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記憶的我
「媽媽！」
一道稚嫩的孩童呼喊聲打破了我的淺寐。睜開眼的瞬間，我看到了一張肉嘟嘟的男孩臉，棕色的眼珠子迷茫的看著我，小手抓了抓他亂糟糟的棕發，又朝我的臉逼來……
「等等！」
我一把抓住他的小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將他抱住，直著背坐起身來。
抬起頭看了看天，是藍的沒錯，還有幾片白雲，下午的陽光還算柔和。望瞭望四周，確實就不是我熟悉的環境了，而是帶著一種玄幻感的場景——就拿我所躺的這片草地來說，草地雖然觸感逼真，但是看上去，總有一種平面感。旁邊的河流，看上去水波粼粼，但在我看來，更像是一道道藍色的電流。
「媽媽，媽媽……」
懷裡的小男孩鬧騰起來，我只好把手臂放得更開了些，一時間險些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媽媽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他這裡獲取一些有用資訊，畢竟看起來這個孩子大概有三四歲，應該是懂點事的。
「媽媽……叫……什麼？」
小男孩歪著頭，輕輕的咬著左手食指，含糊不清的說：「當然叫媽媽啦……」
我：「……」
說得好，我竟無言以對。
「那你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小男孩的眼睛一亮，興奮的大喊起來：「阿斗，阿斗！阿斗是媽媽的乖孩子，阿斗想吃糖！」
糖……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這是一件微微露胸的超短綠色連衣裙，怎麼看也不像能縫個口袋的衣服，藏糖更是無稽之談。
不過高跟筒靴的內側，看起來倒是可以藏兩把刀。
我輕咳一聲，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你把糖吃完了，怎麼辦？」
「哇！」
阿斗嘴巴一咧，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本來只是胡說一句，沒想到他開始鬧了，呆愣了兩秒後，我不知所措的去拍阿斗的背，放輕了聲音哄他：「乖乖不哭，乖乖不哭……」
「回家，回家……阿斗要回家！」
阿斗忽然朝著東面扒拉著雙手，似乎想要掙脫我，嚇得我連忙將他抱緊，生怕一個不注意這孩子就摔地上了。
「好，好，咱們回家……」
回家的話，也許能知道點情況。
我們確實離家不遠，但是房子卻意外的建在野外，甚至連個鄰居都沒有。
莫非……我是個單親媽媽？
房子的門沒有關，一把推開就能進去。而且裡面也不大，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
我把早已迫不及待的阿斗放在地上，這個還掛著淚的小孩急吼吼就沖向了疑似臥室的那一間，估計是吃糖去了。
我沒有進臥室，想先進衛生間洗個臉，被小孩這麼一通鬧騰，我確實忘了好多好多東西。
衛生間雖小，但是有一面半人高的鏡子，正好將我整個身形嵌了進去。鏡面映出來一張俏麗的臉，雖然稍顯慘白，但絕非病容。兩側的長馬尾垂到腰際，倒是好看，可我確實沒什麼印象。
我輕輕晃了一下頭，鏡子裡的人頭也微微動了一下——不動不要緊，一動我就感覺右側後腦勺鑽心的疼，疼得我連吸好幾口冷氣。
算了，想不起來不想了……還是把頭髮解開，先洗個頭再說。
小心翼翼把頭上的倆綠蝴蝶結髮夾取了下來，再慢慢解開束髮的綠絲帶，頭髮散開了，疼痛倒是有所減輕。我四處看了一下，這裡沒有水龍頭，倒是有個水桶，我貌似只能去剛才的那條河邊打點水，想辦法弄熱了。
剛提著空水桶出門，阿斗就又追了上來：「媽媽，媽媽！」
「阿斗……」
我看了一眼房子，剛想說「你留在家裡」，但我們連鄰居都沒有，一個窮房子也沒啥好偷的，他要跟就跟著吧。
「好吧。記得跟上媽媽。」
之前看起來那樣玄幻的河流，撈出來的水顏色倒是蠻正常，也不知道能不能喝。
氣喘吁吁的把水桶提回家，我坐著休息了一會，就去廚房燒水。土灶的旁邊只有一小堆木柴，一口鍋，一隻小小的打火機就癱在灶台邊上。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把鍋架好倒滿水，將打火機從灶臺上拿起，填點柴火先點著火燒水。
蓋好鍋蓋後，我準備回臥室休息。我一推開門，就看見阿斗躺在臥室唯一的床上，抱著一隻白鐵盒，傻兮兮的朝著我笑：「媽媽……」
「吃糖長蛀牙啊，兒子……」
我伸手去拿阿斗手裡的白鐵盒，他便乖乖的爬到我身邊，將盒子推了過來。
揭開盒蓋，裡面亂糟糟堆著些糖紙，糖紙間好像有一點銀光露出，我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枚銀幣。最後，我在盒子裡，一共摸到了十五枚銀幣。
「買糖！買糖！」
阿斗笑嘻嘻的盯著我手裡的銀幣，我一慌，將盒子裡的糖紙倒出來，然後把銀幣放進去扣好盒蓋：「阿斗是乖孩子嗎？」
「是乖孩子！」
「那就聽話，媽媽明天買糖，給阿斗吃。」
阿斗點點頭，乖乖的朝唯一的枕頭挪去，作出一副睡覺的樣子。
阿斗睡著了，我卻犯愁了。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不賺錢真的沒法活，必須想辦法弄點生活費。
眼光落到了房間裡唯一的衣櫃上，或許，我應該能從衣櫃裡找到一些錢。
輕輕打開衣櫃，第一眼就看到三件連衣裙，一件黃的一件粉的一件藍條紋的，只有一件黑白條紋的外套和藍色緊身褲，一併孤零零掛在角落裡。
再往下看，只能看到一雙金色高跟鞋和一雙白色運動鞋。一挺一米高的黑色手炮倚靠在暗處，想不注意都難。
拉開衣櫃裡唯一的抽屜，裡面也只有一對金色的甲片，一雙露指黑手套，一隻粉色蝴蝶結發帶。
依然沒有錢。
頗為鬱悶的將櫃門一合，我無力的坐回床邊。天都要黑了，還是洗個澡，等明天再四處轉轉，看上哪找點活做吧。
☆、初入戰場
第二天清晨。
由於右腦勺還疼著，我就隨便挽了個左馬尾，換上了唯一一套藍色衣褲，把疑似武器的手炮提了出來。手炮的確很有分量，據我估測大概有十公斤，我只能勉強把它提到離地幾釐米。
「阿斗，你知道這個怎麼用嗎？」
阿斗眨了眨眼，忽然跳下床來，抱住比他還高一寸的手炮，小臉歡快的在炮身上蹭啊蹭：「打怪怪，賺錢錢！」
我眼睛一亮，不著痕跡的把阿斗的小手指掰離炮身：「那……我們上哪裡賺錢錢啊？」
阿斗驕傲的昂起頭，想也不想的回答：「錦官城！」
……
錦官城看起來有些奇怪，描著藍邊構成的磚塊內部清晰透明，但我並不能透過磚身看到背後的景象——僅此一點，就能發現，這座城，絕不簡單。
阿斗雖然年紀小，記不得多少東西，但是能記得曾經來過的地方，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至於我忘記了什麼呢？還是把自己養活好了再探究吧。
據說可以賺錢的競技場，就在城東，建材和城牆一樣，外觀有點像蜂巢，大概有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等等，足球場……是什麼來著？
我還是不糾結了。
競技場開了兩道小門，一道在北一道在南。在阿斗的指引下，我來到了北門。
北門內的小房間裡，只有一張半邊嵌在牆內的長條桌，桌前坐著位綠發披肩的美女，在她身後的牆壁處，還有一道拱形的厚鐵門。
美女站起身來，左手提了提眼鏡架，嘴角勾起一抹職業性微笑朝我伸出右手：「姐姐，你好，我叫月英。你是來打比賽的嗎？」
「嗯，是啊……」
我先將提著的手炮向地下一放，再把抱著的阿斗放下，轉了轉僵硬的手腕，才伸出左手和這位月英美女握手——沒辦法，阿斗掛件和手炮實在是有點重，吃不消。
「姐姐有些面生呢，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先登記一下吧？」
月英美女推過來一份登記表，我拿起旁邊的筆，看了看空白的姓名欄，略一思索寫了個「吳仁」。
吳仁，無人，我本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年齡……我本來想寫18，但是一想，一個帶三四歲孩子的媽媽，不太可能18，怎麼說也得比20大，那就寫個21吧。
再往後看，什麼等級之類的我都直接忽視，沒有再填就推還給了月英美女。
月英美女拿過單子瞟了一眼，抬起頭驚訝的看向我：「姐姐，我覺得你不是第一次打比賽的人啊。你這個武器，看起來像是使用比賽過一段時間的武器呢。」
我急中生智，提起手炮拍了拍嘿嘿一笑：「啊……這個是我問別人借的。」
「啊……這樣啊……」
月英美女輕輕點頭，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顯然是接受了我這個說法。她沒有再追問，而是彎腰拉開一隻抽屜，拿出一塊藍色手錶放在桌上：「要打比賽的話，請把這個戴在手上。」
「好。」
我把手錶戴在左手上，電子屏上顯示著「0:00」也不走動，這應該……是個計時的。
「還有這個。」月英美女又從抽屜裡拿出一隻蜜色寶石戒指，「這個是召喚技能，可以及時用來救命的。」
要帶的東西，好像有點多啊。
這樣想著，我隨意的將戒指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我的對手是誰呢？」
「仁姐姐你是新手，所以我給你安排的對手是f級的，不需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月英美女把抽屜推回原位，笑眯眯的掀開一截桌板，向厚鐵門揚了揚下巴：「從這裡進去吧，推開那扇門，你就會被傳送到賽場了。打贏一場，給你的酬金是二百哦。」
「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我將背後的雙肩背包解下，塞進阿斗懷裡，難為情的朝著月英美女笑：「請讓我的兒子暫時待在這裡，好嗎？」
月英美女溫柔一笑：「沒問題。」
沒有了顧慮，我吃力的提著手炮鑽進了厚鐵門內的藍色光圈。厚鐵門徹底合攏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便掉。呼呼風聲在耳畔響著，我卻不怎麼害怕。一星光明自小而大從下方出現，我就這樣摔了下去，周圍瞬間亮如白晝。站起身拍了拍褲子，好像還不怎麼疼，就像是……跌在軟墊上的那種感覺。
「敵軍還有三秒到達戰場，請做好準備。」
我一個激動朝外沖去，卻撞上了一層藍色的光膜，被彈回後退了兩步。與此同時，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全軍出擊！」
藍色光膜在一瞬間喀嚓破碎，我終於能突破這道屏障，好好看看這戰場的樣子。
屏障外是半塊藍色的水晶，懸浮在巨大的石壇上，周圍雲光繚繞，仿佛內中蘊含著神秘的力量。
「喀啦！」
我循聲望去，石壇下方忽然湧出一團藍光，藍光落地，分裂成三份後漸漸凝成朦朧的模樣，隨著水晶頂端的一線藍色電光落下，三團光頓時變作三個半米左右高的持劍持盾小兵。
「喂，你們要幹什麼去？」
我快步追上走在前頭的小兵，沒話找話的想打開話匣子。小兵微微側頭，卻沒有停下腳步，聲音低沉好似機械：「打塔。」
「打塔？」
我抬頭望了一眼前方，只有一座孤零零的藍色細塔立在我們三十米遠處，塔頂層嵌著的兩隻長方形藍燈，使我產生了一種這是有思想機器的錯覺。
似乎是感應到我的所思所想，機械般的聲音繼續從我背後傳來：「這是我們家的塔。」
「哦，那除了打塔，我們還要做什麼？」
「打敵人。」小兵毫無波動的繼續前進。
「還有呢？」
「打水晶。」
「還有呢？」
「沒了。」
「……」
☆、有些東西總有神秘用途
目送著小兵遠去，倚靠在種在電子白牆邊的大樹旁，我抬起左手，開始打量左手上的戒指。
這個是幹什麼用的呢？
我隨意的晃了晃左手，倒是發覺這戒指上蜜色的寶石也是鬆動的，或許這寶石，可能有什麼機關。這樣想著，我便伸手按了按寶石。
「沒有目標。」
突兀出現的女聲把我嚇了一跳，我抬頭茫然四顧，周圍什麼生物都沒有，細細聆聽，只能聽見嗚嗚的風聲，和我咚咚的心跳聲。
我下意識的再按了一下戒指上的寶石，那道無源的聲音又出現了：「沒有目標。」
原來是戒指的特異功能。它都說沒有目標了，那我還是等對面敵人來了再試一下吧。
我把眼光轉向了手錶，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分鐘，數位還在飛快的改變。表面上散發著熒熒藍光，外側一個微型按鈕也沒，讓人不由得質疑這表如果壞了，該從何修起。
既然這戒指不是戒指，那手錶也未必就是手錶。
我輕輕摸了摸表面，果然，那表面一層也是鬆動的。按下表面，一道藍光陡然升起，呈現出一張足有西瓜大小的長方形地圖，被藍與紅二色分割成均勻的兩半。更為對稱的是，藍色這側有一隻水藍色圓球，一隻藍色方塊，而紅色側也有一隻粉紅色圓球，一隻粉色方塊。只是……還有一個綠色的三角在一隻藍方塊和藍球之間的路中左側不停旋轉跳躍，打破了這份對稱的美感。
這個綠色三角，應該就是我了吧。只是好想把它拿掉啊！破壞這種對稱讓我心裡有些難受啊！
我去摸地圖，觸感就像是摸到了一層隔膜，按在藍色三角上，之前那道女聲又出現了。
「保護我方防禦塔。」
哦，原來是防禦塔啊。我隨手按向藍色圓球。
「保護我方水晶。」
紅色圓球。
「進攻敵方水晶。」
紅色三角。
「進攻敵方防禦塔。」
忽然，圖上的紅藍交界處蹦出了一隻同樣旋轉跳躍的酒紅色三角，我便好奇的點了過去，只是它居然移動起來，使我點偏了。
「叮！叮！叮！」
這三聲鈴響可比剛才的「沒有目標」來得還要大，嚇得我身體一抖，不敢再大氣出聲。深呼吸了兩口氣，我總算使自己平靜了一些，但我還能感到心臟嗵嗵跳得更厲害了，耳內仍有餘音在嗡嗡作響——噪音什麼的，真的太要命了。
這一次，不能再點偏了。
我專注的盯著地圖，終於看到那紅色三角不動了，伸手按了下去。
「攻擊敵方，周善。」
哦，原來是敵人。我再按了一下表面，所有的藍光瞬間消散，再度歸於虛無。
敵人啊！
我呆愣了兩秒，立刻反應過來。拎起手炮，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我還沒忘記自己要做什麼，還有個小孩等著我賺錢吃飯呢！
大概跑出70米後，我離開了自家防禦塔，可只有六隻小兵在路中央面無表情的互砍，再不見一個人影，只有路邊的四團比我還高的草科子在沙沙作響。
這比人還高的草科子，我倒是第一次見。我正想過去探究一下，旁邊的六隻小兵已經初分勝負。
只見為首那只紅色的小兵就那樣無聲倒下，與地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身體化作一疊金幣，鎧甲與武器盾牌則瞬間冒出絲絲白煙，水一般軟了下去，化作一堆紅色液體，融入地面消失不見了。
對金幣的渴望戰勝終於了我對草科子的探究，我選擇了走向金幣堆。可當我欣喜的觸碰到金幣的時候，金幣忽然化作一抹金光，飛入我的手錶錶盤，不見了！
與此同時，錶盤上的藍光再度升起，我好奇的抬起手，一隻白靴和半柄鐵劍以半透明的形態懸浮在錶盤上。
「先速度吧。」
我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白靴，藍光瞬間收回到錶盤中，白靴則融成一點白光，飛到我腳上。
至於剩下的小兵……我看了一眼手炮的彈槽，只有五枚子彈，先打一枚出去試試好了。
我右手握柄儘量提起炮身，左手去扣扳機，只聽突突一響，五枚子彈都打了出去，第二個紅色小兵應聲倒地，化作金幣。
還沒等我心疼一下子子彈就打沒了，炮身上那只又長又細的燈忽然從下開始亮起，向上飛速生長，從一點變成一線，在充滿燈泡的瞬間黯淡下去，彈槽又回復到之前滿彈的狀態。
無限自動裝填？有點意思。不過這裝填一次的間隔，大概在一秒鐘左右。
更讓我意外的是，這次收穫的金幣由我方小兵接收了，金幣化成的金光依然飛向了我。
可是，對於規則大概瞭解了的我，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
身後寒風一凜，如波浪般猛然襲來的危險感使我呼吸一窒，身體比頭腦更快的做出了反應，抱住手炮雙膝一屈拱圓身體，向前翻出一段距離後自然起身，動作行雲流水到讓我還有些茫然。
這樣純出自然的戰鬥動作，絕不是初學者才具有的。
炮身上的細燈，已經被紅光充滿，一明一滅的閃耀著，仿佛有什麼要從中爆發而出。
飛速轉過身，我顧不上抬頭打量對手，朝著逼近的黑影扣動扳機，紅燈也在瞬間熄滅，但我顧不上多想，因為那恐怖的壓迫感又來了。左膝一曲，我向著左前方翻滾過去，就在我站起身的時候，我剛才站過的地方已經被擊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坑。
再度朝著剛才的方向打了一槍，我不由得有些生氣，比賽沒必要這麼狠吧？命只有一條，我又和你沒仇，幹嘛這樣不留情面？
難道我死了阿斗你來養嗎？
帶著對周善的憤怒，我跑回防禦塔下，恨恨的將怒氣發洩在對面的小兵身上，靠近一個我就打一個，只是不見那周善的影子。他周善只要敢過來，我就敢把他打成篩子。
「十分鐘已過。」
那道女聲再度響起，我悚然一驚，抬手一看，錶盤上的時間正好走過「10:00」，時間不能耽誤，我必須要速戰速決。
☆、鬧彆扭的阿斗
「再見。」
我就地一滾，閃過襲來的木棍，朝著紅光枯竭的紅色水晶扣出了最後一梭子彈。紅光在刹那間隕滅，水晶陡然向內收縮坍塌下去，繞身的光環冉冉升起隱沒，水晶熔塊如流星般升起，在漸漸變暗的環境中轟然綻開，撒出巨輪般的繽紛煙花，活生生映亮了半邊天。
「獲勝者，吳仁。」
身邊白光大作，我感覺自己仿佛在向上升。但也只過了一秒，白光也瞬間消散，只餘一片黑暗，我感覺自己落在了一片實地上。
「吱呀呀……」
地上忽然出現了一抹月牙狀的光，漸漸變大成拱形，我抬起頭來，在那片拱形的光芒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朝我快步奔了過來：「媽媽！」
「哎！」
挽起一抹笑容，我不由得放鬆了身心，想彎腰去抱一抱阿斗。可是身體襲來的疲憊，使我腿一軟，向前跪倒在地。好在我手臂還有點力氣，在抱住阿斗的時候沒有把上半身的力量壓在他身上。
「媽媽，你沒事吧？」
阿斗伸出小手拍了拍我的右肩，我的身體不由得抖了一下，吸了一口冷氣，但我還是強作歡顏的眯眼一笑，親了一口阿斗的面頰：「阿斗乖，媽媽沒事，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出去。」
那個周善確實有點陰險，之前差一點草叢裡的被他敲中腦袋，倒是閃得慢了點，右肩被擊中了，從那之後，動作都要比之前慢半拍。
「媽媽，你流汗了！」阿斗輕輕掙開我的懷抱，向後一轉邁開小腿就跑，「我去給你拿包包裡的紙！」
目送著阿斗一跑一跳的身影遠去，我抬手摸了摸額頭上滴下來的汗，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時間停在「70:25」，比賽時間太長了。這次我已經熟悉了大概，等我下次再打的時候，就不會再戰鬥這麼長時間了。
「媽媽，給。」
從去而複返的阿斗手裡接過紙擦了擦額頭，我感覺自己的力氣恢復了不少，拖住手炮站起身來：「今天媽媽有些累，就不抱阿斗了。我們贏了，一起出去吧。」
「恭喜仁姐姐獲勝，請把方位儀和懲戒戒指歸還吧。」月英美女斜倚在桌旁，唇邊笑容明婉照人，「你第一次就能打出18:0的成績，酬金就多給你100了。」
「好。」
我取下手錶樣的方位儀和戒指給了阿斗，阿斗捧著東西跑到月英美女面前，月英美女將東西收回抽屜後，將一隻捆好的小包塞回阿斗懷裡：「去吧！」
從阿斗手裡接過小包晃了晃，包裡錢幣碰撞的聲音那樣使我心情愉悅。將小包塞進背包背在背上，我拉著阿斗提著手炮出了競技場。
「我們有錢了，阿斗想要什麼呢？」
有了錢，就有了底氣。打量著路兩邊形形色色的攤位，我從來沒感覺這樣快樂過，心中豪情萬千。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想到家裡只有一口鍋，我再購置了幾隻塑膠盆和碗筷，米買了三公斤，少少買了些調味料和菜，再給阿斗買了些零嘴和散稱的糖果。在攤子上吃了一頓炒菜，收攏好剩下的銀幣，我們終於黃昏前在回了家。
「阿斗好能吃啊！」
摸了摸阿斗的頭，我將阿斗面前的空碗收走。今天燜了大半鍋米，我只吃了兩碗，剩下的都進了阿斗的肚子。
這孩子飯量大的有點離譜，不像平常的小孩，我覺得再這樣吃下去，他怕不是要變成小胖墩。
「媽媽，阿斗想吃糖。」
見阿斗看向糖盒的眼光那樣殷切，我有些心軟了，但腦海中瞬間浮現出的小胖子模樣，頓時湮滅了我心中的惻隱：「不可以，你會變胖的。」
阿斗委屈的望著我，嘴皮抖了抖，欲言又止，身體猛地一扭，一溜煙跑去臥室了。
我心情複雜的歎了一口氣，抱起摞好的碗筷走向廚房。用燒好的熱水洗刷著碗筷，我開始思索未來的計畫。
剩下的錢還能支持三四天，明天正好我上街再買點必需品。光打比賽不是長久之計，就這一次就讓人覺得身累心累，我得想辦法找個長期謀生的計畫。阿斗光跟著我也不是個事，等我再賺點錢，就讓他上學去。
我有時候心太軟，不會面對耍脾氣的彆扭孩子。引導孩子什麼的，我還是請專業老師來做吧。
回到臥室，我第一眼就看到一隻白色的「蠶繭」臥在床上，小有規律的起伏著，顯然並未入睡。我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坐下，觸碰到它的那一刻，「蠶繭」也輕輕抖了一下。
「想什麼呢？」
被子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哼唧聲，便再無一點聲息。
「阿斗，你想學什麼呢？」
感受到被子下的僵硬，我偷笑著轉了轉眼珠，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媽媽要賺錢養家，不可能一直陪著阿斗。可是阿斗一個人在家，媽媽又不放心。所以，過一陣咱們有錢了，就把你送去學校好不好？」
「不要！」
被子「呼啦」一聲被掀開，阿斗也騰一下坐了起來，似乎是因為反應太過激，阿斗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立馬撇過頭去，小聲的嘀咕起來：「我才不要上學……」
「厭學是正常的，可是上學真的很有趣啊，」我不動聲色的誘導，輕輕挑起一縷垂在耳邊的髮絲在指尖旋繞，「媽媽有些時候不能帶著你，你在學校裡玩一陣，等媽媽下班，就能把你接回來了。」
「阿斗不是小孩子！」阿斗昂著頭仰視著我，小嘴撅起，「可阿斗不想和小朋友一起玩，阿斗只想和媽媽在一塊！」
「嗯，阿斗是大孩子。」我安慰的拍拍他的背。這孩子自尊心挺強，是個可造之材，但他畢竟只是小孩子，還是對大人有依戀，懷有幼稚的想法。
「這可不行啊，阿斗，你還要長大，還需要結交朋友……」
說到這裡，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三四歲的小孩子，正是該教導的時候。俗話說三歲看大，我可不想養個媽寶出來。
☆、偷東西是不對的！
三天后，我去打了第二場比賽。這一次，我只用了二十分鐘結束戰鬥。背著賺來的銀幣，我先在街邊攤買了盒軟糖，蹲下去摸阿斗的臉，強行將糖盒塞進他懷裡。
阿斗立刻收緊了抱著糖盒的手，卻扭過頭閃開了我的撫摸，不願看我一眼。
自從提了上學的事，想給他聯繫學校之後，這孩子就和我鬧彆扭了。這幾天他吃的倒挺多，一點也不肯虧待自己，只是不願讓我抱他了。
「好吧好吧，媽媽不碰你。」
我立起身子，轉了轉酸痛的胳膊，不讓我抱正好，我正好休息休息，吃個飯買些日用品，我們就回家了。
至於找學校的事，這次就算了吧，他這一鬧弄得我十分頭疼，卻也拿他沒有辦法。過一陣，我再想辦法把他送到學校去。
「阿斗不想上學，阿斗討厭媽媽！」
阿斗忽然一把將糖盒扔在地上，邁開小腿就往前沖。我顧不上心疼被那盒還麼吃就被扔在地上撒了一地的軟糖，急忙追了過去。
「阿斗！」
道著歉從人群中穿過，我拎著炮氣喘吁吁的去追阿斗。旁觀者的竊竊私語在耳邊掠過，我愈發急躁起來。
「哎呀！」
阿斗冒冒失失與一人碰上了，兩人都摔倒在地，那人的斗笠掉了，手提袋也掉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猶豫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沒出啥狀況的阿斗，我撿起帽子，決定先看看那個雙手撐地許久還未站起來的人。
萬一要我掏個醫藥費……不能想了，我真的掏不起。
「抱歉，我兒子撞倒了你，你沒事吧？」
那人緩緩抬起了頭，額前的藍發向頭兩側散開，露出一雙淺藍色眸子，只是沒有什麼神采，泛紫的唇色，配上他慘白的臉色，活脫脫一張病容臉。
也許是個久病之人。
「小孩冒失而已。」
「對不起對不起！」
聽著那人沒有底氣的聲音，我心裡的歉疚更甚，將斗笠輕輕扣回他頭上，扭過頭對站起來的阿斗沉聲命令：「快把叔叔的東西撿起來！」
阿斗扭著身子，悶悶的去撿拾散落一地的東西：「知道了。」
「這是你的孩子麼？」
我點點頭，朝著那人歉然一笑，將手炮擱在地上，雙手去攙扶他的左臂，略顯溫涼的皮膚更是證實了我心中的猜想：「我這孩子和我鬧了些彆扭，不小心衝撞了你。你在哪裡住，我扶你回去吧？」
「向前兩個路口右拐第三間，是我的家。」
看起來怪瘦弱的一個人，身體倒是有些分量，我將他完全扶起來的時候，額頭已經細細的滲汗了。
阿斗不聲不響的抱著我的手炮和那人的手提包來到了我身旁，只是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又扭過頭去避開了我的視線。
「你這孩子和你鬧什麼彆扭了啊？」
「啊，只是一些小事。」
本就打了一場比賽有些疲累的我，在攙扶這人回家之後便徹底筋疲力盡。在阿斗和那人道過歉，離開那人家之後，我找了個最近的街邊長椅坐，阿斗坐在另一頭。我沒有管阿斗，而是靠在椅背上假寐。
「哢嚓，哢嚓……」
身體格外放鬆，在馬路上時不時掠過的機車轟鳴聲中，我還是聽到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是從阿斗那裡發出的。微微扭頭睜開一點點縫隙，我看見阿斗正低頭把玩著一隻藍色仙鶴樣的半透明玩具，轉動著仙鶴的翅膀。而這個東西，我好像在灑落一地的東西中瞥見過。
偷！
這個字樣在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我顧不上再小憩，騰地睜開眼坐起來，伸手去奪阿斗手裡的仙鶴。但阿斗比我更快，閃過了我抓來的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仰頭噘著嘴瞪我。
「哪來的？」
阿斗握著仙鶴的手背到了身後，只是倔強的瞪著我，一言不發。
「是那個叔叔的東西吧。」
阿斗神色一凝，頗為賭氣的大喊：「那又怎麼樣？」
「你問我怎麼樣？肯定是還給人家！」
我也有些生氣了。這孩子賭氣就算了，丟糖，撞人，我也不去計較什麼，偷病人的東西，這就不能不計較了。
「快給媽媽，把它給叔叔還回去。你想要它，媽媽可以買，但是我們不能偷別人的東西。」
阿斗的嘴唇顫動了兩下，藏在背後的手也緩緩落了下來，就在我以為他會拿出來的時候，他的手又迅速收了回去：「不！」
我臉一沉，上前邁出一步，朝阿斗伸出手：「拿過來！」
阿斗吧嗒著嘴，眼角垂下來，眼看就要哭出來了。但他終於伸出了藏在背後的手，將仙鶴交了出來。就在他欲待轉身跑掉的瞬間，我一把將他從背後緊緊抱住。他使勁推著我的胳膊想要掙脫，也許是我之前費力太多，我差一點就鬆開阿斗，但好在我堅持住了。
教育孩子，真的太累了。他要是再跑掉，我這一天都要變成「找兒子系列活動」了。
看著阿斗顫抖的脊背，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溫熱濕意，我心裡一軟，將仙鶴放在地上，把阿斗身子轉過來，阿斗正倔強的閉著眼睛，兩道透明細流不斷從眼角滲出。
「媽媽錯了，媽媽不該凶你，阿斗不怕，不哭，不哭啊。」我用袖子拭去阿斗的眼淚，小心翼翼的安慰。
剛才我確實有些憤怒過頭，把他嚇到了，我甚至忘了，他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禁不起我恐嚇。
「哇……」
被安慰的阿斗大哭出聲。我急忙將他擁入懷裡，輕輕拍他的背。
「乖孩子，你再喜歡，那也是別人的東西。媽媽會給你買一個一模一樣的，但是這個是別人的，我們不能要。」
阿斗沉悶的嗯了一聲，在我懷裡又嗚咽了一陣後，磕磕巴巴的抽噎：「媽……不許……騙我……」
「媽媽不騙你。」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阿斗。買了也好，教育孩子信任和操守才是頭等大事。見識過一次任性的孩子後，我是不想再見識第二次了。
☆、教育要疏不要堵
哄好了阿斗，我們拿著贓物仙鶴找回了那人的家。敲開門再度看到那張病容的時候，我的心愧疚更甚，雙手將仙鶴奉上。
「不好意思，我孩子偷了你的東西，好在我發現及時，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真的很抱歉。」
深深朝著那人彎下腰去，我感到阿斗扯了扯我的衣袖，但我沒有理他。這一堂教育課是我唯一能教給他的，哪怕做得錯事再小，你也要負責任。
「沒事，你起來吧。」
我感到一隻手在我右肩上一托使我瞬間立直，力道恰到好處。立正身體後，我又想起了這次來的目的，蹲下來朝著阿斗揚頭：「快，給叔叔道歉！」
「……叔叔，對不起！我……我不該偷你的東西……」
阿斗走到那人面前，學著我剛才的樣子彎下腰，口中的聲音卻越說越低，直至幾不可聞。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轉動了幾下仙鶴的翅膀，在手中又拋了兩圈後，忽然蹲下來將仙鶴又塞給了阿斗。我詫異的望著這一大一小，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那人忽然向我望了一眼，再看向樂不可支的阿斗時，口吻竟溫和了許多：「孩子，想要就要說出來，偷是不可以的。」
「嗯……謝……」
阿斗握著仙鶴的手僵住了，「謝謝」也只說了一半就卡殼了，就這樣呆呆的望著他。
我伸手去拿阿斗手裡的仙鶴，那人卻抬手拍開了我的手，向我搖了搖頭：「沒有關係，這個東西對我來說也不算重要，既然這孩子喜歡它，送給他也無妨。」
「不能這樣做。」
我站起身來，嚴肅的回敬他：「我想教育孩子，別人的東西，再喜歡也是別人的，想要一樣的，得自己去爭取，而不是想著如何獲得別人的。不能因為這件惡事小，我就不管了。像你這樣的處理方式，會教壞孩子。」
那人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後忽然抬眸起笑：「倒是我的不是了，竟想著此事無非小惡，一笑置之便好。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世間真理莫過於此，是我疏忽了。」
「至於仙鶴麼……」看了一眼僵硬的阿斗，他話語頓了一頓，在仰望向我時臉上又蘊滿了笑意，「我已經送出去了，沒有把禮物再收回來的道理。雖說教育事大，但不可忽視幼兒天性，滅人欲可比此事更罪大惡極。」
聽了他的話，我陷入了沉思。阿斗確實在好玩的年紀，我驟然提出的「上學論」引得他十分不快，我一心想著為他好，可這個好在阿斗眼裡，未必就是真正的「好」。
「你也好好想想吧。」
他長身立起，在關門之前忽然拋下一句話：「在下孫怨玄，多謝夫人賜教。」
「孫怨玄……」
不熟悉。只是這「夫人」二字讓我心裡有點不快，至於原因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
認識了這個素不相識的孫怨玄，也不過是個小插曲。離開孫怨玄家後，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買了幾天的日用品，又狠狠心買了幾本百科全書，總算在日落前趕回了家。
阿斗的聰明出乎了我的想像，在第二天下午洗完碗的時候，他就跑來告訴我，所有書他都已經看完了，他不需要這些書了。我抱著不甚相信的態度隨手翻了幾頁問問題，他都對答如流毫無差錯。這讓我不得不認真審視起阿斗來。
他太聰明了，根本超出了孩子智慧的範疇，也許……他就不需要老師教……
我拼命搖搖頭，一把將書合上。再聰明的孩子，也需要一個老師來引導他如何為人處世。
好苗常有，但仍舊是苗，需要一根標杆來教它如何長得筆直。
我看向阿斗，他正隨意玩弄著手中的仙鶴，整日除了看書就是抱著仙鶴，甚至連睡覺都要抱著仙鶴睡。
「阿斗，媽媽再給你找個老師好不好？」我小心翼翼的發問，一面注視著他的臉色，力求捕捉到他第一時間的表情。
「隨便。」
阿斗的反應不再像上次那樣過激，但他仍然沒有看著我說話。看著人說話是基本的禮儀，太沒禮貌的孩子不招人喜歡。
於是我用手托住他的下巴正了過來，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專注的盯著他的眼睛：「看著媽媽，媽媽是要給你找個老師哦！願意嗎？」
「願意，但是……」阿斗抬起眼直視著我，卻沒有停下擺弄仙鶴的動作，「我要找個教我玩這個的老師。」
我本想發怒，但在看到仙鶴時，猛然間想到剛才百科全書上提到的機關術，心又軟了，一把鬆開了阿斗，拿起百科全書隨意翻了幾頁：「你要是想學機關術，那就學吧。媽媽會想辦法給你找個老師。」
另外，文化課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我必須得另想辦法，他不學也得學。一個沒有文化素養的孩子，走哪裡都會讓人瞧不起。
「媽媽，我覺得那個孫……叔叔……」
「嗯？怎麼了？」
我停下了翻書的動作，抬眼看向那個臉漲得通紅的小傢伙，覺得他這句話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叔叔」二字從他嘴裡吐出，像是費了很大力氣似的。
「孫叔叔他……他應該……能……能幫我們找到合適的老師。」
小傢伙肯定的模樣，使我不由得搖頭歎氣。不過就是一面之緣，而且初識的過程那樣糟糕，僅憑認識就求助，這行為就是無恥。
「我們不過是剛認識，而且關係並不熟，阿斗，沒有人會隨隨便便幫別人。那種人是聖人，幾百年未必能出四五個。」
阿斗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什麼，我將書一放，伸出二指按住了他的嘴：「那月英阿姨我們都認識吧？上次還給你塞了塊糖，她對你好吧？為什麼你不說讓月英阿姨幫我們呢？」
說完，我移開了手指。阿斗滿面通紅，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效果達成，我滿意的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拿起攤在一邊的書，繼續看了下去：「好了，你還小，有些事要和媽媽慢慢學，你先睡會吧，我看會書再睡。」
「我什麼都知道！媽媽才是大笨蛋！」
抬頭望了一眼跑的沒影的小傢伙，我啞然失笑，這孩子，就知道說賭氣的話氣人。要知道，太聰明可不是好事。
鋒芒外露，可是會紮破自己的呢。
☆、順利駐城
說起上學，我又開始犯愁，接送也是一件麻煩事，工作也是。總之哪哪都要錢，我想逍遙自在的人生目標，已經是一種妄想了。
「媽媽，我們不如搬到錦官城裡吧。」
阿斗的聲音在我背後不經意的響起：「這樣，幹什麼事都很近。不是嗎？」
阿斗的話使我眼前一亮，但也只是一亮而已。因為租房什麼的也要錢，而光靠我賺的一點點可憐的比賽金租房，肯定是不行的。
「不行……我們租了就沒錢吃飯了。」
「阿斗真乖，知道心疼媽媽，能給媽媽出主意了。」
我蹲下來，欣慰的摸了摸阿斗的頭：「不過，為了阿斗的學習，媽媽願意去城裡找找看。苦一點就苦一點，不能委屈了阿斗。」
阿斗眨了眨眼，眼角隱隱有水光湧現。我佯裝沒有看到，若無其事的起身去收拾東西，先收拾了所有的錢進背包。
至於手炮……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帶上了。沒有穩定工作的我，只有靠打比賽賺錢，雖然有時候會受點罪，但它暫時是最快的來錢方法。
「媽媽，我們還剩多少錢？」
「還剩多少？」
我拎起背包輕輕抖了抖，錢幣碰撞的聲音真好聽，可惜，我馬上就聽不到了：「大概，還剩一百來個吧。」
阿斗沒有再說話，我倒是心裡忐忑起來。這點錢，我都覺得不太可能租個房子，實在不行，我就再多打幾次比賽。
「走了。」
阿斗點點頭，手裡還拿著那只仙鶴。我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褐色衣褲，連我都有好幾套衣服，這孩子就這一套，上次我想買都被他拒絕了，這次必須得給他買套新的。
錦官城的藍色看板樹在城北，一條條資訊懸浮在看板上，不用紙張，環保乾淨。用手去點，就能看到詳細情況。
「成武路62社區三棟二單元502出租，房租500/月。」
錢不夠。
「北七路新城社區二單元302出租，房租800/月。」
這個更貴，把我賣了都不值這個房子。
「臥虎路五杏社區一單元201出租，房租面議，可分期。」
分期？可以一試。不過……
我連忙攔了個過路人：「麻煩指下臥虎路五杏社區在哪好嗎？拜託了……」
「呀，快進快進！來，小傢伙真可愛，姐姐抱抱！」
敲開門的那一刻，走出位紫發齊腰的窈窕美人，她突如其來的熱情，使我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我恍神的功夫，她已經走過來一把將阿斗抱起，舉得高高的。
「你好，你就是房東嗎？」
我微微一笑，瞟了一眼舉得高高的阿斗：「可以把我兒子放下來嗎？他才三四歲，還小著呢。」
「你兒子？」
紫發美人將阿斗放在地下，緩步踱近我身旁，翦水鳳眸閃耀出意味深長的光芒，彎唇咯咯輕笑出聲：「我今年也才22歲，可我怎麼看你都比我小，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怎麼可能……」
不良少女？我連忙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從腦海中甩了出去，這些問題以後再想，眼前要事應該是租房：「姐姐怎麼稱呼？」
「叫我夢綺就好。」
紫發美人抬手撩了撩垂在耳邊的大波浪卷兒，鳳眼明波微漾：「不知道妹妹怎麼稱呼？」
「我，我叫吳仁……」
「仁妹妹，房子租金的話，我就只收你二百了。」夢綺挽唇輕笑，在身邊取出一串鑰匙放在我手裡，「這個月我要外出，你一個母親帶著孩子也不容易，我就先租給你。我也不收你押金，等我回來之後，你再給我二百就好。」
「那就謝謝姐姐了……」
房子就這樣租了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我攢二百，生活也不用那樣緊巴巴了。
房子裡一應齊全，我用剩下的錢買了一些日用品和菜，硬給阿斗買了一套藍色新衣，回到新房子後給阿斗做好飯，我提著炮就向競技館趕。
至於學校麼……我明天再找。
艱難的打完兩場比賽，我疲憊的趕回了家。再打比賽，我是真的忍不了了。將順手買的一份報紙翻開，我打算明天去看板順便再看看工作資訊，省的受罪。
「媽媽，你看……」
阿斗停止了玩弄仙鶴的動作，指著報紙上的加粗大字興奮的叫喊：「新開張月色舞樓招接待員工！」
「是嗎？」
我感覺身體忽然就不再那麼累了，緊張又興奮的看向大標題下面的兩列小字。原來是大陸上有名的舞者貂蟬姑娘，來到錦官城演出，她的舞蹈公司特地搭建了一家臨時舞樓，招聘接待員工。兩天后，貂蟬姑娘就會來這裡演出。至於工資，按周計算，500/周。
好，就這個工作了，我明天去試試。
「我在家工作的話，你可怎麼辦啊？」
阿斗回答的很迅速：「沒關係，我可以去對門找文文玩！」
「文文？」我疑惑的望著他。
「是啊！」阿斗不假思索的點頭，「你不在的時候，文文已經來過我們家了！她家是半個月前搬過來的！」
「鄰居嗎？」
我微一思索，也是，遠親不如近鄰：「可惜，媽媽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我們的新鄰居，把你的糖盒拿上，我們去串門吧！」
收拾好東西，我帶著阿斗敲了敲對面的門，門緩緩的打開一小半，露出半個小小的頭，一雙明澈的碧眼打量了我半天，才怯生生的開口：
「阿姨，你就是……阿斗的媽媽嗎？」
我點頭，朝她綻開溫和的笑容：「你就是文文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慢慢將門推開半邊，慢吞吞的向內走去：「請進……」
我一邊進門一邊想，小女孩就是惹人喜愛，特別是懂禮貌的小女孩。如果阿斗是個女孩，我就省心多了……
「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文文微微搖頭，兩隻青色羊角辮上掛著的鈴鐺也隨著她搖頭的動作微微響動：「爸爸出門了，我覺得好孤獨，所以才來找阿斗哥哥玩。」
「這些糖是阿姨送你的，以後孤單了就來找哥哥玩吧？」
我從包裡取出糖盒放在茶几上，文文輕輕的說了聲謝謝阿姨，小臉紅撲撲的，那樣惹人喜歡。
如果要我換小孩，我倒是真想養阿斗而不是文文。
☆、一舞迷魂
「吳仁是吧，你被錄用了，來，在這裡簽字吧。」
當對面的負責人把工作合約推過來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握著筆的手顫抖著簽下了名字，歪歪扭扭那樣刺眼，讓我竟產生了種想重寫一遍的衝動。
「你晚上八點半過來，今晚貂蟬小姐會提前到，所以記得今天上工。」
「知道了。」
或許是我太過興奮，回到家後，連阿斗也被我的喜悅感染，拉著我的衣袖央求：「媽媽，帶我也一起去嘛！」
想到一直沒給他找學校，我就感到一陣愧疚。反正我也沒事，晚上帶他去月色舞樓看看也不錯，小孩子，也需要出去長點見識。不過……
「記得穿新衣服！」
……
一直只穿運動服和平底鞋的我，回到原來的家，把之前的金黃色連衣裙拿了回來，換上了那雙金色高跟鞋，頭髮仍舊紮成俐落的單側馬尾，全身上下煥然一新。我對鏡一笑，頓時感覺自己少女了不少。
「我們走。」
進入月色舞樓的門，明明還有十分鐘才開工，裡面的人已經圍得水泄不通。在上午那個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我拉著阿斗拼命擠進快捷通道，爬上二樓隨時候命。
「吳仁，你就在這裡先等著。」
工作人員把我們送到二樓的一側空桌旁就離開了，只留下我和阿斗。瞧了一眼自二樓樓頂垂下直到底層的重重白色紗幔，倒是仙氣十足。我剛想坐下，就聽見身旁的阿斗詫異的輕咦一聲，左袖也被用力一扯。
「阿斗，怎麼了？」
「媽媽你看！」
目光順著阿斗的左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樓下前排貴賓處赫然坐著醒目的三人。當中那人竟是幾天前所見過的孫怨玄，他沒有帶斗笠，而是穿了一身黑色正裝神情肅然坐在那裡。
而他旁邊的兩人也儀錶非凡：左邊那藍發人披著黃色大衣戴了副眼鏡，給人以溫文儒雅之感，他雙肘支在桌子上，下巴墊在交疊的手背上假寐，態度慵懶，即使是這樣也無法降低他的存在感。而右邊那銀髮人雖然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藍衣，臉色蒼白的半倚在椅子上發著呆，好似弱不勝衣，但在我看來，他就像一隻靜靜蟄伏的獵豹，不敢使人直攖鋒芒。
這孫怨玄到底是什麼人？能讓這樣實力莫測的兩人相隨身側，肯定大有來頭。
「貂蟬姑娘到了！」
一瞬間萬籟俱寂，只有徐徐清風吹入閣樓，白紗拂揚中，一道窈窕麗影緩緩自黑暗中步入紗幔，儀態綽約飄逸，一縷似蘭似馨的芳香隨她的出現四溢開來，將眾人氤氳包圍，無形中使人心滌蕩盡一切雜念，唯留一片純淨平和。
她就像曇花一現的絕世女神，那種既無法脫身又不忍割捨的迷離魅惑，被她展現得淋漓盡致。
貂蟬佇步在紗幔中央，螓首微揚似有所感，任身旁紗幔隨風烈烈飛舞。這份專注感染了所有的人，他們也沉默的注視著她。
我不由自主的向那三人瞥去，只見孫怨玄身旁那藍發人和銀髮人都已坐正，他們已挺直了身體，和眾人一樣注視著佇步的貂蟬，微微昂頭期待著她的表演，而孫怨玄——他的目光雖然也在望著貂蟬，但他嘴角的微笑太過公式化，帶了幾分漫不經心，仿佛無論眼前的舞者是誰，都無關緊要似的。
貂蟬的右手動了，撚起蘭花狀緩緩向上抬起，一管悲蕭同時奏起，大袖飄揚間翩然旋舞，錚錚琴音隨蕭附和，伴隨著紗幔內不時傳來的叮噹聲響，熏熏然使人沉醉。
卓絕，淒豔，出塵，無雙無對。
舞如其人。
耳畔只剩下紗幔拂動的聲音，我眨了眨眼睛，終於從這如夢似幻的一舞中解脫出來，扶著欄杆從椅子上站起。大概是坐太久的緣故，膝蓋酥麻得倒像是沒了力氣一樣，我費了好大勁才站起來。
我該起來幹活了。一個工作人員變成了觀眾，實在是太鬆懈了。
「嘩啦！」
紗幔忽然在這一刻向上掀起，發出激烈的響聲，而之前那若有若無的芳香在猛烈的風聲中頓時變得馥鬱起來。隨著下方傳來的激烈哄聲，一道粉光忽然自下而上迎面而來，叮噹一聲輕輕擊中了我的肩膀，飄飄悠悠旋舞著落向腳邊，赫然是一朵盛開的粉蓮花。
我茫然的撿起那朵蓮花，不解的望向貂蟬，樓下無數道妒忌的目光瞪得我有些心虛，那些發酸的唏噓聲更讓我於心不安。可那個溫柔如蓮的聖潔美人，正用她那雙麋鹿般溫順的藍眸望著我，見我向她望去，她抬袖輕掩紅唇而笑，聲音婉轉如鶯聲嚦嚦：「今天，你就是妾身選擇的人。」
我就是選擇的人？
我呆在了那裡，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過就是個初來乍到的工作人員，一件工作都沒做呢，何況在場的那麼多人裡，風姿非凡的男性也不是沒有，她怎麼就偏偏選中了我呢？
可話說回來，她也算是我的老闆之一，既然上司有命，那我也不能不從：「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話音剛落，孫怨玄竟含笑向我望了過來，臉上的笑容古怪又意味不明，仿佛洞悉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他還朝著我微微點頭，弄得我一頭霧水。
「就是這裡了。」
頂著那些遺憾中帶著嫉妒的目光，我下樓隨貂蟬來到後房中，我隨意找了張椅子一坐，貂蟬將門一掩，蹁躚來到桌前提壺斟水，取一隻瓷杯向我雙手奉上：「請。」
我將蓮花放在桌子上，下意識的接過瓷杯，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蓮香迎面而來，舉至唇畔一飲而盡。入口時僅有淡淡甜味，但不久就覺著一陣暖流從肚腹中向四肢蔓延，慢慢滲入五臟六腑，透骨穿肌，好似被由內而外淨化了一次，凝成一份蓮花味的體香，整個人飄飄然想要起舞。
「咯咯，『清蓮荷露』可不是你這樣品的。」
她輕笑著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隻瓷杯，拇指和食指捏住瓷杯杯身，修長的中指橫托住杯底移至唇畔，從杯口無聲吸吮了一小口茶水，美目微闔，一時寂靜。再睜開眼時，她悠然輕笑，那張純美皎然的面容更顯得空靈聖潔。
「一口飲盡，怎能體會到『清蓮荷露』特有的精髓？你說是嗎，吳姑娘……還是說妾身該稱呼你，孫郡主？」
☆、不眠之夜
孫郡主？
我半歪著頭不解的看著貂蟬，這位絕世美女看起來是認識我的，不過我心裡並沒有那種被美女認識的高興勁兒，反而覺得她說不出的古怪……
沉默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貂蟬輕舒衣袖婉轉走至箏架旁坐下，長袖下兩隻玉質的小蓮花袖墜鈴鈴作響：「算了，妾身說太多了。既然妾身選中了你，那就且聽妾身為你奏一曲《素心吟》，好麼？」
貂蟬到底想做什麼？
古樸的曲子雖然悅耳，但我的心一點都沒有靜下來，反倒越來越焦躁。等到她幾支曲子彈下來，還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想法，我心中的不安感蔓延到了全身，背後隱隱有冷汗滲出，總覺得今日之事實在太過恐怖，必然發生了我所想不到的可怕事情。
想到這裡，我豁然起身，朝著貂蟬溫言相告：「貂蟬姑娘，我還有他事在身，下次再聆妙音可好？」
箏弦錚錚一響，貂蟬也徐徐起身，回眸之際，竟有眼淚從她那對好看的大眼睛裡落下：「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再多給妾身……一點點時間……」
梨花帶雨的美人最是讓人心疼，我正怔神之際，香風一拂，她已經來到了我的身側，雙手將我的左手攏在掌心間，眼中的哀傷那樣不忍使人拒絕：「請為我留下來，好嗎？」
察覺到我的猶豫，她失落的一笑：「再奏一支曲子，就一支，好麼？」
我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望著貂蟬歡快而翩然的撲向箏，我卻是覺得更加不對勁了，不等她奏完一曲，我索性連告別的話也不對她說了，直接沖出了門。
街上已經沒有人了，只有清冷的月光伴隨著我，冷風兜頭使我冷靜了下來。
貂蟬如此刻意的拖住我，也就是說，在我呆在她那裡的時間內，必定有什麼和我有關的事情發生，而讓我能擔心起來的只有——不好，阿斗！
我慌亂的向家跑去，心中懊惱萬分，如果不是時間關係，我真想給自己一耳光——我就不配當媽媽！連自己的兒子都忘在腦後。這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我上哪再去找阿斗呢！
先回家看看吧，我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孫怨玄既然也在，也許他送這孩子先回家了呢。
站在家門口，門裡面有輕微的響動聲。我拿著鑰匙的手一直在顫抖，幾次都沒能把鑰匙插進門鎖。試探著抬手去叩門，門竟然「吱呀」一聲開了。顧不上細想，我一把搡開門沖了進去。
客廳裡狼藉一片，一位陌生的銀髮人正背對著我。我製造出的動靜驚動了他，他驀然回首，身後那束只挽了末梢的齊腰長髮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透窗的月光跌落在那插著孔雀毛的半片粉色假面上，搭配著丹鳳藍眸，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異。
我呆呆的望著他，腦海中竟有種仿佛在哪裡見過他的錯覺。
「唔唔！」
打破了這份詭異平靜的，是他身前的「蠶繭」——不，應該說是被捆成蠶繭樣的小傢伙。
我剛邁出一步，假面人忽然低笑了一聲，使我不由得停下了邁步。他的笑聲像是直接從喉嚨裡發出，臉頰並沒有任何波動。
「嗤嗤！」
兩隻泛著淡淡藍光的鶴樣東西朝我飛來，我下意識的向側屈膝準備翻滾，但還是晚了一步，那兩隻小東西已經分別擊中了我的雙肩，衝擊力將我直接仰面擊倒在地。我勉強從地上掙起，那人已經無聲的飄到了我面前，飄起的衣袂還未落下，他已出手如電拿住了我的脖子。
「你……」
回望著那兩點藍焰般的眼，脖子上那只冰冷到沒有溫度的手也沒再動作，明明離死亡很近，可是我卻忽然間不再懼怕。
窗外忽然飛入一隻仙鶴，赫然與孫怨玄送給阿斗那個一模一樣，在仙鶴落到那人左肩的時候，他立刻鬆開了禁錮著我的手。
「哼……算你命大！」
然後我就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人瞬間穿窗而出，可憐的窗玻璃遭受了二次傷害，啪啦啦又掉了一堆渣滓。
用力拍了拍臉，我連忙去給阿斗鬆綁。來不及從落了一地的東西裡找剪刀，我就隨手撿了塊碎玻璃割繩子。
「沒事了，沒事了……」
抱著還在瑟瑟發抖的阿斗，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這個屋子不能待了，孫怨玄當然也不能找了，他肯定和貂蟬有預謀。我們倆衣服雖然有點髒，但是就先不換了，先拿著手炮跑路回原來的家才是正事。
只是……我只能對夢綺說聲抱歉了。
背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我只能把手炮拎起，一臂抱著阿斗出門。
令我意外的是，明明我們動靜鬧那麼大，隔壁文文家就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更別說這整個社區了，一個吃瓜群眾都看不見。
果不其然，我剛出社區，在紅綠燈處撞上了不速之客。和我想的一樣，我遇見了孫怨玄身邊的那個藍發人。
「把他給我。」
我一點話也不和他多說，只是換了個方向繼續奔跑。藍光一閃，他忽然出現在了我面前五步處，迫得我不得不停下前進的腳步。
「你到底想怎樣？」
藍發人只是理了理身上的黃大衣，右手托著下巴凝想了一會，忽然笑了出來：「在下孔明。」
「不認識。你和孫怨玄什麼關係？還有貂……」
不等我說完，他就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一頭霧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等他笑夠了，他才正色回答：「有意思，有意思……」
「所以你攔我，貂蟬也攔我，這就是有意思的事？」
「不啊，」他面露揶揄之色，「或許，是貂蟬姑娘……想和你開個小小的玩笑？」
「哦？」我用冷笑把我的不相信傳達給對面。
「還有，你最好不要離開錦官城。」他輕輕挑眉，語聲放得格外神秘，「實話實說，你要是出了這個城，你馬上就會死。」
「無聊。」
我轉身就走。
「喂，我這是好心為你考慮！」
抱歉，我信不過別人了。
☆、論掉碼是種怎樣的體驗
感到懷裡的阿斗輕輕拽了拽我的衣服，我便緩緩放慢了腳步。只是不知道這個孩子身上有什麼秘密，這麼多人都惦記著他。
「不……」
我疑惑的低頭看向懷裡的阿斗，他卻再也不說一句話，只是埋著頭身體微微顫抖。
「捨不得我們的家麼？沒關係，到時候我們……」
真的還回來嗎？我猶豫了一下，我不想騙阿斗，我也教過他不能騙人，但是這裡確實已經不能來了……
還是先走再說吧。
警惕的看了一眼被井字樣鐳射網包住的城門，我踢了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過去。
「滋……」
只用了一瞬間，城門上的鐳射網將我一腳踢過去的石頭切割成完整的九塊，我只覺得汗都下來了，那個叫孔明的人的確沒騙我。
「站住。」
伴隨著急促的跑步聲，一道陌生的嘶啞聲音從我背後響起，我警惕的轉過身，卻是一位帶著紅色火焰狀面具的黑衣男子，個頭足足比我高出一頭。見我轉過身來，他握著足有一人高的巨斧的手也放了下來，語調由憤怒轉為焦急：「把他還給我！還給我，我就不追究你帶他走的罪了。」
「你是他爸？」
我的眼光在阿斗和那怪人間逡巡了兩圈，這倆人怎麼看都沒有一點點相似的地方。
「他是我……啊……」
怪人一時語塞，他憤怒的跺了跺腳，發狂大吼：「總之，我雖然不是他爸，但是我也和他爸有關係！」
「我不會把他給你的，因為他是我兒子。」
我話音剛落，便見怪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什……什麼？」
「別看我年齡小，他真的是我兒子。」其實，我也想知道他的爸爸是誰。
怪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仿佛要把眼角瞪裂：「你瘋了吧？」
不等我再說，他飛快的補充：「我以為我早就瘋了，沒想到你比我瘋的更徹底。」
我反唇相譏：「你才瘋了吧，我的兒子，我來保護，和你有什麼關係？」
「算了，我才不管你瘋不瘋，我只關心你手裡的孩子。」
怪人緩緩抬起握著長斧的手，我也不甘示弱的舉起手炮，望了一眼阿斗，怪人冷哼一聲，把手落了下來。
「你等著……哼！」
瞥了一眼漸跑漸遠的怪人，我在心底長出一口氣。阿斗累贅了點，我未必能打過他，更別說還是在單手的情況下。
「你要帶我去哪裡？」阿斗忽然仰起頭，奶聲奶氣的說。
「我們要去……」
我微微蹙眉，阿斗之前明明說過自己是男子漢，向來聲音洪亮，現在居然用這樣撒嬌的語氣和我說話。不過，也不排除是被嚇到了的後遺症。
他畢竟是個三四歲的孩子。
「去一個誰也不能欺負我們的地方。」
阿斗只是眨著眼看我，喉嚨裡發出疑問的哼唧聲。平日裡，阿斗並沒有這樣對我撒嬌過，這樣撒嬌的動作在我眼中是那樣違和。
嚇出來一個內向男孩？
突如其來的可怕想法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活潑的阿斗，現在這個畫風突變的阿斗，我有點不能接受。
「別怕，媽媽會保護你的。」
我摟住阿斗，拎著手炮朝城門的左側跑去。現在是不能出城了，只能找個地方躲藏等天亮再走。懷裡的阿斗不知道什麼時候嗚嗚的哭了出來，擾亂了我強自鎮定的心。隨便找了一個社區的樓，我抱著阿斗進了樓道隨便坐在臺階上休息。
「先睡一會吧。」
我打了一個哈欠，半夜都沒有睡，的確有點撐不住了。
「你也睡……」
阿斗扯了扯我的衣服，我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也不再那麼累了，朝著阿斗擠出一個笑：「好，我們一起睡。」
……
一陣冷風吹來，我警惕的睜開眼，雖然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我懷裡的阿斗已經不見了。睡意全無的我一把抓起倚立在牆邊的手炮沖出了單元門。月光已經漸漸黯淡，已有了向西沉落的趨勢。
跑出社區，大路上唯有的一道藍色背影格外矚目，借著剩下的月光，我看見阿斗正溫順的坐在她的右臂上。
我以最快的速度向她沖過去，誰知那藍衣女子驀然轉身，我心知不好立馬向左側翻滾，一團藍光從她對立的雙掌中湧出，透出些雪花的氣息，在瞬間化成實質，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朝我撲來，而我竟沒有辦法閃過這一擊。
擊中我的那一瞬間，我並不覺得疼痛，只覺得這份冰冷瞬間化氣，穿過我的皮膚直達骨骼，冷硬生疼。
這還是個高手！
我放棄了和她周旋的想法，一個翻滾來到她身邊，舉起手炮朝著她左肩用力一砸，她眼睛一闔向後軟倒，我把手炮一扔，連忙伸手將阿斗穩穩接住。
這就不行了？不太對勁啊！
「殺人啦！」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路兩側的房子此起彼伏的亮起了燈，嚇得我不敢再逗留，漫無目的的朝前跑，沖進一幢黑暗的小二樓，飛快的向頂樓跑去。
樓頂，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爬到了樓頂之後，我背靠牆壁還沒休息一陣，就有一道聲音響起。
「樓頂那人，我找你有事！」
我本以為是那人詐我，可沒想到他又喊了三遍，還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只好起身來到樓沿，詫異的看到了三個人。右邊那個留長髮的紅衣人我沒見過，左側那人，正是我上半夜見到的那個怪人，他手上扶著的，赫然是之前被我打暈過去的女子。
紅衣人半仰著頭眯眼瞧我，平靜的語聲裡仿佛隱藏著洶湧的波浪：「踢壞我家玻璃，弄亂我家，搶走我女兒，我說你們東吳，該鬧夠了吧？」
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耐心的向那人解釋：「阿斗就是男孩子，不過就是看起來溫順了點，怎麼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我錯了？」
「典韋說你瘋了，果真一點沒錯 。」那人輕哼一聲，「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吳仁。」我低著頭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之前貂蟬對我的稱呼，「或者，我也可以是孫仁？」
「孫郡主，孫尚香，看來你還記得自己以前的名字，玩也玩夠了吧，你裝得真拙劣。令兄孫策，還在東吳等你呢。」
他這話這是什麼意思？我應該記得什麼？
「所以呢？」
那人冷冷一笑：「就不說你連頭臉都沒有改換，拿原名就以為能騙過我們？堂堂一國郡主，連最基本的偽裝都做不到。我們雖然目的大體一致，但你忽然反悔，以為這樣就能帶走我曹某人的女兒向孫策小兒交差，你這是妄想！」
女……女兒？！
不等我反應過來，那人的聲音猶如當頭棒喝將我敲醒：「孫尚香，當你認為所有人都錯了的時候，不妨想想是不是你自己做錯了！」
☆、從來都沒有阿斗
我疑惑的望向懷裡的孩子，明明就是阿斗的樣子。冷風呼呼的吹著，吹的我微微頭疼，而樓下那人依然死死的盯著我，仿佛等不到我的答案不甘休。
「我說了，阿斗……」
樓頂的冷風就像是引爆了頭內的神經那樣，我的話說了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疼得呻.吟出聲不得不伸手去扶頭。就在低下頭的那一刻，我忽然發現阿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不，不對，只是衣服一樣，這綠色的長睫毛……可是明明就是阿斗的髮型發色……
「我……」
我明明之前沒有看錯！阿斗怎麼會……怎麼會變成別人！莫非……
「文文？」
小小的頭微微點動，我只覺得自己好蠢，連哪個是真阿斗都分不清，甚至……這極可能是一個圈套。
晨曦微上，警鈴聲由遠及近的接近，不一會兒功夫，十幾輛警車從四面將樓圍住，警員很快就疏散了樓裡的群眾。一位精神矍鑠的白髮老者從最靠前的警車內走出，黑色警衣上的金色勳章閃閃發亮，雙手緊貼褲縫，看得出來，這是位威嚴端儀的長者。
「黃局長，我們又見面了。」
那人只是側過頭，皮笑肉不笑的朝著老者掀起一邊嘴角：「小女的安危，就有勞黃局長了。屆時希望黃局長，可以還曹某人一個公道。」
「毋需多言。」
老者公事公辦的應過聲後，便看也不看那人一眼，那人也正了頭，兩人誰也不看誰。
老者上前兩步，朝我抬起左手揚嗓高喝：「孫郡主，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請先把文姬郡主還給曹大人，有什麼疑惑下來再談。」
真的要把文文當人質嗎？
看向因為疲累而在我懷裡睡熟的文文，我頓時覺得這個決定太卑鄙了。但是就這樣還回去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我必須告訴文文的養父曹先生，那個真正的兇手……我不要就這樣替他人背鍋。
「好，我這就下來。」
一夜沒睡，我的確有點撐不住了，下樓之後，文文被身邊的警員抱走，而我，則被老者親自銬住，根本沒有辦法接近曹先生。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老者將我押上警車前，我回頭再看了一眼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的曹先生。他朝著我揮了揮手，笑得極為諷刺：「孫郡主，曹某人不會再相信你了。」
我坐下後就趴在了膝蓋上，將頭埋進雙臂間，怔怔的盯著腿發呆。或許，正如他所說，我是一位名叫孫尚香的郡主，我有個哥哥叫孫策，我們之間又約定了一件事，可……我更想搞明白，這個可怕的圈套，到底是誰設計的。
「孫郡主，」老者的聲音忽然在我頭上方響起，「老朽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待會到了警局，你就都明白了。」
「我……你們都認得我……」
我話一出口，就發覺自己說了個蠢問題。可老者不以為意，只是呵呵一笑後肅然回答：「郡主忘得也算徹底，老朽說幾句也無妨。而且，是令兄孫策將你嫁來這裡的。你說你不喜歡錦官城，主公為你特意在城外擇地搭築了一件陋室。」
那間房子……居然是那個未曾謀面的丈夫蓋的……
我震驚的抬起頭來，老者的話卻還沒說完：「這裡沒有別人，老朽就直說了吧。郡主有時候做的事確實過分，龐軍師就很不喜歡你，而你也很討厭他。啊……忘記你不記得了，當初是令兄孫權主動提出的結姻，諸葛軍師沒有異議，龐軍師卻十分不悅，因為……他認為你們別有所圖。」
在說「別有所圖」四個字的時候，老者忽然微微側頭，目光直直對上了我的眼，我只覺得，他的目光內也含有幾分怨懟，我的額頭開始冒虛汗。
「老朽也不瞞你，龐軍師一直想殺了你。」
我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微笑，腦海中卻閃過昨晚被面具人扼喉的畫面。我連忙搖搖頭將之甩出大腦，這樣的驚險，我實在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多虧主公阻止了他。」
不，沒有阻止，我昨天差點就死了。
「不過很令老朽意外的是，你是那樣呵護……」
「別說了。」我大聲打斷了老者的話，一說起這個事我就羞愧，錯認孩子什麼的，我，我才不想聽呢。
「好了，目的地到了，走吧！」
老者拉著我下了警車，往正對的那間警署走去。他把我帶進了審訊室，走之前還補充了一句：「主公馬上就到。」
「孫郡主，別來無恙。」
「哦。」
我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聽聲音，大概是審訊室鐵柵欄另一面的來人了。
「你忘了我是誰嗎？」
我懶懶的抬起頭，只見那人將按壓著斗笠的手抬起，將隱藏在陰影下的臉露了出來。
這是一張溫和健康的面龐，棕色的短髮緊貼在額頭上，那雙看來熟稔的棕色眼眸在對上我的目光時，帶著一分迷惑與複雜。
他看起來有點像孫怨玄，除去服裝的話又不太像。這張臉太健康，太溫煦，完全和之前的孫怨玄是兩個極端。
「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我認真的想了想：「大概……就是想知道阿斗在哪裡吧。」
「阿斗啊……」
他忽然低下頭去，嘴角的笑容漸趨苦澀：「已經……」
「怎麼了？」
「沒有了。」
他說完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像是松了口氣似的，而我卻焦躁起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你莫急，因為……」他抖了抖嘴唇，沉默了半晌，艱難的吐出話語，「我就是阿斗，阿斗就是我。」
我驚的從座位上一下站了起來，而他只是微微的苦笑，忽然就背轉了身子不再看我。
「你……你當初知道這個事實後，也是這個樣子，還說了『不合史實』之類的話語……
「可誰叫我們定下婚約後不久，我就不知被誰暗算了變成個小孩，只好拜託漢升——就是剛才那位長者冒充我成親。你說你不想嫁給我，沒想到我居然是個這麼老的人，要不是為了令兄孫策，你早就想走了。」
我低著頭，抬起右腳用腳尖輕輕劃拉著地面，腦袋裡回蕩著收音機搜不到頻道時的雜音。
「諸葛軍師很快就研究出是別人在我身上種了病毒。可他們也不能一下子就配出解藥。於是，我們就對外宣稱，我是之前被收養的孤兒阿斗。也許你哥哥知道了什麼，想讓你把我帶回東吳。」
我腦袋裡的雜音變成了受干擾的尖銳音。
「可我沒想到的是，龐軍師對你有了殺意，在你帶著我趕回我給你搭的房子時，龐軍師……襲擊了你，你就什麼都忘了……對我深信不疑……還，還……」
還像對待親兒子一樣對待你，是不是？
我的腦海中只剩下無數狂亂的呐喊聲。
☆、該出戲了
「很抱歉，其實孫怨玄……實際上根本不存在，它只是龐軍師的化身之一。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對他深信不疑，哪怕他的化身故意和我有幾分差別……」
沒關係，我一醒來誰都不認識。
「還有貂蟬……她根本是個意外，我沒想到呂布軍也想來插一腳……還是謝謝你保護了我，一直堅持到解藥生效……」
「沒關係，」我抬起頭，朝他綻開一個自然的微笑，「之前我的做法也許有些不太磊落，不過現在，我們扯平了。」
這個家我是不想待，有家人就行。我還是回東吳來得實在。
「扯、扯平了？」
他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疑惑的睜大眼睛望著我，仿佛我說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是啊！」
我爽快的點點頭。
其實，說不鬱悶糾結是不可能的，畢竟被一群人耍了還背了口黑鍋，但是我偏偏現在勢單力薄，軟硬實力後臺都拼不過眼前這位爺……時不我與，只能認命。
「……你居然不提要求了？」
我抬起右拳擋在唇畔輕咳一聲，朝著他怒眼瞪去：「你想得美！本郡主要回東吳！」
「轟！」
我放下右拳，詫異的望向鐵柵欄那側房間被撞開的門，一藍衣人匆忙沖入。他先朝著阿斗鞠了一躬，然後上前兩步，正色朝我抱拳而禮：
「夫人不可！」
我想也沒想，一句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本夫人回鄉探母，有何不可？」
那人回頭和阿斗對望一眼，再望向我時，他的眼中盈滿了我讀不懂的神色。
「您和主公才成婚不久，如今未滿三月就要離婚，婚姻大事，不能任性。」
我微微仰頭看向天花板，只覺得無形的「任性」字樣向我身上砸了下來。
小哥這帽子扣的真好。
「若是回去，曹操的眼線馬上就會得知我們蜀吳決裂，他一定會捲土重來。」
不過就是回家，怎麼後果就這麼嚴重？
「何況，如果孫策大人知道夫人就這樣獨自回去，肯定會不高興的。」
你又不是我哥，你怎麼知道他高不高興？
「還有，使用同樣的藉口，對我們來說是沒用的。」
「別說了，子龍。」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即將爆發的憤怒，阿斗輕喚一聲，打斷了那人的話語：「這些話，是孔明教你的吧。」
「主公……」
被稱為子龍的人走到他身邊，朝我瞥了一眼，臉上浮出些猶豫之色。我不屑的冷哼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你要想回家，就回吧。」
阿斗喟然長歎一聲，我驚訝的正過頭向他看去，可我只能從他的眼裡看到毫不掩飾的真誠：「你是個活潑的女孩子，我不該就這樣束縛你。等你想回來時，再回來也不遲。」
可我不太想回來啊，這裡能人太多，我一個也玩不過。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阿斗。」
「阿斗」二字一出，整片空氣都凝固了，阿斗和子龍都表情微妙的僵在了原地。在這微微的尷尬中，我意識到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便宜丈夫，我連他大名叫啥都不清楚。
阿斗先從尷尬中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強自鎮定：「夫人，別叫我的小名了，我現在不是小孩，是你的丈夫……」
「怎麼了，一個名字而已，我還不能叫嗎？」
我朝他無辜的笑了笑，攤開雙手，微抬了下眉毛示威，憋屈了這麼久，這個能讓我揚眉吐氣的挑釁機會我絕不會放過。
「呃，我還是習慣你直接叫我劉備的那副大咧樣子。」他不自然的垂下了眼，弱弱的再補充了一句，「其實……你本該叫我玄德的。」
好了，原來他叫劉備，搞清楚稱謂，就好打開話匣子了。
「哦，劉備，我要回家，你找個人把我送到東吳吧。」
「專人送？」
劉備還沒說話，旁邊的子龍就先不爽了：「夫人，主公准許你回家已經仁至義盡，你不能得寸進尺！」
「是你說的我一個人回去，我哥哥會不高興。找個我哥也認識的人護送我回去，怎麼就過分了？」
我飛快的在子龍和劉備之間掃視了一下，一種根本無法挖角的直覺從我心底生出。挖角……等等……
我搖了搖頭，還是想不起來。
「漢升最近忙得脫不開身，雲長翼德向來不喜歡你，子龍……」
劉備停了下來，斜著眼看向子龍，子龍連連搖手，一個勁的否認：「不，不！主公還是讓馬孟起去吧！」
劉備沉思片刻，艱難的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一道張揚的窈窕魅影停在了我身前，朝著我伸出一隻白皙手掌：「走吧，回家了。」
熟悉的聲音使我驚訝的抬起了頭，果然不出我所料，雖然只是換了身衣服，可那雙熟悉的鳳眼昭示著我那位臨時房東夢綺就是她。
「馬孟起，就是你？」
「嘛，夢綺就是我的名字，很抱歉之前利用了你。」
夢綺挽唇一笑將我拉起，笑容內包含著些許自嘲：「又見面了呢，夫人。」
「嗯。」
任由她將我拉出警局，坐上一輛由她駕駛的小轎車。望著漸去漸遠的錦官城，我長長吐出一口氣，終於遠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夫人，多謝你保護了主公。」前排傳來夢綺悶悶的聲音，「雖然我們也擔心主公落到你手裡，但是也多虧你那樣捨生忘死保護主公，他終於恢復了正常。」
「那我之前住的房子隔壁，是曹操的女兒文文？」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一些零碎的事件在我腦海中連接起來：「你們是通過那只鶴傳信的，對吧？」
「是的。」
氣氛再度陷入了寂靜。
想來想去，我又想到了之前劉備裝小孩時向我鬧脾氣討糖吃的樣子，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夫人，你不需要拿些東西回去嗎？」
「不了，沒必要拿。」
想到之前丟掉的手炮，我也沒覺得怎麼心疼，何況是幾件衣服？
至於背包糖盒什麼的，想到它們就能想到劉備，實在太糟心了。
☆、回家的感覺真好
「啊，香妹你回來啦！」
一下車，我的右手就被一雙大手拉住，跳脫張揚的神采自對面的那張英武面龐上迸發而出，尤其是那份不似作偽的的喜悅，我根本不用猜測，我們具有血濃於水的親情。
「伯符哥！」
孫策哎了一聲，綠眸眯成一線只是嘿嘿的笑：「看來，你在嫁給劉備這段時間裡變得會撒嬌了，以前沒大沒小叫我孫策的樣子倒見不到了。」
「夫人，那夢綺就先回了。」
夢綺的聲音一下拉回了我的注意力，孫策也立刻反應過來：「啊，多謝馬將軍將我妹妹送回來，在這裡休息一晚再走吧！」
「是啊，留一晚吧！」我在旁附和。畢竟我們開了兩天才到建業城外的樹林，夢綺確實有些疲憊了。
「多謝吳王好意，只是夢綺還有要事，只能敬謝了，」夢綺謙卑的微微躬身一笑，意味深長的望了我一眼，「還請夫人早日回蜀，畢竟您是蜀國的王后。」
「知道了，你回吧。」
啊……麻煩。我頭疼的閉上了眼，這確實是個麻煩又無法擺脫的身份，關鍵是還得天天見到那個糟心的劉備。
「怎麼了？」
左肩一重，我倏然睜眼，視野已被孫策充滿詫異的臉所填充：「香妹，馬將軍走了，你還在想些什麼啊？是誰欺負你了嗎？」
最後一句話徹底戳中了我的心窩，眼睛一酸，我差點就掉淚出來：「他們都欺負我！」
孫策一愣，臉露了然之色，語帶安慰輕輕拍我的背：「沒關係，香妹，吃點小虧沒關係，因為知道他們的手段了，不就不會被欺負了嗎？」
「謝謝伯符哥。」雖然說了基本等於沒說，但是有人安慰，心裡好受多了。
「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們說些高興的事吧！」說到這裡，孫策眉飛色舞，「在你出嫁後的一個月，瑩兒生了個女孩兒，我做爸爸啦！」
被他的喜悅感染，我也愉悅了起來：「恭喜！只是嫂子怎麼沒來？」
「我怎麼捨得她出來著涼呢！留著小茹兒一個在家，我也不放心。」孫策又補充了一句，「茹兒的名字是瑩兒起的，意思是不忘父母生養之苦。」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拍了一下他：「那還不快回家，先帶我看看大嫂和小侄女。小心回家太晚，茹兒把你這個爸爸給忘了。」
建業城和錦官城的確不太一樣，城牆就像是從雲端墜下的透明簾幕，三面如水流般汨汨而下，只是從外端看不出什麼端倪。剩下的一面則由一排綠樹構成，旁邊偶爾飛起的水珠跌落在樹葉上，映出一鉤小小的彩虹，比錦官城美出十幾條大街。
孫策帶著我走進樹林，變著花樣繞了十幾棵樹，終於到達了城內。城內的人熙熙攘攘，帶給我一種平和安寧的喜悅。我回頭向孫策望去，孫策正愜意的眯著眼，自豪的望著行人們。
「很久沒回來，驚呆了吧？這都是大家都功勞，尤其是你嫂子的一份！」
「所以，我們的家在哪裡？」
孫策的哈哈笑了一聲，臉上露出些不自在來：「啊哈哈，就在城東啊。我只是想帶香妹你先轉轉，順便看下剛換新的競技館……噢，對了，哥哥給你打的武器你怎麼沒拿回來？」
他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嘖，被他們沒收了。」
而且是以「襲擊甄宓」的罪名沒收的，這個手炮是徹底拿不回來了。
「這樣啊……」孫策失落的歎了一口氣，「那就先算了，有空了哥哥再給你造個新的。今天你先住權弟那兒，我再給你收拾一間屋子。」
「我以前的屋子呢？」我可不信我之前在家裡沒有屬於自己的屋子。
「現在是瑩兒和茹兒在那裡住。」
孫策為難的笑了笑，露出些牙齒來：「權弟可以先住競技館的房間嘛，反正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經營競技館上，當哥哥的總要讓讓妹妹，他少住一天也沒事。你說是嗎？」
我連連點頭，在腦海中給孫策先貼了一張「天然黑」的標籤。
孫家由四棟小二樓為主體，水池、綠化帶……應有盡有，馥鬱的桂花香充盈在空氣中，給人以一種家的溫馨感。
「這一棟是瑩兒、我住的，那一棟是權弟住的，那一棟是公瑾和小妹住的……」孫策說到這裡，臉上微露慍色，「這一棟本來是想著給你和劉備住的，但是我那好妹夫根本不領情！」
「沒關係，我領情就夠了。」我拉著他的手臂搖了搖，心裡再給劉備記了一筆。
「對了，媽媽呢？」
孫策怒意全收，咧著嘴笑了一下：「你還記得媽媽就好，媽媽最疼的就是你。你這次回來真好，大家一起去給爸媽上墳，正好讓他們看看大孫女。」
「好啊。」我勉強維持著笑意，心裡總算弄明白了為什麼子龍會露出那樣奇怪的表情。父母都沒有了，看也只是看墳罷了。
「練師，你過來一下！」
孫策喊住了不遠處經過綠化帶的紅衣女子，紅衣女子便朝我們走來，停在我們身前五步處，朝著我們躬身一禮。
「見過至尊、郡主。」
「我問你，夫人還在房間嗎？」
「回至尊，大喬夫人沒叫我侍奉了。」練師搖搖頭，高高的黑馬尾隨著她搖頭的動作微微拂動，「她應該還在照顧茹公主。」
「那……你先去吧！」
孫策揮退了練師，忽然湊近我的耳畔，壓低了聲音：「香妹，待會你先進門，幫我看看情況啊！」
「好。」
我奇怪的瞥了一眼孫策，還是答應了他。
「香妹，你回來啦。」
眼前的佳人長髮披肩，黛眉細眼，月牙嘴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造物主手中那一尊最完美無缺的作品，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是一副微笑的模樣，漸漸使人放下一切心防。
「進來說話吧。」
大喬抱著熟睡的嬰兒朝內走去，一面漫不經心的發問：「你很久沒回來了，陪我多說會話吧。對了，我記得伯符接你去了，怎麼不見他回來？」
☆、這是愛，你不懂。
「瑩兒，我在這裡！」
不等我說話，孫策風風火火就闖了進來，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包東西出來。他熟門熟路的在大喬身旁一坐，飛快的將小包拆開，裡面露出一疊嫩黃的小方塊，獻寶般捧在大喬麵前。
「特地給你買的桂花糕，喜歡不喜歡？」
「多事。下次早點回來就好了，幹嘛又這樣費心。」
大喬嘴裡雖然埋怨著，伸手卻取了一小塊送到孫策嘴邊：「來，張嘴。」
大喬的投喂行動還在繼續，孫策也偶爾會喂給大喬一塊……帥哥與美女的恩愛畫面著實養眼，我倒真沒一點不適感。如果一定要問有什麼其他感覺，我倒是看餓了，也想吃點東西。
我無聊的打了個呵欠，投喂事件終於由孫策將最後一塊讓給大喬告終。與此同時，小茹兒在大喬的懷裡哼哼起來，大喬便停止了與孫策的交流，把他晾在了一邊。
打住，孫策是我哥，我不能感到幸災樂禍……
「香妹，」孫策訕笑著看向我，眼神中帶了些過意不去，「哥哥現在有時候事忙，你可以找練師。練師當初是你的女僕，現在住在權弟那的一樓，你有什麼想玩的，想吃的東西，想幹的事，都告訴練師，她會給你辦到。」
「練師辦不到的話，可以來找我。」
大喬抬眸朝我望來，眸中笑意盈盈：「有時我比較無聊，有空和我與茹兒說說話吧？」
我連連點頭。就在我以為這次面談就要結束的時候，大喬忽然將茹兒放在床上，拿起了擱在床邊只織了半邊的毛衣，動手織了起來：「香妹，我之前想著給你織件毛衣，等你回家的時候送你，可惜我還沒有織完，你得再等等了。」
「謝謝嫂子。」感動在我的心中縈蕩，果然還是家人最好，丈夫什麼的，太不可靠了。
而孫策就有點吃味了：「我就沒有嗎？」
「當然沒有。」
大喬輕飄飄的一句話，打碎了我以為她還要繼續秀恩愛的想法：「你以為，你上次背著我去仲謀的競技場打了一場，我不知道啊？」
「咳咳，我當然沒想瞞著瑩兒你啊！」孫策輕咳一聲，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不過瑩兒你放心，香妹難得回來一次，我是絕對不會再去競技館玩了。」
「你要是再敢去，我就敢敲斷你胳膊。」大喬悠悠介面，右手的毛衣針卻沒有停下動作。
轉眼間狗糧就變成了打狗棒，我尷尬的笑了一聲：「啊哈哈，嫂子這玩笑開得真捨得……」
大喬點頭：「嗯，真捨得。」
「香妹你不懂，」孫策一本正經的糾正，「這是愛，是愛。」
哥哥你說的是，我的確不懂。
「說了這麼久，香妹還沒吃飯吧。」大喬伸手輕推了一下孫策，口中嬌嗔著，「你這哥哥怎麼當的，還不快去叫人整治點飯，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啊，瑩兒說的是，香妹，我們走。」
孫策口中應著，戀戀不捨的又坐了一陣才起身，拉著我的手依然一步三回頭，直到出了門方才甘休。
「我們去公瑾他們那棟，因為廚房在他們那。不過離飯點還有二十分鐘。」
也就是說，我們其實現在也沒事可做：「那我們先做些什麼？」
孫策歪著頭思考了一下，頭上忽然亮起一隻燈泡：「我還是帶你去權弟那棟看看吧。」
其實，孫權的那一棟房子就在孫策這一棟的前面，不需要走多遠。和一樓的練師打了個招呼後，我們順樓梯爬上了沒有開燈的二樓。
「權弟，你在撿節操嗎？」
我被身旁忽然出聲的孫策嚇了一跳，借著樓層窗戶中透出的殘陽餘暉，我看到二樓盡頭處有一黑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孫—伯—符——」
那人陡然站起，陰惻惻的咬著孫策的名字捏著拳頭轉過身向我們緩步走來，渾身上下仿佛就要蹦出可以成形的黑氣，與孫策如出一轍的綠色眼瞳殺氣四溢。
「啊，權弟，你繼續啊。」
孫策依舊嬉皮笑臉，下一刻就被憤恨難當的孫權揪住了領子，使勁前後來回搖晃：
「你知道嗎？！就因為三個月前我不敢攔你，讓你進競技館打了一架……因為這個，嫂子整整兩個月都沒有讓我碰過競技館的帳本！兩個月！這唯一的一本都是練師幫我從公瑾那裡偷來的！你這個混蛋把我害得多慘你知道嗎？！」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孫權上下左右對孫策拳打腳踢，而孫策只是站在原地任他發洩，用著憐憫的目光注視著孫權，直到孫權打累了，右手扶著胸口一直喘氣時，孫策才伸手摸了摸孫權的頭：
「啊，所以呢？」
「打、打、打到你還我帳本為止！」孫權沒好氣的粗喘著，一邊又伸手打了孫策一拳。
孫策無辜的攤手：「你覺得我可能問瑩兒要到帳本嗎？」
孫權一時語塞，但很快就又被憤怒填滿了：「好兄弟有難同當，我不能平賬，那你也休想安逸！拿不到我的帳本，看我怎麼向嫂子抖你黑歷史！」
「好啊，好兄弟有難同當，你打了我這麼久，換我打你了。」
孫策鬆開了拉著我的手，上前與孫權擦身而過，一道藍光閃過，空氣刹那間陷入了詭異的靜默，孫權不甘的張了張嘴，眼睛一合向後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然後……沒有然後了。
而孫策只是回過身，朝我笑嘻嘻的解釋：「別管權弟，他兩個月沒挨我揍了，有點躁動。」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就見他快步走到樓梯口，朝下大喊一聲。
「練師，上來吧！」
二樓在一瞬間變得燈火通明，練師噔噔從一樓飛快跑了上來：「至尊。」
我疑惑的觀察著練師的臉色，卻見她根本就是習以為常，一副了然的樣子。
「待會你記得去取權弟的飯，我和香妹先去吃飯，權弟就拜託你了。」
「是，至尊。」
飯桌上三菜一湯一甜點，只有我們三個人，那道據說是大喬做得甜玉米湯格外甜美，喝的我心情大好。
只是，這頓飯的主料，可要比這道甜玉米湯來得更美味——
「伯符，你是不是瞞著我又做了些什麼啊。」
「咦，怎麼會呢，瑩兒，香妹今天才回來，你覺得我會背著你去幹什麼壞事？自從茹兒出生後，我哪敢去競技場了啊……」
「這可說不準啊，要是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壞事的話……我可是會敲斷你胳膊的喲。」
細紗罩蓮花燈的燈光下，大喬頰邊的笑容格外溫婉。
☆、愛心料理
在東吳的第一個星期，我確實過得無比舒心。以前那種迫於生活壓力的緊張一下消失，我反倒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練師側頭朝著我微笑：「郡主，不如去找大喬夫人吧？大喬夫人的煲湯手段可是一絕。」
想起了這幾天來喝到的湯，我就無法坐住了：「好啊！」
煲湯什麼的，聽起來就很美好。
這一次，廚房裡不止有大喬，還有一位娃娃臉美女，著一身杏黃色衣裙，盤成花苞狀的銀髮髻上斜插著根花釵。那雙扁桃狀的大眼正專注的盯著手中的軟糯麵團，美好得不忍使人出聲打斷。
「見過大喬夫人，小喬夫人。」練師微微俯身行禮。
正攪拌鐵鍋的大喬抬起頭來朝我微笑了一下，向練師揚了揚下巴：「練師，幫我拿下鹽盒，好嗎？」
小喬將手中的麵團一放，抬起頭驚喜的向我望來，嘴角揚起一道美好的弧度：「香香！你回來啦！」
「是的。我回來了。」
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動容，我不由自主就向她走了過去。
「婉兒！你呀……」大喬無奈的笑聲從旁傳來，「還這樣大聲說話，香妹都要讓你嚇跑了。」
「你別聽姐姐胡說，」小喬拉起我的一隻手，喋喋不休的訴說，「公瑾在江夏的三個月輪值期結束了，我們就一起回來了你這一次回來，可要好好陪陪我！我還給你準備了一樣禮物呢，晚上一定要來找我啊！」
「好啊。」
我順從的任小喬拉著，聽著她充滿關切的話語，溫暖自她的手臂源源不斷傳遞到我身上，刹那間我就把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經歷都給忘了。
「江夏有很美的桃花，我在江夏采了五六罐子，都用蜜糖拌了醃成桃花醬，後來它們都被我做成了水晶桃花糕。案板上這個紅罐子看見了沒？這罐是我忍了好久才狠心不留給公瑾的！壞香香，是不是又沒給我準備禮物，嗯？」
我尷尬的哈哈了兩聲，小喬柳眉微蹙，嬌嗔著鬆開了抓著我的手，在我右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這次你小喬姐就不計較你了，還不快去洗手！這次姐教你做桃花糕，還不好好學著點！」
「是。」
我忍著笑著去洗手池邊洗了手，乖乖守在小喬身邊做她的學徒，遵循著她頤指氣使的命令。
「快，把這個缽裡的花生搗碎！」
「好了，別搗了。倒點熱水把黃油塊化開，我現在急著用！」
「在鐵籠屜上抹點油，待會我好放！」
「好了。」我轉過身向著小喬眨了眨眼，語氣放得俏皮了些，「不是喬小姐說了教我做桃花糕嗎？光打下手我可學不會呀！」
「哼，我還很生氣。」
她板著臉沒多久，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啦，我其實沒生氣，就是有一點點介意而已。」
說著，她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很小的一段空距。
「那怎樣你才會不介意呢？」
「今天必須學會這道桃花糕，否則休想讓我原諒你！」
小喬在糯米團上揪下一小塊，飛快塞進我手裡：「就給你示範一遍，看我的手，看好了，先揉成團，按扁，拉長成圓形……然後舀一勺醬，填滿，對折捏合，從這一頭卷到那一頭……喏！最後把花瓣向外捏一捏就好了，就能放到鐵籠屜上。會了沒有？」
淡粉色的花樣在她手裡那樣美好，卻成為了擺在我面前的絕世難題。小喬雖然一邊講解一邊做，但是她的速度在我看來還是比較快的，還好我基本上都記住了，並不想拂了她的興致：「會了。」
「我的這半屜已經捏好了，剩下半屜是你的任務！」小喬將旁邊的一碟黃豆端起，輕輕橫了我一眼，「我先去炒黃豆，要是做不好，你可等著些！」
我抓起一把麵團，學著小喬之前的手法掐捏。過了一陣，伴隨著撕拉撕拉的翻炒聲，一股焦嫩的豆香味慢慢自我背後溢散開來。又過了一陣，撕拉撕拉的翻炒聲沒了，嘩琳琳的落盤聲和咄咄的搗缽聲讓我的心瞬間飛到了小喬那邊。
她要做什麼呢？
「包完了啊？」
小喬忽然湊到我面前，倒是把我嚇了一跳。她將大碗在我身邊一放，伸手取走了我卷了一半的面片：「你好慢啊，這個我幫你做了。」
小喬的動作很快，十幾秒就做出了一朵漂亮的花，放在籠屜裡抱到灶上早已盛滿水的鍋上，接著蓋上了籠蓋開灶：「好了，我們等半個小時就好，先聊會天吧。你覺得呢？」
「你想聊什麼呢？」我拿起毛巾擦手上粘的粉醬，漫不經心的回答，「我反正是隨便啦。」
「那……」小喬神秘兮兮的湊近了我，一隻手按在我的肩上，「聊聊你和劉大耳吧？」
劉大耳？我一愣，不解的回望著她略帶促狹的笑靨，誰知她笑意更甚，竟抬手勾了勾我的下巴：「你居然沒覺得他耳朵大嗎？一議事就會有七八張嘴在他耳邊嚷嚷，那兩隻耳朵肯定承受不住那麼多聲音，所以才變得那麼大。」她邊說還邊用手誇張得從耳沿比到肩膀上。
「香妹，麻煩理解下婉兒。」大喬的聲音悠悠響起，「我看她是周瑜的口水吃多了，嘴巴比以前還要毒十倍。」
「姐姐！」小喬嬌哼一聲，卻依然沒有放棄打趣我，「老實交代，他是不是很帥，你愛上他了？護夫心切，嗯？」
我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腳底升起，就差一根火柴，點著了騰一聲就能爆炸。愛上他？不可能不可能，一點愛情都沒有好麼。
至於護夫心切……
想到那一段保護他的時間，我就覺得心亂如麻，說什麼護夫心切，我倒覺得像護子心切。
「嗯？他是不是特別帥？」小喬拉著我的胳膊來回晃。
帥嗎？我托著下巴努力回想著他的模樣，和龐統假扮的劉備相比，他倒是一個氣色很健康的人，頭髮是棕色的，而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藍毛，衣服反倒穿的比諸葛亮龐統都樸素，但卻明顯可以察覺出他才是佔據統治者地位的那個人……
「別想啦……」
頭部傳來一陣疼痛，我從沉思中反應過來，小喬也尖叫一聲和我齊齊側身：「姐姐！」
「你們的桃花糕，快要變成麵糊糊了。」
大喬將籠蓋一揭，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鼻而來，我的心怦怦一跳，大步跨到灶前，揮手扇開眼前的白霧。
還好……還好……
一點都沒有失敗……
☆、氣急敗壞的周瑜
「還可以，只是香妹你沾的豆麵有點多了，白糖也沾多了。」
孫策朝我挑眉咧了咧嘴，把筷子一擱，不由自主的將手伸向大喬調製的水果蜜豆羹，飛快舀了一勺倒進自己碗裡：「今天瑩兒你又做了什麼？」
不等大喬說話，他端起碗送進嘴邊猛喝一口，然後哈一聲將碗放下抹了抹嘴：「糯紅豆，蜜檸檬，湯裡面這個味道有點澀，意外的潤口，我居然有點喜歡，好瑩兒，你還往裡面放了什麼？」
大喬為我也盛了一碗，微笑著離座放到我面前，期間也沒回頭看孫策一眼：「老規矩，猜猜看吧？」
「啊……」
孫策左手支頤，右手慢慢端起碗再到嘴邊送了一口，雙眉因為苦苦思索而皺到了一起。我朝另一桌看去，對桌的小喬啊嗚一口吃掉了勺子上的蜜檸檬，臉上露出享受之至的笑容。敏銳的她很快就就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只是伸指朝著我刮了刮臉頰，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還沒等我領會到她的意思，她已經收回了揶揄的目光，心安理得的開始享受佳餚。
帶著一肚子的不解，我朝著大喬微笑點了點頭，端起碗小呡一口，甜絲絲中的酸味恰到好處，縈繞齒間舌苔，那種澀澀的清涼潤口感更是似曾相識，仿佛我曾經最喜歡的就是它，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薄荷！」
我不自覺的出聲驚動了三個人，所有的動靜在那一刹那間戛然而止，六道視線齊刷刷朝我投射過來，這種無形的壓力逼得我冷汗岑岑，拿過碗仰頭就喝，避開了他們探究的視線。實際上，我還真忘了薄荷是個什麼來著。
可碗裡的羹湯終究有喝完的時候，可周圍寂靜依然，我學著孫策的樣將空碗重重一擱，嘿笑兩聲：
「都看著我幹什麼呀？吃飯呀！」
大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再離座為我盛了一碗遞到我面前：「誰叫你猜對了一半呢？我們的小郡主。再猜猜，你還能嘗出什麼味道來？」
我疑惑的接過碗，將心中的諸多疑問壓了下去，呷了一口含在嘴裡品味：「沒有檸檬那樣酸的味，但是那股香甜味很濃，有放柚子或者桔子嗎？」
「沒錯，它就是藍桔糖漿和薄荷糖漿調製的，我看你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大喬笑意更濃，小喬朝我看了過來，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孫策輕咳一聲，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練師從門外走入，將門推上哢哢兩下將就反鎖好了。
「嗯？」
我一愣，把碗一擱下意識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是出什麼事了？難道是因為……想到之前曹操對我說的那句合作的暗昧話語，我頓時覺得冷汗都下來了。
朝鬥國鬥什麼的，我還是個上路新手呢。
房間裡的氣氛仿佛也隨著門一樣被反鎖，瞬間凝固緊張起來，孫策看看大喬，又看看小喬，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連一直天真純然的小喬也顯得一臉凝重。我也搞不清楚狀況，只好一言不發，用不解的眼光望著他們。
孫策苦惱的抓了抓頭，長歎一聲：「不瞞香妹，我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只是現在我實在沒有辦法，結果弄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他這話一出，我更加疑惑：「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過就是回來過了一個多星期左右的安生日子，怎麼就出了這麼大一事？
孫策只能苦笑：「還是由在前線的指揮官來說這件事吧。公瑾！」
於是我就看見被拉到角落的窗簾一掀，後面鑽出一個人來。這人身形瘦高，半長黑髮，看上去倒比孫策年輕，只是劍眉上挑，眼神淩厲，配著緊抿的嘴唇顯得表情格外嚴肅，配著他那張俊美的臉，給人以一種刻板上司的錯覺，紅色的半衣半甲式戎裝帶著些暗沉的莊重，像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周瑜見過孫郡主。」
他側身將窗簾理好，才上前兩步朝我微一躬身：「接下來的話語可能會有些無禮，但請郡主多多包涵，一切都可以先商量。」
我胡亂點點頭，偷瞟了一眼被他理得整整齊齊的窗簾，看來他還是個強迫症，怪講究對稱美學，不過……這房子也沒地方好藏，只有窗簾背面可以藏人了，不知道他藏了有多久。
還有就是，今天來的人，好像還少了一個孫權？
「這些事只有我們知道就好。」周瑜臉色肅然，只是右手握著的那半塊桃花糕甚是破壞氣氛，「郡主應該還記得，我的表弟周善吧？」
什麼？表弟？
周善這個名字我是不會忘掉的，他那打架不要命的樣子，我是真沒想到第一戰的對手是吳國的人。
「所以呢？」
周瑜悠然一笑：「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劉阿斗現在還在他們手裡嗎？」
我驚疑不定的望向他，他便為我解釋：「周善是我們埋進蜀國的眼線啊，他見你那麼喜歡那小孩子，暗示你許多次你也不願認他。他現在怎麼調查，都查不到劉阿斗的近況。」
我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裡默默補充，你們自然查不到，因為劉備和劉阿斗就是一個人。
說實話，我內心隱隱是討厭這些鬥爭的，雖然我一想到和劉備共處的那段日子，心裡總是亂亂的，但是要我透露這個秘密，我卻又做不到。
「你這次回來了要保密，這三個月魯肅在合肥城那裡防備曹操，好在他沒有什麼大動靜。」
「就這些了吧？」
我慢慢坐了下去，抬筷朝著桌子努了努嘴：「別說了，快吃吧！這桌飯可是嫂子和喬妹花很多功夫做好的！」
「別逃避了，郡主。我雖然不知道你和權公子私下商量了些什麼，但是請注意分寸。」
雖然其他三人已經重新落座，但周瑜動也不動，話語中竟帶了些隱隱的憤怒：「關羽帶兵攻打曹魏襄陽城，也在，權公子私自抽調了一支部隊前往襄陽，領隊的人是他的朋友馬忠。而郡主可曾注意，這個馬忠透著古怪，雖然他幫助權公子學習成長，已經和權公子相處已有兩年，我還是不能信他。」
聰明人大多都有疑心病，但是有些東西的確不得不防。我將一塊小喬做得桃花糕送進嘴裡咀嚼，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就是這個馬忠，偷襲射傷了關羽，現在關羽生死未卜，曹操欣喜的在城門上高呼多謝東吳援手！張飛保護著關羽敗走了，我估計用不了多久，蜀國的劉備就會在一個月後起兵問我東吳討個說法，因為我們擅自背盟！」
「今天我們就是特地瞞著權公子給你說了這些，現在最多還有一個月時間，麻煩郡主，給我周某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身體一抖，手中的筷子啪啦落在桌子上，竟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好個美洲狼
這頓飯吃得我頭昏腦漲，以至於回來之後我都忘記了之前給周瑜說了些什麼。但是最終結果我還是記得的，周瑜會外出和諸葛亮談停戰條件。
一切的疑惑都指向了孫權，大概也只有孫權可以為我解惑了。可是沒等我去找孫權，第二天孫權已經先找上了我。
「香妹，哥哥我可沒辦法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你等等！」
見孫權轉身要走，我連忙叫住了孫權：「為什麼？」
「香妹，你之前預料的襄陽之戰發生時，馬忠就告訴我說，這是個好機會。」孫權苦惱的抓了抓頭髮，「當然我也明白，真殺了關羽我們都會玩完，於是我只是命令馬忠將他射傷了。我理解你不想嫁給他的心情，不過我已經幫不了你了，吳蜀和談時候，你還是坦白從寬吧。」
「坦白，坦白什麼？」我能說什麼啊？
「啥？當然坦白你不想嫁給他所以想促使他離婚的事實啊！唔！唔……」
我急忙撲過去，拼命按住孫權因為激動而越說越大聲的嘴。孫權掙扎了兩下，奮力擺脫了我的手，後退了兩步，一個勁的朝我翻白眼：「瘋丫頭，你還真是越來越皮了。只許你做錯事，就不允許我說出來了啊！」
我眼睛一瞪：「你想我倆一起被周瑜說教啊！」
提到周瑜，孫權的氣勢也矮了半截：「也對嗷……」
「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我和孫權對視了一眼，又在原地僵持了一會，敲門聲依舊頑固的持續，最後在我的一個瞪眼，孫權的一聲歎息中，以孫權挪動腳步慢慢向門走去拉開門鎖告終。
「怎麼這麼慢？」
來人一隻腳跨了進來，緊接著一隻手撥開了失神的孫權，赫然是我最不想看見的那個人：「怎麼搞的，你們又在鬼鬼祟祟商量什麼？」
「啊，當然是在商量怎麼補救啦公瑾！」孫權尷尬的哈笑兩聲，「只是還沒有商量出來結論。」
「難得呀，難得。」周瑜右手叉腰，左手按在孫權肩上，「不過不用你們想了，本都督已經有補救的主意了。」
「什麼主意？」孫權向我投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你，還有郡主，跟我一起隨行。郡主，你別忙著找藉口，這次你非去不可。」周瑜笑意盈盈向我望來，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直達頭部，「你是蜀國王後，也是吳國郡主，身份至關重要，而且……我們都是你倆陰謀的受害者。上交罪魁禍首，有利於談判的進行。你，有無異議？」
「沒有，沒有。」我後退著連連擺手。
「當然，你必須把馬忠帶上，他也是直接責任人之一。我現在要去收拾東西了，至於那個馬忠，兩個小時後我一定要見到，權公子，你可明白？」
周瑜把『公子』二字咬得很重，孫權也不禁抖了抖身體：「我明、明白的，公瑾。」
不過周瑜還是沒能見到馬忠，因為孫權準備找馬忠的時候，馬忠已經不見了，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
收拾了一應物件，兩天后也收到了蜀國的回信，由孫策的專人司機甘甯開車，送我們到會談地點夷陵城。
「夷陵城……夷陵城……」
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這裡很危險」的想法，卻又一時想不起來為什麼，一下車，我就找了個頭暈的藉口隨處亂逛。
夷陵城不大，但是建築群無一不充滿古樸風韻，勾動了我心底莫名的憂傷。
只因為我現在，對這個城池充滿了逃避心，還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湧上心頭。
「這個世界有點奇怪，但不管怎麼說，蜀吳共處在夷陵城，總讓人放心不下。」
正胡思亂想間，右肩被重重一拍，我受到驚嚇飛快轉過身，恰好對上了孫權的苦喪臉：「香妹，你又在這嘀嘀咕咕些什麼呢，走走走，蜀國的使者已經到了，你快跟我走啦！」
「你慢點，我跟不上……」
我被孫權一路拖拖拽拽，總算在五分鐘後跑到了會晤地——地處夷陵城中心的明溪寫字樓。
會晤的主要人聚集在二樓辦公廳，分屬蜀吳的人員各占半桌，吳國將領們以周瑜為首，蜀國將領們以諸葛亮為首，旁有龐統帶頭依次落座，正在進行熱烈的討論，我與孫權的闖入，將這火熱的氣氛瞬間破壞了。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說話了，視線都投向了我和孫權。
「啊哈哈，公瑾你交給我的任務完成啦……」孫權不著痕跡的掰開我的手指，慢慢向周瑜挪去。
就在我正尷尬時，諸葛亮搖著扇子，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喲，是夫人啊？晚來了其實也沒有關係的，您的座位在那裡，莫急，不要慌。」
他越是這麼說，我反倒越是局促不安，胡亂嗯了一聲，幾乎是狼狽的逃向屬於自己的座位，拉開椅子把頭向胳膊裡一埋，根本不敢再看任何人。
好在這份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首先由周瑜打破了：「如何，本督開出的條件，孔明先生考慮得如何？」
「啊，其實你不該問我，應該問我家主公考慮得如何。畢竟受到傷害的可是二將軍。再者——」諸葛亮輕笑出聲，「周都督，交不上那個禍首馬忠，縱使孔明再有心相助，也是無能為力啊……」
「這樣啊……」
不光周瑜沉吟不語，隨行的東吳將領們都坐不住了，孫權更是懊惱的不住歎氣。我也忍不住微微抬起左胳膊，透過一角向外窺視。
周瑜淡淡道：「其實，孔明先生說得都在理，只有一句沒有說對。」
「哦？願聞其詳。」
「本督此次回建業，重點徹查此事，本次行動的策劃者，正是孫郡主與權公子。」
周瑜這一番話說出，我就再也無法逃避了，猛地坐起身後，卻見諸葛亮平靜的揮動著扇子，一雙眼正探究的審視著我：「哦？竟有此事？周都督可是在有意庇護下屬？」
周瑜正色斂容起身：「孔明先生此言差矣，權公子交友不慎也有過錯，若是本督有意將罪責全都推到馬忠一人身上，那本督怎麼配穿這身衣服。孔明先生大可放心，責任人之一的馬忠也難逃罪責，本督定會儘快將馬忠緝拿送至蜀國。」
「此言極是。」諸葛亮輕輕用扇子叩著右手手心，似笑非笑，「但是，難道周都督以為，一次和談就可以撫平主公與二將軍受傷的心靈？」
一直一語不發的龐統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塊木牌並舉起，上面還寫著「還我公道」四個大字。
「沒關係，本督時間有的是，我們再多談幾十次也沒問題。」
周瑜再度坐下，俊美的臉上又掛起了標準的禮儀化笑容。只是我敏銳的注意到，就在他話音剛落時，坐在他身旁的孫權又打了個寒噤。
☆、無可奉告
和談以八個小時零六分告終，東吳方面以讓出夷陵城，江夏城為代價，附帶送我回蜀國，並承諾五年內不犯邊界，抓到馬忠後送上等條件，終於勉強獲得了諸葛亮的認可。
「香妹啊，你這次回去可得聽話啊！」孫權拉著我的手，閃到一旁的角落諄諄教導，「你看這事一出，劃走的城都是我名下的，我現在就剩下吳城了！」
這話意思是責任全都在我咯？沒必要這樣塑膠兄妹吧。
我心下惱怒，但還是朝著孫權沒心沒肺的笑了笑：「沒關係，你不是還有一座吳城嗎？」
「吳城規模哪有江夏城大！就算比夷陵城大一點點，發展也比不過夷陵城！」孫權急眼了，身畔雙拳漸漸握緊，「吳城在建業城南，根本不是戰略地點！他諸葛亮要走了我們東吳北進中原的踏板！你怎麼就……」
「仲謀，」剛剛在和諸葛亮商業互吹的周瑜，不知道什麼時候注意到了我們，「你又在鬼鬼祟祟和郡主說些什麼呢？這回伯符不會再護著你了，回去的時候，你最好老實交代清楚！」
「是，是。」
孫權不再說話，耷拉著頭走到周瑜身邊，怏怏不樂。倒是未曾退席的諸葛亮滿含深意的張了一眼周瑜：「周都督，這樣訓斥你國公子，就算是你和吳王情同兄弟，也應該知道什麼是你君臣之分。」
而他身旁的龐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木板擦乾淨，又寫了字舉起來：「剛愎自負，功高震主。」
不等周瑜說話，我便忍不住搶在他前面說話了：「這句話諸葛軍師可說錯了，君臣之分雖在，兄弟之情也不能忽視！策哥信任周都督，就像劉備信任你和龐軍師一樣！你們不都是抱著士為知己者死的信念嗎？君臣不相負，來世複君臣。我說的對嗎？」
與此同時，我的腦海裡也抑制不住的蹦出一句話：雖然不知道和我可能知道的三國差了多少，但是我相信人物性格不會有很大出入。
「郡主……」周瑜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聲音沉甸甸的，「你比仲謀更理解我。」
諸葛亮微微一怔，搖著扇子挽唇一笑：「夫人慧眼獨具，是孔明失言了。」
「沒有，沒有。」
我也禮貌的回笑著，心裡卻對孫權產生了懷疑。這傢伙想爭霸，是那個馬忠在挑唆嗎？馬忠……我得有個機會見一見呢。
「權哥，馬忠長什麼樣啊？」
孫權思索了一下：「啊……他留一頭黑長髮，好穿紅衣，個子比我高半頭，我從沒見過這樣聰明的人。」
「好了，我們回去再說吧。和談已經完成了，到時候再商議如何抓捕馬忠……」
周瑜拉住孫權就走，我也下意識的跟著隨行的東吳使臣團向外就走。不過我並沒有走出這扇門，因為隨行的趙雲已橫槍攔住了去路：「夫人你不能走。」
「哦，那我坐著好了。」
想到我必須回歸蜀國，我就沒有和趙雲爭辯，找了個沒人的位子坐了下來。做錯事的人裡有我，我現在倒想看看，他們留我一個人還想問我些什麼。
果然，率先說話的是諸葛亮，他搖著扇子，頗為感慨：「夫人，我倒真沒想到，你居然沒有向吳王透露阿斗與主公之間的聯繫。」
好歹母子一場，我對這個兒子肯定是有點感情啊。當然，我對他不可能這樣說：「說了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沒有好處嗎？」諸葛亮輕揚羽扇，語言鋒銳，「你不是不想嫁給主公嗎？」
旁邊的龐統還適時的舉起了牌子：「欲擒故縱？」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我一口氣梗在喉嚨裡半天上不來，算是體會了一把周瑜和二人言語交鋒的感受：「龐軍師，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光寫字啊？」
龐統將牌子放在桌子上飛快擦拭，手下筆飛如龍，片刻間便將牌子舉起：「一言難盡。」
「夫人不知，士元與我有一約定，如果夫人未曾說出主公之事，士元全程不准說話。」諸葛亮將羽扇在手裡轉了兩圈，笑意淡然，「結果，是我贏了。」
不知怎的，我的腦海裡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來：
周瑜雖能用計，豈能出亮之料乎！略用小謀，可使周瑜半籌不展；吳侯之妹，又屬主公；荊州萬無一失。
我拼命搖搖頭，努力將這句話從腦海中忘卻。和這樣兩個絕世聰明的人說話，真的是太腦殼疼了。
「不知道夫人剛才有沒有注意聽我們說話，」諸葛亮平靜的揮動扇子，「周都督兩度問起『阿斗』的下落，甚至還以舅舅想見外甥的名義問起呢……」
「那……你說了什麼？」我有些緊張的盯著他，實際上他們的對話我就聽了開頭，之後一直都在走神。
諸葛亮輕笑兩聲：「呵呵，我也沒說什麼啊，我只是告訴周都督，還給主公孫夫人，主公自然會帶阿斗夫人擇日拜見吳王。」
「你們要從哪變個阿斗出來？」我匪夷所思的看著他，「還擇日拜見，莫非……你們發明了變小藥？讓劉備吃上一粒，然後再讓龐軍師變成他的樣子，最後拉上我，好去糊弄策哥？」
諸葛亮用扇尖頂著下巴，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唔，夫人頭腦挺靈活，可惜，你說的這個方案，是我們之前的廢案。至於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五年期限內，能做的事可多了。」
我正準備再問兩句，身後一直默默充當背景板的趙雲卻搶過了話頭：「二位軍師，夫人，你們先別說了吧。可以去車上討論嗎？要知道，末將所轄的漢中城沒有人，如果現在送你們趕回錦官城，我三天內還是可以趕回漢中城的，積下的一堆公務，都是我來處理啊！」
「好吧。你前面帶路，走吧。」
諸葛亮羽扇一揮，他竟越過趙雲先行一步出了門。我將目光投向龐統，想從他那裡知道些什麼，龐統慢條斯理的將木板舉起，當中的四個大字看得我一臉懵逼：「無可奉告。」
☆、你去死吧！
回到了久違的錦官城，我被安置到了市中心的小二樓裡。另我意想不到的是，這間房子佈置得竟和我在郊外的房子一模一樣，連那些沒來得及帶走的衣服鞋子都在衣櫃裡放著，甚至還有一挺嶄新的手炮，躺在衣櫃角落裡。
我將手炮一把拖出，百感交集的緩緩撫摸著炮身，連炮身上的指示燈都和之前那挺一樣相似，只是不知道他是怎麼仿造出來的，竟然將這挺手炮造成了粉色的，還雕琢了兩朵粉薔薇在上面，配著炮身兩側塑出的流線型飛翼，使我少女心氾濫。
「不知道他最近過得怎樣呢！」
這挺新手炮太過漂亮，我也不捨得將它收回櫃子，索性將之倚在床頭櫃旁慢慢欣賞。一時間，我的心裡閃過太多太多，想到了在競技場初次相識的月英美女，想到了素不相識但因我間接受傷的關羽，想到了之前救助的文文……
不過，我還是不太好意思就這樣去見劉備，可惜夢綺不在這裡，明天還是去見見月英美女好了，找她傾訴幾句問個招兒。
……
月英剪了一頭齊耳短髮，今天穿了一身藍裙，依舊在櫃檯前微笑的坐著。才進門之時，她已經笑著站起來向我招手：「夫人，你終於回來了！」
「你知道我？」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個問題實在是有點尷尬。月英卻不在意的點點頭，離座快步走近我，大大方方拉起我的左手：「是啊，孔明是我的丈夫，他還是這裡的城主，這座城的構架都是出自他的設計，我也有幸助他管理，所以這座城的所有人我都認識。」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們知道我在養劉備，所以故意給我這麼多錢嗎？
「啊，說來慚愧，」月英秀目低垂，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慮，「其實打一場的酬勞應該是五百，但是我只了給你一半，你也沒有起疑，後來，我其實想多給你的……」
「月英姐姐，你好啊！」
一道清脆的蘿莉音打斷了月英的話，我轉頭尋聲望去，卻見一位柔美紅衣少女跨進門來，明媚的笑意在臉上蕩漾，腦後的高馬尾一晃一晃，著實清麗動人。
「穆穆！你今天又來啦？」
月英向著少女點頭微笑，少女歡快的奔向我們，我以為她要找月英再聊幾句，誰知道她跑到了我面前，向我伸出了左手：「你好！我叫吳莧，你也可以叫我穆穆，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啊……穆穆你好，我叫孫尚香……」
我遲疑了一下，伸出右手和吳莧相握。就在我說完名字的那一刻，吳莧的嘴唇立刻抿得緊緊地，眼神中更是充滿了無盡的戰意，活像一隻豎起背刺的小刺蝟，這般迅速的變化看得我心中發毛，漸漸鬆開了握緊的手。
「穆穆，你怎麼啦？」
「你就是孫尚香！」
吳莧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語氣都帶著肯定。我疑惑的點點頭，卻見她飛快抽回了手，在胸前緊握成拳，語聲堅定。
「我不會輸的！」
吳莧的這番話整得我一頭霧水。聽這話的意思，她是要對我宣戰？可我的確是第一次見她，能有什麼交集？
「穆穆，你又在胡鬧了，你要和香香比什麼啊？」
在門口響起的熟悉聲音使我僵硬了身體，下意識的垂下眼逃避那道熱切的視線，死劉備，我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還叫我香香，策哥都沒這麼叫我好麼！再，再說了……你怎麼不敢再叫一聲媽？又不是沒有叫過。你倒是叫啊，叫一聲來聽聽啊？
「阿德表哥，我沒有胡鬧！」
吳莧不忿的瞪著劉備，劉備臉色頓時一沉，總算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像是要吃人一般瞪著吳莧。眼看劍拔弩張就要吵起架來，趁此良機，我貼著牆躡步朝門口挪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看見了一杆銀槍橫攔在門中，面無表情的趙雲小哥正雙手抄著銀槍攔在門邊。我蹲下去想要鑽過槍桿，誰知趙雲竟將槍桿也隨之按低。等我站起身想要跨過槍桿時，趙雲又將槍桿抬高——總之，我就是過不去這道門。
「你……」
想到劉備還在背後和吳莧置氣爭吵，為了不驚動他，我就只能按捺住脾氣不高聲說話。趙雲在我的瞪眼攻擊下，依然保持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夫人不能走。」
我一口氣梗在喉嚨裡，壓低的聲音幾近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我和別人約定了，有事相商。」
「夫人不能走。」
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我肚子餓了。」
「夫人不能走。」
拖得時間越長，我的心裡就越焦躁：「我想去外面透個氣，這裡面很悶，透個氣還不行嗎？」
「夫人不能走。」
我這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提起手炮就開始上膛，這該死的話語，配著趙雲不為所動的臉，讓我的血嘩嘩往上直湧。我都已經拿炮指著他都要濺血了，趙雲也沒有撤回他的槍，依舊對著我面無表情的重複那句令人抓狂的話：
「夫人不能走。」
啊！你去死吧！
就在我舉起手炮準備一發入魂的時候，背後忽然襲來一陣勁風，來不及屈膝側翻，我就感到身體不知被什麼重重一撞，沉悶厚重的咚聲撞得我骨頭一軟，手炮也一松咕嚕嚕滾開了，而我整個人趔趄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向槍桿倒去。眼見肚子就要撞到槍桿上了，我雙手在槍桿上竭力一撐，總算是避免了受傷。而與此同時，居然有一雙手接住了我後仰的身體，一瞬間萬籟俱寂。
「別這樣莽撞，你會傷到自己的。」
一聽到劉備的聲音，我向外奮力抬動雙臂，不知道是因為那一撞還是因為他力氣太大，我居然沒有掙開他的懷抱。
「不要著急，你先冷靜一下。」
我依舊沒有接他的話，但是我放棄了掙扎，索性休息休息。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竟然收緊了抱著我的雙臂。這讓我想起以前，我不會安慰阿斗，又想防止他跑掉的時候，我就是這麼幹的……
這果報，來得就這麼快嗎？
☆、畫心
從那一天起，我算是和劉備稍稍改善了些關係。在那之後的五天，我都沒有見著他——我住的隔壁間就是他的房間，但是他一直不曾回來。我雖然樂得自由，卻總是克制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找廚房用小喬送我的桃花醬蒸了一屜水晶桃花糕，準備借用送點心的名義混到他身邊看看情況。
包盒盛袋後，我換上溫柔的笑意步行前往辦公樓。辦公樓離住宅區也不遠，只有20分鐘的距離。趙雲小哥懷裡抱著銀槍，正面無表情的倚靠在會議廳門邊的牆旁。他冷冷瞥來一眼，我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塑膠袋——今天沒有帶武器，就在我以為他又要阻攔我之時，他卻向側讓出一步，肅然點頭：
「夫人請進。」
我遲疑了一下，便上前自然的推門入內，內中的討論聲也並沒有就此停止，諸葛亮正將羽扇比在胸前侃侃而談：「……主公莫憂，此戰非黃老將軍掛帥不可，亮並非蠻不講理之人，黃老將軍适才經亮一激，此戰勝機定有七分。」
而他身邊的龐統在我一進來的時候，一雙眼就死死盯住了我，我被他的眼神盯得格外不自然，胡亂將桃花糕擱在桌子上，轉身欲溜。
「夫人，你不解釋一下你來這什麼嗎？」
聽到那道近乎妖柔的嗓音響起，我身體哆嗦了一下，就知道趙雲這麼容易放我進來肯定沒啥好事。努力壓抑了內心的恐懼，我調整成微笑狀轉身面對：「啊，看劉備幾天沒回去了，就順手做了點桃花糕帶過來。」
「桃花糕？」
隨著絲線一拉，盒子就移到了龐統面前，龐統掀開盒蓋，撚起一朵細細品味：「嗯，有點意思。味道還真像那麼回事，不錯，不錯……」
「主公，這可是桃花糕啊——」
諸葛亮也不議事了，意有所指的拖長了聲音，我一頭霧水的望向劉備，希望他能給我個提示，可他竟一臉無措的對我搖了搖頭。
龐統噗嗤一笑，在我向他瞪去時也沒有收斂他近乎放肆的笑靨：「沒關係，不懂才足夠有趣。」
劉備乾咳兩聲，試圖拉回已經走歪的話題：「好了，到此為止。至於別動隊的主帥副手人選……」
「沒關係，容後再議。士元，我們先走一步。」諸葛亮羽扇遮面，拉著龐統向外便去，「主公你也真是，軍事議論再重要，哪比得上和夫人調情。」
這話一出我就氣上頭了，頓時丟下了所有偽裝的溫柔，三步並作兩步兩步就向他們追過去，結果卻險些撞上被關上的門，等我拉開門時，他們已經不見了。
「抱歉，我攪了你的軍事會議。」我深呼吸了兩口氣，轉身朝苦笑的劉備鞠躬。可是心裡那股氣還是無法平息，恨不得抓住那人打一頓才好。
「沒關係，與你無關，他們想來時就來了。」劉備反倒比我更慌張，他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看得我忍不住一笑。
笑歸笑，我還沒有忘記前來的目的：「對了，發生什麼事了啊？」
「就在三天前，曹操向我們挑起了戰爭，派了甄宓夏侯淵來攻打漢中城。現在只有三弟堅守在那裡，我真擔心他……」
談起張飛，劉備的眉間湧起一抹憂愁。關羽負傷仍未痊癒，如今張飛也陷入危機，他比誰都要著急。
「黃老將軍已經往定軍山去了，可我還是放心不下。」劉備喟然長歎，放在桌面的手漸漸握緊，「雖說此戰勝機大有，我也要自提一軍作為後援隊，以防萬一。」
「喂，你把這些機密都告訴我真的好嗎？」我半開玩笑的指了指門，單掌按在桌上，側坐在桌面注視著他，「你明知道我被周瑜送回來，帶著什麼樣的目的。不怕我把這些情報都告訴他們啊？」
劉備點頭不語。
「嘖，就算是這樣，你還要將我從東吳要回來嗎？」我悵然若失的一笑，從桌面上滑下，不敢對上他的視線，轉身向門外就溜。
這就是身為王家公主的無奈，我討厭權謀，但是身份又使我無法完全規避這些。爭取阿斗的事件背後，代表著將間接獲取蜀國機密。把這樣的王后放在身邊，論誰也不可能心無芥蒂吧。
「我相信你，因為在那個晚上，你那樣捨命保護蔡文姬，雖然不是在保護我，但我可以理解你那顆愛護我的心。」
末了，他又補充道：「那樣的你，我值得去珍惜。」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再也不好意思直呼其名，在推門出去的前一刻回頭一笑：「阿德，記、記得把桃花糕吃完啊，涼了可不好吃。」
「我會的。」
劉備點頭，唇角笑意溫潤。
下午劉備就領軍先行一步。一日後，由趙雲帶領的別動隊也從成都出發。諸葛亮則領軍前往夷陵城，只剩下我和龐統留在成都。我閑來無事，就去找月英學了幾招，在廚房搗鼓起來。
「夫人已經知道我國的軍事機密了，居然還有閒心下廚做飯吃，怎麼不去把這些告訴吳王呢？」龐統打量著廚房，百無聊賴的撥動著手中千紙鶴的翅膀，「你看，現在是多好的一個傳遞情報的機會啊。」
「是啊，真好，只剩下你了呢。」我沒好氣的去撈碗池裡的魚，沒有再管龐統，「最好你也帶兵出去打仗，我回頭把城池獻給策哥，魏吳二分天下，豈不美哉？」
這種時候激將？眾所周知魏國飼養魔種，國力最強，蜀國吳國抱團取暖已經是大勢所趨，反過頭來鬧起窩裡鬥，怕不是活膩歪了。
龐統咯咯一笑：「好主意，那夫人你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繼續撈魚，打定主意不願再理他。這人精！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我寧願對上諸葛亮，也不願和龐統打交道。雖然和這兩個人相處都很累，但諸葛亮會和你直截了當的說事。
可碗池裡的魚像是抹了潤滑劑似的，從我手裡溜掉好幾次，旁邊傳來的肆意笑聲讓我愈發煩躁，我用力拍了一下水面，濺了我一臉水，使我冷靜了下來：
「行了，龐軍師，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至於蜀國機密，隨你怎麼想，我不會洩露出去的。」
☆、與你征戰
龐統住口不笑，身體向後斜靠在牆上：「夫人可還記得，阿亮所說的七分勝利之說。」
「記得，那又如何？」
我冷笑著聳了聳肩：「我可不相信，聞名天下的鳳雛是來告訴我『七分盡人力，三分看天意』之類的場面話。」
「這怎麼可能是場面話呢？現在的夫人可是天啊。」龐統連連搖頭，豎起一根食指隨著頭輕輕擺動，「要知道這三分勝利，可系在你身上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是要我帶兵打仗？現在哪來的兵給我帶！再說了，就算有，他們會聽我指揮嗎？
「所有部隊都已部署成功，只有最後一支留在這裡，是吳王之前作為陪嫁送來的。」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慮，龐統補充道：「夫人的娘子軍就在這裡，可惜她們只聽夫人差遣。如果夫人願意，我願意幫夫人當傳話的使者。」
「那你為什麼不去？」
「我是成都城的城主，身體素質甚至連夫人都不如。我的主要任務就是守城。不然，我怎會放棄這次立功的好機會。」
我疑惑的打量了一番龐統，他慘白的臉龐我見過多次，配上那細胳膊細腿，的確像是久病難醫的樣子，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憐憫來：「改天有空的話，我去長沙城請張仲景來給你治治吧？要知道他可和華佗齊名呢。反正策哥也認識他，他應該不會拒絕我。」
「不必了，夫人，我自己身體什麼樣我心裡清楚，哪怕華佗先生在世，也不可能醫好我的舊疾。哼，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我們還是說說戰事吧。」
龐統的嘴角勾起一絲可怕的微笑，緩步到我身前停下，慘白的臉龐在水光映照下好似增添了一抹血色。
「現在敵眾我寡，夫人要做的就是衝擊魏軍部隊，盡可能讓他們受創，最好慢慢衰弱……俗話說得好，虎落平陽被犬欺，一隻老虎再強大，但在眾犬撕咬中，它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
……
讓一個女兵拿著月英贈送的行路羅盤，在前面按龐統給我劃好的路線帶路，我率領著五百女兵，騎著借來的摩托飛速隨後。
劉備他們是從成都城一路北上，經過梓潼城翻山到漢中城。可我們不一樣，我們要先向西去江陵城，再向東翻山從上庸城襲擊魏軍，和左側漢中城的蜀軍好形成夾擊。他們加入戰鬥只需要一天，而我們若是步行，五天也到不了。
想到此次兵貴神速，我騎行之中也只是吃了點隨身帶的乾糧塊，一天就到了江陵城。江陵城城主關羽仍在抱病，看到他的時候我還感到特別愧疚。但他見我時並沒有露出什麼責怪的神情，只是吩咐全城人將摩托借給我們。
顧不上襲來的睡意，我帶著女兵們連夜向東趕往上庸城。天空越來越黑，山也也越來越多，迎著東面前行，就會產生錯覺，黧黑的山巒幾乎要將這黯淡無光的天空吞盡。
就在我驚喜的發現眼前的路似是有光芒，大概是快到上庸城了，卻見離我們越幾十公里處，一道告急的火苗流星般躥起，在這漆黑的夜空中砰然綻開，撒出巨輪般的斑斕光點，映亮了半邊天。我下意識的預感到，這是蜀軍發出的信號，這個人是在向漢中城和上庸城的蜀軍求援。
「姑娘們，快和我救急！」
「是，郡主！」
騎行到上庸城門口時，我便看見城門大開，守軍們急匆匆的四處奔走。而夢綺正手執鋼槍站在城牆上，朝著另一側城牆下揮舞出一團團紫雷。
「馬將軍，東門要守不住了！」
「馬將軍，北門也要守不住了！」
「既然這樣……」
夢綺反手一揮，將一個躥上來的黑影擊落，而她借力向城內躍落：「快，發動機關！」
伴隨著刺耳的鐵塊摩擦聲，龐大無比的鋼鐵牆體上，突然伸出了不少巨大的鋼手，而牆壁也隨之轟隆隆地進行重新組合，變得光滑無比，再也沒有東西攀爬上來。幾十隻巨大的鋼手運作起來，疲憊的守軍們暫時得以喘息。
「夫人，你怎麼來了？」
我一把扶住幾乎軟倒的夢綺，強硬的令她坐下休息：「不用管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夢綺一怔，接著流利的回答：「回夫人，漢中城那邊情況，夢綺不知道。夏侯淵去對付漢中城了，在這邊留了甄宓帶領魔種來攻打我們。」
說到這裡，她臉色一冷：「夫人有所不知，東門前方十公里的山溝內，有一支不知是誰率領的別動隊，向我們發了救急信號，偏偏我們已經只能自保了。」
「那就我去！」
我急著向外就沖，夢綺連忙拉住了我的胳膊：「夫人當心水魔法！」
「知道了。」
為了快速匯合，我帶著女兵們一路飆車，沖翻那些奇形異狀的怪物，朝著前方山溝前進。可還沒等我沖到那被包圍的部隊之前時，一道黑影驟然從中躥出，遁離山溝不見了，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淒厲的驚呼傳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劉備大人！」
劉備怎麼會在這裡？！我將油門扭到底，在即將撞到魏國士兵前的一刹那挽著炮翻滾跳車，打出一發衝鋒炮，逼開了一小撮人：「堅持住，蜀國援軍到了！」
疲憊的士兵們一下振作起來，和我帶來的女兵們開始並肩作戰。顧不上再戰鬥，我推開旁邊的人朝圓圈最內部跑去。
「夫人，您來了……」
在劉備身邊的那幾個士兵我倒是見過的，他們一見我就立馬站了起來，眼睛紅紅的，看起來他們已經和魏軍鏖戰一夜，不眠不休，也快到極限了。而劉備正倒在地上，槍在一邊躺著，旁邊還擺著把半截通體透黑半截淬血的鐮刀，而他胸口凝固的腥血還帶著余溫，雙目合攏，幾乎像是沒氣了。
我將手炮一丟，抬腿跨站在他身上，俯下身雙手揪住他的領子，將他上半身提起拉近，用自認最惡狠狠的語調口不擇言的威脅：「劉備，你給我聽清楚了，你要是活不下來，我就毀掉蜀國，你不信走著瞧！」
劉備微微睜眼，聲音虛微，唇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香香，你真美……」
我聞言一怔，正要發怒，他卻又接著說了下去：「你來了，是我在做夢麼……」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做夢，所以你要醒過來，確認這是不是真的！」
我鬆開了他的領子，任他再次摔落，抬腿跨過他拿起了手炮，堅毅決絕的沖向週邊戰鬥：「保護你家主公！」
「對面的那支部隊，快束手就擒吧。」
曾見曹操身邊見過的那位銀髮絕世美女甄宓，正笑吟吟的站在山溝口，指揮著士兵和魔種，阻隔著我們向外沖出的道路。而她不時召喚的噴泉和丟出的水魔法球，更是削弱了我們的行動力——只要被之擊中，我們就會感受到無盡的寒意。還沒有堅持一個小時，我就已經身體軟了。
「抱歉，我已經沒有力氣帶你沖出去了。」
我倚著炮打了個噴嚏，充滿歉意的看了一眼背後被人背負的劉備。一天一夜的趕路和戰鬥，已經使我趨近極限，縱然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就在這一刻，我們的頭頂佩陡然大放光明，這光芒一瞬間就將所有的黑暗驅散，而那些戰鬥力極強的魔種也瞬間死亡，炸裂成無數碎片，或是化成了灰燼，消失在風中。
「殺！」
在我們愣神之際，士兵整齊的呐喊聲在甄宓背後響起。刹那間場面混亂，甄宓臉色煞白。
「我們中計了！」
沖天白光中，山溝側山上一面繡著「諸葛」字樣的水色大旗在側山頂上高高升起，和山溝外側旁邊那面「關」字紅色軍旗一起出現在我們眼中。那道穿著水藍色的戰甲的矯健身影，在眾人矚目中緩緩現身。這無疑帶給了蜀兵們極大信心。
「快看，是諸葛軍師！」
沒有一絲猶豫，諸葛亮抬起了握扇的右手，重重在空中揮落。
「將他們，殲滅！」
☆、舌尖上的蜀國
東吳著名美食——蟹黃湯包，烹製時需要將豬皮熬成凍，然後再向內加入鮮肉和油炸過的蟹肉、蟹黃，攪拌成餡。成包時還需捏制二十四道花紋，最好看起來像鯉魚嘴形狀……
「香香，你做好了嗎？我等得有些無聊了啊！」
將手上的最後一個湯包捏完擺到蒸籠上，我抽空拉開門，向外中氣十足的吆喝了一聲：「玄德你再等一下！就快好了！」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既然他想吃，那我就努力去做了。據說是我嫁入蜀國後的那一陣，自己烹調過，被他偷吃了一隻之後就念念不忘了。我本以為失憶之後大部分東西忘的徹徹底底了，但在看到作料之後，我包起來倒還是得心應手。
似乎是以前覺得無聊，然後開始研究廚藝的……
我努力甩甩頭，不去回想之前丟失的記憶，開始著手調製旁邊炸好的黃魚。除了這道神似松鼠魚的蟠龍黃魚，他居然還喜歡外面塗紅的雞蛋。雖然我疑惑于普通的雞蛋塗與不塗沒啥兩樣，但我還是照做給他煮了一碗。
忙活了半小時後，我將蒸熟的蟹黃湯包、淋好的蟠龍黃魚、塗紅的熟雞蛋擱到託盤裡，與兩副碗筷一起送到劉備的房間。輕輕推開門，戴著餐巾的劉備朝著我咧嘴而笑，他的鄰座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兩位不速之客，偏偏左邊那個沒有眼色的抬起握扇的手朝我揮了揮，悠然而笑：「夫人，我們也要進餐了。」
他旁邊的那個祖宗也沒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故意靠近了劉備壓低聲音：「主公，你看阿亮有工傷在身，吃一點也沒關係吧。」
我將目光投向劉備，卻見那個老好人居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朝我憨憨的露出兩排白牙：「龐軍師說的對。香香，再拿兩副碗筷給他們吧。」
「是。」
我將託盤裡的菜放下，卻見對面的那人將我面前的碗筷瞬間撈走，將一副放在劉備面前，一副放在諸葛亮面前，伸筷子先夾了一塊魚給劉備，然後又夾了一塊給諸葛亮……憋著氣走出房間，我在心裡對著二人的小人紮了二十根針，這就能yy成劉備實際上隱形後宮一堆，我就是用來擺設的皇后！
但劉備說的是實話，我也沒想到他是用他的主隊當誘餌，好在全殲敵軍，甄宓夏侯惇被重創，美中不足的是，司馬懿在刺傷了劉備，還救走了被捕的甄宓。諸葛亮回來後就聲稱腿受重傷，讓月英給他造了一輛全自動的木輪椅，也不處理政務，整天坐在上面優哉遊哉的逛。
「這些東西不夠你們吃。」
耐著性子拿了兩副碗筷回來，我也沒心情和劉備說什麼體己的話了。
龐統咬了一口包子吸溜完湯汁，口齒不清的朝著我彎了彎眼角：「夫人，你做的蟹黃湯包真好吃。有什麼秘訣嗎？」
諸葛亮也是一臉滿足的夾了一塊魚：「夫人，下次我們還能來吃嗎？」
我深吸一口氣，之前我只覺得這對龍鳳軍師智商超絕。現在我覺得，他們簡直就像塊牛皮，添堵程度也超絕。
面對這樣的兩個人，我深深鬱卒了，可能我的暴脾氣再怎麼耍，對他們估計丁點用也沒。
「香香，我找他們來的確是有事……」
得了，頭兒都開口發話了，我的反對意見無效。無力的擺擺手，我埋頭開始吃湯包。
「畢竟他們為蜀國出了太多力，我不忍心讓他們再勞累，我們還沒有給他們一些回報……」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
「所以，我放他們休息，等來年再回崗，位子先由他們推舉的徐庶和法正頂替，我幹他們一半的活，只求他們為我做最後一件事……」
他還沒有說完，房間多出了一道又尖又細的貓叫聲，而這聲音，顯然是從房間的門後發出來的。
我把飯碗一丟就向聲源處尋去，一隻脖子上系著半段紅絲帶的金毛小貓正縮在角落裡，一雙藍色的大眼驚恐的盯著我，口中發出咪咪的叫聲。
將小貓一把抱起，我輕輕的摸了它好一陣頭，才將它安撫平靜。等我站起身時，那六隻眼睛都在盯著我，不禁臉一紅低下了頭，也不好再說些什麼撐場面的話：「謝……謝謝……吃飯吧！」
諸葛亮不知什麼時候又拿起了扇子，搖扇輕笑：「夫人滿意就好。」
龐統卻斜眼看向劉備，手中剝著蛋殼：「要怎麼謝我們啊？」
這頓飯吃得一言難盡，不過確實做到了光碟，我還許諾了下次為他們再包蟹黃湯包。
所有的不快，都因為這只小貓的到來全然冰消——沒有辦法，我就是如此滿足。
可是劉備就不如我自在了，每天處理公務的他本就使他的臉色不好，也可能是受我悠然自得樣子的刺激顯得格外陰暗，好幾次我抱著貓去看他的時候，他差點就要把頭紮進那對如山的檔裡，身體周圍仿佛還浮動著火焰般的黑暗怨氣。
許諾一時爽，幹活煉獄場。
五個月的自在生活的確很愉快，只是他們像是選擇性遺忘了和東吳的約定。
備註：
直到七年後，我抱著小劉永去諸葛亮家做客，在他家的書架上發現了一本可疑的日記。趁著月英和小小懷都不在書房，我把這本日記偷了出來。
翻開日記，扉頁上「人物志」三個字寫得那樣磅礴大氣。暗暗讚歎了一句這個神人，再向後翻開一頁，他居然還分國籍劃了三個部分，標有頁碼索引。
首當其衝的是魏國，曹操當仁不讓排在第一，換成是以前的我，我會毫不猶豫先看看他對別人的評價，但現在，我會直接找重點——吳國·孫尚香，65頁下。
翻到頁碼，他第一行就寫得很直白：「孫尚香，吳國郡主，年18，性格單蠢。」
沒錯，他寫得的確是蠢。不過這麼多年我已經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暴脾氣，接著看了下去。
「無心機，卻又有自己的小算盤。注：士元雖設有替娶一事，但好在未識破。雖不知為何，但不危害到主公就好。
「樂天知命，勤勞善良，仁愛有心。注：雖然士元一時衝動打傷了她，她好像忘掉了一切，不過身上還算有閃光點。呂布雖然不知為何插手，好在她護住了主公。只是主公好像舍不掉對她的依賴了，怎麼才能幫他留住她？」
「媽媽？誰惹你生氣了？」
我吸氣，再吸氣，揉了揉劉永的頭：「是爸爸，別學你哥哥姐姐，不許給他講好話！你的，明白？」
劉永咬著手指頭，半懂不懂的點點頭。
我把他當兒子，他把我當媳婦？這是什麼鬼！劉——玄——德——！
「自帶立場，值得信賴。注：已經確定是合格的蜀國王後，不洩密有分寸，不需要再試探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幫忙撮合。」
我不想生氣，但越看越氣，合著之前那麼多都是……都是套路……可是下面還有兩行字，讓我不得不繼續閱讀下去。
「此詞條已經收集結束，感謝您的此次悉心閱讀。讓你讀到這裡，也在吾人的計算之中。」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下升起，砰一聲合上《人物志》以最快速度塞進原位，可書房裡空蕩蕩的，除了我再沒有一個人。
☆、歪，這是你掉的喜糖嗎？
五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軍師們再度上崗，劉備已經瘦了一大圈，眼窩深深凹進去，看起來憔悴至極。去辦公室看他的時候，我嚇得將貓一撒手丟開，上前急忙攙住搖搖欲墜的他。
「讓你胡亂許諾，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說不定哪天猝死在崗位上。」
被訓的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反而口上還抱怨了起來：「香香，這段時間你對我真好。可是還差那麼一點點，你注意到了嗎？」
我低下頭開始思索，不太可能啊？這段時間他的衣服我洗，飯我做，屋子我收拾，連風乾雞我都給他想辦法做了，與關羽張飛的關係我都改善了，你到底還有哪不滿意的？
「哪一點？」
沒好氣的抬起頭準備瞪他，卻不想他忽然湊近了我的臉，可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閉著眼用唇輕輕碰了碰我的嘴角。
「只差這一點了。」
「啊！我眼閃瞎了！」
坐著木輪椅的那人把羽扇按在額上，另一隻手扶著輪子快速推轉，貼著牆壁溜出了我們的視野。
「……」
我一怒之下就準備摔開扶著他的手，卻在看到他烏黑的眼圈後又認命了。一路扶著他回到他的住處，他的臉上也依然掛著標誌般的暖笑，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就算是把工作交給軍師們之後，他依然還是跟著他們共事了半個月，每天很晚很晚才回來，弄得我一度以為他好像愛上了工作。而這半個月他也好像變得奇怪多了，回來休息時連我長時間抱貓他都不允許了。
而且他像是在背著我搞什麼事情，可我又不知道。而且他還告訴我這一天他來做飯，讓我在他房間等著。他敢惹我生氣，我明天再回東吳住個一年半載！
哼，不用他告訴我，我也要有事來問他。這都快一年了，東吳那邊的約定怎麼辦？而且，我還找月英幫我研究了真話藥，他要逃避回答，我明天就放在飯裡給他吃！看他給我什麼解釋！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就更壞了。
「劉玄德你做飯能不能快點！我等你做好我都要睡著了！」
「別急別急，我來了！」
劉備大大咧咧的端了一盤黃黑相間的餅狀物放到我面前，圓圓的摞成兩疊。似乎是因為賣相不太好，他的手尷尬的頓在半空中像是不知道該取哪一隻。
「……這是什麼？」
瞟了一眼餅子，我微微抬起眼，小心翼翼的看他，這盤魔鬼般的食物真的把我也嚇到了。他臉上的表情歉疚又可憐，仿佛一隻幹了壞事的小狗。
「啊……這是我給你做的媳婦餅。」
我打量了盤子一圈，取了一隻看起來還不算太黑的，剛要送到嘴裡，就被劉備飛快搶去。我保持著捏餅的姿勢愣愣的看著他，只見他閉上眼狠狠咬了一大口，雙頰因為用力地咀嚼而鼓得大大的，眉眼擰在一起，臉上的表情不停的在崩潰和痛苦之間變換，終於喉嚨一動咽了下去，還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我糖放太多了，真苦，花生粒呸呸呸好硬，火都把皮烤焦了……下次我不會再這麼幹了。還是香香你做的飯好吃。」
「哼，明知道難吃你還要逞強。」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將手旁準備好的溫水送到他嘴邊。
「沒關係，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要讓你開心……」
他接過水卻沒有喝，將餅和水都放到了桌子上，坐到我身邊，伸出一隻手自然而然的攬上了我的肩，跟著我笑了起來：「我之前打聽過的，瞧你，自己生日都忘了呢！」
「真是個傻瓜。」
我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拿紙細細擦拭了一遍他沾著麵粉的臉，接著微微側過臉淺淺吻了他一下。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兩根為了襯托氣氛才點起的草莓香燭，靜謐的夜風從窗外闖入，帶得那燭光也猛然躍動起來。我感覺到微微的寒冷而瑟縮了一下，而他也似感知到一般抱緊了我，溫暖從他的身體傳達到我四肢骨髓……
「香香，答應我好麼，我們永遠不分離，下輩子都與我在一起。」
他將我抱得緊緊的，我們額頭相抵，那一雙棕眼睜得大大的，純粹無暇又格外認真。
「你病了。」
我生氣的推拒著他，勉強覺得可以放鬆時才開口補充：「笨蛋……安全感你居然沒有？這些東西還要許諾？我都已經嫁給你了，即使我再怎麼鬧脾氣，我也不會一氣之下出賣你的秘密離開你的。我有那麼多其他人看不慣的毛病，不一樣為了你而改了麼，我這些天的改變你可都看到了。至於我為什麼會做這麼多的改變，其中的原因……你的，明白？」
對他說出這些酸掉牙的話，的確是我最大限度的讓步了。他抱著我站起身的那一刻，夜風在頃刻間將燭光卷滅，我再也看不清他的眼眸內此時蘊含著什麼，唯一能借著月光看清的，是他因為嘿嘿的笑而露出的兩排白牙。
只是這笑聲和平時大不一樣，傻到不可救藥。
這笑聲我著實不習慣，抬起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沒好氣的喊他：
「劉備叫你別笑了聽到沒！」
傻笑依舊。
「傻瓜劉備！笨蛋劉備！」
傻笑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劉備你就是天下第一大蠢狗！還笑還笑還笑！該吃藥了你知不知道？」
「你真霸道。連笑也不讓我笑。」
他收住笑聲將我輕輕放下，朝我慢慢壓了過來，捉住我的手腕，在我耳邊輕輕咕噥：
「可這病無藥可醫啊，你不知道，我這病離了你不行。因為這是一種，這輩子只喜歡你的病。」
「看起來，你還病的不輕。」
我不忿的撇了撇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釋。
沒辦法……即使他再傻再憨，我喜歡就是喜歡這樣的劉備。他的確成功了，成功的將我留住了。我這一年，的確不會再想回東吳了。
……
「所以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瞥了一眼臉上掛著傻笑的劉備，用手捏著他臉上的肉輕輕地揪，揪了再放，放了再揪……
而這小蠢狗只是憨笑著點頭，再點頭：「縮小配方什麼的他們破解不出來，只有想辦法我們生一個咯。我又不想真做你兒子。」
破解不出來？信他們才有鬼呢！再說了，萬一……萬一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小名叫阿斗……再長成個小胖墩樣子……再如果遺傳到他之前的中二表現……
救命！
☆、平地風波
我和劉備的第一個孩子誕生在這一年的晚秋，果然怕什麼來什麼，的確是個女兒——上天明鑒，這不是我歧視女孩，是我不想讓她從小到大都叫阿斗！
「香香，我們的女兒……」
「打住！」
我大喝一聲震住了抱著女兒的劉備，現在我滿腦子都是「阿斗」兩字在晃悠，聽誰說話我都覺得可能在給女兒的名字下總結。也可以說，我現在聽誰講話都要原地爆炸。
「夫人，聽話，來喝點湯吧。」
月英端著碗姍姍來遲，熟門熟路的撥開劉備坐到我身邊，舀起一勺送到我嘴邊，我聽話的張開嘴銜住勺子享用，將劉備甩到了九霄雲外。
不要懷疑，這已經是第六天上演這種情景了，目前只有月英和夢綺可以靠近我而不吃我的獅吼功，就連我平時忌憚無比的龍鳳軍師我也吼了。
幾個月後我和月英閒談起這件事時，月英還格格直笑：「夫人你是不知道，當時你那敵視的眼神，簡直殺氣騰騰，趙將軍都說，像是要吃人一樣。」
……謬贊謬贊，只是怒壯慫人膽罷了。那一會的勁兒過去，我該怕什麼還是怕什麼。
「孔明，你看……起個什麼名字才好呢？」
「夫人態度那麼硬，其實也沒問題啊！」諸葛亮微笑的搖著扇子，「公主的名字就叫劉硬唄！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劉硬是什麼鬼！」
我噌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明明前一刻還疲軟的身體瞬間就充滿了力量，仿佛剛剛有人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
月英強硬的將我按住，朝著我安撫的笑：「阿亮你又調皮了，這是女孩兒，取個瑩字多好聽。是吧夫人？」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劉瑩就劉瑩吧，總比劉硬劉阿斗什麼的好聽。但是我並不甘心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諸葛軍師……」
我沖旁邊的諸葛亮揮了揮手，然後昂著頭惡狠狠的瞪著他：「現在沒事了，只是還有一件事我一定要交給你。」
「願聞其詳。」諸葛亮微笑點頭。
月英安撫的將我的手合在雙手間，從她手上傳來的溫暖給了我極大的勇氣：「諸葛家為劉家出力有功，我們女兒名字都是賢夫婦幫取的……所以，將來我們的瑩兒一定要嫁給你家喬兒當媳婦！不然你別想脫離我們劉家人！就這麼說定了！」
諸葛亮搖扇的手也頓住了，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無奈笑意：「那……吾人就卻之不恭了。」
一切說定，我心滿意足的接過被確名為劉瑩的小姑娘，摟在懷裡慢慢哄著，再也不理會別的人。
可就這樣過了一會，我依然沒有聽見挪動的腳步聲，猛地抬起頭，只見劉備雙手揮舞，還在不停的朝諸葛亮眨眼。我重重咳嗽了一聲，劉備身體一震頓住了舞動的動作。
「劉玄德，你在幹什麼？」
「啊哈哈……我在跳舞。」
「什麼舞，還需要眨眼睛？」
「沒有，就是覺得軍師夫人給我們的寶貝女兒起的名字好聽，給高興的。香香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平時我看你不都累得要死，怎麼今天居然有心情跳舞？諸葛軍師夫婦倆還都在場呢，你在他們面前跳舞不覺得丟面子麼？」
「……」
「主公，得罪了哈哈哈哈哈……」
諸葛亮忽然放聲肆意大笑起來，拉住月英轉身就消失不見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臉色略紅的劉備——只是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開心了嗎？香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好像帶著些不悅。
「怎麼了？你想幹什麼？」
「沒怎麼，我只是覺得好冷。」
「冷？」我扭頭張了一眼窗戶，「月英剛剛關上的，再說又沒有風……」
話未說完，我就感到頭頂上一黑，身旁的被子一震，肩膀被一雙手收緊，一樣沉甸甸的重物搭在了我的肩上，還發出了愜意的感歎：「真好，抱著你就暖和了……」
這小蠢狗……
心裡生出一股不知名的甜意，我笑吟吟的抬肘搗了搗靠在我身上的那人，：「哼，這個人現在就算很暖和，也過一會就冷了，快，這個人要喝熱飲！」
「是，馬上就來！」
……
和東吳的約定如今也有了苗頭，但不是關於阿斗的，而是關於馬忠的。
馬忠，就是那一夜傷害到劉備的那個人。按照諸葛亮的說法，他本名司馬懿，在其父親司馬防與幼妹司馬黎不幸喪生於曹操之手之後，整個人完全變了，選擇效力在曹操手下。
因為這件事，我還特地在劉瑩六個月大的時候趕回了建業城。只可惜孫策人不在，孫權也不在，接待我的人是大喬。
「香妹，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感到很恐怖。」大喬抱著孫茹，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我也只見過那個馬忠兩面，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他面上帶著些黑氣，不是說特別壞，而說是給人一種壓抑感。」
「對了，不知道權哥最近怎麼樣了？」
「他啊……」大喬秀眉微蹙，「我好幾天沒見著他了。我總覺得這小子怪怪的。不過香妹，我記得你曾經叮囑過我一句話，遠離司馬懿。」
「……這樣啊，現在你覺得情況如何？」
我以前說過？也許是失憶之前說的吧。
大喬若有所思：「我也和伯符說過這個事，伯符表情當時挺古怪的，後來他才和我說，本來司馬懿的目標是我和妹妹，沒想到他的目標居然換成了權弟。」
聽了大喬的話，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所以，策哥是一個人去調查了嗎？」
「是。」大喬凝重的點頭，旋即又斂去愁容，朝我微微的笑，「這是你之前信裡提到的瑩兒吧？真可愛，比茹兒要乖多了，我和你說，女孩兒從來都是最親近父母……」
望著大喬微笑的臉，我的心中浮起一陣莫名的哀傷。
「我和策哥說說，讓他多陪陪你吧。」
大喬搖搖頭，輕笑起身，將孫茹放下走向窗戶：「沒有關係，他說了，他回來之後，會一直一直陪著我們，一直一直，一直……」
她忽然頓住不說，按在窗扇上的兩隻手無力垂下，冷風裹挾著雨點穿進窗格，劈劈啪啪砸得人心焦不已，我急急走到她身邊，她卻很快低下了頭，任髮絲遮蓋住她的臉，我只能聽見她低低的重複著一句話：
「你答應了的……答應過我的……」
☆、烈虎之殤
眼見從大喬這裡問不出什麼，我只得下樓去問練師。練師體貼的接過我手裡的小劉瑩，朝著我搖頭：「郡主不知，昨日吳王與那馬忠去決鬥了！」
「什麼？！」
屋外響起一聲劇烈的雷鳴，似乎因為太過大聲，將熟睡的孫茹驚醒嚇得哇哇大哭。我急急抓住練師，聲音還帶了些不自知的顫抖：「練師，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練師迷茫的搖搖頭，我的背後卻傳來了大喬的聲音：「我知道伯符他在哪裡，香妹，和我走吧。」
緩緩鬆開抓著練師的手，我訝異的望向身後，大喬正握著手中的兩支藍色發簪發呆，黃瑩瑩的兩隻燈籠墜子微微搖晃著，其中一隻的光芒黯淡竟像是快要失去生命般，還在頑強的閃爍著，不肯就此隕滅。
「練師，茹兒就拜託你了。」
「是，夫人。」
大喬將簪子從中對接拋起，簪身變長變大如一人高，握住這柄燈籠法杖，她忽的抬起右手，朝地面甩出一道藍光，竟是召喚出了一個背包大小的傳送陣。
「走吧。」
將劉瑩和孫茹託付給練師，我拉著大喬的手走入傳送陣內。剛剛邁進另一隻腳，我便感覺自己驟然升空，好像剛發射的炮.彈那樣，冷得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一晃神的功夫，我們又開始下墜，落在了一塊平地上。
乍看一眼，這裡的確已經算是最站得住腳的地方了。因為在我們身旁五步遠的樹林，已有三四排樹木被齊齊削斷，甚至還有少數箭枝躺在其中，或是半截沒入土中，地上還薄薄鋪著一層黑顆粒。只有滴滴答答的雨聲，昭示著之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結束了。
四處已寂無人影。
更觸目驚心的是樹林旁邊的陡峭山壁，碎石落了一地，從山壁上滑下的雨水，竟帶著點淡淡的紅色，仰頭望去，山壁好似直高入雲霄，一線細泉順山石而下，如細練倒掛，在雨水的加勢下有變粗的趨勢。使這山泉染色的源頭，就在離地七八米處的一塊小山岩上。
仔細看去，一人倚站在上，頭輕輕的靠著山壁，牢牢的握著鐵槍，衣服已經濕透，衣角不停的滴著淡紅的水珠。他眼眸微闔，像是在作假寐。
「策哥……策哥！」
我顫抖著沖了過去，抓著山岩手腳並用向山岩上拼命攀爬。可能是因為雨天的緣故，我好幾次都差點滑落，可我依舊忍著被岩石劃破手的疼痛，倔強的向上爬。
「香妹，小心點……」
「知道了！」
折騰了有十分鐘，我終於爬上了那塊山岩。我小心的觸碰他的握著武器的手，只感覺到一片冰涼。
倒吸了一口冷氣，我難以置信的站起身，去試探他的鼻息，心底還存有最後一絲希望。可是我失望了，唯一能證明他活力的是他牢牢握在槍柄上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鬆。
在觸碰到孫策手掌的那一刻，我的眼前似乎閃過一些畫面——兒時對這個世界懷有的的初來者惶恐，身懷窺探他人過去的超能力，血脈相連兄長對我的關懷，我通過知道的一切歷史幫助他們壯大吳國，以及不太願意和蜀國聯姻鬧出的一系列烏龍……
但這不是重點，因為我透過超能力看到了這幾個月的發生的事——孫權在司馬懿的挑唆下，和孫策鬧翻了。孫策看不下去孫權這樣走歪路，於是和司馬懿達成了約定，如果孫策單挑戰勝了司馬懿，司馬懿就不能再接近孫權。
如約來到了這裡，孫策卻被司馬懿算計了。他沒能和司馬懿決鬥，卻被漫天的黑色箭雨攔下，司馬懿告訴他，除非他闖過這箭陣上山來和他決鬥。
孫策真的很強，明明那黑色的箭無窮無盡，他依舊揮舞著鐵槍將箭頭彈開，箭再也無法傷害到他，甚至還一度重創了司馬懿。司馬懿不再和他戰鬥，他決定突圍，可箭的威勢都要比剛才更猛，甚至還多出來無數魔種和他戰鬥。不知道這箭有什麼古怪，孫策最終被牽制住了，他無法後退，也再也無法前進退不得，活活累死在了這裡！
「瑩兒，茹兒，看來只能抱歉啦，讓我最後再戰一次，好麼？」
留下這最後一句話，他奮不顧身的沖向魔種堆，隻身沒入其中肆意戰鬥，在明知必死的戰鬥中，他退到了山岩上戰鬥了十多個小時，但人力終究有盡時。
如果……如果我們能早來一點……他是不是可以活下來？
「你真傻……幹什麼一定要去，去了為什麼不帶我一起……」
我從那段黑色的畫面中驚醒過來，只見大喬撫摸著山壁，眼淚正從她那對好看的大眼睛裡滴落下來。
「你可真是戰了個痛快，可你叫我和茹兒怎麼辦……」
我的難受不比大喬少，孫策素日最疼愛我，對我的要求也是基本都聽從，可我不能因為悲傷在這裡陪大喬一起哭，我是孫家的女兒，是孫家現在的頂樑柱，我絕不可以哭。
「策哥，我們回家吧。」
吃力的背起孫策的身子，我慢慢的踩著山壁向下滑。
「抱歉，我小時候老給你找不自在，讓你還得為我善後，現在，換妹妹我來幫你啦……」
得到這個噩耗的周瑜據說當場昏了過去，醒來時口中還呼喚著伯符，他丟下手裡的工作趕回了建業城，一見我未語淚先流。
「香香，姐夫的消息傳出去了沒有？」一旁的小喬善解人意的代他發問，只是她的眼睛也紅紅的。
「還沒有，現在只有我們幾個和司馬懿知道。」
想到大喬那傷心欲絕的臉，我難過到也想哭。孫策終於沒有下葬，她說她想要救他，向家族借助禁忌的力量。可是她現在還不能使用力量，她的腹中還有一個兩個月大的新生命。
「現在，孫家的人這一輩的只剩下你了。」周瑜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的嗓子還啞啞的，「你先莫去蜀國，吳國的國主就由你繼承。」
「不，這個位子我只能暫代，這個位置應該留給那個還未出生的小侄兒。」
恢復了所有記憶的我，記得大喬這次的遺腹子應該是個叫孫紹的男孩。我沒有那麼大的權欲心，對於當女王什麼的一點也不感冒。
「孫權不配再當孫家兒郎，你一定得坐好這個位子。」周瑜斬釘截鐵的反駁，「孫策說了，孫家兒郎流血不流淚，你有這份孫家血性，繼承吳國是實至名歸。」
☆、一曲告終
就這樣，我正式成為了新一代吳王。周瑜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各地重臣，算是召開了第一次的軍議。穿著略顯肥大的王者衣衫，我緩步走向那最中間的位子，感到眼球一陣發酸——那個位子平時都是孫策坐的。
「吳王遇襲身受重傷，孫權叛國投敵，吳王已經下詔，王位由香郡主繼承。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和蜀國聯軍，蜀軍北上西涼長安，我軍北上合肥，爭取五年內擊敗魏國。」
周瑜冷靜的將昨夜討論好的戰略說出，他已經很好收斂住了自己的悲傷，所有人為他的鎮靜所震撼，沒人說些什麼雜七雜八的話，只是用力的點頭，再點頭。
「我等謹遵周都督差遣！」
「甘甯，淩統聽令！本督命你們連夜帶三千軍隊突襲合肥！」
「是！」
「呂蒙，程普聽令！本督命你們率九千破魔戰隊，攻打合肥！」
「遵命！」
「周善聽令！本督命你帶著五千軍隊作為突擊隊，隨時沖散魏軍大部隊，不要讓他們隊伍成型！」
「是！」
就在我以為周瑜還要下令的時候，周瑜卻把臉轉了過來，直直看向了我：「吳王，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我呆呆的望著他，任眼眶湧出熱流。
「吳王……吳王？」
「我……本王沒事。」我拼命將眼淚憋住，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本王要親自率領一萬軍隊，屆時和北上攻打襄陽城的蜀軍聯手，拿下襄陽城。」
「吳王不可啊！」周善起身驚呼，見周圍的人都向他投去責怪的目光後，他也只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您是吳國最重要的人，怎麼可以親身冒險……」
「吳王，你就放心的去做吧。」
代我回答的是周瑜，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孫策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沿著襄陽，直搗許昌長安……
可惜，他現在看不到了。
一個月後，合肥城落，周善帶著一個我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建業城。
「讓我見一見嫂子吧，香妹……不，吳王……」那人膝行兩步，臉上的塵土氣朦重，「我想親口和她說聲對不起。」
縱然我和孫權也是兄妹，但我更恨他間接害死了孫策。說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孫策已經沒有了。
「你走，嫂子不想見你。」
「不！」孫權一下抱住我的腿，雙眼內好似有淚光閃爍，「不，我真的想見一見嫂子，我愧為孫家兒郎，不會再想肖想吳王之位，只想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好，僅此一次，我會為你傳達到。」
孫權的眼裡散發出欣喜的光。
……
「對不起，大喬夫人不想見權公子。」
來的人是練師，她的手中還拿著孫策的鐵槍，練師將鐵槍交給孫權，一字一句的傳達：「夫人說了，她也不忍見兄弟鬩牆，好在權公子回頭是岸，但她放不下心結，便把吳王素日愛用的鐵槍送給您……不用向她道歉，別找她了。」
孫權怔怔的捧著鐵槍，沉默了一陣，忽然將鐵槍緊緊抱在懷裡：「告訴嫂子，我知道了。」
不知何時，自合肥北上打向徐州的軍隊多了一名不知名的勇士，身先士卒，徐州城落之日，傳來了那人戰亡的消息。周瑜的親兵識認得孫策的槍，這柄鐵槍又被送了回來。
「將他帶回來吧，也讓他回家。」
我再也忍不住眼裡的淚水，瘋狂的向房間跑去。孫家這一輩，的的確確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時隔七個月，劉瑩已經會走路了，孫茹也會說話了，而蜀國，終於傳來了一同出兵的邀請。我身著練師為我打造的綠色戰甲，騎著手炮化作的摩托帶領一萬士兵前往——因為從那次戰鬥後我就只用摩托趕路了。周瑜在這段時間對我教導了許多，我也算得上可以獨當一面，對於這種攻城戰，我已經不害怕了。
「我終於見到你啦，香香。」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緩緩的回過頭。這段日子不見，他倒消瘦了許多，桌上的燭火一跳一跳，連帶著他投射在牆上的影子也一閃一閃，那剛毅的輪廓上還生了些小小的胡茬，眼睛裡還汪著一窩紅血絲……
「瑩兒還好嗎？」
「好著呢，她會叫媽媽了，就是對我有些生疏。」
我失落的搖了搖頭，這孩子一直被練師帶著，我忙於國事沒空理她。現在她對練師倒是很親近，對我生疏到只要我一抱她就哭。
「累了吧。」
他坐到我的身邊，自然而然攬住了我的肩：「明天就是最後一戰，他們只剩下襄陽，我們可以戰勝曹操，再也沒人會為魔種騷擾了。」
「嗯。」
……
戰鬥只進行了半天就結束了，曹操和司馬懿典韋夏侯惇被我們團團圍住，甄宓則被貂蟬呂布救走。我們沒有去追趕貂蟬他們，而是選擇活捉曹操。
「玄德，」曹操手握長劍護在站在戰車上的蔡文姬面前，「我們還像兒時那樣決鬥吧，如果我輸了，請照顧好他們還有文文。」
「乾爹！」
蔡文姬撕心裂肺的呼喊了一聲，跌跌撞撞的跑下來抱住了曹操的腿。曹操卻毫不留情的撥開蔡文姬的手，將她送到典韋懷裡：「聽話！我這輩子只做過一件好事，那就是留下你，你一定要活著，證明我這件好事已經做到了底！」
蔡文姬睜著紅紅的眼睛點點頭，但她不再哭泣。
「來吧，玄德！我們來一決勝負！」
曹操長笑一聲，挽了個劍花上前兩步，做出了應戰的姿勢。除去對他的厭惡，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是一枚生錯陣營和時代的英雄。
劉備也欣然應戰：「好！」
「等一等，屬下有話要說。」
詫異的回頭望向司馬懿，曹操還是不耐煩的走到他面前：「仲達還有何事？」
他才說到「何」字，司馬懿已臉色驟變忽然暴起，一鐮刀捅了過去。即使曹操已經反應過來，但也已躲避不及，一刀正中心口。而後反應過來的夏侯惇和典韋，一刀一斧將司馬懿打飛出去。
「你殺我……父親……和妹妹……我早就……早就想……我也讓你……你的人……嘗一嘗……失去親人……的感覺……」
說完這些，司馬懿頭一歪就此死去。他的身體在下一刻化為齏粉，散落於風中。
「仲達，你真傻。」
卻見那坐於輪椅上的軍師不知何時已抬起了頭，藍瑩瑩的扇子遮住了他整張臉，在夕陽映照下炯炯生輝。
「他就是個廢物。」龐統小聲的附和著，卻在我望香他時飛速背轉了身體。
曹操就這樣死了，被他們葬在樊城外，蔡文姬和典韋因此留在了蜀國。夏侯惇要求住在襄陽，據他說住這裡離曹操近。
魏國既亡，世界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孫紹也已出生，大喬帶著孫策去找了喬家，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她的頭髮在一夜間變白，但據說，孫策在四十九天后可以借此獲得生機，他們成了共命。
「香妹，我帶著茹兒和紹兒先走了，你好好和劉備過日子，千萬別耍脾氣。」
縱然我再不捨得大喬，大喬也去意已決。她帶著兩個孩子，和躺在船艙裡的孫策隨一曲小舟悠悠而去。
也許遠離了這一切喧囂，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他們走後，我就退了位，將吳國送給了劉備，安心做回了蜀國王後——因為我知道，我並沒有治國之能。
三國，至此一統。
☆、吾之所愛
親人們的離去，讓我鬱鬱寡歡，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劉備居然主動提起了這事開導我。
「傻瓜香，你真的很久沒笑了。」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臉，眼中愛憐橫溢：「笑起來的你，才是真正的小郡主啊。」
我一愣，紅著眼圈張開雙臂用力抱緊了他。只是還沒等我平息多久，他開始抗議了。
「香香，你抱我抱的好緊……」
這大煞風景的傢伙！我怒瞪了這小蠢狗一眼，一面惡狠狠的威脅著，一面收緊了手臂：「我不管，你給我忍著！」
「憑什麼……」
他在我惡狠狠的瞪視下，硬生生噎住了到口的話，就在我洋洋得意揚著嘴角的時候，他忽然抿著唇反抱住我站了起來，那一瞬間我覺得他整個人氣勢都變了。
想到這裡，我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腿，眼眸眯起：「喂，你幹嘛？劉玄德，你要造反是吧？」
「造反倒不敢，造娃我倒敢。」
他憂鬱著一張臉望向我，我卻倒招架不住了，紅了臉抬手擰上他的耳朵：「你……混蛋，說這話之前，不怕我先狠狠揍你一頓嗎？」
「怕啊。」他飛快的應道，輕輕湊到我耳畔，壓低了聲音，「你之前的活力終於回來了，都有精力埋汰我啦！」
「哼，再怎麼說你，你也是我的丈夫啊！」我也依然喜歡你啊。
不屑一顧的撇撇嘴，我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摟住了他的脖子，轉頭避開他驚喜的視線，口中不自在的嘀咕。
「看什麼看？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還不努力討好我！」
他低聲輕笑：「是，遵命。」
……
十個月後，我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對於笑眯眯的諸葛亮再三請求新公主命名為阿斗的提議，我選擇了無視再無視。徵集了眾人思路，最終我選擇了由夢綺提供的「劉惠」一名。
「不如，我們再給她起個小名兒吧？」
「隨便你。」
安撫著熟睡的劉瑩，我避開了他的注視，耳朵卻不肯錯過任何動靜。
「她長得像你那樣白，和你一樣活力四射的，不如小名就叫似香，好不好？」
「似，似香？」
我刷的抬起頭，心臟不知道好像被什麼撞擊到一樣，咚咚之音幾乎貫耳，燒燒的感覺從頰上泛起，並有急劇擴大的趨勢。
「是啊，我寫給你看。」
他放下小劉惠，捉過我的左手，食指在我的手心輕輕勾勒，撓的我忍笑不發。等他寫完第二個字，我的臉更燒了。
「這個姒湘？」
和我想像中出入略大啊……
他寫完後沒有收手，眸中帶笑：「不然，你以為是哪個？」
我沒敢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那，那有什麼含義嗎？」
「似曾相識燕歸來，你滿意這個解釋嗎？」
混蛋，明明什麼都沒說！我氣哼哼的扭過頭去，所以我一點都不想理他！一點都不想理他……一點兒都不想……一點兒……
我還是朝著他吐了吐舌頭，朝著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長大後，劉瑩就拿小名這個事和我們講條件：「爸爸媽媽，你們偏心，憑什麼不給我起小名？」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她剛出生時險些起名叫阿斗的事添油加醋說一說，身旁的小蠢狗，呸，大蠢狗一句話就打發了：「所以他們是長不大的孩子，而你不是，你才是我們的驕傲！」
我就看劉瑩就像打了雞血似的渾身幹勁滿滿，也不糾纏囉嗦我們了，暗暗點頭朝旁瞥去：「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有一套……」
大蠢狗摸著手裡的小金貓，笑呵呵的露出一排白牙：「那可不！我可是跟你學來的，深得你轉移話題能力之精髓！」
快去吃藥！
……
好景不長，八個月後，一代名將關羽病逝了。我也窮盡人力，連張仲景都回天乏術。舉行了三日國葬，劉備卻還未能從悲傷中解脫出來。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決定給他做些菜煮些雞蛋，烙些餅子給他吃。剛把飯端上桌，就看見他已經推門進來了。
「你回來啦！」
話音剛落，我便覺得聲音似乎有些大了，尷尬的叉著手站在那裡，偷瞟了劉備一眼。劉瑩好奇的扒著床沿，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劉備。可劉備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在桌邊一坐，捧著下巴望著桌上的菜走神。
我起身給劉備盛了碗飯，然後再給自己也盛了碗。為了打破這悲傷的氣氛，我夾了一筷子蟠龍黃魚放到他碗裡，朝著他笑：「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菜了，這菜可是誰都做不來的，因為這裡有我對你的愛意。」
劉備有氣無力的抬起頭，眼睛定定望著著碗裡的魚肉，半晌，一滴淚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一看他哭了，我倒有些手忙腳亂了，連忙放柔了聲音勸慰道：「你怎麼著也得吃一點，看你這樣子，是不是今天早飯午飯都沒吃吧？」
他微微搖頭：「雲長不愛吃這個，他愛吃棗糕和烤魚。」
他這話一出，我也紅了眼眶。其實關羽只是看起來生人勿近，實際上比誰都心好。素日裡我也受他照顧極多，其實他一走我心裡也難受，但是我已經在當吳王的那段時間中，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悲傷。
「我也不過多安慰你，因為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會說出『沒有兄弟我要這江山何用』諸如此類的話。」
我走到他身邊，半蹲下去伸手將他的頭掰到正對著我，雙眼盯著他鄭重其事的說：「我也現在幾乎沒有親人了，正如你一樣。想沉浸在悲傷中死去最容易，周瑜哥哥教我，笑著活下去才是他們願意看見的。呐，我也認為這是一句空話，你可不要聽。快吃飯吧，只有吃了，你才可以活下去，才有力氣繼續緬懷他們。悲傷也是耗體力的活，你也得有力氣耗不是？」
「香香……」
他滿含悲傷的臉依舊毫無波動，只是嘴唇還在微微抖索著，如果不是我離得他近，怕是也沒法聽清他那低微的呼喚聲。他棕色的眸微微一黯，忽然就低下了頭，突然就毫無徵兆的吻住了我。我當時驚得只能睜著大眼瞧著他，竟然將剛想好的話語都一瞬忘卻。
只有你活著，才有力氣緬懷人啊，我的大蠢狗，嘖嘖。
☆、後來的後來
萬眾矚目的阿斗，終於在十個月後出生了。我對此喜出望外，終於不用擔心女孩兒被起「阿斗」這個名字了。他的大名，最終由諸葛亮拍板了。
「三公子就叫劉禪吧。」
諸葛亮老神在在的搖著扇子：「夫人將吳王之位禪讓於主公，促進了三國一統，這件事怎麼著也不能被遺忘了。」
大蠢狗歡快的點點頭，然後轉頭朝著我討好的笑：「我覺得諸葛軍師這個名起的不錯，香香你覺得呢？」
而我已經沒力氣吐槽這大蠢狗了，歷史上的阿斗的確叫劉禪，這裡雖然和歷史走向已經不一樣了，但接軌能力倒分毫不差。
「我沒有異議。」
叫劉禪我也不會反對，阿斗的名字也只有他才能叫。對於這個孩子，我一定要再給他湊齊一些條件，不讓他做一個啥也不會的小胖墩。
「只是諸葛軍師，等他長大後，讓他做你的學生怎麼樣。起了這麼宏大的名字，可得你悉心教導才是。」
末了，我又瞥了一眼杵他身旁當背景板的龐統：「哦，還有龐軍師，你也是一樣。」
臥龍鳳雛又不是一般老師！他們智力95+起步！他們要是不願意，我就……我就……
「遵命。」
龐統撩著頭髮的手一頓，微微抬起眼來朝我勾唇一笑，只是那笑容我怎麼看怎麼發毛，讓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拉人上賊船反被人算的錯覺。
不管了！我話都說出口，也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
時光荏苒，劉瑩與劉惠都已長成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劉禪也在他二位師父的教導下度過了自三歲以來的八個悲催年。也許是上天見我太閑，去年又丟給我和劉備一對雙胞胎兒子——劉永和劉理。
「媽媽，我回來了！」
我剛剛從搖籃前站起來，就見那半開的門外閃進一影。他蹬著運動鞋，頭上綁著條紅絲帶，手中抱著個籃球，朝我露齒一笑，壓低了聲音。
「弟弟們在睡麼？」
我點了點頭，眼神從籃球上瞟過：「怎麼，你蹺課了？」
倒不是意味著我是嚴母，是因為現在還沒有下課，而且這節課也不是體育課，他居然敢提前半個小時跑出來。
呵，諸葛亮的扇子擊頭功可不是蓋的。
「別這樣說嘛，媽媽。」
他將球立在中指上轉，笑眯眯的挑了挑眉：「不，是陪他打籃球。這件事，是龐老師要我做的。反正諸葛老師交給我的任務，我也做完了不是？龐老師還跟我說，長這麼大也要做點讓自己無需後悔的事，還幫我在諸葛老師那裡打掩護。他真好是不是？」
「什麼也別說了，阿斗，你可快點回吧。」
我伸手就去奪籃球，將籃球往懷裡一揣，另一隻手指向門口——沒辦法，我不希望看到這小孩再被坑了。
把蹺課陪打籃球作為任務丟給阿斗，的確是龐統可以幹出來的事。還說什麼在諸葛亮面前打掩護？他不添油加醋論劉禪的罪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這事要讓諸葛亮知道，劉禪根本沒有後悔的機會——這就是他所說的無需後悔。
他要是意識到了這個陷阱馬上回去，說不定諸葛亮還會寬大處理。
「劉阿斗同學。」
諸葛亮懶洋洋的聲音從門外的樓梯口傳來，並在由遠及近的增大：「來，告訴老師，早退的懲罰是什麼？」
劉禪的身體一抖，隨即鎮定下來哎了一聲，然後用哀求的眼光望著我手裡的籃球：「媽媽……」
我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四下一瞥，將籃球塞進了立櫃裡。關好櫃門後，諸葛亮就已經走進了門，朝我微微點頭致意：「夫人。」接著淡淡瞥向劉禪：「阿斗。」
劉禪一瞬間就把臉上所有的悲傷愁苦斂去，以陽光的笑臉面對諸葛亮，露出幾顆白牙：「諸葛老師，嘿嘿，嘿嘿嘿……」
我不忍直視的轉過臉，這孩子傻笑起來，和那大蠢狗一樣，讓人無力吐槽。
「嘿嘿什麼？給我站好了！」
諸葛亮臉一板，聲音猛地提高，嚇得劉禪身體一瞬間繃直，挺胸收腹，雙手緊貼褲縫，眼睛平視，活像在站軍姿。
「就是這樣，不許動！我問一句你說一句！」
劉禪嘴唇蠕動了兩下，微微點了點頭。
「你覺得蹺課玩籃球合理嗎？」
「不……不是龐老師讓我……」
諸葛亮扶額，腦袋上就快要蹦出幾個十字路口：「你別管他！就說這件事，你覺得合校規嗎？」
「不……不合……」
「所以呢？」
「抄寫……抄寫校規一百遍……」劉禪幾乎就要哭出來了，但他居然忍住了，「諸葛老師，寬限三天可以嗎？」
他很聰明的沒有請求減量，因為上次說過，他被逼著抄了兩倍的量。
「行，一共五天期限。」
諸葛亮顏色稍霽，聲音也溫和了些：「所以，這次有懂什麼道理嗎？」
劉禪飛快的回答：「不合情理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要去做，哪怕誰說都不行。」
「真好，那我就先走了。夫人再見。」
諸葛亮走了，就看著劉禪乖乖回房拿筆和本子。擔心他受訓過頭，我決定尾隨他過去看看情況，正好安慰安慰這孩子，晚上再給他做最喜歡的菜。諸葛亮這大棒耍的，也忒讓我心驚膽戰了。
遠遠望著阿斗進了門，我才敢慢慢靠近，想猛地推門給他一個驚喜。可我剛把手放到門把手上，門內忽然傳來了一聲小小的驚呼。
「龐老師！」
「是啊。有沒有想老師我啊？」
「嗚哇哇……」劉禪忽然就哭了起來，「龐老師你不知道，諸葛老師好凶啊！他還是找了過來，要我抄一百遍校規……」
「才一百遍？小意思。我幫你抄六十遍，剩下的交給你，你可以做到吧？」
「可，可是……」劉禪吸溜了一下鼻子，遲疑的問，「老師，我們筆跡不像……」
「你也太小看老師我了，當年赤壁大戰我還模擬過曹操筆跡寫給東吳一封信，學你字跡還不簡單？」
「那……老師，你為什麼要幫我？」
「傻阿斗，你可是我最可愛的學生了，我不幫你幫誰呢？喏，張嘴，我還帶了塊你最喜歡的牛軋糖。」
「龐老師你真好！」劉禪歡呼一聲，絮絮叨叨起來，「諸葛老師一直給我說不要相信你，還一直凶我，他哪有你好啊，你還帶我玩，帶我吃好吃的……」
「對，所以阿斗對他的某些話聽聽就算了，有些話不要當真。今天下午我們體育課出去吃點冷飲吧？」
我無奈的閉上眼，無力的用手按著額頭，完了，這孩子，他鐵定又要吃虧。諸葛亮會不知道龐統有模仿筆跡的能力？幫抄時龐統真的不會故意露點馬腳？他嘴上說著阿斗是他最可愛的學生，實際上是最單蠢，最好捉弄的學生吧！還有，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放在他自己身上最合適不過了。
「這孩子一直很像你。」
身後忽然傳來大蠢狗的聲音，我回過頭去，他笑了笑，神情中帶著幾分古怪：「放心，畢竟是他們親手帶出來的，有感情有分寸。」
「這個孩子，他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微有慍色，他卻繼續補充道：「不過啊，阿斗比你可好多了……你看給阿斗顆糖就你好我好大家好，給你……哎呀！」
不等他說完，我一擒拿手捏住他的胳膊就擰，往死裡擰！
啊，偏向我一點不行嗎？
一點不行嗎？
不行嗎？
就知道你說不出什麼好話，藥不能停！
☆、阿斗去哪了
我發現阿斗不見的時候，是在晚上七點的時候——以往六點下課，就算是他在龐統家蹭飯，七點這個時候也該到家了，連他隨身攜帶的手機也聯繫不上。這孩子雖然十五歲了，可還是讓人放心不下。
為了先不聲張出去，我先緊急召開了一場家庭會議。
「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有點不對勁？」
劉理頭靠在劉永的肩上，咬著手指笑嘻嘻的眨巴眼：「媽媽！我要媽媽抱！」
一見我要變臉，劉瑩一把抱起還在傻笑的劉理，嫺熟的從身邊取出一塊糖塞到他嘴裡：「來，媽媽今天心情不好，大姐給你糖糖吃。」
比起同歲的弟弟劉理，劉永就顯得敏銳多了：「今天好像少了一個人耶？」
劉惠放開懷裡的貓，快步跑到我身前，笑眯眯的挽住我的胳膊：「媽媽，每次三弟在外面多玩一會你就板著臉，你氣什麼啊？男孩子好動是天性，指不定是爸爸偷偷帶他去哪裡玩了呢。」
我沒有說話，暗暗在心裡給劉備記了一筆賬。好哇，你們父子倆居然背著我做事，要不是我可愛的姒湘小姑娘告訴我……
壓抑著心中的怒氣，我笑眯眯的摸了摸劉惠的頭：「那媽媽就謝謝姒湘咯。」
解散了一眾人，我回頭就給劉備打了個電話。
「喂，劉玄德，快點把阿斗帶回來！」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才傳來劉備呵呵笑的聲音：「你，你在說什麼啊香香？你誤會了吧，阿斗不在我這啊。」
「姒湘都給我說了，你有時候偷偷帶他出去玩……」我冷笑一聲，捏緊了手機，「怎麼，敢做不敢當了？」
電話那頭忽然發出一連串紙張滑落的聲音，幾聲乾咳後，傳來了劉備狼狽又帶著幾分討好的聲音：「啊，我承認，我上個月是帶著他去外面摩天輪那玩，只是現在我忙著呢，阿斗怎麼可能在我這，不如你打個電話問下黃夫人，這小子是不是在諸葛家逗留呢？」
我怔愣了片刻後掛了電話，再給月英打過去，得到的依然是否定的回答，我只能面對一個可怕的事實——阿斗，不見了！
劉備將工作託付給法正，連夜召集了除黃忠以外的所有人，從他們那裡獲悉情況。
「這孩子前兩天來我們趙家，問我要了一罐機油，」夢綺訕訕的笑著攤手，「還讓我瞞著你們。這就是我掌握的線索。」
趙雲迷茫的搖頭，再搖頭。
「奇怪啊！」張飛苦惱的托著下巴長歎一聲，「阿斗侄兒昨天還和我家星彩一起玩，說要做一件大事。莫非是離家出走？也不合理啊……」
諸葛亮微微搖頭，嘴唇緊抿，看上去神情凝重，連搖扇子的速度都比平時要快了一倍。
月英扶著他的肩膀遺憾的笑：「我家瞻兒說，他早上在班裡還見到過阿斗。」
反觀龐統，他氣定神閑的擺弄著手裡的紙鳶，看起來並不著急，等我望向他時，他才懶懶的抬眼——得，這位高人是真的不著急。
「孩子大了，他想做一些事就去做了。」
這句不著邊際的話把我說愣了，一時間連怒火也發不出來。直覺使我相信他有在其中推波助瀾，一把捉住他擺弄紙鳶的手哀懇，幾乎就要跪下：「告訴我好嗎？阿斗現在在哪。」
雖然阿斗有時候怪點子頻出，總惹我生氣，但他還是我的兒子啊！
龐統鎮定自若的表情一下變了，竟隱隱露出些慌亂：「夫人，請不要這樣，阿斗他沒事的！」
「啊，那這孩子現在在哪？」劉備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明天早上，明天早上，我保證他會回來。」龐統訕訕的笑，一雙眼瞟向了諸葛亮，「屆時，他會給你們一個驚喜。」
……
我一個晚上沒睡好，早早就起來了，劉備也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我們一起來到了龐統說的碰面地點。是不是驚喜我不知道，但看著眼前那位巧笑嫣然的粉黛佳人，我的心裡除了驚，還有怒。
「孫王后別這麼著急嘛，雖然我以前一直惦念你的兒子，但是我們也不會傷害他啊你說是不是？」
貂蟬掩口而笑，十多年的時光完全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一如多年前曾見時那般豔光照人，帶給我的恐懼程度也不減當年。
似是感受到我的驚惶，劉備握緊了我的手：「貂蟬夫人，請將阿斗還給我們。」
「你們的兒子有手有腳，我怎麼可能挾持一個小孩，何況奉先大人早就沒了制霸三國的野望。」貂蟬慵懶的托著腮，望向我們的目光隱隱帶著分責怪，「相反，我家的玲綺寶貝兒身邊昨天多了個滑頭，偏偏她還護著，我和奉先大人也不好教訓這小滑頭，就只好來找找他的父母了。」
我和劉備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這小鬼平時那麼單蠢，怎麼和呂玲綺混熟的？
等我們趕到呂家的臨時住所後，我立刻就聽到了那道讓我恨得牙癢癢又心疼的聲音。
「玲綺，這個機器人是我和龐老師研究出來的，他真厲害是不是？」
「哼，勉強比我爸爸差一點吧。雖然看了你昨天對他掌控的演示，初步感覺還湊合，要是它不能戰鬥，那研究它就是沒意義的。」
「龐老師和我研究了一個月呢，它怎麼可能沒有戰鬥功能！看我的，起！」
一陣機械臂旋舞的聲音伴隨著嗚隆隆的碰撞聲響起，使貂蟬花容失色，快步奔入院內：「玲綺寶貝兒，好了，別鬧了！」
我們進到院子裡的時候，就看到個短髮小蘿莉乖巧的挽著貂蟬的胳膊，一雙眼卻責怪的瞥向坐在綠色機器人上的劉禪。
「謝謝你們收留了阿斗一夜，我們今天就把他接走。」
劉備說著客套話，一面走向劉禪。說來也怪，明明在我面前挨訓還要撒嬌裝可憐耍寶的的劉禪，在劉備面前一句話也沒狡辯，反倒是乖乖跳下，將機器人收為膠囊大小後走到劉備面前，帶著一臉「我罪有應得」的表情低下了頭，把機器人雙手奉上。
「叔叔，你不要訓他。」呂玲綺鬆開了抓著貂蟬的手，快步跑到劉備面前，拍了拍胸脯，「是我要讓他來我家的，錯誤在我！」
「玲綺，」劉禪忽然轉過身，朝著呂玲綺搖搖頭，「這本來就是我的錯，我們下次再見吧？」
呂玲綺的面孔忽然板起，嬌聲怒喝：「那你走了就別回來了！」
「好吧！如果這是你想要的話。」
劉禪歎了口氣，拉著劉備朝我走了過來：「媽媽，我們走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默無語，我終於忍不住向劉禪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阿斗，你剛才那樣說，呂玲綺不會生氣嗎？」
「不會不會。」
劉禪信誓旦旦的回答，抬起頭朝我咧嘴一笑：「拿捏她，只要適當的示弱與順從就好了。」
在我吃驚的眼神中，他傲然的揚起下巴：「讓她沉浸在已經掌控我的錯覺中，我就可以不知不覺的反掌控她。」
那一瞬間，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影子。
☆、就算是大結局也要秀恩愛
「呀，這是誰送來的成都新荔枝。」
瞟了一眼桌上的那盤紅果，我把大衣脫下折好掛在椅背上，餘光瞥見身後那同樣面帶疲憊的人，捏了一顆剝皮轉身遞到到他嘴邊：「來，你先嘗顆吧？」
「好。」
他張口咬住，卻只咬下一半，捏著我拿果的手按到我嘴邊，笑容曖昧：「不許生氣。」
口中驟然被塞入半隻荔枝，使我感到有些不適應，他忽然改按為覆，半隻手掌貼上了我的臉頰，微微低著頭俯視著我，使我一時間忘記了咀嚼。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想到門還沒關，我驚的盡力一推，卻沒將他推動，整個人卻因用力過猛向後倒去，他也慌忙朝我撲來。
「哈哈媽媽，姒湘和大姐今天弄來的荔枝好……嗎……」
「媽媽，阿斗偷偷把您的小金子帶走了別生……氣……」
「媽媽媽媽，小理又不聽話了我這下該怎麼……辦……」
我整個人都倒進了他的臂彎，尷尬的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他，鼻尖相碰的觸覺使我極度想忽略身邊那五個電燈泡，但我更想忽略那對有著火辣辣的燒灼感的棕眸。
「媽媽，那我們待會再來……」劉瑩用手按住劉理的眼睛，腳步慢慢後挪。
「媽媽，小金子我再抱去玩會好了……」
劉禪懷裡的老貓應景的叫了一聲，不配合的從他懷裡跳了下來。
「爸爸……」
劉永雙手叉腰，仰起頭微微眯著眼，小嘴崛起，不服中帶著幾分挑釁，頗肖我發怒時的樣子。
劉備在我唇上輕輕一碰，摟著我的腰順勢直起身來，面色如常俯視著劉永。
「怎麼了？」
「以後你和媽媽可以別開著門秀恩愛嗎？我們可會不高興的！老師們都說看到過……」
「別說了！」劉惠從後面一把捂住劉永的嘴便拖走，朝著我們訕訕的笑，「媽媽，別生小永的氣……」
我的臉溫度更高了，心裡又羞又怨，卻怎麼也對這群孩子們發不起脾氣來，垂下眼揮了揮手：「走吧走吧走吧，媽媽休息一會，再去給你們做晚飯。」
五個小燈泡自覺從房間中撤離，老貓搖著尾巴熟練的攀上我的腿，我一把將老貓抱住，撫摸著它的後頸毛。
嘖，差點把這個小傢伙忘了。
「怎麼，小永和你頂嘴，居然不生氣麼？」
「和個七歲的孩子較真啥啊，秀我們的恩愛，讓別人去說吧。」我說完之後，久久不見應答，抬起頭卻見劉備皺著眉神情複雜的望著我。
「怎麼了？」
劉備抬手探了下我的頭，嘖了一聲：「香香，你怎麼今天說話老氣橫秋的，你才多大啊？」
「啊，我啊……」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我悵然的吐出一口氣，「今年……四十歲……」
已經四十了呢，小金子和劉瑩一樣大，今年都二十了……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
這種時光流逝的傷感很快就被在我頸後不住摩挲的那只手掐掉了，腦中那根名為冷靜的弦瞬間崩斷，我啪一下將那只手拍掉。
「幹什麼幹什麼？你作死啦你！」
懷裡的老貓脖子上的毛也立了起來，從嗓子裡憋出一聲危險的吼叫。
「這就對了嘛，還有那份吼我的活力。」
劉備收回被打的手揉了揉鼻子，看著我發怒的樣子居然笑了，笑得沒心沒肺，卻又讓我莫名的感到觸動。望著他充滿戲謔的眼，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在這一刻，我發現我心甘情願和他一起犯傻。
「喂，你又做什麼？」捏住他解我衣扣的手，我似笑非笑的偏著頭望著他，「我倒沒看出來，原來你是匹老狼，特奸特滑那種。」
「啊哈哈！算是啊。」
劉備哈哈大笑，也不否認，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一用力將我摟進懷裡：「你現在才知道，太晚啦。在狼口邊生活了二十年，居然沒發現，你覺得你還能回頭嗎？」
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在他的臉頰上飛快親了一下，堅定的拒絕了他：「好了別鬧了，我得去做飯了。晚上我再陪你鬧，啊！」
也許是我不知不覺用上了哄小孩的口氣，他的臉有些黑，但他還是鬆開了對我的束縛，語氣中帶了些許怨懟：「哦，那你去吧。」
等我把飯做好後，孩子們也入座就緒，只差了那只日常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大蠢狗。
果不其然，我來到房間的時候，他還在和老貓大眼瞪小眼。我忍無可忍的把老貓從他身上拎開，俯視著他惡狠狠道：「劉玄德，快去吃飯，飯涼了！」
劉備仰起頭來，勾著唇角笑得有些無賴：「你親我一口，我就去吃飯。」
養個丈夫，跟多了個小孩一樣。這樣想著，我抬手托住他的下巴，微微碰了碰他的唇：「好了走走，別讓孩子們等你。」
不等他說話，我就快步出了房間，不敢注視他的表情。但聽到身後那道腳步聲，我還是忍不住笑了。
「爸爸，以後別學媽媽。」我們入座後劉禪如是說，「你傲嬌的段數，從來都不可能超過媽媽。」
胡說！這孩子……這，這不都是平時你爸老愛說些不正經的渾話，我生他氣難道還不正常嗎？絕對是龐統又教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瞧我可愛的阿斗，恐怕平時被他的口水淋多了，也學的這麼毒舌。
「沒關係，讓星彩治他。」劉備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悄悄在我耳邊笑。張星彩雖然比劉禪小一歲，隨張飛學武成了一員武姬，提起槍來就能把劉禪打得滿地找牙。
……
又過了兩年，劉瑩嫁給了諸葛亮家的大兒子諸葛喬，劉惠也嫁給了趙雲和夢綺的兒子趙統。劉禪也不在家，繼承了王位和星彩一起上工了。本著老劉家不浪費的好傳統，劉永被劉禪拉去做了臨時工，美其名曰幫著劉永親近龐統。
至於劉理……又去找趙家那個比他大一歲的趙珊一起玩了。
「沒關係，孩子們羽翼都長成了，你不需要再傷心難過。」
我丟下被孩子們拋棄的傷感瞥了一眼劉備，見他一臉壞笑就氣不打一處來：「喂！你就這麼開心嗎？」
「當然啦！」他笑得樂不可支，自然而然的將我伸手攬住，「這樣，我就可以獨佔你了。」
我羞了個臉紅正要懟他兩句，卻想到之前因為孩子們冷落了他不知多少次，心不禁就軟了，轉嗔為笑的偎進他懷裡：「好啊，今天我們就把恩愛秀個夠。」
背後傳來一聲細微的貓叫，接著有什麼爬上了我的腿，最後一跳攀上了我的胳膊，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哀傷。
啊！我差點把可愛的小金子給忘了。
「明天我們去許昌城吧，」劉備認真的道，「然後，從許昌城往上，再走，再走……」
我揶揄的笑著打斷：「難道要走到北極去？」
他刮了刮我的鼻尖，笑容溫淺：「走到這輩子的盡頭，也依你。」
「那還等什麼，快出發吧！」
披著燦爛的春陽，我們快樂的如同十八歲那樣，帶著一隻小貓，走向那未知的甜蜜旅途。
也許，這只是我們浪漫的開始呢。
秀我們的恩愛，讓別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完）
☆、救救孩子吧
處理好桌上的最後一疊檔，劉禪伸個懶腰站了起來，打著呵欠向外走。
「阿斗，今天的任務都完了？」
劉禪身體瞬間繃直，臉上再不見一絲懈怠：「全部完成了！」
「話說回來，主公和夫人都去旅遊了呢，」諸葛亮施施然搖著羽扇，「阿斗不想去外面看看嗎？為師可以帶你出去轉。」
「那……我的工作……」
劉禪欣喜之中又帶著些遲疑，這些年諸葛亮一直都扮演著嚴師角色，陡然提出這種龐統才會說出的提議，他還有些接受不能。
諸葛亮羽扇一揮：「全交給你龐老師，我們只管出去就好。你現在快去收拾行李吧。」
「嗯。」
……
「師兄！」
劉禪剛要騎上摩托，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旁邊的諸葛亮揮動羽扇，幾道光柱從他的扇子裡發出，朝著聲源處飛去。
「師兄真無情呐。」
龐統背著包靈巧的閃過光柱，瞬步閃到諸葛亮面前，諸葛亮將持扇的手收到身後，冷聲道：「你幹嘛？」
埋著頭打算當空氣的劉禪屏住了呼吸。
「工作我交給了瑩公主和你家喬兒，忙了這麼多年，我也想休息嘛，正好你不是打算讓喬兒做你的接班人嗎？」
諸葛亮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重了許多：「士元，你明知道我要做什麼。」
「哎，話不能這麼說，雕琢的機會我堅決不能放過。他就要出師了，我必須得給他留下些深刻印象。」
「……隨你。」
劉禪縮在自己的小摩托上，瑟瑟發抖。
就知道諸葛老師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我學習的機會！爸媽星彩趙叔叔……快來救救我！
至於為什麼龐統的加入並不能讓劉禪開心起來……劉禪掬了一把傷心淚，龐統教起他來，比諸葛亮還要狠三分。帶他每次玩很久，也是在為下一次的玩命學習做準備！
……
「你們來幹嘛？煩不煩啊！」
典韋粗聲粗氣的把諸葛亮往外趕，咣一聲關了門，隔壁的夏侯惇也從窗戶中露出了一隻頭，看到諸葛亮的時又把頭縮了回去。
「啊，諸葛將軍，龐將軍，還有主君。」
門再度被打開，蔡文姬從門內走出，臉上帶著歉疚的笑：「多蒙關照，還惦念著我們，我與宓姨阿典住在一起，我們很好。」
諸葛亮進門和蔡文姬寒暄去了。龐統卻沒跟進去，而是朝著劉禪招手。
「來，說說你的收穫吧。」
「定期看望各國遺留的親眷，在消減敵意的同時，也能減少死灰復燃的幾率。」
「可以，暫時過關了。」
劉禪長舒一口氣。
「然後，我們還要去看大喬舅媽和紹表哥茹表姐？順便看看周舅舅他們？」
「很好，看來你已經反應過來了。」
龐統捏著下巴挑眉微笑：「如你所想，我們的確不是來玩的，出師之前你得學會帝王之術。所以你給我好好學，敢出錯的話……」
劉禪對著龐統詭異的笑臉怔愣片刻，突然向外發足狂奔。
「救命啊！」
……
隔著幾堵牆外的樹下，在躺椅上假寐的孫尚香睜開了眼，用力推了推身旁的劉備：「喂，醒醒，我好像聽到了阿斗的聲音，是在喊救命吧？」
劉備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你太想他了，出來玩，你還是放鬆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