回來了。】
她遠遠的對霍克斯揮了揮手，試圖引起他的注意，特地將字寫得超大。
【霍克斯先生——！！！】
時秋手裡的校外活動申請表嘩啦啦的，霍克斯一抬頭，就看到她又踮起腳，往這裡跑來的模樣。
他定定地看了兩眼，翅膀卻先他的想法一步動了起來，眨眼間就來到時秋面前。
羽翼英雄的身上永遠帶著風的冷冽，他微微低頭，沒有笑：「回來了？」
時秋沒在意他的目光：【是的！霍克斯先生，我需要您再幫我簽一次申請表。】
霍克斯今天很忙，又要接受採訪，又要巡邏，還要抓逃竄到福岡的敵人，順便琴海町員警本部的人還想跟他談談巨神兵的事情。種種事務壓在他身上，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工作。
他簽了字，筆一放就開始交代事情：「百萬給我來了電話，斯賓納被敵人帶走，但是他好像有了線索——對了，明天。」
霍克斯路過飲水機，給時秋與他倒了杯水，態度自然：「夜眼會召開作戰會議，常暗君——」
「啊？」
常暗踏陰從書架後轉出來，對著時秋點點頭，又去看霍克斯：「怎麼了？」
霍克斯似乎是渴了，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們等待，自己則是把手中的水全喝完了才開口。他金色的眼睛肆無忌憚盯著時秋，突然彎成兩道月牙。
「明天，常暗君你和星野一起去夜眼那裡開作戰會議。星野，你拿了關於斯賓納的線索就回來，我們直接去追。」
【但是……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藏起來了吧？】
「九州戒嚴，只有機場和高鐵還在運作，但凡要離開這裡，都要經過檢查。不用擔心，有其他英雄幫忙。」霍克斯一語雙關，「敵聯盟還是儘早抓捕比較好。」
「常暗君開完作戰會議就先回學校吧。」霍克斯想了想，又說，「消除英雄也在，你可以跟他走。作戰會議記得整理一份發我，儘快。」
常暗踏陰的校外活動比職場體驗時感覺好了點，但昨晚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多少也有點挫敗。眼下他點點頭，看了眼旁邊的時秋：「那……現在我們去幹什麼？」
霍克斯把紙杯捏成一團，微笑：「巡邏。」
在霍克斯的設想中，敵聯盟眼下應該很著急才對，無論是荼毘被抓，還是註定在九州這個甕裡被圍堵的斯賓納，他們兩個都有出賣敵聯盟的可能——荼毘先不提，斯賓納是因為斯坦因才加入敵聯盟這一點警方已經清楚，但敵聯盟的理念與其說是斯坦因的，不如說是偷換概念得來的所謂「大義」。
死柄木弔卻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焦慮，他趁著夜色與壓縮先生碰頭時，還問了他關於圖懷斯與渡我的事情。
「治崎做這個事情，英雄應該早就盯上他們才對。」死柄木說，「我們就等著吧。這兩天，小心那些英雄。」
「至於斯賓納……」
仿佛暴風雨前的徵兆，九月下旬的某一天，霍克斯事務所接到了線人的電話，躲藏了將近兩周的斯賓納終於暴露了，對方並沒有離開九州，甚至來到福岡。
經過一個小時的確定地點及追蹤抓捕，斯賓納成為第四個落網的敵聯盟成員。
…………
「辛苦了！」
霍克斯的羽毛拎著已經暈過去的斯賓納，例行慣事地對助手和常暗說出問候。這段時間裡，得益於半個月前直播的事件，九州的敵人們不約而同選擇了躲避。
這是件好事，霍克斯剛好可以趁機偷懶，他的羽毛帶著斯賓納去警局，自己則是難得有空留下來處理後續。
「啊……都已經這個時間點了。」他看了看表，「常暗君，星野，還有大家，你們吃早飯了嗎？」
時秋正在與通行通話，那頭的通行好奇地問她：「星野你還沒吃早飯嗎？」
【早上六點半就集合了。】時秋對螢幕那頭聽到她的名字湊過來的麗日和蛙吹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呀。】
麗日伸出手指戳了戳螢幕上時秋的臉頰：「超想你的秋醬——！聽說你之前回學校了都沒有見到面！」
蛙吹還是一如既往切中要害：「學長，這次的行動還是把小時秋算在裡面了嗎？」
之前作戰會議，雄英生們根本沒遇到時秋，只是從常暗踏陰的口中得知霍克斯事務所也會幫忙——至於這個幫忙，還得看當天的事件多不多，畢竟前段日子的九州的確很忙。
現在是八點十五，夜眼一行人已經來到八齋會附近，只等機會一到就隨時破門而入。夜眼人高手長，從剛剛拿到手機的綠谷出久手中抽走手機，冷冰冰地看他一眼。
「介紹一下，霍克斯事務所的實習英雄星野，前段時間琴海惡性爆炸事件出道的英雄。如果有傷患就麻煩你了，星野。」
時秋出色的出道秀足以壓過這一年其他英雄，給其他職業英雄的印象很深，因此他們多看了兩眼。
霍克斯拍拍時秋肩膀：「你去吃早餐吧，星野。」
他抬眼看鏡頭：「我和星野一起過去，不用擔心，我們用她的個性，不會驚擾到敵人。她已經踩好點了。」霍克斯不忘提醒所有人，「八齋會與敵聯盟是同黨，根據線報，渡我被身子和圖懷斯正在八齋會——請各位多加注意了。」
時秋吃了兩個小麵包，她盯著表，一直等到八點三十分，夜眼那裡才發來行動的訊息。
這還是她第一次以事務所為單位與其他英雄合作，時秋下意識去看霍克斯。
【我們要出發嗎？】
「再等等。」霍克斯說，「夜眼已經看過未來，讓我們等十分鐘，等他們進到地下了再過去。」
又過了五分鐘。
霍克斯蹲在電線杆頂上，盯著時秋藍色的頭頂，表情高深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麼。時秋則是靠著街邊站著，權當巡邏休息。
「星野。」
時秋抬起頭。
「以後要不要來我的事務所？」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今晚還能寫的話……（算了不立flag了（。
快把寶石之國補完了，我只想說，市川你做個人吧嗚嗚嗚嗚
☆、大結局
就在霍克斯努力忽悠時秋的時候，死柄木弔正在玩自己的手指。他坐在車頂，伸手看自己的指甲，食指長了根肉刺。
不知道自己的個性能不能把這根肉刺崩壞掉？可以吧？他有過這樣的練習。
死柄木弔曲著腿，最終還是沒這麼幹。
在這無所事事的清晨，死柄木那總是不想好事，裝滿了如何崩壞社會一百招的腦袋紆尊降貴，想起敵聯盟的「同伴們」。
是的……同伴們。
圖懷斯和渡我，壓縮先生與斯賓納，還有已經進監獄的荼毘黑霧，死去的瑪格姐。
他們的份量沉甸甸，告訴死柄木為了那遙不可及的勝利到底獻出了什麼。
想到這裡，死柄木吸了口兩米高的空氣——搞什麼，他不是反派和敵人嗎？怎麼突然就這麼…這麼多愁善感起來？
老師沒教過他這些。
死柄木的腦袋裡嘎吱嘎吱，承受了他不明白的一切，他想不明白——理解，但不明白。
老師只告訴他，他需要手下、需要強大的個性、需要學會如何看破別人的弱點，還有如何用自己的邏輯去說服別人，必要的時候忍耐和低頭，高高在上時該怎麼把握人心。
可是他好像一直在輸。
九州輸了荼毘、黑霧還有巨神兵，神野輸了老師，Usj輸了腦無……再往前一點，一直追溯到記憶深處，五歲的時候，他輸給了自己的怯懦，輸給了星野時秋。
死柄木屁股下的貨車因為有人坐進來而搖晃，他沒動，過了一會兒，壓縮先生從窗口探出來，將牛奶和麵包放在他身旁。
「我不喝牛奶。」
壓縮先生：「是是…我知道了……」他自己喝了口咖啡，苦得不行，又往裡面丟了幾顆方糖，「小孩子就要多喝牛奶。」
「我不是小孩子了！」
死柄木窸窸窣窣拆包裝袋，小拇指習以為常翹起來。
「是是…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啦。」
死柄木咽下麵包：「孩子可不會想著怎麼對付英雄。他們只會說——」他刻意掐了嗓子，「歐爾麥特超帥——！」
這個笑話太冷，壓縮禮貌抬抬嘴角。
「對了。英雄已經對八齋會進行強攻。我們什麼時候過去比較好？」
「等治崎被打敗。他會被送走，我們去攔住車就可以了。」
「好吧。大概很快吧？」
死柄木倒是沒什麼鄙夷，只是在陳述事實：「時代的遺留物。裡面唯一能看的也只有治崎了。英雄一向擅長群毆。」
他彎腰，敲敲窗戶，一翻身從車頂鑽入駕駛位，靈活地像只貓，甚至沒傷到車身。
「你看到他們進去了？」
壓縮點點頭，按亮手機，相冊第一張就是龍九帶領著幾個女性英雄對敵的照片，在最後的天喰環與相澤消太露了半張臉。
死柄木松了口氣。
壓縮看他反應，又問：「在找誰？」
「星野時秋。」死柄木見壓縮露出一個揶揄的笑，眉毛一抬嫌惡地說，「別笑得那麼噁心。」
他的手掌搭在方向盤上，五指輪流敲打。
「九州和大阪的事情，如果她不在的話，霍克斯現在就應該殉職了。」提起這件事他就覺得煩，「所以說當初就該殺了她——！」
「說到底，」他抬起眼皮看一眼壓縮，「當時在合宿你們做得就太拖拉了。」
「當初——」壓縮說，「你跟她認識？」
「算吧。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你當初還想把她拉進來呢。」
「……啊。那是個誤會。」
死柄木從荼毘遺漏的煙盒裡抽了一根，沒點，食指拇指揉搓底端。
「我以為她是和我一樣的人，結果嘛……」死柄木突然神經質地將窗戶合攏，旁邊開過去一輛轎車，喇叭按的叭叭響。
他話音一轉：「壓縮。你的父母呢？」
壓縮猝不及防，下意識開口：「斷絕關係了。」他倒是點了煙，卻也沒抽，「像我們這種，家裡人根本沒有往來啦。」
「大家都是。渡我，荼毘，斯賓納……大家都是一樣的，因為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但是依然想走在陽光下。」
死柄木笑了：「那不就是想無法無天麼。」
壓縮一噎：「你說的……也沒錯。那你的父母呢？」
見死柄木不說話，他隨意幻想：「孤兒？被拋棄了？你是那位大人收養的吧？」
死柄木說：「嗯，我是被拋棄的。」
狹窄的駕駛座空間把兩人釘在座位上，漫天煙霧的臭味，沒人開窗。
「我的長輩，外婆吧？還是奶奶？是第七代OFA。」死柄木的臉看不清，「老師說她是為了保護我。」
「然後，把我送給了普通人家。我的個性覺醒得很早……我沒見過我父母，也不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活著。」他說得顛三倒四，倒是不忘記展示，手指按在座椅上，一片黑灰，「我的個性，很強。也很可怕。」
壓縮不可避免地對死柄木產生了柔軟的，比如憐惜、又或者像看悲劇電影那樣悵然若失，他能輕易想到世人是如何對待他的。
死柄木卻說完了，儘管還有後續。
「就是這樣。」
他為這段對話畫下句點，聽了秘密的煙霧從窗戶裡散走。
「你說治崎身上會帶那種藥嗎？這種人生性多疑又敏感，起碼會有一支吧？」死柄木又開始說別的，「用這個給英雄們帶來恐慌一定很有意思吧？」
壓縮乾巴巴地應和：「應該挺有意思的。」
兩人聊天花了半個小時，跟老年人似的追憶了一下過去，患了癡呆一樣半藏不露。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遠遠的，就聽到八齋會附近巨石轟鳴、天崩地裂一般的聲音。
「開始了。」
壓縮評價道：「還挺激烈。」
被評價打得挺激烈的綠谷與治崎直接上升到你死我活的階段，他們佔據了天空，陰影鋪天蓋地，霍克斯一隻手放在額前：「哇哦……」這樣感歎著。
時秋的旁邊站著蛙吹與麗日，巨石在指揮下飄向一邊，爭取挪開一點空地。
時秋沒來得及下到地底，她與霍克斯剛來到這裡，就被迫參與了地面的戰鬥，不過還好比預計的更快。等他們結束戰鬥，地底的戰鬥已經已經延伸到地面，順帶佔據高空。
霍克斯自認自己打不過正在肉搏的兩人，就從大洞裡跳下去，找到了精疲力盡的通行百萬與奄奄一息的夜眼。
夜眼是跪著飄浮上來的，看得女孩子們眼淚汪汪，倒是時秋十分平靜，湊過去戳戳夜眼的臉。
【您早就看到了嗎？】
夜眼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他的聲音細弱：「……是啊。」
通行同樣跪著，他的披風已經沒有了，眼神同樣渙散，他執著的想去碰夜眼的手，自己卻也是隨時要昏睡過去的模樣。
真危險啊。
時秋想。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死亡。夜眼流的血是真的，洞穿他的巨石是真的……通行，也不知道通行發生了什麼。
她對霍克斯招招手，霍克斯就噠噠噠走過來。
【麻煩您，把夜眼先生身上的石頭拔掉。快一點，最好是同時。】
時秋突然福至心靈一般明白當初的火/槍頭，為什麼要求她兩年後自己決定，並說出［那個時候她應該清楚英雄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了］。
她坐在夜眼和通行的身邊，霍克斯的羽毛飛舞著，纏繞住貫穿夜眼身體的兇器。
霍克斯也有點緊張：「我數一二三就拔了，星野你注意好時間。」
時秋直起上半身，正準備抬起手放在夜眼的肩膀上，她的右手就被通行抓住了。他的手很用力，手背青筋暴起，這個以強大的姿態站在A班面前的少年突然之間變得脆弱。
「拜託你…」他被後出來的天喰拉過手，天喰替時秋回答了通行。
「未吏生，不用擔心。」
「三。」
天空中，綠谷似乎在憤怒地說些什麼。
「二。」
對撞的力量卷起風，整耳欲聾遮住最後一個字。
「一！」
時秋手忙腳亂往前傾，心無旁騖地為夜眼一點點恢復。她只能聞到血腥味，這點血腥味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這個時候時秋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太好了。
她能在這裡，為傷患恢復……太好了。
時秋的下巴擱在夜眼的肩頭，放晴的天空綠谷對她露出一個緊張的笑容，他的懷裡還抱著懷裡。
太好了。
她聽著夜眼逐漸強勁的心跳這麼想道。
時秋覺得自己還是輕鬆得太早了。
時秋站在霍克斯旁邊，聽著他揪著時滯的領子咆哮：「敵聯盟的那兩個人呢——？！」
這次的活動完美結束，只有那麼一點瑕疵——渡我中途偷襲了職業英雄，圖懷斯又中途與她一起反水，賣了八齋會一把。
敵人起內訌再好不過，只是這兩人卻已經逃之夭夭。
霍克斯按著太陽穴聽完時滯那夾帶私貨，十句裡面有八句是憤怒的指責——當然物件是渡我和圖懷斯，還有可惡的死柄木——終於明白了敵聯盟與八齋會的淵源。
「所以是你家老大自己找上門去的……」霍克斯沒了脾氣，只好再拜託還沒有離開的英雄在周圍尋找一下那兩人，一邊和時秋抱怨，「死柄木還真是大手筆，敵聯盟只剩那麼點人了還敢讓這兩人過來。」
時秋心不在焉，思考自己幾時能回去洗澡，幾乎不過腦地寫出一句話：【他也沒辦法嘛……不過他大概會討回來吧？】
寫完，兩人同時一個激靈面面相覷。
霍克斯：「大概……？」
時秋咬著筆頭：【如果有足夠的利益……】
三分鐘後，從時滯口中撬出最完美的［藥］在治崎身上的霍克斯風一樣竄出來，逮住一個負責後續處理的人就問：「治崎送走了嗎？」
對方被羽翼英雄一嚇，結結巴巴：「……送、送走了……」
時秋與霍克斯出發了。
押送敵人一向是就近原則，治崎這算超危險的敵人，理應與敵聯盟一個級別，多半會被關到遠一點的本部去。從這裡過去需要一個小時，車子已經開出去二十分鐘。
霍克斯帶著時秋升空，一邊解釋：「如果我是死柄木，一定會選中途，人煙稀少的地方動手。當然，如果是我們猜錯了……」
他說：「不如一起去吃個午餐？」
在視線盡頭，終於出現了一個小白點，只可惜他們的預言成真，一片焦黑落在地面。從上往下俯視，時秋清清楚楚看到死柄木正彎下腰。
黑色的盒子露出一角。
時秋的拘捕武器與霍克斯的羽毛同時出手，羽毛打在死柄木的手上，拘捕武器則是乾脆將黑色盒子卷走，只不過角度不好，沒蓋緊的盒子打開一道縫——
金屬外殼的子彈身上有流光閃過，一共有四枚。
它們無聲無息落在治崎身上，這位解修師頓時露出恐懼的目光。
死柄木弔一手格開從天而降的時秋，他的手臂被踢得一痛，另外一隻手還不忘記抓住離得最近的子彈，跌跌撞撞邊後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槍。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鬱：「好久不見。」
上膛，開保險栓，開槍——
「呯！」
時秋反射性回溯，治崎的［藥］她已經感受過了，絕對不想再來一次——具時滯交代，這是最好的……她還是想當英雄的。
她剛剛站定，頓時又是一陣毛骨悚然。
壓縮先生和霍克斯打得難捨難分，死柄木卻對著中彈的治崎廻伸出手，將他的腿崩壞。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時秋。
然後他又抬起手開了一槍。
時秋又躲開這一擊，直接回溯到治崎廻的床前，以防萬一順勢蹲下，抬腿去掃死柄木的雙腿，拘捕武器和藏在下麵的手朝著他拿著槍的手抓去。
剛剛一瞥之下，原本掉落在治崎身上的子彈已經沒有了，被誰拿走不言而喻。
死柄木的手隔著拘捕武器抓住時秋的手，他一個用力把她壓在地上，久違的十指緊扣帶來的是源源不斷的痛楚。
霍克斯剛剛把壓縮先生掛在街邊圍牆上，轉頭一看就發現死柄木的槍口抵著時秋的小腹。
打鬥間，死柄木弔的「父親」掉了。
他不擅長近身搏鬥，眼下出了一身汗，整張臉扭曲起來，仿佛在笑，又好像在洋洋得意什麼。
「再見了。」
「呯——呯——」
最後兩顆子彈終於打出去了。
…………
塔爾塔洛斯時隔許久，又打開了門，迎接某位通緝犯的到來。白色巨門應和著機械的緩慢巨響一點點打開。
霍克斯的手壓著死柄木弔的頭，咬牙切齒說：「跟你的老師作伴去吧。」
死柄木卻沒有反應。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失敗中——徹頭徹尾的失敗——死柄木弔這個人，拋棄了志村轉弧這個姓名的人……失去了個性。
最後的兩槍，一槍被時秋躲開，個性原因她帶走了死柄木的一隻手，而另外一隻手則是被拘捕武器捆住槍身一抬，角度不好，正入他的腰側。
——怎麼會呢。
——不可能的。
目睹了一切的治崎廻卻猛然笑出了聲：「你也失去個性了啊，死柄木。」
——他真的沒有個性了。
死柄木弔的背影漸漸被塔爾塔洛斯白色的巨門遮掩，他掙扎著回頭，似乎還想說什麼。
時秋看著他，就仿佛看到AFO時代正式謝幕的落幕曲。
她垂下眼，一根一根掰開死死扣著她的手的死柄木的手指，最後遞給霍克斯。
【這個要交給警方嗎？】
「……大概吧？」霍克斯歪著頭接過，放進袋子裡，「敵聯盟的首腦也進去了啊，也不知道他們抓住渡我和圖懷斯沒有。」
「怎麼樣，一起去吃個飯吧？未來的——」
他想了想，突然抓住時秋的腰，往某個方向飛去。
「合作夥伴。」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了。本來打算等明天寫完死柄木線一起放出來的……因為覺得死柄木線放結局前面配合食用更帶感！但是！寫完了！完結了！番外明天再說！（喂！）
謝謝一直陪伴我的小夥伴們啦！我愛你們！
有緣下本書見了！挨個啾咪！
☆、死柄木線——Hope（上）
作者有話要說：
弔哥線，秋妹敵聯盟身份限定√
刀上有糖√
平行世界√
志村轉弧拿著剪刀哢嚓剪掉鬢邊兩撮長得過長的頭髮，淺藍的頭髮鬈曲著落在白色桌面。
他現在還只是個英雄助手，為No.1英雄Deku工作。不少雄英的同學都覺得他作為Big 3應該出來單打獨鬥，但志村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樣就好。
這個時候他應該在事務所才對，但是今天這個日子比較特殊。
志村打理好自己，又摘下手套，卻一不小心碰到了水龍頭，雖然只是一觸即離，但還是出現了一絲裂縫，水流滋滋躥出來，打在他眼皮上。
他痛呼一聲，伸手胡亂搓了搓手，擰緊龍頭，閉著一隻眼拿毛巾一根根擦手指，生怕因為個性讓毛巾也壞了。
等到這一步驟做完，在他手腕晃蕩的戰鬥服手套終於得以套在主人的手指上，只不過食指是沒有的。
這是防護措施。
他歎了口氣，要說自己的個性有哪裡不好，大概就是太費錢了吧。
客廳桌上的花朵是白菊花，搭配了滿天星，這是綠谷挑的，理由是菊花是敬意，但滿天星是對方喜愛的花朵，也要帶給她看看。
志村沒有發言權，雖然綠谷一如既往的問了他的意見。
早九點，志村出發了。
去掃墓。
驅車去墓園的路上，他遇到了英雄焦凍，這位現年已經三十一的男人對他點點頭，目光從他的懷裡一掃而過，態度一如既往冷淡嚴肅：「去掃墓？」
志村說：「是的。」
他與英雄焦凍和英雄爆殺卿的關係不太好，特別是志村還小的時候，這兩個人看著他的表情就仿佛他是個垃圾，還是不得不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那種。這讓當時已經備受人群折磨的志村十分傷心。
當時只有他的監護人綠谷出久以及他的師父歐魯邁特對待他和其他孩子一樣。
這更加堅定了志村想要成為一名英雄的心。好在這樣的情況在志村十二歲那年有了好轉，他與這兩人也能說上話了，只是關係不鹹不淡，但總比其他人更親近。
轟看著志村看上去有些天真爛漫的臉，十分猶豫。這個孩子長得很好看，其實有幾分女氣，看上去完全沒有了曾經的死柄木弔的模樣。
他的心有些動搖，想告訴他真相。
但是志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轟叔叔，我先走了。」
「……啊。再見。」
轟的性格沒怎麼變，此刻呆呆地揮手，但是內心卻依然彆扭。因為在他眼裡，實在是難以接受頂著這張臉的傢伙喊他叔叔。
一無所知，被轟評價為天真爛漫的志村蹲在墓碑前，低著頭掃去大理石上的灰塵，用帶來的布擦拭了一遍。
一邊擦他還一邊說話。
「貢品還是下葬那一天的，怎麼沒有人來看你呢？」
「你寂不寂寞啊？應該不吧，不然在醫院的時候早該醒了。」
「……可惜了。」
志村看一眼墓碑上的名字。
星野時秋。
照片很可憐，是醫院的背景。灰藍色長髮的少女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像睡著了，只不過面色微微暗淡，但這也無損她的容光。
她的確很好看的，好看到志村見到她的第一面覺得如此熟悉。
志村經常去醫院看她，從六歲到十七歲，十一年以來她就像被時間凝固了的雕像一樣紋絲不動，直到去年身體機能撐不住而死亡時，她也看上去容光煥發，仿佛隨時能睜開眼睛。
她看上去太小了，志村覺得她最多十八歲。
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無法叫出［阿姨］，明明從年齡來算應該這麼喊的。
把花束與貢品擺在照片面前後，志村站起來準備回事務所，他還要去幫Deku。
「我有空會來看看你的，星野。」
「再見。」
這是平凡的一天的開始。
下午，志村跟著綠谷出久活躍在追捕敵人的第一線，一如既往地在戰鬥尋找突破。他一慣不怎麼說話，今天卻格外恍惚。
綠谷站在花壇前，輕聲問他：「志村，你怎麼了？」
這個No.1英雄扛起自己師父——前No.1歐爾麥特的責任，如今已經是可靠的成年人，但依然看上去很溫柔。
他的手抬起，在空中轉了個方向拍了拍志村的頭：「如果有什麼……一定要跟我說哦。」
志村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就在剛剛結束工作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兀地閃過一個畫面。太快了，他沒有抓住重點，只是突然覺得——突然覺得——
志村轉弧抬起頭，露出過分清秀的臉龐，眼睛裡帶著迷茫：「綠谷叔叔。」
「為什麼我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看星野呢？」
他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綠谷無奈地笑了：「……你大概不記得了吧？五歲那年的事情。」
「不是因為生病所以才忘記了嗎？」
「是啊。星野她……」
綠谷欲言又止，抬起手把戰鬥服帽子摘下，緩慢地抿唇露出一點笑意，只是這個笑意淺淺的，浮在他的臉龐上。
「她救了你啊。」
志村木愣愣的，更加疑惑了：「可是你們好像沒有跟我說過她……咦，好像有？還是沒有？」
據綠谷說，志村在五歲時曾遇到敵人襲擊，被人救下後在醫院躺了整整半年才救回來，從那以後，五歲及五歲前的事情就記不太清了。
他的記憶一直這樣，混亂的纏在腦子裡，但志村依稀記得那以前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算了。」
他站起來已經比綠谷高了，但是還是習慣性流露出一點依戀。
「我們回家吧？」
「好啊！」綠谷松了口氣，「今天吃什麼？」
他站在廚房裡，身上淺藍的圍裙與衣袖摩擦，沙沙的聲音有著煙火氣。他的手套沒摘，一手菜刀一手土豆，哚哚切成塊，放到一旁備用。
人是非常脆弱的。
志村轉弧比誰都明白這件事。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志村總是恍惚——走在路邊，走在學校裡，坐在床邊，會無緣無故發呆，腦袋放空時，就會無緣無故想到這句話。
五歲和那之前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已經完全混亂了，總是把那些模糊的人影當作別人的人生。但是他還記得自己在病床上掙扎的過程。
不痛苦，但是卻很想醒來。
他整個人的意識飄浮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裡，只有不成人形的影子圍著他。他們自顧自地，在年幼的志村轉弧腦袋裡上演劇本。
有藍色的火與紅色的血。
綠色的鱗片、黑色的霧氣。
有灰濛濛的沙子，還有灰藍色的……
灰藍色的什麼？
總之，很漂亮，和星野的頭髮一樣漂亮。
說起來，志村小時候還很期待她能睜開眼睛，讓他看看灰藍色的眼睛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和想像一樣。
「土豆塊要變成土豆絲了哦？」
綠谷洗完澡，脖子上還搭著毛巾，手肘撐著冰箱這麼說，他走到爐子邊，輕輕攪動薑黃色的咖喱。
「好香！」
「抱歉…馬上能吃了。」志村說。
綠谷卻笑了出聲，綠色的頭髮黏在臉側：「我也來幫忙吧。」
兩人一左一右，聊著天等待晚飯做好，單身漢之間的話題很快就滑向某個老套的問題。
「志村在學校裡有在意的女孩子嗎？」
「沒有。」志村說，「我的個性很嚇人吧。」
綠谷的動作停頓一下：「……是呢。不過你也在乎這個嗎？不是還收到巧克力了嗎？」
情人節的時候他的確收到了不少，但是他一個也沒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志村一聞到巧克力的味道就想吐，可能是上輩子吃多了齁著了吧。
「義理吧……」他不確定地回答，「我都沒吃。」生怕被誤會沒有和同學好好相處，志村又小聲補充，「我有回送義理巧克力的。」
綠谷只好乾笑著說：「這樣啊。」
他決定不把那全是本命巧克力這件事告訴志村，也順便為送出巧克力的小姑娘哀悼了一秒。
晚飯後，兩人又看了一會兒新聞，等食物消化後開始鍛煉，當然，志村還戴著手套。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綠谷叔叔。」他的汗水從得到良好鍛煉的肌肉上滴落，志村抬起一隻手，五指張開，「如果……我這樣張開手，別人扣住我的手時，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應該可以吧，畢竟你的個性要五指接觸才會觸發嘛。怎麼了？」
「……沒什麼。」
鍛煉完後是洗澡時間，綠谷先去了，志村則是靠著牆閉眼。
晚上再聽一會電臺就可以睡覺了，明天還要去學校，畢業報告寫到一半，最近抓到的敵人又多了，爆豪叔叔要生日了得準備禮物，英雄活動越來越多，還要上節目……
志村的思維越轉越慢，最後竟然靠著牆壁睡過去了。
一如往常的，夢境裡，人影們還在自顧自上演著劇本。只是今天格外清晰，清晰到志村的太陽穴刺痛，在睡夢中緊皺眉頭卻醒不過來。
他好像能看到什麼。
非常近，又很遙遠。
灰藍發色的少女的長髮高高紮起，她穿著便於行動的褲裝，站在狹小而逼仄的閣樓裡，站在陽光裡，塵埃打旋，像鑽石碎屑。
她的嘴唇有點乾燥，臉色也不好，眼袋很重，好像很久沒有睡覺了，可是她卻對著志村的方向微笑起來。
手指虛攏，放在身側，她捏著不存在的裙擺，對著志村伸出手，眼裡全部是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