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老公與相公
第二日中午。
林大夫端著碗, 如同機械地往嘴裡扒拉口米飯。
這飯她吃得心不在焉。全因她對面的某位教主大人。
「你昨天說,今天要出門嗎?」這晌午都到了, 怎麼還沒動靜?
聞言, 教主大人淡淡的夾了口菜, 瞥了她一眼:「我走了, 誰負責你的藥浴?」
——陸小鳳?
他已經被東方攆出去追查幽靈山莊的地點了。木道人刺殺武當掌門一事被武當掌門石雁強行按了下來。現在不管知道不知道老刀把子真實身份的,大部分都在幽靈山莊悠閒地作天作地呢。
——楚留香?
他內傷還沒好全。過幾日林溯的藥浴結束,他大概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好遂了教主大人的意,抓他當壯丁以「力」補過。
兩人用過午飯後,林溯在院中消了消食兒,東方亦步亦趨地跟著。
半個時辰後,林溯熬不下去了,主動帶著東方來了浴室。
這事兒昨日東方已做過一遍,今天都不用林溯說, 等她配好藥材, 他先上前一步, 往浴桶中注入內力。
不愧是至剛至陽的嫁衣神功,對上藥性也這麼霸道。沸水都用不上了不說,浮在水面的藥材竟然融化了大半, 化為藥汁融在水中。而浴桶中的水,如昨日那般, 變為幾近黑色的墨綠。
「可以了。」林溯叫停。
她最近幾日逐漸地加了每日的藥量,東方一回來,藥性百分百揮發。她怕脆弱的經脈會經受不住。
東方收了內力, 沒有率先調息,反而是試了試水溫。溫度宜人。
林溯褪了件外衫,然後停了動作,把人攆出去。教主大人不為所動。
「你在這裡,我會分心。」
這話一出,教主大人才妥協。
他出浴房,便停了腳步。沉默片刻後,果然聽到了裡面傳來極淺地聲音。雖然已經努力抑制了,但那倒抽冷氣和忍耐的沉重呼吸他聽得一清二楚。
東方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一雙桃花眼好似凝出冰雪。
——還有三日!
他默默告誡自己。
三日後,林溯就會停了藥浴,改為內服。
東方深深地吸了口氣,冬日裡的冰涼空氣吸進體內卻對他心中的火氣沒有半分效果。
東方壓制住體內的殺心與怒火,心中冷冷一哼。
——『姑且便宜你們再多活三日!』
入夜。東方抱著已熟睡的林溯久久不能入眠。下午那沉重的呼吸聲仿佛還在耳畔。他曾泡過藥浴,只是化去內力便疼痛難忍,更遑論重塑經脈?東方恨不得以身代替,承受其痛。
感受到懷裡的人兒睡得並不安穩,東方歎了口氣。
出了藥浴,平日裡行走坐臥無一時不痛。他難以想像懷裡這一副小小的身軀是怎麼挺過來的。
憐愛地輕吻了下她雪白的發頂,東方輕聲對她承諾:「放心。傷了你的人和他背後的幽靈山莊,都要為此付出代價!你體內不相融的兩股內力……我也會想辦法。」
他沒注意到懷裡的人悄悄地睜了眼,而後又閉上。但揚起的嘴角卻再也下不去。
也是。每時每刻都承受宛如斷骨之痛,她怎麼可能睡得深?就算有安神湯和助眠的熏香,林溯也只是每夜淺眠。東方的話雖然極輕,但她哪有聽不到的道理?
——這個傻男人……
幸好是我家的。
三日後,林溯停了藥浴。東方在當晚便動身了。
之後,江湖刮起一陣血雨腥風。
木道人化為幽靈山莊的老刀把子這些年,把天下的亡命之徒收羅其中。其中有威震七海的「獨臂神龍」海奇闊;武當俗家弟子——一手組建黑虎幫的鐘無骨;巴山顧道人的傳人顧雲飛;少林寺五羅漢等等。
這些人都是已「死」或者隱退,可這並不便代表他們甘心隱匿。不然,這些人也不會來這幽靈山莊。
這幾個月以來,林溯每日一碗湯藥,丹藥更是跟吃糖似的嗑個沒完。
新年在養傷中不知不覺地度過。林溯的經脈是養好了,接下來就是內力相沖的問題。
林溯拿這個實在是沒辦法,如果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只好等開春去求天山的童姥師父了。
然而,林溯並不知道。她的童姥師父在春節過後不久,就與無為子下了天山。
年前東方的動作可謂不小,掀了幽靈山莊後,又直接跑上武當要人,一點面子也不給留。手刃了木道人後,他又一直讓日月神教眾人追殺幽靈山莊的餘孽。
幾個月時間,幽靈山莊數百名「幽靈」,竟一個不剩。
有幸活命的,只有兩個年輕女子。一個是葉雪一個是葉靈。葉雪是東方令人踏平幽靈山莊的那日,陸小鳳起了憐惜之心放走的。而葉靈,她之所以活著,是因為她另一個身份——武當山首徒的前未婚妻王姑娘。
幽靈山莊覆滅時,她縮在最角落的院子裡。是神教教眾發現了她,後來被東方教主拎著此人去武當換人了。
換人?實際上說是強行要人更為貼切。
幽靈山莊只是遷怒,東方教主怎麼會忘了這導致林大夫如此的罪魁禍首?
直接沖上武當,讓武當交出木道人這事兒,教主大人可沒給武當一點兒餘地。態度十分強硬,沒有半點商量。大有武當掌門不同意,就是下一個幽靈山莊的意思。
也因此事,東方和他的日月神教在江湖上對其頗有微詞。
東方還沒正是接手日月神教,只是個副教主時,就在林溯的提議下開始慢慢洗白。其實本身沒什麼可洗的,看童百熊就知道了,日月神教大多數人並不是大惡之人。他們只是行為霸道又懶得解釋。所以,漸漸地就被五嶽劍派妖魔化了。這次洗白,不過是把那頭上被人帶上的「高帽」摘去而已。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帶來的效果顯著。雖說五嶽劍派和日月神教還是死敵,但定州之外的門派與勢力,不管是因日月神教的轉型還是看在林溯的面子上,亦或者是知道些久遠的秘聞,都對日月神教有所改觀。起碼定州之外的人,日月神教並不是五嶽劍派口中的魔教。
當然,其中東方本身的武功境界飛漲和日月神教逐漸壯大是最主要的原因。
沒人會想不開去惹有一個絕世高手坐鎮的勢力,加之林溯還是這勢力的大供奉。成為這勢力的女主人,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傳承久一些的門派,知道一些大多數人不知道的秘聞。在他們心裡——東方不敗這個人,不好動。
誰知道動了東方不敗會不會惹來西方魔教的瘋狂追殺和純陽宮的通殺令。
所以,只要林大夫好好的,不瞎JB作死,
東方教主心中理智的弦就不會崩掉。只要教主大人不想著毀滅世界或者報復社會,就不會惹起眾怒。其餘小打小鬧,武林盟的各大門派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
這次東方雖然是去洩憤的,但除了幽靈山莊也算是為武林除害。所以,他那副「不交人就滅門」的魔頭做派,也是重重拿起輕輕揭過了。而武當掌門石雁還恨不得把木道人踹出武當呢。木道人是石雁的師叔,哪怕他差點兒殺了石雁,後來敗在林溯手下修為全毀,也沒有被逐出武當,只是削了他大長老的身份而已。而石雁天天面對已經瘋魔的木道人,心中犯苦。打不能還手——怕一不小心打死了,罵不能還口——影響武當掌門的形象。石雁都快有心理陰影了!東方此次上武當要人,某種意義上還算拯救了他呢。
這幾個月來,教主大人甚為忙碌,中間還忙裡偷閒,一得空就往回跑,不間斷地檢查林溯的康復情況。
林溯的醫術擺在那裡,效果自是喜人的。
所以,新年過後的一個月時間裡,林大夫大半時間都沒能下床。
為什麼?
因為這是教主大人的懲罰。
林溯內力沒封時,兩人一不節制的後果都能讓她在床上躺上整整一天,更別提現在她封住了內力。每一次的「劇烈運動」後,林溯在床上修養個兩三天才褪去身上的酸痛。然後教主大人把人拎上床,繼續「運動」。周而復始。看似無節制的「懲罰」偏偏還有個底線。那就是——絕對會榨幹林溯,但又能保證不傷到她。
——為什麼會這樣?
林大夫面上慘兮兮,心中哭唧唧。
為什麼?
因為這是教主大人的懲罰咯!
誰讓林大夫你沒事兒就作呢。
必須得讓你長記性!
而林溯?
林溯表示她還能說啥?
——痛並快樂著吧。QAQ
教主大人一「算帳」就算了整整一個月。其中點亮了不少新奇姿勢和除床以外的新地點。他們居住的院子自東方回來起就清空了所有外人。若不是冬日寒冷,林溯又沒了內力,東方教主可能都會拽著林大夫去外面試一試了。
就在林溯吐槽自己成了個肉』文女主時,饜足的教主大人才放過了她。但這並不代表每天晚上的就免了。他會控制在林溯能承受的範圍內。
二月初八。冬去春來,乍暖還寒。
一月中最後一日的上弦月在繁星點點的夜幕中掛著,漸漸向西而去。
而活人不醫大宅的主屋裡頭的燈火還亮著。
主屋的臥室燈火通明,屋裡的炭盆燒得正旺。而最惹眼的,還是床邊那散落了一地的衣裳。
床上一對璧人,正緊緊相擁。雪白的髮絲與墨發交纏在一起,少女身上的薄汗未落,呼吸急促。顯然是剛剛結束了一番纏綿。反觀那妖孽一般的男人,氣息綿長有力,半點汗珠也無。好似剛剛進食過的猛獸,暫時收起了獠牙利爪,面上愉悅而饜足。
「東方。」
林溯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輕輕開口。
「嗯?」回答她的,是尾音上揚,極其撩人的一聲輕疑。
「時間可真快啊……又過了一年。」感歎一句,「不知不覺,我都十八了。」
林溯突然坐起身,一副有所求的樣子:「我和你說個事。」
「……?」東方見她如此,眉峰微挑。
那日對上木道人,林溯自問也沒有絕對的把握活下來。在強行修習北冥心法時,生死一線,她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便是眼前人。
「……」他狹長的桃花眼靜靜地望著她,等待他的下文。
「《禮記·內則》有記——『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仙兒雖是我的徒弟,但年紀卻和我差不多大。她與阿飛的事……你應該也知道。我想過兩日給她舉行笄禮,好給他倆定親。而仙兒無父無母,她的字只好我這個做師父的取。我翻了好久的書,才想出來。」
「——清芷。你覺得這個還行吧?」
「此心冀可緩,清芷在沅湘。」東方準確地說出「清芷」這個名字的出處,「你翻書都翻到南朝的了?」
——看來確實是翻了不少的書。
某教主心中微酸。
「我也不知道是哪朝的。我這輩子看的書幾乎都是醫術,沒給她取個藥材名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所以啊……東方。」林大夫無力地倒回教主大人的懷裡。
「所以?」他擁住她。
「我大致瞭解了一下笄禮,一套流程下來好麻煩啊。一想到這個我就頭疼。所以,我這個當師父的就省去那些繁文縟節好了。至於字嘛……」林溯黑白分明的眼珠兒轉了轉,「也不去麻煩童姥師父她老人家了,你給我取怎麼樣?」
「!!!」東方順著林溯腦後雪發的大手一頓,心中不再平靜。
「你可知讓我取字,這意味著什麼?」他由平躺轉為側臥,深深地望著她。
「我知道啊。」林溯眨眨眼,長長地睫毛忽閃忽閃,仿佛在一下下地撩撥他的心弦。
女子若及笄未字,直到出嫁都未曾取字,那便是她的丈夫來取。
「你是我老公嘛。」她理所當然地說。
「什麼老公?」教主大人黑了臉,糾正她,「是相公!」
老公一詞,在這個時代可不怎麼好聽。和太監那是一掛的。
「好好好,相公。」林溯撇撇嘴。明明才大她八歲,多萌的年齡差啊。可是這代溝……
「……未央。」他突然說。
「嗯?」林溯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東方卻不再與她解釋了,不由分說地吻住那淺色的雙唇,欺身而上……
二月八,燈由亮。
璧人成雙,藍顏紅妝。
夜未央,愛未央。
被翻紅浪,梨壓海棠。
願卿長樂不盡,你我愛意不絕。
第147章 換種方式啪
二月十五, 平平常常的一個晌午。
林溯看著眼前的四菜一湯,咬著筷子心不在焉。
她昨日收了封信, 是她的童姥師父寄來的。信上說, 童姥師父和無為子師公已經下山。按照他們兩位大佬的腳程, 算算日子, 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林溯收到信,第一個反應就是師父大人她知曉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從信裡大半段的數落就能確定她的猜想沒錯。
她受傷的事,最開始沒什麼人知道。後來因東方掀起地血雨腥風,江湖人皆知。所以難保不會傳到童姥師父的耳朵裡。
只是……只是能知曉的這麼詳細的……
只能是她那位前一段時間過來探訪的原師兄「一不小心」失言了。
除了原隨雲,林溯不作他想。
——居然還和長輩打小報告?
「怪不得宮九師弟不愛搭理他。」肯定是被坑出來的!!!
林溯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倒沒有心生埋怨。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原隨雲知曉林溯現在面臨的問題,她也和他說過如果實在沒辦法就去天山找師父的想法。原隨雲給天山去信,也是出於好心。
「主子,主子?」夏荷打斷林溯的思緒, 見她都沒動筷, 不由地問道:「可是今日的飯菜不和胃口?」
「昂?」林溯回過神來, 「沒有。挺好的。」
林溯的口不刁,只是前陣子一直喝湯藥要忌口。現在湯藥停了,這每日的飯菜也恢復往日的規格。四菜一湯, 三熱一涼,有葷有素。再配上一碗清熱健脾的銀耳蓮子湯。已是不錯。
今天的午飯很合口, 林溯吃不下去,純屬是她心中有事。
——這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下一刻這預感就成真了。
「主子!」春桃一路小跑過來, 氣喘吁吁,「主子!府上來了兩人,還沒進門,就和剛回來的姑爺在門口兒打起來了!」
「啪嗒!」一聲,筷子掉落。林溯心裡也是一突突。
「來的人可是一男一女?女子一身紅衣?」
「是是是!是個一身火紅的姑娘。」春桃連連點頭,「跟姑爺動手的也是她!」
——……要完!!!
只見林大夫拍案而起,一臉正經地訓斥春桃一句:「什麼姑爺!叫東方公子。」
無辜的春桃:「???」
淡定的夏荷:「……←_←」
「你們快去把最大的翠微閣收拾出來。對了,還有我之前住的曉春院。把主屋我的東西全都撤出來。」林溯一一吩咐著。
絕對不能讓師父她老人家發現自己跟東方未婚同居了!不然,東方可能沒大事,但她……睡了人家到現在才剛想起來要辦個婚禮正名一下什麼的,絕對會被打死的吧!QAQ
emmm……其實,林大夫你這猜測可以反過來。
會被打死的——絕對是東方教主。
……
午飯算是一口沒吃,等林溯跑到大門口時,她沒看到春桃口中極有可能是她師父師公的一男一女,也沒看到東方。
林溯環顧四周,沿著岸邊走了近百米,看到了西湖畔有一抹修長的身影。
是無為子。一身白衫的他長身玉立,此時正眯眸望向西湖中心,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儒雅謙遜、卻又胸有成竹,且高深莫測。仿佛一切勝券在握。
他不像個武林宗師,而是更一個談笑間強擼飛灰湮滅的儒將。如果此時給他一把羽毛扇,估計他能去和公瑾燒赤壁了。
「師……師公!」林溯咳了一聲,及時把脫口而出的師叔改為了師公。
此舉大善啊。
只見無為子大佬聽了,面上的笑意深了兩分。他轉過頭來,眸中帶著幾分滿意。
「是小徒兒啊。」無為子並不意外她會來。
「師公,」林溯走近,「您怎麼在這兒啊?我師父呢?」
話說著,林溯朝無為子所看的方向望瞭望。明明是中午,湖面卻起了白霧。她只能依稀看到湖心的亭子。
「喏。」無為子朝湖心亭的方向指了指,答案不言而喻。
林溯踮起腳又望瞭望,凝神盯了盯,終於勉強從霧中捕捉到了兩道豔麗似火的身影。
這兩道身影飛快,時隱時現。湖面的白霧卻越來越濃。
此時林溯的心態終於有了正常女孩兒家的憂慮——師父她老人家下手重不重?東方不會受傷吧?啊!師父不會一氣之下打死他吧……
林溯的心一點一點揪起,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整得心神不寧。
「師公……」林溯求救似的看向無為子。
「安心。你師父不會有事的。」無為子大佬繼續淡笑。
「……」
——師父她老人家當然不會有事了。我要問的是東方啊!
你這個眼裡只有老婆的妻奴!!!
林大夫敢怒不敢言,而無為子似是已看出她心中所想。
「放心,那小子雖才入突破不久,境界有些不穩,收放也不自如。但童童並未使出全力,所以他不會怎麼樣的。」
反之,現在兩人的對戰已經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前輩與小輩的切磋。從剛開始帶著怒意的出手,已經變為指導性地過招。
無為子掃了眼湖面上的霧氣。心中道了聲難怪。
兩人修煉的內功同屬至剛至陽的武功。而到了宗師之境,則不分陰陽而是五行。兩人都是火屬性,水面上的霧氣便是兩人的內力所致。如此年紀便入了宗師之境,也難免童童會生出幾分激賞。
——只是……
他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可欣賞的。
某大佬心中微酸。
嘖嘖,真是什麼飛醋都吃。這男人沒救了。
無為子算了算,兩人從林溯家的大門口打到西湖湖面之上也快一刻鐘了。自家媳婦兒還是兩人在一起這些年來唯二把注意力分到男人身上這麼長(?)時間,從而無視自己。
而另一個「男人」,還是他家臭小子。
無為子心中不爽,雙目微沉。純白的廣袖一揮,清風徐來,吹散湖面之上的白霧。兩道紅色的身影也顯現出來。
交手正酣的兩人同時一停,意猶未盡。童姥率先飛到岸上。嬌俏的小臉兒沉沉的,看上去有些不爽。
她瞪了眼無為子,顯然是不滿他剛才的舉動。
無為子無辜極了,給童姥指指林溯。道:「你們打得倒是暢快,可再這麼下去,可憐的小徒兒就要被凍出風寒了。」
二月的天還是冷的。而林溯此時內力正被死死地封在丹田裡。自然做不到寒暑不侵。而她方才出來的急,只著了身室內穿的衣衫跑了過來。身上連個披風都沒,依然是受不得湖邊的寒氣的。
「……」
童姥見林溯發白的小臉兒,心中一軟。這才放過無為子。
沒等她有所動作,東方已經落到岸邊。他解下披風披在林溯略顯柔弱的雙肩之上,又運功幫她驅走身上的寒氣。
身體回暖,林溯舒服地迷眼。仿佛是一隻正在被女人順毛的雪白大貓。
而這一幕落到師父大人眼裡就不是這麼順眼了。心中對東方方才的欣賞驟然散去。
「東方小子,別以為入了宗師之境就能娶我的徒弟了。論境界,你還差得遠!」童姥大人沉著俏臉兒,一副「惡婆婆」模樣。
而東方教主呢?並沒有黑臉,反而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晚輩受教了,多謝師父指點。」他只回應童姥最後一句話,四兩撥千斤。
指點?是剛才的切磋還是童姥那句話?可師父都叫上了,應該是……都有嗎?
原來教主大人的臉皮也可以這麼厚的啊。但林溯的關注點不是這個。
「師父。」林溯叫了一聲童姥,大有轉移她注意力的心思,「您方才說,東方他……宗師?」
林溯看了眼東方,面露嗔怪:「你怎麼沒和我說?」
「……」東方剛剛張口,就被童姥大人一句話截住,「有什麼可說的。雖是入了宗師,卻連招式的收放都不能自如。一招的內力平白揮霍了一半。」
「剛剛突破,境界不穩也情有可原。」無為子可不是給東方說好話,他純屬是不想讓自家媳婦兒把注意力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童童,我們這次來,不是解決小徒兒身上的傷勢嗎?」無為子給童姥傳音,「小輩的事,我們就不要過問了。他們倆明顯都已兩情相悅,我們過多插手,最後反倒落個埋怨。」
「你想想師弟師妹他們,不就是如此?」雖然不想提起無崖子和李秋水,但這兩人確實是個很好的反面教材。
當初李秋水和她的妹妹與無崖子還有及時抽身的童姥這幾角戀,搞得逍遙子頭疼無比。最後好不容易無崖子要娶李秋水了,逍遙子樂呵呵的給兩人主婚。
可結果呢?孩子剛下生沒幾個月兩人就鬧離婚了。最後怨來怨去,竟然還怨上了逍遙子沒有及時阻止他倆。氣的逍遙子直接撒手不管了,獨自一人外出雲遊,到現在還沒個消息。
「……」童姥默了默,又觀兩人舉止親密,東方也確實體貼。不大甘願地冷哼一聲,此事算是揭過了。
回到大宅。林溯說清自己受傷的原因和現況後,遭到師父大人的數落。話語雖說不多,但句句紮心。
「早就說你的武功不扎實,卻不勤加練習。比起你的師兄師弟,你的武功境界差了一大截兒,卻敢去招惹一個近宗師境界的武者。明知不可修習北冥心法卻還強行,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早知你如此不省心,就應該在前年把你扔進石室閉關。不到宗師之境,不允許下山!」說著,師父大人瞥了眼東方,心裡哼了一聲。
——如此一來,就沒這個臭小子什麼事兒了!
數落歸數落,林溯面臨的問題還是要解決的。
無為子列出了兩個方法。
第一。最簡單省力的——用北冥神功吸取林溯體內不屬於她的內力。可問題是,逍遙派的大佬們裡只有無崖子主修北冥神功。與其去尋被逆徒傷了心正縮在山裡在當烏龜的無崖子,還不如去西夏找同樣會北冥神功的李秋水呢。
但西夏也太遠了,還有石觀音的事兒……還是算了,去了也尷尬。
林溯放棄第一選擇,靜等無為子大佬的第二方案。
而第二個方法簡單明瞭。無為子只給出了兩個字——雙修。
林溯一聽,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師公,你說的雙修,是我想像的……那個『雙修』嗎?」
「自然不是,」清風明月的無為子大佬否定,而後……「當然,你想的那種是最省時的。」
「看來,您和我師公都一一嘗試過了?」林溯的側重點有點歪。
而無為子大佬呢?他微微一笑,一副理所應當的點頭:「自然。」
「我與童童,是天生的道侶。不管是外貌、性格還是別的。就連內功屬性,也十分貼合。」
無為子是五行之外的風屬性,正所謂風借火勢火借風勢,兩人的內力相輔相成。
而東方與童姥是同樣的火屬性。那麼問題來了。林溯的內功是什麼屬性呢?
無為子問了出來,而她卻突然紅了耳朵,轉身跑了。
她當然知曉自己的內功屬性——木。
木生火。
木屬性對火屬性大有益處,而火屬性的內功也能淬煉木屬性的內力。
這兩人的雙修,是板上釘釘了。無為子問她什麼屬性的這種問題,聽到林溯耳朵裡,簡直是在跟她科普啪啪啪的正確姿勢——雙修。
所以,林大夫紅著耳朵跑走,完全是因為惱羞成怒了。
——只是那啥啥就能解決問題,那她之前一個月都沒能下床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啊!!!QAQ
第148章 小花的災難
《性命圭旨》有雲:「何謂之性?元始真如, 一靈炯炯是也。何為之命?先天至精,一氣氤氳是也。」又雲:「性之造化系乎心, 命之造化系乎身。
對於無為子大佬的科普, 林大夫聽得一臉懵逼。不是說雙修麼?怎麼和性啊命啊的扯上關係了?
然後, 只聽無為子大佬又道:「性者, 元也。男為陽女為陰,陰陽調和,坎離互補,乃為雙修。」
林溯:「……」
——還是聽不懂。
「師公啊,」她打斷了無為子玄乎又玄的長篇大論,「你直接告訴我,我要怎麼做就行了?」
「煩請您大白話,我有點兒聽不懂。」
「……你啊。」無為子歎了口氣,只覺得朽木不可雕也。
然後, 我們清風明月一般的無為子大佬, 從懷裡掏出一本《房中術》扔給林溯。
「把這個給東方那小子, 他能領會其中奧義。至於你……」林溯敢賭咒發誓,她這位芝蘭玉樹的師公此時眼裡透著的絕對是嫌棄,「你負責躺好就行了。」
林溯:「……奧。」
雖然找到解決內力問題的辦法, 但是一點也不開心怎麼破?
……
把書揣進懷裡,林溯準備走人。
剛出了無為子和童姥所住的小院兒, 林溯就聽見背後「劈裡啪啦」地似是轟炸的聲音。
林溯轉身一瞧——好麼!
雙層的小樓翠微閣像是被怪獸的巨口啃了一塊兒似的,二樓的木質陽臺碎了大半。
林溯嘴角一抽,連忙趕回去。
「師公, 方才……」
一進院門兒,林溯便止住了話頭。
院中的無為子正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半點殘渣都未曾近身。他的手裡掐著條小白蛇,此時正頗有性質地盯著它。
見林溯進來,小白蛇仿佛看到了救星。連忙吐著信子朝她求救。
「嘶嘶嘶!」
「小花?」林溯上前一步。
無為子見了,眉峰一挑。問她:「你的?」
「嗯,啊!也不算是。」林溯先是點點頭,而後又搖頭否定,「小花是我從秦嶺帶出來的。之前一直在後山睡覺來著。小花是否驚擾了師公?我這就……」
林溯還未說完,無為子便抬手止住她的話。
「驚擾倒是沒有,只是這小蛇挺有趣的。」
「嘶!」小花奶凶奶凶的一張嘴,露出兩顆鋒利的小牙牙,照著無為子的虎口就是一口。只是尖牙還未觸及上面的肌膚,就被無為子鉗住了七寸。
「嘶……嘶。」
得,這會連吐信子都艱難了。
無為子另一手捏上小花的小尾巴,上下打量了一眼。見它背上的鱗片有淡淡的彩色,微微訝異:「五彩莽?還快要化蛟了?」
「是。」林溯上前,看了眼小花,摸不准無為子的態度。
「小花興許是剛蘇醒,腦子還不清醒。若是有衝撞師公的地方,還請寬恕它一回。」
「嘶……嘶!」小花艱難地反駁。
——它才不是剛睡醒腦子還不清醒呢!
從後山一覺醒來,小花便爬牆回了大宅。好巧不巧,它爬得是翠微閣的牆院。剛上牆頭就發現了陌生的氣息,它想也沒想,直接一尾巴抽了過去。翠微閣那缺了的一塊兒就是它幹的。
誰知這回小花遇上的不是楚留香,而是無為子這個硬茬子。巨尾襲來,他不閃不避,一手準確地抓上了小花的尾巴尖兒。然後小花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它就莫名其妙地從數十米的龐然大物便成了一條任人揉捏的可憐小蛇。
「放心,我又不會要它的命。」
「五彩莽少見,如此頗有靈性還未沾血氣的更是難尋。」
——最最難得的是,小花還是條母蛇。
「既然無主,那我便跟著我吧,剛好給我家火兒做個伴兒。」無為子大佬這臉皮原來也夠厚啊。
「火兒,出來跟你媳婦兒打個招呼。」
無為子話音一落,他的袖口便探出個紅色的小腦袋。豆大的小眼睛瞄了一眼無為子手中奶凶奶凶的小白蛇,「嗖」地一下又縮回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害羞了。
「師公,這……」林溯頗有些為難。小花雖然不是它的跟寵,但她卻是來這個世界第一個朝她散發善意的生物。一人一蛇相處的很好,在林溯心中,某種意義上來說,小花是比楚留香陸小鳳之流還要靠譜的小夥伴。如今,卻……
「安心。」無為子似是看出林溯的隱憂,「你這條小白蛇我只是帶著它一段時日。跟著我,對它來說好處甚多。」
說著,無為子手指摸了摸小花頭頂不明顯的小肉包。
「雖說開了靈智又未曾染血,很是難得。但若一直跟著你,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林溯眼眸微微瞪大,「師公,您是說……」
「化蛟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無為子笑笑,「哪怕你給它喂再多的藥也無用。它需要的,是這世上難尋的天材地寶。而此地太過貧瘠,別說天材地寶,靈氣都少見。」
「正好,我與你師父此次下山是為了尋你師祖。事情辦完後,我們會去另一個地方度個假期。那裡的條件才適合它繼續修煉。」
「……靈氣?」林溯腦子一抽。她為啥覺著無為子和自己根本是不處於一個畫風裡的?
她是武俠,而無為子大佬……不會是修真吧?
林溯搖搖頭,清出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
「不知師公要和師父去哪裡度……假期?」在古代待慣了,突然說個現代詞還挺不習慣的。
「自然是回師門了。」
「逍遙派?」林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逍遙派原址在大理。這裡靈氣少,那裡靈氣就多嗎?
——難道是因為大理花開得好?
「不。是長歌門。」
「長……長歌?!」林溯聲音都變了,被嚇得。
「怎麼,」無為子輕飄飄地看她一眼,一副高深莫測的前輩模樣,「你的系統沒和你說?」
「入逍遙派前,吾乃是『四絕』之一——詩劍仙李太白門下弟子。」
「李,李太白?」
——那不就是李白嗎?!
林溯只覺得腦子不夠使了,更是忘了問為什麼無為子會知道系統的存在。
「師公,你……你能回長歌門?這,這怎麼可能?」這才是她最想問的。
——長歌門,明明是在另一個世界!
而無為子只是神秘一笑,回了她一句似是而非的答案:「等你到了大宗師之境,便知曉了。」
……
翠微閣毀了,童姥和無為子也未過多停留,當天就離開了。他們還要去找逍遙子。一起走的,還有被無為子大佬揣到袖子裡的小花。
林溯則是腦子混沌了半天,直到晚上才仿佛大夢初醒一般。
「大宗師……」
聽無為子的話中之意,還有他輕鬆寫意的態度。難道……到了大宗師之境,便可在兩個世界來去自如?否則,無為子又怎麼會說只是「度假」呢?
「嘩啦!」林溯從浴桶中站起,沒顧得上春桃夏荷的詫異,隨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披了件內衫就跑去了臥房。
臥室中,東方只著了件繡著紅色暗紋的玄色裡衫。他此時正坐在桌前,劍眉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溯進來,他從沉思中回神。一抬眼見林溯只穿了件薄薄的內衫,頭髮還在濕漉漉地滴著水,皺了皺眉。
「怎麼頭髮也不擦就跑過來了?」現在的天兒早晚還是很冷的,這麼濕著頭髮跑過來,多半會受了風寒。
春桃和夏荷拿著白巾追了進來,東方隨手取過,揮揮手讓兩人下去了。
他拉著林溯走到桌旁,讓人坐在自己懷裡,輕輕地擦拭她如雪的長髮。
待頭髮半幹後,東方用內力為其徹底烘乾。見林溯一直乖乖配合,一言不發的模樣便知曉她心中有事。
「在想什麼?」他圈住懷裡的人,輕輕地吻了吻她纖弱的肩膀。
誰料,這個吻下去後,林大夫的反應如此之大。
林溯一扭身,改為跨坐,與東方面對面。
她的眸子映著燭光,此時明亮極了。
「師公給你的秘笈,你看懂了嗎?」她問。
「?」教主大人眉峰微挑,答案不言而喻。
「那我們來雙修吧!」林溯圈上他的脖子,滿臉期待。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做出意味著邀請的動作。
教主大人紅潤的薄唇,唇角緩緩上揚。眼神與笑容,三分神秘七分邪魅。
——固所願也……
他的薄唇印上她淺色的唇瓣。並沒有攻略城池,而是輕輕地吻了吻後,一路向下。
唇角、光潔的下巴、白皙的頸項……
林溯昂起頭,腦後如雪的髮絲如瀑,雙目微微浮現水霧,已開始迷離。
玉頸生香,他的唇在此處停留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向別處進發。
他一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身,另一手遊走進她的衣領,向下一扯,薄薄的內衫盡落在腰間。
紅梅雪峰,一覽無餘。
狹長的桃花眼眸色深了幾許,他輕咬了下眼前精緻的鎖骨。換來懷中之人一聲撩撥心弦的輕哼。
喉嚨微微滾動,他沒再忍耐,品嘗鎖骨下任君採擷的紅櫻。
只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林溯便整個人癱軟在了東方懷裡,兩人衣衫盡褪。察覺到身下抵上了某物,林溯嬌哼了一聲:「別……別在這……」
「嗯!」感覺某人已經攻略了城門,一聲呻』吟從口中發出,她無力地捶捶他的胸口,帶著顫音罵道:「去床上啊!你個混蛋!」
「……」
「呼啦!」
眨眼的功夫,凳上的兩人已不見身影,床上的帷幔也「呼啦」一聲落下。曖』昧之聲逐漸增大。
半個時辰後,裡面傳出了氣急敗壞而又無可奈何的罵聲:「你幹什麼?我們是要雙修不是造人啊混蛋!」
「……」被罵的某混蛋沒出聲,不過腰間的力度卻加大了不少。
——竟然還有心思罵他?
看來這兩天養出的精力頗多。
沒關係,榨幹就好了。
……
第149章 不要搞出人命
四月春, 江南籠罩在濛濛的雨霧之中。好似一幅煙雨朦朧的水墨畫。
林仙兒的笄禮舉行過後,便和阿飛兩人訂了婚。這兩人左右都是無父無母之人, 好在還有林溯這個也沒大多少的長輩在不是?
在不受內力所擾後, 林大夫第一時間就是按著阿飛揍了一頓。
想把她徒弟取過門兒, 她這個當師父的怎麼說也得「表示表示」。得讓這小子知道, 林家的美人兒可不是那麼好娶的,省得娶回家後不懂得珍惜。
再有就是。阿飛少年這幾年與林仙兒過得蜜裡調油,劍術武功可也沒落下。林溯這一頓揍,可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本事才勉強把這小子揍了一頓。若林溯還是這般「不思進取」,興許過幾年還真打不過阿飛了。所以,敲打什麼的,要提前為好。
揍完「拐跑她家徒弟的臭小子」後,林大夫如老父親一般地了句「女大不中留」。等阿飛養好皮外傷,林溯便做主地給兩人訂了婚。
而阿飛少年也十分自覺地捉了兩隻大雁, 默默地送到了林溯面前。
林溯:「……」
——這孩子什麼意思?
給我兩隻鳥幹什麼?
難道是前些天把他腦子戳壞了?
作為前世現代人, 這一世「不拘小節」的江湖人的林大夫, 不是很清楚古代的定親流程。翻了翻書又問了問左鄰右舍,什麼「三媒六聘」、「六禮」的搞得她頭疼。
《五禮通考》曾記,自後齊以來, 不管天子庶民,婚有「六禮」。「一曰納采, 二曰向名,三曰納吉,四曰納征, 五曰請期,六曰親迎。」
而「採納」,指的便是議婚的第一階段。男方請媒提親後,女方同意議婚,男方備禮去女家求婚。而這「禮」,便是阿飛捉來的大雁了。
弄清楚阿飛的用意後,林溯撇撇嘴,哼了一句「這小子倒是見竿就爬!」。
雖說腹誹了幾句,但林溯還是去廟裡給兩人測了八字。八字自然是相合的,還被廟祝批了一句「姻緣難得,百年好合」。
批了八字後,她讓林仙兒和阿飛自己去交換信物,象徵性地過了「納吉」,「納征」。而林溯自己則是把德濟堂與後院兒的地契房契準備哪天交給林仙兒,作她的嫁妝之一。當然,她還提前準備了整整十萬兩黃金,用來給林仙兒出嫁時「送妝」的。與其一起的,還有林溯從庫裡扒出來的一大堆山西送來的珠寶首飾,古董名器。這些金銀珠寶中間,還夾雜了兩張薄紙。是她重金在城南買下一座院落的房契地契,裡頭的傢俱她也找了木匠重訂。
為了這些東西,林大夫折騰了小一個月。阿飛和林仙兒成親的日子也已定下。這個時代的人們都喜歡在春季結婚,正所謂:「州以農立,適逢農閒,豐收為是,正好婚配」。來年的四月十八,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忙活完這些,林溯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覺著古代的婚禮流程真是繁瑣又累人。
五月初的天兒,天氣已經轉熱,夜晚倒還有些涼風習習。
活人不醫大宅的主屋裡,林大夫趴在東方教主白皙健碩的胸膛上,開始抱怨:「這結個婚什麼的怎麼這麼多事兒呢。要不我們還是不要結了吧?」
林溯覺著,反正現在他倆都這樣了,結不結婚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的事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教主大人的臉色當時就黑了下來。等了半天,也沒見林溯改口,他終於忍不住出聲。此時教主大人撩人的聲線帶了幾分危險:「……你的意思是——不想嫁麼?」
「……」
回答東方教主的,是一片靜默。他低頭看了看,發現懷中的人呼吸輕而綿長,顯然已經睡去。
東方:「……」
教主大人咬咬牙,卻對其無可奈何。說到底,還是捨不得。
竟然說著說著便入睡了,顯然這這日子確實有些費心費力。
明知懷裡的人熟睡,他卻鄭重地回復了方才林溯的隨口抱怨。
「你什麼都不用做,萬事有我。」
……
一夜好眠。
等林溯醒來,枕邊人已不見。她起床梳洗一番後依舊沒有見到人影,也沒去問。教主大人事務繁多,行蹤成謎。她早已見怪不怪。只是不知,他這次「出差」,要幾日才會歸來。
用過早飯後,林溯又一頭紮進了她的「小黑屋」開始研製藥方。她自己上次受傷所得出些感悟,對治療經脈一事上,頗有心得。
半日緩緩過去。而下午呢,林溯則是從醫藥中抽身,難得開始練武了。萬花武學她早銘記於心,一招一式都融進了骨血,化為本能。而童姥所教授的武功又不好輕易使用。畢竟生死符和天山折梅手什麼的,都要有人試招才行,可這實在太過兇殘。輕則殘廢重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是算了吧。
而林溯需要練習的也不是武功招式,而是對內力的掌控。她體內原本屬於木道人的內力,經兩人雙修化解後,內力化去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和她自己的內力融為了一體。現在她體內少說也有百八十年的內力,但她能用出一半已算不錯。所以,對內力的調動掌控才是重中之重。
而熟悉內力最好的方式是什麼?最簡單的便是打坐。內力運行與周天,不斷迴圈,控制其速。而後便是勤加練習。
這一打坐便是一個時辰。如果不是春桃來稟林仙兒來了,估計林溯會一直持續到晚上。
「仙兒?」林溯先是疑惑歪頭,而後一拍腦門兒,想起來了。
她之前讓林仙兒來一趟自己這裡拿德濟堂的房契地契。而因這幾日德濟堂新進一批藥物,有些繁忙,遂林仙兒沒能從中抽身。直到今日才得了空過來。
「師父。」林仙兒見林溯進門,朝她甜甜一笑。
「嗯。」林溯點點頭,揉了揉自家徒弟弟的腦袋瓜,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了房契地契給她。
「師父,這……」林仙兒的目光閃了閃,「師父,仙兒受之有愧。您還是收回去吧!」
見林仙兒推脫,林溯不樂意了。
「有什麼愧?我就你這麼一個徒弟,你也讓我省心,醫術一道頗有成就。如今我把德濟堂給你,最是放心。」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林大夫不容林仙兒拒絕,直接把房契塞進她手裡。「給你你就拿著。」
「……師父,我……」
林仙兒還想說些什麼,林溯卻已經跳過這個話題。她不經意地掃過林仙兒的眉目,微微皺眉。
再定睛一看,眉頭又是一皺。
林仙兒的眉目生得極美,這是不爭的事實。可如今美是美矣,眉峰疏散,眼角不經意流露出的眉意十分勾人。
「你的元陰呢?」林溯突然發問,惹得林仙兒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
「阿飛那小子可以啊!」林大夫咬牙。她前腳揍了人,是不是後腳就把她徒弟給吃幹抹淨了?
「師父∼」她柔柔地喚了一聲。
「……」林溯歎了口氣。她深知自家徒弟的本事,除非她本人願意,否則阿飛也近不了她的身。
而林溯這個當師父的也沒立場說她,誰讓她自己都是先上船後補票呢?
又是一口歎氣,林溯把脖子上掛著的由細鏈子串著的一個葉子形狀的鏤空吊墜取下,給林仙兒戴上。後者不明狀況地歪歪頭。
「你啊!」林溯伸出手指戳戳自家徒弟的腦門兒,而後把手中的項鍊給林仙兒戴上。
「這東西大婚後再摘,」林溯叮囑她,「省的你們婚前就搞出人命。」
——搞出人命?
林仙兒先是微微疑惑了下,而後發現葉子形狀的鏤空吊墜裡好似還有什麼東西,她微微辨了辨,裡面是個熏香似的藥丸。而藥丸的成分……林仙兒僅是辨別出了兩種就知曉了其效用。
此物是避』孕的。再一聯想林溯的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臉上的顏色更豔了。
「師父,其實我……」也有好好的做了防範措施的。
「行了,收著吧。此物不傷身,總比你自己喝藥強。」林溯擺擺手,讓她收下。
這是林大夫在撲倒東方教主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耗費了好半月的時間,不少的藥材,統共也只配出了這麼一個成品。
林仙兒面皮薄,配林溯聊了幾句話後就沒再多留。紅著小臉蛋兒逃似的走了。
而林溯則是聳聳肩膀,繼續打坐。
上午製藥下午練武。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七日。蹤跡神秘莫測的東方教主又是半夜鑽進了林大夫的被窩。
連續幾日沒見,小別勝新婚。習慣每天晚上都「吃肉」的小情侶自然會是「開葷」的。
巫山雲雨過後,林大夫被教主大人抱在懷裡,精疲力盡,腦袋昏沉。
——好像忘了什麼?
算了,不重要。
……
東方教主此次回來沒呆幾日,便又走了。而這回,他整整一月沒個蹤影。
守了一月「活寡」的林大夫也樂得清閒。六月炎熱,她雖寒暑不侵,但也每晚都會在院中納涼。
六月二十日晚,日常在院中的籐椅上神仙的林大夫收到了一封秘信。信是京城寄來的,而寄信人則是她的小師弟宮九。
「這孩子不是回天山給師父看孩子去了嗎?什麼時候下地山?」
打開信封,林溯的面色驟變。猛然起身。
而她身下的籐椅則因突然外放的內力碎成幾片。
「這孩子,就不怕師公給他打死嗎?」
第150章 師姐救命啊
宮九少年很委屈。大寫的那種委屈。
師父無為子一封信把宮九叫上山, 他以為是師父是傳授什麼新武學或者指點一番。指點了是不假,可他上山后主要任務卻不是練武而是帶孩子!
這也是難為宮九少年了, 明明人家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然而, 師命難違, 宮九少年又是個乖寶寶。所以任勞任怨地替師父帶起了逍遙派的寶貝蛋。
可也不知怎麼哄著哄著, 他就(被)把寶貝蛋哄下山來了。抱著寶貝蛋一路回了京城。
寶貝蛋確實寶貝,可是一點也不乖。裡頭的蛋黃兒絕對是黑色兒的。
下了山,兩歲多的小寶貝蛋看什麼都稀奇。最初還能在太平王府安分幾天,可等到太平王府的美食都嘗遍後,他就安分不住了。非要鬧著宮九抱他去街上「見世面」。
「京城裡沒什麼好看的。跟一路路過的城鎮沒差多少。」宮九少年這樣勸他。
除了更繁華些,達官貴人更多些,也沒什麼了。
但寶貝蛋不依。一句話不好使就兩句,兩句話不好使就……「嗚哇——!師兄欺負我!我要告訴娘!」
——好嘛!直接哭上了。金豆豆不要錢地往下掉。
宮九:「……別哭了,我帶你出去玩。」
「嗯。」寶貝蛋瞬間收了哭聲。
——這還差不多!
宮九:「……」
——幸虧回京城之前就給師姐去了信。她肯定知道師父師娘在哪兒。趕緊把這小祖宗帶走吧……
……
宮九少年帶著寶貝蛋逛京城, 一天沒逛夠, 第二天接著逛。第二天仍舊沒逛後, 嚷著還要小糖人。無奈,第三天又出去了,然後……宮九少年就把小寶貝蛋弄丟了。
其實這真心不怪宮九。畢竟, 這京城他雖然自幼長在這裡長大,可這路還沒認清就被抱到天山了。更何況九公子他本來就路癡。能讓他從王府隔壁的一條街順利走回家都委實不容易了, 更何況寶貝蛋是直接從東市逛到了西市。別說寶貝蛋丟了,宮九少年把自己都快給丟了!虧他這兩天因為能順利歸家自信心膨脹,導致一個侍衛都不許跟著。暗中也不許。
其實, 宮九少年前兩日能順利回家,完全歸功於寶貝蛋過目不忘的天賦。
宮九少年是早上帶著寶貝蛋出門的,到了晚上卻還沒回來。宮九他爹也就是太平王深知自家兒子的路癡屬性,雖然宮九說不讓人跟著,但沒說不讓去找啊。
為了效率夠高,太平王不僅帶上了府中的侍衛,還去了一趟六扇門揪來不少捕快一起找。
這事自然會驚動諸葛正我,禦史更是在知道的第一時間就給宮裡遞了摺子彈劾太平王。
此時諸葛正我在皇宮裡與皇帝報備,昨天他奉旨抄了一個貪官的家,年輕的皇帝正愉悅地聽著國庫又入了多少銀子。
兩人說到一半間,太監總管拿著摺子進來了。
皇帝此時心情正好,看完了摺子笑著也讓諸葛正我看一看。
「這……」諸葛正我一時間沒搞懂太平王的操作。
「身後不必憂心,皇叔去你那裡借人,讓他借便是。」
見皇帝沒有不愉之色,諸葛正我便問:「老臣愚昧,還請聖上解惑。」
太平王是堅定的保皇黨,而諸葛正我擔心的是,蔡京一脈抓住此事搞事,給太平王安上一個「恐有不臣之心」的帽子。
也不知皇帝有沒有想到這點,反正他現在是一臉笑意地給諸葛正我「解惑」:「皇叔這個舉動,原因與它,指定是我那個小堂弟把自己給丟了。」
說著,皇帝還有幾分懷念:「上回皇叔這麼大張旗鼓,還是小九他七歲的時候。一晃都這麼多年了,他倒是一點兒也沒變。」
聽著聽著,諸葛正我暗暗抽了抽嘴角。他倒是想起來了。多年前,六扇門還不歸他管,下朝回家沒多久就聽說太平王要造反!因為那次不僅是六扇門,太平王拿著先帝賜予可管天下兵權的虎符直接從城外的步兵營調來了一萬五千人馬。聽到風聲的大臣都「進宮護駕」去了,可誰也沒想到步兵進了城,對皇宮一點也不感興趣,反而把東市西市南北大街翻了個底朝天。
突然之間,神侯大人莫名的慶倖。
——幸好世子如今已成長為少年郎,太平王只在六扇門「借」了人。否則,多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蔡京等人必不會把此事輕輕揭過。畢竟,太平王手裡可是有著人人都眼饞的虎符呢。
太平王才不管他人怎麼想的,老子找兒子天經地義。他可理直氣壯了。畢竟太平王府就宮九這一根獨苗苗。
好在六扇門的捕快們各個功夫都不弱,像張大網一樣,迅速佈滿整個京城。一個時辰後,終於在北街的第六條巷子裡找到了宮九少年。
太平王問詢,連忙到了北街。只見自家整日面無表情地兒子眼底泛紅,見他來了,和多年前一樣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爹。」
「哎!我的兒唉!」太平王的心都快化了,心疼地抱了下自家兒子。
「沒事,沒事啊。爹找著你了。不怕,不怕……」
在眾捕快和侍衛的圍觀下,太平王像是哄小孩兒般地安撫自家兒子。而宮九少年很快就恢復了平日裡面無表情的清冷,不過語氣還有些軟軟的。只聽他說:「爹,我把師父的兒子弄丟了。」
太平王:「……」
「啪!」原本被太平王心疼地哄著的宮九少年被他爹推遠。慈祥的老父親秒變臉。
「找錯了!本王要找的是約麼兩三歲,這麼高,跟金童似的小娃娃。」
眾人:「……」
宮九:「……」
這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
等林溯來到京城時,逍遙派的寶貝蛋已經找到了。算是有驚無險。而林溯也不能回去,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任務——還人情。
這孩子有父母輸給自己的內力傍身,又在剛懂事不久後就參悟了逍遙派的淩波微步,輕功小有所成。也難怪宮九一不留神就讓他溜了。
寶貝蛋頭一回來西市,一時間被市井的繁華迷了眼。待寶貝蛋忽覺宮九好似半晌都沒跟上來後,他已經到了一條奇怪的街上。
這條街並不熱鬧,反而肅殺。街道首尾正分別盤踞著兩波人,看似要開打。寶貝蛋就這麼明晃晃地出現在兩波人中間,雙目圓瞪,小口微張,一臉懵逼。
他就像點燃了導』火』索的那搓小火苗,兩波人瞬間開戰。寶貝蛋憑著直覺往自己左側的那波人蹭了蹭。果然,這波人不僅無視了他,還小心地避開他,讓他走得更順暢些。
但也只有那麼一小會兒罷了。刀劍無眼,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證,何況是一名小娃娃。
眼見寶貝蛋就要被殃及池魚時,雙方大佬竟然同時出手,飛身救人。這兩人都是一身白衣,因為寶貝蛋離左邊的白衣人的陣營比較近,遂他先一步把孩子抱起。而另一名低著頭的白衣人雖然與那名白衣人敵對,但也有自己的原則。明明是非常好的機會,可他竟然沒有趁機出手,傷了那人。
然而,他不這麼做,不代表別人不會。
雖然白衣人抽身極快,但還是中了突然出現的另一名黑衣人一掌。
「雷恨。」
另一方的白衣人瞥了眼出手的那人,眉頭緊皺。後者倒是十分理所當然地道:「大堂主,我們與他們本就是不死不休。如此好的機會怎能不抓住?」
聞言低著頭的男人目光閃了閃,還是道:「我六分半堂的幫訓乃是——以理服人,以智勝人。」
而被說的那人不以為然,嗤笑一聲,閃身不見。
他抬眸看了眼白衣人被人簇擁著撤離的方向,抿了抿唇。
而另一邊。眼見救自己的人面色蒼白,虛弱得好似快沒了燈油的燈芯,小大人兒是的寶貝蛋也慌了。
「喂,你……你別死啊!我爹的醫術很好的,我讓他來救你。」
才說出口,寶貝蛋就自己否定了。「不行。我爹跟我娘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也沒找著呢。要不讓我師姐來救你吧?我爹說她在你們這裡挺有名的,什麼什麼不醫。」
聞言,守在白衣人旁邊的人激動地抓住寶貝蛋的小胳膊:「你說的可是——活人不醫林溯?」
「昂?」寶貝蛋撓撓頭,「是……吧?」
他爹只提過那麼一回,還是跟他娘說的。他聽得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有這麼一個醫術不亞于他爹的師姐。
「可是醫仙林溯遠在江南,又未必會給面子出山……」那人顧慮道。
不過,小寶貝蛋另有辦法。
「你們先找我師兄,我師兄是世子,他爹是王爺。」最重要的是——「讓他給我師姐寫信過來救人。」
得!三兩句話把自家師兄師姐都賣了。
「阿嚏!」正頂著大太陽往京城趕的林大夫猛地打了個噴嚏。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由得又加快了腳程。
逍遙派的寶貝蛋不容有失,不然誰知道那兩位大佬會不會突然黑化毀滅世界?
後世從杭州到京城的直線距離約麼兩千三百多裡,而在大安的話至少也是它的二倍。而林溯為了節省時間召了咕咕出來。咕咕飛的路程自然是最短的。林溯騎著真的可以日行千里的赤兔時不時地換為輕功,翻山越嶺地跟著咕咕,只用了五天便到了京城。
宮九下山沒多久就給林溯寄了信問她怎麼辦,此時剛進京的林溯並不知道逍遙派的寶貝蛋已經丟了一回。
宮九也沒和林溯說。反而剛見面宮九就火急火燎地拉著一臉莫名的林大夫去了一個地方。
一進門,小寶貝蛋吧嗒吧嗒地跑了過來。他先看了眼宮九,在見後者頷首後,瞬間淚眼汪汪——「嗚哇!師姐,救命啊!」
林溯:「……???」
——誰(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