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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戀與製作人)雙向磨合》作者:單鶴【完結】短篇。

《(戀與製作人)雙向磨合》作者:單鶴【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776個瀏覽者
文案:

突發奇想寫了一個白起警官的同人,戀與製作人的同人文,緣更,不會很長。
故事設定在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之後,製作人女主角悠然與李澤言結婚,白起警官調職進了國家第九處,專門用超能力去處理匪夷所思的極度危險的案件,然後處長給他找了一個第九處誰都不想要的搭檔。搭檔人小卻非常危險,白飛飛一邊看管著搭檔一邊等待她哥哥回來。
但是,一旦某種力量超出了尋常人能夠接受的範圍,就會面臨隕落的結局。
不是所有的認識,都能有一個順利的結尾。
至少,對於望遊來說,是這樣。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望遊;白起; ┃ 配角:陵遊;處長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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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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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遊

  距離所有事情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年,白起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的漠然,經歷了一個說不上長也說不上短的過程。他看著他從高中就開始喜歡的女孩子牽了李澤言的手,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變成了華銳的李太太。

  一開始他想起她就會感到心痛,現在他已經習慣著淡然處之,甚至能夠在見到她的時候和她正常的交談。這大概也算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最好的結局了吧。      

  至少,在她心裡,他還是個信得過的朋友。      

  白起自嘲的笑笑,從洗手間出來,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      

  他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似乎有人在他不在的時候進了他的辦公室。轉念一想自己正對面空著的辦公桌,他笑了笑,推開門進去。      

  一年前他從特警隊直升,進了國家成立的秘密機關第九處,換了個身份繼續為國家辦事。這間辦公室的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他那裡,另一把不知道在哪。第九處一般是雙人搭檔,他來了之後卻一直都沒看到過處長安排給他的那個搭檔,這事一直就這麼拖著,他也沒去問。這麼看來,是那個搭檔來了。     

  連處長都不願意談論的傢伙,到底是有多糟糕呢?總不能比高中時的他還要糟糕吧?      

  帶著疑問,白起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向來空無一人的對桌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      

  白起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      

  他正對面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黑髮黑眼,膚色蒼白,穿著全黑的作戰服端坐在那,不說話的時候幾乎是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她是個典型的亞洲人,五官輪廓不是特別深邃,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嘴唇薄而殷紅,看起來豔麗又有些奇怪。      

  是的,很奇怪。      

  她坐在那裡,就自動散發出一種明晃晃的攻擊性。      

  這就是……第九處裡面那個誰都不想要只能硬塞給他這個新人的搭檔?      

  白起有些疑惑。      

  當時處長奇怪的表情他至今記得,難道說,她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回想起同事們帶著同情的眼神,白起心裡微微發毛。      

  對方沒有開口,他也只能保持沉默,就這樣大眼對小眼看了將近半個小時。在白起快要睡著的時候,那個女孩微微眨了眨眼,薄薄的唇一張一合,吐出兩個字:「望遊。」      

  意思很明顯,那是她的名字。      

  白起愣了愣,下意識的跟著說了一句:「你好,我是白起。」      

  接著又是一陣令人壓抑的沉寂。      

  氣氛逐漸凝滯,他忽然起身,端著杯子就要出去倒水。再不出去透透氣,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種壓抑的氣氛給壓死了。果然,這個搭檔就是不一樣,畫風和軟萌可愛的悠然差的不是十萬八千里。      

  在白起出門的那一刻,望遊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空氣中的水汽便凝結成透明的晶體,落在她的手心。她握著那顆晶簇,眼神不再空洞。      

  門外居然站著第九處的處長。      

  白起端著杯子,一時間只能用空著的手敬了個禮。      

  「小白啊,真是辛苦你了。」處長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白起的肩膀,「那孩子就暫時和你一起執行任務,有什麼問題,你得多照顧照顧她。」      

  「處長。」白起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室,微微皺眉,「我能問一句,為什麼要讓我和望游同志搭檔呢?」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會飛的。」處長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複雜,「白起,我交給你的唯一一個任務,就是在你們執行完任務之後,把她帶回來。或者說,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時,能第一時間帶她撤離。」      

  「啊?」白起聽得雲裡霧裡。      

  「望遊情況複雜,她在發動Evol的時候幾乎是只有戰鬥的本能,通常在執行完任務後也不會自己離開,特別是,在遇到危險時,根本不會想著逃走。她的上一任搭檔在一次突擊行動中陣亡,沒有人帶她離開,我帶人找到她的時候,她重傷不治,差點再也救不回來。」      

  白起聽著處長講述那個女孩子之前的一些事情,微微垂眸。      

  看起來情況很複雜。他像是要被安排照顧問題小孩的任務。      

  「所以說啊,小白你能飛,這任務就暫時交給你。」處長說。      

  「暫時?」      

  「對,她哥以前是專職帶她的,你應該也認識,就是陵遊。只不過出去執行任務還沒回來,所以這半年就先讓你帶著她。」處長收回了手,推了推眼鏡,「望游平時不出任務,你負責看著她不要讓她亂搞破壞。但是一旦要啟用她,就意味著事情非常棘手,你要有這個覺悟。白起,如果你不能做到的話,可以申請換一下搭檔。」      

  「不,我會盡力的。」白起搖搖頭,端著茶杯去倒水了。      

  臨陣退縮,向來不是他的風格。至於那個孩子,是不是很危險已經不重要了,既然上面的人要求他來,那肯定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至於他可以申請拒絕這件事,估計只是個客套話。如果他真的申請了,估計也是不被批准。      

  那就,暫時看著那個孩子吧。      

  等到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他看到對面桌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擺滿了一排晶簇,有大有小,晶瑩剔透,在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光線。      

  望遊,女,十五歲,Evolver,具化水晶進行戰鬥,危險等級S。      

  白起調出她以前的任務記錄,越看越頭疼。      

  還真是個行走的大殺器。      

  兼職帶孩子的白特警抬頭看著對面那自顧自的玩水晶的熊孩子,什麼都沒說,最後只是淺淺的歎息一聲。      

  就這樣吧。正好……他也需要轉移一下自己的心情,就當是一個新的任務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又開坑了,不過這是個小短篇,歡迎閱讀。


(二)摸頭

  自從白起肩負起照看望遊的「重擔」之後,第九處的老專員們都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就連他出去倒水遇見了,都會笑眯眯的打個招呼。

  從很久之前就因為冷酷的外表而不怎麼和別人打招呼的白起心情有些複雜。

  總感覺他攬了一個苦差事?

  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確實要比以前輕鬆一點了,不再出入前線,反而是留在第九處的機關天天按時上班。但是據老前輩們說,望游其實是最不好相處而且最不好合作的專員。他沒有和望遊出過任務,聽了也就一笑而過。

  在白起看來,為期三天的觀察時間裡,望遊很安靜,有時候甚至是過度沉默。連不怎麼說話的他和這個小姑娘相處的時候,都會覺得有些壓抑。悠然和她年歲相近,然而她卻沒有悠然的溫柔開朗,如同一潭死水,萬年沉寂。

  實在是很反常,職業病讓他想要知道這種反常之下的真相,然而處長卻始終避開這個話題,讓他一直都無法得到答案。

  這個小姑娘本身是個迷,她的哥哥陵游似乎也背負著很多的謎團。作為Evol特警,他聽說過陵游,陵遊在Evolver中非常有名,能力和李澤言很像,但是要更強,在他的手中,萬物都可以停止。如果他願意,這個世界上完全沒有人能殺得了他。但是他卻始終待在第九處,一刻不停的執行著任務。

  這兩個人都是謎團呢。

  白起照例坐在辦公室裡看著望遊玩水晶簇,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他開始梳理一些案件的線索,修長的手指靈活的敲擊著鍵盤,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望遊從水晶簇的圍繞中抬起頭,似乎被他敲鍵盤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她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對面的人身上。

  那個奇怪的人又在做什麼事情,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樣,進入她的領地,而且很吵。

  她感覺自己的極度安靜被打破了。

  很煩,想要抹殺掉。

  白起忽然一愣,下意識的偏了偏頭。他順著勁風的方向,看到牆面上插著的兩片水晶,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他躲得不快的話,那兩片棱角鋒利的水晶碎片就會劃開他臉頰的皮膚。

  「望遊?」他離開了書桌,走到不知何時緊盯著他的女孩子面前,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頭。

  「怎麼了?」白起問道。

  他從熊孩子眼裡看到了一抹殺意,但他卻覺得她像是他年少時在小巷子裡看到過的一隻兇殘的貓,下意識的把對待那只貓的摸頭動作對著第九處凶名赫赫的人形殺器來了一通。奇怪的是,在他摸到望遊的頭髮反應過來想要收回手的時候,那孩子眼裡的殺意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望遊放下了手裡的水晶簇。

  「暖……」她抓住了白起的右手,指尖觸碰到他之後微微皺眉,「……你的Evol……是敵意無效化?」

  她的聲音有些乾澀,像是長久不開口,微微帶著一抹冷意,好聽卻讓人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在他摸到她的頭髮的那一刻,她原本想要殺掉他的心情卻消失了。

  很奇怪。

  「我是風。」白起一手按著椅背,一手摸著她柔軟冰涼的黑髮。

  「想要殺掉你的心情……」望遊摸著胸口,眉宇間帶了一抹茫然,「沒有了……」

  似乎是沒想到她的真實想法是這樣的,白起微微一愣。他忽然間明白當初為什麼那些老前輩們會告誡他要萬分小心了。如果面對著一個時時刻刻會威脅你生命安全的搭檔,不小心的話,絕對會送命。

  不過,真是坦率呢,把自己的心裡所想的都直白的說出來,也不怕別人會討厭。

  一個簡單的摸頭動作,就能消除她心裡的殺意,還真是奇妙。

  大概,那些老專員只是遠離她,從未靠近過,才讓這孩子如此孤單,因為一個簡簡單單的摸頭的動作就變得迷茫。

  白起被自己一瞬間湧現的想法給逗笑了。

  當初的他,也是渴望著別人的接納,卻一直孤孤單單的,連青澀年代的愛情,都沒有得到過。那些飄落的銀杏葉,也真的就埋葬在深秋了。

  「為什麼想殺我?」他彎著腰,低頭看著那個依舊抓著他的手的孩子,語氣微微軟化,「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望遊垂眸,鬆開了手。

  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白起直起腰,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只不過他沒有再敲鍵盤,拿了一本刑偵書籍開始看。這次他沒有再發出聲音,一邊看書一邊時不時抬頭觀察望遊的反應。

  她顯得很安靜很無害,小小的一團窩在水晶簇裡,沒有再作出任何高危舉動。

  「真是個奇怪的小孩子。」白起笑了笑。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他把之前沒看過的書都翻了一個遍,喝了三次茶,終於到了下班的時間。第九處給他安排了一套單人公寓,就在機關的附近某條街,他臨走的時候看到過來接望游的研究員,便朝著對方打了個招呼。

  望遊似乎認識那個年過半百的博士,順從的起身朝著他走去。

  但是在路過白起的時候,她罕見的頓了頓,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望遊?」白起也有些驚訝,「怎麼了?」

  望遊抬頭看他,抿了抿唇,忽然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她的頭上。

  她的眼睛很大,漆黑而清透,此時她靜靜的看著白起,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白起看著自己放在她頭上的手,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像之前做的那樣。

  望遊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小的情緒波動,轉瞬即逝,如果白起沒有盯著她,都不會察覺。他剛想說什麼,她卻匆匆的低下頭,跟在研究員的後面走遠了。


(三)任務狀態

  白起沒有和望遊出過任務,當他在某一天接到緊急通知的時候,他正領著疑似自閉症兒童的望游在第九處的訓練室玩打靶遊戲。望遊玩得很專注,漆黑的眼裡只有那只遠處的靶,她按照白起教的動作握著槍,精准的擊中人形靶的靶心。

  白起看著她,掛了電話之後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望遊,有任務了,走。」他從女孩子手裡拿走那把槍,來不及說什麼就直接把她扛了起來。他的身邊升騰起氣流,風托著兩個人直接就從露天訓練室飛了出去。

  望遊還處於一種懵逼狀態。

  她似乎不明白剛剛還在訓練室為何現在就在高空之中,下意識的抓緊了那個像抗麻袋一樣把她扛在肩膀上的人的衣領。

  餘光瞥到深棕色的髮絲和男人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她才懵懵懂懂反應過來這個人是那個嚴肅的老爺爺給她安排的搭檔。只不過這個搭檔的肩膀真的好硬,她正好被硌著胃,感覺自己吃過的小零食都要吐出來了。

  臉頰被風刮得有點疼,她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白起扛著她飛向戀語市郊外的一座山頭。剛才的電話裡雜音很多,那個打電話的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聲音斷斷續續卻還是給他們提供了精確的方位。那座山的山體中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存在,過去執行任務的十個Evol特警還剩下兩個在苦苦支撐,其中一個負責爭取時間,一個給他們打了電話。

  快點,還要再快點。

  他緊緊皺著眉,身邊狂風翻滾,發出淩厲的風聲。

  望遊被吹得幾乎睜不開眼。

  她那張蒼白的臉上多了一些被風刮出來的紅暈,而那同樣緊緊皺著的眉卻顯示了主人糟糕的心情。她不能對這個搭檔發火,可是她需要能夠發洩怒火的物件。

  她不傻,也知道那個可以讓她撕碎的物件正在附近。

  望遊像是捕獵的野獸,靜靜蟄伏,等待著白起將她送到獵物的面前。

  他們落地的那一刻,望遊忽然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掌在空氣中一抓。緊接著白起就看到他們兩個人面前無數的水晶簇拔地而起,形成了一道透明堅硬的屏障。那屏障將他們牢牢的保護著,擋住了一根巨大的骨刺。

  「白起,原地待命。」望遊從他的肩膀上掙扎著下來,手在那個比她高大許多的男人手腕上按了按,說著以往執行任務時最常用的一句話。

  不等他回答,她便獨自走向那個任務目標:一個說不上是什麼東西的危險者。

  是的,說不上是什麼,因為那既不是人類,也不是野獸。龐大的身體像是被什麼力量扭曲著拼湊出來一樣,有人的頭顱,也有血肉模糊的看不出是什麼物種的身體部件,也有突出的蒼白的骨刺,像是來自深淵的惡魔。

  那東西的身體上佈滿凸起的尖刺,有幾根刺上還掛著幾具殘破的穿著制服的屍體。

  它實在是太龐大了,無數的眼睛和舌頭黏在體表,看起來360°沒有弱點。

  白起的瞳孔微微收縮。

  第九處是國家秘密部門,經常要處理一些不能讓世人知道的極度危險的東西,可是他沒想到,望游平時出的,居然是這種任務。

  她……就算她具有強大的攻擊力,可她還是個小孩子。

  那個打電話的Evol特警已經沒氣了,身體僵硬冰冷,和他的同伴一起被怪物扔到了嘴裡咀嚼,發出令人戰慄的聲音。面對這樣的威脅,她真的……可以嗎?

  他想要上前,卻被突然回頭的女孩子冰冷至極的眼神震懾住。

  那是,單獨狩獵的眼神。

  望遊慢慢的走到了怪物的攻擊範圍內,潔白修長的手臂上已經被結晶體覆蓋住,仿佛穿了一層晶瑩剔透的臂甲。她神色依舊寡淡,面對如同小山一般的怪物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什麼稀鬆平常的東西,眼裡沒有一絲恐懼。

  怪物身上的眼睛全都睜開了。它看著走到它面前的小蟲子,無數的眼珠轉動著,似乎在考慮如何將她虐殺。殺了十個成年人之後,它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滿足狀態,對眼前的小蟲子一樣的小女孩沒有太多警惕。

  在距離怪物還有三米的時候,望遊忽然動了。

  她的身後懸浮著一圈尖銳巨大的水晶棱柱,手臂上的晶體還在生長,逐漸凝結成兩把長刀的模樣。水晶實在是太過於晶瑩剔透,白起還能看到被水晶包裹的她的手臂的模樣。望遊舉起一隻手,她身後的水晶柱就重重的落下,深深埋入地裡,將她和那個怪物包圍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圓圈。

  接下來就是單方面的殺戮表演。

  望遊手裡的擬態長刀似乎和她的身體具有很強的契合度,她砍掉了怪物朝著她刺來的骨刺,借著怪物的觸鬚在它的攻擊中躲避,同時還不忘把那些被砍下來的骨刺捅進它的身體裡。不,應該說是那些巨大的眼睛裡。望遊的臉上濺了黑色的汙血,身上的戰鬥服顏色很深,卻也暈開了大片的血花。

  那些骨刺都用完了,思考繼續用什麼破壞那怪物的眼睛的時候,她忽然身體後仰,躲開甩過來的一條有力的腕足。

  那條血紅色的腕足上也有一隻巨大的眼睛。

  望遊抬頭,忽然抱住了還未來得及換個方向的腕足,手上的晶簇再次變化,分出細小的刺叢。她的手指上帶著晶簇的刺,直接沒入那只怪物的眼睛裡。

  幾聲哀鳴,那只眼睛被完全的破壞掉了,只剩下各種粘稠的漿液。

  她放開了那條已經沒有威脅力的腕足,順手將它從中間砍斷。

  作為具化水晶能力者,她的防禦力和攻擊力都是普通能力者所達不到的,這種先天的優勢在她面對那些棘手的獵物的時候,派上了用場。

  就比如現在,那只殘殺了十名能力者的怪物,在她的手裡如同拔了毛的雞。

  將怪物身上的眼睛全部破壞殆盡,望遊冷漠的抬手。

  水晶慢慢的將怪物的屍體封存起來,形成了一塊巨大的類似琥珀的東西。然而下一刻,這塊巨大的水晶就一寸一寸碎裂,帶著裡面的屍體一起碎成齏粉飄散。

  感覺自己的怒火發洩的差不多了,望遊扭頭去看那個被她保護起來的搭檔,解開了那道屏障。她慢慢的走過去,手臂上的水晶逐漸化作水霧消失。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

  只有她臉上、身上的汙血,還能證明剛剛的那一場反殺。

  白起看著她,神情有些複雜。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一把扛著她騰空而起。望游重新變得很乖,什麼都沒說,就被他扛麻袋一樣扛了回去。

  回到第九處,接到任務完成的通知後,白起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著的怪物的血,只能去部門的淋浴室洗了個澡。等他洗完換了一身乾淨的制服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依舊穿著戰鬥服的望遊還呆呆的坐在辦公室裡,望著窗外發呆。

  她身上的血腥味有些刺鼻,沒有去洗澡也沒有換下那件衣服。

  「怎麼在這裡?」白起走到她身邊蹲下,視線與她平齊,「不難受嗎?」

  「……」望遊似乎被他的聲音吸引了,慢慢的扭頭去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好半天才低下頭,「哥哥,會來。」

  每次做完任務,哥哥就會來看她。

  陵遊?

  白起微微一愣。

  陵遊一直在執行某個任務,處長說了他不會短時間內回來的。

  可是按照望遊的性格,她估計會不吃不喝的一直等著。

  「乖。」他伸手摸了摸望遊的頭,「先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的衣服,這樣你哥哥來了,才不會擔心。」

  望遊似乎有些躊躇。

  在白起想要直接把她扔進單位的女子浴室的時候,她忽然動了一下,慢悠悠的從地上坐起來,自己拿著東西朝著浴室去了。

  果然,哥哥是個很好的理由呢。

  人民警察白起歎了口氣。

  洗的乾乾淨淨的望遊穿著一件灰色高領的小裙子坐在沙發上,始終看著那扇被關上的窗戶。雖然她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但白起可以感覺得到,她心裡的小小的期待。


(四)外面的世界

  只可惜,望遊的期待始終會變成失望。

  從下午等到晚上,研究員過來接她走,她都死活不離開那間小小的辦公室。處長過來的時候,望遊還是倔強的坐在那裡,周圍全都是水晶晶簇。她就那樣被無數的晶體包圍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而僵硬。

  研究員和白起站在門口,看到處長之後似乎都松了口氣。

  「處長,零號還是不走。」研究員推了推眼鏡,「沒辦法只能把您請來了。」

  零號是望遊的代號,其他人都是兩位數的代號,而她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零。這個數字無比的冰冷和孤獨,似乎和這個孩子無比的貼切。

  她像是找不到族群的幼獸,孤零零的待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

  「陵遊還有多久才能回來?」白起移開了視線,不去看那個固執的等待著哥哥的孩子。

  她的樣子,讓他想起了自己無疾而終的暗戀。

  處長的神色微微有些怪異,但很快他調整了神態,搖了搖頭。

  「陵遊還有很久才能回來,現在他還在歐洲,根本趕不過來。」他看了一眼白起,又看看那個坐在水晶裡的小姑娘,最後還是歎息一聲。

  「白起,現在你的任務調整為,轉移望游對陵遊的執著。」

  他說完,帶著研究員就直接走了。

  留下白起愣在原地,對那個莫名其妙的任務一頭霧水。

  轉移她對哥哥的執著嗎……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才對,親情是無法割捨的。望遊的世界裡似乎只有陵遊存在,要想讓她不去想陵游,這根本不可能。

  但是,既然佈置了任務,那他只能硬著頭皮去做。

  可是……該怎麼做呢?

  夜色漸漸深了,白起抬頭看向那扇玻璃窗。窗外不知何時飄落著潔白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落下時寂靜無聲,在窗臺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褥。他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立刻一股冷風

  灌進室內,吹散了暖意。

  12月25日,今天是耶誕節。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在他的身邊,可是今年,她的身邊卻再也沒有了他的位置。說過不會再錯過的話,卻始終無法實現。

  悠然,現在的你,在李澤言的身邊,是開心的笑著呢吧。

  白起的眼裡閃過一抹黯然。

  「雪……嗎?」身後傳來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想法,他回頭,看到望游張開手掌,對著一片融化的雪花露出了一抹疑惑。

  似乎這個孩子對很多東西都是好奇的,帶著一種疑惑、探索的態度。

  他好像也沒見過她出過門,除了做任務。

  是被有意的隔離了嗎……果然,這副性格不會是正常狀態下生活所形成的才對。將自己封閉起來,卻又渴望著與其他人接觸,這個孩子的身上到底背負著什麼秘密呢?

  「想不想出去看看?今天是耶誕節。」白起避開地上的水晶簇,半跪在她面前揉了揉她的頭髮,「望遊,沒有見到哥哥,我帶你出去玩。」

  既然處長說了這是任務,那麼帶她出去應該也是可以的。他只是暫時的看護這個孩子,但是,他還是想讓她看看外面那個斑斕的世界,而不是只待在這個冰冷而單調的機構裡。她還小,不應該浪費自己的青春。

  小少女抬眸看他。

  她眨了眨眼,似乎對他說的話有些遲疑。

  寒風吹動了她的黑髮,露出她的額頭。

  白起擋住了呼嘯的冷風,半跪在她面前,等待著她的答案。

  望遊坐在地上,微微抿著唇,似乎在思考他的提議。她微微皺著眉,不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氣場上的壓迫感,然而她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卻又緩和了這種壓迫。是的,她其實是個很漂亮的孩子,還沒長開的五官已經可以看到將來的美貌的雛形。

  她的皮膚如同初落的新雪,潔白而細膩。如果不是看過她出手,白起感覺眼前的人更像是一個真人大小的洋娃娃。他不知道望遊的衣服是誰準備的,簡直就是滿滿的惡趣味,除了標準的戰鬥服,居然是清一色的洛麗塔風格。

  天,他總有一種拐帶未成年少女的罪惡感。

  「……好。」

  在白起發呆的時候,望遊朝著他伸出了手。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將為數不多的信任給予哥哥之外的人。

  眼前這個又吵又麻煩的搭檔,卻是第二個敢於親近她的笨蛋。

  姑且,相信他。

  白起俊朗的眉眼帶了一抹柔色。

  他把扔在沙發上的一件白色絨絨領的羽絨服套在望遊身上,又蹲下身給她圍上一條圍巾。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站起來,找到了自己的厚外套穿好。

  望遊也跟著他站了起來。

  「耶誕節快樂。」白起牽著她的手,走進了北風之中。

  依舊是熟悉的騰空飛行的感覺,但這一次她沒有被扛麻袋一樣扛著,便有了心思觀察周圍和腳下。即使是浮在高空之中,望遊也沒有露出一絲不適和恐懼,反而是好奇的看著一切,像是從未見過這些一般。

  他們飛過市區,那些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她的眼裡變成了小小的光點,卻異乎尋常的美麗。

  「光。」望遊怔怔的看著腳下的城市,忽然想起了學習過的詞語。

  博士說,光是能夠讓人類在夜晚看清一切的東西。那麼,那些看起來很柔和又溫暖的東西,就是光嗎……好美。

  「我們去戀語市的最大的步行街。」白起抱著她小心的降落,在腳尖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氣。他總感覺這個孩子太脆弱,雖然他知道這是一種錯覺。

  「步行街?」望遊看著那些變得具體的燈火,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她就像個好奇寶寶,逮到什麼問什麼。

  白起的目光裡帶了一抹憐憫。

  他本身並不是願意說話的人,但是看著她因為接觸到外界而露出的好奇的模樣,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是的,可以讓你散步的街,有很多吃的。」

  「可以去嗎?」

  望遊意外的變得話有點多,和平日裡冷漠的樣子差的十萬八千里。

  白起帶她去了那條步行街。


(五)友好

  街上人很多,周圍都是情侶在秀恩愛,白起帶著問題小孩望遊艱難的走著,一邊要防止她走丟,一邊又要注意著她的情緒變化。

  望遊第一次處在嘈雜的環境裡,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茫然。她緊緊的拽著白起的袖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帶離了熟悉的人。來來往往的年輕人們都注意到了這一大一小奇怪的組合,大概以為是某家的哥哥帶著妹妹出來,對著望游善意的笑了笑,甚至還有一個小姐姐跑過來送了他們一個氣球。

  白起一邊牽著望遊的手,一邊按照記憶中的模樣尋找那些他吃過的東西。

  望遊一手拿著氣球,另一隻手□□燥溫暖的手掌包圍著,那種源源不斷的熱度讓她有些詫異。她看了一眼要比她高出太多的白起,微微皺起了眉。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好像是有他在,這樣陌生而紛亂的環境也不再那麼難以適應了一般。

  這個風系Evolver,他的Evol真的不是吸引力嗎?

  廣場上播放著聖誕歌,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被牽著手走在其中,第一次感覺到外面的世界的不同。那是充滿活力的、嘈雜的但是並不討厭的世界,那麼溫柔,卻又那麼生機勃勃,和她的世界完全不同。

  白起帶了很多很多的零錢。他看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小店,又看了看今天晚上什麼都沒吃的小女孩,忽然一挑眉毛,帶著她就過去了。

  望遊步子小,被他拉著疾走幾步,有些不滿。

  「望遊,這是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外面是一層冰糖。你咬一口嘗嘗?」在她想要說話的時候,她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舉著一根串著好幾個紅色圓球的東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好像是可以吃的。

  她一愣,從他的手裡拿了那串紅色的果子,試探性的咬了一口。

  好好吃。

  望遊感覺自己的唇舌先是碰到了一層甜甜的脆脆的東西,然後咬到了裡面帶著酸味的果子,兩種截然不同的滋味像是煙花一樣在她的舌尖味蕾上綻放,讓她瞪大了眼睛。

  她吐掉咬不動的小顆粒,把咬了一半的紅果子整個放進嘴裡。

  真的好好吃。和食堂飯菜截然不同的滋味,裡面還有軟軟的甜甜的夾心。

  她的眼睛裡閃動著之前沒有的光彩,那雙漆黑的眼似乎活了過來,像是一對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黑曜石。

  「好好吃。」她拿著那串只剩下三個的糖葫蘆,卻怎麼也不肯再吃了。

  白起問她為什麼。

  望遊猶豫了一下,才悄悄的說:「我想留著回去吃。」

  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少,她想要把這串好吃的果子帶回去,慢慢的品味。

  白起沉默了幾分鐘,忽然拉著她就往其他的地方走去。

  「這次我請客,把你想吃的都買了帶回去吃,下次還會出來。」

  他回頭看她,琥珀色的眼裡帶著認真的神采,有些淩亂的褐色短髮發梢微微翹起,似乎沾染著光暈。

  望遊怔怔的看著他。

  「謝謝。」她垂下眸子,聲音細小到幾乎聽不到。

  這個人是好人,她以後也要對他好。

  捧著熱氣騰騰的烤地瓜吃的下巴上都是地瓜肉,她的眼中帶著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看起來可愛又奇異。白起拿著一張紙巾擦了擦她的嘴巴,無奈的歎了口氣,眼角卻也帶著一抹極淡的笑意。

  這個孩子活過來了。

  她現在才像個正常的小姑娘,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誒,學長你也在?」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白起的表情瞬間僵硬。

  望遊察覺到他的變化,好奇的扭頭看向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秀美溫柔的小姐姐,眉眼帶著笑意,正挽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高大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後,那個男人似乎一臉的不情願,看到他們之後更是充滿了警惕。

  居然還有比她的搭檔還要高大的男人。

  望遊看了那個人一眼,迅速的移開了視線。

  「……悠然,李澤言,好久不見。」好半天白起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回頭對著那個被他放在心裡八年的女孩打了個招呼,笑容微微發冷,「聖誕快樂。」

  悠然顯然沒有察覺到他複雜的心情,因為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白起帶著的小女孩身上了。

  「真是好巧啊,學長居然也在步行街呢。誒,這位是?」她看到了跟在白起身後的望遊。

  大概在其他人眼裡,問題孩子望游只是個漂漂亮亮又安靜乖巧的小孩子。大概美麗的事物都很招人喜歡,對於這樣的小孩子,悠然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要不是怕嚇到那個孩子,她真的好想把她抱在懷裡蹭蹭。

  好萌啊,小小只,比她還要小只呢。

  白起摸了摸望遊的小腦袋,發現對方正在看他之後笑了笑,道:「這是我的妹妹,望游。」

  大概這麼說也是可以的吧,他都25歲了,比望遊大了整整十歲,讓她叫他哥哥也不是不行。可能,望游叫他叔叔都不是問題吧。

  「哇,真的好可愛啊,你好,望遊。我是悠然。」望遊看著那個小姐姐彎下腰,對著自己親切的打了個招呼。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下意識的看向白起。

  「抱歉,她有些認生。」白起也沒辦法說出真相,只能順著打了個謊,「望遊,她是悠然,她很喜歡你。」

  望遊靜靜的聽著,又看了一眼正看著她的悠然,抿了抿唇。

  她一隻手拿著烤地瓜,另一隻手在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裡摸了摸,最後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摸出了一塊糖果放在悠然的手心。

  「啊,是給我的嗎?好開心,謝謝你望遊。」悠然微微有些驚訝,很快就開心的笑了,也伸手摸了摸望遊的頭。

  和搭檔截然不同的感覺,但是不討厭。

  望遊垂眸,繼續啃烤地瓜。

  對於她來說,美味又新奇的食物要遠遠比那些她並不熟悉的人情關係更重要。在白起帶她來步行街之後,她就果斷的把吃東西排在了第一位,把戰鬥推到了第二位。

  李澤言很不喜歡悠然和白起說話,在她聊了一會兒之後就把她拖走了。白起靜靜的看著他們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許久才感覺到一種無言的心痛和失落。

  大概,她的世界,他是真的進不去了。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多了什麼東西。

  黑髮雪膚的小姑娘安靜的站在他面前,將最後一塊糖果放在他的手中。她的眼神中除了不解之外,沒有其餘的情緒,卻讓他覺得有些觸動。

  大概,對於望遊來說,分享食物意味著友好和信任。

  算了,悠然已經是他的世界的過客了,他也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走吧,我帶你去吃別的好吃的。」

  等到鐘聲敲響,白起才把吃的有點撐的望遊帶回第九處。他悄咪咪的把小姑娘放在門口,剛想乘著風離開時,卻被拉住了袖子。緊接著,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下身子,一雙微微冰涼而柔軟的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似乎在安慰他。

  「謝謝你。」

  他聽見小姑娘認認真真的道謝,心裡忽然有些感慨。

  大概,有這麼一個搭檔,也不是壞事。

  聖誕快樂。


(六)過去與現在

  在就職第九處一個月後的某個早晨,白起收到了一張□□。

  「望遊雖然說是被收養在第九處,但是實際上她每次出任務都是有工資的,這是她每個月的零花錢,你如果以後還是帶她去玩,就不要自己總是掏錢了。」

  處長說著,把那張交行的卡塞進了他的手裡。

  「我能問一下,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嗎?就是……她的個人情況什麼的。」白起拿著那張卡,撓了撓頭,有些局促不安。

  這麼說似乎有些不太好。他和這孩子非親非故,問這些東西其實已經是逾越了。

  但是都已經問了,也只能硬著頭皮問下去了。

  職業病已經養成,再想改過來就真的是很麻煩,他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去好奇別人的過去,但是,在和望遊相處的過程中,他還是慢慢的放任了自己的好奇心。

  「說實話,我從來都沒想到你居然能和她和平共處這麼久。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就只能告訴你一部分。」處長點燃了煙,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望游曾經屬於黑天鵝計畫的一環,但是和作為queen的悠然不一樣,她是後天覺醒的Evolver,是被強制性的覺醒者之一,中間經歷的事情我沒有權力過問。第九處剛剛收養她的時候,她可不是現在的樣子。」

  那個時候,望游根本就稱不上是一個人類。

  「她是黑天鵝計畫親手打造的武器,沒有人類的情感,只要是靠近她的領域的人類,就會遭到無差別攻擊。陵遊帶著她投奔第九處的時候,沒人願意接手他們兄妹。為了安撫她,我們只能讓陵遊去帶著她,這才慢慢的讓望遊習慣了這裡。」處長歎息一聲,「你能想像嗎?一個十歲的孩子,連笑都不會,被洗腦的很徹底,只會殺人。她的身體被改造的亂七八糟,Evolve外泄嚴重,Z博士給她調理了三年,才慢慢的讓她恢復正常。」

  「……」白起沉默著,目光落在不知何時趴在窗戶邊看他的小女孩身上。

  他移開了視線。

  那些處長都不知道的事情,該有多麼黑暗和殘酷。

  他原本以為望遊強大的攻擊力是本身自帶的,沒想到是被強制改造的。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那些人怎麼忍心這麼做。

  「她在這裡生活五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對除了陵遊之外的人會這麼信任。」處長把抽完的煙摁在煙灰缸裡,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白起,你很特別,也很有能力。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幫她變成一個正常的人。」

  與其收養一隻擁有強大能力的人型野獸,還不如讓這只野獸變成人。

  至少,在得到陵遊的情況下,還能物盡其用。

  處長說完,就直接去開會了,留下白起一個人在辦公室待了很久。

  知道了這些之後,白起再和望遊相處的時候,才發現她確實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樣。她有完整的世界觀和知識,也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沒有與之相對的情感活動,如同一台機器,讓人感覺不到一種真實感。

  她像是沒有心。

  「望遊,我叫什麼名字?」他問。

  小姑娘停下翻書的動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她似乎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最後訥訥的低下頭,開始裝鴕鳥。

  她是真的不記得這個搭檔具體叫什麼了。

  白起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定做的名牌,再一次不耐其煩的告訴她:「我叫白起,白色的白,起飛的起。我不叫搭檔和糖葫蘆、烤地瓜,我叫白起。」

  然後他又問:「我叫什麼?」

  「白起。」這次望遊回答的很乾脆。

  很好。白起把手裡的糖果分給她一顆。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要重複一次。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白起幾乎是複讀機式的教育中,望遊終於把他和其他人區分開來。在她的心裡,除了哥哥陵游之外,又多了一個叫白起的人。這個人是白起,不是糖葫蘆、烤地瓜、奶茶和旺旺仙貝。

  臨近年關,第九處變得忙碌起來,白起繼續悠閒的帶著望遊四處玩,順便幫某個累得半死的同伴處理一下工作。自從發現可以出去接觸新的世界之後,望遊脾氣暴躁的次數明顯減少,變得越來越乖巧,和第九處的老前輩們的關係也漸乎融洽。

  新光百貨三樓。

  白起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不遠處那個被悠然帶著試衣服的小女孩,眼裡多了一抹笑意。他帶著望遊出來玩碰到過幾次悠然和她的同事顧夢。這次又恰好碰到了,他便邀請兩位女士來幫望遊挑幾套正常的衣服。

  畢竟總是穿著洛麗塔也不太方便,好幾次他都感覺路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裡對悠然的悸動逐漸的趨於平緩,兩個人的關係大概就止步于好朋友,再也沒了那種無言的尷尬。

  另外,看著李澤言那張黑臉也挺快樂的。

  白起笑了笑,目光落在前方的三個身影上。

  望遊被兩個小姐姐團團圍住,一張小小的臉上露出幾分茫然。

  那件華麗的洛麗塔小黑裙被放在一旁,她在悠然的幫助下穿上了一件鵝黃色的收腰毛衣裙,又被套上了一件黑色的鑲著金邊的小馬甲。她依舊冷著臉,然而鵝黃色的明亮中和了她本身的冷色調,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活力。

  「啊啊啊好萌啊,實在是太可愛了!」悠然捂著微紅的臉尖叫,「好想抱一隻望遊帶回家!」

  接著又是一套完全不同的衣服。

  很快又是一套新的……

  望遊暈暈乎乎,但是謹記著白起告訴她的想要出來玩就不能使用任何Evol的要求,只能乖巧的被兩個蘿莉控小姐姐當成娃娃來打扮。看著她們兩個臉上露出的笑容,望遊抬眸看了一眼正注視著這邊的白起,又看了看悠然,然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模仿著露出一個笑。

  笑,果然很困難。

  她有些苦惱,發現自己學不會那樣燦爛的笑容。

  「哇,超可愛的,小望遊笑了誒!」悠然眼尖的發現了小姑娘的表情變化,沖著白起招了招手,「學長你過來看,小望遊在笑!」

  白起果然被喊過來了。

  他走到望遊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這個小姑娘似乎是真的在努力做出笑容的樣子,雖然說不是很自然,但是,也算是挺可愛的……特別是這孩子的長相其實偏重於精緻,搭配上懵懵懂懂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奇妙。就好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融合在了一起。

  她挺矮的,穿著咖啡色的小裙子站在他面前才剛剛到他的胸口,比在場的兩位女士還要嬌小。和悠然說的差不多,像是個洋娃娃,讓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臉。

  白起看了看悠然和顧夢,最後只是伸手揉了揉望遊柔軟的頭髮。

  「已經很棒了,望遊。」他輕輕的說。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眼前的小孩子的眼睛亮亮的,似乎落滿了星輝。

  大概是被誇獎了,望遊表現的非常配合,在悠然的指揮下試穿了很多套衣服,最後選了三套買了下來。錢是白起付的,用的是他的私卡。那張望遊自己的工資卡,白起一分一毫都沒動。

  這大概可以作為送給這個孩子的新年禮物吧。

  白起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牽著望遊,在服裝店門口和悠然道別。兩個女孩子挽著胳膊離開了,去華銳給李澤言送東西。他帶著望遊去了一樓的餐廳。

  出來玩的次數多了,她對人群的敏感程度直線下降,現在能夠安安靜靜的坐在餐廳裡。白起點了一些素菜,又點了兩道甜品。甜品是給望遊單獨準備的,他和她一起吃飯吃了很久,才總結出她的飲食習慣:吃素、嗜甜。

  他看著對面安安靜靜吃著蛋糕的小姑娘,眼神中多了一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寵溺。

  從事特警職業所養成的細心和敏銳,都用在觀察她身上了。

  不過,結果還是不錯的。

  這個孩子比一個半月之前看起來好多了,至少有了一些鮮活的表情。他像是一個好爸爸一樣,有一種我的閨女終於長大了的滄桑感。

  趁著她吃甜品的空檔時間,白起翻了翻自己的日曆表。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他離開家那麼久,也是時候回去看看父母了。但是,他回家探望,望遊就要被留在第九處。陵遊不在,他也不在,她能自己好好照顧自己麼?

  答案顯而易見,不行。這熊孩子據說只有在陵遊和他面前才很乖,對其他人不是特別友好。

  他和陵遊,本質上來說都是望游的老媽子。

  啊,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快要到高潮部分了。。。很快哥哥就要回來了。


(七)羈絆

  在以後的很多很多年裡,白起都無比的想回到那一天。如果可以,白起很想對著當時坐在他對面吃蛋糕的女孩子說出那句話:想和我一起去我家過年嗎?

  可是他沒有說出來。

  那天他帶著望遊回到了第九處,之後就開始申請在過年期間去回家探望父母。

  遞交了申請的那一刻,白起忽然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慌。

  但那抹恐慌轉瞬即逝,讓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在他申請遞交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來自處長的回復。

  他可以回家過年了。

  白起一邊給父親發短信一邊思考如何處理望遊的問題。他的腦子裡亂七八糟閃過了很多想法,他甚至還想要申請三天額外的假期,帶望遊去戀語市度個小小的年假。但是這個念頭一下子閃現又一下子消失,他打了個激靈,忽然停住了動作。

  他和那個孩子,似乎走的過於近了。

  他們的關係有點過於親密,這似乎不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白起不能確定他到底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沒有再看手機,反而起身去了第九處的特殊區域,去找望遊。

  他去的時候,剛好看到望遊在訓練室裡打靶。

  透過厚厚的玻璃牆,他看到少女冷酷而精緻的側臉,以及她空洞的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眼睛。那不是跟在他身邊的望遊。

  白起微微發愣。

  他一直等到瞭望遊訓練結束。

  小少女用毛巾擦著額頭的汗珠,從訓練室裡出來,在看到他的時候忽然一愣,然後露出少見的喜悅的表情。

  白起退後了一步,剛想說什麼,卻發現那小姑娘直接從他的身邊略過。

  「哥哥!」

  她的聲音從來都沒那麼雀躍過。

  短暫的驚愕之後,白起轉身,看到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的男人和他差不多高,但是要比他瘦削,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長褲,站在陰影裡的時候仿佛和黑暗融為一體。他的五官輪廓深邃,眉眼和望遊有幾分相似,然而他的眼裡卻含著終年不化的積雪,陰鬱而幽深,對視久了讓人有些不舒服。

  同樣蒼白的膚色和殷紅的薄唇,男人擁抱著望遊的時候,讓白起有一種他面前站著兩個真人娃娃的錯覺。

  那便是……第九處唯一的利劍,陵遊嗎……

  看起來比望遊還要危險。

  「謝謝你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對小望的照顧。」陵遊一手攬著望遊,另一隻手朝著白起伸了出來,「小望有些特殊,讓你費心了。」

  他的聲音很輕,音色清脆,和他的外表不是很符合。

  他的聲音,讓白起想起了周棋洛。

  然而陵游和周棋洛的性格卻是兩個極端。

  白起愣了愣,在發現望遊看他的時候,慌忙伸出手和陵遊握了一下。

  「沒事,她很好。」他想了想,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陵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是白起。」望遊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像是獻寶似的朝他介紹自己的暫時的搭檔,「白色的白,起飛得起。」

  陵遊看了一眼神色複雜的白起,又看了看妹妹,眼裡帶了一抹溫柔。

  「我知道,是他替我照顧你兩個月。」他伸手點了點妹妹的腦門兒,下意識的放輕了聲音,「小望,喜歡白起嗎?」

  白起猛地一怔。

  兩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望遊身上。

  「喜歡。」望游很誠實的點點頭。

  她看了看自從她說完之後就變得有些尷尬的搭檔,疑惑的歪了歪頭。

  「那……和哥哥相比,小望更喜歡誰呢?」陵遊又問。

  「哥哥。」望遊回答的很乾脆,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衣服,像只小小的寵物。

  看來是他想多了。白起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在對上陵遊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時候,俊臉微紅。嗯,是想多了尷尬的。

  看來,他對於望遊來說,只是個搭檔而已。

  嘛,居然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

  「既然,既然你回來了,我就不多待了。先走了。」白起揮了揮手,朝著兄妹倆道別。然而望遊的全部目光都黏在陵游身上,連一眼都沒給他。他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訓練室。

  這小沒良心的。

  有了哥哥……就忘記了搭檔啊……

  呸呸呸他怎麼和被拋棄了似的?!

  白起皺著眉,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了鈴聲。他拿出來一看,是父親打來的電話。

  另一邊。

  陵遊坐在自己的專屬辦公室裡,拿著一塊毛巾給女孩子擦著頭髮。

  望遊乖巧的坐在他面前,蒼白的小臉上雖然還是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得出來,她心情很不錯。是的,哥哥回來是最讓她開心的事情了。

  開心……

  她忽然想起了白起之前跟她說過的話,眼神微微放空。

  白起說過,開心的表現,就是笑。

  可是,笑真的好難啊,她學著悠然姐姐笑,可是笑的好難看。

  她真的好想學會笑容。

  悠然姐姐笑起來會變得更好看,她也想要變得更好看,讓哥哥看到。

  「小望,怎麼了?想到了什麼?」陵遊發現了她的走神。

  望遊猛地回神,看著他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在陵遊意想不到的時候,她微微揚起了嘴角,弧度很小,但是能夠看得出是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她悄悄的練了好久,才控制住了笑起來時的表情。

  陵遊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發梢的水滴快要滴落在望遊的眼睛裡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繼續給她擦著頭髮。但是,他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哥哥,我笑起來,會不會很好看?」望遊問。

  她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青年人,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認真。

  陵遊停下手裡的動作,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眼眶微微發紅。

  這樣的有著自我特質的小望遊,他到底是有多久沒有見過了呢……雖然說這要歸功於那個風系特警,但是,他還是好開心,開心到想要落淚。

  「很好看。」他捏了捏望遊的臉頰,聲音有些哽咽。

  望遊這才滿足的收回了視線。

  「不會再走了嗎?」她拉了拉他的手,「不要走。」

  陵遊看著她,之前因為白起讓她露出笑容的酸澀在她清澈的眼神中慢慢消散。這才是對的,只有面對他的時候,小望遊才會說多一點的話,而不是一直沉默。

  他才是望遊的世界裡最重要的人。

  他們才是彼此之間無法割捨的存在。

  「不走了。」他極力的使自己變得更加溫柔,俯下身親了親妹妹的額頭,「哥哥不走了,永遠陪著你。」

  是啊,不走了。在把那些應該下地獄的人都送入地獄之後,哥哥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望遊。就算是走到死亡的盡頭,我也不會讓你再孤單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要開始搞事了


(八)顛覆

  陵遊回來了,於是監護望游的任務重新回到了他手裡。

  白起和另外一個男同事一起工作,開始忙碌又充實的日常。但是,在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時候,他還會下意識的往沙發那邊看一眼,似乎那個一聲不吭卻又敏感的孩子還在他身邊。但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會有些迷茫,然後很快就恢復正常,埋頭於數不清的匪夷所思的案件裡。

  他的新搭檔蘇淮是個眯眯眼,看起來和許墨有點像,只不過,蘇淮是裡外都黑。每次和這個搭檔出任務的時候,白起都恨不得把對方的嘴用布團子給堵上。

  他有些懷念望遊在的時候的安靜了。

  面對無時無刻不在噴灑毒液的蘇淮,她簡直就是沉默著的小天使。

  他也曾經趁著閒置時間跑去偷偷看過望遊幾次,然而每次他都能看到陵遊在她身邊寸步不離。陵遊每次看到他之後都會投來似笑非笑的帶著一抹不歡迎的眼神,讓他本來握著門把手的手慢慢的鬆開了。

  望遊看不到他。

  她的眼裡只有她哥哥陵游,她忘記了曾經和她相伴數月的他。

  白起有些失落,但又為望遊感到一抹慶倖。她應該是很開心的,畢竟可以陪在自己哥哥身邊。既然這樣,他也就不用來看她了。

  就這樣,臨近年關,白起都沒有再去看過望遊一次。

  他本以為自己和那個小姑娘的緣分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在臨近新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和陵游望游兄妹再次有了交集。

  戀語市發生了一起極其惡劣的殺人事件。兇手作案手法極其殘忍,將受害人折磨致死後還故意留下線索引導著其他人發現那些屍體。是的,那些。受害者已經超過了個,幾乎每一天,都會有一個人死去。死去的人大多數都是普通人,但具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和科研有關。甚至其中幾個受害者還是研究Evolver的專家。

  整個第九處如臨大敵,因為作案者很顯然也是Evolver。

  白起和蘇淮已經好幾天沒休息好了,兩個人一個負責勘察和追蹤兇手,一個負責整理資料和揣摩兇手的作案動機。白起是風系特警,每天都遊蕩在市區,從風裡感受著整個市區的情況。在這樣極度的忙碌中,他忘記了那個曾經被他細心照顧過的小女孩。

  明明新年將至,戀語市卻被一種恐慌壓抑的氣氛所籠罩。人們忐忑不安,員警疲憊不堪,所有人都在為抓捕那個兇手而奔波著。

  像往常一樣漂浮在空中巡視的白起,忽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這種血腥味非常淡,淡到幾乎聞不到,但是他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味道的蹤跡,跟著風朝著一個暗巷飛去。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血腥味變得異常濃郁起來。

  白起皺著眉,朝著巷子深處走去。

  身材修長的男人背對著他站著,黑色的長風衣被風吹動著衣角。他的腳下躺著一具屍體,從屍體身下流出的血液彙集在地表的凹陷處,還冒著熱氣。

  男人的背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白起卻覺得莫名眼熟。

  他看了一眼那個明顯已經死去的人,又看了看疑似兇手的男人,最後在三米之外停下了腳步。

  「白起,是你啊。要不要去喝一杯?」男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居然……是陵遊?!

  白起琥珀色的眼眸猛地睜大,他驚訝的看著對面的人,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在他眼裡,眼前的人是陵遊,但又不是陵遊。

  那個氣質陰鬱容貌精緻的青年就那樣坦然而自信的站著,背後是一具殘破的屍體。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眼神平靜,絲毫不像是剛結束一條生命的罪犯。黑色風衣乾淨而寬大,衣角隨著風翻滾,男人的襯衫和長褲都沒有沾染到一絲一毫的血漬,仿佛和背後的血腥毫無干係。

  他的雙手潔白而修長,指甲剪得圓潤,看起來像是一雙會畫畫的藝術家的手。

  白起陷入了極大的震驚之中。

  眼前的人看起來既邪惡又無辜,讓他的世界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人,是你殺的?」

  白起好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啊,是我。」陵遊微微眯起眼,唇角的笑意淺淺的,「白起,喝一杯如何?你不想知道……我為何要這麼做嗎?」

  寒風凜冽,兩個人之間氣氛漸趨凝滯。

  對面的人似乎並不擔憂自己的行為被知曉,白起覺得陵遊似乎是瘋了,但是他看起來又十分清醒理智,非常矛盾。

  內心迅速閃過無數種解決辦法,白起對比了自己和陵遊的實力,一時間在通知同伴和答應陵遊的請求之間難以抉擇。

  「我已經通知了周叔,說連環殺人案是我做的。而且,我還向他申請了半小時的自由時間,怎麼,白警官,這下可以和我喝一杯了嗎?」陵游張開手臂做出一個擁抱天空的動作,俊美而充滿邪氣的臉上卻洋溢著一種異常的滿足和愉悅。

  白起徹底震驚了。

  「好。」他想到瞭望游那張沒有表情卻單純的臉,心裡一沉,答應了他的請求。

  深夜的酒吧人很多,陵游帶著白起進了一家名為THOTDB的酒吧,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去了二樓的雅間。出人意料的是,一樓人山人海,二樓卻幾乎沒有人。陵游將一張百元鈔票塞在服務生的口袋裡,笑了笑。

  在服務生端上兩杯酒之後,二樓很快只剩下他們兩個。

  「你知道,THOTDB的意思嗎?」陵遊搖晃著杯子裡的金黃色的酒液,聽著冰塊碰撞的聲音眯起了細長的眼,「它的全稱是The Heart Of The Deep Blue,深藍之心。」

  白起沒有動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直盯著他沉默。

  「我在這裡經常點一種叫VeuveClicquotPonsardin的香檳,這種酒的泡沫豐富細膩,香味馥鬱,最初是果香,延伸為奶油蛋糕和香草的芳香,餘香則略帶辛辣味。」陵遊懶洋洋的倚著靠墊,修長的手指敲擊著吧台純黑的檯面,「很有意思的酒,就像是我和小望的人生,先是甜美的果實,然後是絕望的黑暗。」

  「怎麼,一點都不驚訝嗎?還是說你知道了什麼?」他笑起來,眼神陰鬱而寒冷,像冰涼滑膩的蛇。

  「忘記告訴你了,我和小望的名字其實是錯的。」

  錯的……名字?白起微微皺眉,目光裡多了一抹錯愕。

  「我們的名字其實應該倒過來念才對,我是遊陵,小望是遊望。我們的父母都是游家的人,啊,對,現在我和小望是游家的遺孤了。」陵遊的笑聲有些沙啞,「就在剛剛,我把那個人殺了,遊家只剩我們兩個了。」

  「這才是,真正的結束啊。」

  他抿了一口凱歌香檳,笑容肆意而邪惡。

  作者有話要說:

  果咩納塞,我好像是開啟了某個世界的大門,有點害怕


(九)慘烈

  白起捏著杯子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微微發白。

  陵遊趴在桌子上,吐出一口酒氣。

  「我和小望本身並不是攻擊型Evolver,至於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你應該也能猜到了,周叔雖然沒有說具體的事情,但是你按照思路推理,也能知道個大概。」他看著高腳杯,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糟糕的事情,眼神變得有些危險,「從一開始,我和妹妹就陷入了一個局。我剛開始的時候,並不是這種Evol。小望也不是具化水晶,更沒有什麼攻擊性。出現變化,是在我的父母因為意外死去之後。我和她被叔叔送到了黑天鵝計畫研究所。」

  黑天鵝計畫?

  白起聽得一愣。

  陵遊握緊了玻璃杯,那只脆弱的杯子在他的手中逐漸碎裂,玻璃片紮進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很快變得鮮血淋漓。

  然而他似乎並不覺得痛,反而很興奮的舔了舔快要滴落的血。

  「在那個簡直要滅絕人性的地方,我和小望被帶到專門研究超能力轉化的部門。然後,黑暗的日子來臨了。」

  「那個時候我才13歲,小望8歲。」他的聲音裡壓抑著憤怒與絕望,「他們每天都要給我們注射不知名的藥劑,然後,我被暴打、虐待,他們居然讓小望在一旁看著。那些血腥的場面,對一個8歲的孩子有多大的刺激他們不會不知道。但是,為了最大限度的激發小望的精神力,他們一邊虐待我,一邊強行讓小望從頭看到尾。甚至有好幾次,我的血都噴在她的臉上。」

  那個時候,他奄奄一息,聽著那些人含糊不清的低語和妹妹聲嘶力竭的哭喊,感覺自己似乎掉落地獄。沒有人來救他們,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子,被注射藥劑,然後他被虐待,妹妹在一旁看著。

  「更可恨的是,小望閉上了眼,還有一個人扒開了她的眼皮。」

  陵遊的眼裡燃燒著黑色的火焰,像是在對世界噴灑著他的絕望與仇恨。

  「那些藥劑讓我們產生了異變。小望受到的精神刺激太過於嚴重,她開始習慣把自己牢牢包裹起來,那些水晶剛開始,是她為了封閉自己的感知而產生的。然而,那些人卻不滿足,對她進行了秘密改造,讓她的Evol開始暴走。就這樣,我看著我親愛的妹妹變成了那個樣子,她封閉著自己,只對我說的話有反應。」

  白起已經震驚到忘記了眼前的人是他苦苦追尋的罪犯。

  這一切實在是……

  他的手微微發抖,連帶著那杯凱歌香檳也發出冰塊碰撞的聲音。

  「我想要讓一切都停止,從未放棄過。終於,在某一個夜晚,我覺醒了新的Evol,我停止了他們的所有動作,也停止了那些機器,這才帶著小望逃了出來。」陵遊低下頭,把大片的玻璃碎片從自己的血肉中□□,一邊拔一邊繼續說著他的經歷。

  「我們逃出來的時候,因為我和小望的力量的巨大波動,引起了第九處的關注。我以為他們也是要來追捕我們的,我只好停住了那幾個不是特別強的Evol特警的行動,但也因此受了很重的傷。那時候的周叔也就是現在的處長,我跪著求他,他收留了我們,在第九處給我們安排了身份和住處。我為他執行任務,以換取他們對小望的治療和保護。」

  陵遊看著桌子上的血,微微勾唇。

  「一切都似乎回到了正軌,但是,偶然間我卻發現了我們的父母不是因為意外而去世。我開始查我爸媽的死因,沒想到還是揪出了黑天鵝計畫的那些人。為了得到優秀的實驗體,他們處理了我的父母,帶走了我和我的妹妹。」

  「所以,我開始報仇了。這場浩大的復仇活動,我策劃了五年,終於在找到那些對我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的人的確切資訊後,我開始潛伏,慢慢的將他們一個一個殺死。」陵遊的笑容變得有些哀傷,「我開始沉迷於殺人的感覺,漸漸的不再滿足殺死那些人,在我發現我在結束了復仇之後還想繼續沾染鮮血的時候,我想起了周叔當年告訴我的一句話。」

  「他說,遊陵,你為了你妹妹,你也要做個好人。」

  陵遊忽然放聲嘶吼:「好人!為什麼他們不做個好人!那些人是惡魔,他們毀了我和小望的一輩子!憑什麼!憑什麼我就必須要原諒他們!」

  他的聲音回蕩在空闊的二樓,莫名的帶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愴。

  「你本來可以尋求法律的幫助的。可是你偏偏選擇了最愚蠢的辦法。」白起說。

  陵遊扭頭看他,面容慘白而偏執,歎息道:「可是,只有我親手結束他們骯髒而短暫的生命的時候,我才會感到救贖。」

  樓下已經圍滿了Evol特警。

  「我終於……可以心滿意足的下地獄了。」陵遊起身,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拍了拍白起的肩膀,「嘿,兄弟,我覺得小望她可能喜歡你,我走了,她就能好好活著,或許還能回到正常人的世界。到時候,麻煩你搭把手。」

  他像是在交代後事,無比的平靜而理智。

  希望那個孩子,能原諒他的自私和執拗。

  「……我會的。」

  白起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陵遊笑著慢慢的走下樓梯,修長而瘦削的身影漸漸在白起的視野中消失。

  他還是選擇了自首,或者說,應該是自殺。

  他無法控制自己心裡的怨恨和絕望,陷入了魔障。而望遊,是維持他清醒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正是為瞭望游,陵遊他才會選擇死去,為了不讓她被哥哥的行為所牽連。

  可是,他似乎忘記了,對於望遊來說,他就是她的世界。

  當陵游走出酒吧時,他臉上漫不經心的慵懶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因為,望遊也在。

  她站在一群全副武裝的精英特警中間,穿著鵝黃色的小裙子,顯得那麼突兀,也顯得那麼可憐。寒風吹動她的長髮,髮絲半遮住她清淩淩的眼。

  白起追出來,也看到瞭望遊,心裡咯噔一下。

  他感到了一種恐慌。

  寒風凜冽,陵遊的心裡感覺到了極度的寒冷。他看著妹妹,什麼都說不出來。他低下了頭,因為他覺得他現在這副模樣,實在太過於醜陋。他無法面對她那雙清澈的乾淨的眼睛。

  他無法告訴望遊,無法像告訴白起那樣輕鬆愉悅的說出哥哥殺了那些人,哥哥是兇手的話。他不想看到小望失落和畏懼的眼神。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望遊看到他最醜陋的樣子!為什麼!

  這是……在懲罰他所犯下的罪惡嗎……

  陵遊別過臉去,不再看望遊。

  「哥哥。」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女孩的聲音是那麼清晰,那麼清楚。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完全封閉不問世事,她像是正常的人,眼中閃動著複雜的情感。

  她想起了一切,她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可是,已經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寫哥哥的悲劇結局的時候,心裡好難受。


(十)結局

  望游從來都沒想過,一直背負著一切的哥哥,最後會選擇這樣一個慘烈的結局。

  在他一心求死的時候,她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心痛。

  她衝破了自己給自己設置的禁錮,她想起了一切。她想要阻止哥哥,卻絕望的發現已經晚了。那些人的死亡,會把哥哥從她的身邊帶走,就像,當初爸爸媽媽離開他們一樣。

  她被那些黑暗血腥的記憶逼迫的簡直要發瘋,而哥哥,他這些年一直都清楚的記著當初的事情,他會有多麼難受……她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生活在□□下的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

  如果,如果她早點覺醒,如果能時間回溯,她一定不會讓他走上這樣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可惜,一切都晚了。周處告訴她,哥哥已經被列入極度危險的名單裡,沒有辦法繼續活下去。

  那她怎麼辦呢?

  沒有了哥哥陵游的望遊,已經不是望遊了。

  「哥哥。」她哽咽著,眼中湧出大滴大滴的眼淚,「對不起。」

  「小望,你想起來了嗎……真的很抱歉呢,讓你看到如此扭曲、醜陋不堪的我。」陵遊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他朝前走了一步。

  隨著他的動作,Evol特警也開始警惕起來。

  但是陵遊什麼都沒做。

  他走了一步就停下了,隔著人群,溫柔的看著望遊。

  「遊望,我的妹妹。」他的聲音溫柔的讓人心碎,「好好活著,這一切都和你無關,以後的時候,記得要聽白起警官的話。」

  望游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她看了一眼站在陵游身後的白起,最後搖了搖頭。

  「周叔叔,我和您說過的話,還算數吧。」她抬頭去看處長,眼裡帶了些哀求之色,「求求您,讓我過去。」

  處長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心存死志的陵遊,深深的歎息一聲,示意眾人退開。

  望遊對著他笑了笑,鞠了一躬。

  「謝謝您照顧了我五年。我們兄妹,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她哭著說完,胡亂擦了擦眼淚,朝著陵遊走了過去。

  白起想要阻止,卻被處長用眼神制止了。

  他只能靜靜的站在陵遊身後,看著那個孩子朝著他的方向緩緩走來,卻不是走向他。

  他只能擋住吹向望遊的寒風,不讓她被那凜冽的風凍傷。

  他什麼都做不了。

  望遊緩緩走到陵遊身邊,站在他面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她笑的很自然,有些淩厲的眉眼在這樣一個冰雪初融的笑容中帶了些溫柔與稚嫩,讓人眼前一亮。陵遊半跪在地上,溫柔而沉默的看著她,似乎眼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哥哥,很抱歉,讓你一個人總是那麼痛苦,而我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伸手攬住青年瘦削而有力的身軀,將他整個人抱在懷裡,像是在安撫他,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陵遊在她的懷裡閉上了眼。

  「白起警官,謝謝你這兩個月對我的照顧,也謝謝你的冰糖葫蘆、烤地瓜、奶茶、旺旺仙貝、提拉米蘇,還有好多好多東西,也謝謝你教會我笑。還有,非常感謝你能帶著我出來玩,讓我知道這個世界對我其實沒有惡意。也讓我……感覺到它的溫柔。其實我真的好喜歡你,想過如果哥哥不回來的話就一直跟在你身邊什麼的,但是很抱歉呢。」

  望游第一次對著白起說了那麼長的一段話,黑曜石一樣的眼睛閃著星輝,像是當初他摸著她的頭的時候。

  「白起,不要記住我。不要記著叫望遊的人。」

  她回過頭去看陵遊,在所有人的沉默中,再次緊緊的抱住了他。

  「我陪你下地獄什麼的,不是說說而已。」

  在她近乎呢喃的低語中,陵遊的身體被尖銳的水晶柱刺穿。那根水晶柱連帶著刺穿瞭望遊的身體,她吐出一口血,望著白起的眼裡帶了一抹看不懂的神采。

  「忘記說了……我和哥哥……其實……是可以……心靈感應的啊……」她看著眼前那個男人臉上的悲痛和哀傷,一邊說一邊努力的笑著,「太過於……強大……的東西……總會如同流星一般……短暫,這大概……就是我和哥哥的……結局,不要難過……也不要感到恐懼……還有……十分抱歉呢……讓你……傷心了……」

  她的聲音逐漸消散在風裡。

  白起看著她,好半天才仿佛失去了力量一樣蹲在地上,什麼都沒說。

  確認了陵遊死亡後,處長走到他身邊,學著當初他摸望遊的頭那樣,輕輕的摸了摸他棕褐色的短髮。

  「走吧。」他歎息一聲。

  白起慢慢的站起來,看著前輩們面帶悲色的將兄妹倆的屍體放進車裡,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身邊忽然卷起狂風,吹得所有人都幾乎睜不開眼。然而當他們發現風停止的時候,才看到剛才青年站著的位置此時空無一人。

  白起走遍了當初他帶著望遊去過的所有地方,然而當他落在海邊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身邊空空蕩蕩,那個沉默不語的孩子已經不會再跟著他了。他找到的那些好吃的東西,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相處的時間太過於短暫,就已經迎來了離別。

  他抬頭看著剛剛升起的太陽,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再見了,望遊。

  他如同望遊所說的那樣,日子依舊過,工作依舊圓滿的完成,但是,他從那以後,桌子上始終擺著一個水晶雕刻的擺件。

  後來的他接任了周處長的位置,有好奇的後輩問過他那個雕塑的含義。

  白起笑了笑,摸了摸下巴,眼裡閃過一抹淡淡的懷念。

  「這是為了紀念我的一個朋友,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她叫望遊。

  曾經如同煙花一般,短暫的出現在他漫長的人生軌跡中的一個小姑娘。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還是悲劇結尾了,白飛飛對小望遊的感情不是愛情,更像是一種友情和長輩對小輩的關愛吧。

  我保證,下一次寫白飛飛的同人一定是糖罐兒!我保證!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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