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總版規版主申請2024年論壇贊助計劃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母儀天下》作者:微雲煙波【完結】

第46章 馬皇後

  老實說,作為一個這個時代的父親,朱元璋出人意料的開明,不過,想想這也是能夠理解的,他若是那種古板不知道變通的人,也走不到如今這一步。朱元璋是自己赤手空拳起家打下來的天下,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女也不要吃老本,能夠有自己的事業。

  在見識過舒雲的能力之後,再加上看到當女性不再被局限於家庭,而是開始真正進入社會表現出來的力量之後,朱元璋作為一個皇帝,自然不可能還用狹隘的目光去看待這個問題。女子參與到勞動中的比例越大,對於整個國家財政,乃至其他方面的貢獻也是越來越大的。

  別的不說,這年頭雖說沒有所謂的個人所得稅,但是,各種間接的稅種卻不少。女性有錢之後,她們的消費欲望自然也就被激發出來了。以前舍不得花錢,一方面是勤儉持家的緣故,另一方面,還是因為自己不掙錢,或者是掙錢很少,所以,自然沒有足夠的底氣去花錢,稍微買點東西,說不定就要被冠以「敗家娘們」的稱號。而她們無論是生產,還是消費,朝廷都能從作坊,從商鋪那裏收到相應的賦稅。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元璋自然是鼓勵女性走出家庭,真正進入社會做出相應貢獻的,既然如此,他自然就不會去限制自個的女兒,不會用女孩子不用那麽辛苦,只需要安安穩穩享福什麽的借口,限制自家女兒的成長。靠誰都是假的,唯有靠自己才是真的。

  在真實的歷史上,朱元璋十多個女兒裏頭,幾乎每一個真正幸福的,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她們嫁得都是勳貴子弟,結果呢,胡惟庸案,藍玉案,然後又是靖難之役,被卷入其中的勳貴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朱元璋那個嫉惡如仇的性子,勳貴子弟若是犯到他手上,他也是不管人家到底是不是駙馬的。

  當然,朱元璋目前來說還沒想那麽多,或者說,有著與那一段時間線上不同的經歷,朱元璋的性格自然也有一些微妙的變化,或者說,如今的淮西勳貴,並不像是那段時間線上表現出來得那般強勢,這個幾乎每天都有新變化的國家,思想也在出現劇烈的變化,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勳貴,還是文臣,或者說是儒家,都受到了相應的沖擊。

  說白了,不管是什麽立場,什麽學派,大家都不能餐風飲露活下去,就算是那位被封聖的孔夫子,也是要吃飯的,餓到了一定的程度,甭管弟子拿來的飯和肉是怎麽來的,一聲不吭自個也就吃了!孔聖人尚且如此,這些門徒真要論起節CAO來,說一代不如一代也不為過。面對孔方兄還能保持節CAO的人,在面對白花花金燦燦的時候,也就嘴上還能道貌岸然,心裏頭早就真香了!

  大家到了這個時候,發現不管是皇帝,還是在整個社會上,大家都更講究實際,只會講究什麽東西能讓自己更賺錢,而不是什麽學問能夠讓他們思想品德更高尚。像是現在,科舉考到秀才之後就直接轉行做商人的已經有不少了,相比較於皓首窮經,花費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去考一個舉人乃至進士,結果到頭來沒有門路,或者說是培訓考核不通過的話,沒準仕途都不如一個退役的軍士,那可就太丟人了!

  舒雲之所以建議改革科舉也是為了培養出一批專業的人才,不光是官方需要這樣專業的人才,而民間更需要這樣的人,要不是條件不允許,找不到合適的老師,舒雲恨不得直接直接開始搞各種職業技術學校了!

  朱元璋也開始發現,他其實壓根沒必要依靠一幫子儒生來治國,如果說他們之前的社會影響力是九的話,現在可就差多了!說白了,儒生之前的社會影響力,一部分是因為他們掌握了學問的解釋權,另一部分就是他們所代表的的階級,掌握了天下近半的土地,還是最好的那一半土地,有著這樣的資本,也就是元廷是一幫不怎麽講究,會隨意剝奪他們這些耕讀世家財產的,才不把他們當回事,其他人,不管是誰當皇帝,都得尊重他們的意見。皇帝可以殺掉一部分讀書人,卻不可能和所有的讀書人相對抗。

  而現在呢,國家的經濟對於土地的依賴性下降太多了,糧食什麽的,問題也不是很大。一方面是因為如葛根,山藥之類不挑土地的植物在原本無法耕種的荒地上廣泛種植,另一方面呢,海貿的盛行,也讓大明糧食的來源不再僅限於大明國內,朝廷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從其他藩國進口糧食囤積起來了。另外,朱元璋如今正在對安南那邊虎視眈眈。中原如今種的占城稻就產自安南,雖說口感差了些,但是產量是真的比較高。放到安南那邊,更是一年三熟。口感這玩意沒什麽好說的,大米口感再差,那也是糧食,何況,普通百姓根本沒到可以在乎口感的地步呢!

  正好,安南那邊一直不怎麽老實,暗地裏頭各種小動作,還企圖跟大明討價還價,所以,朱元璋一直想要想個辦法,讓那裏變成大明的糧倉。朱元璋甚至考慮過,選個人入贅安南,然後直接讓安南改姓算了!當然,要是安南那邊實在是不安份,朱元璋並不介意將那裏變成自個某個兒子的封國。

  所以,在如今的情況下,儒家壓根沒有足夠的底牌跟朱元璋對抗,越往後,他們的話語權也會越發被擠壓,而一些真正的實幹派才會真的走上前台。

  儒家也算是老實多了,剛開國那會兒,還有人喊著要依從舊例,冊封曲阜孔家,現在已經沒人敢吭聲了!其實要說舊例,衍聖公的封號也就是從北宋那會兒才有的,有宋一代對孔家不可謂不厚待了,結果呢,人家轉眼就有了新主子。抓住這一點,朱元璋就表示,孔子要是知道自家有這樣一個對蠻夷卑躬屈膝的子孫,只怕寧可自己絕嗣,所以,這衍聖兩個字,他們孔家配得上嗎?

  朱元璋對那個所謂的衍聖公一府知道得越多,就越厭惡,所以,太廟裏頭固然還有孔子,但是卻也增加了諸子百家,而衍聖公這一脈卻是不可能再加封了。至於原本的衍聖公府,朱元璋直接派人將那裏變成了孔廟,或者說是祭祀儒家先賢的廟宇。然後有意思的事情就出現了!

  孔子是儒家的開創者,但是事實上,孔子過世之後,儒家在實質意義上就分裂了,孔子的學生,孔子的子孫都覺得自個是正統,而荀子呢,更是直接開創了法家,儒家的派別那時候真的是很多,光是治詩經的就一大堆,還有治春秋的又是一堆,互相之間差點沒將狗腦子都打出來,董仲舒那時候算是公羊學派的代表人物,他罷黜百家的時候,可是差不多順便將儒家其他不同派別的一塊兒給踹下去了!你拿著後來的所謂的什麽《五經正義》放到那個時候去,那些學派只怕一個都不肯認!

  朱元璋表示,我就是個粗人,當初一個字都不認識,也就是後來才念了幾本書,也不知道你們儒家自個內部也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學派,所以,我就將古往今來,所有儒家的先賢都放孔廟裏頭去了,畢竟,都是孔聖人的門徒,放在一塊兒,孔聖人還能不認他們不成?

  朱元璋這麽一表態,其他人還有什麽好說的,總不能說那些不能算儒家先賢吧,你是想欺師滅祖嗎?

  不管在什麽地方,人數一多,就不值錢了,橫豎原本的衍聖公府幾百年擴建下來,地方也大得很,朱元璋又惡心孔家人,將人都趕走了,因此,裏頭能塞下的先賢人物也很多,甚至一些牽強附會的也塞進去了,這下子,孔廟都顯得擁擠起來了。

  不知道的人,自然覺得這裏挺神聖的,感覺就像是文曲星匯聚一樣,實際上呢,知道的那些讀書人,都覺得自個跟吃了蒼蠅一樣。

  朱元璋暗中差點沒笑破了肚皮,對此還振振有詞,對於孔子來說,說不定大家都是一幫不肖子孫,那麽多點少點也沒什麽區別!

  朱元璋這般神來之筆,弄得儒家顏面全無,但是還又有苦說不出,也只能認了!事實上,儒家其實是一個非常善於改變的學派,或者說,為了能夠讓他們的學派有足夠的生命力,他們隨時都能化身舔狗。所以,已經有一些儒生開始在聖人的微言大義中挑選合適的條目,想要來跟上朱元璋的主張和節奏了!

  像是劉基,就是個典型,劉基不能算是純粹的儒家子弟,儒家的學問不過就是他用來敲開仕途之門的敲門磚而已,在元廷那裏,他的抱負是得不到施展的,而到了朱元璋這裏,朱元璋對於儒家的學問不感興趣,反而對於法家,對於他其他的一些雜學很感興趣,或者說,朱元璋是不管你是什麽學派的,只看你的學問有沒有用!

  像是當初的李善長,論起學問,算個啥呢?人家就是站對了立場,然後呢,雖說做事有些不擇手段了點,但是人家成功了,那麽,就是功臣!你學問再好,不能做事,那也是白搭。當初宋濂還是朱標的老師呢,結果差點就被趕回去吃他自己了!

  劉基如今就琢磨著,是不是弄出一門學問出來,來解釋一下如今的這個世道,沒錯,這個世道讓劉基也有點看不懂了!當然,搞學術這種事情,劉基其實並不怎麽擅長,後世雖說將他神化了,實際上真正的他,就是個精於雜學的,嗯,學霸而已。作為一個學霸,自然是有著著書立說的野心的,別人能變成聖賢,為什麽他不能呢?

  朱元璋對此樂見其成,這樣就再好不過了,他天生具備那種統治階級唯我獨尊的意識,一切的理論都應該是為他服務的,而不是讓他去屈從於某種理論!所以,甭管別人私底下說什麽,朱元璋依舊是遵從自個的意志選擇相應的道路。

  朱樨還在為了自個的建城大業東奔西走的時候,朱標的大婚終於開始了。

  大婚儀式非常得覆雜,一幫儒生為了顯示自個的存在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禮記》,還有前面幾個朝代的諸多記載,終於搞出了一整套像模像樣的儀式出來,幾乎精確到要走幾步路,走路的時候應該先邁那只腳!也虧得如今大明手工業非常發達,要不然,光是看他們儀式裏頭所需要的各種服飾禮器,準備起來就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了!

  好在大婚的主角是朱標,朱元璋跟舒雲只需要坐在那裏等著就可以了,不需要他們過多出面。

  作為皇太子,朱標的大婚不僅僅是他的個人私事,而是一件家國大事,這讓從小見慣了大世面的朱標也有些緊張。至於那位即將成為太子妃的常家的小姑娘,自然只有更緊張的。

  雖說作為常遇春的女兒,常如月其實也是個頗為彪悍的小姑娘,或者說,生在他們這樣的人家,女孩子會是什麽溫柔賢淑性子的真的不那麽多見,尤其是如今是開國初年,常遇春原本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出身,常如月的母親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

  常遇春是個聰明人,當初雖說不知道自個的女兒會是太子妃,但是他也知道,自個女兒不太可能在什麽文官家裏找對象,所以,他對女兒也就沒多少約束,尤其後來瞧見帝後二人如何教育自個的親生女兒朱樨之後,常遇春對常如月的教育就跟教自個兒子差不多了。

  所以,常如月雖說不能算是什麽女中豪傑,但是也算是見識過不少世面的了!她剛開始在知道自個會成為太子妃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多少真實感,她又不是沒見過朱標,在她眼裏,朱標就跟自家兄長差不多,性子也比較和氣,不像是朱樉一樣,性格比較霸道。舒雲也沒有覺得這位是自個未來的兒媳婦,就提前派出宮裏的人去調JIAO,那就是不信任常家的教養了!反正大婚之後,有的是時間磨合,沒必要剝奪小姑娘婚前這麽一點自由的時間。而常家這邊呢,大家之前也都是土鱉,壓根不明白在女兒大婚之前應該做哪些準備,幹脆只好就是忙著給女兒準備嫁妝。所以,常如月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就沒有自個要嫁人,嫁的還是皇太子這個自覺。

  一直到快要大婚了,整個京城的氣氛都不一樣了,她才後知後覺起來,等到真到了這一天之後,感覺到周圍可以說是肅穆莊嚴的氣氛,常如月簡直要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好在雖說比較緊張,在禮官的引導下,還有宮人的伺候下,大褶子上頭並沒有出任何差錯,常如月順利地完成了一項又一項的儀式,最終走進洞房的時候,腦子裏頭已經是一片空白。

  「說起來時間過得真快,標兒都成婚了!」舒雲看著朱標這會兒恢覆了常態,已經可以從容自在地跟一幫子勳貴大臣周旋了,她不由悄聲跟朱元璋說道。

  朱元璋也有些感慨,要知道他年輕那會兒,還以為自己要做一輩子和尚,永遠娶不上媳婦了呢!那個時候,哪裏能夠想到,他朱老四居然還有這麽一天呢?想到這裏,他看向了舒雲,神情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

  除了那些鄉鄰之外,郭子興是頭一個欣賞朱元璋的,也正是因為那份欣賞,他才有了一個賢內助。

  老實說,朱元璋其實一直都很好奇,舒雲到底是怎麽長大的,才能夠有如今這樣的見識和學問。或者說,許多東西,大概就屬於人們所說的天授吧!朱元璋自個在某種程度上,就算得上是個天才,而且還非常勤奮,他二十多歲才開始讀書識字,如今不管是作詩,還是寫文章,都已經一套一套的了!

  而舒雲呢,老實說,郭子興自個也就是那個水平,張氏呢,也就是那個樣子,張氏自個的女兒呢,跟舒雲比起來,簡直就是個草包!不過,朱元璋也能夠理解,一個寄人籬下的女孩子,和一個從小被千嬌萬寵長大的獨女,那肯定是不一樣的,舒雲不得不懂事,不得不讓自己變得更加有用起來。

  朱元璋自我腦補了一番,頓時覺得舒雲與自己簡直是絕配,或者說,某種程度上,自己拯救了舒雲,這麽一想,他心裏就舒暢多了!

  朱元璋這樣想著,然後也輕聲說道:「是啊,可惜的是,我當年跟標兒一樣大的時候,卻沒能遇見秀秀你!」朱元璋跟朱標一樣大的時候,還在皇覺寺做和尚呢,而那個時候,舒雲還沒有恢覆之前的記憶,她父親也還沒有因為殺了人,去投奔郭子興呢!

  聽到朱元璋這般說,舒雲有些愕然,朱元璋絕不是什麽喜歡說甜言蜜語的人,舒雲一時間都沒有心理準備,不過,聽到他這般說,舒雲還是有些感懷的,她也是輕聲說道:「可是,終究我們還是相遇了,不是嗎?」

  帝後二人的溫情,下面的人或許沒註意到,又或許註意到了,但是也沒人會這麽沒眼色,隨便插嘴,便是幾個孩子,也只是在嬉笑著跟朱標說話,連同平常性子有些害羞的朱梧也是跟朱標說了好幾句祝福的話。朱標笑瞇瞇地摸了摸朱梧的頭發,悄聲許諾回頭給朱梧帶禮物,朱梧抿著嘴笑了起來。

  朱樨對於妹妹這個樣子,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要不是當著大家的面不能教訓妹妹,她就要將妹妹扯到自個邊上教她強勢一些了!

  而那些來自於各個藩國的使臣們,看著大明一幫子皇子皇女們坐在一塊兒,都是一副和諧友愛的樣子,卻一個個都有些心塞。

  大明對於皇子們未來的安排並沒有對外隱瞞,因此,這些藩國對此都很是憂心忡忡,就算是國家小,各種不給力,但是有句話叫做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在自個的國家稱王稱霸多好呢,如果真要是被大明吞並了,他們最多也就是被封個有名無實的侯爺吧!說不得還會跟那位明玉珍一樣,被流放到什麽窮鄉僻壤去!

  大明的介入,對於那些藩國的權貴來說,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到大明時間也不短了,大明百姓的生活狀態和精神面貌,簡直讓他們不可置信!如果真正被大明視作是自己的國人,那麽,自然也能夠得到大明的保護,享受到這樣的生活!只是,這些權貴如何會考慮底層百姓的想法呢?所以,他們只恨不得大明那些皇子為了皇位打生打死,也不希望大明的目光放到他們的國家身上。

  這次,各個小國派出使臣出來,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要試探大明下一步的戰略目標,和大明對待他們這些藩國的態度。以前的時候,各個藩國對待中原宗主國的態度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比較輕慢的,怎麽說呢,大多數中原的宗主國都有一個毛病,比較好面子!就算是私底下有什麽沖突矛盾,只要在對方怒火達到一個臨界點之前及時服軟就可以了!

  另外就是,就算是將人得罪了,中原還有個存亡絕續的傳統,也就是說,就算是你將宗主爸爸得罪狠了,人家一個狠心,帶著大軍過來,將你滅了,卻也不會占領你的國土,而是會從藩國的宗室近親裏頭挑出一個看上去比較親近宗主國的出來,繼續做國主。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小國其實也就養成了不怎麽好的習慣,甚至有的時候覺得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經常不聽話,然後聽話一下,宗主國說不定給的好處更多!比起宗主國來說,還是臨近的小國更具威脅一些。畢竟大家是鄰居,互相之間知根知底,對方看你太有錢,或者是自家吃不上飯了,一般情況下,並不會沒事去撩撥宗主國的虎須,而是先對自個的鄰居下手。

  但是大明開國之後,畫風就變得不一樣了,對於下面這些藩國的態度變得強勢了很多,以前嘛,就算是不聽話叛逆的兒子,那也是兒子,還是挺護短的,另外就是兒子太多了,就算是有刺頭,宗主爸爸也懶得多管,隨便罵兩句,拍拍腦袋也就過去了!

  尤其到了宋朝的時候,宋朝因為丟失了燕雲十六州的緣故,精銳不得不留在北方那邊防範遼人,西夏人,而國內呢,能戰之人真的不多,而且宋人生活富庶,其實從上到下,普遍厭戰,像是儂智高那樣的,都能混得風生水起,要不是運氣不好,遇上個當時的名將狄青,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子呢!國內尚且如此,外面的藩國一邊羨慕宋朝的富庶,其實對宋朝也沒什麽畏懼之心。而到了南宋的時候就更別提了,南宋自個都是在茍延殘喘,誰還有空理會周邊那些小國啊,這些小國不趁著機會反咬一口就算是不錯的了!

  可是大明不一樣,大明對於下面的藩國可就強硬多了,都是爸爸,這就是典型的虎爸狼爸了,兒子不聽話,沒關系,藩國本來就只是幹兒子而已,將幹兒子幹掉,正好可以將幹兒子的家當分給親兒子!

  但是呢,這些藩國就算是想要反抗,又有些不夠理直氣壯,說白了,當初蒙元的時候,他們跪舔得實在是太快,也太沒有節CAO了點,別的宗主爸爸要面子,蒙元是一個不註意,啥都要的!所以,對蒙元,一個個別提有多巴結了!以至於到了現在,大明接受了以往的教訓,對他們一下子變得挑剔了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麽強大的蒙元都被打敗了,曾經讓他們恐懼不已的蒙元王廷夾著尾巴逃到了草原上,而草原如今也在大明的攻擊下可以說是瑟瑟發抖,要不是還有一點希望撐著,或者說是北元那邊也知道,朱元璋不是李世民,只想要一個光是名頭好聽的天可汗的稱號,還能讓草原上的部族繼續繁衍生息。

  看朱元璋對於那些歸附的部族是怎麽做的就知道了,直接編戶齊民,讓他們從遊牧變成定居,雖說牧民的日子好過多了,但實際上,那些被封了官位甚至是爵位的部族的頭人實際上卻是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權力,只能做個富家翁,要是他們善於經營的話也就算了,不善經營的,說不定用不了幾年,就被那些奸猾的商人將手裏頭的錢忽悠完了!

  所以,不管下面的牧民如何厭戰,上層的北元貴族卻是不願意放棄如今的權勢的,為了保證他們的富貴,他們是不在乎下面牧民的死活的!王保保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夠保持自身的影響力,就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幾次打敗了明軍的。

  京城這邊距離草原並不是很遠,即便是皇太子大婚,前方依舊在保持著低烈度的戰事,常有捷報傳來,京城的百姓對此習以為常,勝利是常態,膠著都是少數,戰敗這些年來幾乎是絕無僅有。那些消息靈通的商人現在都懶得等消息了,而是就等在前線附近,戰事一結束,就趕緊過去將明軍的戰利品買下來然後稍微在當地處理加工一下,就運回來,轉手就能大賺一筆。

  這些藩國使節可沒這個賺錢的心思,他們聽到這些捷報,只會瑟瑟發抖,暗罵國內那些目光短淺,自以為還是百年前的光景呢!如今的大明,軍威極盛,市井裏頭那些閑人都對此津津樂道,比如說大明一座火炮,打出去直接轟塌了半座山什麽的,這裏頭固然會有一些誇張的成分,但是,空穴未必無風啊!

  這些藩國的使節如今在酒席上頭就是各懷心思,食不知味了。一些及時對大明稱臣,態度還比較親善還算是好一些,不管怎麽說,自家起碼沒怎麽得罪大明,回頭頂多跟國主稟報一下,讓國主之後更恭順一些,別讓大明找到理由就是了!像是這等天朝上國,也是得講規矩的吧,要是隨隨便便,就對原本恭順的藩國下手,也不怕其他藩國兔死狐悲,一塊兒翻臉啊!

  但是那些如今還在首鼠兩端,甚至國內其實被蒙元殘軍控制的藩國就比較悲催了,看著上頭大明那些已經開始長成的皇子,一個個就有些悲觀起來。大明的皇子數量是真的不少,眼看著就差不多要長大成人了!雖說中原的規矩,一般是二十加冠,但實際上如果孩子出息,或者是有什麽特殊情況的話,十幾歲加冠算成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尤其在上層,加冠算一個標志,更直觀的標志其實是大婚,一般情況下,只要是定下了婚姻之事,成婚之前就會先加冠了!

  大明這邊,別的不說,皇後所出的幾個兒子都已經大了,次子也已經定下了婚事,皇三子如今年紀也不能算小了,而其他妃嬪所出的皇子也陸續長大了,說不得,幾年之內,這些皇子就會陸續要去建立自己的藩國,誰知道到時候他們會選擇什麽地方呢?

  這些藩國的使節在憂心忡忡,而一幫子皇子,其實也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目標,這會兒幾個年長一點的皇子已經開始湊一塊兒商議起來了。

  朱樨之前收集了大量藩國的資料,她的意圖其他的皇子自然很快也搞明白了,人家就是要提前想好了地方,然後可以做好足夠的準備。家裏的妹子都能有這個覺悟,他們一幫做兄長的,總不能跟個楞頭青一樣橫沖直撞吧!

  所以,很快,其他的幾個年紀已經不小的皇子都開始準備了起來,甚至磨著朱元璋,從他那裏覆刻了一份輿圖出來。

  朱樉沒什麽好說的,他自從定下來要娶王明珠之後,他的未來差不多就已經定下來了,那就是經略草原,如果他能力不足的話,可能草原還要跟幾個兄弟分享,但是很顯然,朱樉這個性子,是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的,哪怕是朱棡這個同母的胞弟,更別說其他異母兄弟了。

  別說是在皇家了,就算是其他人家,異母兄弟之間一般也是不會有多深厚的感情的,甚至異母兄弟之間更多的是競爭意識。分家產這種事情,自然是嫡長優先,但是如果是要分家族的一些隱形的實力,比如說是人脈之類的話,就得看哪個兒子更出息了!尤其是讀書人更是如此,資質這東西並不會因為你是嫡出,就會更天才一些,在這樣的情況下,家族就得將這些隱形的力量更傾斜在更有資質的人身上。比如說,家裏認識一個大儒,但是家裏的面子只能讓他收一個弟子,在資質差不多的時候,自然是嫡子優先,但是,在資質相差比較大的情況下,自然是誰資質好,誰上!要不然,那就是浪費了難得的資源了!

  在皇家自然也是如此,朱樉朱棡他們占了自個親娘是皇後的光,日後能夠得到的人力物力的支持只會更多,而其他的妃子了,如果自家父兄還有足夠的實力,還能夠在開拓藩國的時候幫一把,可是其他那些生母沒多大背景的,日子可就沒那麽好過了,他們未來為了開辟藩國成功率高一點,只能撿軟柿子捏,自然,能夠開辟的藩國也不會有多大了!

  朱樉從舒雲那裏知道,草原上雖然很難解決農耕問題,但是,那裏的地下就是個寶庫,有著大量的礦產,往北那邊還有金礦,另外還有大片的森林,如果能夠真正到達北海,雖說那裏苦寒,但是漁業資源還是比較豐富的,哪怕朱樉這一代不能開發,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後代難道也開發不了嗎?

  所以,朱樉對於草原可以說是勢在必得,趁著大家都不明白那裏的財富的時候,他就準備趕緊將那邊吞下來。

  而朱棡呢,對於草原那邊興趣不大,對西域那邊倒是很有想法,畢竟,那裏是絲綢之路經過的地方,對朱棡來說,他要是占據了那裏,哪怕就是在那裏設卡收費,都能大賺一筆了,何況,以朱棡的腦子,設卡收費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低級了,他如果能夠占領西域的話,準備將那裏變成一個商品流通的中轉站,這麽一來的話,這裏頭可操作的余地就很大了!而西域那邊本身就是個寶地,別的不說,那裏的香料可都是好東西!雖說許多香料如今中原也開始種植了,但是,口感滋味比起西域那邊還是差了一些的,畢竟,氣候問題是關鍵,並不是能夠靠著農耕技術可以彌補的。

  而舒雲呢,對於朱棡經略西域還是很讚同的,相應的,舒雲還表示,朱棡如果真的到了西域那邊的話,就必須負起相應的責任來,那就是阻止那裏的土地繼續荒漠化,必須大範圍植物造林,提升那裏的綠化率。要不然的話,再多的財富,也不夠幾場沙塵暴折騰的。理由也很簡單,如今海貿已經興起,如果陸上的這條絲綢之路因為沙漠的原因太過危險的話,那麽遲早會被放棄,大家寧可從海路上走了,到時候,西域這邊的重要性可就要下降很多了。

  朱棡呢,卻是趁著這個機會跟舒雲討價還價,表示自己其實很窮,這年頭,植樹造林也是很花錢的,而且見效也很慢,所以一句話,要加錢!舒雲呢對於這種能夠造福子孫後代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因此,不管許諾了一批無償援助,還許諾了一批低息專項貸款,還款周期也很長,朱棡還不完,讓他的兒孫繼續還唄,但是要是他消極怠工,就不要怪自個這個當媽的絕情了!

  比起舒雲的親兒子來說,朱棣就沒這麽多優勢了。朱棣雖說因為出生比較早的緣故,在朱元璋那裏還是有些出鏡率的,他生母是李淑妃,李淑妃是個聰明人,只要舒雲這個皇後還在,其他的東西,壓根輪不到她們這些妃嬪,後宮裏頭也就是一些剛剛進宮沒多久,才得寵過幾天的小妃嬪才看不清楚情勢,覺得自個如何如何,實際上,宮裏的老人都知道,甭管自己如何受寵,兒女如何出息,都是比不過皇後的。

  朱棣從小能幹,他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很像是朱元璋,比如說是性格,他性格也比較強勢,李淑妃對於這個兒子也比較頭疼,但是呢,相對來說,朱棣的性格裏頭也有比較堅忍的成分,他已經發現,別說是跟太子競爭呢,跟二哥三哥競爭,他都未必能競爭得過,關鍵是自個親娘不給力,雖說也有兩個兒子,但是自己也就是前些年的時候,還能得到朱元璋的一些註意力,到了現在,一方面兄弟多了,另一方面,朱元璋也忙起來了,他們這些兒子也難得會見到自個老爹了!

  既然幾乎不可能越過上面的兄長繼承老爹的位置,那麽就自個出去奮鬥吧!朱棣一開始的時候,也瞄準了草原,但是現在這個希望算是破滅了,他現在就恨自個怎麽沒大幾歲,要不然,那個王保保的妹妹說不得就輪到自己了!既然草原不行,朱棣對北方也就沒多大興趣了,他開始將目光投向了海洋。

  沒錯,就是海洋!比起大陸來說,海洋代表的天地更加廣闊!所以,朱棣琢磨著,自個將來應該要從交州那邊往南,打下一個沿海的國家,然後呢,就可以出海了,說不定,他還可以在海外找到更多的土地占領下來,到時候給自個上頭幾個兄長瞧瞧,我朱棣雖說不像是你們,有多少父母的恩蔭,但是,我打下的國土就是比你們大,我就是比你們能幹,你們無非就是占據了出身的光,我要是也是皇後嫡出,一定比你們還強!

  暫時,朱元璋跟舒雲都不知道朱棣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話,起碼舒雲是一定支持的,沒錯,世界這麽大,哪兒不能去呢?何必一家子兄弟,在一口鍋裏打來打去!

  順風飄來幾句只言片語,幾個耳朵比較靈光的藩國使臣已經面色發黑了!


第47章 馬皇後

  「今兒個你看到下面那些使節的臉色沒有,都快被嚇白了!」宴會結束之後,朱元璋自然是住在了舒雲這裏,舒雲一邊叫人幫著自己拆去過於沈重的鳳冠釵環,一邊笑道。

  朱元璋也脫去了沈重的外袍,穿著一身明黃色的中衣,一邊從宮女手裏接了帕子擦臉,一邊也是輕哼了一聲:「這種首鼠兩端的東西,就該嚇他們一嚇,回頭老老實實地將那些蒙古人交出來,我就饒了他們這次,要是再跟大明玩什麽心眼,誰有耐心跟他們糾纏不清!」

  說到這裏,朱元璋有些志得意滿起來,別的不說,雖說自己的幾個兒女年紀還不算大,但是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拿得出手了,隨便幾句話都能嚇得一幫使臣心驚膽戰,輾轉反側,據說他們回去之後,還一幫人湊在一塊兒連夜商議對策,又急急忙忙寫信準備天一亮就將消息傳回去呢!

  沒錯,今兒個一幫皇子在那裏公然談論自個未來封國的事情,都是他們故意的,是在朱元璋的授意之下做的。畢竟,參加了朱標的大婚之後,這些使節團自然也該回去了,但是回去之前呢,朱元璋還得要賞賜這些使節,問題是,朱元璋哪怕現在很有錢了,他依舊是個摳門的家夥。像是逢年過節的時候,要賞賜下面的大臣了,朱元璋主要賞賜的是什麽呢?嗯,他自個寫的對聯,福字,還有所謂的福菜,最多,也就是宮裏頭那些用不完的什麽綢緞什麽的,這年頭染色技術不過關,沒有好的定色劑,衣料什麽的放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就要褪色,拿出去賣吧,數量又不夠多,而且還牽扯到違制的問題,所以用來賞賜還是比較不錯的,至於多余的,可以說是一文都沒有!

  對自個的大臣都這麽摳門,還能指望朱元璋對那些使臣有多大方不成!現在好了,這些人滿心都是在擔心大明會不會對他們下手,哪有心思計較大明對他們的賞賜,隨便弄點什麽糊弄一下他們也就得了!

  朱元璋並不擔心這些小國會聯手,事實上,根據他的經驗,他們只會互相賣隊友,這也是朝堂上他經常能夠遇到的事情,在他表現出對某件事非常憤怒,必須要出氣的時候,那些平時看起來團結得不行的臣子只會比他還積極地趕緊找出一個替罪羊出來。

  而對這些藩國,一味懷柔是沒用的,他們只會蹬鼻子上臉,像是高麗,現在就老實多了!嗯,在大明派出了軍隊,占據了原本至正皇帝打算作為退路的濟州島之後,他們頓時消停了。

  濟州島的地理位置很關鍵,大多數時候又都是風平浪靜的,這裏非常適合作為一個港口,不管是用來駐軍,還是用來作為商貿的中轉站,都非常合適,大明的海船現在是越造越大了,尤其從南洋那邊弄到了大量的巨木,又用了特殊的手段將這些木料處理妥當,造出來的海船特別抗造,然後,設計海船的人又非常喪心病狂地在船上加裝了近百門火炮,而且還都是那種比較容易拆卸的,隨時都能從船上拆下來放到陸地上使用。

  高麗之前不過就是見識了兩輪火炮齊射就已經嚇得不行了,如今一看,大明的火炮難道造起來都不花錢的嗎?居然有這麽多!高麗那邊可不覺得這些都是樣子貨,他們一點也不想嘗試一下火炮攻城的威力,所以,現在只能比當年對元廷更加恭順,以至於朱元璋雖說對高麗很不爽,但是,卻也找不到借口收拾他們一頓。

  倒是倭國那邊,當初因為所謂的神風的作用,讓元軍損兵折將,真覺得自個是天命所歸了,所以,對大明並不是很恭敬。也虧得大明現在沒空去理會,另外就是,倭國內部如今也正在亂戰不休,大明如今一邊忙著賺他們的錢,一邊在裏頭煽風點火,要不然的話,賣到倭國去的那些刀槍弓弩之類的是哪兒來的?倭國那邊雖說鍛造技術很不錯,但是那邊畢竟自然資源有限,除了正經的武士,下面那些普通的被臨時征召起來的士兵,說不定拿著農具就上戰場了!

  相比較來說,大明這邊因為火器的應用,淘汰掉的武器太多了,總不能全部用來回爐做農具吧,幹脆廢物利用賣到倭國去,倭國那邊買這些,拿出來的都是金燦燦的黃金,這生意也實在是太賺了!尤其,倭國那點地方,居然勢力也很多,這自然給了大明不少渾水摸魚的機會,而且這是陽謀,那邊都打出真火來了,不怕他們突然停戰。

  所以,即便要收拾倭國,也不用著急,說不定這麽一折騰,大明不光賺了錢,還讓他們自個將自個給玩完了!

  大明真正想要收拾的,其實主要還是西域那邊的小國,他們跟蒙元牽連太深了,再往西還有個金帳汗國,朱元璋就算是沒有對蒙古人斬草除根的想法,卻也並不希望哪一天,金帳汗國積蓄了足夠的力量,跑回來跟大明對著幹。但是隔著老遠,大明這邊又很難知道往西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所以,開拓西域這是勢在必行之舉。

  反倒是南邊那些小國,哪怕他們的確不那麽恭順,但是朱元璋還是決定緩緩圖之,按照舒雲的說法,用經濟手段,而不是用戰爭手段來改變這些國家,某種程度上,經濟上的依賴其實要比暴力更加可靠,因為絕大多數人可能會背叛自己的階級,卻幾乎不會背叛自己的肚子!

  一時半會兒,朱元璋對於什麽經濟手段並不是非常明白,但是,南方的情況很覆雜,越是往南,氣候越是濕熱,這種地方往往會有各種瘴氣,還有毒蟲之類的,火炮什麽的,在這些地方也很難起到足夠的作用,畢竟,地形覆雜,並不開闊,也就是說,在這種地方,跟當地人交戰,那真的是要拿命來拼的!跟那裏比起來,吐蕃都算得上是比較舒服的地方了,起碼那裏不容易有瘟疫。

  所以,對於朱元璋來說,這是真的不劃算,所以,即便要對付這些國家,也得等到他準備充足了,最好將草原還有西域那邊都解決了再說!

  因此,借著這次的機會,朱元璋其實就是想要敲打一下藩國,顯露一下大明的肌肉,還有大明的決心,意思就是大明已經記著你們了,你們要是不老實點,上了大明的小本本,就等著倒黴吧!

  這些藩國使節的確是被嚇住了,在沒來大明之前,他們其實還是比較有信心的,覺得仗著地利人和,還能夠跟大明掰一掰手腕,但是在見識到了大明的人口數量,還有大明各方面的實力之後,他們就有些膽怯了。

  作為中原文明輻射圈中的國家,這些小國其實也吸收了不少來自中原的文化和技術,但是,他們得到的技術大多數都是已經過時了的那種,與現在大明掌握的技術來說,差距只會更大。

  別的不說,光是冶鐵技術就相差很多,像是南邊那些小國,如今還在采用刀耕火種的手段耕種呢,鐵器普及度很低,一方面是因為他們那邊土地還算得上是比較肥沃,又一年三熟,對於種植的效率要求並不高,另一方面就是冶煉問題了。那裏本來就潮濕,鐵器很容易銹蝕,要是冶煉技術再差一點,鐵器可以說壓根不實用。弓箭什麽的也是一樣的,以這個時代的技術,稍微下兩天雨,弓弦就松了,這種弓哪裏還有什麽射程和準頭可言,還不如最簡單的吹箭呢!

  而大明這邊就不一樣了冶煉技術已經提升到了一定的程度,已經可以大規模煉制鋼鐵了,無論是強度還是韌性都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而淬火技術的突破也讓鋼鐵的耐銹蝕能力得到了增強,再加上定時使用油脂進行保養,那些鋼鐵制作的鐵器,幾乎就不會生銹,而使用槍支,扣動扳機,可比使用冷兵器門檻低多了,尤其這個年代講究的是火力覆蓋,暫時還沒有人會考慮在這個時代訓練出專門的狙擊手來,沒辦法,火槍的精度是真的有問題。

  這些使節在對比了自個國家跟大明的優勢劣勢之後,都非常悲觀地發現,他們面對大明,幾乎不會有什麽勝算,因此,在聽說大明如今就等著抓住誰家的小辮子,就可以毫無負擔地下手的時候,一個個都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雙翅,趕緊飛回去勸自家國主以後要老實一些,還是不要挑戰大明的耐心了!

  大明也就是現在一幫皇子年紀還不夠,如今要是他們再不安分,被大明記在小本本上,回頭打過來都不帶商量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元璋給予各個使團的回禮顯得比較敷衍,也讓一幫子使臣愈發心驚膽戰起來,都覺得是大明對自家不滿,一個個哪裏還敢有任何抱怨,幾乎是收到回禮,謝過恩典之後,恨不得立刻啟程,晝夜兼程返回自個的國家。

  這些使臣走後,京城一下子清靜了不少,京城人對於番邦的來客興趣並不是很大,當初元廷還在這裏的時候,番邦的人就已經很多了,他們見得太多了,尤其,大多數番邦人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好印象,反而因為元廷之前的種族政策,將漢人排在最末一等,以至於那些番邦來的色目人,都敢跟漢人耀武揚威,可是讓他們吃了不少虧。而這些番邦的使臣在京城的時候,雖說還算是老實,但是他們又算不上什麽大客戶,沒有太多錢,有的時候還會鬧出類似於霸王餐之類的事情,還得鴻臚寺幫他們擦屁股,所以,讓京城這邊的百姓對他們有多少好奇心,多少好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京城這邊如今還在津津樂道皇太子的大婚,這場面,可是很多年沒見著了,對於許多人來說,這等盛況,足夠他們吹一輩子了!這會兒,已經有一些閑著沒事的人在那裏盤算著什麽時候會有太孫出生了!畢竟看老朱家如今子孫繁茂的樣子,常遇春孩子也不少,誰也不會相信朱標這邊子嗣不豐啊!

  常如月卻是沒有面臨催生的問題,在舒雲看來,他們這個年紀成婚其實還是太早了點,但是其他人卻不這樣想,這年頭大家正常都差不多這個年歲成婚,事實上,在前些年的時候,民間成婚年齡,嗯,主要體現在女性成婚年齡更早一些。一方面是女性到了一定的年齡不出嫁,要交稅,另一方面說白了,還是太窮了,窮到不幹凈將女兒嫁出去,就沒錢給兒子娶媳婦,那時候甚至一度有換親的習俗,大家都不出什麽彩禮聘禮,女方也不陪嫁什麽嫁妝,反正就是兩家的女兒送給對方做媳婦,大家都省事。

  常如月與朱標放到後世,還算不上成年呢!所以,舒雲自然不會催著他們生孩子,甚至私底下還跟朱標說了,盡量還是緩一緩要孩子,這個年紀,女孩子身體還沒有完全長成,並沒有到真正適合孕育的年紀,生育哪怕是放到幾百年之後也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別看許多人一口一個當初自家某某在家也把孩子生下來了,一點都不費勁之類的話,實際上呢,他根本就不會考慮與他家某某情況差不多的人說不定就因為沒有相應的醫療保障根本沒能留下能夠在後來證明這事有風險的後人!

  而對常如月這個兒媳,要說能夠將她當做是女兒,那絕對是假話,有的話跟女兒能說,跟兒媳婦那是絕對不能說的,說了就是平白增加矛盾。

  當然,讓舒雲比較惆悵的是,她自覺自己還年輕,保養得也不錯,放到後世,只怕大家還能叫她一聲辣媽呢,結果這會兒連兒媳婦都進門了,這讓她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自個大概都能對外自稱一聲老身了!

  吐槽歸吐槽,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舒雲不是什麽工作狂,也不是朱元璋那樣什麽想要掌控在自個手裏的那種掌控欲非常強烈的人,她覺得自個手裏的那些事情遲早要有人接手的,那麽,作為自個的長媳,自然是接手人選中序列比較朝前的一個。

  舒雲不會憑借著第一印象就判斷對方行不行,沒有人天生就什麽都懂,這些都是需要學習的。所以,舒雲很自然地就決定了常如月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命運,那就是學習!

  常如月對於這樣的生活是猝不及防的,說實話,很少有人真的能從學習中得到快樂,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是什麽天才,不可能像是打遊戲一樣,會冒出什麽熟練度+1,經驗值+1之類的提示讓他們感覺到自身的進步,甚至很多時候,你已經學得快要吐了,不光是沒什麽成效,甚至還將自個原本學到的東西給搞亂了!

  常如月呢,並不是什麽天才少女,她論起智商,其實就算是中人之姿,雖說在家也接受過在這個年代算是比較良好的教育,但是比起尋常人家的女兒,更多的體現在見識上,而且是跟這個年代的女性相比的見識上,畢竟,出生在國公之家,這個起步就是不一樣的。別人一輩子都不知道的東西,對她來說卻是司空見慣的。

  但是,這並不代表常如月的學習能力就比其他人強了!常如月在家的時候,也是跟著自個的母親嫂子學過一點管家理事的知識的,但是她學到的這點,放到皇宮裏頭,就顯得不夠看了!

  雖說宮裏有著嚴格的宮規,不管哪個衙門,都需要按照規矩行事,但是,任何規定都不可能毫無漏洞,何況,就算是規矩,也是需要有人監察的,所以,管理是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而舒雲呢,首先要常如月學習然後接手的就是整個皇宮的管理大權。

  老實說,一開始的時候,常如月是有些惶恐的,畢竟,她就算頂著太子妃的名頭,也不過就是剛剛進門的新婦,放到民間,也不可能讓新媳婦進門就管家理事!常如月甚至懷疑是舒雲這個婆婆想要試探自己,回去之後,就忐忑不安地詢問朱標,自個應該怎麽做才能打消母後的想法了!

  朱標對此哭笑不得,他只好解釋道:「如月,你也不用多心,母後教你,自然是真心的!你既然已經是我的妻子,那許多事情,你也該知道了!娘不僅僅是皇後,掌握著的也不僅僅皇宮內的權力,事實上,說難聽一點,如今就算是父皇,也在靠著娘吃飯呢!以前我就聽爹說過,娘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他的財神娘子,堪稱點石成金,什麽事情到了她手裏,都會變得簡單起來!娘現在的事情多得很,以前就想著要找個人幫著分擔了!只是,後宮那些娘娘們,身份上頭都差不多,選誰都不好,所以娘也只好兼管著,既然如今娘有意教你,你就學著就是了!」朱標心裏頭卻是加了一句,你要是能學到娘的三分,這個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皇後的位置,也就能坐穩了!

  常如月聽到朱標這麽說,頓時稍微松了一口氣,然後她就知道,自個這口氣松得實在是太早了!

  因為舒雲對常如月的教導幾乎是全方位的,一方面是算學,另一方面是管理學,還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舒雲想到了就會提點一下,舒雲自己覺得自己說得其實還是挺淺顯的,但是對於常如月來說,那就是壓力山大了。

  算學什麽的,其實常如月有基礎,這年頭的算學其實真的並不算覆雜,正常人生活中的數學知識無非就是加減乘除,這在阿拉伯數字還要相應的符號被引進之後,計算一下子被簡化了,這跟珠算一樣,也成了賬房還有各家主婦的必修課,常如月在家的時候自然也是學過的,哪怕計算速度稍微慢了一點,但是總算還能應付過去。

  但是對於其他的那些,常如月就覺得自己有些頭大了,主要是舒雲秉承的是法治的思想,而在這個時代,哪怕是官府斷案的時候,更多地也是依賴於人治,法律條文什麽的,其實是有很多彈性的操作空間的,熟悉法律的官僚如果有明顯的偏向的話,只需要在判決書上稍微改那麽一兩個字,那麽結果就完全不同了,就像是後世人們津津樂道的什麽用刀和甩刀的區別,這在這個時代,還真是比較常規的操作手段。甚至在宋朝的時候,像是類似於宋江那樣的刀筆吏,還會專門幫人家做這種事情,這算是他們灰色收入的主要來源!

  所以,在舒雲拿著自己制定的宮規,要求常如月學著這個宮規制定出一份符合東宮利益需求的規矩的時候,常如月幾乎要懵逼了!做個太子妃有這麽難的嗎?

  事實上,如果只是做個蕭規曹隨的太子妃,真是沒什麽難的,問題是,要真是這樣的話,舒雲直接像是後世一樣,招聘職業經理人,在這個時代,就是直接找個適合這種事情的官員就好了,還要培養她這個太子妃幹什麽!還不是因為舒雲考慮到時移世易,誰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宮規這種東西,自然也是因人而異的!

  甚至,舒雲覺得,自個日後其他的兒媳婦也要學著做這些,要不然的話,她們日後也是要跟著丈夫去封國做王後的人,難不成還得用低效率的比較原始的手段來管理她們的王宮嗎?難不成,她們做到了王後的位置,依舊只是將自個當做一個家族的主婦嗎?這也太浪費她們的價值了!

  舒雲自個當年學得太快,而她的幾個孩子,不像是常如月這樣半路出家,都是從小受到熏陶的,所以,舒雲明顯錯估了常如月的學習能力,以至於朱標找過來,委婉地表示要她降低一下常如月的學習強度的時候,舒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常如月已經憔悴了一大圈。

  這就讓舒雲覺得非常尷尬了,她是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這倒是弄得像是她對自個長媳不滿意,故意折騰人家了!事實上,如今後宮就已經有人在暗中嚼舌了,舒雲對於這些閑言碎語懶得理會,這種事情,自然有宮規處置。如今後宮裏頭,除了那些作為俘虜,被切了一刀送進來的太監之外,宮女的待遇其實是挺不錯的,她們更像是後世那種到豪門家做女仆一樣,月薪並不低,而且包吃包住,還有工作服,出宮的時候,還能再領到一筆錢,要是她們在宮裏領到的份例沒有胡亂花銷的話,她們這十年時間得到的錢財,以及在宮中學到的技能,足夠她們安身立命了!

  與待遇相應的自然是義務,作為宮女,她們進宮得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少說話,多做事!宮闈之中,許多事情是不能對外言語的,就算是放在後世,你在什麽豪門裏頭做事,也得嘴緊才行,人家聘用一個普通的保姆,也得要求對方不要太嘴碎,胡亂打聽主人家的事情呢!而跟宮女相比,對太監的要求就更高了!所以,胡亂嚼舌被發現的話,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輕則罰錢,重則直接被驅逐出宮。太監也是如此,可是,宮女出宮還能去做工,去嫁人,可是太監幾乎是沒有多少獨立生存的能力的!

  對於這個特殊的群體,舒雲自然是挺同情的,但是相應的,在這個時代,太監的存在又是必須的,甚至宮裏頭,哪怕是後妃,也更喜歡用太監。因為宮女會出宮嫁人,她們就算是平常也會跟宮外有著比較密切的聯系,所以,宮中的許多事情,往往就是這些宮女傳出去的,這也很容易造成內廷外廷之間的勾結。而太監就不同了,他們幾乎無法離開皇宮單獨生存,按照禮制,郡王以上才能使用太監,其他人用了,就是僭越。因此,作為太監,能依賴的準確來說,唯有皇帝,所以,哪怕他們一度能夠掌握權力,但是生死榮辱,依舊只在帝王一念之間!

  有著這樣的便利之處,想要宮中不用太監,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許等到日後君主立憲,可能會停止這種不人道的行為,但是,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舒雲如今能做的,無非是讓這些太監日後年紀大了,不至於晚景淒涼罷了!

  但是,若是他們違背了規矩,舒雲也不會因為可憐他們就手軟,不管是什麽人,做錯了事情,那就得付出代價!

  當然,現在舒雲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重新評估常如月的能力,然後循序漸進,另外就是,看樣子,一些原本打算交給常如月的東西,也得延後了!或許不僅是延後,如果常如月真的能力不足的話,有的東西是不可能再交給她了!

  常如月並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氣。以前的時候,她還偶爾聽常遇春感慨過朱元璋的精力,如今她就發現,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自個這個婆母皇後也不是什麽尋常人,跟她比起來,自個真的就是個不成器的凡夫俗子!

  常如月感覺自己光是面對皇宮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已經有了身心俱疲的趨勢了,自個這位婆母除此之外,還管著一大攤子的事情,說起來估計不比朝政簡單到哪裏去,這就讓常如月非常欽佩了!

  舒雲面對常如月的疑惑與欽佩,直接告訴她,想要做好這些事情,最關鍵的就是放權,合適的事情交給合適的人去做,精力無限的人也有,但是太少了,作為上位者,最重要的是識人用人!作為太子妃,她占據了身份上的優勢,那麽,不為她所用的人就很少了,所以,常如月必須要將自個的眼界放大,不能僅僅停留在皇宮,而應該放眼天下。

  舒雲之前就覺得,有明一代,皇後的存在感都太薄弱了,她們因為出身的緣故,底氣不足,加上似乎沒幾個皇後是真正受寵的,很多根本就沒有兒女,如弘治皇帝的皇後那般,那真是絕無僅有了!問題是,這位都是皇後,太後了,居然還是用小門小戶的觀念來衡量問題。對於大多數女性來說,似乎自己的丈夫是個皇帝,卻只有自己一個女人,只有自己有兒子,這是一件非常值得得意的事情,然而,這位在政治上,是真的半點也不合格。

  外戚不爭氣,她只是胡攪蠻纏,兒子嘛,朱厚照是個聰明人,如果他們母子同心,朱厚照未必會落得莫名落水,連個子嗣都沒有的下場,而對於一個皇帝來說,無子簡直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歷代無子的皇帝其實不少,但是沒幾個有好下場的。最早追溯到那位漢惠帝,他不能說是無子,但是就因為他在政治上的幼稚,最後活下來的兩個兒子都直接被一幫子大臣直接以冒充皇子的罪名給幹掉了,等到他弟弟做了皇帝,惠帝弄到最後,連自個死後的神主廟都得給別人讓位,曾經的功績也幾乎是被一概抹殺!

  漢惠帝起碼還有個強勢的,政治天賦即便沒點滿,也差不多的老媽撐著,也就是等到他老媽死了,控制不住局勢了,才有了後來的事情!可是張太後呢,簡直各種糟心,連兒子不是她生的這種傳言傳出去,都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明明算是過繼,結果到頭來朱厚熜鬧出個大禮議之爭,她也不知道怎麽解決,除了生了個兒子之外,她幾乎就沒能體現出任何價值來。

  舒雲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媳婦是這個樣子,她需要有足夠的智慧,才能夠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來,而不是自覺自己是個女人,覺得夫唱婦隨就可以了!

  說白了,歷史上那位朱元璋要下面的子孫從民間選取皇後妃嬪,與其說是為了防止外戚做大,實際上本質上來說,還是輕視女人!要知道,從古到今,對於兒女的教育,母親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像是在皇宮裏頭,大多數皇子公主都可以說是長於婦人之手,在這種情況下,母親的素質如果比較糟糕,那就真的是一場災難了!

  「那丫頭學得如何?」朱元璋也知道舒雲的打算,這天從前朝回來,正好遇見常如月離開,等人走之後,就忍不住問道。

  舒雲露出了一個笑意:「還好,至少,她肯學,如今也算是開竅了!」舒雲是真見過那種怎麽說不開竅,還不肯學的,那是真的沒辦法。

  朱元璋松了口氣,忽然說道:「其實她這個年紀,學起來已經晚了,等到以後,家裏的孩子要娶妻,就早早準備起來,該教的就提前教了吧,省得進門之後更是辛苦!」

  舒雲一聽,頓時愕然了,她看了朱元璋一眼,笑道:「國瑞莫不是想要像是民間一樣,給孩子找個童養媳吧!」

  朱元璋笑道:「皇家的媳婦不好做,找個童養媳又如何呢?」

  舒雲哭笑不得,說道:「國瑞你這話就偏頗了,實際上不必如此,標兒媳婦之所以現在教起來,實在是現在變化比較大,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可以去做工,而像是她們這樣家庭的女孩子,其實生活跟以前沒有太多區別,所以,她們學的其實還是以前大家主婦主持中饋的那些東西!一時間適應不了皇家也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要讓她們提前適應嘛!」朱元璋理所當然地說道。

  舒雲很想翻一個白眼,但是,這種事情真的很不靠譜好不好,這跟讓一個小學生一直生活在寄宿學校有什麽區別,起碼寄宿學校還能放假,而被皇家選中成為未來的太子妃乃至皇子妃,那就算是能放假回家,情況也不一樣了,勢必會造成與原生家庭之間的隔閡,而在皇家呢,她們暫時也只能說是外人,所以,誰知道會對她們的人格塑造造成什麽影響呢?

  不過,寄宿學校?舒雲心中一動,笑道:「有句話叫做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何況,讓人家小小年紀就跟父母分離,也有違皇家的本意!再說了,萬一孩子們沒看對眼,日後變成一雙怨偶,反而不美!」

  朱元璋不由笑了起來,指著舒雲說道:「我就知道,秀秀你肯定是擔心這個!唔,也不能多選多少,任由挑選吧!」說到這裏,朱元璋有些猶豫起來,如果是普通的民女,搞這種類似於選秀的事情是沒什麽問題的,但是若是選擇下面的重臣之女,興師動眾得把人弄進宮,回頭因為孩子不喜歡,還把人退回去,這就有些尷尬了!

  朱元璋還沒表示,要不幹脆就從民女裏頭選呢,舒雲就笑道:「要我說啊,不如就在宮外,弄個女學,讓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去上學,該學的都學了,然後還怕找不到合適的兒媳嗎?」

  朱元璋琢磨了一下,說道:「好是好,問題是哪來這麽多合適的先生呢?」雖說如今男女大防不像是從前那般嚴重了,但是,這個女學招收的先生又不是一個兩個,而且教導的東西也不只是什麽儒家的學問,需要學的東西多了,因此,在先生的挑選問題上就格外需要註意了!

  舒雲笑道:「既然是女學,最好需要的也是女先生了!以前嘛,的確是沒辦法,現在嘛,就沒什麽問題了!」

  宮裏頭除了宮女之外,還有女官,這也是漢家制度,後宮和內務府的事情,有不少其實是這些女官打理的。

  這些女官原本也就是出身小門小戶,進宮之後才得到了寶貴的受到良好教育的機會,而掌握了一定的權力之後,她們到了出宮的年紀,就面臨了一定的尷尬。

  就像是後世的大齡女博士一樣,學歷高,能力強,但是年紀大,要求稍微高一點,就要被人群嘲,似乎通過貶低這些大齡女博士,自個就能得到心理上的優越感一樣!在那些人看來,似乎女性最寶貴的不是知識,不是能力,居然是青春和生育能力!難不成,人家讀了幾十年的書,就是為了給一個直男癌生孩子的嗎?

  而這些女官呢,同樣面臨這樣的問題,普通的宮女其實好說,她們本來要求也不高,自個手頭又有不小的積蓄,還有一技之長,嫁個尋常男人,日子也能過得不錯,還有一些能嫁給某個喪妻的小官吏,未來也可期。

  可是呢,女官就算是出宮,她們的品級依舊可以保留,甚至出於對她們地位的保障,她們還能夠領取一定的俸祿,哪怕數量不多,卻也是身份的象征,哪怕是嫁個低品的官吏,人家一家子的身份加起來都比不上她的,說不定男人奮鬥一輩子,能給妻子請到的敕命都比不上妻子原本的品級。但是想要嫁到高門吧,這個年紀,也就是做續弦的命,甚至還要被懷疑是否在宮中失了貞潔。

  所以,一些女官出宮之後,往往就是高不成低不就,還要被家裏嫌棄貶低,比起曾經在宮中的生活,差得太遠了,在宮裏頭,她們只需要對著皇家人低頭,等到到了宮外,回了家裏,反而是一地雞毛,甚至誰都得伺候,還得背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名頭!

  因此,在看到了前輩的下場之後,這些女官對於出宮就沒有什麽多少期待了!對於嫁人也沒什麽期待,實在是對於她們來說,嫁人之後,她們的生活品質乃至社會地位其實是在往下走的,這種落差不是什麽人都受得了的!

  但是一直留在宮中做女官也不是個辦法,宮裏頭的許多官職,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前面的蘿卜不走,後面的人就沒法遞補,而女官的流動性若是太差,對於宮闈並不是什麽好事,因此,舒雲總得給這些女官一條出路,很多女官指望著皇後做主,幫著給她們賜婚,比如說,同樣找內務府的什麽官員嫁了,但是,舒雲傻了才做這種事情,這樣只會造成內務府漸漸被這些熟悉裏頭運作的官員女官乃至他們的後代所控制,就像是清朝時候一樣,弄到最後,內務府已經是尾大不掉,皇帝都拿裏頭的那些世家沒辦法了!所以,思來想去,給女學做老師就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


第48章 馬皇後

  實際上,不光是要開辦女學,舒雲已經準備開辦技校了!現在需要的工匠實在是太多了,未來還得派出一大批人跟著一幫皇子去封國,要是不敢進將人培養出來,回頭人壓根不夠分的!其實民間如今因為需求大增的緣故,已經有一些匠人自個搞作坊了,主要就是收徒弟,自個負責教,然後徒弟負責做,但是相應的,為了防止徒弟學會了就走人,做師傅的,總得留一手!

  而舒雲呢,對於這種習俗,那是深惡痛絕的,都向著留一手,誰來推陳出新呢!不過呢,保護技術創新也是必須的,所以,專利法也得搞出來。

  好在這些事情,舒雲只要跟朱元璋這麽一說,他也是個一點就通的性格,很快就有了打算。朱元璋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用農民的思維來看待世界的人了,他現在研究的書籍,研究的學問也變得繁雜了起來,甚至還開始研究《易經》了,對於所謂的「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已經深有所得。

  或者說,某種意義上,朱元璋已經變成了一個哲學家,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在不斷變化的,根本不能用老眼光來考慮問題,他需要做的是把握這些變化的關鍵脈絡,並且讓這些變化向著自己想要的方向轉變。

  朱元璋現在很樂於做這種事情,或者說,打破原有的秩序,對朱元璋來說,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朱元璋跟著舒雲讀過許多史書之後,現在已經發現,似乎從很久之前開始,中原就進入了一個怪圈,到了一個王朝的後期,甭管皇帝如何勵精圖治,整個王朝都會開始陷入崩潰的狀態,至於所謂的中興,往往也是因為中間發生過一場導致人口大量減少,權貴洗牌的戰亂。可以說,每一次盛世的起點,都是一場足以痛徹心扉的亂世。這都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國家,對於農耕的依賴太嚴重了,當人口繁衍到一定程度,土地兼並到一定的程度,就會出現富者阡陌相連,貧者無立錐之地!不僅如此,上層占據的資源不光是土地和糧食,還有重要的人口,窮人壓根娶不起媳婦,富人呢,家裏頭呼奴使婢,還要嫌棄窮人臟了他們的眼睛。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國家不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一方面要限制土地兼並,另一方面,卻是要將勞動力從土地中解放出來!而這個,就得讓他們看到足夠的好處!

  像是現在,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土地,甚至包括正常生活在城鎮的人也是一樣,他們依舊以土地為根本,只有農閑的時候,才會去工坊做工。真正職業的手工業者,如今比例還是很少的,很多人還是秉承著樸素的觀念,土地最保值!

  朱元璋和舒雲需要做的就是打破他們這樣固有的觀念,告訴他們,除了種地之外,你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人只要有希望,就不會走上絕路!

  舒雲希望大明變成一個由中產階級組成的國家,而不是一個讓少數的有錢人占據了大多數資源的國家,那麽,許多事情,現在就得定下基調來。

  也虧得中原當年被元廷折騰得不輕,以至於原本作為主流的那些儒生話語權也不足,因此,改革的壓力也變輕了很多,即便如此,在面對新鮮事物的時候,許多原本的既得利益者,還是會本能地反對,因為他們適應不了這些事情,就想要幹脆砸鍋!

  朱元璋才不慣他們這些臭毛病,老實說,自從一些原本軍伍專業出身的官員上來之後,那些文官其實消停了不少,因為他們發現,他們不是不可取代的了!這些官員因為一開始幹的都是基層的事情,所以,他們對於許多細務其實更加了解,而且做事的手腕更加靈活,說白了,他們更了解基層的一些貓膩。以至於,現在在地方上頭,反而是這些壓根沒有參加過科舉的官員占據了優勢。

  別看地方上頭的官員到了京城自動要矮個半級,實際上,京城這種地方,哪個酒樓的牌匾掉下來,砸到十個人,起碼有九個人算是官,還有一個沒準就是那個貴族家的親戚,所以,京官聽起來清貴,實際上呢,論起實權,還真的未必比得上地方上的官員。一個縣令,下面能叫做百裏侯,而京城呢,別說是七品,就算是五品,也算不上什麽,上了四品才是一個坎,到了三品,在京城才正兒八經算個人物了!

  問題是,朱元璋自個馬上得的天下,之後呢,為了平衡朝堂,直接將一幫子本來就在打天下的時候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勳貴們也都放到了朝堂上,文官在面對這些勳貴的時候,哪怕心裏頭覺得粗鄙,嘴上卻是不敢亂說的!人家的功勞是真刀實槍打出來的,而朝中的這些文官呢,除了少部分在朱元璋打下應天的時候響應了征召,其他的,都是到了後來,瞧著朱元璋已經是勢不可擋了,才算是扭扭捏捏地跟上了。勳貴們哪怕是當初跟過陳友諒,張士誠的降臣,也算是抵抗元廷的英雄,後來在北伐中原的時候,也是立下過赫赫戰功的,而文官呢,比起來這個功勞就顯得可有可無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文官們只要不傻,肯定是不敢隨便DISS那些勳貴的,就算是抓住了什麽把柄,彈劾的時候也得註意一些,如果不能一口氣將人打死,那就只能在雞零狗碎的小節上頭敲敲打打了!

  如今這個社會變化太快,這些早就習慣了舊有規則的文臣們是真的很難適應,偏偏他們自個又有著諸多弱點,這麽說吧,文臣們最大的弱點就在於,他們真實的道德水平配不上他們的日常言語,將自個捧得太高了,偏偏自己又做不到,許多事情根本不能深究,以前的制度體系,對於他們來說,是非常有利的,他們很容易就能欺上瞞下,損公肥私,貫徹所謂的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余。

  但是現在呢,工商業開始盛行,原本的大商人,其實多半都是需要借助官場上的力量的,因為真正暴利的行業,都是有門檻的,你要是搭不上官場上的線,別說是入場了,在外面聞聞味道都不行!比較典型的,就是鹽業,從漢朝鹽鐵專營開始,歷朝歷代,大多數時候,鹽利都是財政收入的大頭。但是能幹這一行的,官面上頭要是沒關系,那真是被人玩死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加上商業的本質,無非就是低買高賣,這中間的運輸成本就比較誇張了,一路上自然到處都得打點起來。

  可現在呢,大明鼓勵的工商業,並不是那種大商人,而是鼓勵中小商人,還有那些有技術,有本事的工場主。許多原本淪為各地官吏斂財工具的稅種直接被廢除,只在終端進行征稅,這就將主動權收到了朝廷手裏,減少了行政成本的同時,也增加了朝廷的財政收入,對於那些在官面上頭沒什麽靠山的中小商人還有工場主來說,他們可以省去不少打點的麻煩,哪怕終端的稅率高一點,對於他們來說,其實還是比較劃算的。

  新鮮的事務越來越多,這些文官根本跟不上時代了,還有些老古板在那裏抨擊什麽奇技淫巧,最主要的就是,這些所謂的奇技淫巧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在大家的生產力水平都比較低的時候,像他們這種掌握了大量生產資料的人自然可以獲得最大的利益,可是現在他們落後了,又沒辦法趕上來,那麽,就知道攻擊那些原本不被他們放在眼裏的競爭對手了!

  可惜的是,朱元璋並不是什麽能被這些文官輕易糊弄的皇帝,他有自己的想法,對於那些文官的說辭很是嗤之以鼻,有人說什麽日後天下逐利,人心不古,到時候百姓不再淳樸之類的,朱元璋卻覺得,這未必是什麽壞事!何況,有句話叫做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知道的東西越多,其實人只會越瞻前顧後。再者說了,百姓要是能舒舒服服活著,幹什麽要造反呢?真要是像這些文官所說的一樣,什麽都恢覆到從前,那才是要造反呢!

  朱元璋懶得聽這些文官唧唧歪歪,要不是科舉制度的改革需要緩緩圖之,不能太過激烈,一時間沒有多少人能夠完全替代這些文官,朱元璋恨不得直接將他們全踹出朝堂。

  朱元璋很想要找個地方試點一下,看看如果不用這些文官,是不是國家就沒法治理了!

  然後,機會就來了!

  王保保死了!

  王保保其實真要說起來,年紀比朱元璋還小一點,但是呢,他這些年實在是背負的太多,壓力太大了。王保保倒是一心為北元效忠,偏偏北元內部還在勾心鬥角,不光不能給王保保提供足夠的支持,甚至還要拖後腿。

  王保保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他從成年以來,就一直在戰場上輾轉,幾乎就沒有過消停的時候,身體也不是鐵打的。要是他如今還在中原,那麽其實還好說,中原的醫學水平還是可以的!但是草原上情況就不一樣了,草原上至今流行的還是一些巫醫的手段,就算是他們身邊也擄來了來自中原的醫者,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草原上能夠產出的藥材實在是太少了,對於王保保的身體並沒有太多的益處。到了後來,王保保的身體根本就是靠著之前積攢的高麗參撐著。問題是,到了後來,王保保已經開始處於虛不受補的狀態了,高麗參吃得越多,只會越加速他生命的流失。

  在這樣的情況下,王保保的病逝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比起錦衣衛那邊猜測的時間還要早一些。

  好在大明這邊早就做好了預案,王保保過世的消息剛剛傳過來,朱元璋就做好了打算,準備利用王明珠這張牌,接手王保保留下來的大部分勢力,之所以是大部分,肯定是有一些人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

  王明珠聽到了王保保過世的消息,整個人都懵了,她其實對王保保的身體狀況並不了解,王保保之前根本不會在自己的部下,還有親人身邊顯露自己的虛弱,王明珠哪裏知道,在自個被俘之前,王保保其實身體就已經出了問題了呢?

  朱樉站在王明珠的閨房門口,猶豫了半天,才走了進去,看著正伏案傷懷的王明珠,猶猶豫豫地說道:「那個,明珠,你不要太傷心了!」

  王明珠和朱樉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兩人之間的往來就多了起來,沒人會不識趣地說什麽未婚夫妻不要見面之類的,尤其是王明珠身邊的人,更是巴不得她與朱樉之間感情深厚。屁股決定腦袋,王明珠現在是他們的主人,但是未來呢,真正能夠決定他們乃至他們在草原上親人命運的還是朱樉。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朱樉與王明珠之間能夠有著更加深厚的情誼,那麽對於草原來說,並不是什麽壞事。

  草原上的民族其實都非常實際,事已至此,對現在的大明,反抗已經是無謂的事情,不過是徒增犧牲而已!大明如今強大,臣服大明對於草原上的部族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就算是一時臣服,能讓他們喘口氣也是好的。

  而且,一個跟蒙古貴女有著婚姻關系的大明王爺,在這些蒙古人眼裏,如今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一時低頭就更不算丟人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王明珠其實也是一個比較可愛的女孩子,接觸得多了,朱樉自然對她有了一定的感情,因此,在聽說了王保保的死訊之後,朱樉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過來安慰一下這個姑娘。

  王明珠聽到朱樉的勸慰,卻是心中氣苦,哭聲更大了起來。這算是怎麽回事呢?在王明珠看來,王保保的死,其實跟大明這邊脫不了幹系,畢竟,如果不是雙方一直在打仗,王保保又怎麽會積累下沈重的傷勢,以至於英年早逝呢?可是自己卻要嫁給仇人之子,還得接受仇人的安慰,這跟鱷魚的眼淚有什麽區別!

  只是,王明珠本身又頗為聰慧,她其實更明白,自己如今待在這裏,其實就是自個兄長的妥協,自個那位兄長其實早就對元廷的未來失去了信心,他將自己送到大明來,是為了給自己求一個保障!這麽一想,王明珠傷心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再漂亮的女孩子,真正傷心的時候,其實都算不上好看,好在王明珠之前無心上妝,因此,沒鬧出妝粉被淚水沖花了的笑話,但是這會兒也是兩眼浮腫,還有些鼻涕流了下來,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朱樉卻是看得一呆,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些憐意,他有些笨嘴笨舌地說道:「那個,我其實也是很佩服你哥哥的,我,嗯,那個,雖然你哥哥不在了,但是我不會欺負你的,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還有我,我會保護你的!」

  王明珠被朱樉的語無倫次弄得一呆,然後神情又恍惚了一下,終於恢覆了幾分鎮定,她抿了抿嘴唇,用手背擦了擦眼淚,然後才有些嘶啞地說道:「我想回草原!」

  朱樉看著王明珠堅決的神情,他沈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好,我帶你去草原!」

  兩人其實並不在一個頻道上,王明珠的意思呢,其實是她想要回去看自己的兄長最後一眼,而朱樉的意思就很簡單了,我下半輩子都可以帶著你住在草原上,那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

  但是,就是這麽一句話,讓王明珠真正心動了!

  朱樉回去之後,就直接找了朱元璋,表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以去建立自己的封國了。

  朱元璋對此哭笑不得,不過呢,朱元璋忽然想到,這似乎並不是什麽壞事。不過,朱元璋可不打算給下面的孩子開一個壞頭,因此,他直接說道:「你現在連真正的班底都沒有,你去建立什麽封國,難道讓大明的軍隊幫你把地方打下來,然後你撿現成的?」

  朱樉頓時懵了,他真沒想這麽多,等到朱元璋提起來,他這才沮喪起來,沒錯,他現在雖說不能說是一窮二白,但是也差不多了,甚至,論起事實上的實力,還比不上自個沒過門的媳婦呢!所以,這事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朱樉愁眉苦臉地回去了,結果第二天的時候,王明珠主動去找他了,為的是詢問自己什麽時候能去草原。

  朱樉有些發愁地將自個如今面臨的困境告訴了王明珠,王明珠呆了一下,然後忽然說道:「你忘記了我的嫁妝了嗎?」

  王明珠前一天晚上就已經想明白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許多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要說恨,其實王明珠更恨的是北元王廷。王明珠並不是什麽單純的閨中少女,她父母雖說都是那種漢化程度比較深的蒙古貴族,但是,從小生活在舅舅那裏,接觸到的也都是蒙古軍中的一些事情,後來又是跟著王保保一路顛沛流離,許多事情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就多了。

  大明與王保保那邊分屬敵對雙方,就算是王保保死在戰場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呢,王保保對大元忠心耿耿,最終卻得到了什麽呢?

  王明珠想到如今的這位北元皇帝,當初為了他,王保保還跟至正皇帝翻了臉,結果如今卻是這般情況,真要說起來,元廷對王保保這個忠臣又有什麽恩義呢?

  何況,王保保之前安排好了王明珠的未來,這讓王明珠只會對自己的兄長更加感念,想到兄長的死,只會更加憤恨不平!

  王明珠渴望權勢,想要報覆,而在現在的情況下,她能夠依賴的,也就是未來的丈夫朱樉了!

  因此,王明珠下定了決心,她會幫助自個的丈夫成為草原上的新王,而那個腐朽的王廷,她將會為它的覆滅加上一把火。王明珠想得很明白,沒有朱樉,她這輩子都別想踏上草原一步,而有了朱樉,再加上名義上屬於她的那些資源,情況就不一樣了!

  草原上的女性和中原的女性可不一樣,女主人是有著相當的權威的,王明珠既然已經想明白了,她自然會為此付出相應的努力,然後等到將來,她自然可以收獲甜美的果實。

  有了王明珠的話,王保保還在熱孝裏頭,朱樉就跟王明珠直接成婚了,然後,大明這邊拿出了所謂的北元王廷懼怕王保保功高震主,謀害王保保的證據,然後,朱樉作為王保保的妹夫,帶著王明珠陪嫁過來的人,還有他自個的親衛,另外,還有他用王明珠那個名義上嫁妝裏頭的一條黃金礦脈作為抵押,雇傭了一隊明軍,又購買了一大堆的武器,就氣勢洶洶地直接開拔,去找所謂的仇人覆仇了!

  大明這邊說王保保是北元王廷謀害的,那麽,王保保就必須是被謀害的,北元王廷那邊倒是想要分辨,可是,誰聽呢?橫豎也就是需要一個差不多的理由而已,誰也不會在意這個理由到底站不站得住腳,反正兩國之間遲早會決戰,如今不過就是提前了而已。

  大明抓住的機會也很巧,王保保的死的確在草原那邊帶來了不少風波,錦衣衛那邊暗中煽風點火,還真有人懷疑王保保的死不正常,跟王廷那邊有關。要知道,蒙元入關之後,因為各種緣故,人均壽命是上升了不少的,尤其是那些蒙元貴族更是如此,王保保是有名的將領,武藝不凡,之前看起來還非常健壯呢,結果說死就死了,說裏頭沒有貓膩,誰相信啊!因此,不少部族都有了兔死狐悲之心,一個個愈發對王廷那邊疏遠起來。

  而王保保的手下呢,如今也是開始分裂了,又不少人早就有了投降的打算,還有一些人呢,卻想著趁著王保保死了,接手王保保留下來的勢力,說不定自己也能占據一大片的草場,混個不錯的官職當一當呢!

  而朱樉和王明珠帶著大軍過來的消息,無疑給了這些有異心的人當頭一棒,跟明軍對戰次數多了,即便是他們中的勇士也知道,明軍的可怕之處,直面明軍的兵鋒,他們無論如何也是不樂意的,但是留下來吧,又不甘心,王明珠就是個黃毛丫頭,明朝的那個所謂的秦王,如今也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東西,對他們低頭,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有著這樣的想頭,這些有異心的人最終也來不及拉攏人心,就悄悄先溜走了,而其他留下來的人呢,卻是心中一動。都是投降,投降大明,大概就是內附,而投降那位王爺,那位娶了王明珠,是要在草原這邊建立封國的,他自個手上沒有太多人手,能夠依賴的,不還是他們這些蒙古貴族嗎?這麽一想,他們的權勢說不定不但不會縮水,還會增長呢!

  王保保因為常年與明軍作戰的緣故,他的地盤是直接與大明接壤的,所以,朱樉他們這一路大軍到得非常順利,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路上的那些部族差點就沒簞食壺漿,恭迎王師了!

  朱樉也覺得事情非常順利,但是呢,其實,他對於這些看起來非常恭順的蒙古貴族們其實並不算信任,王保保屍骨未寒,他們就這麽投降了,這裏頭為的自然是自己的利益,他才不相信,王保保臨死之前,會幡然悔悟,讓他們投降大明呢!

  不過沒關系,朱樉雖說是第一次真正領兵,但是,他在這上頭是真的有幾分天賦,何況,他身邊也有人幫他出謀劃策,畢竟,朱元璋就算再心大,也不可能真的讓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跑過來主持對北元的大戰。怎麽著都得在朱樉身邊多安排一些人,雖說都是以雇傭軍的名義,其實呢,朱樉也就是有名義上的指揮權而已。

  朱樉能夠指揮的,也就是他的親衛,還有王明珠手底下的人,而這些貴族嘛,既然想要投靠他朱樉,怎麽著也得有個投名狀,所以,朱樉琢磨著,接下來的作戰,就得讓這些貴族出兵了,要不然,光想著得好處,占便宜怎麽可以,他又不是開善堂的!

  當然,在這之前,朱樉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說,既然這些貴族投降了,那麽,就先編戶齊民吧!

  後續的支援很快就過來了,連同第一批的移民也過來了,這些移民老實說,真沒多少好貨色,之前跟朝廷有協議,願意成年之後移民的,現在絕大多數還沒到成年的年紀呢,因此,這一批的移民其實很多就是各地的罪犯,另外就是一些被朝廷開出來的賞格吸引了的人!這些其實是少數,因為大多數人都有顧慮,何況,如今只要肯幹,在哪兒都能過日子,誰沒事跑到草原上來呢?因此,來的其實是一些工商業不發達,土地也比較貧瘠的地方的人,這樣的人之後還會陸陸續續有人過來。

  另外的就不是移民了,而是一幫聞風而來的商人,他們是來做生意的,他們可不怕辛苦,只要有足夠的利潤,去哪兒不是去呢!何況,朝廷能將一個親王派出來,可見這裏也不會太危險,皇帝的兒子可比其他人值錢多了!

  所以,不過就是很短的時間,這塊被王保保經營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草原就變了一個模樣。

  來自中原的物資在這裏建起了堅固的營地,原本的那些牛羊大部分都被圈養了起來,草場被重新劃分,大量的牧草被收割,用於制作青儲飼料,據說馬上就會播撒全新的牧草草籽,新的草籽根系更加發達,長出來的牧草也會更加適合牛羊的口味。

  商人們用茶磚,鹽巴,布料,鐵鍋之類的東西,跟牧民們交換各類商品,價格比以前實惠得多,不實惠不行啊,內務府那邊直屬的商隊就要過來了,等他們過來,他們這些民間的商隊也就只能吃點殘羹剩飯了!

  內務府的商隊之所以來得比較慢,是因為他們需要調集的物資太多了,既然以後這裏就是朱樉的封國了,哪怕名義上原本這是他媳婦的陪嫁,聽起來有點像是吃軟飯的,但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不靠著大明,對王明珠來說,這裏就是名義上的陪嫁而已,事實上,從王保保答應將這些地方作為王明珠的陪嫁的時候,這裏已經姓朱了!

  既然已經是朱樉封國的起點,那麽好好經營起來,自然是必須的事情。未來的草原,自然不能是像現在一樣,只要弄得好,未來這裏完全可以變成塞上江南!當然,這需要時間,也需要足夠的資源。

  原本元廷就已經開始在草原上築城,但是比起將基建能力點滿了的中原來說,他們築城的水平可就差多了,草原上的所謂城市,是真沒什麽名堂,各類設施都不完善。

  而內務府派出來的商隊還有工匠們很快就已經根據情況設計出了一整套的圖紙,然後就開始發出大筆的訂單,一下子,這個被命名為明珠城的地方如同一個精密的機器一般,開始全力運轉起來。

  沒錯,這裏被命名為明珠城,朱樉並不打算在這裏建都,這會讓他有一種吃軟飯的微妙感,當然,作為王明珠的陪嫁,這裏未來可以作為陪都,作為行宮存在。

  不過,作為陪都,作為行宮,這裏也是需要大規模建設的,內務府的人過來可不是免費提供援助的,為此,朱樉又欠了一大筆的低息貸款,好在草原上的資源是真的很豐富,原本就有一些裸露的金礦,現在呢,又已經勘察出煤礦和鐵礦銅礦出來了。

  比起中原來說,草原上這些礦產可就好開采多了,起碼不是什麽多山的地方,往下挖一點就能挖出礦石來,因此,在礦產附近,一座座營地也建立起來了。

  按照大明國內的經營模式,聽到風聲的商人幾乎是連夜跑過來,帶著自己手下的人才評估了一下礦產的規模,然後就開始舉牌競價,先拿下這些礦產的開采權再說。

  朱樉一時間沒什麽真實感,因為這裏的錢只有一小部分他能夠動用,其他的,他早就抵押出去了,像是現在,明軍在這裏的吃吃喝喝,其實也是需要他掏錢的。

  這讓原本對錢並不是非常敏感的朱樉如今做夢都夢見自己欠了一屁股債,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擔心還不起,後來他就破罐破摔了!別的不說,他只想明白了這一點,那就是,自家爹媽已經投資這麽多了,那就絕對不會容許他失敗!

  朱樉被一天天增加的債務從喘不過氣來,到處之泰然,甚至是理直氣壯,經歷了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王明珠呢,可就緊張多了,要知道,現在抵押的可都是她陪嫁裏頭的財富,因此,王明珠已經開始催著趕緊出兵,搶奪別人的草場了,要不然,什麽時候才能將本撈回來啊!

  當然,相應的,王明珠也已經發現了大明的可怕之處,大明看起來沒有強迫牧民做什麽事情,但是,他們帶過來的東西,已經是對牧民們產生了嚴重的影響,別的不說,這些牧民已經對放牧興趣不大了,他們只想要掙錢,好換取暖和的毛呢大衣,柔軟溫暖的毛毯,結實耐用的鐵鍋,還有各種讓他們眼花繚亂的好東西。

  另外,來自中原的那些人,已經開始教導這些牧民如何清洗羊毛,如何紡織成線,另外就是如何種植牧草,收割牧草,不需要再放牧,牛羊只需要圈養起來,然後直接給它們餵經過初步加工的飼料就可以了。

  舒雲那邊已經決定看看能不能從歐洲那邊引進一些對雨水要求不高,也耐寒的作物過來,然後在草原上進行牧草與糧食的輪作種植。後世適合這個緯度氣候的作物很多,但是現在嘛,那些作物都需要經過一些年份的馴化才可以。像是以後,草原上最好就是種植苜蓿,豆類,然後還有一些耐寒的糧食作物或者是經濟作物。

  但是現在嘛,還是先種苜蓿,然後想辦法遏制草原荒漠化,等到以後朱樉的領地擴張到漠北那邊的時候,漠北那裏就可以考慮著多種植一些耐寒耐旱的灌木什麽的,以防止風沙南下,做個幾十年,差不多草原上甚至是長城以南,差不多就都不會再受到沙塵暴的影響了。

  明珠城這邊正在轟轟烈烈的建設呢,那邊,在王明珠的鼓動下,朱樉其實對於每天大量物資的消耗也有些頭大,因此,在錦衣衛那邊傳來了足夠詳細的軍報之後,朱樉他們就帶著大軍開始擴張了。

  如果說,以前的時候,中原攻擊草原,都需要攻擊各個部族的話,而存了統治草原的心思之後,朱樉這邊行動就簡單多了,他們就算找不到部族也沒關系,找個合適的地方,就可以先將地方圈起來,然後呢,這裏就是自家的地盤了。

  後面跟過來的工匠,會就地取材,燒制磚頭,配合帶過來的土水泥,先建立一些棱堡,然後留下一個人駐守,就可以繼續前進了。

  遇上朱樉他們這樣不講究的,草原上那些部族也很絕望,他們早就確信,是不可能得到王廷的援助的了,但是讓他們直面明軍的攻擊,又有些膽怯,所以,只能想辦法遷徙。問題是,草原說大也大,說小,其實適合放牧,適合駐紮的地方就是那麽多,遷徙這種事情,速度也快不起來,畢竟,所有的家當都得帶上,要不然的話,就算找到了新地方,也會因為缺少避風保暖的帳篷,沒有足夠的牛羊,而導致部族的損失。

  問題是,明軍那邊到處修建了棱堡,這玩意簡直就是BUG,裏頭不需要多少人,但是想要攻陷棱堡就需要耗費十倍深圳幾十倍的力量,問題是,棱堡裏頭的人又不是傻的,他們手裏頭有著足夠的火器,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所以,在嘗試過一次之後,誰都不想碰到這種惡心的玩意,這也導致了,這些部族能夠遷徙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一些小部族已經受不了了,幹脆也不跑了,隨便找個有棱堡的地方,就投降吧!而一些大一點的部族,還有些不甘心,他們一尋思,幹脆去投奔王廷了,王廷那邊總不能不管自己吧!

  所以,只需要查找這些部族遷徙留下的痕跡,明軍就很順利地向著草原深處過去了,這可比什麽向導強多了!

  王廷那邊也不是傻的,明軍大軍來襲,可不光是朱樉這一支,還有其他的軍隊在附近以逸待勞,就等著抓住王廷的人,撈取一個大功勞呢!

  問題是,王廷的情況如今也是捉襟見肘,他們之前不是不願意支援,實在是他們現在也沒有足夠的實力,他們派出了使者,去找其他汗國的大汗求援,但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有因為漢人對草原的封鎖分化,他們的物資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尤其,北元王廷的這一代人,當年都是在中原出生,中原長大的,他們以前日子過得太好了,以至於逃到了草原上之後,居然各種不適應了!

  到了如今,王廷這邊也已經是人心惶惶,尤其在朱樉所帶領的大軍擊潰了王廷的兩支軍隊之後,王廷那邊已經有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逃亡漠北,從漠北一路往西,去投奔其他汗國了!

  問題是,大明這邊又不是傻的,哪裏沒有想到他們可能會跑,因此,事先可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就準備這次畢其功於一役呢!

  半個月後,就有捷報傳到了京城,北元皇族盡數被俘,北元可以說是徹底亡了!


第49章 馬皇後

  北元完蛋了,朱樉這邊算是可以大展身手了,他現在正在發愁,以前愁的是欠錢太多,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得清,現在愁的就是地方太大,人手不足,沒法開發。光是依賴蒙古人肯定是不行的,得有足夠的漢人遷移過來才可以。

  朱樉只得寫信給朱元璋和舒雲,請他們給自個想辦法。

  然後,一條條煞有其事的流言就開始在中原蔓延開來,誰誰誰之前為了掙錢,跑到草原那邊跟著商隊做事,結果在方便的時候,看到水裏頭有一道金光亮閃閃的,他下去一摸,乖乖,是一塊比人頭還大的狗頭金,差點沒手一軟,將自個腳背給砸了。

  誰誰誰在做夥計的時候埋鍋做飯,結果灰燼裏頭閃閃發光,居然在灰燼裏頭挑出了一捧金沙。誰誰誰不小心迷了路,在一個幹涸的河床裏頭看到了大塊的玉石原石……

  總之,在流言之中,廣袤的草原不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種近乎蠻荒的地方,而是一塊摔個跟頭都能撿到黃金寶石的寶地。一些人懷疑,另外一些人就立馬言之鑿鑿,說草原上盛產黃金是肯定的事情,要知道,從匈奴人那時候開始,草原上就開始流行使用金器了,以他們那開采黃金的水平,能夠大肆使用金器,肯定是因為那邊黃金產量非常豐富啊!總之,草原上是個好地方,而且如今又已經平定了,這會兒過去,壓根是沒有任何風險的,大家還不趕緊過去淘金?

  等到流言發酵了半個月,已經變成了草原上到處都是黃金,隨便走兩步,踢到一個土坷垃都是金子的地步了!還有人傳說,當年蒙古大軍之所以能夠橫掃中原,就是因為他們的什麽薩滿巫師,用黃金煉藥,讓勇士變成金剛不壞之體,刀槍不入!

  放到後世,大家相信有金礦是真的,但是絕不會相信會有這麽多,畢竟大家都是讀過書的人,就算沒出過門,難不成還沒看過幾本地理書啊!但問題是,這個年頭,貧困限制了人們的想象力,越是底層,想象力越是匱乏,也越容易被煽動。

  尤其,沒多久,有一個車隊從草原回來了,有幾輛車一看就特別沈,其他車上的東西用的是袋子,而那幾輛車上用的卻是包了皮的鐵箱,還上了鎖,其中一輛車大概是因為負重太重的緣故,車轍斷了,車子直接翻到,上面的箱子從車上翻了下來,一個鐵箱磕在水泥地上,磕變了形,然後就有東西從裏頭漏了出來,赫然是一些金沙!

  消息一傳出去,頓時大家都是一片嘩然,幾乎所有人都瘋狂起來!對於黃金的熱愛,幾乎是全世界人民的共性!一些膽子大的,都等不到官府那邊的消息,就幹脆找了幾個同鄉,結伴準備北上了。橫豎現在北上的商隊不少,找個商隊,在商隊那邊掛個名,幫著做點粗活,不用什麽路費,就可以直接到草原那邊了!

  一開始的時候,去的人不算多,畢竟,許多人還是膽子不夠大,總要看看風向再說,但是,在一些原本在商隊的活計,喜氣洋洋地回來,緊接著就在老家置房置地,出手極為闊綽,頓時,大家都覺得這事實錘了。

  尤其,這些夥計並不忌諱跟他們說起草原上的事情,一個個唾沫橫飛,將自己經歷的那些事說得跌宕起伏。有人直截了當就說道:「就算是淘不到金,那裏也都是機會,那裏缺人得很,你在家,做一天力工,撐死幾十文錢,可是,到了那邊可不一樣,一百文是起碼的!」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比劃,「要是還會什麽手藝,那就更多了,我知道一個人,是隔壁鎮上的,他娘之前沒啦,爹又娶了一個,老話說得好,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明明是老大,就拖著不給他定親,也不給他分田,他一氣之下,就報名移民了!他就是當年跟著個木匠偷學了兩年,連個板凳都做不好,但是在那裏,你知道,他一天能掙多少?嘿,起碼這個數!這小子,現在已經在那裏娶了個婆娘,他還攢了不少錢,準備回頭買個牧場,以後就不回來啦!」

  這樣的故事幾乎到處都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總有人在家鄉是混得不怎麽樣的,還有一些人呢,就是想去北方那邊賺上一筆錢,回來也就能將日子過起來了。

  因此,都不用朝廷如何動員,就有一大批的人踴躍報名,要去北邊了,不過移民的還是少,大多數其實就像是農民工去大城市一樣,都是準備去賺大錢的!

  但是,朱樉那邊不嫌棄啊!他巴不得人越多越好,何況,願意跑這麽遠來的,在老家牽掛也有限,說不得覺得這裏生活好,也就不回去了。

  草原上如今真的到處都是機會,當然,一開始的時候條件艱苦一些也是正常的,不過,以漢人這邊的基建速度,聚居點沒多久就建立起來了。一水的磚房,還都是那種小樓,有家室的可以分單獨的房子,單身漢就只能幾個人住一塊了,當然,要是有錢,情願多出一點的,也可以住大一點的地方。

  聚居點就在鋼鐵廠附近,直接利用鋼鐵廠那邊煉鋼產生的熱量燒鍋爐,給聚居點的人供暖,因此,冬天除了不怎麽好出門之外,其實還是比較舒服的!

  來淘金的人也都有些收獲,當然,到了這邊,他們才知道事情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淘金可以,需要按規矩來。金礦不是無主之地,是有主的,偷著去淘金是犯法的,而且安全也得不到保障。草原上可不光是有什麽牛羊馬,還有狼呢!要是你想要去沒人管的地方淘金,那麽,說不得就要面臨狼群的威脅了!

  當然,很快就有人發現,淘金其實不是最好的差事,畢竟,辛辛苦苦淘到的金沙大半是要上交的,自個能夠保留的只是一部分,但是,做其他的事情也很賺錢,某種意義上來說,北邊到處是黃金,這事是真的,隨便找個活計,就能賺到在家賺很長時間都賺不來的錢,最重要的是,在這邊幾乎沒什麽花銷,也就是賺到的錢幾乎就是純賺了,一幫年輕的漢子都是上過掃盲班,學過一些基礎的算術的,盤算了一下,在這邊幹個兩年,回去蓋房娶媳婦的錢也就有了!可惜這裏實在是離家太遠,要不然,他們還真是挺情願在這裏做長工的呢!

  然後,朱樉的神操作來了!他直接表示,留在這裏吧,咱們這裏有妹子哦!

  還真是這樣,草原上經歷了多年的戰亂,不知道多少男丁在戰亂中丟了性命,留下了家裏的妻兒。原本按照草原上的規矩,父兄留下來的妻子乃至兒女都會由他們的兒子弟弟繼承,所以,草原上如果一個普通的牧民,家裏好幾個媳婦,那並不稀罕。便是當年的王昭君,也是跟過兩任單於的。

  如今編戶齊民了,草原上原本的傳統和規矩也需要向漢人靠攏,像是在中原,有人家家裏長子死了,讓長子的媳婦嫁給次子這種事情,幾乎是嚴格禁止的,所以,草原上這種事情也得改一改。

  以前的時候,之所以有這樣的傳統,實在是因為草原民族的生活環境比較惡劣,醫療條件也比較糟糕,他們的飲食習慣也並不科學,所以這也導致了在生育方面的問題,對於他們來說,能夠生育的女性是非常寶貴的資源,是絕對不能外流的。

  而現在嘛,草原上的舊俗自然是要改變的,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有一大批的女性不會再如同原本一樣了,她們可以擁有新的家庭,另外就是,草原上也有一批年輕的女性到了婚齡了,她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比較傾向於嫁個漢人的。

  而對於朱樉來說,這種事情簡直是求之不得,這個好啊,只有血脈真正融合了,這才是一家人!就像是當年的鮮卑人,誰會說楊廣李世民他們不是漢人呢!真要是追溯血統,他們從母系那裏繼承的鮮卑血統比漢人血統還要多呢!但是,漢人這個身份,講究的可不是純粹的血脈,說白了還是個文明認同的問題,而血脈的融合,就是一條捷徑。

  朱樉這一招既然出了,頓時,一幫子單身漢就心動了,現在生活條件好起來了,老實說,民間娶妻成本自然也就高起來了。沒辦法,女兒在家的時候能做工,能掙錢,嫁給了別人,這些好處可就都是婆家的了,娘家就沾不到什麽光了!那些疼愛女兒的人家,自然也得對男方有諸多要求,寧可將男方的聘禮全部折進女兒的嫁妝裏頭,也不能少掉聘禮這個環節。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嫁妝是女方的私產,婆家稍微有點原則的話,都是不能動用的,女方嫁妝豐厚,自然也就腰桿子硬,加上如今女方自己也能做工掙錢,那就更不用受婆家的氣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實際上,在各地,聘禮其實是在一路走高的,你要想娶一個四角俱全,還又能幹的媳婦,那不得付出足夠的代價啊!當然了,這個聘禮並沒有真的太過誇張到讓人絕望就是了,除非是實在是窮,沒什麽來錢的路子,要不然,一家子攢一攢,攢個兩年,也差不多能湊出來,只是兒子多的人家,難免有些吃力就是了!

  而在草原上就不一樣了,聘禮也有,但是一般就是象征性的,女方還會帶上家裏的羊群什麽的做嫁妝,這些放在草原上已經不算少了!這些草原上的姑娘更看重的是男方身為漢人的身份,家裏有個漢人親戚,政策上頭是很占便宜的,不管是娶了漢人的姑娘,還是嫁了漢家的兒郎,在許多事情上都能夠得到一定的便利,比如說學到進一步的技術,一些原本不對他們開放的商品他們也有資格購買了,尤其,一些不怎麽放在明面上的好處是非常多的。有著這樣的好處,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而這些單身漢們對於娶一個草原姑娘也並沒有什麽心理障礙,某種意義上來說,有媳婦就不錯了,還有什麽好挑剔的!至於以後留在草原上什麽的,這一點也並不是讓他們太難以接受,如今馳道修建得非常遠,草原上都已經開始修建起來了,回中原一趟,其實需要耗費的時間也不能算是特別長。大不了隔個幾年回去探個親就是了!草原上掙錢多,稅賦少,到了冬天也清閑,家鄉雖然好,但是掙不到錢,再多的好處,跟自個也沒關系啊!是苦巴巴地在家鄉待一輩子,還是在草原上幸福地過後半生,其實許多人心中都是有一桿秤的。

  王明珠作為王後,對於這種事情也是樂見其成的,她之前的時候其實很擔心朱樉,或者說是大明過河拆橋,拿下了草原之後,就將蒙古人內遷,轉而讓漢人過來充實草原。現在,王明珠算是放心了!

  在王明珠看來,民族融合是好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就變成真正的一家人了!因此,即便有一些目光短淺的蒙古貴族跑過來找王明珠,覺得朱樉的一些政策損傷了他們的利益,想要王明珠給他們做主,王明珠也是直接嚴詞拒絕了!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理想了,王明珠看的可不僅僅是貴族的利益,她從小學習漢家的學問,了解漢家的歷史,天下哪來什麽長盛不衰的家族血脈,所謂的黃金家族孛兒只斤氏,如果不是因為出了個成吉思汗,又算什麽呢?成吉思汗自己當年也差點淪為奴隸呢!漢人那句話說得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與其維護只是一小撮的蒙古貴族的利益,不如維護民族整體的利益。當他們如同漢人一樣幸福生活,科舉,做官的時候,如今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這些事情,王明珠並沒有瞞著朱樉,他們如今已經是夫妻,夫妻一體,許多事情就該共同面對,要是什麽都藏著掖著,那麽,這夫妻做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朱樉其實對於那些蒙古貴族的不滿早有準備,本來就是這樣,編戶齊民之後,那些貴族對於下面牧民就沒有了直接的統屬權,雖然他們照舊可以當官,但是,權力不再是永久的,世代承襲的,而是變成了只有自己任期之內才有的,等到自己的兒女,說不定就跟下面那些普通牧民沒啥區別了,這讓他們怎麽受得了呢?

  要朱樉說,受不了也得受,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要是還按照蒙古人的那一套來統治,豈不是自個給自個找不自在,到時候難不成要冒出個什麽黃金家族的後裔,跑過來找他要回自個的王國?開玩笑呢吧!

  所以,朱樉直接將幾個不消停,還在私底下串聯的蒙古貴族撤了職,雖說沒有再額外問罪,但是這個懲罰已經對他們來說足夠了,沒有了官位,他們其實是沒法保住自己的財富的!現在不是從前了,他們沒有足夠的兵馬,連同原本的奴隸都被釋放了,誰讓勞動力不足呢?再者說了,中原都多少年沒有所謂的奴隸啦,就算那些權貴人家的家仆,那也不能說是奴隸,那也是有人權滴!

  在看到了前車之鑒之後,其他的那些蒙古貴族一下子老實了,老實一點起碼還能做個富家翁,手裏攥著大片的牧場,雇傭一批牧民幫著自個養牛養羊,光是賣羊毛,賣奶酪都能賺上一大筆,要是自個的牧場裏頭也能發現什麽金礦銀礦之類的,那就真的是發了!

  最重要的是,對於那些年輕一代的人來說,他們本來也沒享受過多少從前的風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頭,他們說是部族的少頭領什麽的,實際上呢,生活質量並不怎麽樣,可是現在呢,日子那是過得真舒服啊!

  不用住那種容易漏風,還總是有味道的帳篷了,住的是非常開闊的磚房,來自中原的匠人能夠幫他們蓋出又堅固,又保暖,又漂亮的磚房,還是好幾層的那種,以前的時候,每年下雪,部族都得遷徙到一些避風的山谷裏頭,要不然的話,可能就會導致部族裏的牛羊乃至人口凍死在暴風雪中,而現在呢,沒這麽麻煩了,這種房屋設計也很方便清理房頂的積雪。積雪太厚,可以住在高層嘛!家裏不管是起火炕,還是建鍋爐,冬天的時候都會非常溫暖,便是牛羊在冬天也不會凍死餓死了,這省去了多少損失啊!

  這還只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享受呢,各種精美的器物,溫暖舒適的衣服被褥,更加豐富的食物來源,即便是大雪天,都能吃得上新鮮的蔬菜,一年四季,只要有錢,什麽享受都能買到!總之,年輕的那一代人,幾乎是以一種讓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墮入了享受的陷阱,一點也不懷念曾經元廷的榮光了!元廷的榮光與他們有什麽關系,他們並沒有因此得到什麽好處,可是現在呢,要啥啥都有,自己想象不到的東西都能輕而易舉送到自己面前,既然如此,幹什麽還要再改變呢?

  至於他們的那些長輩,就算是想要拿著自個的例子教育下面的晚輩,也有些說不出口,別的不說,曾經橫掃天下的蒙古大軍,進入中原之後,本來也是不可避免地墮落了,到了後來,許多元軍的戰鬥力,已經下降到了一個讓人覺得可怕的地步,有的差點贅肉多得連馬都上不去,再後來連那些壓根沒什麽像樣武器的義軍都鎮壓不下去了!回到草原之後,他們心心念念地想要打回中原,不也是想要尋回當年失去的東西嗎?只不過他們沒成功就是了!

  而現在,不要打仗了,比那個時候更加舒適的生活就這麽到來了,誰還能生出多少鬥志來!一個個這般一想,也就泄了氣!

  朱樉一時間並沒有搞清楚這些蒙古貴族到底是個什麽想法,不過,他也不著急,他的耐心這些年也慢慢磨出來了,橫豎他現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因此,許多事情並不需要立刻就做,他盡可以慢慢來。

  大明那邊,對於朱樉的封國也非常上心,主要是朱元璋將這裏當做了一個試點,一些在國內不怎麽好搞的改革,放到草原上,幾乎啥問題也沒有,只要看成效就可以了。

  雖說內務府在草原那邊註入了大量的投資,弄得朱元璋有的時候都有點心疼,不過現在看看,這些錢花的是值得的,草原開發的潛力的確非常大,只要能夠抑制住土地的荒漠化,那麽,草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個巨大的寶庫。

  其實就目前來說,朱樉那邊雖說還沒有開始真正盈利,其實也快了,那邊已經建起了一整套羊毛加工產業,然後還有煉鋼廠之類的重工業,隨著日後草原上農業的發展,還會有相應的農產品加工業的出現,那裏很快就能變成一個資源型的工業國,朱樉的財政問題很快就能解決了,原本是草原養不活太多的人口,現在已經變成人口嚴重不足了!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朱樉那邊也在一邊鼓勵移民,一邊鼓勵生育呢!

  對於朱樉那邊的經營模式,其他有志於建設自己封國的皇子公主對此也很感興趣,所以,很多人都保持了與朱樉的聯系,像是朱棡這樣很有經濟頭腦的,還拿了自己的私房錢跑去投資,獲利很是豐厚。同時呢,他也在吸取朱樉那邊的經驗教訓,就等著回頭自個上去的時候來做個參考呢!

  朱元璋和舒雲也參考著草原那邊的情況,對自己的一些計劃進行微調,許多成功經驗,中原這邊也可以照著來嘛!

  像是草原上那邊,幾乎就沒幾個科舉出身的文官,差不多全是從軍中挑出來的,或許一開始的時候有些問題,但是往後嘛,也就知道什麽事情應該怎麽辦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草原上許多事情其實沒那麽覆雜,解決起來也比較簡單粗暴的緣故,即便出了什麽岔子,也比較容易挽救。

  不過呢,那邊識字率低也是個問題,想要讓那裏真正融入到漢族的文化圈子裏頭去,教化其實也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朱元璋就琢磨著,幹脆讓那些文臣人盡其用,挑一些人帶著他們的學生什麽的,到那邊去搞教化好了!

  原本朱元璋以為這事是個苦差事,沒人願意去的,但是最終發現,居然還是有幾個人比較積極的,甚至,消息傳到民間之後,還有一些佛道人士居然也起了心思。

  朱元璋不知道的是,這事其實也是他的鍋!儒家嘴上喊著溫良恭儉讓,但是本質上來說,其實是個極富攻擊性的學派,要不然當年董仲舒也不會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當然,在這個年代,任何學派想要生存下去,都需要帝王的支持,原本儒家已經占據了統治性的地位,但是現在呢,因為社會的變革,一些早就消亡的學派居然也有了死灰覆燃的趨勢,甚至是儒家內部,也有人偷偷摸摸地在先賢的書籍中,開始尋找起能夠解釋現在這個社會變化的依據來。

  嗯,別的不說,民間原本雜家還有法家的書賣得不錯!更讓儒生們氣惱的是,還有人在外頭公然宣稱自個是墨家學徒了!其實這些就是牽強附會的,正兒八經的墨家現在壓根找不出來了,墨家的學問可能留存下來了一些,但是墨家的理念,到了現在,還有誰能繼承呢?要知道,有幾個人能背叛自己的階級呢?

  而作為皇帝,朱元璋的態度卻非常曖昧,朱元璋覺得,誰能幹就用誰,你也是啥也不會,光是一肚子聖人文章,我要你作甚,回家專心做學問好了!朱元璋要的是能幹實事的人,不是喜歡排除異己的嘴炮!

  到了這個時候,儒家這邊呢,要不就要學會變通,讓自個變得更加有生命力,要不呢,就是擴大自個的基本盤。因此,一部分比較理想主義的,覺得大明的百姓不好忽悠了,其他地方的百姓應該還成吧!因此,朱元璋一說,很快就有人報名了!

  而佛道之人呢,道理也差不多。別看朱元璋做過和尚,就以為他對和尚佛祖有什麽好感了!舒雲琢磨著,皇覺寺估計都要悔青了腸子,他們這些教派,原本是有著扶龍庭的傳統的,結果一條真龍落魄的時候在自家的地盤落腳,然後呢,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把人當做是蹭吃蹭喝的,不光沒有好好對待,還直接將人趕出去討飯,嗯,佛家不叫討飯,叫化緣,但是那種災荒時候,人們自個都吃不飽,會給和尚才怪了!

  至於道門嘛,這些年來,是真的比較倒黴,先是宋朝的時候,神霄派想要另外立一個玉皇,取代昊天的信仰,偏偏趕上金人入侵,神霄派的道士一下子變成了笑話,自然也就落魄了!

  道門那時候很是出了些人物,但是呢,那有什麽辦法呢,朝廷糜爛,人心難測,道門也是無可奈何,道法這玩意,放到戰場上,那就是個夢!王重陽那樣的宗師最後都心灰意冷,何況其他人呢!

  全真教倒是興盛一時,等到元廷的時候,那真是裏子面子都丟得一幹二凈,跟人家和尚辯經,輸得連頭發都剃掉了!至於後人所說的武當派,其實在道門就是個小弟弟,說白了,他們雖說在道門另外立了一支,實際上並不算道門正統,與正一派和全真派都搭不上關系。

  大明建立之後,不管是對於佛道,那都是一視同仁的,都很嚴格。

  不管是佛寺還是道觀,按照規模規定所能夠容納的上限人數,別一個小廟,也弄個幾十個上百個和尚,而且,都必須通過考試,才能獲得度牒,沒有度牒的,那就是假和尚,假道士,第一次發現,就強迫還俗,死不悔改的,就直接去做苦役!

  另外,各個佛寺和道觀的產業也得嚴格控制,按照規模劃分檔次,自耕自種自己吃就行,還想著不事生產,叫佃戶養著他們,想也別想!多出來的田產,就得征收高額田稅。若是有信徒供奉的財產田產數額超過一定的限度,那麽,就要對這些信徒征收高額慈善稅!畢竟,既然你有錢供奉佛祖神仙,那麽,自然是有心做善事的,就應該對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不是嗎?甚至,道佛門派那邊收到的香火錢,同樣也是要征稅的。不管是平常人去廟裏面上香給的香火錢,還是做法事得到的錢款,這些都是要征稅的,如果瞞報,那就回被處以高額罰金。

  朝廷理由也很簡單,佛祖菩薩還有那些神仙一流的,那是什麽樣的人物,對於人間的什麽金銀能有什麽需求,在他們眼裏,金銀這些東西跟破銅爛鐵沒什麽區別!如果他們也對這些有貪欲,那還算是什麽神佛?所以,歸根結底,這些東西都是你們這些和尚道士享受的,你們都是出家人了,不是喊著要四大皆空嘛,要享受這些做什麽,影響你們修行呢!強權加歪理,弄得誰也不敢吭聲。

  可以說,一套組合拳下來,兩家都懵逼了!道門正一派那邊還好,他們大多數是家族式的修行,本身就不是所有人都必須出家的,其實就是讓在家的那些人養著出家的這些。而全真派那邊就有些尷尬,本來就是天南地北的道士湊一塊的,道門修行,可比佛門花費大多了,不管是內丹外丹,還是其他的修行法門,對於資源的依賴性都是比較大的,何況,那麽多道士,吃喝拉撒都不是什麽小數目。要是將時間耽誤在耕種田地,自食其力上頭,那還修行個什麽!

  倒是考試什麽的,難不倒這些道士,能當道士的,其實文化水平都不會差,像是當年的全真七子,還有考過進士做過官的呢!佛門那邊倒是因此損失慘重,他們一向宣稱佛門廣大,大開方便之門,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要,又說什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結果呢,一些江洋大盜土匪惡棍都被招了進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人就算是進了佛門,又真的能被佛法感召嗎?一些佛寺甚至直接廢物利用,利用這些惡棍去催租!

  總之,道佛兩派開國以來,日子都不能算是非常好過,嗯,還是有一些比較好過的,有一些煉丹不怎麽樣,反而老是炸爐的已經得了「高人」指點,跑去給一些作坊做顧問了,嗯,這些作坊大多數都是內務府名下的,他們是真的需要各種人才。像是這些勇於探索,什麽都敢往爐子裏面放的,一方面他們認識的東西足夠多,經驗也比較豐富,你說一下特性,他們就知道是什麽礦物,你給條路子,他們差不多就能摸索個大概出來。如今他們對煉什麽長生不老藥已經沒那麽多興趣了,長生不老有什麽好的,能有爆炸有意思嗎?爆炸就是藝術啊!

  可以說,如今大明的火器彈藥還有初步的化工基礎,那真是托了這些道士的福,可惜的是,願意改行直接做化學家的道士是真不多。

  不管怎麽說,佛道兩門對於傳道這種事情,都是比較積極的。全真教那邊尤其如此。他們是真心不爽,想當年,長春真人在成吉思汗還沒有完全發跡的時候就去了蒙古,但是最終呢,全真教被羞辱得差不多變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話,之後為了避禍,甚至直接分裂成了好幾個支派,不覆從前的風光。

  如今聽說朝廷有意派遣人手去草原教化,頓時,這些和尚道士都動了心,不說這裏頭的利益,光是天高皇帝遠,就足夠他們動心了!他們倒是也考慮過,朱樉會不會跟自個老子一脈相傳,但是後來想想,又覺得草原那邊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要是現在就將規矩訂得太嚴苛,哪裏還有什麽人願意過去呢!

  朱元璋那邊知道了消息,頓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不過呢,在朱元璋看來,這是一件好事,他也沒真的將和尚道士一竿子打死,這些人裏頭還是有人才的,既然是讓人去傳道的,他們肯定得派有本事的人過去,要懂得經義,嘴皮子要利索,最重要的是,得有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長,戲法障眼法什麽的就算了,這種東西,能糊弄得了下面,糊弄不住上面,所以得拿出點真本事出來。最簡單的,就是醫術!

  佛道兩派在醫術上頭都是有些獨到之處的,草原那邊,在這方面的確也是有些欠缺的,這些人過去,正好能夠補足這些缺憾,要是能夠多教導一些學生就好了!

  琢磨了一下之後,朱元璋就去給朱樉那邊去了信,將情況跟朱樉說了,朱樉一聽,簡直是大喜過望。

  以前沒感覺,自個當家做主之後才知道,果然人才才是最重要的財富,以前的時候,他一肚子的雄心壯志,而現在呢,現實已經開始教他做人了!

  在這個時代,統治成本其實還是比較高的,為什麽歷朝歷代都喜歡用儒家呢?儒家的理念就是為了讓統治者降低統治成本,因為他改用一個「禮」來約束百姓,兒子要聽爹的,妻子要聽丈夫的,個體家庭要聽宗族的……環環相扣,就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就能夠控制住基層,雖說會導致不少問題,但是,無疑節約了大量的行政成本,一些小問題下面自己就解決了,不會鬧到上頭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是懶政,但是,在這個時代,這的確是一個聰明的做法,因為按照之前國家對於士人的優待,國家是真的養不起這麽多的官僚階層。

  放到草原上,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約束,編戶齊民之後,有的時候,一些瑣碎的事情也得報上來讓他解決,朱樉要不是耐心已經磨練出來了,他早就恨不得跳起來了!

  朱樉如今急需要對下面的那些牧民進行掃盲,教會他們基本的規矩,省得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占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太過簡單粗暴的執行辦法,暫時還可以解決,但是要是大家都習慣了這樣,往後可就不好辦了!

  朱樉從朱元璋那裏才拿了名單,盤算了一下人數,立馬就準備起草相應的規定,那些文臣過來,就是為了教化的,那麽,那一個人需要負責多大的地方,需要達到什麽樣的效果,這都得先說好了,免得他們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混個資歷,這不是占自己的便宜嘛!

  至於和尚道士們,也是一樣的,朱樉也是同樣要下硬性指標,多少人要脫盲,要做出多少貢獻,才有資格傳道,要不然,你就是非法傳教,是要被處罰的!

  王明珠看著朱樉在那裏奮筆疾書,湊過來一看,頓時啞然失笑,不過很快又是黯然起來,心裏想著,也難怪大元這麽容易就崩潰了,大元當朝的時候,除了貴族得了很多好處之外,底層牧民的生活又得到多少改變了呢?他們承擔的義務很多,獲得的收益卻非常少,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還願意為了元廷出生入死呢?

  而大明呢,說是要教化,那就是真的要拿出實際的東西來,王明珠對此非但不會抗拒,反而非常期待。想著自個的兄長,王明珠暗嘆一聲,他是真的是生不逢時,以至於遇到了如今的下場。

  聽到王明珠微微的嘆息,朱樉擡起頭來,有些愕然:「明珠,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怎麽不叫我一聲?」

  王明珠莞爾一笑,然後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神情,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含笑說道:「我剛剛知道了一個好消息,所以決定親自來告訴你!」

  朱樉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精彩起來。


第50章 馬皇後

  不論在什麽時候,新生命的誕生總是代表著希望。朱樉與王明珠的長子朱尚炳誕生的時候,草原上家家歡慶,很多人的心立馬安定了下來。

  而中原這邊,常如月也已經給朱標生下了他們的長子朱允煐。朱標後繼有人,要不是還有幾分理智,朱元璋恨不得立刻就將朱允煐立為太孫。

  史書上,這個孩子似乎是早夭了,但是舒雲看這個孩子,身體頗為健壯,並沒有早夭的意思,心中難免有些猜測。

  不管到底是怎麽回事,事情沒有發生之前,誰也不能確定,好在朱標與常如月夫妻感情還是挺不錯的,在其他事情上頭也算是走上了正軌。

  朱標呢,已經不再跟之前一樣,什麽都學著朱元璋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風格,本來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工作狂的!朱標呢,他如今東宮裏頭的人才組成結構也已經發生了變化,道德君子變少了許多,幹實事的人多起來了,這讓他感覺輕松了不少。

  老實說,身邊都是一幫要求自己在道德上頭完美無瑕,要仁義,要寬和,要這樣,要那樣的,你們這是輔佐太子呢,還是想要弄出個泥塑木偶出來放在上頭任你們擺布啊!

  朱標雖說臉上笑嘻嘻,實際上心裏頭早就不耐煩了!你們要是自己都能做到,我也就認了,但是,聖人都說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自個都做不到,偏偏唧唧歪歪來要求別人,這不是找抽嘛!

  朱標還是青蔥少年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抹不開面子,等到到了後來,他終於爆發了!我是皇太子,我是二把手,將來的一把手,憑什麽要忍受你們這幫拿我當傻叉的傻叉啊!所以,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滾,啥事都要我做了,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麽!

  自從爆發過一次之後,朱標發現自己的日子好過多了!那些文臣一個個瞠目結舌,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忽然發現,想要改弦更張也晚了!

  老朱家的基因簡直是有毒,不管是誰生的,養出來的兒子,就沒一個靠譜的,或者說,都是一肚子的壞水,沒一個正兒八經對孔孟之道感興趣的,偏偏還特別擅長抓字眼,你這邊說以德報怨,人家立馬就說你這是胡說八道,聖人明明說的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你這邊說要仁義,要推己及人,那邊就是嘴一撇,得啦,徒弟都要餓死了,孔夫子連車都不肯賣,還不如人家楊朱呢,人家明明白白說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就算是自私,也自私的坦蕩,沒用所謂的禮制來包裝!

  總之,一幫子文臣如今算是絕望了,也有的卻是重振旗鼓,沒關系,太子不行,還有太孫呢!他們老朱家不能世世代代都這樣子吧!

  真說得陰暗一點,當初隋煬帝楊廣到底是怎麽丟的天下呢?還不是他侵犯了一幫世家門閥的利益,大家一塊兒將他給踹了,還給人安上了形形色色的罪名,楊廣給陳後主定了個謚號為煬帝,結果這個詞也落到了他自個頭上,不得不說,這算是個冷笑話了!

  這些文臣想得倒是很好,卻沒想到,時代造就不一樣了!那時候的世家門閥是個什麽樣子,現在他們是個什麽樣子!世家門閥那時候壟斷了知識,手裏頭有佃戶,甚至有私兵,楊廣幹什麽要一次次征討高麗,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消耗這些世家門閥手裏的力量,結果呢,那邊一個個偷奸耍滑,在後頭搗鬼,倒是弄得楊廣失去了對北方的控制,不得不灰溜溜地帶著還算是忠心的禁軍南下江都。

  而現在呢,這些文臣除了已經開始縮水的話語權,還有什麽呢?不減租子,佃戶都要跑光了!就這樣還要被下面的佃戶念叨,要不是舍不得花錢買糧食,一家子早就去工場裏頭做工掙錢去了,誰苦哈哈的種地啊!這年頭,啥東西都漲價,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多,生活好了,花錢的地方也多起來了,偏偏糧食的價格一直控制得很好,就算是偶爾年景不好,也會很快就有糧食從其他地方調集過來,弄得一些想要囤積居奇的糧商都虧得恨不得要跳城墻。但是相應的,種地也沒多大賺頭。

  也有專門種植一些經濟作物的,比如說大豆油菜甘蔗什麽的,可以用來榨油榨糖,但是這些如果不成規模的話,其實賺頭也不能算有多大,普通的農戶在這一點上,是競爭不過那些大戶的。

  也就是天下太平沒多久,大家還記得饑荒的時候,所以也不敢不種糧食,再過個幾十年,當大家發現不種糧食也不會餓肚子的時候,自然就會有別的打算了,估摸著到時候,拋荒的都有不少,像是後世,多少農村的土地都被荒廢掉了呢?不就是因為辛辛苦苦種一年的地,都不如在外頭打一個月的工嗎?所以,這根本就不劃算!

  當然,到了那個時候,應該就能夠初步實現農業上的機械化了,其實現在許多事情就已經可以半機械化了,沒有內燃機,蒸汽機,但是呢,因為現在不缺牛馬了,利用杠桿原理,用牛馬做動力還是沒問題的,何況,在水力豐富的地方,還可以用水力推動呢!

  像是現在,已經有一些大地主還是減少佃戶的數量,轉而開始使用雇工,搭配相應的機器就可以了!那些原本嘴上喊著奇技淫巧,不足為恃的人,用起來也沒比別人慢到哪兒去!

  總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手裏頭連佃戶都沒幾個,哪裏拉得出多少人來,就算是用輿論造勢,呵呵,這一點還真比不上內務府和錦衣衛。

  沒錯,內務府和錦衣衛私底下已經開始辦報了,這個時候的報紙上頭其實什麽都有,當然,也養了不少專門給報紙提供素材的人,真要是論起操縱輿論,在報紙上帶節奏可比那些文臣快多了!

  什麽優勢都沒了,這些文臣自然也就沒有太多談條件的本錢了,他們倒是自以為自己還非常厲害,但實際上,在皇家內部的教育之中,已經對他們做出了一個定義,那就是紙老虎,看起來很是威風,實際上風一大,也就吹跑了!

  所以,朱標一個不爽,就能將東宮清理一遍,就這個還讓朱元璋極為高興:「這才像話嘛,做皇帝的,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老是戴著個面具,憋屈自己有什麽好的,就得有點真性情!」

  朱元璋特別能欣賞西漢前頭幾個皇帝,除了惠帝劉盈之外,其他的可都是真性情的家夥,像是景帝,做太子的時候,就能一棋盤砸死自個的堂兄弟吳國太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放到現在,估計一個個都覺得這位是暴君種子了,偏偏這位也是一代明君!所以,仁義道德什麽的,對於一個皇帝來說,並不是什麽必要條件。

  朱標並不是什麽秉性暴躁的人物,從小受到朱元璋和舒雲的教導,朱標的立場其實是站在百姓那一邊的,至於上頭那些官僚,那就呵呵了,你們要是願意老老實實的,那麽沒關系,反正這官給誰做不是做呢,只要做得好,就算是拿一點,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要是你們真的殘虐下面的百姓,光顧著斂財奪權了,那很遺憾,後面等著遞補的人多得是。

  有了這樣一重認知之後,朱標自然也就能放開了,他感覺自己現在舒服多了,幹什麽要委屈自己裝作什麽道德君子呢!君子可欺以方,皇權的確需要約束,卻不應該被那些莫名其妙的道德約束。

  而舒雲呢,對於未來更是沒什麽好擔心的,朱標並不是跟朱元璋一樣非常強勢的人,事實上,君權與相權實際上一直是處在一個動態平衡之中的,不管是不是儒家,其實朝堂上那些臣子最想做的就是做個籠子,將君權這個怪獸關起來,這就是所謂的聖天子垂拱而治了!可惜的是,哪個皇帝這麽沒心沒肺,真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權勢被剝奪,以後就做個人形圖章啊!

  舒雲對於未來皇帝會怎麽做興趣已經不是很大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個世界變化這麽快,他們自然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出路。她現在擔心的是自己的女兒。

  臨安公主出嫁之後,最大的就是朱樨了,朱樨顯然沒有招駙馬的意思,她已經長成了一個非常獨立強勢的女性,這也導致了京中凡是對她有點了解的勳貴子弟都對她敬而遠之。

  朱樨對此也不以為意,在她看來,那些男人連追求她的勇氣都沒有,她憑什麽要看上他們!弱者才會喜歡那種小鳥依人,只會依賴丈夫的那種女人,真正的強者,就應該像自己的父皇一樣,擁有自己母親這樣能幹的妻子。

  朱樨雖說年紀還小,但是心志卻極為堅定,她既然之前就做好了決定,如今就已經開始準備付諸實施。

  朱元璋跟舒雲其實還是挺放心讓孩子出去的,畢竟,朱樨身邊這麽多年來培養的人真的不少,但是,朱樨身邊的許多女孩子,人家就不幹了,原本跟著朱樨,家裏頭並沒有想著讓女孩子有多少功業,不過就是讓孩子跟著公主,多增長幾分見識,最好是多見識一下青年俊傑,另外呢,混個女官,回頭出嫁,也算是一個資歷。

  哪知道,如今一個個都鬧著不肯嫁人了,要跟著朱樨出去建立起她們自己的王國,一幫子原本自覺聽開明的家長如今都有些抓瞎起來,在朝堂上看著朱元璋的眼神都有點幽怨了,誰能知道,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實話說,哪怕這些女孩子看上了哪個皇子,將來要去做某個封國的王後,也很多年都難得回來,家裏頭雖說也會想念,卻不會像是如今這般震驚。畢竟,大多數人至今還沒反應過來呢,以前的時候,覺得一幫小丫頭湊在一塊兒,純粹就是鬧著玩,等到年紀大一點了,情竇初開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也就算不上什麽了,自然會放棄,選擇比較安穩的生活的!誰能夠想得到,這些丫頭一個個簡直都跟腦後生了反骨一般,為了不議親,都能夠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一家子不得安寧呢!

  一幫子勳貴不敢跟朱元璋說什麽,但是一群命婦卻是苦著臉過來找舒雲了!

  舒雲有些無奈,只得問道:「你們自己一輩子就是從一個後院到另外一個後院,為什麽你們的女兒就得重覆你們的生活呢?難道我們女人世世代代就要這樣嗎?」

  一個命婦有些訥訥地說道:「這自古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舒雲嘆了口氣,說道:「什麽自古以來呢?真要是自古以來,媧皇還在羲皇之前呢!咱們女人也不比男人差到哪裏去!」

  「可是那樣多辛苦啊,我們家丫頭從小嬌慣得很,她怎麽吃得了那個苦呢?」另一個命婦又是說道。

  舒雲更想要嘆氣了,這算是怎麽回事呢,用愛的名義折斷女孩子想要飛翔的翅膀嗎?這是養孩子,還是養鳥兒啊!舒雲還是說道:「不去試一下,怎麽知道她們不願意吃這個苦呢?她們吃了這個苦,以後,她們的女兒就不用繼續吃這個苦了!」

  舒雲想了想,借著說道:「諸位,這些你們得回去自個問問自己的女兒,要知道,這樣的機會是很難得的!女人這輩子,未必一定要依附父親還有丈夫兒子,能夠自己立起來才是最好的!」依附父親,這年頭,又不是獨生子女時代,一家子就一個孩子。就算是一家子就一個孩子的時候,還有父母重男輕女呢!

  舒雲記得上輩子就有一個鄰居,原本他老婆生了個女兒,他那時候又是國企的工人,要是多生,連工作都保不住,所以,雖說不再偷著生了,對女兒卻也是淡淡的,平常的時候,也是經常在外頭喝喝酒,打打牌,手松得很!一直到女兒上中學了,他老婆意外懷孕,發現的時候已經老大了,她那個年紀,再引產對身體不好,加上那時候政策已經松下來了,罰一筆錢,也就沒什麽問題了!結果這第二胎是個兒子,那個人幾乎立馬精神狀態就不一樣了,戒了煙,也不打牌了,覺得上班賺的錢不夠,還在外頭開網約車,女兒上學是順其自然,也沒上什麽興趣班補習班,輪到兒子,就要贏在起跑線上,那般操作,只弄得人目瞪口呆。

  而依靠丈夫,這年頭,可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納妾是合法的,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家,納妾什麽的,根本就是非常尋常的事情,就算是作為主母,對於下面的侍妾有著絕對的權力,但是正常情況下,你能真的將那些小妾當做是奴婢那般嗎?大家都得考慮在外頭的名聲,在丈夫那裏的地位,甚至是在兒女那邊的想法。總之,像是人們想象中,可以對小妾喊打喊殺的事情,那幾乎是不會發生的,就算是丈夫死了,對那些小妾,也是不可能隨便處置的!

  再有那些庶出的子女,對於大戶人家的主母來說,其實也是個麻煩,說白了,這些都是要分屬於自家孩子資源的那種,哪怕按照律法,他們能分到的比較少,但要是庶出的子女多了,再少,那也是個比較可觀的數字了!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想影響到兒女的婚嫁的話,作為嫡母,明面上對這些庶出的子女都得寬厚一點才可以。

  好,不依靠父親還有丈夫,依靠兒子總可以吧!很遺憾,兒子依舊是未必靠得住的!兒子長大了,那就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為自己的家庭著想,雖說對母親孝順,屬於政治正確,符合這個時代的道德觀,但是這個孝順,是口頭上的孝順,還是其他方面的呢?年紀大了,又有自己的私產,但問題是,光是晨昏定省這種符合這個時代主流觀念的孝順,對於老人家來說未必就能滿意了,說不定根本就是添堵!

  再說了,如果只有一個兒子還好,如果是幾個兒子,你覺得你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在兒子那裏,說不定都覺得你偏心,到時候哪個那裏都不討好,大家嘴上敬重,和發自內心的孝順,那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個夫死從子的年代,做兒子的要是真的對自家母親不滿,也是有很多辦法的。退一萬步說,就算兒子不孝,又有幾個人忍得下心,去衙門告兒子忤逆不孝呢?

  所以,女性想要過得自在,最重要的還是要靠自己,女性如果也能夠掌握足夠的資源,那麽,為什麽要靠其他人呢,自己就能過得很好了!

  不過,這樣在這個時代顯得有些驚世駭俗的話,舒雲這個皇後也是不好隨便說的,因此,她只是又勸了幾句,讓她們回去好好聽一聽自家女兒的想法再說。

  如果這些女孩子能夠得到家族的支持,那肯定也是不一樣的,不過呢,對於舒雲來說,那些女孩子家中的支持其實並不重要,真要是論起手裏掌握的資源,誰還能比她這個皇後加上朱元璋這個皇帝強呢?

  朱元璋對朱樨也是頗為疼愛的,朱樨之前定下了目標之後,朱元璋就已經開始在自個私庫裏頭挑東西,有暗中準備了一大批的物資,準備用來支援這個寶貝女兒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有點重女輕男的,不過,說得冠冕堂皇一點,這種為後來開辟制度的事情,如今早早做起來,那自然是準備得越充分越好,也能為之後那些公主開辟封國定下規矩來。

  朱樨的那些小夥伴也不知道回去到底是怎麽跟自個父母溝通的,總之後來大半都如願以償,但是還是有個把最終妥協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勇氣,為了自己的理想,徹底與自己的原生家庭決裂的。

  各家也是無可奈何,很多時候,事情的關鍵並不在於他們自己,而是上面的態度,皇帝跟皇後連自個的親生女兒都能扔出去,他們家的女兒還能比公主更金貴不成?

  最重要的是,女兒也說得有道理,她們學了那麽多的東西,可不是為了隨便嫁個到處都不如自己的人的!有幾個直接表示,順了他們的意嫁人也可以,只要對方扛得住自個的拳頭和鞭子(刀劍)之類的,回頭對方要是敢納妾什麽的,也不要怪自己到時候一時手重,將他們送到宮裏跟那些公公作伴!

  這種狠話都放出來了,誰敢去擔保這些小丫頭就是嘴上說著嚇唬人的,要是回頭再鬧出什麽私奔之類的醜聞,那真是一家子的臉面都不要了!一番權衡之後,這些勳貴也只能認了,不認還能怎麽辦,將女兒關起來,不讓她們出門?這關得住人,關不住心啊!

  朱樨也是擔心夜長夢多,當下在地圖上挑了個地方,直接帶著自個的手下,又依照朱樉當年的舊例,通過雇傭的手段,雇傭了一批明軍,就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發了!

  朱樨選擇的地方其實很不錯,氣候比較溫暖,可以說是四季長春,物產也比較豐富,某種程度上,那裏氣候跟川蜀那邊有些相似,總之,算是一個比較宜居的地方。

  明軍的戰鬥力自然是杠杠的,不過是大半年的時間,就打下了足夠的地盤,朱樨很快就在那裏建立了自己的國度,然後就開始貫徹她的理念,男女平等,甚至某種程度上,更偏向女性一些。之前跟著她的那些女官還有下面的女兵,都被封了官,然後朱樨直接在那裏開辦了一個女學,女學的先生就是她原本親衛裏頭的那些女性軍官,當然,能拿得出手的女性也就那麽多,還是需要一些男性補充到哪裏的行政體系中去的。不過,朱樨顯然對中原的那些士子有偏見,直接就是在封國內挑選一些底層的讀書識字的人,另外就是加強基層教育。

  也虧得朱元璋和舒雲夫妻兩個在初期給她幫了不少忙,幫著穩定了朝局,又輸送了大量的物資,總算是讓朱樨一些異想天開,耗費成本巨大的計劃延續了下來,不過是幾年的時間,差不多就有新一批的人可以接手行政上頭的事情了!

  然後,朱樨就開始了一場讓人瞠目結舌的操作,她直接在封國內的民間選秀,準備給自個選一個王夫出來,另外呢,封國內的那些什麽女相,女將軍之流的臣子,在中原也早就到了婚齡了,這次就幹脆一起選了。

  消息傳到中原這邊,不知道多少老夫子,還有那些衛道士在那裏跳腳,居然還有人扛著棺材到皇宮門口進諫的,要求朱元璋夫妻兩個下旨訓斥寧國女王,停止這種荒唐的選秀雲雲。

  朱元璋才懶得理會,直接派人在宮門口對著那幾個要死諫的人說道:「幹卿何事!」只把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文官所謂的死諫,大半是為了邀名,等到發現朱元璋不吃這套之後,頓時心裏那口氣就泄了,最後雖說也表演了一下撞墻觸柱,但實際上,一個個也就是磕破了點油皮,然後裝昏被擡回去了,回頭被錦衣衛的人暗中添油加醋帶了一波節奏,直接變成了笑柄。

  這事在中原傳得沸沸揚揚,在民間引起了很大的物議,不得不說,朱樨她們這般打破常理的行為給了許多女性勇氣,她們一下子腰桿子變得更硬了,原本許多女性成婚之後,雖說自己也能掙錢,但是終究還是不得不為了家庭犧牲,有的時候遇上丈夫不好,有些什麽喝酒打老婆的惡習,許多人對此都是習以為常的,如果哪個女人因為丈夫打媳婦就想要和離,那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現在呢,聽說人家寧國公主,嗯,應該說是寧國女王了,人家不光自個坐了王位,還直接搞選秀挑男人了!誰說只能男人挑剔女人的,女人就不能挑剔男人了?有傳言說,寧國女王也要立王夫,還得跟那些藩王一樣,另外封幾個側夫什麽的呢!

  所以,一些女人忽然發現,自個其實沒必要為了什麽「家和萬事興」、什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之類的言語委屈自己,寧國女王已經證明了,女人照樣能打天下,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

  甚至,民間還出現了一些寡婦乃至一些婚齡的女子直接申請移民去寧國那邊的,弄得各地的地方官頭大不已。

  而受到影響最深的,卻是朱梧。原本朱樨在家的時候,對朱梧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朱梧呢,她其實不能說是什麽羞怯,她是有點社交恐懼癥的。

  朱梧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子,或者說,是舒雲幾個孩子裏頭智商最高的一個。也是她平常的時候總是不吭聲,舒雲對她也是有些忽視了,直到後來看到朱梧在自個屋裏頭擺弄一些玻璃試管,還從內務府那裏知道朱梧用自個的份例在內務府訂制了一批稀奇古怪的器具,舒雲跟朱梧詳談了一番才知道,朱梧已經走上了科學少女的道路。

  這讓舒雲其實是非常慚愧的,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個這個做母親的,是真的失職了,連自個小女兒在做什麽,之前都不知道。不過,她很快做出了彌補,將自個能夠記得的學過的數理化的教材都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默寫了一遍,給了朱梧,又從旁教導,至於多余的,也只能讓這個小姑娘自學了!

  朱梧在這上頭天分真的很高,原本舒雲還以為朱梧會成為老朱家第一個科學家呢,結果,在聽到朱樨立國,還自個搞選秀的消息之後,朱梧直接找上了舒雲,表示,自個也決定了,不能就如同上面的臨安姐姐一樣,就是按部就班地做個公主,挑個駙馬,別的不說,一般的駙馬能忍得了自個的妻子整天待在屋子裏頭制造各種爆炸,還有各種味道稀奇古怪的東西嗎?

  朱梧非常理智地說道,與其被別人挑剔,覺得自個尚了公主還委屈了自己,還不如自己做女王,然後去挑剔別人呢!何況,朱梧其實覺得自個也未必想要成婚生子,她感覺自己只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資源來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日後關於繼承封國的事情,可以過繼一個自個大姐的孩子嘛!因此,朱梧非常果斷的將自己未來的封國選在了朱樨的隔壁。

  朱樨對此簡直是大喜過望,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沒心沒肺的,其實也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需要她上心的事情,她一出生就是天之嬌女,父母就是可以保護她的兩座大山,上面的兄長一個個也非常能幹,對她也極為愛護,就算是她喊著要做女王,家裏頭也沒一個反對的,甚至什麽都幫她準備好了,她只需要過去做她的女王就可以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朱樨沒長成一個無法無天,傲慢自大的熊孩子,已經算是家教很好了!

  朱樨從小到大一直很順心,從來沒有過什麽事情她做不成的,相應的,對於跟自個的性格截然不同的朱梧,就起了老媽子一樣的心思。這個妹妹太讓她擔心了,明明是公主,卻總是沈默,有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願意與人交流,朱樨一直擔心,她這樣的性格是要被人欺負的。

  結果如今,朱梧終於想開了,不光準備自個建立封國,還想要就挑在朱樨旁邊,姐妹兩個以後可以守望相助,這可真是太好了,以後要是朱梧選的王夫敢欺負朱梧,朱樨能直接帶兵過去,將人揍得滿臉桃花開。

  因此,消息剛傳過去,朱樨的信就通過加急渠道發過來了,裏頭是朱樨幫著朱梧做的種種規劃,看得朱梧不由想要笑起來。

  朱梧又不是什麽沒心沒肺的性子,她的問題就是天生社恐,只差一點,估計就算得上是自閉了!其實大家對她都很好,但是朱梧呢,就是對此感覺各種不自在,她只想要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角落,舒雲對於朱梧的心思是比較寬容的,而朱樨呢,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朱梧一開始的時候,覺得也有些困擾,慢慢的,也就能夠理解朱樨的心思了。老實說,比起兄長比較含蓄的關心,朱樨這樣充滿了一種保護欲,似乎朱梧就是她的責任一樣的做法,讓朱梧更容易動容一些,相應的,朱梧也敏銳地感覺到,有的事情,或許父母和兄長都未必能夠理解,而唯有朱梧哪怕嘴上放狠話,但是實際上卻會幫她解決問題。

  朱梧起了心思之後,也是個雷厲風行的,甚至沒等到朱棣成婚,就直接先跑去參加朱樨的大婚典禮了!朱樨的選夫活動終於結束了,她挑選了當地的一個長得頗為俊秀的男子做了自己的王夫,按照朱樨的說法就是長得好看,就算是當做擺設看著,吃飯也能多吃兩碗,所以幹脆就他了!好在那一位也不是空有皮相,毫無內涵的花瓶,總算不至於讓朱樨過上幾天就感覺到無趣。

  而其他跟著朱樨一塊兒過來的女孩子,也一個個按照自個的審美挑選了將來的丈夫,就算是一時眼瘸也沒關系,就像是她們說的,中原那邊既然男人娶了妻子之後,對妻子不滿可以納妾,那麽她們也可以,最多就是跟人和離了,再找一個就是了!她們既然承擔得起對於婚姻輕慢的後果,那麽就沒有必要考慮太多。當然,如果投入了真感情之後,發生了什麽變故,這裏頭對於自己的傷害也是實打實的,所以,不管是什麽時候,人都是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

  但是,這個時候,這群其實年紀還都不大的女孩子想不了那麽長遠的事情,她們已經有了她們的長輩還有同輩們所不能想象的自由與權力,這讓她們對於婚姻什麽的也沒有太多的期待。那些女子之所以對婚姻充滿了期待與渴望,絕大多數原因就是因為她們的下半輩子都寄托在婚姻上頭,而對於她們來說算什麽呢?沒有了婚姻,她們還有權勢和地位!這就決定了她們才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別看她們大多數選擇的都是當地人,或者是她們看上的一些明軍的軍官,但是,這並不是什麽妥協,她們也沒什麽需要妥協的必要,一些時候,其實女性比男性更理智,也更果決!

  在許多人眼裏,她們離經叛道,而在她們自個心裏,就算是將來遇到了婚姻上頭的背叛,她們也絕不後悔,因為命運已經被她們自己掌握在了手中。

  她們的想法自然通過她們的信件傳遞到了她們的親朋好友那裏,以至於朱梧這邊從寧國那邊回來,才表示她也準備效仿她的姐姐,就有眾多的勳貴之女,甚至還有個別文官家的女兒跑過去毛遂自薦,表示自個也準備與公主你開辟新的世界。

  朱梧挑選女官的辦法就跟朱樨完全不同了,朱樨是比較隨心所欲的那種,而朱梧呢,她的操作也比較迷,她先是開出了一堆的書單,送給了這些來報名的小姑娘,然後表示你們先看,看完了我們來考試,考上了我們就是好夥伴,如果考不上,那麽對不起,等下次吧!或許等我真正建立了自己的封國,還會需要一批人的,你們到時候再過去考好了!

  一幫自以為自己很聰明,學過的東西不比一般的男人少的女孩子,看著手裏頭那些理化書,一個個目瞪口呆,這什麽跟什麽啊!考試什麽的,難道不是應該是像是科舉一樣的嗎?最多不過就是考點什麽律法之類的,為什麽會有這麽古怪的東西,我們為什麽要知道火藥,為什麽要知道光透過小孔會是什麽樣子,鏡子為什麽能照出人影來啊!

  就在一幫子貴女們頭大如鬥的時候,一個專門開辦的補習班出現了,號稱可以解決這些貴女們目前的難題,從入門到精通!頓時,一幫原本已經覺得自個沒什麽希望的貴女們又爭先恐後跑去報名了!

  「你啊,你當初能夠自學,是娘給你打好了基礎,你自個本身也聰明!可是那些小姑娘之前根本沒接觸過這些東西,她們自個看,又能看明白多少?」舒雲笑吟吟地點了點朱梧的額頭,「再說了,統治一個封國,可不是光靠著科學知識就可以的,你確定不需要別的人才了?」

  朱梧理所當然地說道:「我跟姐姐說好了,其他的,她會幫我的!」

  舒雲頓時無語了,她現在就有點同情朱樨了,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女性官員,估計起碼要有一半要被朱梧這邊半道劫走了!

  不過朱梧很快也是解釋道:「我跟姐姐已經達成協議了,我這邊研究出來的東西,姐姐那邊可以優先挑選,一些技術雙方可以共享,一些技術,同等條件下,我會優先供應給姐姐那裏的!」

  「那麽,好好幹吧!」舒雲拍了拍朱梧的肩膀,她對朱梧的智商是從來都不懷疑的,她的確在這種事情上頭,有著不同常人的天賦,看樣子,朱梧已經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定位了。

  朱梧用力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信心滿滿的笑來。

  三年之後,朱梧如同當年的朱樨一樣,帶著自己的班底,走上了屬於自己的征途。

  而在這之前,老朱家上頭的幾個兒子都已經按照自己的打算,擁有了自己的封國,下面那些年紀還不大的,也開始著急著先在地圖上面圈地了,要是不早點做好打算,好地方可就都被上頭的那些兄長給占領了。

  各個封國在建立之初,對於人力還有物力的需求都是很大的,而在國內,內需也在不斷擴大,大明整體都呈現了欣欣向榮的趨勢,曾經的那些覆古派除了自個在家裏頭念叨之外,其他人已經懶得聽他們啰嗦了,儒家年輕一輩的士人也開始發生了改變,提出了知行合一的口號,變得更加具有活力起來,大明終於徹底走向了另一條道路。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51章 烏拉那拉氏

  洪武四十年,朱元璋駕崩,舒雲也隨之而去。朱元璋身體開始衰弱的時候,他們的兒女已經從自己的封國趕了過來,因為鐵路也開始變得四通八達,又有蒸汽機牽引的緣故,火車的速度可比馬車什麽的強太多了,因此,在朱元璋過世之前,老朱家幾代人算是聚齊了,總算是見到了朱元璋舒雲夫婦兩人最後一面。帝後二人先後離去,整個皇宮都哭成一團。

  舒雲在虛空中看著下面的兒孫都是一副哀慟不已的模樣,她卻極為冷靜,似乎這一世之前的那些情感都被抽空了一樣,月華如洗,落在她身上,她很快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舒雲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禮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頭上還蓋著厚重的喜帕,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頓時有些沈默起來,那雙手很小,應該就是小女孩的手。

  舒雲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臂上,那股子清涼的氣息又湧入了舒雲的腦中,然後,舒雲猶如一個旁觀者一樣,看到了一個十歲小女孩出生以來的記憶。

  當今皇帝喜好漢學,所以,即便是正經的滿人,家裏頭的孩子也開始取漢名了,烏拉那拉氏是滿洲正黃旗,在這之前,大家都是正經地取個滿族的名字,像是舒雲這輩子的生父費揚古,在滿語裏頭就是小兒子的意思,實際上,他是家裏的次子,只不過兄長過世得早,所以是他承襲了父親的職位乃至爵位。

  到了費揚古的兒子這一代,兒女的名字都開始按照漢人的習俗來取了,他幾個兒子分別叫做星禪,富昌,富存,還有一個小兒子叫五格,至於舒雲這輩子就是唯一一個嫡出的女兒,也算是老來得女了!

  舒雲這輩子的名字叫做靜怡,也有個滿族的名字,叫做齊布琛,如今虛歲也才是十一歲,這個時候,她的丈夫愛新覺羅·胤禛,也不過就是十四歲而已。就算是滿族還算是早婚,這個年紀也實在是太早了。

  準確來說,舒雲這輩子壓根就沒經歷過選秀,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要知道,哪怕是太子妃,也是需要經過正統的選秀才能指婚的。

  不過再一想,這事就也不奇怪了,別看往後烏拉那拉氏似乎沒出什麽人,但是現在,卻是一個響當當的姓氏。烏拉那拉氏原本在建州女真那裏就是個大姓,部族實力是非常強大的那種,幾代人都立下了赫赫戰功,像是費揚古,他的妻子就是愛新覺羅氏,是努爾哈赤的玄孫女,哪怕她這一脈其實在宗室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但是終究還是宗室裏頭的格格,家裏的兄弟還算得力,姐妹們嫁得也都不錯。

  最重要的是,褚英這一脈跟佟佳氏一向非常密切,褚英自個就是努爾哈赤的元妃佟佳氏所出,而胤禛呢,從小就被抱到了現在已經過世的孝懿仁皇後膝下撫養,孝懿仁皇後無子,曾經有過一個女兒,也早早夭折了,這應該是近親結婚導致的,不過這個時候的人並不知道,滿族大姓之間多有聯姻,大家互相之間都能扯得上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算一算,全是老親,但是利益當頭的時候,別說是親戚了,就是親爹親兒子都不行。

  孝懿仁皇後自從女兒夭折之後,身體就開始不好了,胤禛呢,從小還算是比較貼心,孝懿仁皇後自然想著自個活不長了,偏偏康熙又不肯將胤禛的玉牒記在她名下,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自然得想別的辦法,希望能夠保持胤禛跟佟佳氏的聯系。

  佟佳氏沒有適齡的女孩子,就算有,也不能從佟佳氏裏頭選。孝懿仁皇後太明白康熙了,看起來給了母族很多優待,但是相應的,佟佳氏幾乎不可能再出一個皇子福晉了!康熙不能允許以如今佟佳氏的實力,加入到皇子的陣營中去。

  所以,盤算了一番之後,孝懿仁皇後選擇了烏拉那拉氏,這個好啊,費揚古是康熙的心腹,要不然也做不到內大臣的位置不是,母親又是愛新覺羅氏,根正苗紅,在這樣的情況下,孝懿仁皇後用了一些手段,定下了舒雲跟胤禛的婚事。

  原本這事也沒這麽急,誰讓之後又出了變故呢!孝懿仁皇後死了,胤禛那時候也就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總不能沒個母親照顧,因此,康熙就決定將人還送回到德妃那裏去。問題是,德妃如今已經又生了一個了,對一個跟自己不親的長子毫無興趣!

  再說明白一點,德妃是恨佟佳氏的,事實上,後宮裏頭,誰不恨佟佳氏呢?其他的妃嬪,除了康熙還沒親政那會兒,鰲拜還在呢,為了平衡朝堂,赫舍裏氏和鈕鈷祿氏才一個做了皇後,一個做了貴妃,其他的妃嬪進宮選秀之後,一個個剛開始的時候位份可都不怎麽樣,都要通過懷孕生孩子才行,像是現在的四妃,當年哪個不是孩子生了又死,死了再生,這才熬到了如今的位置。

  結果呢,輪到自家表妹,啥原則也沒了,進宮沒多久,就是貴妃,皇貴妃,到了要死了,還要封個皇後,免得回頭追封就要比前面兩個皇後低上兩級。

  生不出孩子來,沒關系,不有別人幫著生嘛,佟佳氏抱走了德妃剛剛生下來的孩子,居高臨下地表示,烏雅氏生育有功,晉封為嬪。德妃那個時候就將佟佳氏恨上了。

  而等到佟佳氏死了,胤禛都差不多十一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早就養不熟了!德妃根本不想費這個力氣,難不成以後還要跟著自個的兒子一塊兒懷念佟佳氏那個主子娘娘不成?這不是開玩笑嘛!德妃這些年接連生育,心氣也升上來了,所以,說話也硬氣了很多。再者,宮裏頭生了兩個,甚至更多皇子的後妃好些個,但是最後又是個什麽情況呢?最多也就是留一個孩子在自己身邊,多了那就是靶子!胤禛大了,自然沒什麽好怕的,十四年紀小,可扛不住後宮裏頭的那些伎倆。

  因此,她對外說得也有道理,十四年紀還小,正是需要母親照顧的時候,而胤禛呢,年紀已經大了,早就在皇子所了,其實也沒什麽需要照應的地方。

  康熙對德妃自然也是有些憐惜的,德妃一向謹慎,溫柔和順,當初也是她跟孝懿仁皇後說,不敢搶娘娘你的孩子,如今孝懿仁皇後沒了,又要將胤禛送回去,不光是德妃,其實就算是胤禛,估計心裏頭也不好受。

  因此,康熙腦子一熱,幹脆就下了決心,等到胤禛除服,就跟他將媳婦娶回來,然後,胤禛那裏的事情,也就有她媳婦管著了!

  當弄明白前因後果之後,舒雲就只想罵娘!

  就像是當年她勸朱元璋不要想著給兒子找童養媳一樣,如今的舒雲跟童養媳有什麽區別呢!從得了指婚的旨意開始,她在家中的處境就不一樣了,人家十幾歲開始正經地學規矩等著選秀,她七八歲就要開始學,還是加急的那種。她原本是老來女,滿族姑奶奶在家又地位不低,原本也是千嬌萬寵的。但是一夜之間,情況就不一樣了,父母待她雖說看起來還如以前一樣,但是卻多出了一些恭敬來,少了許多親熱,兄弟之間也不覆從前的親密,上頭的長嫂就更別提了!身邊最親密的不再是父母親人,而是刻板的教養嬤嬤,一舉一動都要符合皇家的禮儀,不能丟了身份。

  一個小姑娘被這麽一折騰,就算原本有著十二分的靈性,現在也剩不下多少了!而這樣被教導出來,什麽都不會錯了規矩的小姑娘,驟然又來到了一個更覆雜,人人說話之前都要在肚子裏頭轉幾圈的宮廷之中,她的丈夫本身也就是個不成熟的小少年,她最終能變成什麽樣子呢?她在後宮被人為難,難道她的丈夫還能夠感同身受,理解她的不容易嗎?久而久之,只會覺得她無趣無能,繼而選擇其他更能夠讓他歡喜的人。

  舒雲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麽歷史上,這位皇後的記載那麽單薄了,她這樣的,可能會得到丈夫的敬,但是其他的,那是不可能有的!

  舒雲暗中輕嘆一聲,只是這會兒正是新婚的時候,她也只能收拾收拾心情,準備迎接自己的未來了。

  舒雲還沒來得及考慮自個應該怎麽做,不多久便聽到有些雜亂的腳步聲過來了。聽著聲音,是這場婚禮另外一個主角。

  這個時候,唯一一個成婚的皇子還是老大胤褆,胤褆如今連孩子都三個了,全是女兒,都是他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所出,他一心要生出個皇長孫出來,還一定要是嫡出,他自覺自己這輩子就是虧在了不是嫡出上頭,因此,他一定要生出個嫡長子來,倒是叫伊爾根覺羅氏這些年接連懷孕生子,其實身體很是受了不少虧損,也讓許多人在暗中嘀咕不已。

  至於胤礽,身邊側室是有了,但是太子妃還沒完全定下來,也是因為康熙對這個兒子太過看重,又覺得宮裏頭其他妃嬪挑出來的人都有些不夠好,恨不得千挑萬選,一定要選個四角俱全的出來,再專門培訓一下,恨不得直接培訓出個未來的國母出來。因此,太子妃的人選至今還懸而未決。

  如此一來,反倒是年齡小了好幾歲,如今虛歲也不過就是十四的胤禛占了個先,居然先成婚了!

  不過,大家倒也沒有嫉妒,胤禛這個年紀,也還沒真正通人事呢,而這個四福晉就更小了,還是個小女孩呢,總要等到發育全了,才能圓房。所以,雖說一群人跑到洞房來湊熱鬧,但是也就是如此了,鬧洞房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了。

  胤禛雖說不至於稀裏糊塗,但是也折騰了一天了,這會兒也就是聽著嬤嬤的話,從托盤裏頭取了秤桿,將舒雲的喜帕挑了起來。

  舒雲穿著全套的福晉禮服,頭上還頂著朝冠,看起來就更小了,因為四月裏頭天氣已經開始炎熱了,所以妝容很淡,免得汗水下來汙了臉,這會兒看起來就是個一臉稚氣的小姑娘。

  胤禛看著舒雲側頭看過來的模樣,莫名的,心裏安定了下來。

  面對一個小姑娘,哪怕算起來是已婚的小姑娘,即便是有的時候有口無心的胤褆,頓時很多葷話也不好說了,因此,一個嬤嬤直接端了一盤子餑餑上來,恭敬地捧到了舒雲面前,舒雲一下子恍然,這就是所謂的子孫餑餑,她伸手拿了一個,狠了狠心,咬了一口,是生的,味道真的一言難盡,邊上嬤嬤笑著問道:「生不生?」

  舒雲強迫自己將那塊餑餑咽了下去,只差點被噎著,不過還是說道:「生!」

  聲音不大,不過其他人對此也滿足了,胤礽擠了擠眼鏡,笑嘻嘻地說道:「四弟,你先跟你家小福晉說說話,我們到外面等你!」

  胤禛臉上一紅,不過還是跟胤礽道了謝,然後呼啦啦一群人都出去了,當然,屋裏伺候的宮人還留著,胤禛躊躇了半天,才說道:「那個,福晉……」

  舒雲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細聲細氣地說道:「四阿哥,我在家閨名叫靜怡,還有個滿名叫齊布琛!」

  胤禛聽到舒雲搭話,舒雲可以感覺到他暗中松了口氣,都是頭一次成婚,胤禛其實也是比較緊張的,他點了點頭,也是說道:「靜怡,你也可以叫我胤禛!那個,你餓了嗎?」

  舒雲心中一動,露出一個苦巴巴的神情,說道:「額娘說,今天不能吃東西,不趁著那股子餓勁兒,餑餑是咽不下去的!」說著,她摸了摸自個的肚子。

  胤禛更加放松了,心裏笑道,自個的小福晉還是個小女孩呢!繼而難免生出了一點保護欲來,他言語更加柔和了一點,然後說道:「嗯,我讓人給你送晚膳過來!這會兒不早了,吃清淡一些,免得積了食!」

  舒雲擺出一副乖乖的樣子答應了下來:「嗯,謝謝你,四阿哥,嗯,胤禛!」

  胤禛更是臉一紅,然後胡亂說道:「謝什麽,我們是夫妻嘛!你先吃著,我還要去外面招呼!」說著,一溜煙跑了。

  舒雲無辜地看著胤禛的背影,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管怎麽說,現在開局還算可以,至於之後該怎麽辦,先看看情況再說!

  老實說,清朝真不是什麽好地方,別看電視上整天放著各種清宮戲,將清宮中的那些事情搞得跟偶像劇一樣,實際上,讓那些女主到真實的清宮中走一遭,保準活不過一集就要領便當!

  在漢人那裏,嫡庶是非常分明的,而滿人這邊,這個就有些說不準了,側福晉也是妻,可不能算是什麽妾室。寵妾滅妻這種事情其實也常見,尤其,康熙一貫是個能坑兒媳婦的性子,兒媳婦還沒進門呢,先指幾個側室過去,等到兒媳婦進門了,丈夫的心大半也已經被側室籠絡過去了!這也導致了一幫子嫡福晉都很悲催,能生兒子的都很少。

  舒雲算是運氣比較好的,但是也好不到哪兒去,滿人早婚早育得多,過兩年,胤禛就差不多可以安排房裏人了,而那個時候呢,舒雲應該連初潮還沒來呢!

  以前的時候,滿人的妻子是能夠掌握不少權力的,或者說,她們可以跟丈夫分享權力,但是呢,順治當年受夠了孝莊太後的指手畫腳,早早就立下了後宮不得幹政的牌子,等到到了康熙的時候,康熙的手段高桿一點,將孝莊太後捧得高高的,實際上呢,滿朝堂上看看,蒙古人還能有多少權力?後宮裏頭的蒙古妃子倒是有,但是就是個小透明,從來沒有過任何寵愛。

  到了康熙這個身份地位,人家早就對什麽情啊愛的看得很開了,少年的時候,或許還會有如同火焰一般的熱戀,到了這個年紀,他最看重的還是自己的權勢,就是個天仙,想要分享他的權力,他都得發飆。

  至於自個的兒子,誰要是表現出一點被自個媳婦拿捏的模樣,估摸著康熙立馬就要嫌棄兒子沒用!光看看康熙給自個的兒子都挑的是些什麽兒媳婦就知道了,康熙到底看重的是什麽!

  這個皇權已經集中到了一定極致的時代,想要做任何改變都是非常冒險的事情,舒雲覺得自己應該先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再來試探一番。

  就在舒雲尋思著的時候,有兩個宮女提著食盒過來了,她們輕巧地將食盒裏頭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大概是胤禛專門吩咐過,所以裏頭並沒有什麽油膩膩的炒菜蒸菜,主要是一些粥,一些小菜,一些點心之類的。畢竟,皇子所這邊只有一座膳房,得供應所有在皇子所讀書的皇子們,提過來也是需要一定距離的,所以,像是什麽湯面之類的,正常是不能送的。

  滿人一天正餐只有兩頓,另外一頓是點心,像是這會兒這一頓,就算是那種不那麽合規矩的了!不過,真要說起來,皇家不規矩的地方多了去了,誰會因為晚上多吃一頓飯又如何呢?尤其今兒個還是胤禛這個四阿哥的婚宴,要是也拿點心充數,一幫子皇子阿哥能立馬打到膳房那裏去。

  也就是說,就這一頓,舒雲也是占了新婚的便宜的。甭管內裏如何,表面上,宮中崇尚節儉,就算是四妃,在自個宮裏頭弄個小炭爐什麽的,自個燉點湯湯水水,偶爾熬點什麽藥也就是了,至於平常的飲食,還是要從膳房那邊走!小廚房這種東西不是容易做的,準確來說,紫禁城看起來很大,實際上住起來,是比較逼仄的,要是幾個主位那裏都要搞什麽小廚房,那真的是要費不少力氣,光是每天的柴炭還有其他的各種份例運過來就不知道要費多少力氣,而且也很容易引發火災。

  所以,哪怕是四妃,她們也得在內廷中的膳房提膳,當然,得寵的,自然什麽時候去都有新鮮的,不得寵的嘛,那就只能有什麽吃什麽了!平常的時候還好,到了冬天的時候,要是膳房那邊不照顧一點,等菜提到宮裏,都能直接看到結成塊的豬油。

  四妃尚且如此,舒雲更是別指望能在自個院子裏頭搞什麽小廚房,不過呢,想想也知道,皇子所這邊,是怠慢不了四阿哥的,這位嘛,當年是孝懿仁皇後的養子,如今生母也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哪怕德妃對這個兒子的確有些心結,但是在她的幼子還沒真正長成的時候,她是不可能真的對胤禛就不聞不問,有什麽明顯的表態,說自己不喜歡這個大兒子,你們欺負就欺負吧。

  德妃是包衣出身,出身低自然也有低的好處,烏雅氏也是個滿人的姓氏,不過就是因為當年戰敗,才淪為包衣,但是烏雅氏多年經營,在內務府的實力卻是極為堅挺的。有著這樣的母族,內務府那邊自然會對胤禛這邊在規則之內多照看一些。同樣的份例,裏頭能夠做的花樣可是很多的,內務府就是靠著這個吃飯的,他能讓你有苦說不出,也能讓你在規則範圍裏過得舒舒服服的。

  像是給舒雲提過來的吃食,看起來沒什麽稀奇的,但是甜粥鹹粥都有,小菜也都極為爽口新鮮,還有那些點心,也做得精巧合口,一口一個,也並不甜膩。

  皇宮裏頭,別的都是虛的,最實在的還是聖寵,胤禛還是占了當年孝懿仁皇後的便宜,在聖上那裏,還是有不小的存在感的。而在上書房裏頭,胤禛的學問也是屬於第一梯隊的,當然,他嚴重偏科,武力值有些糟糕。但是糟糕不要緊,這是天賦問題,不是因為他不夠努力,尤其,什麽都不用操心的孩子,在父母那裏是沒什麽存在感的,像是胤禛這樣,長處和短板都比較明顯的,在康熙那裏還是掛了號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胤禛實際上在皇子所裏頭,並沒有受到實質意義上的委屈。

  他受到的委屈更多的其實是心理層面上的,皇宮裏頭十幾歲的孩子,跟外頭的那完全不是一回事,很早的時候胤禛就知道自己不是孝懿仁皇後親生的了!而他的生母呢,那時候還是德嬪,卻已經生下了另外一個兒子,也就是後來夭折的胤祚,全心全意都放在胤祚那裏,沒有一點註意力落在自個長子身上。

  因此,胤禛那個時候,就知道需要討好孝懿仁皇後,將佟佳氏的人當做真正的舅家看待。老實說,這其實並不好受,孝懿仁皇後倒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子,但是佟家那些男人,給胤禛的觀感並不算很好,胤禛自尊心是非常強的,他叫佟家那些人做舅舅,結果那邊就真當自個是正經的長輩,一個個就敢對他指手畫腳了,這讓胤禛心裏頭其實頗為不爽,但是也只能忍下來。沒辦法,聖上要擡舉佟家,那麽,佟家就算是不行,那也得行!

  可以說,從知道了自個真正的身世開始,胤禛的生活大多數時候都是有些壓抑的。胤禛的資質在一眾皇子之中,算不得非常出眾,他能做的就是努力,努力做到更好。

  孝懿仁皇後的過世,還有德妃的不願意接手,讓胤禛在康熙那裏刷了不少同情分,但是也僅僅就是如此了!

  康熙的兒子有序齒的現在就已經十幾了,女兒也很是不少,後宮裏頭的女人還一直在增加,外朝的國事也很多,康熙就算是父愛爆棚,分下去也沒多少了,問題是,他給予父愛的大頭還在太子那邊呢,他們這些也就是撿點剩下的。所以,往後,別的就不是誰更能討康熙喜歡了,就是比誰更能幹,更能夠幫君父分憂了!

  胤禛自覺自己目前看得已經很清楚了,因此,他其實是對自己的福晉有著很大的期待的。

  他如今年紀並不算大,另外這個時候,雖說胤褆跟胤礽之間的矛盾已經很明顯了,但是終究還沒有蔓延到其他皇子身上,畢竟,哪怕是胤祉,如今年紀也還不算多大呢,都還沒有什麽差事,在上書房裏讀書。這個時候,誰也不可能想到,未來會是那個樣子,像是胤禛,這個時候,無非就是想著將來能做個實權親王就算是不錯的了!

  既然還沒有到那個份上,那麽胤褆跟胤礽自然也不會在自個弟弟的婚宴上針鋒相對,鬧得大家都不開心,胤禛年紀也不大,在胤褆眼裏,又一直是個連稍微硬一點的弓都拉不開的弱雞,也就沒有過分勸酒,何況,這年頭又沒有所謂的婚假,前一天成婚了,第二天見了長輩之後,還是得繼續去上書房讀書的。總不能真把胤禛灌醉了,第二天起不來,可就不好了!

  因此,一幫子兄弟湊一塊兒喝了點酒,說笑了一番,然後就各自回去了。

  胤禛也就稍微喝了一些,然後又喝了一杯醒酒茶,擦了一把臉,覺著自己身上酒氣不重了,這才往正房那邊過去了。

  舒雲稍微吃了一些,已經餓了兩頓了,這會兒再暴飲暴食,對身體也不好,因此,她也就是就著小菜,吃了幾個點心,宮中的點心大多數都是黏食,不太容易消化,所以舒雲也就沒敢多吃,然後又喝了兩碗粥,也就將筷子放下來了。

  不過,在那些伺候的宮人眼裏,感覺就不一樣了,這個四福晉看起來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很是悠然自在啊!尤其這個胃口,是真的很好,才多大一點年紀,居然吃了這麽多,這就讓她們很吃驚了!

  胤禛過來的時候,桌上的東西大半已經收走了,只留下了幾樣點心,胤禛看了一眼,就知道舒雲吃了哪些,不由微微含笑,胤禛自個也是挺喜歡吃點心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年紀的青少年,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總也是吃不飽,偏偏宮裏頭講究飲食有度,吃什麽都不許過量,稍微多一點,精奇嬤嬤就要幹涉,胤禛總不能為了這點事跟嬤嬤計較,因此,比較扛餓,口感也比較好的甜味點心就成了他比較喜好的東西。

  舒雲也沒有太羞怯的意思,她站起身來,問道:「胤禛,你要再吃點點心墊一墊嗎?」

  胤禛從善如流地拿了一塊山藥白糖糕吃了,然後又擺出一副教育小孩子的模樣:「這會兒已經晚了,一會兒就要安置,睡前飲食須得註意,免得積了食,回頭腹痛!」

  舒雲答應了下來,然後兩人一時間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哪怕上一世的情感似乎都已經淡去了,但是在面對一個跟自個上輩子的孫輩差不多大年紀的這一世的丈夫,舒雲還是有些麻爪的。

  而胤禛呢,也忽然想起來,這是自個的福晉,不是自己的妹妹,但是一時間,到底該跟她說什麽好呢?沈默了半天,胤禛終於打破了平靜:「時候不早了,那就安置了吧!」

  舒雲也暗中松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都聽你的!」

  胤禛莫名地有點得意,然後就張開手臂,等著舒雲幫他解開衣服。然後呢,卻發現舒雲根本沒這個意識,反而自個招呼了自己陪嫁的丫頭幫著自己摘下朝冠,解開頭上的首飾,脫掉沈重的禮服,然後又叫其他人幫著胤禛寬衣解帶,頓時,胤禛之前生出來的那點子氣就這麽泄掉了。

  舒雲覺得自個這點年紀給人家做童養媳就夠委屈自己的了,回頭居然還要幫人做丫鬟,真正有感情了,偶爾來兩次算是情趣,天天來,這就是折騰自己了,所以,既然有宮女太監,幹嘛不讓他們動手呢?橫豎自個現在又一重保護色,那就是自己年紀還小,不通人事是正常的啊!一個在家還是千嬌萬寵的格格,不可能因為才嫁了人,立馬就能將自個的角色轉換過來啊!

  胤禛也是這樣想的,自個福晉還是太小了,許多事情之後再慢慢教吧!

  一邊伺候的那些宮女嬤嬤們一個個心思各異,但是,幾個原本在皇子所伺候的宮女這會兒卻是不敢小覷舒雲了,別的不說,這位天生有一股子理所當然的貴氣,她們在宮裏頭見得多了,一些剛剛得寵的小妃嬪,看著張揚,實際上骨子裏頭卻還是虛的,不像是舒雲,言語行事一看,就是那種底氣十足的感覺。

  胤禛暫時沒註意到這點,他脫了衣服,又在宮人的伺候下洗了臉,燙了腳,然後就穿著裏衣直接躺到了外側。舒雲挑了挑眉,她倒是也沒有挑釁這個時代規則的意思,幹脆就從床尾也上去了,躺到了裏側。

  一個半懂不懂的少年,加上一個按理說其實還啥也不懂的少女,就這麽大被一蓋,並排躺在了一起。宮女們將繡著百子千孫的帳子放了下來,然後,就只能感覺到帳子外面龍鳳喜燭透進來的微光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壓根沒多少睡眠障礙,尤其他白天還累了一天,看到舒雲這麽個小身板,也不可能生出什麽想法來,因此,他與平常一樣,規規矩矩地睡著了。

  舒雲呢,睡眠質量也一向非常好,很快也睡著了,整個屋子裏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特制的龍鳳喜燭燃了一夜,依舊還沒有熄滅,外面天還沒有亮,這對剛剛成婚的小夫妻就該起來了。

  對於胤禛來說,這個點起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這也是上書房的規矩,需要早早過去上課,上書房的規矩,讀書什麽的,要讀一百遍才行,另外,還要練字,溫書,默寫,什麽都得花費時間,等到這些都做完了,才能開始用早膳!老實說,這事其實很不人道,不過呢,清朝的一幫子皇子,沒真的出什麽不學無術的廢物,皇帝呢,就算是有些無能的,但也不能說是無知,也是因為這種類似於填鴨式的教育。

  而對於舒雲來說,這個點起床是真的有點困難,她這個年紀,最是需要睡眠的時候,前一天晚上睡得又比較晚,這會兒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只想要打呵欠。

  胤禛看著舒雲在那裏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任由宮女給她洗漱,不由就想要笑,他直接吩咐了自個的貼身太監蘇培盛一聲,蘇培盛便取了一個荷包過來,胤禛帶著一點惡趣味,將荷包湊到了舒雲那裏,頓時,一股子極為沖鼻子的味道沖了上來,舒雲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整個人就清醒過來了,她有些驚愕地看向了一邊的胤禛,就看到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將荷包又丟給了蘇培盛,嘴裏說道:「趁著這會兒還早,先去汗阿瑪那裏問安,汗阿瑪昨日歇在永和宮,正好可以拜見一下娘娘!從娘娘那裏出來之後,咱們再去壽康宮拜見皇太後,對了,靜怡你會蒙語嗎?」

  舒雲點了點頭,說道:「還行!」上輩子有著正經的蒙古兒媳婦,蒙語還是學了一些的,這輩子記憶裏頭也學了滿語和蒙語,滿語是從小學的,蒙語卻是確定了她會是四福晉之後學的,因為這宮裏頭還有一尊大佛,就是皇太後。

  不管內心如何,聖上對這位嫡母是極為敬重的,這敬重也是有條件的,皇太後嘛,跟孝莊皇太後完全不是一個性子,孝莊皇太後一直非常強勢,當初順治皇帝在位的時候,恨不得給自個的兒子後宮塞滿蒙古妃嬪,確保滿蒙之間的關系。不管正史還是野史裏頭,順治是如何荒唐,但是,滿宮的蒙古妃嬪沒一個生下兒子,皇位最後還是落到了佟佳氏所出的當今身上,這是個事實。康熙親政之後,孝莊皇太後在朝中的影響力差不多就消失了,表面上的尊榮沒問題,實質上的權力,那是毛都沒有!

  而皇太後呢,也是個可憐人,她可以說是臨危受命,進宮做了順治的第二任皇後,但是從來沒有得到過順治的喜愛,卻與她的姑姑不同,她一直沒叫順治抓到任何把柄,讓他能夠再次廢後,因此,她熬死了順治,成為了如今的母後皇太後。

  她至今都沒有學什麽漢語和滿語,如同最後的堅持一般,在宮中依舊是使用蒙語,非正式場合的時候,也是穿著蒙古的袍子居多。不過呢,這些對於康熙來說,都是小節,橫豎正式場合的時候,皇太後從來不會掉鏈子。讓康熙願意供著她,尊敬她的是,她從來不管她不該管的事情、這一點,哪怕是康熙自個的生母都沒做到。皇太後不會幹涉朝堂,不會讓康熙偏向草原,讓康熙去寵幸草原來的妃嬪,也不會對康熙的後宮指手畫腳,不會去表現自己的傾向,就像是個老好人一般,大家都好,都是好媳婦,什麽事情,皇上你自個做主就行了!

  哪怕是她撫養了宜妃所出的五阿哥,也沒有因此額外對宜妃有多少關照。總之,對於康熙來說,這是個完美的嫡母,只需要安享尊榮就可以!而康熙呢,借助於對皇太後的孝順,可以理直氣壯地表示,他也是如同歷朝歷代一樣,是以孝治國的,看,我對皇太後是多麽尊敬,多麽孝順啊!

  有著康熙的態度在那裏,後宮裏頭,你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那位皇太後的面子,卻是不能不給的,作為孫媳婦,不去給那位皇太後問安,那還了得?

  舒雲這會兒已經清醒過來了,當下做出一副虛心的模樣,聽著胤禛在那裏滔滔不絕地傳授他的經驗,比如說,多吃點點心,少喝點水,免得到時候想要去官房方便不好意思說,娘娘那裏,她一向謹慎寬和,所以,不用擔心什麽,皇太後那裏,就更不用擔心了!皇太後脾氣好,從來不會給人難堪。至於那裏的其他妃嬪,大家都是聰明人,就算是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只管裝傻就行了!

  舒雲一邊聽著胤禛的經驗,一邊心中哀嘆起來,見鬼,這輩子難不成真的要轉變成宮鬥模式不成?一聽就各種麻煩啊!


第52章 烏拉那拉氏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康熙就在德妃那邊,這也算是恩寵,要是哪個皇子成婚,皇帝卻留在乾清宮,甚至是前一天晚上睡了別人,那就意味著,這個皇子不受寵,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很明顯,不管是胤禛,還是德妃,在康熙那裏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以康熙的性子,他不會去打他們的臉,甚至會給予應該有的臉面。

  德妃雖說算起來已經是五個孩子的媽了,一向養尊處優的她看起來依舊美貌,不過在舒雲看來,她骨子裏的東西卻是不會變的,這是一個堅韌的女人,而且,還很識時務,當然,也很聰明。

  哪怕是在康熙面前,她表現出來的也就是個標準的慈母形象,沒錯,是標準,不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母愛,而就是一種表現出來給人看的標準。但是康熙呢,大概也習慣了這種表態,在他看來,大概這樣已經是很好了,因此,他也是含笑坐在一邊,笑吟吟地說道:「成婚了,就是大人了,以後啊,這個性子就要改改了!」

  他這個話自然是對胤禛說的,胤禛是個倔脾氣,當初因為胤禟剪了他養的小狗的尾巴毛,就直接能將胤禟的頭發給減了,鬧到康熙那裏很是被教訓了一番,還被賜了幾個字:戒急用忍,從那以後,胤禛真的變得很能忍了!

  舒雲也是見識過朱元璋那些兒子的,一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朱元璋呢,某種程度上,還能算得上慈父,對於兒女還算是比較寬容的。

  而老實說,在康熙這裏,舒雲已經發覺,他對自己的兒子固然有幾分父愛,但是這所謂的父愛,其實也就是那樣了,真要是面對什麽的時候,這點父愛可以說是一文不值!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父愛對於康熙來說,完全可以化作某種武器。

  舒雲心中一寒,她現在有些慶幸,自個遇到的是比較真性情的胤禛,而不是這個讓人感覺包裹了不知道多少重面具的康熙了!

  胤禛老老實實地答應了下來,然後德妃呢,也就是象征意義地說了幾句,比如說什麽成婚了,日後夫妻一體的話,別的就什麽也不說了!說白了,哪怕貴為四妃之一,她又不是皇後,胤禛說是她的親兒子,實際上呢,母子之間要說有多深厚的感情,剛進宮的小宮女都不信!所以,有的話,她反而不能說!

  再有就是,德妃在康熙那裏一向是個老實溫順的性子,這輩子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不願意接手胤禛的撫養,其他的時候,她都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從來不會邁出雷池一步,康熙看重的也就是她這一點,她要是什麽時候表現得得意忘形了,康熙能立馬將她撇開不理。

  德妃跟另外三妃不同,她們出身滿洲大族,娘家都頗為興盛,德妃呢,包衣出身就是她跨不過去的障礙,很多事情,其他三妃可以做得理所當然,但是到了她這裏,就得三思而後行!

  因此,哪怕是面對自個的親兒子,她也只能做出最標準的應對,就像自己只是一個庶母一般。

  胤禛跟舒雲按照流程敬了茶,舒雲又送上了自己的針線,實際上一個十歲小女孩能有多好的針線,其實就是下面人做好了,舒雲收了個針而已,而送上去之後呢,不管是康熙,還是德妃,平常估摸著也是不會用的,他們手底下做針線的人多了去了,哪裏在乎兒媳婦的什麽手藝。皇家娶媳婦又不是要娶個繡娘回來的,意思意思也就得了!

  而康熙給小夫妻兩個人的見面禮就很是大方了,除了幾樣成雙成對的佩飾,還有一處皇莊,而且是京郊包含了別院的那種,光是這個,就是一大筆錢了!這可不是之後一些年,因為要打葛爾丹,要南巡,要治水,吏治還又比較敗壞的時候,其實就算是那個時候,康熙的私庫還是比較充盈的,也就是國庫沒錢而已。

  而德妃呢,主要就是給舒雲的,是事先準備好的一整套頭面,可惜的是,舒雲現在年紀小,這些頭面還不能完全撐起來。

  這會兒也到了康熙要去上朝的時候了,他直接起身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朕也該上朝了,德妃,你帶著他們小兩口去壽康宮給皇太後請安吧!」德妃應了一聲,康熙就拍拍屁股走了、

  德妃等到看著康熙走了,這才對著胤禛和舒雲,主要是舒雲說道:「太後那邊喜歡清靜,所以,每個月也就是初一十五過去請安就可以了!不過今兒個情況特殊,那裏其他娘娘也會都在,正好都見一見,免得什麽時候在宮裏遇到,卻不認識,鬧出了笑話!」

  舒雲嘴上答應了下來,後宮如今沒有皇後,主持宮務的除了四妃之外,還有個佟妃,她是孝懿仁皇後的妹妹,孝懿仁皇後過世之後,她就進了宮,很快就晉了妃位。這也讓後宮諸人心中都是有些不爽,其他人千辛萬苦才能得到的東西,佟家的女人進來就有了,誰能心理平衡呢!唯一讓她們覺得安慰的就是,這一位小佟佳氏也沒生孩子!

  沒有皇後,四妃理論上來說就是平齊的,就算是當初幾個皇後在的時候,也沒讓這些妃嬪每日裏去坤寧宮請安,所以這些一宮主位們,也不好擺譜,比如說讓自個宮裏頭的小妃嬪們每天請安什麽的,或者是讓自個兒媳婦天天過來伺候,在這方面,也就搞得比較隨性了!當然,這也是因為宮裏頭除了舒雲這個新鮮出爐的四福晉之外,也就一個大福晉,這一位呢,還是個一年裏頭,不是在懷孕,就是在坐月子的,惠妃哪怕是心疼自個的孫子孫女,都不能經常叫大福晉去請安了,皇子所距離內宮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走到鐘粹宮那裏可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

  自從太皇太後過世之後,慈寧宮那邊就封閉起來了,皇太後並沒有搬到慈寧宮那裏去的意思,她還是覺得壽康宮比較自在。

  第一世的時候,舒雲並沒有去逛過故宮,主要是那裏無論是平時,還是節假日,人都太多了,舒雲從來不喜歡湊這樣的熱鬧,而之前作為大明開國皇後的時候,她幾乎是看著皇宮建設起來的,不過,那時候的皇宮,跟清朝的皇宮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別的不說,其實占地面積也要大不少,後宮地方也比較大,還預留了擴張的余地。

  跟那個時候比起來,這個皇宮就顯得有些逼仄了!而且冬冷夏熱,像是康熙也不喜歡經常住在這裏,他到了後期,更喜歡住在暢春園,就像是到了雍正的時候,他更喜歡住在圓明園一樣。

  壽康宮距離永和宮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作為四妃,德妃自然有乘坐步輦的權力,而作為光頭阿哥和皇子妃,可就沒有了!德妃養尊處優這麽多年,早就不是當年的宮女了,所以,她如今去壽康宮,都是要乘坐步輦的,而胤禛和舒雲也就只能在步輦後面跟著。

  德妃並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這也沒什麽意義,宮裏的石頭都會說話,真要是鬧出什麽德妃讓兒媳婦跟在步輦後面小跑的笑話出來,那可就是一樁足以讓人嘲笑德妃很長一段時間的談資和笑話了!

  因此,考慮到舒雲就是個十歲的小短腿,步輦的速度還是很慢的,一路上,德妃還在那裏給舒雲介紹經過的那些宮室,讓她對這個皇宮如今有了一些了解。

  不過饒是如此,看到舒雲到了壽康宮門口,依舊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看起來很是輕松自在的樣子,德妃還是有些驚訝於舒雲的身體素質的。

  滿人入關之後,審美觀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像是康熙現在,也開始傾向於弱柳扶風款的了,這些年真正得寵的,差不多就都是漢妃了。既然上有所好,那麽下面自然會做出相應的改變,即便是滿人家的女兒,如今也不怎麽教導什麽騎射,反而如同漢家女兒一般教養,雖說不至於弄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也開始偏向於嬌弱那一款的了!

  德妃原本想著舒雲年紀還小,身體還沒長成,出嫁前幾年估計也就是在家學規矩,如今看起來,烏拉那拉家難不成還是如同之前一般,教養自家的姑奶奶不成?

  心裏頭疑惑,不過德妃呢,也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只是伸出了自個的一只手,舒雲也很是知趣地過去摻住了她,然後就走進了壽康宮。

  壽康宮中這會兒已經來了不少人了,宜妃和榮妃都在,倒是惠妃還沒有到,宜妃一向是個快言快語的性子,容貌也頗為明艷,這會兒笑吟吟地說道:「妹妹今兒個可是來遲了!」

  德妃只是微微一笑,綿裏藏針地說道:「四福晉年紀小,剛進門,難免要多提點幾句!」至於這個提點,是康熙提點的,還是她這個婆婆提點的,就可以留著其他人腦補了!

  榮妃並沒有多說什麽,她進宮很早,早期的時候,孩子一個個的生,然後一個個的夭折,到頭來也就是活了一兒一女,這麽多年下來,容色已經不如從前了,在四妃之中,她與惠妃兩人聖寵都已經比以前差多了,康熙也就是偶爾去她們宮中坐一坐,就算是留宿,也多半是蓋著被子純聊天的那種,所以,即便當年還有幾分銳氣,如今也消停下來了,她現在就是琢磨著,老四都成婚了,接下來怎麽著也該輪到自家兒子了吧!女兒撫蒙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那麽,聖上怎麽都該給自個兒子一些恩寵才對!

  這邊正說話呢,惠妃也到了,她跟榮妃差不多,當年夭折的孩子也不少,又搶在赫舍裏皇後之前生了皇長子,還活了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非常謹慎,生怕惹了眼,這些年的時候,胤褆又老是跟太子胤礽過不去,雖說惠妃也覺得,自個兒子也就是虧在了不是嫡出,其他的一點也不必太子差,但是,她也非常擔心,康熙的態度在那裏,對胤褆雖說也不錯,但是比起胤礽,還是差了許多,自家兒子有的時候又是有點缺心眼的性子,回頭被人坑了都來不及。

  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惠妃這個生母說了已經不算了,在外朝,以納蘭明珠為首,已經有人圍繞著胤褆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倒不是說什麽太子不得人心,實在是,索額圖那邊吃相太難看!

  清朝說起來是個集權到了一定程度的朝代,但實際上呢,八旗的制度就決定了,這有點類似於那種股份制的國家,各旗的旗主也是有著很大權力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便剝奪一個旗主的權力,最多只能往裏頭摻沙子。

  索額圖那邊將太子當成了他們的寶貝,太子一登基,他們就恨不得將八旗的利益都包圓了,連點湯都不留給別人,這誰受得了呢!大家原本地位差不多,結果回頭你們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不說,還得把別人的鍋也砸了,這就很坑了!

  所以,什麽九龍奪嫡的,歸根結底,還是各個利益集團給自個爭取利益的事情,不過需要弄個皇子作為他們的首領而已,畢竟,愛新覺羅家已經是皇帝了,還掌管著上三旗,再換一個,就要天下大亂了,下面也不服氣啊!

  惠妃如今能夠指望的就是自家兒子能贏,或者是康熙對自家兒子的那幾分慈愛之心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後宮裏頭,她也只能是與人為善了,別的不說,年長的幾個皇子差不多都是四妃所出,就算不是,也差不多是養在她們身邊的,她這個做額娘的,總不能在後面給兒子拖後腿吧!太子覺得自個天生就是太子,對其他兄弟並不是那麽和氣,那麽就讓大阿哥做個好大哥好了!

  惠妃到得稍微晚了一點,便是道了個歉,其他人也不會在這事上跟她計較。舒雲與胤禛給幾個妃母見了禮,然後就站在德妃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等著皇太後出來。

  皇太後崇佛,還經常叫喇嘛進宮給她講經,壽康宮中常年彌漫著香火的氣息,這前面用來招待後妃的地方還好,據說皇太後自個起居的地方已經弄得跟佛寺沒什麽區別了!

  皇太後每年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壽康宮的小佛堂念兩卷經文,一年到頭,從來不會落下,就算是要見孫媳婦,也得等到念完了經文,換了衣服再說。

  不多久,皇太後就出來了,她看起來就是個有些矮小的婦人,但是看著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和氣,身上也自然有著比較濃郁的檀香的氣味,這會兒坐在那裏,就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用蒙語說道:「四阿哥都娶媳婦啦,來,讓我看看!」

  舒雲順從地站了出來,給皇太後行了一禮,同樣用蒙語問安,皇太後笑瞇瞇地看著:「是個齊整的孩子!」說著,先是從自個手腕上,擼了一串佛珠給了舒雲。

  宜妃在一邊笑吟吟地也是用蒙語說道:「太後娘娘,您還沒有喝這小兩口的茶呢!」

  宜妃在那裏越俎代庖,德妃卻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就像是這跟她沒太大關系一樣,眼皮都不擡一下,皇太後一直就表現得是一副沒什麽心眼的模樣,因此,當即笑哈哈地說道:「哈,不錯,是得先喝他們的茶才行!來,瑪嬤給你們都準備了好東西呢!」

  下面的宮人早就準備好了,將茶水送到了胤禛和舒雲面前,兩人接過蓋碗,然後上前給皇太後行禮敬茶,皇太後笑呵呵地接了茶水喝了,然後就是各拿了一個匣子,分別給了胤禛和舒雲,笑道:「快去給你們其他妃母敬茶,她們也準備了好東西呢!」

  宜妃故意做出一副苦著臉的模樣:「哎呦,今兒個要破財了!」

  皇太後看起來對宜妃很是喜愛,她笑道:「你個猴兒,回頭你家小五小九成婚,難道不得收回來啊!」

  瞧著宜妃那個模樣,其他妃嬪一邊羨慕,一邊都是心中暗罵,宜妃當初的確是下了一步好棋,將五阿哥送到皇太後這裏撫養,可省了多少是非啊!如今太皇太後不在,皇太後在後宮就是最大的,只要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問題,皇太後一句話,比康熙還頂用呢!

  說笑間,胤禛舒雲夫妻兩個還是一個個敬了茶,這些妃嬪都是宮中的老人了,手頭也闊綽,出手也頗為大方,給的東西都不差,也沒哪個故意找茬,因此,一切都非常順利。

  皇太後顯然不是什麽喜歡熱鬧的人,或者,這也是她的生存之道,她啥也不管,反而康熙對她幾乎是予所予求,因此,這邊又說了一會兒話,皇太後就表示自個累了,然後,大家自然是各回各自的地方。

  德妃也沒有讓他們跟著回永和宮,半路上就是說道:「你們今兒個也累了,也早點回去吧!」然後,就直接分道揚鑣了。

  回到皇子所,這會兒終於可以安下心來用早膳了,之前出門也就是吃了點點心墊吧了一下,胤禛也沒有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喝了一口粥,然後看了一眼舒雲,笑著問道:「覺得如何?」

  舒雲露出一副懵懂的神情:「娘娘們都挺和善的!」

  舒雲能說什麽呢,她現在對胤禛也不了解,最重要的是,實際上,舒雲其實不需要跟宮裏頭這些嬪妃打多少交道。

  清朝的後宮跟之前是不一樣的,後宮的權力是真的沒多少,康熙別看在歷史上,表現出來的是個仁君明君的樣子,實際上呢,也就是那樣了。所謂的康乾盛世,裏頭水分實在是比較大,康熙朝的時候,民間已經有不少地方民怨沸騰了,要不是接下來的雍正力挽狂瀾,胡人無百年國運就變成事實了!

  這個時代,其實天災人禍還是很多,之所以能夠一直支撐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就是因為一些高產作物的引入與普及,導致哪怕是面對嚴重的土地兼並和上層的壓迫,下面的人也勉強不會餓死了。

  康熙作為這個時代的皇帝,更看重的還是精英階層,至於下面的百姓到底生活得如何,反正他也看不見。對於後宮,鑒於當年孝莊太後的事情,康熙可以給後宮的妃嬪許多寵愛,不在意她們的家世,但是,她們想要幹涉外面的事情,那是想也別想。

  而按照慣例,估計再過個三四年,胤禛也該從宮裏搬出去了!

  對一個長壽的皇帝來說,年長的皇子固然是一種威脅,但是相應的,年長的皇子更容易得到機會。原因很簡單,朝堂上的職位,那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總不能將幾個皇子塞到一個部門去。另外就是皇子所就這麽多院子,年長的不趕緊搬出去,後面的皇子就要沒地方住了!而到了後期,面臨的情況又變成了,財政不足,壓根沒錢讓下面的皇子搬出去了。

  所以,在康熙朝做皇子,生得早絕對是有好處的,生得晚,反而意味著你機會不多,好事都叫上頭那些兄長們給占了,你就算是有野心,也只有跟在後頭搖旗吶喊的份兒!像是十四阿哥胤禎,能夠在後來有一定的競爭力,那是因為老八胤禩栽了,他接手了胤禩的政治遺產,這才有了跟上頭對抗的本錢,不過,也是同樣的問題,生晚了十年,這裏頭的差距不是能隨便就趕得上的。

  在康熙朝,後宮對於前朝的影響力,幾乎就是零,所以在後宮裏頭做什麽文章,其實是非常愚蠢的。而舒雲呢,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跟那些閑著沒事做,一個個就喜歡勾心鬥角,互相之間使點絆子的後妃們中。

  再說了,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隨便去評價那些庶母啊!所以,她也只能裝傻裝懵懂了!

  胤禛聽著舒雲這般說,差點噎住了,他這個時候還不是後來那個心思深沈的雍親王,就算是經歷的事情不少,這會兒也就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人而已。他猶豫了一下,幹脆說道:「要不,咱們看一看今日收到的見面禮?」

  在這個年代,作為一家主母,其中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掌管一大家子的人際往來,像是舒雲如今這個身份,大多數人家,是不需要她去應酬的,但是,皇家內部,許多事情,卻是少不了的,今兒個收了這些見面禮,不光是以後德妃要還在其它皇子公主那邊,他們以後與兄弟之間,還有後宮其他妃嬪的一些壽辰之類的事情上頭,都是要參考的。

  這也難怪這年頭下面的官員不好做了,不貪汙受賄,連三節兩壽的賀禮都送不起,一級級的上官要送,進京述職要送,遇上個什麽千秋節,萬壽節的,還要送,上頭或許不記得所有送禮的,但是不送禮的,或者是禮物比較寒磣的,卻是一定會記得的!而且禮物這種東西,還不能如何標新立異,你送禮的對象沒準並不覺得你如何用心,反而覺得你存心敷衍。

  胤禛雖說年紀不大,但是也是有不少人際往來的,尤其如今成婚了,這個更得正式起來,以前的時候,這些多半是交給他的精奇嬤嬤,當然,以前也很少有這種事情,因為一開始的時候,他在孝懿皇後膝下,這些自然有孝懿皇後負責,後來他給孝懿皇後守孝,說是養母,卻也是按照二十七個月的孝期來守的,在這個期間,就算是有什麽需要人情往來的地方,大家也不會對他有多少苛求。

  但是按照這個時代的觀念,成婚了就是大人了,這些事情再有什麽疏漏,就不行了,現在的問題是,這些都壓在舒雲頭上了。

  舒雲有些頭大,上輩子的時候,她壓根不要考慮這些好不好,朱元璋是個小氣鬼,除了對自個的兒子之外,對臣子的賞賜,就沒大方的時候,舒雲這個皇後自然要跟自個的丈夫共同進退,所以,賞賜給命婦的東西,一般也都是那種比較實在的,什麽時候需要考慮禮尚往來了!光是為了這個,舒雲就覺得,自己巴不得胤禛立馬變雍正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有這麽多的東西可以用來維持這種禮尚往來嗎?舒雲有些謹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舒雲的嫁妝其實還是挺豐厚的,或者說,比較實在,像是她這樣出身上三旗的孩子,會在十三歲到十六歲之間參加選秀,選秀之後就差不多可以訂親成婚了,一般情況下,從出生之後開始準備嫁妝,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正好該準備的,都準備齊全了!

  可是,輪到舒雲的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才六七歲呢,就被選做了皇子福晉,還得早早出嫁,那麽,嫁妝裏頭,有些東西就不好準備了,最主要的就是大件的家具,這個是真不好辦,好木料難得,而且制作起來更是非常費工費時。另外就是各種頭面首飾,別人家的嫁妝完全可以是正常的款式,舒雲這邊就得有一批是她在及笄之前用的那種,總不能剛十歲出頭,就用人家正兒八經已經出嫁了的那種,顯得不倫不類!

  因此,舒雲的嫁妝裏頭,大件的東西不多,或者說是都是用的從前的老物件,重新上了漆,其他的硬通貨卻是不少,另外,壓箱底的銀子是真不少,還有陪嫁的莊子鋪子什麽的,這些都是有著固定收益的。

  可是呢,就算是皇子福晉,也不能一嫁過來,就用自個的嫁妝補貼丈夫吧,這聽起來也不好聽啊!

  舒雲這邊才一問,胤禛就反應過來了,頓時明白,自家這個福晉其實許多事情心裏門清,看樣子備嫁的那幾年沒白過,家裏頭還是教了不少東西的,胤禛有些含蓄地說道:「當年娘娘薨了之後,她的私房除了留了一些給了身邊的人做個念想,其他的都是給了我的!」

  舒雲頓時明白了,孝懿皇後雖說剛剛進宮的時候,就是庶妃的名分,但是沒多久就升了貴妃,後來孝昭皇後薨逝,就做了皇貴妃,沒有皇後之名,卻有皇後之實,康熙時不時有賞賜,下面也時不時有孝敬。佟佳氏那時候也蒸蒸日上,自然會經常有好東西送進宮,孝懿皇後那麽多年,積攢下來的私房著實是個不菲的數字,她又沒有其他的孩子,自然都留給了胤禛。

  這也是德妃不願意,或者說是不敢接手胤禛的理由,真要是接手了胤禛,人家還不要懷疑,孝懿皇後那麽多年手裏頭的人脈之類的,都落到了她手上啊!德妃一向謹慎,可不想變成靶子!所以,這個兒子既然是送出去了,那麽就當不是自己的了!後宮裏頭的女人,嘴上說依靠兒子,實際上,真正能夠依靠的還是聖上,沒了聖寵,你再多的兒子也沒用!

  胤禛之所以在德妃不會刻意安排的情況下,過得還比較滋潤,不得不說,這裏頭也有孝懿皇後的遺澤在裏頭。

  胤禛沒有多提當年孝懿皇後的事情,這裏頭根本就是一筆糊塗賬,孝懿皇後對他這個養子有感情是真的,但是存著利用之心也是真的。後宮裏頭的事情,什麽都真的講感情的話,也就沒那麽多事兒了!

  胤禛說了之後,幹脆叫蘇培盛拿了一個匣子,還有一大串的鑰匙過來,推到了舒雲面前,說道:「這是幾個庫房的鑰匙,匣子裏頭是冊子,以後這些人際往來的東西,就用這幾個庫房的東西!」

  舒雲拍了拍自個早上收到的東西,帶著一點調笑的意味說道:「那這些我也得造冊入庫嗎?」

  胤禛不由神情變得愈發輕松了一點,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靜怡你是爺的福晉,爺還養不起福晉不成!這些福晉盡管當做自個的私房便是了!」

  舒雲從善如流地做出將那些劃拉到自個面前的動作,笑嘻嘻地說道:「看樣子,卻是我賺了呢!」

  胤禛也是露出了一個笑來,覺得自個這個小福晉愈發有意思起來。

  胤禛是個極為自律的人,跟舒雲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表示要去書房讀書了,雖說今兒個不上學,功課卻是不能落下,當下跟舒雲說了聲,中午會過來跟她一塊兒用膳,然後就跑去書房讀書了!

  舒雲將人送到門口,然後就回了自個的屋子,琢磨了一下之後,覺得自己需要先看一下自個手底下到底有哪些人才行。

  比起上輩子作為馬秀秀,出嫁之後就兩個丫鬟,兩個婆子的寒磣,她這輩子排場可就大多了。陪嫁的嬤嬤其實只有一個,就是她的奶娘,如果舒雲年紀再大一點,烏拉那拉家會考慮著將教養嬤嬤跟她進來,可是,她現在這個年紀,烏拉那拉家很擔心這些本來就是宮裏頭出來的嬤嬤,反而將她拿捏住了,因此,那幾個教養嬤嬤雖說其實挺願意跟著陪嫁的,但是烏拉那拉家借口讓她們繼續教導家裏的女孩子,拒絕了。

  這對舒雲來說是一件好事,她可不希望自個一舉一動,都有人用規矩的旗號約束起來,老實說,她現在想想,都覺得挺古怪的,一幫子出宮的宮女,用宮裏頭宮人的禮儀規矩來約束將會參加選秀,將來再怎麽著,也不會淪落到去伺候人的滿洲貴女,這裏頭真的充滿了一種黑色幽默的味道。

  說難聽一點,滿人還是保留了一定的奴隸制傳統的,宮裏頭的宮女都是包衣,包衣最初的意思就是奴隸,當然,在滿人這裏一包裝,給皇家,給八旗做奴隸,都是要比漢人要高貴的。

  舒雲的奶娘姓陶,算是烏拉那拉家的家生子了,八旗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用包衣的,烏拉那拉氏又在上三旗裏頭,上三旗的旗主一直是皇帝,所以,宮裏的宮女一般就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只會伺候愛新覺羅家的人。誰家隨便使用包衣,說不得就要給人不那麽恰當的聯想。所以,烏拉那拉氏家裏,除了跟著舒雲額娘陪嫁過來的幾個包衣之外,其他的其實就是原本就跟著烏拉那拉家的家生子,還有就是從家裏佃戶中挑選出來的奴婢。

  舒雲其他的幾個陪嫁丫頭也都是這樣的存在,另外,她還陪嫁了好幾戶下人,這些人呢,是專門管著她的陪嫁莊子之類的產業的,日後等到胤禛開府出去了,舒雲也可以從莊子上挑人入府伺候。但是現在在宮裏頭,根本不方便跟他們見面,有的事情,也就只能等著出宮了之後才能做。至於給舒雲陪嫁的鋪子,為了防止麻煩,其實就是租出去的,每年收租就可以,方便穩定,而且不容易有什麽糾紛。

  既然舒雲的陪嫁丫頭和嬤嬤不是包衣,那麽,她們在這宮裏頭,其實就是處在弱勢的,宮人們都是內務府出來的,她們很多時候比較抱團,為了能夠在主子那裏占據相應的地位,難免會想辦法排擠其他人。

  不過,對於舒雲來說,其實除了她的乳母之外,其他人其實她也不是非常在意。說白了,一個十歲的丫頭身邊也不可能有用了很長時間,還比較順手,或者說是非常忠心的丫鬟。

  像是舒雲身邊陪嫁的丫頭,除了兩個大丫鬟,原本就是舒雲在家時候的貼身丫頭之外,其他四個都是後來才挑的。而這兩個大丫鬟,年紀已經不小了,這會兒都已經是十四五歲了,要是再小一點的,自個還是一團孩子氣呢,哪裏能幫舒雲分憂呢?至於其他的,年紀稍微小一點,一般也是豆蔻年華了!老實說,這個年紀,在那些宮女那裏,其實是沒什麽競爭力的。

  舒雲幹脆將自個院子裏頭的人都叫了過來,先全部認識一下再說。

  正院裏頭主事的,分明是以前伺候胤禛的嬤嬤,而且還是精奇嬤嬤,姓周,看起來就是一副端正穩重的模樣,也一點也沒有倚老賣老的意思,雖說舒雲看著年紀小,卻也不敢小覷她,主要是舒雲從昨兒個亮相開始,就太淡定了,一點也沒有新媳婦的緊張,說句有點迷信的話,這簡直就是天生的貴人了!

  遇到這樣的主,甭管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周嬤嬤自覺自己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是不能隨便將人糊弄了,另外就是,胤禛也是她看著長大的,這位小主子本來就不是什麽好糊弄的,看起來,他對自己這個福晉還算是比較滿意,要是她現在表現得態度不夠好,回頭叫四阿哥知道了,她這個嬤嬤在四阿哥那裏就有多少面子不成?

  而正院這邊的宮人,本來就是以周嬤嬤為首,周嬤嬤都表態了,其他人不管是心裏頭是怎麽想的,面上都頗為恭順。

  正院這邊除了一個周嬤嬤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劉嬤嬤,這位也是很早就跟著胤禛的,而其他的那些宮女太監,其實反而是確定了舒雲要進門之後,內務府送過來的。

  舒雲這邊才問道那些宮女叫什麽名字,周嬤嬤便是說道:「這些宮女以後就是伺候福晉您的,自然要福晉您來取名!」

  舒雲自個身邊的丫鬟,名字也沒什麽講究,兩個大丫頭叫做春芳,春燕,另外幾個後來挑選上來的丫頭,幹脆也從了季節,直接選了一個夏字,分別是夏竹,夏蓮,夏萍,夏芹,她這邊丫鬟就占了六個,而作為四福晉,按照規矩,她身邊本來也就是十多個人的編制,當然,這十多個人裏頭,真正貼身的也就是那幾個,其他的一般就是在外頭伺候,主要是粗使的了!

  舒雲琢磨了一下,幹脆直接表示,她身邊的丫鬟,一等的為春,二等為秋,三等的也就是冬夏兩個了,然後就分別給下面的宮女賜了名,挑出了兩個明顯是領頭的宮女,取了名字叫做春蘭和春桃,二等的也是四個,分別取名為秋華,秋容,秋霜,秋楓,至於三等的,就幹脆留給周嬤嬤她們取名就可以了!也別覺得不公平,這天底下本來許多事情就都是不公平的。

  舒雲取了名字之後,又問過了正院裏的情況,然後幹脆利索地將誰管什麽事情都布置了下去,各人管各人的事情,責任到個人,誰出了岔子,也別攀扯了,就誰負責。而周嬤嬤,劉嬤嬤還有陶嬤嬤呢,也各自分領了一部分的差事,一時間,勉強算得上是皆大歡喜了。


第53章 烏拉那拉氏

  除了宮女嬤嬤之外,這宮中,太監的存在也是必不可少的,別的不說,對外傳話之類的事情,其實還是太監比較方便一些,舒雲這邊也分了兩個太監過來,一個叫做何旺,一個叫做楊喜,宮裏頭的太監,大多數都會取個吉利的名字,好讓上頭的主子喜歡,這兩個自然也不例外,能被分到舒雲這裏,已經算是他們混得比較不錯的了!

  舒雲花了幾天的功夫,算是將皇子所這邊的事情大致理順了,也勉強算是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老實說,皇宮裏的生活很憋屈,後世就算是蝸居,但是出門什麽的,壓根沒任何限制,只要你有錢,也不嫌麻煩,跑到幾千裏外旅遊都是常事,但是在宮裏頭,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你想離開院子,都不行!

  當然,這也是因為皇宮的主人是康熙的緣故,胤禛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平常許多地方都不能隨便去,何況是舒雲這個剛嫁進來的兒媳婦呢!舒雲原本想著,自個如果沒事的話,還是不要去打擾德妃了,但是在自個院子裏面憋屈了幾天之後,舒雲便琢磨著,還是隔三差五地去永和宮坐坐吧!

  在沒有條件實現自個那些設想的時候,皇宮裏的生活是真的很枯燥,管家理事對於舒雲來說是小兒科,她當年幾乎掌握著整個帝國的經濟運行,如今皇子所這邊的這點事情,對於舒雲來說,壓根不算個事,橫豎宮裏頭什麽事情都有定例,就算有的地方在舒雲看起來不合理,舒雲也就是記下來,等什麽時候自己當家做主了再說!站什麽山頭唱什麽歌,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稍微低一低頭,也沒什麽。

  至於去永和宮,舒雲就比較隨意了,她一般情況下,都是用了早膳之後,再過去,算是飯後散步了。對此,德妃也沒有任何壓力。老實說,晨昏定省這種事情,對於上頭的長輩來說,其實也是很有壓力的一件事。

  德妃如今雖說不過就是三十出頭,放到後世,還有一大票這個年紀的還沒結婚呢,但是在這個時代,馬上都是能做祖母的人了,皇宮裏頭,新鮮的面孔源源不絕,不說有正經名分的妃嬪,便是乾清宮那邊的後殿,住著的常在答應都有不少,聖上固然偶爾還會過來,但很多時候就是過來用個膳,顯示一下沒有忘了過去的舊人,然後壓根不會在這裏過夜。

  而對於德妃來說呢,聖上不過來,又不需要去給皇太後請安,孩子也有人幫著照料,那麽早上,也就沒必要起得那麽早,醒了之後,也盡可以慢悠悠地梳妝打扮,做自己樂意做的事情。

  而要是自個兒媳婦早早就跑過來請安了,那情況就不一樣了,你不能老是將人晾在外面,如果是永和宮裏那些跟著德妃的小妃嬪,那自然沒什麽好說的,晾著也就晾著了,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打發了她們,可是,你不能隨便找個理由,就把正經的兒媳婦也給打發掉了!

  說白了,德妃底氣不足,她哪怕生了這麽多孩子,又是正經的妃位,但是,康熙當初也不知道是沒想起來,還是別的什麽緣故,一直到德妃封妃了,才給她一個人擡了旗,德妃一家子還在包衣旗裏頭,在這樣的情況下,別人可以給兒媳婦下馬威,德妃呢,卻是不行!

  所以,要是舒雲也天不亮就跑過來請安,那麽德妃哪怕沒睡醒,也得強撐著爬起來,這就很受罪了!

  而如今呢,舒雲也就是隔個一兩天,吃過早膳再慢悠悠的過來,這會兒德妃也吃了早膳了,她雖說也管著一定的宮務,但是她因為謹慎的緣故,接手的都不是什麽重要的地方,所以呢,正常情況下也是比較清閑的。

  十四這個時候還沒有賜名,主要是他出生的時候也趕得不太巧,那時候太皇太後剛剛過世,康熙也沒那個閑心,何況,康熙的孩子死得太多了,不到大概能站住的時候,康熙是不會親自給孩子取名的,免得回頭沒了,想起來又是一場傷心。

  十四這個時候也就是四歲,正是頑皮搗蛋的時候,以前的時候,德妃還有心思爭寵什麽的,現在幾乎是全心全意都放在自個兒女身上了。十四最小,又是個阿哥,德妃自然將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了十四身上。

  出乎德妃意料的是,十四似乎挺喜歡舒雲這個嫂子,德妃這邊其實孩子不少,她上頭還有兩個女兒,另外,十三阿哥胤祥也養在她這裏,別以為章佳氏後來是什麽貴妃,皇貴妃的,實際上,即便她生了好幾個孩子,很長一段時間裏頭,就是個庶妃,一直就是住在永和宮這邊。作為庶妃,自然是沒有資格撫養阿哥的,不過呢,德妃自個也有孩子要照顧,因此,胤祥說是養在她身邊,但是並沒有跟章佳氏隔離開來。

  其實小孩子喜歡舒雲也是可以理解的,舒雲之前雖說沒有覺醒之前的記憶,但是卻依舊受到了那由月光凝結而成的靈泉的滋養,不僅身體強健,而且身上的氣息也至清至純,她要是轉世在什麽仙道世界,體質被發現了的話,應該會比較搶手。而在普通的世界,就表現在她親和力很強,絕大多數生靈都會本能地親近她。

  德妃對於十四喜歡舒雲這件事還算是比較看得開,這個時候,其實大家都沒有想到,康熙會長壽到那個地步。某種程度上來說,後來奪嫡之爭,就是被康熙逼出來的,他活得太長,以至於下面能幹的兒子越來越多,一個個都已經快等不及了!康熙現在已經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固然看起來身體康健,但是古往今來,長壽的帝王是真的不多,愛新覺羅家前面幾個皇帝更是都不算如何長壽。因此,德妃其實內心深處很懷疑,十四長成的時候,康熙到底還在不在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兒子跟大兒子交好不是什麽壞事,起碼胤禛過兩年就能進入朝堂辦差了,回頭總能混個不錯的爵位,提攜一下自個親弟弟的。

  就算不是看在自個兒子份上,德妃也覺得跟舒雲這個兒媳婦在一塊兒,還算是輕松,舒雲不是什麽刻板的人,不會拿著德妃當做刷孝心值的道具,雖說舒雲年紀還小,但是這個時候畢竟已經是已婚的身份了,許多話說起來就不需要有什麽避諱的地方,稍微出格一點也不要緊。

  老實說,深宮的生活其實是比較寂寞的,為什麽大家都熱衷於爭寵,熱衷於去宮鬥呢,就是因為太無聊了!帶孩子的事情,其實大多數都是那些嬤嬤宮女在做,做額娘的,稍微抱一抱,問上幾句,吩咐下面人準備一點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就已經算得上慈母了,其他時候,像是德妃這樣的,一般就是無所事事,就算是閑聊磨牙,也得有個新鮮話題才行。

  舒雲這輩子真的是沒多少機會出門,因此,對於許多事情是都不怎麽了解,但是,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對象,德妃說什麽她都樂意聽著,舒雲的年齡和身份是一重保護色,有的東西,德妃覺得舒雲聽不懂,也就隨口說了,但實際上呢,舒雲心裏頭門清。

  哪怕德妃很謹慎,許多事情都藏在心裏,並不會說出來,但是從德妃的一些只言片語裏頭,舒雲還是知道了不少東西,別的不說,後宮裏頭的一些人際關系脈絡,舒雲心裏頭就已經有了個大概了!

  「看起來,靜怡你跟娘娘相處得還算是不錯?」胤禛洗了個澡,頭發上還帶著水汽,這會兒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一邊吃著櫻桃,一邊隨口問道。

  櫻桃放到幾百年後,價格都不算低,本土的櫻桃品種跟美洲那邊的不同,皮薄汁多,因此,很容易就會腐爛,運輸也不容易,所以,即便是皇家,每年能夠送過來的數量也不會有很多,再分一分,落下去也就沒多少了!

  當然,作為一個還算是得寵的皇子,胤禛自然是有著櫻桃的份例的,德妃那裏也有,這會兒盤子裏頭的,就是德妃從自個份例裏頭分了一點出來,讓舒雲帶回來了。

  舒雲隨意拈了幾個櫻桃吃了,嘴裏應道:「娘娘溫柔慈愛,對我這個兒媳婦也是愛屋及烏!」

  舒雲這般一說,胤禛不由嗤笑了一聲。舒雲看著胤禛有些譏諷的神情,有些無奈,當然,德妃對胤禛自然是不公平的,但要是說,她對胤禛沒有一點母愛,那肯定也是假的,要不是有胤禛,德妃管舒雲是誰呢!

  不過,早些年的隔閡畢竟早就形成了,因為各種原因,大家都沒有緩和的意思。胤禛說白了,在感情上頭也是有點潔癖的,既然已經被拒絕過一次,那麽他就不會再去期待了,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失敗者,再者說了,他已經過了那個急需母愛的時代,到了他這個年紀,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而不是糾結於,我媽為什麽喜歡我弟弟,而不是喜歡我!

  不過,自己的福晉能夠跟生母相處還算是和諧,胤禛自然還是比較滿意的,就算是裏面充滿了虛情假意,這也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舒雲清閑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沒多久就到了大阿哥家三格格百日的時候了,三格格出生的時候有些弱,怕她人小折了福氣,因此,不光是洗三沒有辦,便是滿月也沒有辦,也就是如今看起來健壯多了,不像是之前一樣總是擔心會夭折,這才辦了百日。

  大阿哥如今還住在皇子所裏,院子的格局和位置,比起其他人還要強出不少,他是長子,除了太子胤礽之外,就屬他最受康熙看重,惠妃一直在宮中也頗有臉面,外面還有個納蘭明珠為他搖旗吶喊,自然委屈了誰,也不可能委屈他,所以,一應供給還有份例都是頭一等的。

  舒雲這些日子以來,也算是見過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了,她頻繁生產傷了身體,因此坐的是雙月子,不過,出了月子之後,還是要給惠妃請安,初一十五也是要去壽康宮的。

  雖說如今皇子福晉也就是伊爾根覺羅氏跟舒雲兩個,但是她們兩個還真沒有什麽交集。德妃在四妃之中,其實跟誰的關系都很一般,就算是在壽康宮那邊,也很少會多說什麽,壽康宮那邊,一向比較活躍的是宜妃,其次呢,是佟妃,德妃跟宜妃一向不怎麽對路,兩人性格不同,風格也不同,宜妃是那種刺玫瑰,德妃就是百合花,宜妃瞧不上德妃從一個宮女子爬到與自個平起平坐的位置,覺得德妃在這裏頭不知道耍了多少心機,德妃也覺得宜妃張揚得讓她覺得刺眼。

  至於佟妃嘛,跟德妃乃至其他四妃也是不鹹不淡的,佟妃年紀比起當年的孝懿皇後小了不少,對於當年的事情,也就是只知道個大概,雖說對康熙來說,都是表妹,但是佟妃顯然沒有自己的姐姐得聖心。康熙待她雖然不錯,但是,這個不錯,是基於對一個表妹,並不是對自己的女人。這也讓佟妃覺得有些不甘。佟家的女人進了宮之後,許多事情自然也是身不由己,佟家並不想搞得像是自個一家子都是走裙帶關系上來的一樣,但問題是,佟家下一代人,各有奇葩之處,最重要的是,兄弟之間互相不合,這也讓佟國綱和佟國維兄弟兩個都非常頭大。佟妃進宮,也是為了保障佟家在康熙那裏的地位。偏偏她意識到,佟家也就罷了,她在康熙那裏的分量,未必比得上其他四妃,這自然讓她心中不甘。

  皇太後這個身份,這個年紀,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考慮太多,這個老太太看著是個萬事不管,幾乎沒心沒肺的性子,實際上呢,許多事情,她心裏都是門清,所以,下面那些妃嬪的勾心鬥角,皇太後純粹當做沒聽到,反正她聽不懂漢語和滿語。不過舒雲很懷疑,她其實是聽得懂一些的,只不過是當做是聽不懂而已,誰真的是傻子呢?在一個陌生的語言環境裏頭,哪怕有其他人的配合,對於其他的語言,終歸也是能聽懂個一些的吧。

  總之,在壽康宮那邊,舒雲跟大福晉完全就是點頭之交,平常的時候,也沒跑到大福晉那邊去溜達什麽的,人家這會兒正在產後恢覆期,幾個女兒年紀都還小,大福晉也不是那種重男輕女,為了生個兒子,對女兒不管不顧的性子,所以,沒事跑人家那裏去不是去交好,反而是討嫌。

  最重要的是,這裏頭還有男人的立場問題,胤褆幾乎是明刀明槍地跟胤礽幹起來了,很明顯,胤禛是不想站在胤褆那邊的,一方面是胤礽對胤禛其實還算是不錯,主要是比較小的時候,胤禛見胤礽的次數比較多一些,兩人關系一直還可以。而胤褆呢,從小是個四肢發達的貨色,胤禛的武力值比較糟糕,之前因為拉不開弓還被嘲笑過幾次,胤禛可是很記仇的。另一方面就是,胤禛覺得自個壓根沒必要站什麽隊,自個也是皇子,胤褆也是皇子,無非就是比他大了六七歲而已,他幹什麽沒事要給胤褆做馬前卒啊!

  男人之間的立場,自然也會影響到後宅的交往,畢竟夫妻同心這話也不是白說的,舒雲在這種事情上,就需要跟胤禛這個丈夫共同進退。

  但是這個三格格百日的事情,舒雲是壓根避不開的,除了她之外,根本就沒有能夠跟大福晉身份對等的女眷,胤褆別的不說,一貫表現得跟大福晉情深義重,院子裏雖說也有其他的女人,但是大多數時候就是個擺設,因此,就算是太子也已經有了側室,卻也不會沒事將側室帶出來,這就真的很打臉了!而胤祉呢,也是一樣的,他雖說還沒有正式的格格,但是也已經有專門的宮女教導過他人事了,不過這種宮女自然是更帶不出來的。

  因此,能夠進內院跟大福晉坐在一塊兒的,也就只剩下舒雲了。

  大福晉脾氣性格都挺不錯,某種意義上來說,跟胤褆是比較互補的,胤褆是個急性子,大福晉呢,看起來就比較溫柔可親,當然,這也就是對外的模樣,人家具體是個什麽性格,也不會在舒雲這個年紀還小的妯娌面前表現出來。

  因為舒雲年紀還小,還沒跟胤禛圓房呢,所以,大福晉也沒有在舒雲這裏講多少孩子的事情,只是跟舒雲隨意閑聊一些閨中之事,什麽衣服料子,流行的繡樣,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舒雲也是跟著閑扯一些沒什麽營養的話,作為自個的保護色,舒雲有的時候言語還帶著一點孩子氣,還表示回頭可以將自個攢的嘎哈啦送給小侄女,逗得大福晉掩口直笑。

  等到百日宴散了,胤褆帶著一身酒氣進來,看到大福晉坐在悠車旁邊逗弄三格格,隨口問道:「老四家那個小媳婦怎麽樣?」

  大福晉笑道:「還是一團孩子氣呢,看樣子,四阿哥對她挺好的!」若是在皇子所過得不順心,性子也就不會那麽明朗了!皇家的媳婦不好當,大福晉自個剛剛嫁進來的時候,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從容的!這麽想著,大福晉心裏頭也有些嘆息起來,胤褆一心要生個嫡長孫出來,可是,這種事情,哪裏是人力所能影響的,這不,連續三個都是女兒,胤褆倒是沒有對自己有什麽想法,但是在其他人那裏,自己這個大福晉已經差不多變成笑話了!

  胤褆頓時也不再多問了,他笑呵呵地也彎下腰來,伸出手指頭去引逗三格格,三格格伸出自己的小手,抓住了胤褆的手指,露出了一個無齒的笑來,胤褆哈哈一笑,直接彎腰抱起了三格格,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三格格笑得更開心起來。

  而對於跟一幫兄弟們喝了半天酒的胤禛來說,其實並不是那麽愉快的,老大跟老二兩個在那裏針鋒相對,他們這些做弟弟的,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因此,只能裝傻。

  像是胤祉,他年紀跟前頭兩個相差也不算大,小時候的時候,跟胤褆一樣,都是養在外面大臣家裏的,但是,他並沒因此跟胤褆產生什麽同仇敵愾之心,反而跟胤褆並不對付,主要是兩人三觀不合,胤褆呢,他從小體質過人,習武比起其他人來說,那是事半功倍,滿人又是馬上得來的天下,所以,他一直得意於自個在這方面的能力,如今他也算是進入朝堂開始辦差了,結識的也都是八旗中的那些武將。

  而胤祉呢,他的想法又是不一樣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更喜歡附庸風雅,在上書房的時候,就是不少先生比較欣賞的對象,平常的時候,也比較喜歡吟詩作賦,對於胤褆的許多行為各種看不上!如今都什麽時候了,三藩也平了,台灣那邊也打下來了,就算是漠北那邊一直不是非常太平,但是呢,總體來說,以後的主旋律也不會是戰爭,所以呢,炫耀武力有什麽意義,治理天下,還是需要靠文治呢!

  所以呢,在這方面,胤祉比較傾向於胤礽,但是傾向歸傾向,胤礽呢,卻是性子高傲,他還沒真正懂事,就是太子,半大的時候,康熙為了維護作為太子的權威,就讓他在上書房給自己的兄弟們講學,早早地就開始跟著康熙了解朝堂之事,對於下面的兄弟,胤礽幾乎是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們就該給他做臣子,乃至做奴才,因此,對於下面的弟弟,並不算親和!

  問題是,大家都是一個爹,有幾個人會因為一個名分,就理所當然地臣服呢?當然,目前來說,事態還不算嚴重,畢竟胤礽這個時候也就是個不滿二十歲的青年人,年紀輕,不成熟也是有的,而且除了對胤褆之外,對於其他兄弟也沒多少敵意,無非就是傲慢了一點而已。等到往後,事情只會更加嚴重。

  到目前為止,下面年紀比較小的皇子雖說不至於是無憂無慮的年紀,但是卻也沒有摻和的本錢,而對於像是排行靠前的幾個阿哥,如今的處境就比較尷尬,好在他們還沒有正式入朝,如今也就只能裝傻。

  胤禛隨口問了幾句舒雲大福晉的事情,然後便說道:「大嫂倒是個寬厚的,只是大哥那邊不太好往來,以後還是疏遠一些吧!」

  舒雲點了點頭,又說道:「其實以後往來也不會太多了,我聽大嫂說了,他們在外頭的府邸也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過段時間天涼快下來就搬出去了!」

  其實本來是沒這麽快的,內務府那邊哪怕為了多撈點錢,也喜歡延長工期,但是架不住胤褆是個不喜歡「體諒」手下人的性子,在宮裏頭,其實各種不便,別的不說,哪怕他入朝聽政了,平常想要跟什麽人多說幾句話,也都會被宮裏人看在眼裏,馬上一群人全都知道了!可是出宮開府之後,可就自在多了,可以收幾個奴才,弄上一些幕僚,有什麽問題,也可以找明珠那邊溝通,一切都比較方便。當然,他明面上也有理由,自家福晉已經生了三個女兒,後院也還有幾個侍妾,這些身邊都是有一套班子伺候的,皇子所這邊差不多都要住不下了,再不搬出去,回頭真是連轉身的余地都沒有了!

  因此,胤褆的府邸從圈定了地方開始,在他的不斷催促之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也就修建妥當了,要不是如今的確天氣比較熱,內務府那邊儲存的冰數量供應紫禁城都有些不足,何況是供應外頭,至於購買冰塊什麽的倒是可以,可是花銷就太大了!雖說皇子開府,都有二十多萬兩的安家銀子,可是之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能繼續蹭內務府的,還是繼續蹭吧!所以,也只能等過了這段最熱的時候再說了!

  一說到開府的事情,胤禛就也露出了一點期待的神色,年紀大一點的皇子其實都不樂意住在皇宮裏頭,皇宮裏頭是真的比較逼仄的,住著並不舒服,年紀小的時候還好,沒太多的需求,也沒太多需要避諱的地方,就算是在後宮隨意行走,也不會有多大問題。

  可是如今大了之後,許多地方就不能隨意出入了,每天能去的地方就那麽幾個,哪怕是去自個母妃那裏,大多數時候也是比較公式化的,像是胤禛,還有一重麻煩就是,他在宮外是有產業的,可是出不去,只能任由宮外的管事每年按照時節給他送收益還有孝敬進來,根本搞不清楚自個的那些產業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麽想著,胤禛就開始盤算了起來,自個再過幾年,也應該會開府了,大概是跟老三胤祉是一個批次的,或者還會加上老五胤祺,滿人入關這麽多年,皇城附近的很多好地方可都是已經被別人占了,也不知道自個能不能分到一個比較好的地方,最好事先就要留好擴張的余地。畢竟,作為皇子,將來怎麽著一個郡王的爵位也是跑不了的,運氣好的話,撈個親王的爵位也並不算困難,想要有這麽大一片地方,那可就得事先挑好了地盤才行,別搞到回頭想要擴建,還得去拆邊上的民房,說不定回頭就拆到了哪個皇親國戚那裏,又是一場口水糾紛。

  這麽想著,胤禛不自覺就問了出來:「靜怡,你說咱們以後的府邸放在什麽地方比較好?」

  舒雲頓時有些茫然起來,她原本是知道雍和宮的位置的,但那是多少年之後的位置了,所以,誰知道那裏現在是什麽地方呢,因此,她只得說道:「這可是為難我了,我在家待了這麽多年,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潭柘寺,內城這邊,也就是去過幾個親戚家,讓我一個人出門,我連方向都認不清呢!」

  舒雲這麽一說,胤禛頓時就來了精神,他拍了拍大腿,有些遺憾地說道:「其實我長到這麽大,幾乎也沒出過宮呢,外面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嗯,回頭我找內務府那邊要一份內城的輿圖,咱們一塊兒參詳一下!」

  雖說開府的事情,都是要康熙那邊做主的,不過胤禛覺得,自己要是看好了地方跟康熙說一聲,應該不會駁了自個的想法吧!這般想著,胤禛都開始琢磨著,自個未來的府邸會是個什麽樣子了!

  舒雲自然也是想要早點出宮開府的,見胤禛已經叫人拿了紙筆過來,開始興致勃勃地規劃未來府邸的大致結構了,舒雲便也參與了進來。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審美這種事情是天生的,胤禛天生具備著相應的美學素養,哪怕他其實沒有學過什麽建築設計,這會兒初步畫出來的簡圖依舊帶著美感,他興致勃勃地換了一支比較細的毛筆,如同畫工筆畫一般,就在紙上描摹起來。他見識過的宅子最多的就是皇宮裏頭的宮室,因此,畫出來的結構也就差不多跟皇宮一般,不過,這年頭北方都是各種四合院,紫禁城其實就是一個個院子組合起來的宮殿群,所以,胤禛的設計也不能說有問題。

  畫了一會兒之後,胤禛忽然想起來,有些遺憾地將筆放了下來,說道:「擺設花木什麽的,還是得找欽天監看一下風水,合一下八字才行!」

  舒雲只覺得自個眼角肌肉都有些抽搐的跡象了,建一個府邸有這麽麻煩的嗎?種點花木什麽的,看風水也就算了,這年頭大家都挺看重這個的,當初朱元璋遷都重建皇宮的時候,也是專門找了不少人看風水的,要是風水看錯了,幾乎就是掉腦袋的罪名!但是合八字什麽的,這也太誇張了一點,難道以後屋子裏頭換個人住,還得另外重新調整不成嗎?

  攤上個龜毛的對象,舒雲也就懶得多說什麽了,這位如今還是個滿腦子天真想法的小男孩呢,而且自個是他媳婦,又不是他媽,暫時只要在邊上說666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還是另說吧!

  胤禛說到做到,沒過幾天,他真的從內務府那邊將內城如今的輿圖弄到手了,那裏總共多少條街道,各個街道上住的是哪些人家,哪些宅子如今空著,哪些宅子已經有人住了,上面都標記得非常清楚。這也是內務府的職責之一,內城裏頭住著的不是宗室,就是八旗幾個大姓人家,在各自旗內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但是呢,這些人也不是能一直長盛不衰的。滿清入關這麽多年,也遭遇過不少變故,先是當年多爾袞死後,他的黨羽就遭到了清算,後來呢,鰲拜擅權被圈禁之後,也有一批人被問罪,如此一來,自然有不少宅子空了下來,這些就落到了內務府手裏,以後,這些就是給皇帝安置自個兒子的地方了。

  至於等到這些宅子都被占用了之後該怎麽做,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

  看過了輿圖之後,舒雲非常慶幸,上輩子的時候,她那些兒孫們都分散到了各個地方,幾乎就沒有留在京城的,要不然,以這些宗室的生育能力,整個內城全劃分給他們也不夠住的啊!像是現在,舒雲就可以知道,隨著以後宮裏頭那些皇子逐漸長大,內城裏頭那些已經衰落的人家,到時候勢必會不得不搬遷出內城,將自個的家讓給皇子們了!這個年代可不比後世,拆遷一下,就能暴富,皇家征用你家的地方,是你的福氣,能給你一筆差不多的錢就不錯了,還指望暴富?當然,這也是因為這個年代房地產其實並不算太誇張有關系,很多時候,你就算是有錢,身份不夠,也是白搭。

  胤禛如今還想不到這麽多,他將這些輿圖都看過了一遍之後,然後便選定了幾個地方,離皇宮比較近,離六部衙門也比較近,而且地方也比較大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後那裏大概率就是他的府邸了。

  當年清宮戲流行的時候,舒雲也被身邊的人科普了一番,這會兒忽然想到,似乎將來胤禛跟老八那邊是鄰居啊!當下神情便微微有點古怪起來。

  胤禛自然一下子就註意到了,便問道:「靜怡你想到什麽了?」

  舒雲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就是想著,這些地方都很大,以後肯定不止要安置咱們一家,應該還會有別的阿哥,咱們要不要先想著,將來跟誰做鄰居啊!我覺得娘娘那邊,大概是希望讓十四跟咱們住一塊兒的!」

  一說到十四,胤禛神情就有了點變化,十四年紀還小,但是卻是個皮猴子,胤禛每次看到,都想要教訓一番,結果呢,十四根本不買賬,胤禛這邊臉才一板,他那邊就能立刻哭鬧起來,還跑到德妃那裏去告狀,遇上這樣一個弟弟,一點都不聽哥哥的話,胤禛自然喜歡不起來,這會兒頓時就有些不情願了,他帶著一點不確定說道:「汗阿瑪那邊,怎麽著也應該緊著排行靠前的幾個兄弟吧!難不成還真能將地方留著,等到十四將來開府?」

  舒雲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心裏頭卻是暗笑,等到將來你跟老八之間鬧得快要變成仇人的時候,大概你就覺得其實還是十四比較好了!

  不過現在呢,胤禩其實也就是個比較早熟的少年而已。八九十三人組如今其實還沒有真正成形,也就是因為年齡比較接近,所以走得比較近一點,關系並沒有如同後來那麽密切。主要是因為如今溫僖貴妃還在,這位可是個精明的,當然了,她早就知道老十這個兒子是不會有什麽大出息的,不過,他出身高,鈕鈷祿氏一族至今依舊保持著很大的影響力,所以,老十只要不發神經造反,日後一個郡王的位置是穩穩的。

  胤禩其實如今的地位是比較尷尬的,主要是因為他的生母,衛氏的出身是個硬傷,辛者庫出來的,偏偏美貌異常,康熙為了不叫人覺得自己以貌取人,因此,即便是衛氏生下了胤禩,也就是前兩年才非常吝嗇地升了貴人,一直就跟著惠妃那邊住著。

  胤禩從小聰明乃至敏感,衛氏出身太低,這就表現在在宮裏頭也各種沒有底氣,胤禩在惠妃那裏撫養,惠妃自然是希望胤禩成為自個兒子的助力,而衛貴人呢,也是這般教導胤禩的,問題是,天底下許多事情,都是因為一個緣故,那就是不甘心。胤禩也覺得胤褆各種不行,偏偏老是在自己面前充大。胤禩自尊心太強,心思有的時候便顯得過於敏銳多思,有的時候,其他人就算對他是什麽好意,他也會想到其他上頭去!

  他想要母以子貴,那麽自個就得想辦法出頭,只是他這個年紀,能比什麽呢?無非就是文采武功!但他這些在一眾皇子之中,是真的算不得有多出挑,甚至,因為字不好,還被康熙專門拎出來當典型,又給他安排了一個先生教他練字!不過呢,胤禩也算是頗有心機,就算是有了個專門教他練字的先生,他的字還是一直有些一定的欠缺。其實這也是一種策略,就像是後世那些為了吸引家長註意力,專門闖禍的小孩一樣,目前看起來,這個還算是成功,偶爾康熙去上書房考校皇子們的功課,就會順便問一下胤禩的字。

  既然在學習方面出不了頭,胤禩自然要從別的地方著手。他給自己加上了一個人設,那就是寬厚仁義,宮裏頭那些宮人就算是有什麽錯處,到了胤禩那裏,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於其他人,也是與人為善,看起來就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

  胤禛這個時候,也就是覺得胤禩太虛偽,但是其他也沒什麽想法,在宮裏頭,有幾個人不虛偽呢?真性情這種設定,在宮裏頭是不吃香的!那代表沒頭腦!其實這個時候,胤禛還能夠理解胤禩的一些難處,因此,互相之間算不得有什麽矛盾。在了解到這些之後,舒雲也只能感慨一句權勢是毒藥了,都將這些曾經還算是兄友弟恭的兄弟們逼成什麽樣子了!


第54章 烏拉那拉氏

  入秋沒多久,胤褆一家子就搬出去了,這也讓一幫皇子們松了口氣,胤褆出去之後,就不怎麽去上書房了,他搬出去之後事情很多,先是拿著安家銀子,大手筆地建了一個報恩寺,表示要報父母之恩,在其他方面,也要招攬人才,安插人手,因此,自然沒空到上書房那些弟弟們面前展示自個的勇武了!

  舒雲的清靜日子沒過多久,她這邊就有新人過來了,是個教引宮女,專門教導胤禛人事的,姓宋,是之前才通過小選進宮的宮女。當然,能被安排到皇子這裏,也是有原因的,她父親宋金柱是內務府的一個主事,也算是小有實權了!

  對於胤禛多了一個女人這種事情,舒雲很坦然地接受了,她又不是真的以夫為天的女人,覺得丈夫又什麽事情就跟天崩地裂了一樣,而且她現在屬於生理上沒有什麽悸動,心理上又過於成熟的那種,歷經兩世,心理年齡起碼都是老阿姨了,胤禛還是個小鮮肉呢!

  再者說了,就算是舒雲真的對胤禛有多愛,也是無法阻止這件事的,史書上將胤禩說成是為婦人所轄制,但事實上,胤禩府裏頭除了郭絡羅氏之外,其他的女人也不少。說什麽愛新覺羅出情種這種話的,絕對是臆測,皇太極寵愛海蘭珠,順治寵愛董鄂妃,不說其中是否真的含有什麽政治上頭的意義,其實這並沒有耽誤他們寵幸其他女人,跟別的女人生孩子!別說什麽性和愛可以分開這種話,連下半身都管不住,還說什麽愛啊!

  胤禛已經到了這個需要紓解的年紀,宮裏頭又不缺女人,幹什麽要委屈他們呢?當年舒雲作為朱元璋皇後的時候,也沒阻止朱元璋後宮裏頭添人,也沒要求自個的那些兒子一心一意。她要是現在跟胤禛說,要胤禛對她忠誠之類的話,信不信其他人知道了,回頭就讓她病逝?

  所以,舒雲非常坦然地給那位宋氏安排了地方,這位作為胤禛的第一個實質意義上的女人,長得也算是不錯,性格看起來也沒什麽毛病,橫豎要給個名分,因此,這位以後便是宋格格了!

  格格這個名分在皇子後院裏頭也就是聽起來好聽一點,就像是一般的人家,丫頭哪怕伺候了男主人,過了明路,也就是個通房,男主人和女主人不發話,都不能算是正經的妾。而做了格格呢,就相當於一個人家已經過了明路的妾了,是會在宗人府那邊記下名字的!當然,離上玉牒還差了一點,能夠上玉牒的,就得側福晉開始。

  宋氏也不知道在外面聽說了什麽,對舒雲頗為恭順,恨不得天天一大早跑到舒雲這裏請安,舒雲不見她,她也不走,恨不得搶過宮女的工作,給舒雲伺候早膳。哪怕舒雲說了,她這裏不用她來伺候,但是,宋氏還是堅持天天過來。

  沒辦法,舒雲幹脆交給了宋氏一個任務,讓她每天早上讀幾卷經書,算是給胤禛這個男主人祈福了!

  當然,這事在胤禛那裏也是過了明路的,舒雲直接表示,宋氏每天過來問安,還賴著不走的行為,讓她實在是比較困擾,所以,幹脆給她安排一件事情做。

  聽到舒雲這個理由,胤禛不由失笑,舒雲有的時候的確顯得有些憊懶,她一向生活得比較自在,從來不為難自己,也不去為難別人。老實說,對此,胤禛還是比較羨慕的,作為皇子來說,很多時候,真的是各種為難的事情,偏偏還不能不做,當然,如果你想要破罐破摔也沒問題。

  像是皇子裏頭,如今最自在的一個就是老五胤祺,他是皇太後養大的,到上書房好幾年了,才學了漢語和滿語,在這上頭的功課至今還是後進生。他對此卻是不以為意,在上書房除了摔跤,騎射之類蒙古人擅長的東西學得比較好之外,其他的都是一般,先生們對他也沒太高的要求,他自個對自己也一樣,所謂無欲則剛就是如此了!

  舒雲其實也是無欲則剛,她這個年紀,也沒到需要爭寵的時候,胤禛這個年紀,距離奪嫡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所以,舒雲是真的不著急,以她的身份,康熙在的時候,她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甚至,她想要在胤禛那裏獲得足夠的話語權,都得等到生了孩子,孩子站住了再說!

  胤禛跟朱元璋不一樣,朱元璋那時候是白手起家,壓根無人可用,一開始的時候,啟蒙讀書都是舒雲教的,就算是朱元璋,一開始讓舒雲打理財政,也是出於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但是隨著舒雲能力的展現,朱元璋才算是真的放權給了舒雲。沒辦法,不相信自個同甘共苦的媳婦,難道去相信外人嗎?

  可是胤禛呢,起步就已經很高了,大清立國都好幾十年了,人才什麽的是真不缺,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要給他們這些皇子做奴才呢!畢竟,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學到的東西再多,也得有買家識貨!而且,在這個自有國情在的大清,奴才比大臣更得信任,這也難怪許多人求做奴隸而不得了!

  其實最重要的是,胤禛自己還需要別人給自己機會呢,他能有多少機會給舒雲?舒雲總不能攛掇著胤禛起兵造他老爹的反吧!

  既然沒法立刻改革,那麽一開始的時候,和光同塵自然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就算想有什麽小動作,也得等到出宮之後再說。

  再者說了,舒雲也不屑於跟女人爭風吃醋,也根本沒必要。影視劇裏頭什麽亂七八糟的墮胎藥,絕育藥之類的,多半都是後人編造出來的,真要是有這些東西,後世許多人也不會為了什麽意外懷孕頭疼了!

  另外,舒雲信奉的是一力降十會,任你多般算計,我只需要實力足夠強就可以了!作為女主人,她有先天性的優勢,要是就這樣還被人算計了,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對舒雲表現出來的沒心沒肺,德妃卻是非常滿意的。當然,她也懷疑是因為舒雲年紀小,沒開竅,不明白自個的丈夫女人多了意味著什麽,不過不管怎麽樣,早早接受事實總是一件好事。

  男人總覺得三妻四妾是應該的,似乎女人天生就該繞著他們轉,他們卻從來都不會去思考女人們究竟是什麽心思。在這個世界,大多數的資源被男性壟斷,女人只有通過掌握這些男性,才能夠得到一部分的資源,所以,比起男性之間的競爭來說,女性之間的競爭或許看不到硝煙,但是卻也是暗流湧動,說不定更加激烈一些。

  宋氏的事情的確是德妃吩咐安排的,但是,一個小小的教引宮女,還不值得德妃花費多大心思,她不過就是吩咐了下去,然後自然有下面的人安排,德妃聽了個名字,叫人賞賜了半匹料子,然後就沒了!

  不過瞧著舒雲這幅樣子,德妃卻是難免心裏頭琢磨著,回頭自個這個兒媳婦開竅了之後,又會是什麽態度呢?當然,不管德妃心裏頭怎麽想,嘴上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還隨口誇了幾句舒雲大度,順便賞了舒雲兩匹錦緞還有幾支簪子,之後便不再提起。

  給皇家做兒媳婦,真要是什麽都計較,那真是計較不過來,開過年又是新一輪的大選,這一次差不多也要將太子妃和三福晉給選出來了。另外,按照康熙的一貫做法,正室進門之前,側室肯定是要先賜下去的,胤禛院子裏頭肯定也得進新人,畢竟,除了舒雲這個目前只能當做擺設的四福晉之外,也就一個宋格格了,而這位的出身著實差了點,再添一個新人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而胤禛呢,對於大選什麽的,興趣並不是很大,他如今年紀在上書房裏頭也算是不小了,哪怕不算太子,便是老大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入朝聽政了!

  胤禛這個年紀,放在後世還是小男生呢,青春期的男孩子,固然已經有了一些悸動,但是在他們心裏,說不定籃球漫畫什麽的,比其他的更加重要一些,所以,胤禛雖說身邊已經有了正式的女人,可是呢,他並沒有食髓知味的意思,甚至還有一種其實不過如此的感覺。

  胤禛渴盼的正式的差事終於來了,以前的時候,他也就是跟著聖駕去過塞外草原,那時候年紀還很小,壓根啥也做不了,遇到的人也就是當他是小孩子,對他多有敷衍。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這次他是領了正式的聖旨,跟胤褆還有太子胤礽一起巡視畿甸。這中間可是繞過了胤祉,這就讓胤禛比較興奮了,這證明康熙看到了他的能力,並且信任他的能力啊,要不然,怎麽不去找比他還大的胤祉呢?

  所以,才接到旨意,胤禛就簡直跟後世得了家長的同意,可以跟小夥伴們一塊兒去旅遊,或者是參加什麽夏令營的小男生一樣,差點沒上躥下跳起來,整個人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胤禛不是頭一次出門了,周嬤嬤首先拿出了之前胤禛去塞外的時候,需要帶上的東西清單,然後就開始按照清單準備起來。

  舒雲看到清單之後,就覺得有些頭大,上輩子的時候,她那些兒女也都是經常出門的人,人家也是皇子公主,除非是朱標擺出全套的太子儀仗出行,否則的話,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輕車簡行的,帶著太多的東西,是真的不方便,而且特別容易拖累行程。

  舒雲琢磨了一下,幹脆直接找上了胤禛,這個巡視畿甸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按理說,畿甸也就是京城周圍的地方,但是看著周嬤嬤她們這大張旗鼓的樣子,這個行程看起來似乎還比較覆雜。

  胤禛本來也是個有點好為人師的性子,當下居然又拿了一大卷地圖過來,在地圖上指給舒雲看,這所謂的巡視畿甸到底要去哪些地方。這時候還是早春,北方的天氣還是比較寒冷的,直隸附近甚至還有好幾場雪要下。這次的任務就是要將直隸地區各個縣都巡視一遍,主要看各地的水利等農業設施,還有相應的農耕情況。如果遇到什麽天災,這個時候就得準備好,提前預防起來。

  舒雲看了一下地圖,然後盤算了一下時間,胤禛這一次出去,怎麽著都得兩個月才能回來了。這兩個月裏頭,的確是有不少時間是要耗在路上的,到了地方反而好辦,自然會有地方官員安排,但是在路上,就比較麻煩了。有運河經過的地方好辦,自然是乘坐官船,直接住在船上,但是沒有運河的地方,勢必就要騎馬或者是乘坐馬車。加上要考慮到氣候方便的問題,光是衣服就得帶上很多。

  舒雲這會兒都覺得自個對上輩子的那些兒女有些苛刻了,他們出門一個個都跟行軍一樣,要麽住馬車,要麽住帳篷,萬事只看是不是方便,至於享受什麽的,等他們有了自個的封國,該怎麽享受就怎麽享受,舒雲是不會多管的。

  瞧著清單上足以裝上幾馬車的東西,幾乎將衣食住行全部囊括了,舒雲也只能是嘆為觀止了,果然,對於有權有勢的人來說,就算是生活在科技並不發達的時代,他們也能過得很好。

  為了表示自己的關心,舒雲還是做了一些事情的,比如說在胤禛的行李裏頭添了一些東西,因為時間太緊了,她能做的事情很少,無非就是將自個覺得有用的藥都裝了進去,另外就是找膳房的廚子,給胤禛準備了不少零食。蜜餞之類的很少,主要是為了防止暈車暈船,最多的還是一些用來補充能量的東西,比如說用堅果,葡萄幹之類的做成的能量棒,都用糯米紙和牛皮紙包好了,放在壇子裏,另外就是肉松還有肉脯肉幹,一般就是五香的和麻辣的,肉幹做得比較小,完全可以一口一個,免得太硬嚼不動。

  胤禛看到舒雲添上的東西,不由有些目瞪口呆,繼而就是哭笑不得起來,巡視個直隸而已,怎麽在舒雲那裏,似乎自個一定會餓肚子不成?

  舒雲卻是理直氣壯,民以食為天,誰知道路上會遇到什麽事情,這些東西做得都不大,往荷包裏頭放一點,就當是應急好了!

  胤禛雖說覺得作為皇子,餓肚子的可能性不大,不過,這也是自個福晉的好意,因此只得收下了。

  這趟差事是真的比較急,旨意下來不過就是兩天功夫,幾個人就已經出發了,這裏頭,真正幹過這個差事的也就是胤礽,之前曾經跟著康熙巡視過畿甸,胤褆呢,之前其實也就是去過塞外,入朝之後說是辦差,但是大多數時候也就是看著別人幹,或者說是跟著學習,並沒有真的幹過實事,至於胤禛,那更是完全的新手。

  正經的差事,哪怕是胤褆跟胤礽不合,也不能將差事辦砸了,回頭交代不過去,所以,總算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和氣,其實要不是因為胤禛年紀還小,這兩位一出京城就會兵分兩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康熙將這兩個兒子放一塊,其實也有希望他們彌合關系的意思。

  在面對自家兒子的時候,就算是皇帝,也是情願相信兒子之間兄友弟恭,之前就是一點小矛盾的。

  胤禛這邊一走,舒雲這邊就清靜了下來,舒雲琢磨著,康熙朝幾乎每年不是巡幸塞外,就是在巡幸江南,再不濟,也是在行圍,總之,幾乎就沒消停的時候,舒雲覺得總不能讓男人出去,自個老是留在家裏頭,怎麽著也能撈到幾次出去的機會,這麽一來的話,改善出行質量就是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了!

  前面兩輩子,舒雲其實都沒真的吃過什麽苦,受過什麽委屈,她早就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上輩子因為早早就煉制出了質量比較高的鋼鐵,拉出了彈簧,後來呢,更是開始大規模使用橡膠,再往後,連火車都坐上了,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讓她在黃土墊的路上顛簸,她覺得自個很難忍受了!

  所以,煉制鋼鐵什麽的,舒雲暫時沒辦法,畢竟就算她是皇子福晉,也是不可能插手到鐵礦上頭去的,這年頭,鋼鐵這種事情可是非常敏感的,而鋼鐵質量不行的話,手藝再強,也拉不出彈簧來,所以,只能在輪胎上頭做文章了!

  能夠出膠的植物就那麽多,舒雲琢磨著,先叫人收集杜仲膠,等到回頭出宮開府了,再看看能不能搭上那些出海下南洋的船隊,從南洋那裏引進橡膠樹進來。

  杜仲膠的事情,舒雲也只能讓自個的乳母陶嬤嬤出去傳了個話,讓她的那些陪房出去想辦法,她在宮裏頭等消息就是了,而宮裏頭呢,大選已經正式開始了。

  舒雲自個沒經歷過選秀,對於選秀什麽的,也沒什麽興趣。說白了,大選選的其實不是秀女,而是秀女她爹,有個好家世,比什麽都強!烏拉那拉家和家裏的親戚這一年也沒參加選秀的,所以,這事也就跟舒雲沒什麽關系了!

  哪怕舒雲知道,一度曾經在胤禛那裏非常得寵的李氏應該就在這一屆的秀女之中,舒雲也沒有去查問的意思,因為並沒有這個必要,沒有李氏,也還會有別人,再說,就算是知道李氏是誰,那又怎麽樣呢?難不成舒雲還能直接對人下手不成,這並不符合舒雲的道德觀念。

  德妃雖說名義上算是主持選秀的人之一,但是其實她管得很少,惠妃想要給自個的兒子挑一個側福晉,倒不是因為她對大福晉不滿,實在是大福晉因為連續生產虧了身子,而胤褆呢,又一心要大福晉生出個兒子來,以惠妃對自個的了解,她真的對大福晉的健康不那麽看好,所以,如果能有個比較靠譜的側福晉幫著打理內院的事情,也算是給大福晉分憂了!當然,雖說是做了這個決定,但是在人指下去之前,還是要等胤褆回來問過他的意見的,別弄得到時候弄巧成拙。

  至於榮妃嘛,她之前就看好了好幾個秀女,都是出身滿洲大姓,父兄也比較出息的,這樣的兒媳婦對自家兒子來說也是個助力,胤祉有的時候有些書生氣,性格呢,也不是那麽仔細,最好他媳婦在這方面能幫上他的忙才行!

  而宜妃呢,其實也一樣,胤祺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先看好了人,再過兩年直接成婚,年紀也就正好了!

  人家都是正經事,胤禛這邊最多也就是添個還算可心的格格就可以了,烏拉那拉家的家世已經足夠,胤禛可以說不可能再有一個出身滿洲大姓的側室了,她就算是挑出來了,康熙也是不可能同意的。既然如此,德妃自然也就對選秀的事情不那麽上心了,只是叫人留意一下漢軍旗裏頭有沒有合適的人,不要家世太好的就可以了!

  有了這樣的打算,比起其他三妃來說,德妃就比較清閑了,正好她覺得舒雲也沒什麽事,幹脆叫了舒雲過來,再叫上戴佳氏和章佳氏,四個人湊一塊兒抹牌。

  戴佳氏原本曾經非常得寵,但是在她生下了一個天生有著足疾的七阿哥之後,就遭到了厭惡。雖說還有個嬪位,但是在宮裏頭,不受寵的妃子都不如一個受寵的答應,像是戴佳氏這樣明顯遭了厭惡的,在宮裏頭真的是舉步維艱,份例拿到的都是最差的,窘迫到都沒幾匹鮮亮的料子做衣裳。

  德妃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為了維持人設,在戴佳氏失了聖寵一次求上門之後,德妃便將戴佳氏劃拉到了自個的庇護下,戴佳氏過得比較窘迫,德妃就經常會找點機會接濟一下戴佳氏。

  至於章佳氏,本來就是住在永和宮這邊的,雖說也還算是有幾分寵愛,但是這些年,康熙在後宮位份上頭是越來越吝嗇了,這也是因為上頭的位置都被填滿了,就算是想要將人提拔上來,也得看有沒有多余的位置才行!

  這般一來,後宮裏頭就多出了一些領著相當於嬪的份例,實際上只是庶妃的人,這也導致了,她們的地位幾乎是跟聖眷息息相關的,聖寵在,自然什麽都好,聖寵一旦不再,那麽,很快就要墻倒眾人推了。

  不管是戴佳氏,還是章佳氏,對德妃都只有奉承的份,而舒雲這個兒媳婦嘛,自然更不能對婆婆有什麽不敬,德妃雖說是宮女出身,但是手上卻很松,找人抹牌,輸了就是輸了,至於贏了嘛,也是將彩頭直接分了!光是看德妃的行事作風,也能看出來為什麽她能有這個封號了,起碼在宮裏中下層的妃嬪還有宮人之中,沒幾個人能找出德妃什麽不好來!

  舒雲嘛,也不是什麽小氣的性子,既然是看出了德妃的心思,她又很會算牌,因此,往往會順著德妃的意思裝作自己不會打牌,多輸一些。德妃也不管舒雲是有意還是無意,回頭就會借著一些由頭,給舒雲賞賜一些首飾衣料什麽的,給舒雲找補回來。

  舒雲都能夠想象得到,德妃當年是如何盛寵了,要不然的話,德妃也沒那麽多東西能給舒雲!宮裏頭,就算是妃位,光靠著份例,也是沒法保持體面的,德妃能給舒雲的東西,自然都是過了明路的,而這些呢,許多也就是康熙這些年給她的東西了!

  她們這邊婆媳兩個其樂融融,那邊榮妃跟宜妃已經快要保持不住明面上的和睦了!出挑的秀女就那幾個,榮妃這邊才單獨召見了幾個秀女,那邊宜妃立馬也把人叫過去,分明就是想要截胡。

  榮妃那叫一個氣啊,自己就這麽一個兒子,這些年聖寵也日漸衰落了,你宜妃呢,除了老五,還有個老九呢,又一直頗有聖寵,你跟我爭什麽爭呢!

  偏偏胤祺一直是在壽康宮皇太後身邊長大的,榮妃又不敢惹皇太後生氣,因此,幹脆就只能憋著,但是回頭就找了人在皇太後那邊吹風,表示五阿哥從小學習蒙語,有善於摔跤什麽的,頗為勇猛,只怕跟滿洲的女兒家沒什麽共同語言,該配一個蒙古貴女才好!

  皇太後對此其實不是不動心的,這些年,公主們倒是不斷有人撫蒙,可是呢,這麽多次選秀,蒙八旗的秀女能被留下的是真不多,指婚也多半是指給了蒙古的那些親王郡王台吉們,留在京中的很少。宮裏頭兩個博爾濟吉特氏,可是呢,空有位份,毫無聖寵,白白犧牲了一輩子的幸福。

  皇太後自然是希望大清和蒙古永遠友好無間的,那麽,保持聯姻自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五阿哥又是在她身邊養大的,原本就不可能坐上那個位置,既然如此,娶一個蒙古貴女又有什麽不好的呢?

  皇太後這邊才不小心透露了自個的想法,那邊宜妃知道了,簡直要炸了!

  別看康熙對皇太後極為尊敬,實際上,對蒙古那邊一直是存著戒備之心的,宜妃當初舍得將自個的長子送到壽康宮交給太後,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好,而如今,不希望兒子娶個蒙古的媳婦,也是為了兒子好!一方面是這一期蒙八旗的秀女並不夠出挑,另一方面就是,這些年,蒙古那邊一直頗有些異動,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事情,萬一自個兒子未來的岳家出了什麽岔子,甚至站到了大清的對立面,那該怎麽辦呢?

  所以,宜妃恨不得立刻打消掉皇太後的主意。私底下,將榮妃恨得不輕,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如了榮妃的心意。

  因著這兩位之間的問題,永和宮那邊的牌局也停了下來,德妃直接表示,以後沒事就在皇子所那邊待著,盡量不要出來了,免得殃及池魚!舒雲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康熙後宮裏頭沒個皇後造成的惡果就在這裏了,四妃各自都掌握著一部分權力,也有自己的班底,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很是不少,她們之間爭執起來,一般的人,是真的開罪不起。

  舒雲這邊倒是想著躲到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但是天不從人願,秀女覆選還在持續的時候,胤禛他們幾個回來了。

  出去了幾個月,胤禛看起來黑瘦了一圈,他原本就不胖,如今看起來簡直有點瘦過頭了,不過精神卻是很好,看樣子這次出門的確學到了不少東西。

  去乾清宮那邊覆命回來,胤禛得了幾天的假,可以讓他休整一下,之後他就可以入朝聽政了!沒錯,胤禛以後就不是必須要去上書房讀書的人了,雖說康熙還沒有安排他具體做什麽差事,但是,他已經可以在朝堂上有一個位置了。

  這讓胤禛非常興奮,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輕快地幾乎要飄起來一般,他一邊叫人將自個從外面帶回來的土儀給收拾起來,然後可以按照之前列好的單子送到各處去,一邊拿了專門給舒雲帶的東西給她看,嘴裏還在那裏說到自個這一路上的見聞。

  胤禛帶給舒雲的東西一部分是他自己買的,另外一些就是地方上頭那些官員的孝敬了,他所得到的還算是比較少的,胤褆和胤礽得到的更多。

  胤禛帶回來的禮物裏頭,有一件是一個青玉雕琢的竹夫人,正好如今天氣也要熱起來了,直接就能用上,胤禛一邊跟舒雲一塊兒賞玩,一邊嘆道:「這玉質還是差了一些,不夠細膩,倒是這雕工頗有些意趣!回頭等咱們開府了,我再給你尋摸一件更好的!」

  舒雲也沒說什麽煞風景的話,只是笑道:「那我就提前謝過了!回頭你要是忘了,我可是要催的!」

  胤禛笑道:「放心吧,忘不了!」

  將帶回來的禮物大致都看了一遍之後,胤禛才嘆道:「這次可是真虧了你幫我帶的那些東西了,這一路上是真折騰,有一次遇上大雪,一群人只好找了個破廟安置,大雪將柴火什麽的都打濕了,半天都生不起火來,虧得先用了些蜜姜去了寒氣,要不然說不得真要病倒幾個!」

  不光是蜜姜的問題,雖說路上帶了不少米面臘肉之類的,路上還會專門采購一些幹糧。但是出門在外,可不像是在宮裏頭,能夠帶上幾個大廚,充當廚子的那幾個人廚藝比較一般,別說是皇子了,過半隨從都是從小錦衣玉食慣了的,很多時候只能勉強下咽,在這樣的情況下,胤禛帶著的那些能量棒還有肉松肉脯肉幹之類的就很受歡迎了。煮粥的時候,放幾條能量棒下去,稍微多煮一會兒就是一鍋滋味還算不錯的甜粥了,面餅裏頭放點肉松和肉脯,滋味也很是不錯。至於肉幹嘛,小小一粒,嘴裏沒味道的時候嚼兩粒,很快也就精神起來了。

  胤禛想到這裏,不由想到當年三藩之亂的時候,八旗入關還沒幾年呢,就不堪為戰了,不得不倚重綠營。胤禛是個很能居安思危的人,或許以他現在的見識,許多事情還看不明白,但是,他已經能夠發現,其實八旗愈發墮落了!八旗貴族養尊處優,雖說有一部分還在勤練武藝,但到了下層,大家其實都已經對打仗什麽的沒什麽興趣了!至於上層其實也差不多,武藝什麽的,不過就是敲門磚,私底下,荒唐的事情多得很。

  最重要的是,八旗現在幾乎已經是吃不得苦了,不是當年那個能夠在白山黑水之間,縱橫無敵的時候了!中原的繁華,讓他們這些曾經勇猛的戰士,已經開始腐朽了。

  胤禛每每想到這裏,冷汗都上來了。不過,這個時候的他,見識過的事情並不多,所以一時間覺得如今還是太平盛世,許多事情,也沒必要想那麽多。

  胤禛和這個年代的男性們一樣,幾乎不會將外面的事情說給家裏的女人聽,所以,他這些想法並沒有告訴舒雲的意思,只是稱讚了一下舒雲的未雨綢繆,表示他帶出去的那些東西,便是大哥還有太子都比較喜歡。

  舒雲笑道:「這又是什麽寶貝不成,都是我叫膳房那邊做的,回頭叫膳房那邊整理了方子,給大伯和太子那邊送一份過去就是了!」沒錯,毓慶宮是有自個的膳房吧,康熙對於太子是各種特殊照顧,什麽東西都幫他想齊全了,自己沒有的,太子也要有,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除了一些逾制的東西之外,整個皇宮裏頭,太子的一應起居享受,才是最好的。為了防止下面的人輕慢了太子,內務府如今的主官淩普就是太子的奶公。

  胤禛點了點頭,覺得這樣也好,自個福晉雖說年紀小,但是心思細膩,雖說想得都是一些小節,而且更喜歡享受,但是誰不喜歡享受呢!胤禛自己其實也不是什麽簡樸的性子!

  「最近宮裏頭可有什麽事情?」胤禛叫人將自個帶回來的土儀送出去之後,往貴妃榻上一靠,舒服地嘆了口氣,問道。

  舒雲笑道:「宮裏頭如今都忙著大選的事情呢,能有什麽事情,無非就是榮妃母與宜妃母正在為了三福晉和五福晉的事情角力呢!」

  胤禛饒有興致地聽著舒雲講述其中的原委,心裏卻在權衡起來,他忽然問道:「可聽說太子妃定下來了嗎?」

  舒雲搖了搖頭,說道:「榮妃母與宜妃母這些日子針鋒相對,母妃那邊叫我躲著點,所以,許多事情其實我也不清楚!」

  胤禛卻是沈思了起來,明面上看,太子妃的人選跟他沒什麽關系,實際上,這裏頭關系大了去了!對於任何一個皇子來說,母族和妻族都是天然的助力。赫舍裏一大家子算是將賭註全砸在胤礽這個太子身上了,哪怕便是平妃入了宮,她也是一心為了太子的!但是赫舍裏家,如今領頭的索額圖,總是在關鍵時候發昏,不管是平三藩,還是收覆台灣,還是跟羅剎人談判,這家夥總是能跟聖心相悖,最重要的是,胤禛特別討厭索額圖那種除了太子,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態度。他算是什麽人啊,也敢對龍子鳳孫指手畫腳!

  因此,胤禛琢磨著,赫舍裏家其實不怎麽靠譜,太子那邊說不得以後還需要多依仗妻族,現在的問題是,康熙要給太子加碼,會加到什麽程度呢?

  胤禛心裏盤算了幾個姓氏,然後就又暗中搖了搖頭,還是等消息出來再說吧,自個想得再多,回頭要是結果太過出人意料,那可就沒意思了!

  至於三福晉和五福晉的人選,胤禛反而不怎麽放在心上,榮妃馬佳氏這些年在朝堂上壓根沒什麽得力的人,郭絡羅氏其實也差不多,按照康熙一貫的作風,兒子母族不夠,自然會在妻族上頭找補回來,所以,三福晉和五福晉倒是很有可能出身名門。就像是胤禛,要不是孝懿皇後已經過世,他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娶到烏拉那拉家的女兒的。即便如此,胤禛也已經意識到,其實他將來能夠依仗烏拉那拉家的也不會太多,畢竟,老丈人費揚古是真的年紀也不小了,下面的兒子呢,還沒有完全長成,誰知道將來會是個什麽情況呢!

  做皇子,或者說是做臣子的,都是下意識地揣摩皇帝的心思,胤禛也是如此,他之前跟著孝懿皇後的時候,與康熙見面很多,也見識過康熙不少手段,所以,哪怕他對康熙的了解比較表面,卻已經體會到了一點,那就是康熙喜歡玩弄平衡,不管是在後宮,還是在前朝,不管是對臣子,還是對兒女,都是一樣的。

  就像是胤褆,伊爾根覺羅氏雖說是大姓,但是其父科爾坤已經致仕了,家裏頭其他人也有些提不起來,因此,除了個顯赫的姓氏之外,並沒有能夠幫得上胤褆的地方。但是,誰讓胤褆在外朝已經有了納蘭明珠這一幫人呢,再有個強勢的妻族,那太子這邊可就不好過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胤禛自然對於什麽五福晉可能是蒙古貴女的消息不感興趣了!然而,最終胤禛是想錯了!


第55章 烏拉那拉氏

  三福晉的確出身煊赫,董鄂氏之女,其父彭春是都統,還是一等公,一等公這個爵位也就罷了,八旗裏頭這個爵位其實也不少,但是關鍵是都統,這在八旗裏頭可是實權的位置。

  但是五福晉呢,就有些叫人覺得看不懂了,就算是康熙不樂意兒子娶個蒙古媳婦,也不至於給兒子娶一個這樣的吧!五福晉他他拉氏,父親不過就是個五品的員外郎,放在京城權貴裏頭,連個泡都冒不上來。宜妃要不是心性還算能忍,聽到消息只怕都要氣壞了!

  宜妃是憤怒,而皇太後那邊,卻是愈發沈默起來了。皇太後能夠有如今的尊榮,靠的就是當今,皇太後原本想著,胤祺是自個撫養長大的,娶個蒙古福晉又如何了,但是呢,這卻讓康熙想起來當年孝莊皇太後的事情,順治一直到自己親政,婚事都不得自主,皇後是孝莊太後與多爾袞一塊兒定下來的,滿宮之中都是蒙古妃嬪,佟佳氏這種滿洲老姓進宮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撈了個庶妃的位份,這還是因為那時候順治已經親政一段時間,有了權威的緣故。皇太後的想法明顯觸動了康熙那根敏感的神經,因此,他也不管胤祺也是自己兒子了,幾乎是快刀斬亂麻一般,從秀女裏頭隨便挑了一個不起眼的,就指給了胤祺。

  這對他他拉氏自然是天降大喜,而對於胤祺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了。

  上頭的兄長個個都是名門淑女,輪到他,一個五品官家的女兒就打發了,胤祺不惱火才怪!

  但是呢,康熙深諳什麽叫做打一棒子給一甜棗,他又給胤祺指了個側福晉瓜爾佳氏,這位雖說現在官職也不怎麽樣,但是人家有個好姓氏,瓜爾佳氏一家子如今可是出息得很。像是康熙親自點的太子妃,就是瓜爾佳氏,胤祺的這位側福晉,跟未來的太子妃是同族姐妹,雖說論起親緣遠了一點,但是呢,畢竟也算是一家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比起三福晉和五福晉的人選,自然是太子妃更引人註目。瓜爾佳氏是真的人才濟濟,未來太子妃的祖父華善娶的可是和碩格格,而太子妃的父親石文炳在平定三藩的時候也是戰功赫赫,在朝中很受信任,太子妃兄弟也有好幾個,在年輕一輩裏頭,也算是俊傑了。

  總之,太子有了這麽一個有力的妻族,簡直讓胤褆跟吃了十斤檸檬一樣,整個人都顯得酸溜溜的。

  然而再酸也沒辦法,康熙一點都不介意告訴別人,自己還能更偏心一點。這邊才指了婚,那邊瓜爾佳氏就又得了加恩,胤礽呢,按照康熙的想法,馬上成婚了,也該有點產業什麽的,因此,又是大手一揮,將幾個皇莊劃拉到了胤礽名下,另外又是大包小包的好東西送到了毓慶宮。

  這般一操作,別說是別人了,就算是一向覺得自己挺冷靜自持的胤禛,都覺得自己有些酸溜溜的了!果然,在康熙眼裏,就太子是親兒子,其他的,都是撿來的!

  遇到這種事情,再酸也沒用。古往今來,做父母的,幾乎就沒有不偏心的!何況,偏向的是原配嫡子,就算是按照禮法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果然不出舒雲所料,李氏的確是這次大選出來的,覆選之後沒多久,她就被送到胤禛這邊來了,畢竟是大選的秀女,哪怕只是普通的漢軍旗的旗人,舒雲還是弄了個小宴,算是走了明路,然後給李氏安排了個屋子,就在宋氏旁邊。

  倒不是舒雲苛刻,皇子所就這麽大一點地方,李氏又不是什麽側福晉,進來也就是個格格的名分,難不成還能占多大地方不成!因此,跟宋氏一般的待遇才是正常的。這時候跟舒雲上輩子做皇後的時候又不一樣,開國這麽長時間,宮裏頭許多規矩已經變成成例了,什麽身份,什麽待遇,都規定得清清楚楚,當然超標或者縮水的都有,但這些呢,都是特殊情況!超標的呢,明面上一部分是下面人的孝敬,還有就是上頭的賞賜,至於縮水的嘛,自然是那些沒地位沒寵愛的,就算是被欺負了,也是找不著人撐腰的,那麽,被下面克扣也就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舒雲雖說對李氏,宋氏不會有什麽惡意,但是,也不會自個自掏腰包提升她們的待遇,她們要是能討得胤禛的歡心,那麽,想要什麽東西,找胤禛要就是了,舒雲可沒傻得覺得在這個時代認為有什麽所謂的夫妻共同財產,這年頭,小妾也是合法的,要男人養的啊!

  李氏進門也沒一開始就受寵,實在是大選剛剛結束沒多久,康熙就大手一揮,表示,又到了巡幸塞外,跟蒙古人聯系感情的時候了,然後就呼啦啦帶著前面年紀比較大的兒子,全打包走了!

  這時候,大多數的皇子還都沒有成家,所以,自然都不會考慮帶著家眷的事情,有了嫡福晉的兩個人裏頭,胤褆的福晉又生了一個女兒,身體虧得厲害,太醫已經直說了,起碼要修養個三年才能再要孩子,要不然真的要油盡燈枯了,所以,伊爾根覺羅氏如今正在府裏修養。而舒雲呢,還是那句話,年紀太小了,又不是男孩子,摔摔打打沒問題,帶出去的話,又沒個可以交際的人,總不能天天躲在帳篷裏頭不出來,那還不如留在宮中,還省得路上顛簸呢!

  不過這次出行,他們應該能夠舒服很多了,下面的人將杜仲膠弄了出來,舒雲叫人拿杜仲膠裹了車輪,雖說還不是那種成熟的輪胎,但是在減震上頭,已經非常不錯了,不能充氣,那就用實心的嘛!

  胤禛一看不錯,當下寫了一封折子,洋洋灑灑一大篇,然後獻給了康熙,當然,折子裏頭也沒省了舒雲的功勞,只說舒雲這是婦人的小見識,想著出遠門太過顛簸,這才起了這般心思,雖說只是小節,卻也可拿來搏汗阿瑪一笑雲雲。

  康熙一聽,這玩意就是杜仲膠,這玩意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本來杜仲也是有不少人小規模種植的,當然為的其實是作為藥材使用,而且這玩意也不需要什麽良田,如果能夠出膠的話,回頭對於一些家裏地比較薄的百姓來說,也是一件收益。康熙既然將事情升華到這個程度了,自然不能就真的是隨便一樂了,尤其,康熙其實精通西學,懂得不少東西,這杜仲膠既然可以用在車輪上減震,那麽,自然還有不少地方能用上。比如說,也可以用來作為火炮反坐力的緩沖嘛!

  康熙一方面叫工部那邊研究杜仲膠的其他用途,是否可以有替代品,一方面又是賞賜了胤禛跟舒雲一番。然後呢,這次聖駕出行,所有的車輪上就都有了杜仲膠做的輪胎了!國家有排山倒海之力,收集足夠的杜仲膠有什麽困難的呢?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準備在莊子上大量種植杜仲樹了!

  舒雲對此不以為然,這些人過兩年就要後悔了,經常下南洋的人,很快就會發現橡膠要比杜仲膠產量更大,也更合適的。許多事情其實要做起來也不算覆雜,只要誘之以利就可以了!

  胤禛心裏頭卻是有一種蜜汁滿足,覺得自個的小福晉實在是太愛自己了,什麽都想在前頭,根本就沒想到,人家就是拿他當做產品展示對外做廣告呢!畢竟,以舒雲的身份,很多事情沒法出面,可是胤禛能做的事情就非常多了!

  舒雲當初沒怎麽看過清史,不知道康熙是怎樣一個能折騰的人物,但是光是算了一下自己記憶裏頭康熙出巡的頻率,就可以知道以後這樣的事情少不了。尤其這個年代又不像是後世,出行有高鐵,有飛機,路上嗖的一下就到了,這個時候,可能正兒八經跟那些蒙古人交流感情的時候不會超過半個月,路上就得耗個兩個月甚至更多。

  可以這樣說,康熙很多時候,一年裏頭,大半年都在外面。

  老實說,比起明朝的皇帝來說,清朝的皇帝真的是太幸福了,嘉靖皇帝為了修一座宮殿,不知道跟下面的大臣們勾心鬥角了多少次,而清朝這邊呢,後世留下的什麽園林,行宮,避暑山莊之類的,都是他們陸陸續續修建起來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清朝的財政收入還算是可以,當年一幫子晉商為了走私得到的大筆利潤,拼命將不該賣的東西往北邊賣,到後來幹脆直接做了帶路黨,結果卻沒想到,原本大明那邊商稅約等於沒有,就這樣,一幫子大臣還天天嚷嚷著不與民爭利呢!而到了大清,想要不交稅,皇商都不行!不僅如此,朝廷需要錢了,你們就得孝敬!也不知道他們的後人到底有沒有後悔祖宗當年的行為。

  總之,每年的財稅收入,大清可比大明高多了,自然支撐得起這樣三五不時修建園子,修建行宮,還不是北巡就是南巡的開銷,但是,這也就是現在,再往後十年,國庫就要時不時告急了!

  舒雲稍微一算就能想到,康熙年後期會是個什麽場景了!不過呢,舒雲對此也是無能為力,難不成康熙還能跟朱元璋一樣,任由舒雲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不成!

  在一片廢墟上頭重建,總是比推倒重來要來得容易的,比起上輩子來說,除了多了點經驗,對舒雲來說,差不多就是困難模式了!

  舒雲要是不是生成如今這個身份,她都覺得,自個找個地方醞釀一下,直接造反都要來得容易一點。實在是大清建國好幾十年了,康熙又是個比較長壽的皇帝,這裏頭的利益關系那真是盤根錯節,稍微觸動,說不定就要引發嚴重的反彈,到時候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情呢!

  舒雲可不擅長做什麽裱糊匠,她只會將攤子砸了,另外重建一個!

  因為身份的限制,所以裱糊規整的任務也就只能交給胤禛這個未來的勞模皇帝了!

  當然,這個時候可沒人知道舒雲的雄心壯志,畢竟,一個待在皇子所裏頭,大多數時候無所事事,就是搞點吃吃喝喝,隔幾天去永和宮那邊陪德妃說說話,偶然玩玩牌,看著跟這個年代標準的貴族夫人沒什麽區別的皇子福晉,誰相信她其實心裏頭各種大逆不道的念頭呢!

  舒雲是真沒太多的事情可做,在皇子所裏,她能做主的事情太少,能用的人也太少,至於什麽宮鬥宅鬥的,更是沒什麽好說的。宋氏和李氏所得到的寵愛都非常一般,所以,她們也沒那個底氣跟舒雲叫板。何況,她們運氣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起碼舒雲根本懶得為難她們,她們的日子過得還是比較舒服的。

  後宮裏頭,留下來的那些妃嬪如今也過得比較輕松,康熙這些年出巡,帶著的都是一些位份比較低的妃嬪,高位的基本上不會跟著出去了,沒了這個要爭奪的男人,那麽,女人們也沒那個動力折騰了,折騰給誰看呢!

  榮妃依舊與宜妃互相看不順眼,榮妃一開始的時候還覺得自個占了便宜,得了上風,挺高興的,但是宜妃一直不依不饒,榮妃自然也忍不住了。但是也僅限於口頭上爭鋒,至於其他的,她們倒是想做呢,卻也怕別人抓住了把柄,別看惠妃如今為了兒子變得與人為善了,德妃又一向是個看起來好脾氣的,但是,真要是面臨利益的時候,誰下手都不會含糊。最重要的是,還有個佟妃在邊上看著呢,人家雖然資歷淺,架不住人家是表妹啊!佟妃沒有兒女,更需要有足夠的權力傍身,在宮裏頭才有足夠的底氣。

  這也導致了初一十五去壽康宮請安的時候,皇太後出來之前,大家都能夠看到一場好戲,什麽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簡直都是小兒科。

  皇太後嘛,如今對宜妃也沒以前那麽親熱了,畢竟,之前的事情,宜妃也不樂意給自個兒子娶個蒙古福晉,這讓皇太後心裏頭也是不爽的,她怪不了康熙,還怪不了宜妃嗎?不過呢,這位老太太什麽事情心裏頭都清楚得很,所以,對宜妃的疏遠,其實也就是跟對其他妃嬪一樣而已,當然,對於自個一手養大的胤祺,太後甚至是有些愧疚的,她甚至覺得,要不是自個起了這個糊塗心思,康熙也不會幹脆給他選了個家世低的福晉,弄得這個乖孫兒在兄弟們中好沒面子。

  出於這樣的矛盾心理,太後呢,就琢磨著回頭乖孫兒成婚的時候,多給他貼補一些,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了,如今嘛,她正處在心情低落期,因此,也懶得應付便宜兒子的小老婆了!所以呢,這些日子的請安都比較敷衍,說個幾句話,就表示自個累了,然後直接趕人了!大家也知道皇太後心情不怎麽好,哪怕這位平常脾氣很好,但是大家也不想挑戰她的耐性。

  其實,太後心情不好還有一個緣故,太後十幾歲的時候就嫁到京城來了,這麽多年來,康熙不知道北巡了多少次,卻從來都沒有松過口,表示要帶著太後也回一次草原。太後這麽多年來,堅持講蒙語,非正式場合,都是穿著蒙古袍,連壽康宮中都被她叫人布置得像是蒙古包一樣,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太後其實非常想念草原。這也是難免的事情,當初要不是順治執意要廢後,太後當初那個年紀,應該是在草原上找一個差不多的部族之主嫁了,而不是如同槁木一般,在皇宮裏頭從守活寡,到後來徹底守寡。

  所以,每次康熙巡幸塞外的時候,太後總會有一陣子心情不好,只不過大家都裝作不知道而已,許多事情,看破不說破嘛!

  舒雲跟皇太後也不算熟,雖說能看出太後的心思,但是,她又不是什麽聖母,看到別人有什麽需要,就恨不得立刻去滿足人家的要求。康熙表現得對太後那麽孝順,卻一直沒有滿足太後回草原省親的要求,自然有他的道理。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就是,太後年紀是真的不小了,這年頭出個門,可不是後世,要是路上出個什麽岔子,那真是不好辦的!

  所以,大家就只當是太後因為胤祺的婚事而不爽,老老實實照舊初一十五到壽康宮走個過場,然後該幹嘛幹嘛去!反正康熙不在,她們在宮裏頭也算是比較自在的。

  不光是這些妃嬪,便是留在宮裏的皇子皇女們,都自在了很多。

  康熙這些年孩子漸漸多了,對於年紀比較小的阿哥格格們就沒那麽多關註了,誰讓孩子多了不值錢呢,康熙自個天天事情也很多,得寵的妃嬪所出的孩子還好,要是生母不得寵的,在宮裏頭也就是小透明。

  永和宮這邊孩子也多,年紀最大的是九格格,原本到了她這個年紀,是需要搬到公主所那裏去的,只是呢,皇子需要考慮到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問題,公主呢,就沒性別方面的避諱了。尤其,康熙的公主們,幾乎一個個都是要撫蒙的,所以,生了公主的嬪妃,自然平時的時候要對公主要寵愛一些,就算是公主要搬到公主所那邊去了,還是會隔三差五地將孩子接過來住幾天。

  德妃生過兩個女兒,但是七格格早夭,如今也就剩下一個九格格了,因此,對九格格也算是比較溺愛的,康熙不在,她幹脆就將九格格接到了永和宮裏頭,等到聖駕回來之後再搬回去也不遲。

  九格格比舒雲其實也就小了兩歲,德妃考慮到九格格將來也要撫蒙,到時候康熙未必靠得住,畢竟,康熙是個皇帝,為了自個的江山,就沒什麽不能犧牲的,一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麽!因此,九格格出嫁之後,能夠依靠的其實還是兄弟。

  只是,胤禛跟九格格能有多少感情,畢竟,當初孝懿皇後過世的時候,胤禛都十歲了,別說是宮裏頭的十歲,就算是民間,十歲的孩子,也已經養不熟了!

  瞧著胤禛跟舒雲小夫妻兩個似乎感情還不錯,德妃自然希望舒雲能夠跟九格格多多培養一下感情。

  德妃不知道,舒雲卻是知道的,九格格將來還真沒有撫蒙,康熙在她身上還是灌註了不少慈父之心的,或者還有一些其他的緣故,比如說想要給自個的母族體面,另外又是覺得當初孝懿皇後從德妃那裏得到了一個養子,因此,幹脆讓德妃的女兒嫁到佟家,也算是給自個寵愛過的兩個女人一個交代。

  但是呢,還沒等到胤禛登基呢,這個妹妹就過世了!很顯然,佟家並沒有好好對待這個公主。事實上,在整個大清,絕大多數公主都過得很悲催,蒙古那邊,剛剛嫁過去的公主沒多久就香消玉殞了的多的是,這邊沒了一個公主,回頭大清這邊還得再嫁一個,甚至更多的過去。這算是滿蒙友好的國策所在。

  清廷這邊想要通過公主下嫁掌握住蒙古,蒙古那邊又不是什麽傻瓜,不僅不會讓這些公主真正得到什麽權力,公主稍有軟弱,折辱都是正常的事情,至於弄得公主病逝什麽的,那也是正常操作,偏偏清廷這邊根本不好跟蒙古翻臉。跟利益相比,公主們的榮辱性命那就差得太遠了!

  一直到後來,蒙古這邊的幾個強硬的勢力被徹底打敗,清廷又通過各種手段給蒙古各個部族的上層換了血,加上清廷的減丁之類的政策,這才終於徹底控制住了蒙古,公主和親的事情也少了起來,即便有,也是讓額附長居京城,很難再反抗朝廷的命令。

  佟家自覺自家是康熙的母族,又打心眼裏其實是瞧不起德妃的,胤禛那個時候,為了爭取佟家的支持,估計也付出了不少代價,只怕胤禛登基之後,德妃與這個兒子翻臉也有這方面的緣故。你妹妹都被人害死了,你卻在那裏叫仇人舅舅,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或者是,你根本就沒當我是親娘,真的是一心扒著佟佳氏不放了?

  不過,這些都是比較遙遠的事情了,舒雲作為皇子福晉,實際上跟宮裏頭的那些格格們見得很少,人家各自有自個的生母養母,除非是那種比較正式的宮宴,否則的話,她幾乎看不到其他的格格。

  舒雲也是養過女兒的,朱樨一度可以用飛揚跋扈來形容,而朱梧呢,看著是個羞怯的性子,實際上她根本就是有些社恐,倒不是真的軟弱。而九格格呢,老實說,舒雲第一眼看到她,真是很難將她與天家公主聯系在一起。九格格看起來就是個溫柔和順的性子,等到現在往來幾次之後,就發現,九格格最大的問題是沒什麽主見,或者說,很容易被人所左右,另外,還有點軟弱,缺了幾分韌性。

  德妃自己看起來也是這樣的性子,但是骨子裏頭卻是不認命的,也不知道怎麽九格格竟是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舒雲猶豫了很長時間,才下了決心,私底下詢問了一下德妃,德妃嘆道:「天家的公主,聽起來尊貴,實際上呢,也就是那樣了!宮裏頭的格格,到了年紀,差不多就要撫蒙了!要是性子太硬太直,不知道本分隨時,回頭哪裏能適應得了蒙古那邊的生活!所以,寧願她們性子軟和一點,也不能讓她們太驕縱,要是回頭壞了滿蒙聯姻的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聽到德妃這般說,舒雲只覺得目瞪口呆,這個邏輯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是仔細想一想,這就跟賈家將迎春養成了一個二木頭,然後送到了孫紹祖那樣一個人家,指望著靠著迎春的溫順不爭,來換取孫家那邊不對她施暴,對賈家感恩,這可能嗎?尤其如今因為漠北那邊局勢不穩,康熙還得爭取漠南這邊各個部族支持的時候!蒙古那邊根本就是有恃無恐,最多回頭說兩句軟話就可以了,順便還能將公主的嫁妝收入囊中,回頭還能再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妻子,這不要太劃算,壓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什麽好處都落到手裏了!這也難怪各個部族壓根不介意尚公主了,穩賺不賠啊!

  看起來,不光是德妃,似乎整個後宮,大家對公主都是這樣的要求,這就讓舒雲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這些公主說是撫蒙,但是看宮裏的心態,分明就都很悲觀啊!

  舒雲沈默了一下,還是有些艱難地說道:「額娘,蒙古那邊的習俗,媳婦也是知道一點的,在蒙古,部族的主母是可以跟部族之主分享他們的權力的,若是太過軟弱,無法幫助丈夫分憂,自然會引起丈夫的不滿!就像是一般的大戶人家,想要娶個宗婦,也要選能撐得起來的,若是宗婦撐不起家裏的事務,上頭的長輩會是個什麽想法呢?」

  德妃聽到舒雲這般說,一開始的時候,還想要呵斥兩聲,繼而卻是冷汗涔涔而下,沒錯,這年頭,別說是那些大戶人家,便是小門小戶,娶媳婦,尤其是長媳媳婦,都是要以能幹為主,要是不夠能幹,不能當家理事,那娶的是媳婦嗎?真要是遇到這種事情,和善一點的人家,自然是長輩繼續撐著,或者只能讓下面的兒子娶一個能幹的,要是比較講究嫡長的人家,就得考慮著弄個能幹的長孫媳婦回來。而那些不太講規矩的,說不定就要直接休妻,甚至是讓這個媳婦病逝,好騰出位置來了!

  民間尚且如此,大到一個部族,主母光是身份高貴,嫁妝豐厚有什麽用,關鍵是要能夠幫著丈夫將部族的事情撐起來才行。公主又不比尋常媳婦,不能隨便休棄,那麽還能怎麽辦呢?換一個能幹的唄!

  想到未來自個的女兒可能會落到這個地步,德妃就覺得自個有些坐不住了!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已經不能再失去了!這般想著,德妃看向舒雲的眼神就變得溫和了許多,不過她還是告誡道:「這事咱們娘倆知道就行了,你可別再隨便說出去了!之前大家都是這般行事,回頭叫人知道他們之前做的都是無用功,甚至都是錯的,還不知道要怎麽想呢!額娘宮女出身,讀書識字都是後來的事情了,但是,額娘在宮裏這麽多年,還坐到這個位置,最大的感觸就是人心難測!額娘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好心是未必有好結果的!」

  德妃也是一時激動,才跟舒雲多說了這麽多,她很快就恢覆了常態,拍了拍舒雲的手,溫和地說道:「這些話你記在心裏就好,今兒個也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舒雲點了點頭,起身行了一禮:「額娘,那兒媳就先告退了!」

  「去吧!」德妃揮了揮手,看著舒雲離去的身影,無聲地嘆了口氣,想到自個的女兒,這會兒又是開始頭疼起來。以前的時候,她由著那些嬤嬤,教會了自己的女兒,作為公主,很多時候要認命,難道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得回過頭來教導自己的女兒,認命是不對的,你得變得強勢起來嗎?

  不說距離九格格指婚還有多久,想要將一個孩子已經養成的性格掰回來,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的舉動,瞞不過其他人,到時候,她又該如何對康熙交代呢?

  德妃越想越想要嘆氣,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對舒雲的感情也變得覆雜了起來,一方面感激舒雲提醒了自己,另一方面呢,光提醒有什麽用,該怎麽做,還是不知道啊!

  德妃在那裏犯愁,舒雲回去之後,卻是暫時將這事放到一邊了,還是那句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她今兒個點醒了德妃,已經是冒險了,換個人說不定還要跟她翻臉,覺得舒雲純屬危言聳聽!這個世上,最難的事情之一就是將一個人的想法,灌註到另外一個人腦子裏面,大家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說不定蒙古那邊巴不得清廷的公主都是這樣軟弱可欺的呢,要不然,怎麽繼續從清廷占便宜呢?

  胤禛雖說人出去了,但是倒是還記得自個已經成家了,或者說,他天生就是個有些龜毛的性子,出去還沒多長時間呢,就有信寄回來了,先是說了一下自個在出巡過程中的見聞,還有遇到的一些事情,在路上暫時停留的時候,還買了一些當地的特產隨信帶了回來。

  老實說,比起朱元璋來說,胤禛這樣的的確有點暖男的意思了,比較適合談對象。朱元璋大多數時候是比較粗疏的,除了談到錢,他非常敏感之外,對於什麽浪漫啊,什麽儀式感啊,那是一點都不開竅的,他哪怕是當了皇帝,很多時候還是改不掉骨子裏頭的小農意識。

  而胤禛呢,就比較心細了,或者說,這個時候的他,並沒有像是一二十年後一樣,沈浸在奪嫡之類的大事裏頭,對於後院還是有著一些溫情的,也就是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有幾分談情說愛的心思,過了這個階段,對他來說,什麽情愛都無法超過利益了!

  胤禛顯然對舒雲挺滿意,因此,橫豎來往於京城和行在的人不少,胤禛自個也不缺人使喚,那麽多送幾封信又算得了什麽!

  舒雲之前還真沒談過什麽戀愛,這會兒也被胤禛弄得多了幾分少女心出來,她看過信之後,也覺得自個可以玩一玩這樣的戀愛遊戲了,畢竟,其他也沒別的事情需要去做,那麽,享受一下難得的戀愛生活還是不錯的。當然,這也是因為胤禛的信裏頭壓根沒提什麽宋格格,李格格的,要不然的話,舒雲才沒這個閑心。

  舒雲一邊跟胤禛分享著宮裏頭的八卦,一邊又對照著胤禛的那些詩文,同樣以詩文相和,這些詩文大多數都是化用了前人的詩句,也有一些原創的,要不是舒雲有上輩子的記憶,憑借著這輩子受到的教育,還真有些搞不定!

  而在信中,舒雲還是將之前跟德妃說過的事情說了,並且建議胤禛,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看一下如今草原上撫蒙公主的現狀,看看過得比較好的是哪些,還有之前過世的,又是哪些。

  宮裏頭的制度就決定了,說不定兄弟之間的感情比起兄妹的還要強一些,畢竟,感情這種東西不是憑空而來的,是需要培養的!別說什麽血脈親情之類的,親生的母子,哪怕剛生下來的時候,有著荷爾蒙的作用,會本能地產生母愛與保護欲之類的感覺,但是,產後抑郁傷害孩子的事情都是在所難免的。而那些孩子被抱錯了的,真要是面對親生孩子和親手撫養長大孩子之間的抉擇,能夠毫不猶豫選擇血緣的,那才是少數。

  胤禛以前的時候,壓根很少會關註宮裏頭那些姐妹們的情況,或者等到以後他做了父親之後會關註一下,但是如今,他是真沒這樣的心思。一直到接到了舒雲的信,他才有了這個認知,這讓他感覺有些羞愧,但是繼而,又有了一種責任感。

  胤禛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既然在信上答應了舒雲,那麽回頭自然就要去做,他也很精明,直接拉上了胤褆。沒辦法,胤褆現在一下子四個女兒了,這四個女兒,大半都是要撫蒙的,胤褆跟大福晉感情深厚,也沒什麽重男輕女的思想,雖說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卻也沒有對前面幾個女兒產生什麽不滿,反而頗為寵愛。

  因此,為了自己女兒的將來,胤褆肯定是不會不上鉤的!

  果然,當胤禛說到公主撫蒙的事情,胤褆就上了心。順治皇帝兒女不多,為了有足夠的公主撫蒙,還專門在宗室收養了幾個養女,嫁到了蒙古呢!而康熙呢,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合適的女兒,也得從宗室裏頭挑。養女嫁出去了,也已經輪到親生女兒了!在皇家,公主是永遠不嫌多的!

  算一算宮裏頭幾個格格的年紀,再算一算自個女兒的年紀,胤褆家的大格格,說不定再過十年不到,就要面臨撫蒙的問題了,這讓胤褆一下子產生了危機感。

  胤禛沒說別的,就是說自個的妹妹如今年紀也十歲了,過幾年也要出閣了,說不準也要撫蒙,所以打算先看一看蒙古的情況,胤褆呢,更是覺得自己眼光長遠,已經開始四處打量,有沒有跟自個的女兒年齡差不多,很有可能成為自個女婿的蒙古世子了!一聽胤禛打算看一看蒙古這邊比較欣賞什麽樣的主母,胤褆雖說心裏頭不甘心,但是準備了總比沒準備來得好,早點準備總比晚準備強!因此,雖說覺得胤禛有些婆婆媽媽,還是順從了胤禛的意思,開始叫人調查起來。

  調查結果是真的很觸目驚心,總之,胤褆看到結果的時候,臉色就很不好看!撫蒙的公主幾乎就沒幾個能活得長的,大多數二三十歲就沒了,而且這些多半跟丈夫感情都不算好。而胤禛還發現了另外一件事,就是,在草原這邊的公主府,似乎嬤嬤們的權力比公主還大一點,或者說,那些陪嫁的嬤嬤,完全將公主給拿捏住了!

  這就讓胤禛非常憤怒了,作為一個皇子,甚至可以說是奴隸主了,自家的姑姑還有姐妹什麽的,居然讓一幫子奴婢給拿捏了,一方面恨鐵不成鋼,另一方面就是憤怒與這些奴婢的大膽了!

  因著還在草原上,這事不好直接捅出來,真要是捅出來了,回頭牽扯出許多公主早逝的事情,難免要叫那些蒙古王爺們有想法。葛爾丹這些年非常不安份,朝廷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因此,還需要蒙古這邊牽制葛爾丹,所以,別說是死了公主,就算是死了皇子,清廷這邊也只能捏著鼻子暫時認了!

  胤禛很沈得住氣,一直等到聖駕回鑾,歇在直隸行宮的時候,才跟胤褆一起,將事情捅上去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56章 烏拉那拉氏

  康熙是個特別要面子的人,或者是因為他老爹的名聲總讓人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感覺,康熙呢,在這方面,就幾乎不肯給任何人留下什麽話柄。他自然是不肯承認公主的教育路線出了問題的,那麽問題在哪兒呢?自然是那些居然敢拿著規矩轄制公主的嬤嬤們!咱們下嫁公主是為了滿蒙友好,結果你這邊嘴上喊著規矩,要跟額附見一面還得公主宣召!大家都是要臉面的人,三五不時地宣召搞得公主跟什麽一樣。次數稍微多一點,還得說公主不要臉,你們倒是要臉了,公主要跟額附見個面,還得賄賂你們是不是啊,你們倒是挺將自個當回事啊!

  康熙這邊一發怒,自然就要有人倒黴。之前派出去的那些嬤嬤們,自然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康熙根本懶得聽她們狡辯,這年頭缺什麽也不缺奴婢,因此,這些嬤嬤直接就下了黃泉,連同他們的家人也沒得到好,直接流放到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而對於那些已經有了轄制公主苗頭的嬤嬤,也直接被打入辛者庫。

  然後,就是給這些嬤嬤們上規矩,你們總是跟公主講規矩,那就跟你們講講主奴之間的規矩吧!康熙幹脆效仿上書房,上書房那邊,一般的先生給皇子上課,那是要跪著的!所以,指望著將一幫皇子養成什麽尊師重道的性子,那是想也別想。

  難不成教養公主的這些嬤嬤居然要比上書房的先生還尊貴不成,所以呢,這些嬤嬤們呢,要給公主們講規矩,就得自個跪著說,跪著給公主演示!不講明白了,就別起來!公主下嫁,這些嬤嬤的家人也會直接落到公主手裏,凡是有讓公主不順心的,那麽,直接就能叫侍衛將人給拿下!

  宮裏頭,德妃得到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氣,心裏頭卻是有些好笑的同時,又有些惆悵。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雖說覺得舒雲將事情透給了胤禛,難免有些太天真,至親至疏夫妻,如今兩人之間暫且還算相諧,倒也難怪舒雲對胤禛極為信任了。但是等到以後呢?舒雲年紀還小,後院已經有了兩個格格,不管是舒雲還是胤禛,似乎都沒考慮到她們先生了孩子的問題,證據就是,胤禛那邊從來沒用過避子湯。

  避子湯差不多跟緊急避孕藥有點像,但是這玩意可是有毒的,裏面一般會加上朱砂,甚至直接加水銀,這玩意可是有毒的!誰知道吃得多了會有什麽後遺癥,另外,胤禛自個不提這個話,舒雲沒事去做這個惡人做什麽!

  清朝幾乎就沒正經的嫡子登基的,就算李格格和宋格格提前生了兒子,舒雲也沒什麽好說的,胤禛要是真的將來選中了別人,想要犧牲自己的兒子,大不了舒雲直接帶著孩子去海外立國就是了!誰離了誰不能活呢?打擊競爭對手是可以的,但是最應該做的不是應該提升自己嗎?與其矮個子裏頭拔高個,還不如自個先將自己變得鶴立雞群呢!

  德妃覺得是舒雲現在沒有意識到,胤禛不僅是她的丈夫,也是別人的丈夫,所以對胤禛掏心掏肺,實際上呢,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有幾個是真的專情的。哪怕胤禛是德妃的親兒子,她對此也不抱什麽期待。現在投入的信任越多,說不定將來感受到背叛的時候,就越傷心!

  不過呢,宮裏的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德妃總不能為了兒媳婦在背後給兒子捅刀子,因此也就是心裏想想,並不會真的提醒。

  德妃根本沒想到,舒雲的格局根本就不在這個小小的內院之中,就算她沒有孩子,那又怎麽樣呢?

  胤禛可不知道自個在自家老娘那裏就是個潛在的渣男,辦成了這件事之後,胤禛在康熙那邊的評價還是高了不少的,然後,康熙就非常順便地表示,你們兄弟幾個也到了出宮開府的年紀了,那就幹脆點早點開府吧!

  康熙這次比較大方,三四五三個阿哥一塊打包出去了,之後的就得等一等了,好歹得等到指婚了再說。

  胤禛如願以償將他之前看好的地方弄到了手,現在就已經開始興奮地想著應該如何改造了。不過呢,跟之前胤褆的府邸相比,這回一下子三個皇子開府,給內務府也帶來了不少壓力!

  內務府搞拆遷重建的確很有一套,當然,在裏面摟錢更有一套,畢竟,誰也不能將漆刮掉看木料是新的還是老的,這玩意本來也不好分辨,刷了漆之後,裏頭到底是什麽木頭,都得打個問號呢!還有磚石之類的,到底是舊磚還是新磚,可沒幾個人真的搞得清楚!所以,內務府做事,最喜歡的就是訴苦,然後就是拖工期,時間拉得越長,他們賺頭越大。

  其實內務府裏頭的那點貓膩,知道的人是挺多的,但是,一般人卻也想象不到,裏面會有那麽多的貓膩就是了!就像是後世要不是爆出來,誰也想不到還有紙板防盜門,竹編窨井蓋之類的操作啊!

  論起偷工減料,偷梁換柱,內務府可沒怕過誰!如果放到二十年後,這些貓膩是瞞不過胤禛的,因為那個時候的他,見識過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起碼內務府都是為皇家做事,偷工減料頂多是拿高仿換正品而已,而那些在修建堤壩之類的事情上頭偷工減料的,能用稻草和泥代替石料,你敢信?

  不過,現在想讓內務府偷工減料都不行,如今大家都在忙著另外一件事呢!

  聖駕回鑾還沒多久,便是頒金節了,在滿人的禮節裏頭,頒金節的地位跟新年也差不了多少,每年都會持續好幾天,總之就是各種儀式,身體稍微差一點的,過個頒金節能折騰得人去掉半條命。

  當然,作為萬惡的統治階級的一員,舒雲這個四福晉是占了不少光的,她只需要跟著德妃就可以了,德妃經歷過這麽多次,早就熟悉了套路,所以準備得非常充分。德妃有意照顧自己的兒媳婦,以烏雅家在內務府的能量,自然什麽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舒雲自個身體也很好,因此幾天下來,就跟沒事人一樣,叫德妃羨慕不已。

  舒雲其實也挺煩這種事情,就算是為了未來少跪幾次,舒雲也覺得得把胤禛推上去了。

  過了頒金節,胤禛本來以為能混到個差事的,但是康熙就像是將他們幾個兒子遺忘了一樣,也不說讓他們入朝聽政,也不說給他們安排一下,以至於這幾個接下來都要開府的皇子,都不得不重新返回上書房,跟一幫弟弟們坐在一塊兒讀書了!

  胤禛勉強調節好了心態,幹脆閑著沒事就在那裏規劃自個未來的府邸,他這個時候可沒有做皇帝的野望,所以,在他看來,那裏就是他下半輩子要住的地方了,哪裏能輕忽了呢?不光如此,胤禛還想要跟其他人分享,他能分享的自然是自己的女人。

  舒雲作為胤禛的福晉,自然是他的第一選擇。舒雲呢,審美不錯,跟胤禛還是比較搭的,另外,舒雲也琢磨著接下來這個地方要住個二三十年呢,自然得好好修建起來。

  紫禁城老實說住起來是真不舒服,冬天冷,夏天熱,她上輩子住宮裏頭的時候可沒這種感覺,當然,朱元璋修建皇宮的地方跟紫禁城其實不是一個位置,風格也不同。但是如今自家的地方,弄點小手段,住得舒服點也不為過吧!

  因此,舒雲直接表示,建房的時候,墻壁中要設立夾層,屋子裏頭不一定要用木頭的柱子,用中空的銅柱就很好,夏天放冰塊,冬天放炭盆,能省多少事啊!

  另外,花園的面積最好大一點,裏面要修個水池,水池上頭最好要有個水閣,夏天的時候,可以在水閣上納涼休息。另外,為了防止下一代不識稼穡,最好開辟出一塊菜田出來,等將來孩子大了,可以讓他們學著耕種,也算是憶苦思甜了!

  胤禛對於舒雲的建議還是非常心動的,尤其是想到孩子,自己將來雖說未必能像是汗阿瑪一樣,孩子加起來有個二三十,但是十個八個應該是沒問題的吧,得提前將孩子們居住還有習文學武的地方給弄出來,這麽一盤算,感覺原本比較大的地方也顯得有些不夠大了!胤禛下意識地就將後院原本占據的地方縮減了不少,胤禛自覺自己不是什麽貪花好色之人,所以將來後院應該人不會太多才對,既然如此,要留那麽多屋子幹什麽呢?浪費嗎?

  跟舒雲商議得太過投契,胤禛自然也就忘了自個還有兩個要跟著一塊兒搬出去的格格呢,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們進門時間都不長,胤禛跟她們感情也很有限,如果再過個一兩年,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

  宋格格也就罷了,她畢竟是宮女出身,父親的那點面子也在她順利地進了四阿哥的院子的時候,用得差不多了,家裏頭就算還有其他什麽資源,在她沒有混出頭的時候,還是要留給自己的兄弟的,不能都浪費在她身上。

  李格格呢,倒是想要爭寵,架不住沒遇上好時候,進門之後還沒輪到她幾次侍寢呢,胤禛就出去了,根本沒能在胤禛那裏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好不容易人回來了,又遇上了頒金節,胤禛每天累得夠嗆,每天回來就是倒頭就睡,哪裏還想的起來還可以去兩個格格那裏排遣。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更是想不到需要問自己格格的意見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舒雲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不過舒雲也沒空理會李格格和宋格格到底對此有個什麽想法,既然胤禛可以提前出宮開府,那麽,許多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胤禛同樣這樣想,就像是三阿哥和五阿哥都打算等開府之後再正是迎娶嫡福晉一樣,胤禛同樣想要在自個的府裏跟舒雲正式圓房。

  三阿哥和五阿哥要等到開府之後迎娶嫡福晉動機一點也不一樣。三阿哥嘛,他是想要顯示一下對自個嫡福晉的重視,另外就是,他也想要借助迎娶嫡福晉的機會,好拉攏一些人,收幾個得力的門人乃至奴才,畢竟,就算是沒那個能力跟太子爭鋒,但是,想要做個實權的皇子,乃至未來的王爺,手頭沒人也不成啊!看看現在京城比較活躍的王府,哪一家手裏頭沒有一定的力量,真要是手裏力量不足,也早就守不住自個的爵位了!

  而五阿哥呢,那就是純粹是不喜歡自個的福晉,或者說,五福晉的存在是真的非常尷尬,宜妃也覺得這個兒媳婦出身太差,至於太後呢,更是覺得虧欠了自個的孫子,所以呢,康熙這邊才給了胤祺一個出身瓜爾佳氏的側福晉。然後呢,宜妃又從這一屆的秀女裏頭給五阿哥挑了一個漢軍旗出身的格格劉佳氏,然後就直接給送到皇子所那邊去了。

  胤祺並不想給自個的嫡福晉多少臉面,因此他甚至琢磨著,先等到自己的庶長子出生了,再將嫡福晉娶回來。雖說這種事情聽起來很不講規矩,但實際上呢,這天底下能讓皇子守的規矩有幾個呢?胤祺對於大位沒什麽想法,也沒有太多的野心,不管是作為兒臣,還是下一任皇帝的兄弟,有點把柄總比滑不留手更好一些,所以,胤祺覺得自個還是有資格任性的。

  雖說三個皇子未來的府邸都要修,但是肯定也是要分個先後順序的,總要長幼有序不是嘛,起碼面子上得過得去,所以,最先完工的肯定是胤祉的府邸,然後才會輪到胤禛的,最後才會是胤祺,說不定胤祺那邊還沒建好呢,老七老八他們也要搬出去了!

  胤禛也不算是非常著急,他將圖紙改了一次又一次,就這還沒有完全定稿呢,像是院子,花園之類的地方,總要到後來再收拾,胤禛如今已經從欽天監那邊弄了一些講什麽風水八卦之類的書在那裏琢磨了。

  就像是當年跟朱元璋共用書房一樣,如今胤禛也是跟舒雲一塊兒共用了一個書房,舒雲從胤禛那裏將他能夠收集到的各種講西學的書都弄到了手,好在這些都是翻譯過的,要不然的話,舒雲還真沒學過那麽多的語言,要知道上輩子的時候,到了後來,幾乎大家都在將漢語了,一個個使節,官話講得說不定比一些官員還利索一些。

  歐洲那邊如今文藝覆興都已經開始了許多年了,許多理論研究都已經出來了,不過距離工業革命還有一段時間,中原這邊想要趕上去,還是來得及的。畢竟剛開始起步時候的工業,其實優勢並不算非常明顯,也就是後來因為幾場戰爭的推動,許多技術才算是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某種意義上來說,戰爭其實也算是推動文明的利器了。

  傳教士們對於東方這邊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他們從明末的時候就帶來了許多西學知識,那時候,以徐光啟為代表的開明文人還受洗入教,翻譯了許多來自歐洲的書籍。甚至,像是紅薯什麽的,本來就是他們這些人引進的,只是礙於明末那時候的環境,根本沒法推廣開來,要不然也不會造成那麽嚴重的民亂。

  舒雲將這些西學的書籍都看過一遍之後,頓時就松了一口氣,哪怕西方那邊還藏著掖著不少,但是光是看這些,就差不多能夠推斷出西方那邊如今的水平了,她上輩子已經攀過一次科技樹了,如今再來一次,實現彎道超車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舒雲看這些書籍都是光明正大看的,一開始的時候,胤禛還覺得舒雲就是一時興起,很快就沒興趣了呢,結果之後呢,瞧著舒雲一本一本地翻下去,似乎還得了其中的趣味,不由也好奇起來。他們這些皇子學習西學就不是僅僅學個大概,也是學得還算深入的,尤其是自然科學還有算學什麽的,都算得上是重點的學科。

  胤禛小的時候,孝懿皇後對他比較寵愛,還給他弄了不少西洋來的東西,胤禛甚至曾經拆壞過一個懷表,後來沒裝得起來,不得不送回了造辦處修理,很久才修好了送回來了。雖說孝懿皇後沒說不許,但是後來胤禛就很少做這種事情了。他那時候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孝懿皇後親生的,做事已經有了一些顧忌,不能被人說成是不愛惜東西。

  這會兒瞧著舒雲看得興致勃勃,胤禛也來了興趣,還想著考問舒雲一番,然後,就問得胤禛有些懷疑人生了,舒雲不僅真的看進去了,還看懂了,還能舉一反三,胤禛不由嘆道:「靜怡,你若是男兒,有這份能耐,一定是國之肱骨!」

  胤禛可不覺得只有什麽儒學才能治理天下,就算是康熙也不是這麽想,康熙他們實際上都是實用主義者,最重要的是,滿人能靠科舉混出頭的,是真的很少,滿人這麽多年,論起才子,也就是出了個納蘭性德,哪怕科舉的時候,滿人跟漢人考的難度相差很遠,滿人能在裏頭出頭的也少見。倒是漢軍旗裏頭出了一些比較出挑的,但是問題是,他們算是旗人,實際上還是漢人呢!

  而舒雲呢,要真的是男子,那就正兒八經是滿人裏頭的能人了!西學這種東西,朝堂上精通的可不多,但是懂的人都明白,這門學問實際上是一門經世致用的學問,比起儒學,那可很是實用太多了!

  舒雲輕哼了一聲,說道:「難道我是女子,會這些,就不能做出什麽事情來了嗎?」

  胤禛一楞,然後笑道:「能倒是能,可是如今這個風氣,靜怡你就算是想要做什麽事情,也只能就是隱在背後,卻是不好在人前的!」

  舒雲搖了搖頭,擺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說道:「算啦,反正我要外面的名聲做什麽!不過這些學問是真的挺有意思,我倒是真想琢磨琢磨!」

  胤禛並沒有覺得舒雲不安份,舒雲又不是想要要什麽權力,不過就是想要研究西學而已,這算得了什麽呢,人家女人可以研究什麽詩詞文章,自然也能研究其他學問,至於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胤禛對這話那是嗤之以鼻的,一個個斷章取義,就光盯著前面半句話了,後面男子有德便是才,一個個都忘得一幹二凈。

  舒雲管家理事什麽的從來沒什麽差錯,研究一些西學,就算是打發時間罷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胤禛直接就說道:「你要是喜歡,我回頭再給你多找些書籍回來!」嘴上這麽說著,胤禛就已經開始盤算著從哪兒找了。

  舒雲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嗯,這些書籍有些翻譯看起來有點奇怪,要是有原文的就好了,最好還要有字典,我可以自個查!」

  胤禛笑道:「看樣子爺倒是個有福氣的,娶了個正經的才女回來了!不過字典什麽的,還真是沒有,爺當初也就是學了個皮毛,回頭爺叫人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個初步的字典出來。」

  這年頭,作為統治階級就是這樣方便,他們想要什麽東西,只需要一句話,下面的人就得跑斷腿,不過呢,橫豎麻煩的也不是舒雲,舒雲要做的無非就是將這些書籍重新整理翻譯一下就是了,這可是個大工程。

  有了這些事情要做,舒雲去永和宮的次數都少了,以至於便是德妃乃至康熙都知道,四福晉如今沈迷西學,異想天開,想要將一些西文的書籍重新翻譯的事情了!

  康熙還專門叫胤禛過去問了一下舒雲的情況,胤禛也沒有隱瞞,甚至還吹捧了幾句:「汗阿瑪,兒子這福晉在西學上是真的很有天賦,別人是舉一反三,福晉幾乎能聞一知十,比起兒子當年可強多了!」

  康熙聽了,哈哈一笑:「再強也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媳婦了,看樣子,老四你福晉說不得有望成為一代大家呢!」

  胤禛臉一紅,說道:「汗阿瑪謬讚了,福晉說不得也就是一時興起,那裏就能成為什麽大家了!」

  康熙笑道:「既然你媳婦在這上頭有天分,那就讓她學便是了,你呀,也別太小看你媳婦了!」說著,又是大手一揮,賞賜了舒雲許多書籍,還有一些西洋來的東西。

  既然在康熙這邊都過了明路,舒雲也就開始放飛自我,開始將自個的能耐展現出來了。

  舒雲的進度很快,弄得胤禛都有些不敢置信起來,在許多上頭,他已經有些跟不上舒雲的思路了,還有些擔心地拿著舒雲翻譯的東西去找幾個在朝中供職的傳教士,結果那邊一看,也是驚嘆不已,還跟胤禛說到了西方那邊文藝覆興時候出過的幾個大才,那些也是極為了不得的人物,他們一番吹捧,幾乎將舒雲與那幾位在後世被掛在墻上的為人相提並論了!

  舒雲聽胤禛一說,頓時就有些慚愧起來,人家那是真的天才,開辟了一個時代的人物,而自己呢,其實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頭,只不過是將自個已經學過的東西展現出來罷了。

  宮裏頭知道舒雲做的事情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數人都沒將這些放在心上,舒雲拿出來的多半是理論,還有一些比較先進的算學理念,胤禛將舒雲搞出來的一些公式拿走了,送到康熙那裏,康熙一瞧,覺得這些公式很有用,治河什麽的都用得上,比起之前的計算量來說,用上這些公式,可就簡便太多了,而且對於戶部那邊的工作也很有利,幹脆就拿了這些公式,開始培養相應的算學人才了。

  這倒是讓舒雲很是刷了一番存在感,但是誰也不會因此就覺得舒雲有什麽威脅了,這年頭,大家更看重的是權力,對於一個學者,更多的可能是尊敬,但是卻絕不會有什麽忌憚之心,畢竟,純粹的學術如果不能轉化為應用的話,其實是沒什麽殺傷力的,而目前看來,舒雲拿出來的學問,屬於那種比較利國利民的,康熙巴不得她繼續研究下去呢!有這樣一個能幹的兒媳婦,比兒子都強啊!康熙這會兒甚至覺得,如果舒雲能夠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進度,那麽,只要舒雲能生下一個兒子,康熙不會吝嗇一個鐵帽子王的前程。

  而胤禛呢,如今也是有了一些危機感了,自家媳婦太能幹了,這就顯得自己如今幾乎是一事無成了,他自知自己在學問什麽的上面,肯定是趕不上自個福晉了,所以,還是多做點實事吧!

  可惜的是,胤禛是有心報國,前提是要有機會才行,他想著法子在康熙那裏刷存在感,想要撈個差事,但是康熙偏偏不給,這讓胤禛頗有些郁悶起來。

  而後院裏頭呢,李格格和宋格格卻是覺得自己抓住了機會,她們很難理解舒雲的做法,作為福晉,討好自個的丈夫才是第一要務,偏偏福晉卻去研究什麽莫名其妙的學問,一個男人,真的能忍受自個的妻子比自己強嗎?所以,這兩位琢磨著,在這個時候,正是顯示自己是解語花的時候呢,所以,開始頻繁想要在胤禛那裏露臉。

  她們還算是比較成功,胤禛畢竟已經是一個相對開始成熟的男性了,人家是有生理需求的,奈何福晉年紀小,又沈迷學習不能自拔,當然,兩人還沒到沒有共同語言的時候,如今還是會經常坐在一塊兒說說話的。胤禛顯然是不喜歡聽什麽家長裏短,還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舒雲倒是也很少跟他提什麽比較生僻的學問,反而是閑聊比較多。胤禛的那些煩惱,舒雲也是愛莫能助,不過呢,她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而胤禛呢,對於舒雲的一些基於西學的設想也很感興趣,他不需要深入了解那些理論,他只需要知道這些到底有什麽用就可以了,他就是個比較典型的實用主義者。

  但是光聊天解決不了生理需求,胤禛這個身份,自然也不能依賴自己的左右手,所以呢,跟李格格和宋格格那邊交流的次數就多了起來,那兩位也是精明人,並不會在胤禛那裏說舒雲的壞話,但是卻是極盡奉承,又能婉轉承歡,自然在胤禛那裏有了一些地位,她們如今才算是在胤禛的後院有了一定的底氣,不再像是以前一樣,心虛氣短,小心翼翼了!

  沒人會因為舒雲的事情嘲笑胤禛,畢竟,大家視野不同,皇子們都是典型的政治生物,他們不需要跟文人比吟詩作對,跟武將比上陣殺敵,他們需要的是領導能力和人格魅力。而男人之間也會攀比身邊的女人,有舒雲這樣出身高,性格好,然後居然還挺擅長西學算學的福晉,這就很讓一幫皇子羨慕了。

  胤禛去上書房的時候,原本因為當年小狗尾巴還有頭發,跟胤禛一直不對付的胤禟,居然扭扭捏捏地跑過來,表示想要跟著四嫂學習算術,上書房裏頭教的那些算術實在是太簡單了,沒什麽意思,四嫂那邊的算學本事肯定更強一些。

  胤禛雖說某種意義上,是個挺小心眼的人,但是當年畢竟大家年紀都比較小,胤禛還剪掉了胤禟的頭發,在普遍意義上的觀念看來,人的頭發可比狗尾巴毛重要多了,所以說,胤禛當年其實沒吃虧。如今胤禟這般跑過來,在胤禛看來,就是這個弟弟主動和好了,他琢磨了一下,說道:「你先去問了汗阿瑪,汗阿瑪要是同意了,那就沒問題!」

  胤禛覺得舒雲應該不會反對,她就不是那種敝帚自珍的人,那些算學知識,哪怕是身邊的宮女太監,只要他們願意學,舒雲也願意教。所以,多加一個胤禟也沒什麽。尤其胤禟在這方面是真的挺有天賦,或者說,這小子從小就對掙錢感興趣,在他看來,算學學得好,那麽掙錢上頭,就沒人敢糊弄他!

  宜妃一直挺受寵,胤禟自然也經常有機會見到康熙,因此,胤禟很快就求了康熙要去找四嫂學算學,康熙沈吟了一番,便答應了下來。

  康熙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自個這麽多的兒子,總不能將來一個個隨便封個爵位混日子,總要學點本事,給自己,給將來的新君分憂才行。康熙根本就沒想過,就算是太子如他所願當了皇帝,但是朝堂上的位置就那麽多,都叫自個兄弟占了,他自個的兒子該怎麽辦!

  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本來就是真理,老爹做皇帝,和兄弟做皇帝,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但是目前來說,康熙的想法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雖說偏心,但是,也不會讓其他兒子吃虧,當然前提是這些兒子不是什麽混吃等死的廢物點心才行。

  胤禟喜歡算學,很好,多學點,不管是將來去戶部算賬,還是去工部算工程,甚至去兵部算後勤,都不是什麽壞事,那就去學唄!胤禟這個年紀,也沒到需要跟嫂子避諱的時候呢,何況,胤禟所謂的學習,肯定也不是跑去跟舒雲一對一教學,估計也就是隔三差五地討教一下,上書房那邊才是正經的功課呢!

  胤禟對於正經的功課一點也不喜歡,四書五經什麽的,有什麽意思,還是算賬比較好玩一些。

  對於自個兒子的胸無大志,宜妃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做皇子的,要有什麽樣的志向呢?胸無大志好啊,才不會將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惹著了,回頭能確保一輩子的富貴。

  宜妃可沒想到,自個兒子將來會因為站錯了隊,又死活不改,落得那般下場。

  後來的事情,現在也沒那個苗頭,雖說老八如今在上書房裏頭算是頭一份了,但是呢,也就是跟幾個兄弟感情還算是可以而已,還沒到後來那個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地步,說白了老八現在就算是想要出息,想法也僅僅就是想要在上書房這裏脫穎而出,多討幾次康熙的誇獎也就是了!而老九老十兩個在上書房都屬於那種混日子的,老九也就是除了對算學還有一部分西學,主要是西文感興趣之外,其他的都不感興趣,至於老十,那完全就是個夯貨,拳頭永遠比腦子快。

  胤禟也是有趣,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置辦了一份束脩,然後跑過來拜師了。

  宜妃兩個兒子,胤禟長得更像是自個生母,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眉目頗為俊秀,如果不是那個禿瓢破壞了形象,這位就算是打扮成一個小姑娘也是毫無違和感的。

  既然人家一本正經地過來拜師,舒雲原本打算敷衍過去的想法也打消了,她準備先看一看胤禟的天賦,結果發現,他算學天賦是真的不錯,稍微訓練一下,他就能達到比較高的心算水平。而且,舒雲發現,他外語水平居然也不錯,舒雲頓時覺得,自己抓到壯丁了。

  舒雲心裏有了打算,便幹脆表示,拜師什麽的,可以先緩緩,他們完全可以互相學習,舒雲表示,自個西文水平差了點,需要進一步的學習,所以兩人完全可以互通有無,胤禟幫著舒雲翻譯一些西文資料,而舒雲呢,會教他更加深入的算學知識。

  胤禟一聽,直接就一口答應下來了,雖說他下定了決心,想著達者為先,拜自個四嫂做老師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既然能夠不低這麽一輩,豈不是更好?老四本來就已經夠臭屁的了,總不能以後真叫人家師公,那還不把他得意得尾巴翹到天上去啊!

  得償所願之後,胤禟樂顛顛地走了,順便帶走了舒雲交給他翻譯的一本小冊子,另外還有舒雲臨時給他出的一些題目。

  叔嫂兩個算是達成了類似於筆友的關系,見面次數很少,多半就是叫人傳信,只通過信件之類的交流,信件裏頭就是互相出題目,一個教對方數學,一個教對方外語,順便將舒雲給的一些冊子裏不涉及專業知識的東西翻譯了。畢竟,胤禟如今年紀也不算很小了,只比舒雲小兩歲,這個差距,其實跟同齡人也差不多了,是真的需要避嫌的年紀了。

  胤禟也算是從這樣的學習中得了趣味,對於其他的事情幾乎都不關心了,胤禩倒是很想要拉攏自個這個弟弟,但是得到的都是非常敷衍的回覆,嗯,哦,知道了,我在忙,有空再說……胤禩無奈之下,想要去拉攏別人,只是胤祐呢,因為輕微足疾的緣故,一向是個沈默的性子,誰也不沾,啥事都不多管。

  而老十呢,這位看起來是個沒腦子的,但實際上呢,他自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某種程度上,他其實也是瞧不上胤禩的。老十姨媽是孝昭皇後,親媽是貴妃,在宮裏頭,除了胤礽之外,就屬他出身最貴,所以,他真的瞧得上的人是真不多。除了之前跟胤禟關系比較好之外,跟其他阿哥關系都非常一般,主要是其他人也受不了他那個莽撞的性子,三天兩頭地闖禍,要不是有個好額娘幫他收拾爛攤子,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總之,胤禩的拉攏行為收效甚微,不過,他性子卻是個堅韌的,雖說碰了壁,卻依舊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因此表現出什麽負面情緒來。

  上書房的這些事情,該關註的人還是會關註的,胤禩這般心性,倒是在幾個人那裏留下了還算深刻的印象,至於是好還是壞,那就不好說了!

  而胤禛呢,這會兒終於不需要在上書房跟一幫弟弟混在一塊兒了,他這些時日的努力還是有結果的,領到了一份差事,跟胤祉一塊去山東曲阜那邊祭祀孔廟,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又出門了!


第57章 烏拉那拉氏

  胤禛出門,對其他人影響很小,倒是將後院兩個格格弄得不上不下的,不過,這兩位也算是聰明人,即便有了幾分寵愛,也沒有因此想要來挑釁舒雲這個福晉的權威,而是兩個人之間在明爭暗鬥。

  胤禛一走,這兩人不僅變得消停了,還變得謹慎起來了,躲在自個屋裏盡可能不出來,生怕因為之前有幾分得寵,礙了福晉的眼,福晉看她們不爽,直接找她們的麻煩。

  舒雲哪有空找她們的麻煩,她回憶著上輩子的事情,已經開始循序漸進編教材了,另外就是開始琢磨著,等到自個出府之後搞研究的話,從什麽開始。別人當家做主,跟自己當家做主是不一樣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先掙錢。

  想要大煉鋼鐵什麽的,胤禛或許罩不住,但是幹點別的什麽事,卻是沒問題的,尤其賺錢什麽的,這年頭,誰不想賺錢呢?像是大阿哥胤褆,才開府一年多,安家銀子就花得差不多了,據說為了多掙點錢,吃相比較難看,很是利用手裏的權力,擠兌了京中不少商戶,從他們手裏奪走了大部分利潤,還有的幹脆就是直接低價買過來,讓自個的門人奴才去經營了。

  這種事情,要說大吧,也就是那樣,要說小吧,受到影響的人也不少,納蘭明珠雖說覺得胤褆這般做法簡直是愚蠢,但是還不得不幫著他收拾首尾,將一些人的彈劾也壓了下來。

  太子自己倒是不想辦法斂財,斂財的都是索額圖為代表的太子黨,像是淩普在內務府裏頭撈的錢,也有一部分送到了毓慶宮。但是這一部分占了多少,那就不好說了!太子是個好招牌,康熙素來護短,凡是跟太子有關系的,康熙簡直就像是眼睛上頭戴了三尺厚的濾鏡一樣。

  也正是因為如今護得太多,等到日後康熙老去,太子日漸成熟的時候,父子兩人的關系便再也不覆從前了!從前的偏袒,到了後來,固然還有一些父子之情,但是更多的是猜忌,從前理所當然的事情,後來就變成了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就如同彌子瑕當年分桃一樣,好的時候,是你有一口好吃的都惦記著我,不好的時候就是,你吃剩下來才想到我!無非就是感情變了而已。

  上頭兩個如此,下面的人自然也不可能老實到哪裏去。胤祉嘛,雖說沒開府,但是呢,如今也開始幫著辦差呢,他善於文事,因此康熙也就是安排他跟翰林院的人混在一塊兒,胤祉呢有點附庸風雅的性子,喜歡什麽古籍書畫之類的,搜羅一些古墨名硯,實際上這些東西看起來不打眼,卻是最需要花錢的。

  馬佳氏在京城是真的不怎麽起眼,榮妃這麽多年雖說攢了不少私房錢,卻也不能現在就給兒子,何況,榮妃的女兒也到了要出嫁的時候了,已經確定了要撫蒙,無非就是對象還沒選好,所以,一些私房是要留給她的女兒的,胤祉又好面子,也不可能這個時候就問自個額娘要錢,因此,自然也收了一些商人的孝敬,要不然,根本支撐不起他的愛好。

  胤禛還算是比較好的,孝懿皇後留給他的產業和私房不少,在錢財方面,他暫時還真不缺。至於他的愛好什麽的,目前來說,他那幾樣愛好還不怎麽花錢。自從當年那條小狗沒了之後,胤禛這幾年也就沒有繼續養狗了,至於其他的嘛,他暫時還沒那個閑心。但是饒是如此,出去辦差的時候,下面送的禮物,他也是不會拒絕的。

  舒雲排了個計劃表,攀爬科技樹什麽的,最是耗錢不過,所以呢,一開始的時候,就得多掙點錢,之後就算是失敗了,也不會傷筋動骨,胤禛又不是朱元璋,全國的人力物力可以供他調派,胤禛能夠調用的資源就差遠了,既然如此,那麽也只能自個折騰了。

  舒雲已經做完了第一個五年計劃的時候,胤禛就回來了,順便帶回了一個好消息。

  胤禛難得能夠出門,也是會假公濟私一下,召見一下自己在外頭的管事的,想到舒雲喜歡西學,總不能全指望那些傳教士帶過來,胤禛幹脆便叫他們組織了一個商隊,去GUANG州那邊進一些舶來品運到京畿附近賣,也順便幫著搜羅一下各種西洋的書籍和物品。

  搞這種洋貨買賣的,一般都是很容易賺錢的,京城又不比江南,附近本來就有港口,天JIN雖說也算是港口城市,但是出於一些考慮,那些來自西洋南洋的商船,幾乎不會在天JIN停靠,也就是去高麗,去倭國那邊的商船,才會停在天JIN,甚至這些也不多,大家寧可跑遠一點,去江南那邊。這就導致了哪怕港口離得很近,京城這邊也不怎麽容易看到什麽洋貨了。而且這年頭,朝廷更加依賴漕運,這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哪怕海運更省錢,更高效,也沒人會提,下面那些商人自個要借著海運賺錢呢,至於朝廷嘛,漕幫多少人指著漕運吃飯呢!

  所以,從那邊將洋貨運到北邊來,一直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背後沒有足夠分量的靠山,那肯定是不行的!有靠山的那種,一路上關系都打通了,不用到處被收取稅費,不用閻王小鬼都要孝敬,只需要一定的運費,就能將東西送到北邊來賣出個好價錢了!

  舒雲一聽胤禛的話,就直接說道:「既然都要正常往來於南北了,幹什麽不搞一支船隊呢?」

  胤禛一楞,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海上風疾浪大,若是船翻了可就不好了!」

  舒雲解釋道:「那些海商還有那些西人,遠洋航行都能夠保障安全了,這近海的航行,只要船足夠結實,想要翻船也不容易的!從海上走的話,完全可以在南邊直接將那些西洋南洋來的商人的貨物一船一船得買下來,又便宜又方便,等到將來經驗豐富了,完全可以自個去南洋,去西洋,就不用老是指望那些海商了!」

  胤禛倒不是什麽頑固保守的人,但是總還是有些覺得皇子經商似乎不是那麽體面,不由有些猶豫,舒雲便說道:「咱們過段時間就要搬出去,皇子還在宮裏的時候享受的是親王的待遇,可是出宮之後,封爵之前可就不一樣了,能有多少俸祿,安家銀子聽起來多,又能用上多久!」

  舒雲直截了當地說道:「你也別覺得我這麽說市儈,我一個女流,能做的也就是家中這些事情,如今人口不多,看著是沒多少開銷,可是日後情況便是不同了,家中人口滋長,都得有奴仆伺候,還有各種人情往來,光是每年給宮裏的年禮,節禮,壽禮,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要是光憑著莊子上鋪子上的產出,可未必夠用,沒個穩定的能來錢的產業,那怎麽能行!」

  很多帳根本不能細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別看那些所謂的士大夫,一個個恥於言利的樣子,但是,嘴上不說,不代表就不要了!

  胤禛稍微一盤算,自個之後封爵,一開始頂多也就是個郡王了,郡王一年才五千兩銀子,五千兩有什麽用,自從明朝中後期,大量來自美洲的白銀流入中原之後,白銀的購買力就下降很多了,五千兩銀子,放到尋常人家,那就是一輩子都賺不到的財富,一家子能富足地生活好幾代了,但是呢,放在皇家,舒雲頭上一根鑲嵌寶石的釵子就要幾百兩,一套好的頭面幾千兩是正常操作,倒不是上頭的金銀寶石真值這個價錢,而是這個人工是真的值錢,什麽拉絲,點翠,還有寶石打磨這種事情,都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的。

  這般一盤算,胤禛頓時有了危機感,沒錯啊,將來家裏人越來越多,要是沒有足夠的錢,難道要跟那些落魄的旗人一樣,拿著祖上當年不知道從哪兒弄到的東西出來賣嗎?一想就渾身難受好不好!

  他自覺他在的時候不會這樣,但是以後的兒孫怎麽辦,就算是個鐵帽子王,爵位也只能傳給一個兒子,其他的兒子一般也就是封個什麽貝勒貝子,甚至要落到什麽鎮國將軍,輔國將軍這個層次去了,這個層次,俸祿更沒什麽名堂,要是分家不多分點家產,回頭又沒什麽出頭的機會,那真是想想就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不行,爵位這東西沒辦法,畢竟想要建功立業,也得有足夠的機會才行,但是多給兒孫弄點家產,不至於讓他們分出去之後就餓死,還是有必要的。

  這麽一想,胤禛就下了狠心,說道:「行,那就做吧!」

  海船什麽的,以胤禛的身份其實很容易弄到的,距離收覆台灣還沒多少年呢,當年造的海船還在,橫豎只是在近海,不走遠,這些船足夠了!一開始的時候,當然可以先買這些舊船,以後還是弄一些新船的。

  胤禛知道的事情其實很多,比如說當年鄭家曾經縱橫東海,倭國,高麗都無法抵擋他的海船,便是紅毛西夷也被他們打敗了,這才占了台灣。

  由此可見,鄭家的船也許比西夷的差,卻也差不到哪裏去。這麽一思量,胤禛這個急脾氣幹脆直接從故紙堆裏頭,將當年收繳到的鄭家那邊的海船圖紙也找出來了。不能都指望別人,等到以後有錢了,完全可以自己造船嘛!

  造船的事情暫時也就只能想想,這年頭造船可不比之後,都是木船,所以,光是木料的處理就很花時間了,上輩子的時候,也是有一幫匠人費了不少力氣,才算是解決了木料處理的難題,這才能夠在比較短的周期內造出大船來。至於用鋼鐵造船,現在還是省省吧,工業基礎達不到那個程度,也就只能停留在紙面上。

  舒雲對於胤禛的行動力還是非常滿意的,當他看到了外面世界的變化,自然想法就會發生改變。康熙年紀越來越大,他是不願意改變了,但是胤禛還年輕。

  胤禛叫人去南邊販賣洋貨這種事情大家並不會關註,在一個以農耕為主的時代,其實想要掙錢無非就是那幾條路子,大多數權貴更習慣於直接接受那些商人的孝敬,不用擔什麽風險,也比較省事,真正讓下面的人去經商的其實並不算多,就算有,從事的也都是那些不怎麽會虧的行業,比如說賣糧食,賣布料什麽的,不需要太過專業的人才,也幾乎不會虧本。

  胤禛如今沒有開府,並沒有什麽門人奴才,用的還都是孝懿皇後留給他的人,這些人到底忠誠的是他還是佟佳氏,還是個問題,不過胤禛呢,對此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做的事情又不會危害到佟家的利益,無非就是為了賺錢而已。但是等到之後,胤禛就琢磨著要自個培養出一批忠心於自己的人了,至於現在嘛,就是個過渡而已。

  時間過得很快,似乎一瞬間,就已經到了康熙三十三年,四月的時候,胤禛一家子終於終於從紫禁城中搬了出去。

  老實說,上書房一幫小阿哥們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主要是胤禟,做題做得高興了,就開始給其他人安利,本來其他人不理會也就算了,偏偏讓康熙知道了,康熙看了看舒雲出的題目還有簡單的教材,頓時表示,這些學問都很有用,大家都學起來吧!

  於是,一幫小阿哥都慘遭加課,數學天賦好的還好,天賦不足的,那真是要崩潰!尤其,胤禟難得有一項遠勝過其他人的學問,經常在上書房顯擺,要不是他跟老十經常在一塊廝混,很少落單,早就被人套了麻袋了!

  而作為出教材和出題目的四嫂,舒雲在一幫很少見面的小叔子們那裏也得了不少敬畏,如今一聽舒雲搬出去了,以後應該出題的頻率會低一點,最好出宮之後圓了房,很快就生孩子,然後就沒那麽多的時間來管他們了!

  不過他們想的實在是太多了,舒雲如今虛歲才十四,讓她這個年紀就懷孕,這也想得太多了點。倒是出府沒多久,宋格格就懷上了,她原本年紀就最大,雖說在胤禛那裏的寵愛比李格格要稍微少一點,但是也僅僅就是一點而已,相差並不算明顯,但是偏偏就是她先懷上了。

  舒雲按照慣例上調了她的份例,至於其他的,舒雲也就懶得理會了。

  但是架不住宋格格居然是有被迫害妄想癥的,懷孕之後,為了防止被人害了,就在自個屋子裏頭很少出來,即便要出來,身邊也都是伺候的人。宋氏懷孕兩個月之後,問題又來了,她妊娠反應非常嚴重,吃什麽都吐,之後差點沒瘦成了一把骨頭,看著她那個有些凸起的肚子,叫人都懷疑她支撐不住,直接就要折斷了腰!

  胤禛看到宋格格這樣之後,也是吃了一驚,畢竟宋格格肚子裏的是他第一個孩子,他還是比較期待的,宋格格吃不下不要緊,孩子要是因為她吃不下導致先天不足,那可就不好了。問題是,為了宋格格這一胎,太醫也沒少請,可是,太醫也不是萬能的,宋氏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到後來,已經到了喝水都能吐的地步。

  舒雲上輩子生了五個孩子,就沒一個有這麽折騰的,大概是因為朱元璋後宮裏的妃嬪生孩子的時候年紀都偏大一些,似乎也沒見過有誰反應這麽嚴重。

  要是宋氏底子厚也就罷了,偏偏宋氏原本就是個亭亭裊裊的比較典型的瘦美人,雖說不至於如同林黛玉一樣,但是顯然她本來也沒多少能量儲備。各種偏方都試遍了,舒雲甚至特許宋氏的娘家人過來探望,還帶上了宋氏在娘家的時候喜歡吃的東西,但是宋氏就是吃不下去。

  李格格看著都對生孩子有了恐懼之心,也躲在自個屋裏不敢出來了,而舒雲呢,她又不是學醫的,就算是後世醫學非常發達的時候,照舊對妊娠反應沒什麽辦法,最多也就是通過靜脈註射之類的手段給孕婦增加營養而已。

  問題是現在哪有這種手段,宋家那邊據說都已經開始求神拜佛了。

  就在大家都懷疑像宋氏這個樣子,這一胎要保不住的時候,宋氏終於能勉強吃下一些東西了,大家全都松了口氣。

  胤禛不是沒見過懷孕的,就是沒見過像是宋格格這樣懷孕的,他這天剛剛在舒雲這邊用過飯,正坐在炕上看書呢,忽然就來了一句:「宋氏不是個有福氣的,以後就不叫她生孩子了!」

  這個時代,似乎所有人都理所當然認為生孩子都是女人的責任,生得不好,也是女人的問題。就像是康熙年輕那會兒,生孩子的就一直就是那幾個妃子,哪怕夭折率很高,但是證明她們能生,這就是好事。而後來呢,七阿哥胤祐出生之後又輕微的足疾,很顯然,誰也不能把責任推到康熙身上,肯定是戴佳氏不好,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度非常受寵的戴佳氏之後就再也沒能侍過寢。

  胤禛也是一樣的想法,一看宋格格這般情況,他只會覺得是宋格格的身體並不適合生孩子,這是給自個的後代拖後腿啊,既然如此,以後就不要再生了!

  對於胤禛這種非常直男的想法,舒雲很想翻一個白眼,但是問題是,沒準宋氏的體質真的不太適合懷孕也說不定,舒雲琢磨了一番,幹脆什麽也不提了!

  在這個人均壽命並不高的時代,鼓勵晚婚晚育並不是什麽好事,經歷過一次之後,舒雲就已經發現,有的時候,明明知道是正確的事情,還真是沒有辦法來解決。像是上一次,之所以結婚年齡開始推遲,一方面是因為女性得到了一定的受教育的權力,另一方面就是她們在家就能夠掙錢,因此,哪怕為了讓她們在家多掙一些錢,許多人家也不會選擇讓女兒早早嫁出去。

  所以,許多事情靠著利益來引導,可比用強制的行政措施來引導強多了。舒雲幹脆也就懶得做這個無用功,至於說什麽宋格格可能是因為年紀小,懷孕反應比較大的話,胤禛見過的比宋格格年紀小就懷孕的不知道多少,別的不說,大福晉當年懷第一胎的時候,還沒有宋格格大呢!

  因此,舒雲只是說道:「哪有這種說法,現在宋格格不又能吃了嘛!」

  胤禛卻是搖了搖頭,說是能吃下了,但是哪怕硬塞呢,宋格格依舊是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臉上血氣看起來也不足,看起來就叫人覺得有些心驚膽戰,幾個嬤嬤在宋格格那裏守著,就怕她保不住這個孩子。

  胤禛雖說經歷過的孩子夭折的事情並不少,別的不說,他同胞弟弟胤祚,同胞妹妹七格格都是早早夭折了的,宮裏頭,夭折的皇子皇女從來都不少,但是,對那些人,胤禛其實是缺乏了同理心的,雖說算起來是弟弟妹妹,但是沒相處過自然沒什麽感情,可是如今這個看樣子都未必能夠妥善活下來的,卻是他自己的孩子,這讓胤禛甚至不敢多去看宋格格,生怕回頭孩子沒了,自己到時候承受不住。

  放在後世,像是胤禛這樣的想法,估計要被噴得頭都擡不起來,但是在這個男權時代,胤禛這樣的,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舒雲不是什麽聖母,也不會為了宋格格的事情,再去反駁胤禛的觀點,她能做的,無非就是叫人好好照顧宋格格而已,要是再多了,說不定原本就有些被迫害妄想癥的宋格格還要覺得舒雲要害她呢!所以,如今這個不遠不近的態度其實是最好的。

  胤禛卻是心裏頭盤算著,宋格格身體太纖弱了一些,李格格似乎身量跟宋格格也差不多,倒是福晉,雖說年紀小了點,但是身體一向康健,而且人也聰明,這樣的母親,才能生出更好的孩子嘛!胤禛摸了摸下巴,覺得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可惜的是,福晉還是小了點,總要等到過了及笄的年歲才好。

  哪怕宋格格懷的是胤禛的第一個孩子,但是胤禛現在還年輕,沒什麽意外的話,將來孩子也不會少,再有就是,這個年代,不管是民間,還是皇家,孩子夭折簡直是太平常不過了,康熙年輕那會兒,前幾年的時候,孩子簡直是一批一批地死,光是夭折的孩子就超過兩掌之數,以至於後來還相信喇嘛的話,將皇子寄養在大臣家裏,總算是開了個好頭,從胤褆開始往後,站住的孩子才算是多了起來。即便如此,這些年宮裏頭出生的孩子,依舊多有夭折的,沒死過孩子的妃子,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曾經是寵妃。

  因著對這個孩子不抱多少希望,胤禛幹脆將自個的心思都放在了外頭。朝中如今其實沒什麽大事,主要是漠北那邊,噶爾丹一直不那麽安分,許多部族都受到了噶爾丹的侵擾乃至襲擊,告狀的蒙古王爺都跑到京城來了,畢竟康熙也是蒙古人的天可汗啊,所以,就得給他們做主啊!

  康熙將這些蒙古王爺好生安撫了一番,表示一定會嚴懲噶爾丹。但實際上呢,康熙其實還沒有真正做好與噶爾丹作戰的準備。前幾年的時候,已經征討過一次噶爾丹了,那一次,雖說清廷大獲全勝,但是最終還是讓噶爾丹跑了,幾年時間,噶爾丹已經修生養息,又準備卷土重來了。

  康熙之所以拖著這些蒙古貴族,也是有理由的,當初康熙征討噶爾丹的時候,蒙古這邊其實有不少人在後頭使絆子,最終導致了康熙功敗垂成!因此,康熙存心要讓蒙古那邊得個教訓,再削弱一些蒙古那邊的實力,免得他們總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一點事情都要跟朝廷討價還價。另外一個原因也很簡單,這年頭,打仗打的都是錢啊,雖說之前那次親征繳獲不少,但是,真正能變現的就那麽多,花銷卻是很大,光是那麽多人馬在草原上的嚼用,就是個非常誇張的數字,多耽誤一天,都是一筆天文數字。現在的清廷可不比當初還在白山黑水的時候了,那時候什麽都可以靠搶的,在漠北那邊,能搶什麽呢?所以,一時半會兒,康熙還真是有些下不了決心再來一次。

  不過呢,下面的人對於這事還是非常感興趣的,滿人重視戰功,戰功也最保值,要是犯了什麽罪,最能夠保命的還是戰功。當初鰲拜為什麽還能保住性命,不就是因為他曾經是滿洲第一巴圖魯,在戰場上戰功卓著嗎?

  有著上一次攻打噶爾丹的經歷,大家都覺得噶爾丹雖說不至於是不堪一擊,但是,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對手,剿滅噶爾丹幾乎就是白來的戰功,這就意味著加官進爵,誰不樂意呢!福全上次因為追丟了噶爾丹,最後不光沒撈到好處,還差點被問罪,如今呢,正是想要彌補的時候,畢竟他年紀不小了,下面的兒子們呢,不算太成器,他得趁著現在聖眷還在的時候,給兒子們多掙點前程,而其他的宗室呢,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為自己,為兒孫。

  至於幾個年長的皇子,正好之前還都沒封爵呢,如今就想著看看能不能混個戰功,然後呢,封個看得過去的爵位。尤其是胤褆,他早就急著要證明自己了!但是上一次的時候,他跟著福全一塊兒出去,追丟了噶爾丹其實也有他的責任,福全起碼有一半是在給這個大侄子背鍋。胤褆覺得自己上次就是運氣不好,這一次,他一定不會讓康熙失望!

  總之,如今的康熙朝還沒有到後期那樣吏治敗壞,內耗嚴重,財政告急,現在大家整體上還是積極向上的,這也是之前一次次的勝利積累起來的信心,要知道,當初三藩之亂的時候,都已經有人喊著要撤回關外了呢,但是之後呢,什麽三藩,什麽鄭家,最終都敗在朝廷手中,噶爾丹因為有著羅剎人的支持,縱橫漠北乃至回疆,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地只帶著千把人馬就跑了!所以,大家還都是挺渴望勝利的,當然,更渴望的是勝利背後代表著的利益。所以,請戰的聲音在朝中很大。

  胤禛雖說騎射功夫不行,但是,作為男性,他骨子裏頭也是充滿了征服欲的,上一次征討噶爾丹的時候,他年紀還小,沒能跟著出征,這一次,怎麽著也該撈到一個機會了吧!

  朝堂內外都在那裏喊著要出戰,康熙也在那裏下旨準備出征,但是,事前的準備工作,那是真的很繁瑣。老實說,舒雲看著朝廷的效率,只覺得瞠目結舌。

  要知道,上輩子的時候,她也是見識過朱元璋打仗的,哪有那麽多的事情事先進行準備,等什麽都準備齊了,黃花菜都涼了。當然,也是那個時候,機動能力已經很強了,而且原本舒雲也將後勤做得非常好,龐大的後勤體系運轉起來,很容易就能夠滿足戰爭的需求。

  而現在呢,大清的戰爭準備簡直讓人覺得返回了幾百年前,用大車,牛馬,駱駝運送糧草,這些真要是運到地方,光是損耗就是一個非常誇張的數字了!萬一糧道上頭出了什麽意外,大軍就要缺糧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清廷的軍隊的確是墮落了,或者說,他們是故意的,需要用後勤來保證對軍隊的控制力。像是當年的蒙古騎兵,為什麽能夠保持強大的機動力,因為他們的幹糧是奶酪和肉幹,水囊裏面裝著的是馬奶酒,騎在馬上就能補充食物,還會驅趕著大量的牛羊隨同騎兵一起出征,路上的時候,就宰殺牛羊作為食物。

  當年滿人還在關外的時候,也是差不多,出戰不會攜帶多少糧食,一方面是靠著隨身攜帶的幹糧,另一方面呢,靠的就是搶劫了!現在要跑到漠北作戰,難道不應該讓蒙古那邊提供後勤支持嗎,居然要自個準備?

  胤禛這些日子也幫著督管糧草的事情,每天回來也比較晚了,舒雲在知道了情況之後,不由問起了胤禛,胤禛沈默了一下,只得解釋道:「因為汗阿瑪仁厚,不忍心讓蒙古諸部承擔太大的壓力!」

  胤禛一直很喜歡揣摩康熙的心思,他已經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康熙非常好名聲,胤禛之前也沒想過,似乎可以問蒙古人要求一定的糧草支持,別的不說,奶酪牛羊什麽的,他們總要多支持一些吧!胤禛不怎麽好去詢問康熙,跑去問了胤礽,胤礽攤攤手,表示自己之前跟汗阿瑪說過,但是呢,蒙古那些王爺一個比一個能哭窮,表示他們的草場都被噶爾丹搶走了,就算是想要支持大軍,也是無能為力啊!

  草原上的情況其實也比較覆雜,要說起來嘛,大家都是蒙古人,算是一家子,實際上呢,互相之間關系其實說一般,都是擡舉他們了,很多部族之間幾乎是世仇!當然,其實許多仇恨也是滿人挑撥起來的,滿人也擔心蒙古人哪天覺得自己也行,也入關跟他們爭奪中原呢,所以一直以來呢,都在用各種辦法削弱蒙古人的實力,比如說,給這些蒙古部族劃分草場,人為制造各種利益沖突。蒙古人自個勾心鬥角,無法團結起來,自然也就不會聯合起來跟滿人叫板了,滿人呢,從競爭者的角色,轉化成了裁判,這可就省事多了!

  像是這些被噶爾丹打得抱頭鼠竄,不得不跑到京城來求援的蒙古王爺,他們幹什麽要舍近求遠跑到京城來呢,不就是擔心他們要是去找草原上的其他親戚,不光沒法獲得什麽援助,還要被他們將自個剩余的實力也吞並了嗎?

  這在草原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一個部族出現了頹勢,那麽,被其他的部族瓜分就是難免的結局。

  這些人倒是非常急切地希望清廷能夠幫他們將草場搶回來,在自個的地盤,他們是王爺,但是想要讓他們出錢出力,那就沒辦法了!理由也非常理直氣壯,他們是真沒有,自家的家底都讓噶爾丹搶走了!當然,他們許諾起來,倒是一個比一個嘴皮子利索,眼睛眨都不眨,表示只要天可汗能搶回自家的草場,那麽回頭一定唯天可汗馬首是瞻,恨不得將部族的未來全許諾出去,至於到時候會不會遵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誰要是真相信這些蒙古貴族一諾千金,說話算話,那才是見了鬼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康熙又一向自詡仁君,哪裏會對這些表示自個如今已經是一窮二白的蒙古王爺們窮追猛打呢,哪怕明知道這些人能夠跑到京城,肯定留了後手,也得好生安撫,免得破壞了滿蒙團結的大好局面。不光如此,還得賞賜他們,讓他們安心在京城待著,回頭他這個聖天子,自然會帶著他們去攻打噶爾丹,將他們失去的草場搶回來。

  大概是第一次,胤禛對康熙的行為產生了一些懷疑,面子就這麽重要嗎?胤禛如今對於數字什麽的,是非常敏感的,他幫著督辦糧草,稍微一算,就知道光是在糧草之類的上頭,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還是不考慮到有什麽意外損耗的情況,如果在進入漠北的途中,遇上風暴,那再多的準備,也是白搭,某種意義上來說,大漠上的風暴比起海上的風暴還要可怕一些。

  雖說心裏頭覺得康熙死要面子這種事情著實有些不那麽靠譜,但是胤禛終歸不是那種楞頭青,會直接跑到康熙那裏去表達自個的想法,他只是放在心裏,下意識地想著,如果是自己,那麽他應該怎麽做,強逼著那些擺明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蒙古王爺們出錢出人嗎?

  舒雲敏銳地意識到了胤禛的改變,雖說上輩子的感情被抽離了,但是那時候,身邊連同一幫子兒女都是典型的政治生物,也將舒雲的政治敏感度培養出來了,胤禛心中已經出現了比以前更加強烈的野心,他渴望表現自己。

  其他人並沒有感覺到胤禛的變化,就算是感覺到了,也只是覺得大戰當前,作為一個年輕阿哥,想要建功立業而已。

  大量的糧草裝在車馬上頭,通過各個渠道,向著草原運送過去,大清的戰爭機器雖說沒有全面啟動,但是如今也算是預熱完畢,已經開始部分啟動起來了。

  雖說康熙想要禦駕親征,但是在此之前,他還是先派出了不少人馬,進入草原待命,或者說是阻止噶爾丹進一步的擴張。噶爾丹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多年經營,在漠北根基深厚,也有著不少死忠,加上背後還有羅剎國的支持,因此,雖說經歷了一場大敗,但是實力恢覆得很快,他之前的時候,還企圖讓康熙允許他繼續南下,恢覆準噶爾原本的地盤,但是被康熙一口拒絕了,開玩笑,在清廷這裏,你早就是逆賊了好不好,誰會跟你妥協啊!

  噶爾丹為了快速恢覆實力,自然是要去掠奪別人,不管是別人的地盤,還是別人的牛羊,亦或是別人的人口,他那邊如今真的是什麽都缺,因此,什麽都靠搶!要是再讓他這樣搶下去,回頭朝廷需要付出的代價更大,因此,康熙已經下了決心,必須畢其功於一役,這一次,一定要徹底將噶爾丹解決了,省得漠北這邊年年不安份,朝廷可沒有那麽多的精力,跟噶爾丹一直耗著。

  康熙的戰略還是比較靠譜的,清兵大舉壓陣,導致噶爾丹不得不開始收縮,雙方火藥味越來越濃,互相之間已經有了好幾次小規模的沖突,就等著決戰開始了!

  而在戰爭開始之前,胤禛卻承受了他的第一次喪女之痛!


第58章 烏拉那拉氏

  宋格格生了,因為她哪怕到了後來,都吃不下太多東西,所以生得並不算特別困難,起碼沒真的難產,但是,小格格生下來甚至沒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就沒了!按照太醫的說法,這是先天不足。

  對於這種事情,舒雲也不可能有任何辦法,宋格格傷心的厲害,整個人都木了,舒雲也很難感同身受,只好寬泛地安慰了兩句,又叫宋格格娘家人進來看看,至於說什麽她以後還會有孩子的話,舒雲也打不了包票,誰讓胤禛就這一次,就覺得宋格格不適合生孩子了呢!至於胤禛,卻是去佛堂給小格格念了幾卷經,然後就叫人將小格格收斂了,帶出去找了個山頭悄悄葬了,連個墓碑都沒有,就是個小小的土包。

  宋格格這邊見了娘家人,李格格那邊表示自個被嚇著了,也求了舒雲,見了自個額娘一面,總算是暫時消除了對於生育的恐懼,繼而還變得鬥志昂揚起來。現在形勢很明顯,胤禛府裏頭就三個女人,福晉年紀還小,宋格格嘛,生育之後,身體受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覆過來,如今正是李格格的機會,所以不幹凈抓住時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李格格有的時候都有些懊惱,自個怎麽沒被指到五阿哥府裏頭,五阿哥那邊,如今是劉格格一人獨寵,加上聽過小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五阿哥其實對未來福晉並不滿意,所以,在五阿哥府裏頭,壓根不要對福晉太過在意,早點混個側福晉,那就出頭了!

  可是,在四阿哥這裏就不一樣了,四阿哥是個很講規矩的人,而且還很節制,哪怕之前還沒跟福晉圓房,初一十五也一定是在正院,而李格格跟宋格格嘛,一個月一般情況下也就各自分個兩三次而已,尤其,四阿哥還經常要出去辦差,李格格有的時候都要擔心四阿哥從外面帶幾個女人回來。

  這種事情,康熙就做得很多,現在宮裏的幾個漢妃可不是正經得通過選秀進來的,都是下江南的時候,當地的官員孝敬的。宮裏頭滿妃生的兒女夠多了,每次選秀,宮裏頭就算是有秀女留下來,一般也就是漢軍旗或者是落魄旗人家的,真正有根基的,要麽讓她們回去自行婚配,要麽就是指婚給皇子還有宗室。一方面可能是康熙的審美問題,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康熙對旗人的妥協,說白了,康熙如今這把子年紀了,這個時候進宮,就算是得寵生了孩子,在面對前面那些阿哥的時候也是沒什麽競爭力的,好位置都讓上頭的哥哥給占了,下面的阿哥呢,要是出身平常,那麽自然能夠老老實實地封個貝勒貝子的爵位,平平常常過一輩子,要是他們也有強勢的母家,你能這麽敷衍人家嗎?

  李格格跟宋格格比,身份也就強在她是漢軍旗,但是呢,只是普通旗人而已,父親也就是個微末小官,論品級,論實權還未必比得上宋格格她爹宋金柱呢!

  所以,要是胤禛從外頭帶了人進府,人家多半也都是下面官員孝敬的,出身也不可能真的差到哪裏去,或者說明面上不會差到哪裏去,所以,李格格其實非常有危機感,她覺得,自己也需要一個孩子。

  李格格運氣很好,在胤禛越來越忙碌,忙到最後幾乎快要不著家的時候,她終於懷上了。

  胤禛那邊忙得厲害,當然,他對此也是甘之如飴,不像是後世那種被996弄得頭禿的社畜,他這是為自家幹活,感覺完全不一樣。所以,對於李格格的懷孕,他表現得並不算熱絡,或者說,不太敢熱絡,還是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舒雲也是直接將事情交給了下面的人,她才懶得大包大攬,她事情多得很,幹什麽要浪費在後宅管胤禛的小老婆生孩子,那些嬤嬤,那些下人是幹嘛用的?再不濟,還能請太醫嘛!

  李格格這會兒也還算是個安分的人,或者說,在家裏的男主人態度比較明確的情況下,一般是不會有小妾冒險來挑戰女主人的權威的。就算她想要挑事,總得等到這個孩子生下來再說,她也擔心如果自己表露出了什麽不該有的情緒,回頭自個要倒黴,生孩子從來都是一件半只腳踏在鬼門關裏頭的事情,福晉都不需要在之前做什麽,只需要在她生的時候做點手腳,那麽,她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到地底下去實施了。就算回頭發現了又怎麽樣呢?一個小小的格格,性命壓根比不上四福晉的名聲。

  李格格將舒雲想得太壞,實際上舒雲根本不想跟她計較,真要是計較,早就計較不過來了!她要是有著掀翻這個世道的能力,才懶得繼續做這個四福晉呢!既然如今她如今已經是這個身份了,那麽她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多做一些事情。

  舒雲在穿越之前,或許除了對自己的專業之外,對其他的東西一般就是個比較模糊的概念,但是上輩子攀科技樹的時候,舒雲還是對許多技術有了一定了解的,她記憶力又非常好,簡直就像是腦子裏頭有個硬盤一樣,可以隨時查閱自己之前知道的各類技術資料,那些大明攀登了幾十年,又沒怎麽走過彎路的科技,放到如今就是個大殺器。

  要知道,滿人入關之後,在一些技術上頭,其實比起大明來,還落後了不少,別的不說,光是戰亂就不知道導致多少技術失傳了,像是《天工開物》如今民間幾乎都看不到了。

  舒雲借助於自己的知識體系,整理出了可以拿出來的一部分,然後就琢磨著,可以利用一些簡單的技術,先賺點小錢再說。

  那邊,大清在磨刀霍霍,準備集結兵力,前往漠北作戰,而舒雲呢,對於這種軍國大事並不怎麽感興趣,不過,她這輩子的老爹費揚古還有上頭兩個兄長都打算去戰場上撈點軍功,她倒是不能不管,因此,幹脆送了幾份標準的隨身醫療包過去,萬一遇到什麽情況,也能夠先拿來應急。

  舒雲暫時根本沒有拿出火器技術的意思,主要還是缺乏相應的條件,而且,舒雲也得考慮到康熙的想法。這年頭,民間還是有什麽反清覆明的風聲的,火器的出現其實是讓權貴的保衛工作更難做了,所以,朝廷這邊幹脆全部禁了,省得回頭打到他們自個身上。就算知道火器的確比冷兵器進步,那又如何呢?在大多數人眼裏,大清如今就是最強大的,那麽,就沒必要發展什麽火器了!打仗的時候,那些火炮也就足夠使用了!

  遇到這種事情,唯有讓他們真的感覺到痛了,才會改變自個原來的想法,光是嘴上說,人家只會當你是危言聳聽。另外就是,普通的火槍什麽的,其實真要算起來,殺傷力很有限,因為這玩意準頭很糟糕,尤其是在射程之外,簡直是慘不忍睹。像是歐洲的火槍兵搞什麽排隊槍斃戰術,說得就像是士兵有多勇敢,迎著對方的火力一直向前一樣,也就是因為這玩意準頭太差,而且如今還沒有能夠連發,所以,在對方忙亂中將子彈打出來,還沒來得及裝填下一顆子彈的時候,這邊走進射程之後再開槍,那可就勝率大多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目光短淺的人壓根看不出火器到底有什麽優勢,你說得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也不會理會的。舒雲也只能感慨,不是自己當家做主,也只能先縮手縮腳,打好工業基礎了,還暫時只能是輕工業。

  輕工業這種東西,規模化之後,是真的很賺錢的,像是一些看起來很平常的日用品,不知道造就了多少跨國巨頭,因為這些即便不是什麽食品之類的快速消費品,卻也是消耗品,就算是再省著用,一年也是要買好幾次的,加上那麽大的人口基數,薄利多銷,這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

  穿越者為啥都喜歡搞肥皂,搞玻璃,搞精鹽,不就是因為這些對於技術要求比較低,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入門級別的工業產品了。當然了,要做得好,還是比較難的,不過一開始的時候,也沒必要搞那麽先進。

  舒雲其實早就將曬鹽鹽田的圖紙搞出來了,直接拿給了胤禛,胤禛看過之後,沈默了一番,然後呢就將圖紙收了起來,這玩意對於江南那些鹽商來說是個大殺器,但是,直接拿出來嘛,影響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如今管著鹽政的是康熙的奶兄弟曹寅,這位算得上是康熙心腹中的心腹,隨便拿鹽政開刀,誰知道之後是個什麽結果。因此,胤禛琢磨著,這事總得等到有個合適的切入點才可以,而且,他也不能一個人出面,胤禛覺得暫時這件事自己扛不住,還是再拉幾個人一塊扛才行。

  舒雲一看之後沒了下文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改革這種東西,許多人都是知道改革是有好處的,但是相應的呢,大家都擔心改革過程中造就的陣痛。尤其,當年江南殺得太狠,哪怕到了如今,江南那邊還是有些不那麽穩當,康熙幹什麽要在江南設三大織造,還給了他們直接遞密折的權力?江南三大織造可不光是給康熙造龍袍的,人家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監視江南的動向。那些鹽商在江南根基深厚,不知道與多少讀書人,多少官員有著勾連,真要是他們狗急跳墻,說不定整個江南都要失控。

  冒險的事情,康熙年輕的時候做得多了,但是等到到了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年紀大了,許多事情要的就是穩妥,而且又重視名聲,所以,他一點也不希望江南再生出什麽變故來。

  若是換了朱元璋,他本來就是屍山血海裏頭殺出來的皇帝,要是遇到這種事情,哪怕殺個人頭滾滾,都是一定要完成自己的目標。

  胤禛呢,如果是放在兩年前,他得到圖紙,都會毫不猶豫地獻給康熙,但是現在呢,他其實也已經發現了,自個的父親不再是從前那個能夠韜光養晦,孤註一擲,擒拿鰲拜,又擊敗了三藩的帝王了,他雖說做帝王的時間長了,威嚴日盛,相應的就是,曾經的銳氣已經不見了,雖說現在還沒什麽暮氣,但是在胤禛看來,卻是妥協太多,甚至到了放縱的地步。

  胤禛原本去過的地方比較少,塞外嘛,沒什麽好說的,主要見到的就是那些蒙古貴族,對於底層那些牧民的情況他並不了解,巡視畿甸都是在京城附近,因為幾乎年年都有皇子巡視,而且還經常是不同的皇子,所以大家做事還是有顧忌的。但是之前前往曲阜祭祀,山東那裏已經算得上是江南了,胤禛一路上見識過的事情也比較多,哪怕如今還算是盛世,但是民間也多有不平之事,官員貪腐嚴重,上下勾結,觸目驚心。

  胤禛回來的時候,將自個的所見所聞寫在了折子上,但是最終折子卻被留中不發,康熙壓根沒有解釋的意思,這讓胤禛有些失望。

  當然,康熙其實想法也很簡單,胤禛還是少年人,少年人嘛,總是比較理想化的,眼睛裏揉不下沙子。康熙自個剛剛登基的時候,也是覺得自己是皇帝,其他人就該理所當然聽自己的,但是呢,他很快就發現,他這個皇帝壓根沒有話語權,外面的事情要聽輔政大臣的,宮裏的事情,要聽太皇太後的,啥事都做不了主。

  康熙一開始的時候,連身邊伺候的人都做不了主,到了後來,鏟除鰲拜,靠的也就是身邊一幫太監和哈哈珠子,為了得到下面大臣的支持,那時候真算得上是賣身了,後宮裏的妃嬪,多半都是滿洲大姓,靠著這些手段,他才算是一步步掌握了權力。因此,到了如今,康熙的統治早就穩固了,他的統治心得其實也簡單,一個是平衡,還有一個就是用人用忠心的,而不是能幹的。

  曾經的他,能因為和碩額附明尚賭博,涉及的錢財也就千把兩左右,就將人給砍了,如今的他呢,下面就算是貪汙受賄個幾萬幾十萬銀子,只要夠忠心,也知道分寸,不會鬧出什麽大事影響了他這個皇帝的名聲,那麽,康熙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康熙就覺得,胤禛年輕氣盛,許多事情,壓根不能看對錯,得看立場,得看利益,這些道理,總要等到胤禛自個撞得頭破血流才能明白,康熙這個做阿瑪的,就讓他自個去體會了。

  康熙根本沒想到,他讓胤禛自個去體會,胤禛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有的事情,他就寧願用自己的手段去做了!

  所以,在猜到就算是曬鹽的方子送上去之後,最終很大可能性也就是束之高閣之後,胤禛直接自個留了下來。

  而舒雲呢,卻是將肥皂的方子直接賣出去了,按照後世人家搞什麽省市地區分銷商的手段賣的,很容易就得到了一大筆錢,這個方子要是是個普通人拿出來的,自然也就被人巧取豪奪了,但是既然是皇子府裏頭的人拿出來的,誰敢做什麽手腳,自然是老老實實按照舒雲的規矩,將方子買了下來,好在這是一次性買斷的,之後就不用再付錢了!

  舒雲壓根沒自己做的意思,這種東西,太沒技術含量,而且牽扯到的人太多了,她可沒這個閑心去管理,畢竟,這又不是她上輩子管著內務府的時候,宮裏頭一大堆的太監還有一部分的宮女老了沒地方去呢!

  至於玻璃什麽的,這個牽扯到的利益比較大,舒雲手裏頭有兩個窯口,叫他們生產出了一批玻璃之後,便暫時停止了,然後改讓他們研究骨瓷什麽的,舒雲呢,決定先將紡紗機和織布機搞出來。

  這類事情真的是不好自己做,京城這邊不比是江南,天高皇帝遠的,就算是搞大型的工坊,只要上下打點好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尤其,江南那邊本來就是傳統的紡織品出產地,如今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織坊,不過一般就是純手工的而已。再多幾個大型的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說白了,那邊地少人多,原本兼並就比較嚴重,相對發達的手工業可以容納許多農民。

  而北方這邊就不一樣了,北方相對人口沒那麽多,這裏原本就不怎麽適合養蠶,所以,紡織業一直發展不起來,而舒雲如今要做的是毛紡,那自然是放在北方比較合適。

  其實呢,這種行業是放在草原上最合適,問題是,別看草原如今算是大清的一部分,實際上,那邊還是高度自治的,皇帝就是名義上的共主,大事要通過他,小事嘛,草原上那些貴族其實都是不樂意朝廷介入的。

  要是在草原上搞這種毛紡業,有了一大經濟支柱的草原會做出什麽事,如今沒人能夠想象得出來,或許他們會發現東西生產出來不得不賣給中原,但是或許,像是噶爾丹這樣的人,更樂意與羅剎國那邊聯系呢?那邊可比草原上還要冷。到時候,不僅技術有可能外流到歐洲,說不定中原又要陷入戰火之中。

  所以,毛紡業也就只能放在靠近草原的地方了,鼓勵草原大規模養羊,讓他們變得富裕起來,有更多的顧忌,又少養了戰馬,慢慢的,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麽戰鬥力了。

  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軍國大事了,以康熙對於權力的敏感,他是絕對不允許這個行業被掌握在某個皇子手中的,畢竟,幹這件事情,就能得到大多數蒙古王公的支持,還有就是許多靠著毛紡業發財的人的擁護,這麽一來,又將他這個皇帝置於何地呢?

  所以,這事交上去,頂多也就是他們府上得到一些獎勵,說不定爵位什麽的,往上提一提,但是指望讓他們這邊引導,那是想也別想,就算是到時候康熙肯讓自家兒子賺錢,估計也就是在裏頭摻一股而已。

  但是這事歸根結底還得做,舒雲需要借助於毛紡業,以解決北方沙漠化的問題,想要多養羊,多賺錢,就得避免土地荒漠化,怎麽避免土地荒漠化呢,那就大規模植樹造林吧!

  植樹造林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避免騎兵大規模南下,如今羅剎那邊其實比較得力的也就是哥薩克騎兵,他們之所以能夠肆意南下,與漠北那邊交鋒,不過就是因為那邊全是荒漠,太適合騎兵沖鋒了。

  既然現在人對於荒漠化的壞處看不見,那麽就讓他們看見植樹造林的好處的,固定了風沙水土之後,自然能夠生出更多的草場,草原上許多河流也不會因為風沙的侵襲幹涸,然後就可以養上更多的牛羊,賺更多的錢。

  舒雲也不可能一開始就將非常先進的紡紗織布機搞出來,得留下一點升級換代的余地,以避免技術外流,所以,舒雲如今就是在那裏將圖紙進行調整,先簡陋一些,另外就是,羊毛的處理也是個問題,需要漂洗脫脂,要不然那味道就很惡心了。

  舒雲在這邊找工匠做機器,那邊在準備了一年之後,大軍終於出發了,康熙帶兵親征,留下太子胤礽監國,京中算是安靜了下來。

  胤禛沒有撈到上戰場的機會,他被安排到了正紅旗,但是,做的是輔助性的工作,實際上,除了胤褆之外,其他幾個跟著出征的皇子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沒有直接進入前線,而是在後方。康熙是歷練兒子,又不是讓兒子去送死,裏頭最大的胤祉平常的時候,也就是個喜歡吟詩作賦多過騎射的,年紀還不到二十歲,正經成婚還沒兩年呢!

  甚至就算是胤褆,康熙也沒真的就讓他去做先鋒了,上一次的教訓還在呢,雖說其他人肯定會保護他,但是要是這一次,他再貪功冒進,回頭放跑了噶爾丹,那大軍這段時日的投入,可不就是又打了水漂!要是再來一次這樣規模的親征,大清財政是真的要傷筋動骨了。噶爾丹占據的地盤很大,跟著他反叛的人也多,但是不代表他很有錢,跟噶爾丹打,實際上就是個賠本的買賣,那些繳獲還不夠班師回朝之後的封賞呢!

  所以,康熙這次的目的就是一步到位,直接將噶爾丹徹底解決掉。既然如此,兒子就算是再求戰心切,也不能讓他壞了大事,幹脆讓他留在中軍,出戰可以,但是緊要的事情還是算了吧!就算是要歷練兒子,也不能拿軍國大事開玩笑,回頭要是有什麽規模不大,無關大局的戰役,再讓兒子過去就是了!

  大軍那邊推進似乎一切都很順利,舒雲這邊也非常順利,她終於制造出了簡化版本的紡紗機,織布機,都有好幾種規格,別的不說,做羊絨的和做羊毛的,最好還是不要混在一起,而紡紗機呢,主要是做各種規格的毛線。織布機就是制造各種規格的毛呢布料。

  舒雲收購了一批羊絨和羊毛,然後制作出了第一批的毛線和毛呢布料,還弄了幾件羊絨衫。這些做起來很容易,反而是染色花了一點時間。

  正好,李格格順利生下了一個小格格,李格格有點失望,不過總體還是比較高興的,因為這個小格格還是比較健康的,之前宋格格生下來的那個小格格,幾乎是生下來就夭折了,想必是不會序齒的,既然如此,她這個女兒就是以後府裏的大格格了,不管是什麽,占了第一個,總是有好處的。另外一點就是,李格格也覺得,胤禛不在,自個如果生的是大阿哥的話,那麽,說不定就惹了福晉的眼,回頭福晉對大阿哥下手的話,她未必能夠護住大阿哥,所以,還是大格格比較好。

  舒雲呢,直接給胤禛去信,告訴他他已經有了一個健康的女兒,至於長相什麽的,舒雲也就看了一眼,剛生下來的小孩子紅通通皺巴巴的,頭上臉上還都是胎脂,生了好幾天了還在蛻皮,她身上又沒個比較明顯的特征,自然暫時看不出來究竟像誰,所以,舒雲幹脆也沒提。

  在恭喜加關心了胤禛一番之後,舒雲才寫了關於毛紡的事情,順便將毛線,羊絨衫,還有毛呢布料之類的東西給胤禛送了一份,她在信中雖說許多事情沒有明說,不過想必,憑著胤禛的敏銳程度,自然能夠看出其中的含義。

  果不其然,胤禛在收到了東西之後,頓時就來了精神。他領著正紅旗一直停在大後方,其實挺沒意思的。八旗旗主除了皇帝領著的上三旗之外,下五旗的旗主都是宗室裏頭的鐵帽子王,而八旗那些大姓也會在八旗之中擔任都統,佐領之類的職位。

  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沒什麽好說的,都是努爾哈赤這一脈,但是到了康熙這邊,跟其他旗主其實血緣就比較遠了,而且,這些旗主當年可不是都支持康熙的。像是安親王這一脈,雖說不是鐵帽子王,卻是正藍旗的旗主,當初順治身體不好之後,甚至考慮著自個兒子還小,將皇位傳給安親王岳樂,這一直讓康熙耿耿於懷,因此,登基以來,對安親王那一脈少有加恩,岳樂過世之後,他兒子只襲了郡王的爵位,實際上,岳樂那邊當初在平定三藩的時候也是有功的,要是加恩,繼續承襲親王爵並不是不可以。

  其他的那些旗主也是一樣,血脈遠了,有的呢還好,康熙親政之後,立馬就表示了臣服,具體表現在,他們將自家的兒子送到了上書房讀書,這些年輕的一輩,平常的時候,也將康熙叫做「汗阿瑪」,像是平郡王世子納爾蘇,康親王家的椿泰,簡親王家的雅爾江阿,都是在宮裏頭長大的。

  還有一些呢,卻一直遊離在外,跟康熙並不算親近,有的時候還要唱點反調,至於安親王這一脈就屬於上一輩得罪了康熙,如今就算是想要跪舔,康熙也懶得理會,存心想要讓他們倒黴的了!

  只是,明目張膽地奪取他們的權柄難免要留下物議,康熙做的就是溫水煮青蛙,他反正兒子多,幹脆將自個兒子封到這些旗裏面,然後呢,許多事情就好辦了。皇子做不了旗主,但是,混個都統什麽的沒問題吧!再高一點,那就是副旗主了。

  而且,旗主不得重用,下面的那些旗人自然會選擇新主子,以前只能選旗主,現在呢,有皇子封進來了,那麽,跟著皇子走,不就是跟著皇上走嘛!如此一來,自然將各旗分化開來了。這是陽謀,那些旗主就算是知道,那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說,皇帝連自家兒子都不能封了吧!

  而這些皇子呢,就算康熙沒有明示,但是他們天生就是政治生物,自然明白權力這種東西,是要自個去爭取的,你不去爭取,別人也就搶走了,想要多做點事情,那麽,就得多掌握一些話語權。

  像是胤禛,讓他領著正紅旗的一部分兵馬,他就很自然地開始在裏頭招攬傾向於自己的奴才,讓他們效忠自己了。

  以胤禛的身份,除非是旗主的死忠,還有一些就是有些疑慮,不知道胤禛將來是不是一定會執掌一部分正紅旗的,其他人,恨不得爭先恐後地跑到胤禛那裏去表忠心呢!

  胤禛這邊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小麻煩之外,很快就進入了正軌,然後就開始無所事事了,他閑著沒事,還在那裏寫詩作畫,給自個老爹拍馬屁,就指望著老爹看到了之後,能夠讓自個也去戰場上晃一圈,好歹撈點軍功,不至於白出來一趟呢!結果呢,康熙請安折子收得挺痛快,因為戰事順利的緣故,還在批覆的時候,跟胤禛父子情深了一番,但是,其他的嘛,那是想也別想。

  這會兒收到了舒雲送來的東西,胤禛頓時就心動了,這玩意看著不起眼,但是是軍國重器啊,所以,這事必須得他親自面聖啟奏才行,因此,胤禛幹脆弄了個加急奏折,還是密奏,表示自個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聖。

  其實要是是其他兒子,康熙還真未必就答應下來,主要是胤禛,一直表現得太靠譜了,不是個一驚一乍,胡說八道的人,因此,很快就傳了消息過來,讓胤禛可以帶人去中軍那邊面聖。

  正紅旗這邊頓時興奮不已,本來以為這次只能在後頭劃水了,如今機會來了!主要是前面戰事順利,正可以去混點軍功呢,所以,原本一幫對投靠胤禛還有些疑慮的人都對胤禛有了偏向,什麽上司是好上司,就是能帶著你升官發財的才是好上司呢!

  胤禛呢,又是個比較穩妥的性子,怕這一路上遇到什麽事情,幹脆叫手底下的人帶上了足夠的糧草,甚至還驅趕了一些牛羊,然後出發了。

  胤禛這一去,卻是趕巧了。

  胤禛那邊才收到康熙的旨意沒多久,康熙那邊就出事了,他染上了瘧疾,原本這種會動搖軍心的消息,是不會外傳的,但是架不住有人起了心思。

  瘧疾在這個時代某種意義上,幾乎就是絕癥了,這算是一種瘟疫,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手法,醫書上倒是說什麽黃花蒿能治療瘧疾呢,但問題是草原上到哪兒找什麽黃花蒿,沒有有效的藥物的話,只能靠著人體自身的免疫力扛著。可問題是,康熙年紀不小了,又一向很是勤政,論起身體素質,其實是不如年輕時候了。

  因此,許多人都對此比較悲觀,覺得康熙未必熬得過去,像是索額圖那邊,就已經在勸太子切斷糧道了,言下之意就是,直接讓康熙死在草原上,然後太子就可以直接在京城登基了。

  也是康熙命不該絕,康熙親征,還帶著幾個傳教士,他如今對於西學比起從前更加重視,即便是戰時,也會抽出空來,聽那幾個傳教士講一些自然科學,然後跟舒雲編撰出來的一些書籍進行對照,而這些傳教士呢,其實身邊一旦都會帶上一些特效藥的。因為他們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歐洲殖民者的先頭兵,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最大的威脅其實就是環境,當年不知道多少殖民者到了新地方之後,被當地的氣候,蛇蟲,還有疾病所打倒。瘧疾其實很多地方都有,像是非洲那邊尤其厲害,但是美洲那邊,似乎卻很少出現,或者是出現了之後,也很少致死。殖民者在那邊找到了治療瘧疾的特效藥,也就是金雞納樹上提取出來的金雞納霜。

  這些傳教士就帶了一些金雞納霜,這會兒便獻了出來,一開始的時候,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就像是那些太醫,遇到什麽病情的時候,寧可開太平方,也不敢冒險,而康熙如今病勢沈重,萬一這藥治不好,那回頭誰主張吃這個藥的,那就都是死罪。除了康熙之外,軍中如今最大的就是胤褆了,胤褆也不敢冒這個險,只知道每天沖著禦醫發火。他甚至暗中也做了萬一聖駕駕崩,他就要趕緊奪取軍權的準備,要不然,回頭太子登基,他這個太子的死對頭就要任人宰割了!

  也就是在大家快要急得團團轉的時候,胤禛過來了。胤禛一來,就發現了不對,之前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大軍節節勝利,但是如今中軍這邊氣氛卻非常緊張,胤禛又不是傻瓜,怎麽會不知道這裏頭肯定出了什麽變故。

  胤禛心中頓時一緊,即便是有人阻攔,胤禛還是直接找到了中軍大帳,這事在上層根本不是什麽秘密,因此,都不需要胤禛如何威逼,就有人將事情說了出來。

  胤禛一時間也是有些惶恐,要真是康熙有什麽三長兩短,他現在的一切可都有些懸了。

  他現在還是個光頭阿哥,太子登基或許一開始的時候,要倚重他們這些兄弟,可是等到太子有了自己的兒子呢?他們豈不是就是未來那些皇子的絆腳石。何況,胤褆這個性子,誰知道他這個時候會做出什麽事情來,萬一裹挾著自己造反,那自己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想到這裏,胤禛簡直是心亂如麻,暗自懊悔,自個怎麽就在這個時候跑到這裏來了,要是還在外頭,反而有周旋的余地。

  胤禛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信命的人,他忽然覺得,自個到這裏來,說不定真是命中註定的事情,所以,這事的轉機可能也就在自己身上。

  胤禛咬了咬牙,去詢問了一下白晉他們這些傳教士,那個金雞納霜到底有沒有作用,白晉他們在大清這邊混得久了,自然也不敢打這個包票,甚至都後悔自己將金雞納霜拿出來了,但是胤禛過去問的時候,他們還是給了一個答案,這個的確是特效藥,治愈率還是很高的。

  胤禛聽了,一跺腳,哪怕是只有一半的幾率,也可以幹了。因此,胤禛直接站了出來,讓康熙吃藥,自個也陪著吃,真要是治不好,自個陪葬!

  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誰也想不到,胤禛居然肯站出來冒這個風險,一些人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對胤禛另眼相看了,別的就不說了,他起碼有擔當啊!

  胤禛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麽,也不耽誤時間了,他毫不猶豫地自個拿了一粒金雞納霜吃了,等了半個時辰,發現沒什麽問題,禦醫終於松了口,伺候著這會兒已經有些昏沈的康熙吃了藥,然後就是等待了。

  胤禛簡直是度過了自個人生中最長的半天,只覺得自己心跳如鼓,心裏頭胡思亂想,想得最多的居然是自個的福晉,他摸了摸袖子裏頭的折子,心中發狠,這一次,算是將自己的一切都賭上了,要麽日後就是一片坦途,要麽一家子最好的前程也就是圈禁了!

  而其他人呢,有的盼著這藥沒用,這些多半是太子一黨,也有的,還是盼著康熙沒事的,尤其是明珠他們,他們跟索額圖一黨鬥了半輩子,根本不希望太子登基,這就意味著他們的前程再無光明。

  好在傍晚的時候,康熙終於醒了。


第59章 烏拉那拉氏

  雖說還有些虛弱,但是康熙的情況畢竟是在好轉,絕大多數人都松了口氣,胤禛只覺得心口一塊大石落了地,差點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康熙醒過來之後,自然要詢問前因後果的,胤褆那邊暗自懊惱,自個當初怎麽就沒那個決斷,結果竟是叫胤禛露了臉,但是,這種事情本來也瞞不住,只得老老實實將事情說了。

  康熙也沒想到,居然是胤禛趕過來救了自己,在之前那樣的情況下,若不是皇子,其他人真是做不了這個決斷。這般一想,康熙的神情就有些意味不明起來,讓下面的胤褆心裏七上八下的。

  事實上,康熙想明白之後,也沒有責怪胤褆的意思,那種關頭,真不是什麽人都敢下決心的。但是比起沒這個擔當的胤褆來說,胤禛就是純然一片忠孝之心了!

  別說是做皇帝的,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父親,在自個危在旦夕的時候,一個選擇放棄,一個選擇與自個老爹共死,心裏頭都會有一定的偏向,當然,以康熙的城府,面上卻不會如何表現出來,他這會兒也想起來自個召見胤禛是什麽事情了。

  康熙其實有許多事情要做,比如說,自個病倒的這段時間,戰況如何,消息有沒有傳出去,其他人是什麽反應,京城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但是,這些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所以,他還是決定先召見胤禛。

  胤禛之前並沒有留在大帳之中,還是待在旁邊的一個帳篷裏,雖說已經聽說了康熙醒來的消息,但是,具體怎麽回事,也不知道,這會兒聽到康熙宣召,胤禛長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個身上黏糊糊的,那是之前緊張的時候出的汗。胤禛抿了抿嘴唇,他摸出帕子擦了擦有些濕漉漉的手心,然後跟著來傳話的太監李德全出了帳篷。

  李德全神情比起以前來說,更是諂媚,胤禛的決斷不光是救了康熙,也是救了他們這些奴婢,新君登基,他們這些奴婢的出路真的很有限,說不定就算不陪葬,也得去皇陵守陵,從前積攢的那些錢財也很難落到他們手上,到了皇陵那邊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光景呢。如今算是好了,天放晴了,他還是那個總管太監,不必下半輩子淒淒慘慘戚戚了!

  胤禛自然註意到了李德全的態度,他更加放松了一些,跟著李德全進了大帳,這邊才要行禮,那邊康熙的聲音就從上面傳來,雖然還沒有痊愈,但是他這會兒說話已經恢覆了從容,他含笑說道:「免禮,李德全,還看什麽,還不給四阿哥把椅子搬過來!」

  胤禛還是先行了一禮,這才在李德全親自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看向了康熙,臉上都是孺慕之色:「汗阿瑪,你這是大好了,兒子這下可就放心了!」

  康熙笑道:「這也多虧了你!」

  胤禛搖了搖頭,趕緊說道:「這是汗阿瑪自有萬靈庇佑,兒子不過就是趕了個巧而已!」

  康熙並沒有再多說什麽,許多事情,也不能多說,他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之前上折子說有什麽軍國重器,卻是什麽?」

  胤禛起身從袖子裏頭將折子拿了出來,李德全趕緊走過來雙手接過,然後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康熙,康熙打開折子,仔細看了一遍,然後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哪怕胤禛只是寫了個大略,康熙也看出了其中背後代表的意義,利用毛紡業,大清幾乎就掐住了蒙古的命脈,他們以後為了生活,就得老老實實幫著大清牧羊了。

  康熙放下折子,說道:「樣品帶來了嗎?」

  胤禛說道:「兒子福晉那邊機器已經造出來了,不過這個不方便運輸,也就是放在兒子在城郊的莊子裏頭,但是,福晉那邊卻是送了些毛線和毛呢過來,兒子也帶過來了,兒子這就叫人去拿!」

  康熙點了點頭,笑道:「你福晉算是立下大功了啊!」

  胤禛說道:「福晉畢竟是婦道人家,也就是想著給府裏增加一個進項而已,給兒子來信,也是說兒子畢竟人在草原,正好讓兒子幫著聯系那些蒙古部族,跟他們簽訂收購協議,好回頭擴大生產呢!兒子得了消息之後,就傳信回去,叫福晉封鎖消息,不許叫人知道這事了!」

  康熙笑了笑:「這事你做得對!不管初衷如何,這毛紡卻是一件大好事,不光能給朝廷增加一個進項,以後啊,再過個幾十年,這草原上頭,再也不會出什麽亂子了!」

  胤禛趕緊說道:「汗阿瑪英明,兒子卻是沒想到這麽多!」

  康熙神情變得輕松了許多,他擺了擺手,說道:「這事汗阿瑪不會虧待你們夫婦的,回頭這事,別人也就罷了,你們府裏的那一份好處是少不了的!總比你福晉自個叫人去做強得多!」

  胤禛又是一番謝過,心裏頭更是有了底氣,自家福晉雖說在許多事情上並不敏感,但是,她如果是男人,那真的是國士之才。虧得她是嫁給他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才展露了這樣的天分,否則的話,只怕康熙都不會在意老牛吃嫩草,將人收入宮中的。

  康熙在看過了下面人送過來的毛線,毛呢,還有羊絨衫之後,心中就有了底氣,草原上對於羊毛的利用是非常粗糙的,一般就是做毛氈,像是一頂帳篷,毛氈就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相應的,處理不好,味道是非常糟糕的,那些王公貴族,他們可以讓奴仆在制作毛氈之前,將羊毛反覆清洗,減少異味,但是普通的牧民,哪有這些閑工夫。

  而西域那邊,也有一些羊毛毯什麽的流傳過來,但是制作一張上等的毛毯,那不知道要耗費多少力氣,多少人工。而現在呢,居然可以用機器就能解決,連同去除羊毛異味也一樣。這些羊毛烘幹之後,就可以直接拿去處理,做成各種毛線,織成不同規格的毛呢,再如同絲綢一般進行染色,又保暖,又挺括,放在北方,比絲綢什麽的可是實用太多了,可以說,完全不愁賣!買了這些蒙古王公的羊毛,回頭就能夠用這些羊毛制品十倍百倍地將錢賺回來。

  康熙滿腦子都是如何利用好這一殺器,其他的事情暫時都拋到了腦後,他叫胤禛先下去休息了,然後自個就靠在榻上思考起來。

  胤禛在中軍這邊過得還算是比較舒心的,他這一次的功勞,跟救駕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大家都知道,這個皇子的前程是無比光明的,在場的人也未必就一定投靠了太子或者是胤褆,他們也可以選擇投靠別人嘛,而現在,很顯然,四阿哥在年長的幾個阿哥裏頭混出頭來了。

  康熙原本是非常高興的,但是,很快,他就不那麽高興了。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大多數都有暗地裏的一些力量,就如同當年的大明,錦衣衛一直是懸在許多官員頭頂的一柄利刃,一些暗地裏頭的情報,都是靠著錦衣衛傳遞過來的。

  大清建立之後,為了表示跟前朝不同,自然明面上是沒有類似於錦衣衛,什麽東西廠這樣的組織的,但是暗地裏頭,皇帝要真是相信下面那些大臣的操守,那才真是見了鬼了,所以,做皇帝的,手裏頭總要有點暗地裏頭的力量。

  因此,康熙醒過來之後,就召集了暗中的人,想要看看自個昏睡的那段時間,是不是有什麽牛鬼蛇神冒出來了。

  結果呢,讓康熙憤怒的事情就發生了,索額圖知道了消息,居然不想著為君父分憂,居然立刻就將消息傳遞給了太子,而且還鼓動太子斷掉糧道,就等著他的死訊傳回去,就讓太子登基了,據說私底下,已經有人準備根據太子的尺寸制作龍袍了!

  讓康熙心冷的是,自幼被他捧在手心裏,委屈了誰都不敢委屈了他的太子居然猶豫了,雖說沒有真的按照索額圖的辦法去做,但是,他畢竟是猶豫了。

  而陜西那邊的糧道運輸,又真的比預期晚了三天,要不是胤禛押送了一批糧草過來,勉強糊弄了過去,軍中真的可能會斷糧。

  許多事情,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感情上頭,誰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那個被大局犧牲的對象。尤其,這看起來還不是什麽大局,大局是什麽,康熙這個皇帝才是大局!做皇帝的人,一般都是唯我獨尊,他們從來都是差不多的觀念,朕即國家!所以,為了他們,什麽人都可以犧牲,但是想要犧牲他們,呵,你這是大逆不道!

  對於胤礽來說,哪怕他馬不停蹄地趕到草原上,說不定都會受到之前大病一場,對誰都懷疑的康熙的疑慮,何況,他還真猶豫了,哪怕沒有真的對康熙下手,他卻包庇了敢於大逆不道的索額圖,這自然讓康熙與胤礽之間的父子之情出現了間隙。

  當然,胤褆也沒在康熙落到什麽好處,他暗中勾搭那些將領,想要在關鍵時刻控制住北征大軍的行為讓康熙覺得更加礙眼。

  康熙本來就是偏心的人,胤礽幾乎是他又當爹又當媽,一手帶大的,就算是做了什麽錯事,那也多半是別人的鍋,比如說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索額圖,可是胤褆呢,雖說是他活下來的第一個兒子,但是,他前面死掉的孩子真是太多了,有好幾個也是活了幾歲之後才夭折的,因此,在胤褆身上,他能夠給予的父愛就不會太多了。兒子多了,那就不值錢,像是朱厚照,他憑什麽作天作地都不用擔心,不就是因為他老爹就他一個兒子,損失不起嗎?被偏愛的才能有恃無恐,胤褆呢,從來不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當然,虎毒不食子,做父親的嘛,在很多時候,還是願意給兒子機會的。

  遇到這種情況,禦駕親征也有些進行不下去了,之前已經確定,噶爾丹受了傷,如今不知道退到什麽地方去了,康熙這會兒身體還沒有完全好,而且糧道的問題也還沒有解決,誰也不知道索額圖會不會喪心病狂,徹底切斷糧道,甚至與噶爾丹聯系,將他們留在草原上,所以,趁著現在剛剛收到了一批糧草,先撤軍再說,草原上留上幾支軍隊掃尾就可以了。

  康熙在這種事情上是非常謹慎的,因此,不等他身體完全恢覆,他就直接班師回朝了,雖說沒有達成預定的目標,但是比起自個的性命還有朝堂的安穩來說,這次的損失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也是必須接受的。何況,他已經得到了一個針對草原的大殺器,所以,如果說以前噶爾丹是心腹大患的話,如今差不多也就邊城疥癬之疾了!他要是敢再冒出來影響到蒙古那些王公貴族的發財大業,大家能一起揍死他!

  而康熙病愈的消息也傳回了京城,胤礽並不知道索額圖背著他做了什麽事情,他這會兒卻是松了口氣,他是真的沒想要康熙死,畢竟,在他前面二十多年裏頭,康熙是真的對他很好,胤礽又不是什麽鐵石心腸,他跟康熙之間感情自然是有的。若是放在十年後,他絕不會像是這次這般拒絕。

  胤礽得了康熙的詔書,要他前往行宮迎駕,胤礽並沒有猶豫,但是索額圖就抓瞎了。

  索額圖是真的以為康熙這次是躲不過去了,要知道,他收到的加急消息上頭,康熙那時候已經病情比較嚴重了,禦醫都束手無策,在這樣的情況下,索額圖是真覺得,康熙是撐不住了!

  索額圖是巴不得康熙趕緊駕崩,太子登基的。說白了,索額圖這些年其實是愈發不得聖心了,他從年輕那會兒開始,就總是摸不準康熙的脈,比起明珠來說,在揣摩聖意上頭,他是差得太遠了!

  最重要的是,索額圖的利益跟康熙不是一致的,借助於太子,索額圖早就織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網,而他們的利益,其實是在挖康熙的墻角。哪怕看在太子的份上,康熙似乎一直沒怎麽計較,但是,索額圖能夠感受得到,康熙看著不計較的外表下,其實早就不知道記了多少小本本,現在不處置他們,一方面是因為太子,另一方面,其實是因為明珠,畢竟,朝堂上需要保持一個良好的平衡。

  索額圖就像是一頭惡龍,將太子當成了自己的寶藏,為此還在不斷排除異己,生怕影響了自己在太子那裏的地位。比如說,康熙給太子安排了瓜爾佳氏作為妻族,只是瓜爾佳氏也是倒黴,先是和碩額附華善過世了,然後呢,石文炳也在上任途中染上了疾病過世了,一直到年初的時候,太子妃瓜爾佳氏才算是守完了孝,嫁入了毓慶宮。

  雖說瓜爾佳氏少了兩個頂梁柱,但是不代表人家實力不行了,石文炳兄弟幾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最重要的是,康熙信任他們,所以,過了孝期,都起覆了。

  但是在這期間,因為索額圖的阻攔,太子並沒有跟自己的妻族有過多的聯系,瓜爾佳氏嫁入毓慶宮之後,首先面對的就是兩個庶子,還有一個非常受寵的側福晉。實際上,康熙雖說比較喜歡坑兒媳婦,一般兒子嫡福晉進門之前,都已經有了側室,但是這個所謂的側室並不是側福晉(胤祺府上除外,那算是康熙對胤祺的補償),一般就是個格格。結果呢,太子實在是比較喜歡那位李佳氏,對她頗為寵愛,光看她短短三年就生了兩個兒子,就知道胤礽的態度了,所以,在她生下長子之後,就請封了側福晉,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瓜爾佳氏要不是修養比較好,加上祖父和父親接連去世,娘家勢力不如從前,進門就要保持不住淡定了!

  胤礽並不喜歡瓜爾佳氏,瓜爾佳氏並不算美貌,就是端莊有禮,而且心胸大度,這是康熙專門叫人給胤礽調JIAO出來的太子妃,各方面幾乎都完美無缺。但是,胤礽不喜歡這種完美無缺,他要的是有血有肉有缺點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完美得簡直可以找個神龕供上去的太子妃。

  這算是兩代人的代溝了,給自個挑老婆和給兒子挑老婆,那完全是兩回事,大家其實都是雙標狗,就像是大人說小孩子挑食一樣,其實大人更挑食,他們不管是買菜還是出去吃飯點菜,都會下意識地將自個不喜歡吃的東西忽略掉,選媳婦也是一樣的道理。康熙自個未必會喜歡這樣的女人,但是他覺得,兒子需要這樣一個完美的太子妃,未來完美的國母。

  索額圖對此樂見其成,他巴不得太子不喜歡太子妃,不看重瓜爾佳氏呢,要不是害怕康熙有什麽想法,他立馬能從赫舍裏家挑出一個各方面都符合胤礽審美的女孩子送到毓慶宮。他甚至琢磨著,日後胤礽登基,這個太子妃完全就可以找個借口廢了,或者讓她做個有名無實的皇後,赫舍裏家的女孩可以進宮,做個皇貴妃嘛,最好下下代的皇帝還有赫舍裏家的血脈,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但是索額圖的所有打算,在康熙宣布班師回朝的時候,算是徹底破產了。索額圖很是惶恐,他那些小動作是瞞不過康熙的,他必須要自救,而能夠救他的只有太子。

  索額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跑到了毓慶宮,避重就輕地表示陜西那邊因為風暴的緣故,所以糧草延遲了幾天到達,他擔心康熙那邊產生什麽誤會。

  胤礽對索額圖這個叔外祖,一向是極為尊敬,極為信賴的,索額圖這麽說,他起碼信了七分。畢竟要是這位真是故意的,糧草就不是延遲,而是根本就不會到了。胤礽高估了索額圖的本事,索額圖要不是他這個出身,光憑著他自己的才幹,根本走不到他這個位置。好謀無斷,色厲膽薄,其實也可以來形容他,他這人很多時候,缺少那種決斷能力,也沒什麽賭博精神,是典型的保守派,這也是他為什麽從平定三藩開始,就總是跟康熙唱反調的緣故,他是真沒有多少冒險精神。不明白什麽叫做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既然索額圖說他不是故意的,那麽胤礽直接表示,他會在康熙那裏幫他解釋的,胤礽這麽一說,索額圖心裏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他還是相信康熙對胤礽的感情的,然後又開始琢磨起來如何幫著胤礽打擊異己了。

  胤礽其實自身素質還算是可以,悲哀的是,索額圖這些人全是一幫豬隊友,胤礽從小被康熙寵大的,就像是後世那些被父母寵愛的孩子一樣,他們其實不太能夠體諒父母的心思,某些時候,比較自我。

  這也導致了胤礽跑去迎駕的時候,表現得不夠擔心康熙,又被康熙記了一筆。

  當然,康熙面上是什麽也沒說的,他照舊慈愛地跟胤礽拉著家常,胤礽也沒感覺到康熙情緒上頭有什麽變化,還在那裏幫著索額圖解釋,然後,康熙慈愛的外表下,內心深處已經開始熊熊燃燒了,你老子我鬼門關上走了一趟,你不知道多關心一下,居然去關心索額圖那個差點想要將我餓死在草原上的亂臣賊子?你到底是我兒子,還是他兒子?

  當然,以康熙的城府,他是不會做出這麽暴躁的反問的,他很是慢條斯理,幾乎是雲淡風輕地表示,他會去調查情況,具體怎麽回事,等結果出來了再說。

  康熙憋了一肚子的氣,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誰讓這是他心愛的兒子呢,哪怕傷了自己的心,但是還是可以原諒的。嘴上這麽說,實際上,內心深處,曾經純粹到幾乎不講道理的慈愛與袒護,終究是有了變化的。

  胤禛這些日子一直像個透明人一樣,之前的事情,雖說是冒了很大的風險,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出了個大風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胤禛這般,要是太顯擺了,回頭真要被人套麻袋甚至敲悶棍怎麽辦!

  但是,他卻是敏銳地發現,康熙對太子的態度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最重要的是,他開始懷疑太子。

  如果說在這之前,胤禛最大的理想也不過就是如同那幾個旗主一樣,混個鐵帽子王,讓自己這一脈平平安安地傳承下去的話,如今他忽然發現,太子地位出現了不穩當的趨勢,那麽,為什麽他不能更進一步呢?

  做皇子的,一般不可能沒有野心,但是正常情況下,是外面的情況不允許你有野心,當情況允許的時候,大家的野心自然也如同關在籠子裏頭的猛虎一樣被放出來了。

  像是現在,胤禛就是想到,是啊,都是一個爹生的,憑什麽他可以,而我不行呢?太子就真的比我強到哪裏去了嗎?

  當然,雖說生出了野心,但是胤禛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對待胤礽依舊如同從前一般尊敬,胤禛覺得,自己要學的地方還多著呢,他得好好揣摩康熙的想法,因為他發現,什麽名分都是假的,唯有康熙的想法和做法,才是真的。

  從行宮回京的路上非常順利,並沒有發生什麽其他事情,這一次的親征,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失敗的,但是呢,康熙已經不想要在噶爾丹身上浪費時間了,他已經看到了另外一條路。因此,康熙回朝之後,對於功臣大加封賞,至於之前出現的那些不和諧的事情,他是只字不提,就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般。

  一些人因此松了一口氣,而另外一些人卻知道,這個時候不提,等到回頭再翻出來的時候,可就不是罰酒三杯能夠解決的了,何況,這件事本來就非常嚴重,嚴重到可以算到弒君篡位上頭去。

  幾個跟隨出征的皇子都沒有受到什麽封賞,大家待在自個府裏,一個個安靜如雞。

  胤禛也是如此,他看過了大格格之後,就住進了正院,陪著舒雲看書,繪圖,坐得累了,就去專門開辟的菜田裏頭幹點農活。舒雲從那些商人那裏弄到了一些來自西洋的種子,其中居然還有西紅柿,她直接叫人育苗,然後在菜地裏頭移栽了不少,又搭建了架子,種上了一些瓜果。胤禛他們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秋天了,那些瓜果蔬菜大多數都收獲了,舒雲幹脆該種了一些青菜白菜還有油菜之類的。

  說是他們夫妻兩個親自耕種,實際上呢,他們也就是在屋子裏面待得煩了,出來拿個瓢澆點水,至於其他的,那都是那些太監還有粗使的丫頭在做。

  胤禛閑著沒事,還畫了幾幅田園圖,做了幾首田園詩,看上去簡直像是提前進入了老年退休生活。

  胤禛在等待,等著康熙將毛紡的事情宣布出來,他剛回來的時候,康熙就叫人到府裏帶走了圖紙,還有接管了舒雲用來安置那些紡織機器的莊子,當然,康熙順手又將另外幾個占地更大,位置更好的皇莊賞給了舒雲,沒錯,賞給了舒雲,不是給胤禛的。

  胤禛還安慰舒雲:「汗阿瑪不是什麽小氣的人,回頭,定然還會有別的補償的!」

  舒雲斜了胤禛一眼:「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眼皮子淺的人嗎?既然這個的確利國利民,那麽自然是該獻給汗阿瑪的,至於補償什麽的,我其實不缺錢!」

  胤禛聽著,不由笑了起來。他是真的覺得舒雲很好,原本大家都覺得,康熙偏愛太子,所以給太子選的太子妃幾乎是盡善盡美,但是,胤禛見過那位瓜爾佳氏,然後,他就意識到,這樣盡善盡美的貴女,可以做太子妃,甚至可以直接做一個合格的皇後,但是,她是真的不適合做一個有血有肉的妻子。

  舒雲很多時候顯得有些不通世故,她對於他這個丈夫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反而將他放在了一個平等的地位上。不過,大家對此都能夠理解,舒雲在自個的領域,能夠吊打天下男子,她的才學,能夠改變這個天下,那麽,她恃才傲物一些又有什麽呢?總比那些自恃自己的美貌還有無病呻吟的才學,就眼高於頂的女人強。

  男人很多時候也是非常實際的,一個能幫得上他的妻子,自然要比完全依附他,崇拜他的菟絲子來得重要。胤禛這樣的出身,見過的美人多了,大多數美人就是空有一副美麗的皮囊,內裏卻是空虛的,那麽,她們能吸引得了人一時,卻不會一直吸引下去,這也就是所謂的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

  舒雲呢,有本事,性格上頭有些小缺陷,她固然不善於什麽內宅交際,但是,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內宅交際真的很重要嗎?他又不是下面那些官員,需要搞什麽夫人外交。對於胤禛和舒雲來說,地位對等的,不會因為內宅的事情撕破臉,而地位不對等的,只有巴結舒雲的份。至於宮裏頭的事情,舒雲既然表現出了足夠的價值,就算是有些事情上頭不那麽妥當,康熙也會幫忙兜著。而事實上,內宅交際中的人情往來,根本就可以按照舊例走,又有經驗豐富的嬤嬤幫忙,所以,根本不會出什麽明顯的差錯。而舒雲呢,之前教導胤禟的事情,也讓她在下面那些小阿哥那裏樹立了威信,那麽,其他的事情,其實也就無關緊要了。

  而管家理事什麽的,舒雲直接搞出了一整套嚴密的規矩,按照這個規矩走,只要不傻,誰都能將事情管得妥妥當當。既然如此,這個妻子那真是沒什麽值得挑剔的地方了。

  胤禛是真的很慶幸,慶幸自己娶到了舒雲,他看著舒雲白皙得堪稱瑩潤的肌膚,頓時有些心猿意馬起來:「既然咱們不缺錢了,那咱們多生幾個孩子吧,有靜怡你這樣的額娘,咱們的小阿哥一定聰明伶俐,小格格也一定漂亮可愛!」

  舒雲頓時臉微微一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胤禛與舒雲之間的夫妻生活進入了和諧階段,而康熙那邊已經開始選擇未來毛紡作坊的地址,然後就地制造安裝那些機器,等到回頭天氣暖和起來,就可以跟那些蒙古王公們商議著,如何薅羊毛,不,如何購買他們的羊毛,然後將羊毛制品反過來賣給他們了!

  大家都不是什麽傻瓜,在康熙將毛紡的事情在朝堂上放出來之後,所有人都意識到,這簡直是一個源源不斷產出的金礦,一個個恨不得為了這個差事將狗腦子都打出來。

  可惜的是,康熙卻是半點不想將這個交給民間去經營,而是直接宣布,另外成立一個織造衙門,關於毛紡的事情,盡數交給這個織造衙門來負責。

  這麽一來,大家為了這個織造衙門的差事,又是在朝堂上互相攻訐,恨不得搶得你死我活!江南那邊三大織造呢,一個個都賺得盆滿缽盈,而這個全新的織造衙門,只會賺得更多,那些蒙古王爺別的不多,就是金銀多,他們的錢,那真是太好賺了!

  不光是下面的大臣,便是幾個年長的皇子都動了心,自然也包括了太子。胤礽如今已經知道了錢財的好處,毓慶宮裏頭要說各種份例供給,那都是一等一的,便是乾清宮那邊有的都比不上毓慶宮,但是,毓慶宮裏頭幾乎沒有什麽現銀,作為太子,每年的俸祿什麽的其實不少,但是呢,光靠著俸祿過日子,還不夠他送愛妾幾套頭面的呢!下面雖說也有孝敬,但是對於胤礽來說,花錢的地方其實也很多,所以,他的財政狀況其實很糟糕,可以用捉襟見肘來形容。

  因此,胤礽自然得琢磨著,讓這個新出來的北方織造的位置落到他門下奴才的手裏。

  至於胤褆嘛,他幾次掌握兵權,要跟下面那些將領打好關系,就得實在一點,要麽升官,要麽發財,升官什麽的,對於武將來說,一般需要實打實的功勞,而發財就很簡單粗暴了,沒錢你連手底下的親兵奴才都養不起,所以,做將領的,就沒一個不喜歡錢的。因此,他也盯上了這個位置。

  康熙卻只是坐在自個的龍椅上看著下面的人為了織造的事情爭執,尤其是索額圖跟明珠二黨,互相揭短,彈劾個沒完沒了。康熙不動聲色,反正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等到他們發現不對的時候,雙方都已經損失了不少,最終一個個都偃旗息鼓了。

  然後呢,這個北方織造的位置,卻是出人意料地落到了漢臣手裏,要是這是如曹寅他們那樣,原本就是上三旗的包衣,曹寅還是康熙的奶兄弟,讀書時候的哈哈珠子,大家對此都可以理解,可是,康熙選擇了一個各邊都不靠的漢臣,這就讓大家有些想不通了。

  康熙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北方織造其實是去坑蒙古人的,而滿人呢,當年跟蒙古那邊聯姻的不少,另外就是,旗人對於織造上頭的一些事情並不了解,最重要的是,這個織造不像是江南幾個織造衙門一樣,肩負的政治使命比較重,北方織造是為了賺錢的,所以,他需要一個懂經濟,能賺錢的人去幹,他選的這個漢臣正是如此,這位科舉出身,但是家裏頭原本卻是商戶,因為小時候顯露了讀書資質,所以被過繼給了同族的長輩,入仕之後,因為家裏原本就有錢,所以也沒必要貪腐,官聲還不錯,而且手腕也靈活。

  康熙要的就是能做事的人,為此,並不介意給下面的臣子一點甜頭,因此,他允了一個皇商的名額,當然,前提是,他不能將差事搞砸了。這位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正砸到自個嘴裏的漢臣呢,哪有不感激涕零的道理,商家出身的他,最明白這個北方織造衙門代表什麽了,哪怕衙門裏頭只是指頭縫裏頭露出來一點,就足夠再造一個自家那麽大的家業出來了。至於皇商的名額,更是一個保障,自家以後就不再只是商人,也是邁入了士族這個階層了,如果再能攀上某個皇子宗室,那以後就更不用愁了!

  當然相應的,這個差事不好做,他能看出裏頭的利益,其他人也能看出來,所以,想要在裏頭摻和一手的人不要太多,所以,這個織造衙門的章程肯定是不能和其他織造衙門一樣的,相應的,他要是想做好,估計也得做好得罪一大票人的準備。

  富貴險中求,比起得罪那些權貴,還是得罪皇帝更可怕,得罪那些權貴,被報覆也就是後來的事情,還是可以通過別的渠道來解決的,可是得罪了皇帝,那就得立刻倒黴,誰沒點把柄呢,上頭一追究,立馬就是罪過!何況,他也是想要做出一些事情來的。在朝堂上,漢人出頭比滿人可是難得多,他當年科舉名次又不是太靠前,要不是家裏頭有錢幫他活動,每次做官考評都比較高,他也沒如今這個機遇,所以,這次的機會他必須要抓住。

  這個漢臣帶著康熙的旨意走馬上任了,按照康熙的許諾,甭管這個衙門一年能上交多少錢,這裏頭在前面二十年,起碼有一成,是給胤禛他們府上的,算是對他們的獎勵。

  胤禛立馬推脫了一番,最後將二十年縮減到了十年,沒辦法,他之前找舒雲幫他算了一筆賬,結果得出來的結果差點沒把他嚇著了,這個衙門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頭,只要不出什麽大的問題,每年能夠上交的利潤,將會比得上江南鹽稅,這個數字,是真的非常誇張了,胤禛不覺得燙手,那才叫奇怪了呢!

  更燙手的事情來了,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之後,康熙終於想到,自家兒子除了一個太子之外,其他還都是光頭阿哥呢!然後,康熙就開始搞爵位大派發了。


第60章 烏拉那拉氏

  胤禛終於不再是光頭阿哥了,因為之前的功勞,他被封為雍郡王,和他一起封了郡王的還有胤褆和胤祉,胤褆是直郡王,胤祉是成郡王,而胤祺開始,封了貝勒,再往下,幾個阿哥還沒開府,自然也就不可能直接冊封了。

  對此,大家都挺滿意的,即便是胤祺也沒什麽意見,因為他之前也就是出去打了個醬油,啥事也沒幹,什麽消息也沒收到,康熙班師回朝的時候,他還懵逼呢!他一直就是在外頭劃水,沒幹啥正事。也很少探聽中軍到底是什麽情況!這也是他一貫的處世之道,他是太後養大的,自然學到了太後的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那就是小心謹慎,寧可啥事也別做,很多時候,就是多做多錯!

  作為一個皇子,胤祺的投胎技術即便沒點滿,也差不多了,所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活下去,那麽,未來的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所以,他幹什麽要多想多做呢?真要是卷入什麽不該卷入的事情,那可就完蛋了!

  有著這樣的想法,胤祺對於自己目前來說貝勒的爵位就非常心滿意足了,他沒像大哥一樣沖鋒在前,也沒像三哥一樣天天寫詩作賦頌聖,更是比不上四哥,居然能冒著陪葬的風險作出那樣的決斷,既然如此,能撈個貝勒的爵位已經是非常不錯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被封了郡王的胤禛興奮了一陣子之後,就忽然發現,自個似乎被邊緣化了!

  康熙對胤禛實施了冷處理,實際上,以胤禛的功勞,封個親王其實也不為過,畢竟,舒雲的功勞光是用錢,其實是無法衡量的,偏偏對這個兒媳,根本不怎麽好封賞,因此,給胤禛更高的爵位,自然能讓他的福晉跟著得到相應的誥封。只是,就算是自個的兒子,也不能搞到封無可封的地步啊!

  康熙雖說對太子有了點想法,但是呢,還沒到想要將這個太子換掉的地步。他在胤礽身上耗費的心血實在是太多了,胤礽出生就沒了生母,那個時候正是平定三藩的關鍵時刻,戰事膠著,這麽一個健康的孩子,還是皇後所出的嫡子,代表的意義是不一樣的,這是大清下一代的保障,確保了即便是康熙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下面人也有一個效忠的主子。

  因此,胤礽才能夠說話說得利索,走路走得穩當,康熙就直接將他冊封了太子,然後呢手把手地養育。感情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相互的,可以說,對於其他的兒女,康熙幾乎就沒抱過,而胤礽呢,小時候就算是尿在康熙身上都是正常的事情。在胤礽身上康熙付出的感情還有其他都太多了,所以,即便是胤礽有些什麽讓他不滿的地方,康熙心裏頭也會對自己說,他還是個孩子呢,都是被別人教壞了,回頭將那些人都處理掉,自個那個完美的太子就又回來了。

  總之,康熙這會兒壓根沒有廢太子,換一個新的繼承人的念頭,既然如此,那麽,對其他兒子的壓制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康熙的想法也很明確,那就是胤禛之後爵位可以提升,在他死之前,胤禛應該能夠撈到一個親王的爵位,然後等到胤礽繼位之後,就可以對胤禛加恩,可以先享受雙親王俸祿,然後呢,再變成鐵帽子親王,那麽,一切完美!

  所以,現在就得先壓著胤禛,要不然,他要是再幹出什麽比較出彩的事情來,這到底還怎麽封賞呢?

  胤禛一開始的時候還沒想明白,但是後來終於搞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免有些郁悶,不過,他總不能真的待在自個的王府裏頭吃自個福晉的軟飯,跟福晉在一塊忙著生孩子吧,長此以往,他的心氣就要被廢了。

  另外,胤禛既然對那個位置起了心思,那麽,就得在群臣還有康熙那裏刷存在感,要不然,就算是太子位置不穩當了,皇子那麽多,憑什麽就能輪到胤禛這個非嫡費長的皇子頭上呢!至於說什麽被孝懿皇後撫養過,算半個嫡子什麽的,這也只好在成功之後騙騙人,在之前卻是算不得什麽優勢的。四妃的地位比起皇後來說,其實相差並不多,他生母曾經的包衣身份更是一個阻礙。

  所以,拼不了什麽嫡長,就得拼賢明,拼能幹。賢明什麽的,胤禛覺得不靠譜,誰能比聖上,比太子更賢明呢,這不是紅果果地表現自己的野心嗎?所以,那就只能拼能幹了!

  因此,胤禛思來想去,終於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耍賴皮,在康熙那裏刷存在感,纏著康熙要差事。康熙一向是個要臉面的人,自然不能隨便就拒絕了兒子的一片為君父分憂的誠心,總得給胤禛一點機會。

  結果到最後,胤禛就發現,姜還是老的辣,康熙輕輕松松就將胤禛打發了。康熙表示,你們下面幾個弟弟也不小了,老七老八甚至老九老十都到了可以出宮開府的時候了。要開府的話,總得有個像樣的府邸,所以,你就幫著他們挑個好地方,然後將府邸好好修建一下吧!

  胤禛很郁悶,自個一個郡王爺,落到最後變成修房子的了!但是這事還不能不做啊,要是一推脫,不就是違背了自個嘴上說的什麽差事都行,而且給下頭的弟弟修府邸,這裏頭也是有點可操作空間的,借著這個機會,跟下面的弟弟保持一個相對良好的關系也不是什麽壞事。

  因此,胤禛擺出一副欣然的態度,將這個差事接了下來,然後就回家跟舒雲商議這個差事怎麽做,才能在康熙那裏露臉了。

  舒雲聽到胤禛說起自個的新差事之後,神情變得有些古怪,這種拆遷造房的事情,老實說,有的時候是吃力不討好的,當然,在這個時代,拆遷不是問題,但是造房卻是個大問題。

  就像是當初胤禛開府的時候,他當年可是將內務府那邊折騰得夠嗆,準確來說,就是甲方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以胤禛的性子,難不成要叫他親自去滿足下面幾個弟弟的要求嗎?

  要知道,下面那幾個皇子裏頭,胤祐其實好打發,他在宮裏一直是個透明人,戴佳氏那邊尚且需要德妃偶爾看顧著,胤祐呢,在內務府那些見風使舵的奴才眼裏,也不是什麽需要太看重的主子,表面上過得去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那就沒有了!

  胤祐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頭,說實在的,對於其他的要求真的是比較低的,但是,人家嘴上不說,難道心裏頭就沒什麽想法嗎?

  至於胤禩呢,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這一位一直以來的人設就是與人為善,從來不為難下面的人,更別說讓他去為難其他兄弟了,所以,就算有什麽地方有不周到的地方,表面上他是不會表現出什麽不滿的。

  關鍵是胤禟和胤?,這兩位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至於完全交給內務府,按照規矩辦也不是不可以,這就又違背了胤禛的初衷,所以,想要誰都滿意,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胤禛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指望誰都滿意!」說著,他直接跟舒雲解釋了一下一些做事的竅門,他就是做個總領的,具體的事情,還得看內務府那邊的人,至於這裏頭該如何溝通,也是下面的人的事情,胤禛要出面的地方其實並不多。

  胤禛需要做的是,將事情做得多快好,不能像是以前一樣,讓內務府那邊借著這件差事拖工期,從中牟利。

  胤禛可以允許內務府從中得到一定的好處,但是不能貪得無厭。

  舒雲聽了,幹脆直接建議道:「要不,就跟咱們自家管家一樣,將事情分割開來,然後讓做事的人先評估一下,需要多長時間,需要什麽材料,需要多少人,需要多少錢,這些全羅列下來,然後就嚴格按照工期來!」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對外招標,但是,現在的問題就是,內務府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麽多年下來早就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牽扯到的人還有資源實在是太多了,皇家不管做什麽事情,根本繞不開內務府,他們要是使壞,你是真的有苦說不出。所以,對外招標什麽的,回頭內務府要是在裏頭使壞,錢倒是省下來了,但是,好事也被他們變成壞事了!

  胤禛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在舒雲大致說了一遍之後,心裏便有了個大致的主意,然後便開始做計劃書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讓那幾位將自個未來府邸的位置給圈出來。然後才好進行下一步。

  舒雲出了個主意之後,就不再將註意力放在這事上頭了,直到胤禛黑著臉回來表示,胤禟要跟他們做鄰居,舒雲頓時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神情,她琢磨了一下,然後問道:「那八阿哥選了哪裏?」

  胤禛解釋道:「原本老八是想選這裏的,畢竟,這裏幾乎就在皇宮旁邊,而且附近該遷走的也都遷走了,將來想要擴建也容易,但是呢,他一貫喜歡做好人,老九說他要過來跟咱們做鄰居,好跟靜怡你這個四嫂討論算學,然後老八就表示,這兒就給老九了!」

  胤禛想到胤禟說到自個福晉時候閃閃發光的眼神,就是一陣不爽,自個福晉也是你能惦記的嗎?要不是這位跟舒雲這個四嫂就是純粹的學術交流關系,胤禛能將胤禟塞到京城最旮旯角的地方去。不過比起胤禟來,胤禛如今就發現,胤禩裝好人裝得有些虛偽了。作為皇子,利己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胤禩呢,他這看似委屈的一讓,搞得這裏本來就是他的地方一樣,胤禟在數字這種事情上是很精明的,但是居然沒發現胤禩言語中的那些心機,還真當胤禩犧牲了自個的利益一樣,這就讓胤禛有些恨鐵不成鋼了。

  「至於老八自己嘛,他現在去給大哥做鄰居了!」胤禛輕哼了一聲,「這樣也好,老八原本就是養在惠妃娘娘身邊的,惠妃娘娘這些年對他也不錯,為的不就是讓他給大哥做助力嗎?如今住在一塊,也算是正好!」說到這裏,胤禛神情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如果說胤礽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在處理朝政還有其他的那些事情上頭,都沒什麽毛病,就是有一幫子豬隊友的話,那麽,胤褆很多時候扮演的就是那個帶不動的豬隊友的角色了,明珠那樣一個精明人,許多時候也拿胤褆沒什麽辦法。

  如今看起來,胤禩的心眼一個人就能趕上好幾個胤褆,正好也算是可以互補了,不過看起來,胤禩會真心實意地為胤褆打算嗎?畢竟,胤禩一心想著出人頭地,給自個親額娘爭光,他如何會樂意給別人做嫁衣?最重要的是,胤褆實在不像是能成事的樣子呢!胤禩能甘心?

  胤禛想到日後老大和老八翻臉的情況,就難免有些幸災樂禍。不過,這也就是一時的想法,胤禛這個時候,跟胤褆和胤禩之間還是保持了一種塑料兄弟情的。

  開府的事情,胤祐就是個沒什麽主意的,他也低調,直接選了個不怎麽好的位置,省得回頭要跟哪個不省心的做鄰居,到時候不得消停,而胤?呢,就鬧騰著要跟胤禟做鄰居。

  問題是,這年頭,各類府邸的規制,很多就體現在了面積上頭,像是胤禛如今的雍郡王府,如今就在擴建,等到日後胤禛再升級為親王,還得繼續擴建。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就得預留出擴建的余地,也就是將周圍的一片都圈起來,等到日後需要的時候,不管是拆了重建,還是直接改造,就都比較方便了。

  作為皇子,只要不出什麽大褶子,自家老爹封一次,等到新君登基再封一次,撈個郡王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胤禟的將來還不確定,而胤?呢,以他的出身,康熙在的時候,起碼就能封一個郡王,新君上位,只要他老實一點,那麽妥妥的能封一個親王。

  一條街上根本容不下三個王府,因此想要跟老九做左右鄰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麽,也只能做前後的鄰居了。老十也不管會不會給內務府增加工作量,直接就將自個未來的府邸選在了後面一條街上,以後,從後門就能直接跑到胤禟府上。

  既然選定了位置,胤禛直接就將內務府制作的標準的輿圖給了他們一人一份,細節上頭他們想要怎麽改,就看他們自己的了!等到圖紙確定下來,胤禛就可以開始做預算,然後將這些事情分派下去了。

  總之,胤禛這段時間其實是過得比較輕松的,他人也年輕,精力也很是旺盛,沒事就是在正院這邊書房,跟舒雲待在一塊,雖說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但是也時不時有些交流,然後晚上的時候,就順理成章留在正院了!

  兩人身體都很健康,又沒有采取什麽措施,那麽,舒雲傳出孕信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舒雲有孕,不光是胤禛跟舒雲高興,便是李格格和宋格格也很高興,之前王爺都被福晉霸占了,如今福晉都懷上了,難不成還能霸著王爺不放不成?怎麽著也該輪到她們了!宋格格已經從之前的陰影裏頭走出來了,她因為之前那個小格格的夭折,受到了胤禛的冷落,在後院裏頭,男主人的冷落帶來的就是地位和待遇的明顯下降。雖說舒雲並沒有在份例上頭苛待她們,該有的東西都不會少,但是,同樣是一頓飯,份例飯能跟膳房那邊精心準備的飯菜一樣嗎?一匹料子,當年的新鮮花樣,能跟放了幾年,已經不鮮亮的料子比嗎?

  宋格格還年輕,她一點也不希望在這個王府裏頭就這樣變成一個透明人,然後默默地死去,她必須要得到王府男主人的寵愛。

  李格格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她的優勢在於,她已經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大格格,這個看起來算是已經站住了,所以,她對於生育已經沒有了恐懼,她現在的想法已經不一樣了。以前的時候,她惦記的就是爺的寵愛,生一個兒子作為後半生的依靠,而現在呢,她已經惦記上了側福晉的位置。

  原本作為一個光頭阿哥,也只能有一個側福晉,一般在這樣的情況下,側福晉要麽就是立自個寵愛的妾室,要麽就是幹脆再納一個出身比較高的旗人貴女。李格格呢,出身一般,論起寵愛,其實也只能說是一般,也就是稍微比宋格格強一點,胤禛在她們身上都沒有投註什麽感情。說白了,見證了更加精彩的人物之後,對於其他人,其實也就是索然無味了!要不然,元稹怎麽會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慨呢?

  女人在這方面是很敏感的,男人是真心寵愛,還是只是將自個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因此,李格格之前根本不敢有過多的奢望。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胤禛變成了郡王,一個郡王理論上可以有三個側福晉,這樣的話,她生下了大格格,如果之後還能再給王爺生下一個健康的阿哥,有這樣的生育之功,怎麽著也配得上一個側福晉的位置了吧!

  因此,這邊聽說福晉有了身孕,李格格與宋格格兩個人都開始行動了起來。

  舒雲給府裏頭制定的規矩很嚴格,像是給胤禛送什麽湯湯水水的,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正院就攔在前往前院的必經之路上,她們也不可能越過正院,去跟胤禛玩什麽偶遇之類的把戲,這給兩個格格帶來了不小的難度。

  難度歸難度,舒雲有孕,胤禛又不是後世那些工作996,每天通勤時間就有好幾個小時,到了家裏連澡都不想洗,就恨不得癱在CHUANG上的社畜,人家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最近事情也不多,他又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根本不可能想著什麽對妻子忠誠之類的話。納蘭性德筆下寫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實際上呢,妻妾俱全。胤禛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對舒雲守身如玉了,所以,他有生理需求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會進後院找自己的格格紓解。

  在這個時代,這些事情都是正常的,哪怕是最忠於舒雲的人,也不可能因為這事就義憤填膺,覺得福晉受了什麽委屈,橫豎四爺又沒有寵妾滅妻,對兩個格格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對待,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甚至,還有人建議舒雲,幹脆將李格格和宋格格提起來,提前占了側福晉的位置,省得以後四爺又納了什麽滿洲大姓的貴女,到時候就會給福晉造成威脅。

  舒雲卻壓根不樂意理會這些事情,以她對康熙的了解,只要康熙不是被沖昏了腦袋,胤禛府上不可能再有什麽滿洲貴女了!這純粹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一個貴女,能夠取代舒雲的位置。這個世界,感情什麽的,並不可靠,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真要到了變心的時候,很多時候是沒有理由可講的,最可靠的還是利益。

  而舒雲代表著的利益是康熙根本舍不得放棄的,他根本不會去賭舒雲會愛胤禛愛得失去自我,舒雲最重要的就是她的頭腦和智慧,這樣的人,要是真的將時間耽誤在跟小妾側室爭風吃醋上頭,康熙能一巴掌將胤禛腦子裏頭灌的水拍出來。

  而胤禛也是一樣,經歷過孝莊太後的事情之後,誰都不敢小看女人,孝莊當年能以太後之尊,下嫁攝政王多爾袞,但是,回頭利用多爾袞的時候也沒念及什麽夫妻之情,順治將多爾袞挫骨揚灰,孝莊太後也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女人絕情起來,誰都不知道她們能做出什麽事情。所以,既然能夠安安穩穩地分享這份利益,為什麽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來破壞如今這個非常和諧穩定的關系呢?

  而胤禛呢,在有過舒雲這樣的福晉之後,想要讓他再對其他女人動心,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將來就算是胤禛真的被什麽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舒雲也根本不怕,她雖說沒做過什麽太後,但是她並不介意學著做一次,比起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她更喜歡靠自己。所以,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舒雲下手也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胤禛可不知道舒雲心中那些顯得有些可怕的心思,他還一直覺得自個的後院挺和諧的呢!福晉雖說忙於學習,但是卻也將後院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兩個格格一視同仁,大格格呢,也被她派人照顧得妥妥當當,如今福晉懷上了孩子,後院也沒有因此出現什麽問題,所以,在這方面,他絕對算是人生贏家了,在面對自個大多數兄弟的時候,他還是挺得意的呢!

  當毛紡業發揮了自個的作用的時候,草原上進入了一個欣欣向榮的時代,那個再次逃過一劫的噶爾丹卻是倒黴了,他原本的領地被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占領,策妄阿拉布坦原本就是準噶爾法理上頭的繼承人,他占領了準噶爾之後,就直接向康熙表示了臣服,回頭就對自個的叔叔舉起了屠刀。

  權力的交接常常會伴隨著血腥,就像是當年僧格遇刺被害,噶爾丹越過了策妄阿拉布坦,接手了準噶爾一樣,如今,已經展露崢嶸的策妄阿拉布坦自然要奪回自個的權力。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跟大清合作,準噶爾這兒也要保不住了。毛線,毛呢的出現,不僅代表著大把的錢財,也代表著蒙古那些部族具備了冬日作戰的能力,毛線毛呢的衣服讓他們能夠很容易保暖,即便是面臨風雪天,也不會對他們的作戰能力又太嚴重的影響。他們完全可以趁著冬天搶占其他部族的牧場。

  為了保住自個的地盤,策妄阿拉布坦還能怎麽辦呢?新的經濟體系你不加入,你就落後了,回頭人家有錢,有裝備,你啥也沒有,那麽,對於這個三五不時反叛的地方,大清能有什麽想法,巴不得那些蒙古王公們將準噶爾瓜分了呢!

  有著策妄阿拉布坦的幫助,被困在科布多的噶爾丹徹底失敗了,他也算是個英雄人物,再無處可逃的情況下,為了不被俘虜,直接吞金自盡了。

  噶爾丹覆滅了,雖說不是康熙親自領兵覆滅的,但是這也是一個偉大的勝利,所以,慶祝一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原本因為戰事的緣故,康熙推遲了選秀,如今既然噶爾丹已經掛掉了,那麽,選秀就開始吧,正好可以給自個已經長大的幾個兒子,還有愛新覺羅家的那些宗室指婚。

  另外呢,康熙之前病了一場,又覺得自個也需要證明一下自己雄風依舊,所以,宮裏頭也得留幾個秀女。

  有著康熙的暗示,德妃也不會借著舒雲懷孕的由頭,給胤禛府裏頭賜人,胤禛自個也沒表示自個需要其他女人,如今他府裏兩個格格,其實已經是足夠了,他本來也不是什麽貪歡好色的人,所以,這次選秀的事情,可以說跟雍郡王府壓根不會有什麽關系。

  關系比較大的其實是幾個還沒開府成家的皇子,先指婚,過個幾年,差不多可以開府了,也就可以順便把婚事一塊兒辦了!至於那些宗室什麽的,其實都是事先看好了,然後等到覆選過後,看康熙沒有留給自個兒子和自個的意思,就可以通過各自的渠道求康熙指婚了,而一些大臣們,如果不想要讓自家的女孩子跟皇家扯上關系的,那麽,也可以早早走一些門路,讓自家女孩子在最後一關撂牌子,然後回家自行婚配,在這方面,康熙是很樂意成人之美的。要不然,都要康熙來點鴛鴦譜,他也沒這個閑工夫。選秀這種事情是恩典,可不是給下面大臣弄出什麽埋怨來的。

  為了避嫌,加上身體也日益沈重起來,即便舒雲身體很好,也不會沒事遞牌子進宮給自個找不自在。舒雲懷孕的次數太多了,所以壓根不會像是一般的貴女一樣,這樣不能做,那樣不能做,這個要小心,那個要謹慎的,她該幹什麽事,繼續幹什麽事,到了後來,胤禛看著舒雲挺著肚子,站在畫板前頭,拿著炭筆在那裏畫圖,都覺得有些膽戰心驚。他擔心舒雲年紀小,第一次懷孕,不知道輕重,幹脆將舒雲這輩子的額娘都請過來了。

  愛新覺羅氏看著女兒挺著個大肚子,一臉淡定,該幹啥幹啥的樣子,也是哭笑不得。她也是生了好幾個孩子的人,生孩子的時候也是吃過苦頭的,如今看著舒雲這般,也覺得她是無知者無畏,當即強硬地要求舒雲按照她說得去做。

  舒雲對此也沒別的辦法,她恢覆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在洞房裏頭了,加上當年定下了婚事之後,家人與她之間的交流就一下子變得很少了,所以,想要讓舒雲對家裏有多深厚的感情,那真是不太可能,不過,要說費揚古夫婦對這個女兒不關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上自個的親娘,舒雲也是沒什麽辦法的,幹脆也只能老老實實聽話,連削好的炭筆都不能用了,說是怕戳到手,舒雲覺得要動腦子,那就幹脆看書算賬好了!

  愛新覺羅氏以前真不知道自個閨女有這樣的本事,確定了她將來會是皇子福晉的時候,她年紀還小,很快宮裏頭就送了嬤嬤過來,專門教導女兒宮裏頭的規矩,管家理事這種事情,愛新覺羅氏那時候也就是粗粗教了教,畢竟,那時候看著女兒的樣子都太辛苦了,所以,輕松一點是一點,等到進宮之後,起碼還有好幾年的緩沖時間,可以讓陶嬤嬤幫著教導,所以,愛新覺羅氏這會兒看著幾個丫鬟拿著賬冊,一個個在那裏報著裏頭的數字,這邊話音才落,那邊閨女結果就都報出來了,只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嘆道:「早知道齊布琛你有這個本事,當初就該讓你跟著額娘做這些事情,省掉額娘多少麻煩啊!」

  舒雲笑道:「女兒就是算得比較快而已,其他的哪裏比得上額娘啊!」

  愛新覺羅氏看著舒雲神情輕松自在,神情也舒緩了許多,她幾個孩子裏頭,也就是舒雲這麽個女兒,兒子哪怕是結了婚,也在自個眼皮子底下,可是女兒才十歲就嫁進了宮,愛新覺羅氏那段時間幾乎天天晚上睡不著覺,生怕女兒在宮裏受了什麽委屈,偏偏年紀小,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等到後來舒雲開府了,總算是跟家裏頭往來多起來了,但是,皇家規矩多,就算舒雲是嫡福晉,也不能經常讓家人過來,更別說經常回去省親了。每次送年禮節禮的人,總是說福晉在府裏頭很好,但是,沒有親眼見過,愛新覺羅氏哪裏真的肯放心呢?

  如今看到舒雲在府裏頭的做派,還有下面那些下人的態度,愛新覺羅氏在放心的同時,又是覺得有些心酸,寶貝閨女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還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呢!

  這樣想著,愛新覺羅氏不由說道:「好孩子,等你給王爺生了世子,也就真的能站穩腳跟了!咱們女人啊,天生就是命苦,萬事都由著人,自個做不了什麽主!雖說皇家沒有因為無子休棄的嫡福晉,但是,終究還是得有個兒子,你這個位置才算是穩當!」

  雖說舒雲對於愛新覺羅氏的說法其實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呢,的確,在這個時代,有個兒子,才算是可以將自己的一些理念繼承下去,不需要什麽都依靠自個的丈夫。因此,舒雲自然是點了點頭,說道:「額娘說的是,我記下了!」

  愛新覺羅氏沒有再跟舒雲說要多生幾個兒子之類的話,畢竟頭一個還沒生下來呢,免得給女兒增加壓力。她只是絮絮叨叨地詢問著生產之前的準備有沒有做好,產房有沒有事先叫人在裏頭住過,接生的嬤嬤選了幾個,有沒有調查一下是什麽根底,有沒有挑好奶娘……總之,是各種不放心。

  舒雲其實這些早就準備好了,還是那句話,她又不是真的第一次生,那個並沒有什麽存在感的靈泉將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保持在一個可以說是優秀的程度,而在上輩子幾次生育的經歷中,那個靈泉也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幫助舒雲減緩生育時候的各種麻煩,乃至危險,所以,舒雲是真沒把生孩子當成是什麽非常困難的事情。

  舒雲的淡定在愛新覺羅氏看來,就是不懂事,因此,她再次懷疑舒雲所謂的準備好了,其實啥也沒準備好,幹脆親自將一切都巡視了一遍,然後發現的確沒什麽問題,並將功勞歸結在了幾個嬤嬤身上,很是客氣地對幾個嬤嬤道了謝。

  這讓幾個嬤嬤都是受寵若驚,她們在王府得到了很好的禮遇,但是老實說,在大多數情況下,她們根本沒有多少用武之地,舒雲做事很少看人情,她只看結果,所以,下面的人也不敢搞什麽拉幫結派之類的事情,一個個只能爭先恐後地表忠心,做事出了什麽差錯,一個個一定要想辦法彌補,免得回頭被退回去。內務府的人對舒雲這個四福晉頗為諂媚,所以,她們這些人就算是在內務府有再多的路子,也不敢在舒雲這裏拿大,免得惹了四福晉之後,不光丟了臉面,連一家子的前程都沒了。

  這會兒被愛新覺羅氏一番感謝,一個個幾乎不敢接受,而愛新覺羅氏還想著是不是舒雲禦下太嚴,還想著勸一下女兒,讓她對這些下人稍微寬和一些。

  烏拉那拉家中饋已經交給了舒雲的長嫂喜塔臘氏,所以,愛新覺羅氏並不需要擔心家裏的家務事,可以安心留在女兒這裏,等著女兒生產。而胤禛對此樂見其成,他對岳家還是比較信任的,姻親什麽的,天然就站在一條線上,你就算說你跟岳家關系不好,難道人家就相信不成?費揚古雖說年紀大了,但是,下面的兒子也開始長成了,這些以後都可以說雍郡王府的助力。他可不想像是太子一樣,明明有個得力的岳家,偏偏跟太子妃不親近,跟岳家那邊關系也非常一般,人家又不是犯賤,你不冷不熱的,人家難不成還主動熱臉來貼你的冷屁股不成!

  反倒是胤褆,在這方面就做得很好,哪怕他折騰著要生兒子,弄得大福晉年紀輕輕的,就因為多次生育,身體虧虛,老了足有二十歲,平常出門都只能靠著妝容遮掩臉上的一些病態與老態。但是,他表現出來的對嫡妻的看重,就讓伊爾根覺羅氏對胤褆印象很好,這一家子雖說沒出什麽特別能幹的大臣,但是在有些地方,卻還是很有影響力的,比如說,那位曾經在上書房做個先生的顧八代,就是伊爾根覺羅氏出來的,這位原本也算是太子的老師之一,但是呢,現在在太子和胤褆之間,卻是處在中立態度了。

  胤禛不想學胤褆那麽極端,但是,確保舒雲作為嫡福晉的地位和尊榮,與烏拉那拉氏保持一個良好的關系,還是必須的,而且,這對烏拉那拉家並沒有什麽為難的地方,畢竟,他這個年紀,還有現在這個狀況,還沒到需要烏拉那拉家明目張膽站隊的時候呢!

  舒雲可沒註意到胤禛的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哪怕有著靈泉的舒緩,到了快要生的時候,還是會有許多不適和尷尬的地方的,所以,快要到預產期的時候,舒雲也將手頭的事情大多都放了下來,免得精神太過緊張,回頭影響狀態。

  這天,舒雲從睡夢中被陣痛驚醒,她鎮定地推醒了睡在一邊的胤禛,然後正院所有人都醒來了,有條不紊地扶著舒雲走向準備好的產房,要不是愛新覺羅氏不讓,舒雲甚至還想在院子裏頭再走幾步,坐在炕上吃了一碗雞湯面積攢了一下力氣之後,舒雲這才在一群人的伺候下,開始了這輩子的第一次生產。

  第二天正午的時候,舒雲順利生下一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61章 烏拉那拉氏

  這個孩子非常健康,消息傳出去之後,許多人都松了口氣。

  康熙其實一直有擔心,萬一這個兒媳沒有自己的兒子,回頭會不會消極怠工,別說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許多男人在知道自己沒有後代的時候,也會失去鬥志的,至於說什麽作為嫡母,庶子都是自個兒子的話,這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在尋常人家,這種事情還有可能,庶子出息了,就算是請封誥命,也是給嫡母的,輪不到生母。

  可是在皇家不一樣,側福晉生的,也能勉強算嫡子了,到時候,側福晉的兒子繼承了爵位,他孝敬的多半是自個的生母,嫡母什麽的,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所以,康熙甚至想過,要是舒雲一直沒有兒子,可以選個身份不上不下的秀女給胤禛,去母留子,將孩子給舒雲養著,如今舒雲自個就能生,那就沒問題了!

  便是德妃,其實也是為舒雲高興的,德妃挺滿意這個兒媳婦,自個兩個兒子,都不是什麽好脾氣,誰都不肯低頭的那種,要是沒個人居中調和,保準回頭能鬧得不可開交。而十四呢,別人不認,偏偏就對舒雲這個四嫂挺服氣的,有舒雲在,兄弟兩個總不至於鬧翻,到時候她也能放心了。

  另外為舒雲高興的自然就是烏拉那拉家的人,沒有人會相信皇家人的感情會一直一如既往,什麽都不如自個的親生兒子可靠,有個兒子傍身,不管怎麽說,起碼未來王府的繼承權不會旁落,而那些格格甚至是側福晉的兒子也別想越過去。

  舒雲雖說不覺得女人的價值就是生孩子,生了孩子才能站穩腳跟什麽的,但哪怕放到後世,絕大多數女人也沒有所謂自由的生育權利。在一個時代,就要遵循一個時代的規則,哪怕舒雲做的是想要推翻這個時代許多既有規則的事情,也得遵循相應的規則。

  大阿哥的滿月禮做得很是盛大,畢竟某種程度上,胤禛這個雍郡王也算是炙手可熱了,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後院裏頭的宴席上,李格格羞答答地表示,托了福晉的洪福,她也懷上了,已經三個月了。

  愛新覺羅氏恨不得立馬將這個賤人的臉都撕破了,她在王府裏頭這麽長時間,也算是明白自家女兒怎麽管家理事的了,按照女兒的說法,就是如同古時候的黃老治國一樣,無為而無所不為,把什麽都規定好了,按照章程來就是了!

  可以說,王府裏頭的格格比起其他府裏頭的,日子不要過得太舒服,結果呢,倒是養出個心大的來了。

  舒雲卻是穩穩坐在那裏,眼不動,腳不擡:「你也是生過一個的人了,該註意的事情也該知道了,份例還按上次的走,三天一次平安脈,給你多添兩個嬤嬤,至於其他的,你要是覺得還不夠,那就去求爺給你提位置吧!」

  李格格原本還想著,自個在這個時候爆出喜訊來,是個高招呢,起碼能叫其他人知道自個這個受寵的格格,要不然,憑什麽自己能生第二個呢!結果舒雲這麽輕描淡寫一說,倒是搞得她不識好歹了!

  李格格也是蠢,能跑到舒雲這邊做客的,自然都是正室,就算是帶了側室,在這個場合,也都是做陪襯的份,她這麽一折騰,那些正室只覺得她是個不安分的。

  舒雲壓根沒把李格格這點小花樣當回事,宅鬥什麽的,壓根不符合她的三觀,她更習慣的是一力降十會,李格格跟宋格格真要是敢觸及到舒雲的底線,舒雲能直接來一次人道毀滅!再說了,這兩位的性格和眼界,還真不是舒雲瞧不上,她們除非是天降金手指,否則還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舒雲沒當一回事,倒是胤禛聽說了之後,表現得有些憤怒,感覺就像是自個養了一只挺漂亮的寵物鳥,不光羽毛長得鮮亮,還時常能夠唱歌討自己歡心,對於這樣的寵物鳥,誰能不喜歡呢,因此,給弄個漂亮的鳥籠子,經常賞點好吃的好喝的,就是在所難免的了!

  但是,寵物鳥再受寵,那也就是個寵物,若是伸出爪子抓了人,外人也就罷了,做主人的還是願意護著的,結果抓的是自家的女主人,那就難以容忍了!

  沒錯,胤禛對家裏頭兩個格格就是這樣的定位,這也是這個時代大多數男人的正常看法,正妻,那是跟自個地位對等的,當然,大事上頭還是要聽自己的,至於小妾,那就是個玩意,長得漂亮,會伺候自己就成了!要不然怎麽叫做娶妻娶賢,納妾納顏呢?至於那些寵妾滅妻的,那就是絕少數了。

  要是換在別的時候,胤禛二話不說,肯定要將李格格懲處一番,嚴重一點的,直接找個沒人住的小院子發配過去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現在的問題是,李格格肚子裏頭揣了一個免死金牌,那麽,那些嚴厲的手段就用不了了。胤禛直接罰了李格格禁足,另外就是抄寫經書百遍,讓她靜靜心,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要不是胤禛琢磨著舒雲平常事情很多,他都要直接叫人將大格格抱到正院去了,饒是如此,他也直接將大格格抱到了宋格格那裏。頓時,無論是李格格,還是宋格格,都消停了。

  胤禛在很多時候表現得脾氣不錯,對於自己的女人出手也大方,他又不缺錢,所以,給自個的小妾送點什麽首飾料子,還有屋子裏頭的擺設什麽的,自然都是比較正常的事情,看小妾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個看著也舒心不是。這也讓李格格和宋格格之前得到了一點錯誤的暗示,覺得胤禛是個好脾氣的,如今瞧著胤禛連李格格還懷著孩子也不顧,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可見在他心裏,她們這樣的小格格幾乎是沒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胤禛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麽,舒雲也不會再去扮紅臉,這就是代表自個軟弱可欺了,所以,她對此並沒有任何表態,該幹什麽,還得繼續幹什麽。要知道,接下來她的事情還是比較多的,要恢覆自個的身體,要給自個兒子做早教,其他的許多事情也不能就這麽撂開手了,也得繼續去做。所以,她幹脆就當啥事也沒發生。

  明面上,選秀是為了讓皇家開枝散葉,舒雲剛生了個孩子,李格格又懷上了,所以,只要舒雲不腦殘到自個去宮裏頭求著賜個人下來,否則的話,不管是康熙,還是德妃,都不會沒事往胤禛府裏頭指人。所以,這次的選秀徹底跟雍郡王府沒什麽關系了。

  倒是老七和老八指了婚,胤祐的福晉定下來了,是納喇氏,然後呢,康熙又指了另外一個納喇氏做了胤祐的格格,直接就送到了胤祐的院子裏頭。而胤禩呢,也有了一個嫡福晉,卻是郭絡羅氏,郭絡羅氏要說身份高呢,她是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她額娘是岳樂的側福晉所出,也是正經的多羅格格,但是架不住她阿瑪當年因為賭博被抓了典型,直接砍了頭,她額娘受不住打擊,很快也過世了。安親王府就將她接到了自個府裏教養。

  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安親王府,嗯,現在是安郡王府了,比起安郡王府的格格,其實郭絡羅氏更加奇貨可居一些。沒錯,就是奇貨可居。同姓不婚,安郡王府的格格運氣不好的話,還得送到蒙古去撫蒙,按照之前的慣例,撫蒙這種事情簡直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另外一些呢,倒是能嫁個差不多的人家,可是呢,郭絡羅氏生得美貌,又有安郡王府作為靠山,當年安郡王府就做出了一個決定,要給郭絡羅氏爭一個皇子福晉的位置。其實他們一開始的時候,是想要混個太子側福晉的,但是呢,這顯得吃相太難看了,所以最後作罷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郭絡羅氏在安郡王府的待遇比起正經的王府格格也差不到哪裏去,有的地方甚至更強一些。安郡王府的太福晉,福晉有機會進宮的時候,也會將郭絡羅氏帶著,她又是宜妃的同族,宜妃想著當年明尚其實死得也有點冤枉,要不是正趕上了那個關口,頂多也就是打幾個板子,罰點銀子的事情,壓根不至於丟了性命。所以,對這個同族的侄女也多有關照。

  安郡王府這般打算,壓根瞞不過康熙,康熙呢,幹脆順水推舟,直接將郭絡羅氏指給了胤禩。在康熙看來,這算是比較般配的,胤禩呢,雖說是皇子,但是生母畢竟身份上頭差了點,所以,只怕一些滿洲大姓並不樂意與胤禩結親,而郭絡羅氏呢,哪怕是安郡王府教導,卻不能掩蓋她父親因罪被殺的事實,或者說,要不是有安郡王府的面子,郭絡羅氏甚至沒有選秀的資格,所以,就算她有個煊赫的姓氏,還有安郡王府做靠山,也不能在胤禩那裏拿大!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胤禩能借助這層關系,將鑲藍旗掌握到手裏,免得一直放在安郡王那一脈,讓康熙覺得礙眼。

  當然,挖墻腳是要挖的,在嫡福晉進門之前,也是要給這兒子準備一個房裏人的,這事就被康熙交給了惠妃,惠妃跟衛貴人商議了一番之後,衛貴人底氣不足,連漢軍旗都沒敢選,只是選了包衣旗的小選進來的宮女送到了胤禩那裏伺候,就當是教引宮女了。

  這些都是舒雲後來聽三福晉說的,三福晉在一眾皇子福晉中也算是過得比較不錯的一個,胤祉是個多情的性子,或者說,比較花心,當然,對三福晉還是保持了一定的尊重,即便是寵愛妾室,也沒真的越過三福晉去。

  在舒雲生下長子之前,三福晉就已經生了一個阿哥了,當然,讓三福晉不那麽高興的是,一直比較受寵的田格格也生了一個阿哥,胤祉已經考慮著給田格格請封側福晉了。

  之前在滿月宴上,見識了李格格的做派,三福晉自然覺得自個跟舒雲算是一黨的,因此,在公開場合,就跟舒雲親近了一些。這次就是借著直郡王家大阿哥的滿月宴,跟舒雲分享起了八卦。

  沒錯,胤褆在與伊爾根覺羅氏折騰了這麽多年之後,終於生下了他們的嫡長子,大家都為他們松了一口氣,舒雲都覺得,這個兒子再生不出來,大福晉都要承受不住壓力了。即便如此,在看到大福晉的時候,舒雲都能感覺得出來,大福晉的身體如今簡直就像是一個被打碎過重新粘合起來的瓶子一般,裏頭的生氣一直在外泄,即便是直郡王府有各種補充元氣的好藥養著,但是,這也是治標不治本,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撐多久。

  三福晉是個比較驕傲的性子,對於大福晉這樣掙命生兒子,簡直有些難以理解,為了生個兒子,將自個的身體搞成這樣樣子,根本就不劃算,到時候,兒子還沒長成,自個就沒了。直郡王現在看著情深義重,到時候還是要娶繼福晉的,繼福晉會有自個的兒女,到時候,她生下來的這個孩子,可就變成繼福晉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別說什麽規矩,真要是論什麽嫡長,胤褆還跟太子爭什麽呢,早就認輸就算了!何況,如今京城裏頭,好幾家王府,前頭福晉生的兒子,在跟繼福晉的兒子鬧得不可開交呢!

  舒雲也很讚同三福晉的想法,如果伊爾根覺羅氏只是想要穩固自己的地位的話,兒子並不是必須的,她就算是不為了自己想,前頭還有四個女兒呢!比起兒子來說,其實在一般的人家,女兒更難在繼母手底下生存,因為兒子大一點之後,也就搬到前院跟著父親了,而女兒呢,卻是要在後宅教養的。雖說是皇家的格格,多半要撫蒙,婚事上頭由不得繼母拿捏,但是其他方面,繼母能做的手腳可就多了,別的不說,只要將人教歪了性情,然後到了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夠嗆了!公主下嫁,還有公主府,總算有自個的地方,可是尋常的格格呢,可沒這種好事。

  只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只怕大福晉其實是對直郡王更看重一些,大概,也是信得過自己的枕邊人,這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只是之後,她會不會後悔,那就另說了!

  三福晉跟舒雲在如今的幾個皇子福晉中,都算是過得比較舒心的,丈夫爵位有了,對她們都比較敬重,最重要的是,都有了自個的兒子,沒什麽意外的話,將來王府也不會旁落,跟她們比起來,即便是太子妃,都顯得不那麽圓滿了。

  太子妃瓜爾佳氏心理素質是真的很好,不管是遇到了什麽事情,都非常端得住,一點都不會露出什麽破綻來,老實說,她這樣的性格,嫁給誰日子都不會難過,偏偏嫁到了東宮,胤礽從小被寵到大,從來沒人給過他什麽委屈受,因此,在許多事情上,也非常任性,他並不會考慮這個妻子的存在對他有多少好處,只覺得礙眼。尤其大家都在那裏誇獎自個的太子妃如何賢明大度,偏偏朝堂上還時不時有人挑自己的毛病,這般一對比,胤礽就是一肚子的氣,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子妃就算是有康熙的支持,也是沒什麽用處的。

  至於五福晉嘛,那就真的是個透明人了,她也知道,自個能撈個皇子福晉的位置,簡直是祖上燒了高香,就算是一開始的時候,對胤祺有了點不切實際的期待,但是很快現實就將她打醒了!五福晉不是什麽強硬的性子,胤祺在府裏頭很多時候根本不給她面子,那麽,她這個五福晉自然就不值錢了,所以,在外頭,她也非常低調,免得火燒到自個頭上來。

  暗地裏頭,她也希望有別的妯娌跟自個情況差不多,也好讓她能夠心理平衡一點。

  五福晉那點陰暗的小心思其他人也沒看出來,不過,誰也不會真的那麽沒眼色,來嘲諷五福晉,再怎麽著,人家也是康熙親自指的婚,就算是胤祺再不喜歡,也只能供著,不能真將她怎麽樣,人家就算是無寵無子,將來說不定還是郡王妃,乃至親王妃,就算是庶子繼承了家業,也得對她保持尊重,既然如此的話,誰還有這個底氣嘲諷人家呢?

  瞧著大福晉的虛弱,舒雲忽然想到,自個之前生下來的那個兒子在史書上是早夭的,至於是什麽緣故,也說不清楚,這讓舒雲產生了一些危機感。有著靈泉的作用,舒雲自個是沒有什麽健康上頭的問題的,可是,靈泉並不能作用在其他人身上,所以,提升醫藥水平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當年朱橚可是對醫藥什麽的很有興趣,他可是主持編撰了不少醫書,尤其,他後來作為一國之主,跟許多兄弟乃至姐妹之間達成了合作,讓自個培養出來的醫者走遍了山山水水,編撰出了一本極為齊全的《明本草》,還有許多醫書典籍,最後這些成為了醫學院的必修教材。

  這些醫書藥書舒雲自然都是看過的,還能記下來。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卻是很難將這些合理地拿出來,畢竟,算學什麽的,這些可以說是天賦,醫學什麽的,那就真的不能用天賦來形容了,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其實經驗比起其他的都要重要一些。

  舒雲琢磨了一番,覺得朱橚當年能做這種事情,也算得上是借助了國家之力了,所以這事歸根結底,還是得讓官方去做,舒雲如今這小胳膊小腿的,是做不了的。編撰這些醫書的時候,舒雲還能趁機塞點私貨進去,如此又不會暴露自己,又能解決問題,簡直是完美。

  因此,舒雲便直接找上了胤禛,想要跟他商量這事,表示自個之前瞧見大嫂的模樣,想著太醫院幾乎是集中了全國各地的神醫,卻對於大福晉的情況無法可想,如今聽說直郡王還在民間尋找神醫,想著那些醫者一個個敝帚自珍,這麽多年下來,不知道有多少本事沒有傳承下來,所以,是不是能夠借助於朝廷的力量,就像是當年大明編撰永樂大典一樣,匯集眾多醫者的經驗和智慧,編撰出一套囊括了各種藥材還有藥方,脈案,針法之類的醫書出來,以後也能夠培養出更多合格的醫者出來。

  編書什麽的,算是文治之最了,而比起編撰各種經典,編撰一整套的醫典更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胤禛不由心動起來,他琢磨了一下,然後說道:「要不,我給汗阿瑪那裏上個折子?」

  胤禛如今其實挺無聊的,幾個弟弟的府邸都已經確定了大致的圖紙,胤禛又按照定下來的章程叫內務府那邊做了預算,大致確認了工期,然後直接表示,在保證質量的情況下,工期越快越好,早一天完成,都給那些工匠加錢,然後呢,這些工匠乃至民夫都積極了起來。他們原本做一天,拿一天的工錢,自然樂意拖工期,可是如今呢,如果能夠提前完成,不光是有賞金,多出來的時間,他們能做更多的事情,掙更多的錢。誰也跟銀子沒仇,所以,為什麽要拖沓呢?

  下面的人那麽積極,胤禛也就輕松下來了,只需要偶爾去看一次,查看一下工程進度也就可以了。如今又有了新的目標,胤禛頓時來勁了,要是能夠將這事攬下來,自個這個名聲還能再上漲不少。

  有了這樣的想法,胤禛就坐不住了,立馬就起身走到書桌前面,一邊研墨,一邊開始組織語言,最好還要先將大致的章程列出來,然後呢,這事總該落到自個手裏了吧!

  康熙這些日子其實心情一直都很好,哪怕下面又有地方報了水災,旱災什麽的,也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國家這麽大,有幾個地方受災是正常的事情,康熙早就習慣了,反正就是那些套路,減免一下賦稅,嚴重一點的,撥一些銀子還有糧食去賑災,以工代賑,讓那些受災的百姓去疏通河道,修建城墻什麽的,也省得他們吃飽了生出其他的心思來。

  康熙高興的是,毛紡業已經開始大幅度盈利了,這裏頭的盈利很大一部分是要進康熙的內庫的,當然,國庫那邊也少不了就是了,別的不說,之前因為打噶爾丹萎縮了不少的國庫如今又開始充盈起來了,許多事情也就好辦了。內庫有錢了,康熙就開始琢磨著要花錢了,是再次南巡呢,還是修建一下行宮呢?暢春園可以再擴建一下,還可以再建幾個園子,就算是自個沒空去住,也可以賞賜給幾個兒子嘛!

  除此之外,朝堂上也沒別的什麽煩心事,一幫兒子如今不是在忙著生孩子,就是在忙著娶媳婦,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鬧出什麽事情來,最是刺頭的胤褆因為有了兒子,原本有些躁動的他,如今看起來也多了幾分穩重,據說還三五不時地跑到他當初修建的那個報恩寺去上香還願呢!至於胤礽嘛,朝堂上的那些事情處理得也很好,雖說跟太子妃似乎有些隔閡,但是年輕人嘛,有些貪圖美色也是難免的,等到再成熟一點就知道,有個能夠幫他穩定後院的妻子是多麽重要了!

  就像是當年康熙對赫舍裏氏,康熙難道真的一開始就很喜歡自個的皇後嗎?還不是為了拉攏索尼,為了平衡朝堂,早點親政!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就發現,一個合格的皇後還真是一根定海神針,幫他解決了多少麻煩啊!別的不說,赫舍裏氏別看那時候年紀不大,但是,卻順利地從孝莊太後那裏接手了宮權,給康熙帶來了不少方便。

  就在康熙過得有滋有味的時候,胤禛的折子遞上來了。

  康熙自然是關註胤禛的情況的,發現胤禛將蓋房子的事情也做得挺好,康熙還想著,這事起碼能將胤禛的精力牽制個三五年的呢,哪知道,這不安份的小東西居然又有幺蛾子了!

  康熙將胤禛的折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就露出了躊躇之色,康熙自然知道,胤禛的這個建議沒什麽問題,的確是個功德無量,還能夠收獲民心的大事,只是,許多事情並不是因為這是好事,就一定能做的。

  放到以前,康熙就就是絕不會答應這件事的。實際上,疾病這種東西,在清廷這裏也是一樣利器,主要是針對蒙古那邊的減丁政策。像是天花之類的傳染病,哪怕皇室都因此死了一批又一批,康熙也不會因此叫人去研究專門的防禦手段,而是采用了並不是那麽安全的人痘,要是蒙古那邊也有了有效的醫療手段,那麽針對蒙古的許多政策就算是徹底失效了!

  但是如今呢,蒙古的命脈已經被大清掐住了,除非他們願意回到從前那個有錢都沒有好東西用的時候,否則的話,他們就得老老實實跟著大清走!沒有了足夠戰馬的蒙古人也不可能對大清產生多少威脅了!既然如此,那這個醫典還是應該編撰出來的,只是,這裏頭有許多細節方面的問題,需要仔細考慮才行。

  醫者又不像是那些大儒學者,有能耐的,想要做官的,一般都會參加科舉,或者是開什麽書院,總之,有沒有本事,其實很容易驗證。而醫者又沒什麽考試,有的呢,根本及時靠著家傳的一點絕活,一招鮮吃遍天,民間還有一些濫竽充數的。這年頭又不像是後世,誰到了要找大夫的時候,都是不能保證一定能治好的,治好了是大夫醫術高明,治不好那就是命!能夠追究大夫責任的,那都要到權貴階級了!而那些權貴階級能夠接觸到的大夫,一般即便算不上國手,也差得不會太多,這些人自有傳承,對於權貴也有自個的套路。

  就像是在宮裏頭,小病呢,自然給你開對癥的方子,若是遇上幾個自個也懂點醫術,喜歡指手畫腳的主子,還會故意留下一點無傷大雅的缺憾,讓上頭自個修改一下,滿足一下他們的心理,然後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反而是難治的病,除非是必要,否則的話,他們就是寧可開一些四平八穩的方子,不肯冒險,免得回頭出了什麽岔子,就是自己的罪過了!總之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在宮裏尚且如此,在外面,這些名醫自然也是差不多的套路,所以,想要抓住他們的把柄,本來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要編撰什麽儒家的經典,就算是將人都一窩蜂弄到京城來也沒什麽問題,可是,真要是京城這邊征調了地方上過多的良醫,那麽,會不會造成地方上頭因為醫生少了,導致有人生病難治呢?另外就是,怎麽鑒別這些醫者是真本事,還是濫竽充數呢?

  康熙細想一番,就是各種問題。不過,康熙著實有點拒絕不了這個誘惑,做皇帝的,立功他是做到了,立言還是差了不少的,尤其他這些年掀起了好幾次的文字獄,江南那邊,還有一些大儒依舊死扛著不肯為大清效力,這讓康熙有些不爽。

  所以,那就編書吧!康熙很快下定了決心。反正對於皇帝來說,很多事情,他只需要做決定就可以了,至於細節問題,完全可以交給下面做事的人。

  康熙做了決定,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將這事提了出來,頓時,一幫人都心動了。

  這年頭的讀書人,其實或多或少都是懂點醫術的,不為良相,則為良醫嘛!大家都看過幾本醫書,基本的醫理藥理都是知道的,平常大夫開藥的時候,都得插上幾句嘴,調整一下藥方。一些比較講究的人家,自家就有一些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方子,不管是補藥,還是什麽藥,時不時地都會配上一些藥丸吃吃。

  要是康熙這會兒建議搞什麽自然科學的典籍,這些讀書人都不會有什麽響應,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但是醫典就不一樣了,這是能名垂千古的好事啊,要是自個能加入其中編撰,或者是留下什麽驗方,那就真的是青史留名了!看看,古往今來狀元有幾個,宰相有多少,名字能夠傳到現在的也就是那麽多,可是呢,醫書就不一樣了!張仲景要是只是個太守,只怕誰也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可是,他弄了個《傷寒論》,那麽,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他。

  因此,一幫子文臣這會兒恨不得為了這件事爭得面紅耳赤,一個個在朝堂上表示自個熟讀醫書,認識多少多少藥材,能背下多少多少方子。

  康熙坐在上頭,很想大吼一聲,你們一個個將自個吹得跟什麽一樣,怎麽不真的去做什麽大夫呢!

  不過這事康熙心裏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因此,等著下面吵得不可開交,眼看著都快要上演全武行了,這才幹咳了兩聲,然後將自個的決定說了,這事交給幾個皇子負責,由他們在大臣中挑選合適的人,然後叫下面的地方官員推薦當地的名醫,進獻醫書,輪流進京,若是出現什麽爭端,大家可以坐在一塊兒辯證嘛!

  康熙都將解決辦法說出來了,下面的大臣還有什麽好說的,只能山呼吾皇聖明了!

  康熙點中的皇子就是胤祉,胤禛,胤祺,還有胤祐四個人,胤禛雖說是覺得這事與自個所想有些偏差,不過總算自己撈到了一部分好處,他手頭的事情也可以轉交給胤禩,不用繼續盯著蓋房子了!

  而另外三個呢,就是喜出望外了,這種事情,就是白白送上來刷聲望,刷名聲的啊!他們是皇子,有的地方就沒多少需要顧忌的。比起明朝的皇子,清朝的皇子其實要自由得多。這個世界的明朝,太子的一舉一動是要被放在放大鏡下面挑剔的,其他的皇子,那些大臣甚至連教他們進學讀書都不願意,一個個就是當豬養了!而清朝的皇子呢,從小教育比較嚴格,哪怕到了後期了,教的東西都開始落後了,但是該學的還是要學的。成年之後呢,只要不是太拿不出手,或者就是幹脆已經被皇帝厭棄,都能夠得到一定的鍛煉機會。

  康熙自個當初就是年紀不大就當了皇帝,所以,他也樂意早早地就鍛煉自個的兒子,十幾歲就入朝是正常操作,就算是沒差事給你幹,你在那裏聽著也不是什麽壞事,朝堂這麽大,不缺一個皇子站的地兒。

  康熙選的幾個皇子呢,起碼這個時候還沒有明確站隊,這也是康熙的初衷,很多時候,許多事情之所以辦不成,不是因為這事難辦,而是因為黨爭,大家互相拖後腿,我幹不成,你也別想幹好,然後這事也就黃了,或者是最終草草收場。

  等到散朝之後,康熙又將幾個兒子叫過去,耳提面命一番,表示你們想要提拔自個的門人奴才沒問題,但是,朝堂上什麽索額圖一黨,明珠一黨的人都別選了,選一些能做事的,哪邊都不沾的,這事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小,所以這事你們要是辦不好,以後的事情那也別提了。

  康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來,幾個皇子又不是什麽傻瓜,哪怕是一向不怎麽吭聲的胤祐也發了狠,自個這輩子大概也就是這麽一兩次的機會了,所以,這事幹不成,自個也就是個被人遺忘的命了!

  康熙定了基調,兄弟幾個湊一塊商議了一番,哪怕一向是透明人的胤祐也提出幾個主意。康熙不想讓胤禛太顯眼,因此之前將事情提出來的時候,並沒有說這是胤禛首倡的,所以,胤禛這會兒也不提,幹脆在一邊將需要做的事情都根據輕重緩急,列出了一個表格,這也是他跟著舒雲學的,然後就可以根據表格將任務分派下去。

  兄弟四個按照表格,估量了一下自個手底下有哪些人,有些什麽能力,然後就各自分派了任務,準備回去將事情籌備起來了。

  胤禛帶著自個要負責的任務回了家,看到舒雲正坐在院子裏頭,院子裏已經擺了一張矮榻,自家大阿哥正在矮榻上頭翻滾,練習爬行,幾個宮女圍在一邊,緊張得看著,一邊還拿著金鈴引誘大阿哥。

  胤禛之前說大阿哥的小名他來起,結果呢,他的起名天賦真不怎麽樣,取的名字就像是給狗起的,似乎要讓大阿哥跟胤禛在前院養的那條叫百福的狗做兄弟了!舒雲可不想兒子以後被人笑話,所以壓根不肯答應,胤禛只得作罷,幹脆保證自己回頭就請康熙給孩子賜名,家裏頭幹脆就是叫孩子大阿哥了,而舒雲呢,一般也就是「寶寶」「寶貝」地喊著,有的時候喊得胤禛都覺得有些擔心自個福晉將兒子慣壞了。

  不過後來胤禛就不擔心了,舒雲對孩子並不溺愛,平常也不會叫那些嬤嬤宮女們一直抱著孩子,而是讓他自個聯系起身,坐立,如今練習爬行,就算是在這個過程中有些磕磕碰碰,也並不會因此如何責罰伺候的人。現在大阿哥已經長出了幾顆牙齒,已經可以吃點東西了,舒雲就叫膳房那邊烤了磨牙棒,讓大阿哥自個拿著磨牙,哪怕弄得身上一團糟也不要緊,橫豎家裏不缺他的衣服。

  胤禛瞧著母子兩個玩得高興,他也笑著過去接過金鈴逗弄了一下大阿哥,大阿哥「咯咯」地笑得開心,胤禛順手就將他抱了起來,坐到了舒雲身邊,將大阿哥放到了自個的膝蓋上,大阿哥興奮地就想要用還沒有長得比較結實的雙腿在自個阿瑪腿上蹦跶,胤禛也由著大阿哥在那裏蹦跳,逗得大阿哥愈發興奮起來。等著胤禛手有點酸了,這才將大阿哥遞給了舒雲,嘴裏說道:「醫典的事情,汗阿瑪同意了,我跟三哥,五弟,七弟總領,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要忙起來了!」

  舒雲想了想,卻是又有了一個想法,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就跟胤禛說了起來。


第62章 烏拉那拉氏

  舒雲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建議搞幾個藥廠,如同大戶人家每年配什麽人參養榮丸,紫金活絡丹一樣,專門制作一些中成藥,給百姓解決一些普通的病癥。這些藥可以放在各個藥房出售,要看病的百姓過去說一下自個的癥狀,有成藥的就可以直接拿成藥回去,也省得讓藥房抓了藥,回去還要自個花時間煎,放在尋常百姓家裏,煎藥也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如果有成藥的話,那可就方便太多了,遇上一些急癥,也能夠多爭取一些時間。

  比起整理編撰一套全面的醫典,這個可就簡單太多了。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許多驗方成方,那些大夫一般就是根據情況,對方子裏頭的一些藥材分量做一些調整,反正除非是那種有著明確毒性的藥材,否則的話,其實就算分量上頭有一點不對,只要對癥,其實並沒有多大問題。

  其實像是宮裏頭,就有這些成藥了,還是那句話,煎藥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像是那些已經有了自個單獨宮室的嬪妃也就罷了,她們那邊自然能弄出幾個爐子出來煎藥,但是下面那些位份不高的妃嬪還有那些普通的宮人,哪有這個條件,宮裏頭就算是到了冬天,炭盆都是有數的,那些宮人大多數時候都是要想辦法蹭上頭那些妃嬪主子們的,要麽就是想辦法躲在膳房茶房之類的地方,就這樣,平常使用的時候,也要許多人擠在一塊才夠用。連取暖都不夠,還談什麽煎藥呢!宮人們要是病到需要煎藥的地步,那麽,身份高一點的還好,可以歇一歇,身份不夠的,等待他們的就是被挪出去,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了!

  所以,這些藥丸子其實就是為了宮裏這些人準備的,得了病,趁早討一點丸藥吃了,免得驚動了上頭。

  當然,上頭的人其實也會預備一些丸藥,不過呢,那些多半是補藥之類的,管理也非常嚴格,每一粒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能追究到個人,若是吃出了問題,就得層層追究。畢竟,丸藥不比湯藥,有能耐的大夫從湯藥的藥渣裏頭分辨藥材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可是要從丸藥裏頭分辨所有的成分,那就有些不好說了!丸藥容易被人偷梁換柱,一般誰也不會將這玩意嚼碎了再吃,所以,想要通過氣味分辨更是不可能,有著這樣的顧慮,上頭的那些貴人自然不會放心丸藥,生怕裏頭添了什麽不能吃的東西。這才導致了這玩意在宮裏頭也就是不得寵的小妃嬪還有那些沒什麽地位的宮人才會吃。

  但是在民間,這種丸藥就比較方便了,還節約時間,節約柴炭,甚至某種意義上,這些藥丸子比一些庸醫還要靠譜一些。

  不管怎麽說,其實制備丸藥的工藝其實早就成熟了,按照舒雲的說法,只要配比沒問題,做個簡單的搓丸子的機器問題也不大,胤禛思索了一下,決定自個先找幾個成方出來,試一試成本再說,要是成本太高,就違背了做這事的初衷了!

  舒雲只負責出主意,至於之後怎麽做,那是其他人的事情。事實上,只要有錢,許多事情都好做。

  就像是毛紡行業開始發力的時候,已經有人註意到了舒雲設計的那些紡織機,然後直接找了人修改了一下,弄到江南那邊去用了,羊毛生意沒法跟朝廷搶,普通的棉布還有絲綢的生意,在江南那邊,中低端的棉布和絲綢其實還是被民間瓜分了的。

  這年頭也沒個靠譜的專利法,何況,那些技術之所以流傳到江南,自然也有朝堂上面的一些因素,別的不說,三大江南織造都是康熙的心腹,名義上,他們掌握的只是高端的絲綢紡織業,實際上呢,中低端的也是要給他們交保護費的,他們要是不同意,你再好的技術,市面上連個蠶繭都買不到。

  有了這些機器,江南那邊高檔的暫且不說,放到後世,那種最頂尖的雲錦也只能靠手工織造出來,機器什麽的,大概在可以用人工智能操作之前,這種高端貨色還是做不了的。但是,中低端市場是肯定要受到影響的,這能夠讓熟練的織工效率提升五倍到十倍,就算是差一點的織工,也能夠很快上手。

  東西生產出來就得賣,國內消耗不掉,那就賣到國外去,因為對蠶種的嚴防死守,如今起碼絲綢業還是大清這邊壟斷的,國外那邊,為了是一塊絲帕,都能賣出大價錢來。中原這邊,尋常的商人能從裏到外全是絲織品,差一點的走出去都要被人笑話,放到西方那邊,哪怕大航海時代已經開始,絲綢已經是珍稀貨物。

  所以,如今光是在絲織品上頭,大清就多了不知道多少稅入,所以,在有著足夠錢財投入的情況下,很多事情也就是比較耗費人力和時間,但是在這個時代,最不值錢的就是這些了!

  胤禛那邊跑去跟另外幾個兄弟商議著,先將一些可以做成成藥,百姓平時也用得比較多的方子整理出來,算是第一期的成果,然後獻給康熙,百姓就算是知道方子,但是也不認識藥材,不知道怎麽處理,所以,朝廷可以出面牽頭搞幾個成藥廠子,專門生產一些平時用得比較多,成本也不高的成藥,方便百姓使用。朝廷要是不想出這個錢,可以像是給鹽商發鹽引一樣,給那些想要幹這一行的那些商人發放許可證,要是他們敢以次充好,搞一些假冒偽劣產品,朝廷也可以追究。

  幾個皇子一聽,這事有搞頭啊!又能賺名聲,還能賺錢!這會兒看著胤禛的眼神簡直跟看財神爺差不多了!

  他們幾個皇子統一了意見,然後事情也就好辦了!當下開始將下面的人指揮得團團轉,準備來年萬壽節的時候,來個一鳴驚人!

  這邊,幾個年長的皇子都進入了狀態,胤褆和胤礽自然是有了一些危機感。

  尤其是胤礽,原本能夠跟他爭的也就是胤褆,但是如今呢,下面的這些弟弟一個個都像是從小奶狗變成了露出了獠牙的狼啊!胤礽如今不像是從前一樣,覺得什麽都理所當然了,不管是索額圖的提醒,還是他在朝堂上經歷的那些事情,都讓他產生了一些危機感,他忽然發現,自個身邊居然沒有一個同盟,老大也就不說了,從小跟自己對著幹,而下面的那些弟弟呢,似乎也跟他不親近,或者說比較疏離,這就讓他有些不舒服了!

  至於胤褆呢也是不爽,康熙越過了他,將能夠露臉的差事給了下面幾個小的,他可不管自個其實在文事上頭不擅長,往來的也多半是武人,只覺得不公平。好在胤褆身邊還是有個明白人的,明珠對他也是有些頭大,太過剛愎,做事沖動,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如今上了船也下不來,明珠還真不樂意一直推著胤褆。不過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明珠呢,也只能認了,只得勸胤褆多拉攏一下下面的弟弟,另外就是,趁著這個時候,先做出點事情出來。你好歹要在朝堂上有拿得出手的功績什麽的才行啊,光是每次圍獵,打到的獵物多有什麽用!

  雖說康熙是個殺兔狂魔,但是,人家這是錦上添花,不是靠著這個立足的!所以,你想要跟太子爭,你得做點實在的事情才行。

  胤礽就算是性格上頭有些毛病,但是他做事的本事是無可挑剔的,而胤褆呢,跟著去了兩次塞北,結果頭一次將黑鍋扣給了裕親王福全,以至於這位至今都對胤褆敬而遠之,福全在宗室裏頭一向是個老好人,但是,再好人在看到一口又大又圓的黑鍋嚴絲合縫地扣在自個頭上的時候,也是要吐血的。

  第二次呢,也沒撈到多少軍功,就遇上了康熙染上瘧疾的事情,要是大家都沒主意,那也就算了,偏偏冒出一個四阿哥出來,一下子就把其他人比到泥裏頭去了!最重要的是,沒決斷也就算了,胤褆還做了多余的事情。如果康熙當時出了事,那自然沒什麽好說的,這叫有先見之明,但是康熙緩過來了,這就是心存不軌了!要不是康熙這個年紀,對兒女還算是比較寬容,只怕胤褆就因為這事,就能直接被康熙厭棄。

  胤褆很多時候做事,總是抓不住重點,這讓明珠也覺得很吃力,帶不動啊,很想要拍拍屁股告辭,偏偏還走不了!他身上,大阿哥一黨的印記實在是太深刻了,誰也不敢用他啊,誰知道他會不會隨時反水啊!

  不過,明珠自個算是掛在胤褆身上走不了了,他還有兒子呢,長子納蘭性德英年早逝,不過下面兩個兒子納蘭揆敘和納蘭揆方都還算是比較出挑的,明珠如今正琢磨著,要給自個的兒子選條比較靠譜的船,免得回頭一家子一塊兒都沈了。

  明珠如今就在偷偷考量著其他皇子,他也算是個老狐貍了,在胤褆身上走了一次眼,如今就得慢慢來,寧可錦上添花,也別一時眼瘸,選錯了人。

  老實說,明珠如今就比較為難,康熙別的也就算了,教導兒子的水平還是很高的,或者說,康熙自個小時候缺少父愛,什麽東西,幾乎都是自己登基之後學的,他是那種近乎自學成才的皇帝,因此,等到有了自個的兒子之後,康熙就覺得,不能讓自個的兒子們跟自己一樣走了彎路,因此,對於皇子們的教育非常上心,什麽都學,卻並不教條,這也導致了,一幫子皇子,論起水平,其實都比較出眾,都各有自個的優點。就像是胤褆,雖說做事老是出岔子,但是他性格直爽,頗有些任俠之氣,對於自個看重的人,還是比較護短的,而且,他也不是什麽耳根子軟,沒主意的人,舉手投足,也頗有氣度,可以說,也是個挺有人格魅力的人。

  其他皇子也是一樣,各有各的好處,所以,就算是回頭太子失了聖心,誰知道聖心又落到誰的身上呢?另外,選誰做儲君,還得看康熙的身體情況,康熙要是活得久,說不定上頭幾個都沒戲,到時候人家直接從心愛的小兒子裏頭挑了。這些都是問題,所以明珠必須要考慮周全了。

  在這種事情上頭,明珠又要鄙視一下自個的老對頭索額圖了,在明珠看來,要不是索額圖出了個做了皇後的侄女,以他的本事,能混個侍郎的位置都是祖上冒青煙了,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全寄托在太子身上,要是能幹也就算了,偏偏一個個都是拖後腿的,太子就算是再能幹,也經不住他們在後面幫倒忙,以明珠對康熙的了解,他琢磨著康熙頂多再忍個十年就已經是對太子父子情深了,到那個時候,赫舍裏氏就真的要落魄了。

  總而言之,整個朝堂如今已經進入了一個看起來欣欣向榮的局面,大家都很樂呵,朝廷有錢了,下面那些官員就算是貪腐,也能多貪點。就像是幾百年後,國家窮的時候,貪個幾萬塊,就已經是大案子,等到後來,不弄壞幾個點鈔機,大家都不當回事!

  舒雲也是從其他地方知道這些事情的,要不是江南那邊一直是棉花,養蠶才是重心,都要鬧出為了跟北方的毛紡競爭,搞出羊吃人的餐具了。原本舒雲還想著,靠著技術上頭的發展,是不是能夠改變一下官場上頭的情況,但是如今看起來,利益果然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可沒幾個人把持得住,何況如今官場上流行的就是千裏當官只為財,而不是什麽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了!只怕到後來,胤禛上台,還得好好整治一下吏治,說不定到時候有的事情更難辦一些。

  當然,現在的胤禛根本想不到那麽多,後來的雍正之所以上台之後就大刀闊斧地改革,也是因為他已經發現,再不改革就不行了,大清可能就要完蛋了,所以,才那麽著急,要不然,他雖說是個急性子,但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緩急的夯貨!而現在的胤禛呢,去過的地方很少,也沒見識過太多的黑暗,所以,他現在對於許多事情還是存在著幻想的,何況,他如今跟幾個兄弟正沈浸在編書之中不能自拔呢!

  舒雲對於這種事情也沒什麽辦法,上輩子的時候,因為各類新技術的井噴,還要海貿的發達,經濟也非常繁榮,自然也有貪官汙吏,但是朱元璋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遇上了就舉起屠刀,到後來,遇上了就直接抄家,然後發配到窮鄉僻壤,去搞他們所謂的教化工作,朱元璋是開國皇帝,威望很高,後頭又有新興的勳貴階層,還有那些學習各種科學雜學的人才等著替補位置,最重要的是,即便不靠貪腐,想要多掙點錢,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所以,貪腐情況一直控制得還算是不錯。

  而清朝情況又有許多不同了,官場上雖說對於那些清廉的官員多有表彰,但是問題是,整體風氣如此,康熙在這種事情上又一向寬和到了近乎縱容的地步,還有什麽好說的,不撈錢才是傻瓜!

  所以,這種事情,上面不下定決心整頓官場,那麽,再如何折騰也是白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舒雲如今手裏頭的那點權力,許多事情繞開胤禛都做不了,何況,舒雲可以肯定,康熙一直關註著自己,所以,即便知道了一些事情,也只能當做不知道了。

  時間如同流水一般,一晃又是四年過去了。

  這四年裏頭發生的事情很多,國庫有錢,康熙自然是非常放飛自我了,先是擴建暢春園,之後在紫禁城的時間就更少了,畢竟,暢春園地方大,住得也舒服,也不影響他處理朝政。除此之外,木蘭圍獵,北上草原巡幸塞外,南巡查看江南治水的情況,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出去一趟,大半的朝堂班子都要跟著出去,康熙又是個講究排場的性子,國庫裏的銀子嘩啦啦地流出去,弄得戶部那邊心驚膽戰,但是康熙人在興頭上,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提醒他,皇上你花錢太多了,有點吃不住勁啊!

  因為需要編書,所以,年長的幾個阿哥如今根本沒空跟著康熙一塊兒出去,如今經常隨駕的倒是下面幾個小的,從老八開始,到老十三,老十四,這般一來,倒是叫胤禩如今混出頭來了。

  胤禩也是聰明人,他很早就發現,不管是皇宮,還是朝堂,都是自個汗阿瑪一個人說了算,既然都是被人利用,那麽為什麽不被最大的人利用呢!胤禩是不甘心給胤褆做馬前卒的,因此,他寧可揣摩康熙的意思,跟著康熙走!

  對於這樣一個總能夠體察到自己心意的兒子,康熙自然用得順手,因此,對胤禩多有褒獎,他這邊還沒真的出宮開府,就已經封了貝勒,後來呢,衛貴人也跟著升上去了,先是做了良嬪,後來又做了良妃。得了好處之後,胤禩就更來勁了。

  胤禩他一直就是模仿著康熙的做派,一副仁愛寬和的模樣,禮賢下士,誰要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只要叫胤禩知道了,能做的,他就幫你做了,可以說,站在胤禩面前,你就知道什麽叫做如沐春風了。

  胤禩幾乎可以說是異軍突起,一下子在朝中諸位皇子中突顯出來了。胤礽簡直氣得半死,胤礽最值得自傲的就是,他是宮裏頭唯一的嫡子,還是元後所出,可是胤禩呢,宮裏頭哪怕是康熙從江南帶回來的那些漢女,也是良家出身,或者是那些低級官吏家所出,而良妃呢,就算是封了妃,她依舊是辛者庫的罪奴,結果到頭來,胤禩居然在朝堂上有的時候說話都比胤礽響亮了,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胤礽怎麽受得了。

  而胤褆呢,如今態度卻非常微妙,一些覺得胤褆沒腦子的,大概是覺得胤褆似乎認為胤禩還是向著自己的,所以,一直跟胤禩都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還有一些呢,大概就是覺得胤褆對胤禩也就是表面上的功夫。不管怎麽說,胤褆對胤禩大多數時候都是比較支持的。連同宮裏頭,惠妃對良妃也多有關照。

  良妃小心謹慎了大半輩子,如今因為兒子的緣故,總算是出頭了,但是,她很快就受到了第一重的打擊,那就是自個兒媳婦對惠妃更加敬重一些,對她這個正經的婆母,就是一種表面上的禮貌而已。良妃從小是看人眼色長大的,她那個容貌,若不是她一直小心保護自己,又有幾個人也有些奇貨可居的意思,或者說,她之前一家子雖說獲罪,但是祖上也是闊過的,總還留了點東西,讓她得以順利長大,並且抓住了機會,讓她見到了康熙,在康熙那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後順利擺脫了辛者庫。

  良妃都不用細想,就能看出來郭絡羅氏的敷衍,但是呢,她能怎麽說呢,說郭絡羅氏不對嗎?在兒子面前告狀說媳婦不孝順,不敬重自己?這些根本不可能!良妃不是什麽蠢人,一方面,惠妃的確是胤禩的養母,就算是現在,地位也遠在良妃之上,良妃都封妃了,卻因為後宮地方緊張的緣故,都撈不到一個單獨的宮苑,還跟惠妃住一塊呢,這其實就體現了良妃在康熙那裏的位置。得寵的嬪都能做一宮主位,要真是對良妃看重,將她遷到哪怕是稍微遠一點的宮室去,自個做主豈不是更好?何必還在惠妃這裏寄人籬下呢?

  再者就是,良妃不敢拖了兒子的後腿,胤禩在外面要爭取宗室王爺們的支持,安郡王府如今算是站在胤禩身後了,要是良妃在這個時候找郭絡羅氏的麻煩,安郡王府那邊會是個什麽想法,會不會覺得胤禩還沒成事,就想要過河拆橋了呢?郭絡羅氏就是兩家合作的一個橋梁,誰出問題,她都不能出問題。

  所以,到頭來,良妃就算是再不開心,也只能自個在心裏頭憋著了!

  胤禩在朝堂上倒是能體察人心,卻是看不明白後院的那些事情,良妃在他面前粉飾太平,他自然也就信了。

  胤禩與他的福晉郭絡羅氏大概是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胤禩自個當年在宮裏頭因為生母卑微,跟在惠妃那裏,他又不像是胤禛,當年跟著孝懿皇後的時候,一開始壓根不知道自個不是孝懿皇後所出,等到知道的時候,他也開始懂事了。但是孝懿皇後無子,對胤禛就算不是視若己出,也一直頗為關照,所以,在孝懿皇後還在的時候,胤禛還是過得比較幸福的。

  可是胤禩不同,良妃那時候就是個小小的庶妃,連個正經的品級都沒有,就住在惠妃那邊的偏殿裏頭,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惠妃的兒子,惠妃有自個的孩子,養著他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添加一份助力。良妃那時候其實多有寵愛,但是對於康熙來說,她那樣的身份,能給她一個兒子已經是特別的恩典了,所以,即便寵幸了她,事後也是不許她生下孩子來的。良妃常年服用各種避孕的藥物,這些準確來說,幾乎都是有毒的,可以說,對於良妃來說,受寵不是什麽恩典,而是折磨!

  胤禩看多了這樣的情況,心中自然很有想法,他要掌握權力,讓額娘和自己的命運不再被掌握在那個男人手中,當然,在這之前,他需要靠近他,學習他!

  而郭絡羅氏呢,安郡王府的情況也很覆雜,她外祖母只是側福晉,如今的安郡王瑪爾渾是繼福晉所出,要不是之前他那些兄長都年幼夭折,爵位也輪不到他,雖說將她接到了府裏,但是呢,瑪爾渾自個有女兒,沒有分出去的兄弟家也有女兒。最重要的是,郭絡羅氏的生母只是側福晉所出,偏偏當年因為岳樂的寵愛,還有岳樂在順治那裏的面子,封了和碩格格,而瑪爾渾自個的同母妹妹,反而只是多羅格格,可以說,在太福晉那裏,對郭絡羅氏可沒多少好感。

  郭絡羅氏雖說在安郡王府錦衣玉食,明面上的份例比起正經的王府格格還要強,但是呢,她外祖母已經失勢,很難多關照她,其他人對她或多或少都會存在一些冷暴力的情況,這就造就了她比較矛盾的性格,既自傲又有些自卑,與胤禩頗為相似。

  按照正常的觀念,太相似的兩個人其實是不合適的,但是,這對夫妻卻是惺惺相惜,成婚不久,在外頭就變成了皇家典型的模範夫婦了。

  胤禩異軍突起,他倒是也想多拉攏幾個兄弟呢,奈何雖說明面上他在兄弟裏頭人緣還可以,但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誰要去給胤禩做陪襯啊!

  胤禟一如既往地喜歡做生意,或者說,他喜歡掙錢的過程,在宮裏頭的時候,他再多的想法也是施展不開,等到出了宮之後,胤禟就想要放飛自我了,恨不得去找康熙弄個皇商的資格好好浪一浪,可惜的是,叫腳趾頭想都知道康熙聽說之後,只會恨不得將他塞回去,絕不會支持他自甘墮落的。

  因此,胤禟想到了舒雲,一幫皇子都知道,大清如今不少變化,都跟舒雲有關系,她研究出來的新技術實在是太多了,最重要的是,這些新技術,大多數都很掙錢。雖說對外沒有公布,但是康熙呢,總不能一直讓功臣太吃虧,所以呢,如今雍郡王府大概是一群皇子裏頭最有錢的一個了!

  最明顯的就是,德妃如今在宮裏頭很風光,各種新鮮花樣的錦緞,各種各樣的頭面首飾,還有市面上新鮮的擺設玩物之類的,流水一般送進了永和宮,看得一些手頭有些拮據,還得娘家貼補的妃嬪幾乎要嫉妒得質壁分離。

  胤禟覺得,自個也該讓自個額娘這麽風光一把,五哥雖說也有些產業錢財,但是呢,沒有太多額外的收入,想要孝敬宜妃也是有心無力,所以,這事就該輪到自己這個做弟弟的了!他要掙錢,而且是掙大錢。

  以胤禟的身份,其實想要掙大錢還是挺容易的,畢竟,他要是去做生意,敢跟他爭的人是真的不多,歷史上的他就是這麽幹的。

  在舒雲的提示下,胤禟如今搖身一變,變成了大清如今最大的煤老板,然後也跟著幹起了海外貿易。沒錯,就是煤老板,舒雲畫了個蜂窩煤和小煤爐的圖片,然後又提供了用煤炭煉焦的技術,煤炭這個雖說已經利用了許多年,但是因為無法解決炭毒的問題,應用還停留在最初級階段的資源算是用上了。

  雖說這個比較初級的技術對於環境的影響有點大,但是,目前舒雲確實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畢竟,技術這種東西,很多是一環套一環的,很少會出現單獨某項技術一下子超出了很多年的情況。

  這麽一折騰,煤炭算是可以大規模利用了,民間做飯取暖,朝廷煉制鋼鐵,哪怕價格賣得不高,利潤也是非常恐怖的。要不是看在胤禟是自個兒子的份上,還有胤禟老老實實地每年繳納了大量的稅,康熙都要直接下手,將煤炭產業收歸國有了。

  相應的,有了煤炭這種產熱效率比較高的能源,蒸汽機如今也出現了,但是正式大規模應用還得再等等。

  胤禟也明白,煤炭這一行幹不了太久,他嘗到了新技術的甜頭,如今也弄了一批人,正在鉆研新技術,搞新機器呢!舒雲這邊給了個蒸汽機的圖紙和原理,胤禟帶著的人就將蒸汽機搞出來了,如今正嘗試著將蒸汽機安裝到船上呢!

  他做海上生意,遇到過幾次海盜,商船的速度沒有海盜船快,要不是花了大價錢買了不少紅衣大炮安裝在船上,還真是要吃不小的虧,要是裝上蒸汽機,不要光借助風帆的力量,那回頭那些海盜船也追不上。

  不光是胤禟被舒雲帶到了另一條路上,胤?也一樣,這位呢,也是個偏科嚴重的,可惜的是,往後壓根沒什麽機會讓他上戰場了。

  胤?的生母溫僖貴妃前兩年已經過世了,沒了生母的庇佑,胤?在宮裏頭也沒那麽吃得開了,當然,誰也不敢真的怠慢了他就是了,他那個莽撞的性子,誰讓他受了什麽委屈,他能直接鬧到康熙那裏去。但是呢,額外的那些卻是沒有了。

  最讓胤?覺得受到了打擊的是,鈕鈷祿家對他這個外甥並不看好。鈕鈷祿家自從遏必隆過世之後,雖說出了個皇後,又出了個貴妃,家裏頭還有個一等公的爵位,聽起來,似乎很不錯,實際上呢,家裏的男人是被邊緣化了的!縱然是滿洲大姓,又有著很強的實力,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要是不能夠得到皇帝的重用,那麽,也自然會衰落下去,原本自個的好處也會被別人搶走。鈕鈷祿家既然在現任皇帝這裏沒留下什麽好印象,那麽,能做的自然就是投資下一任的皇帝。

  問題是,太子早就被赫舍裏氏劃拉到他們的碗裏去了,投資太子,顯然得不到太大的好處,那麽,也只能選其他人了!

  胤?可不知道自個外家的這些心思,他只覺得,自個受到了拋棄,因此幹脆也不理會鈕鈷祿氏的事情了。在見識了火器的厲害之後,胤?如今對此幾乎可以說是比較狂熱了,他如今正一門心思地想要研究出比現有的火藥更加厲害的炸藥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胤禩還能怎麽樣呢,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借錢可以,至於跟著你沖鋒陷陣什麽的,那還是免了吧!所以,胤禩在一幹兄弟裏頭並沒有得到什麽支持,倒是宗室裏頭,不少人都對胤禩評價很高。

  人都很怕對比,太子從來都是一副眼高於頂的傲慢模樣,胤褆呢,因為之前坑了福全一把,以至於其他人也不敢跟他太接近了,誰也不樂意跟個坑貨混一塊啊!這麽一算,一直非常謙和有禮,行事作風也非常寬和大度的胤禩自然也就入了他們的眼。康熙也就是這些年的時候,才顯得仁愛大度了,年輕那會兒,康熙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就像是安親王府,岳樂人都沒了,康熙還找了個茬兒,將人家的爵位給削掉了一級。康熙一朝,除了他的親兄弟之外,宗室裏頭,也就是康親王傑書在康熙那裏還有點面子,其他的嘛,都有些夠嗆!

  大家都擔心,回頭上頭換個不好糊弄,性子比較嚴厲的皇帝,那麽,他們這些宗室日子也不好過。宗室聽起來風光,一個個都有著親王郡王什麽的爵位,但是呢,家裏的煩心事也多,要是不得重用,沒有下面的孝敬,靠著俸祿還有家裏的那點產業,連一家子老小都養不活,所以,他們做夢都希望下一任皇帝最好是個像是宋仁宗趙禎那樣的仁君。而胤禩呢,顯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潛質,而且看起來康熙對他還是挺重視的,因此,一個個自然也樂於先投資一下。

  跟這些宗室想法相似的,還有下面的大臣,一個溫和的皇帝,總比一個嚴格的皇帝強!歷朝歷代一來,下面的大臣都在致力於讓皇帝變成只會蓋章的吉祥物,什麽樣的皇帝是好皇帝,最好就是萬事不管,全聽他們的才是好皇帝,要是出問題了怎麽辦?那麽,皇帝你趕緊下罪己詔吧!

  不管前因後果如何,總之,胤禩在朝中是真的很紅。只是,就在他有些膨脹得覺得自己已經有跟太子對抗的本錢的時候,《康熙醫典》終於問世了!

  幾個皇子都明白康熙的心思,因此,一番商議之後,專門選用了一批紫檀木做雕版,又用上了最先進的套彩印刷技術,用的油墨什麽的,也都是最好的那種,然後搞出了一套最豪華的絕版出來,在康熙萬壽節的時候獻了上去。

  這部醫典是真的包羅萬象,光是收納的藥材就比《本草綱目》還要多,然後將病癥詳細地分類,將脈象、用藥、針灸之類的治療手段都寫得清清楚楚,光是大大小小的各類圖片就有幾十萬幅,都是找的善於工筆的匠人乃至官員繪制出來的,要不是這年頭人力是真的不值錢,這個工程不知道要增加多少成本。

  康熙稍微一翻閱,就看出了其中的好處,這玩意用好了,差不多就能夠批量教導出一批又一批合格的醫生出來了,當然,這也需要足夠的實踐才行。

  康熙龍顏大悅,讓幾個大學士分別撰寫序文,賀文,回頭勒碑記下這次盛世,然後又表示,這些書籍可以大規模刊印出來,供天下醫者學習參考。康熙甚至琢磨著,以後的大夫,最好也得通過相應的考試,就用《康熙醫典》作為考試材料,合格的才能做大夫,不合格的,那就是非法行醫。

  當然,康熙暫時也就是那麽一想而已,有些山野中的大夫,他們都是祖傳的一些手藝,擅長的就是少數幾種病癥而已,連藥材都認不全,讓他們去參加這樣的考試,那真是太為難人了!

  當然,康熙的設想在幾十年後也變成了現實,只是科目變得細化了起來,這些大夫只需要將自個專業的那些考試過了就可以了,不必什麽都學,什麽都精。

  至於幾個總領此事的皇子,康熙自然也是一番褒揚,胤祉和胤禛,雖說沒有將爵位升到親王,卻也提了俸祿,又讓胤祉進了崇文館,胤禛進了戶部,而胤祺跟胤祐,就是直接升了爵位了,一個封了恒郡王,一個封了貝勒,總算不像是之前一樣,是個小透明了。

  康熙這番操作,讓群臣有些懵逼起來,以前的時候嘛,朝堂上比較活躍的就是老大,老二和老八,現在一下子又丟出來四個,排行還都比較靠前的,您老人家到底是幾個意思嘛!


第63章 烏拉那拉氏

  康熙的意思很簡單,他現在又發現朝堂上出現了一些失衡的架勢,所以,他得攪渾了水,看看如今的情況。

  與幾年前相比,康熙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衰老,而他的兒子們卻風華正茂。太子胤礽已經三十出頭,在許多人眼裏,他依舊是正統,他從兩歲開始就做了太子,這麽多年下來,朝中許多官員做過太子的老師,在東宮詹士府任過職,這些人跟東宮都是有著利益關系的。朝堂上頭也就罷了,畢竟,還是有些滿漢臣子是傾向於其他人的,比如說老大,又比如說現在異軍突起的老八。但是,論起根基,依舊是太子最為雄厚,若不是太子一派裏頭拖後腿,做蠢事的人不少,康熙都覺得太子這一黨的實力要失控,隨時可以逼宮了!

  為什麽做皇帝的都想要長生不老,就是因為如此,他們手裏掌握著無上的權力,然後就想要永遠掌握下去,你讓一個朝不保夕,早上醒過來就要發愁一天的吃食從何而來的人,他絕不會想要長生不死,這樣的人才最喜歡去求佛,想要求一個好的來世。

  歷代帝王求的所謂長生不死都落了空,康熙在這一點上是個非常理智的人,他也很重視保養,但是什麽丹藥之類的,是不會吃的,但是,哪怕保養得很好,精神上頭的壓力卻是不可避免的,給他壓力的卻是來源於自己最疼愛的兒子。

  以前的時候,康熙出巡都是帶著其他兒子,將太子留在京中監國,但是自從那一次征討噶爾丹回來,康熙哪怕對太子依舊很是關照,但是每次走遠了,卻一定要帶上太子。

  康熙嘴上說著,生氣東宮裏頭的那些宮人帶壞了太子,隔上一段時間,東宮就要換一批人,還將自個身邊得用的太監送到東宮去照顧太子,實際上跟監視差不多。因此,現在許多精明一點的宮人對分到東宮都覺得心裏發怵,生怕自個跟著倒了黴。

  康熙這般作為,看似隱晦,但是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幾次三番之後,胤礽又不是什麽傻瓜,自然明白了康熙的想法,然後,他也就有自個的想法了!

  沒有人願意坐以待斃,曾經的孺慕與信任,在一次次的事情中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以前的時候,胤礽可以很坦然地跟康熙告黑狀,在康熙那裏,還如同小孩子一般,愛撒嬌,但是現在呢,這樣的事情就沒了,他變成了曾經最鄙視的虛偽的模樣,在康熙那裏戰戰兢兢,說一句話都要在嘴裏拐幾個彎才敢說出來,不再像是從前一樣肆意。

  說話做事小心了不說,原本一直覺得皇位傳給自己理所當然的胤礽如今私底下也開始做起了相應的準備。以前的時候,胤礽讀史書很少會註意什麽太子皇子之類的事情,其實這也是因為唐朝往後,宋明兩代在這方面其實沒什麽問題,宋朝的皇帝,似乎自從趙光義之後,子嗣就開始艱難了起來,有兒子就算是不錯了,還談什麽其他事情!而明朝呢,國本之爭折騰了不知道幾次,最終都是文官集團的勝利,太子都沒什麽問題。

  但是,當胤礽將史書往前看的時候,冷氣就從腳底板一直升到了天靈蓋,尤其是漢唐兩代,多有太子被廢之事,這些太子後來怎麽樣了呢?自盡或者是被流放,新君還沒登基呢,就死了,連同他們的子孫都很難出頭。

  在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胤礽就知道,自己只會比那些太子更危險,元配嫡出,誰上去了,都是容不下自己的,難不成,自己要被圈禁一輩子嗎?既然如此,那麽就試試看吧!

  胤礽畢竟是康熙手把手教出來的,以前的時候,他是不屑於這些手段,而現在呢,當他認真起來的時候,許多事情他也能辦得妥妥帖帖。

  索額圖和明珠兩個老對頭,這幾年雖說還身居高位,但是,已經不再被康熙重用,康熙甚至提拔了幾個漢臣上來,在上書房行走。是啊,滿人跟宮裏頭這些皇子的糾葛太深了,哪個皇子背後沒有幾個滿洲大姓呢?重用他們,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跟自個支持的皇子湊一塊,來個兵變什麽的。還是漢臣在這方面好啊,他們都是文官出身,沒有兵權,想要出頭,能依靠的也就是皇帝了!

  索額圖行事愈發糊塗起來,胤礽卻是聽之任之,他知道,日後自個失敗了,索額圖做的那些糊塗事,立馬就會變成自己這個太子指使,什麽屎盆子都能扣上來,但是正因為如此,索額圖才會真的一心依靠東宮,因為除了東宮,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夠容忍他和他身後的那些人了!索額圖大事上頭經常糊塗,做一些小事還是不成問題的,何況,這也能夠轉移一些註意力。

  康熙對胤礽這個兒子也是比較了解的,但是明面上,他不能流露出任何要廢太子的意圖,廢太子從來不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情,這裏面牽扯到的人,牽扯到的利益不知道有多少。以當年明成祖的強勢暴虐,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廢太子,為此,不知道多少大臣被打入詔獄,但是最終呢,這些賣直求名的大臣如願以償,反倒是他寵愛的兒子漢王一個接一個的出岔子。難道漢王真的就昏聵到了那個程度?這裏頭自然也有那些官員的手筆。

  所以,康熙必須要讓太子犯錯,甚至明知道太子背地裏頭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不能深究,還得繼續縱容下去,唯有太子真的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廢太子才能名正言順,才能在不損害自己名聲的情況下,不至於在朝堂上引起過大的動蕩。

  這對父子兩個在博弈,而其他的皇子,但凡想要出頭的,都要被卷入其中。

  比如說是胤褆,康熙這幾年就給了胤褆不少權力,對胤褆也表現出了相應的寵愛,胤褆不管是知道還是當做不知道,但是,他對康熙的這些動作一直表現得非常配合。

  為什麽不配合呢,不聽康熙的,他立馬就要被冷落,他這個直郡王在京中算什麽呢,沒了康熙的寵幸,那就什麽也不是。

  胤褆的女兒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要是康熙沒個恩典,就要去撫蒙,就算是撫蒙,漠南跟漠北也不一樣,科爾沁跟其他的部族也不一樣,大福晉這幾年愈發衰弱起來,一心惦記的就是他們的兒女,他一個做阿瑪的,要是不能給兒女撐起一片天來,那又算什麽呢!

  胤褆一邊按照康熙的意思,在朝堂上頭繼續跟胤礽針鋒相對,平常見面的時候,遇上胤礽,也要保持自個那個莽撞的人設,罵罵咧咧幾句,然後被胤礽刺激幾句,再怒氣沖天的回來,一邊呢,暗中縱容著胤禩吞並自個手底下的一些勢力,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他們這些皇阿哥,聽起來出身貴重,在其他人面前,幾乎就是個高不可攀的形象,實際上呢,在康熙眼裏,那就是個提線木偶,康熙想要你幹什麽,他都不需要說出來,你自然就得跟著做。

  有了這樣的覺悟之後,胤褆某種程度上,算是豁出去了,已經做到了要是太子摔個跟頭,大家都會懷疑是他直郡王伸腳絆倒的程度。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堂上許多人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也都卷入了漩渦。

  一直潛心編書,對於外頭的事情只是了解了個大概,從來沒空細心去想個究竟的胤禛在了解到了如今朝堂上頭的這些情況之後,簡直是目瞪口呆,然後又是恐懼,又是有些興奮。

  恐懼的是,要是卷入了漩渦之中,他也要跟著倒黴,興奮的是,他想要接近那個位置,那麽,如今已經看到了一點曙光。

  胤禛沒有急著摻和進去,他得先看看情況再說。

  舒雲呢,對於這種事情,那是大多數時候都置身事外的。平常宮宴,還有那些妯娌們舉辦的宴會,舒雲都擺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事實上,大家都知道,舒雲整天除了帶孩子,就是忙著研究她們搞不懂的那些學問,大多數人都覺得,搞學問的人,對於這些事情都是搞不明白的,某一方面非常聰明,在其他方面就會比較魯鈍。

  很多妯娌都覺得,舒雲運氣不錯,攤上一個老四不是喜好美色的,李格格雖說生了一子一女,但是也已經被冷落了,如今就是守著兒子過日子,宋格格呢,也是一樣,李格格生的大格格被她養在膝下,她如今已經年紀不小了,也不再指望著四爺的寵愛,幹脆老老實實養著大格格過日子,大格格性子溫柔,不是什麽刁蠻的性子,對於她這個養母也很是孝順,心裏頭總歸有個盼頭。

  而舒雲呢,膝下已經有了兩個阿哥,雖說大家都覺得她平常大概有些不解風情,但是架不住似乎老四也是這個性子,做事簡直是個工作狂,編書那會兒,好多次都是直接睡在衙門那裏不回府的,這兩人也算是絕配了。

  沒錯,舒雲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府裏頭幾個孩子都已經有了名字,大格格取了個漢名叫玉珍,三個阿哥的名字都是胤禛專門從康熙那裏求來的,大阿哥叫弘暉,二阿哥叫弘昐,三阿哥叫弘昕,也虧得日字旁的字不少,要不然,以康熙孫子的數量,取名字都不夠用的。

  舒雲兩個兒子在一眾妯娌裏頭也算是少有了,一幫子皇子福晉中,好幾個都不怎麽得寵,對舒雲難免有些羨慕嫉妒恨的意思,不過呢,也就僅僅如此了,你就算是說幾句酸話,人家裝作沒聽懂,那又怎麽樣呢?

  其實如今一眾福晉裏頭,風頭最盛的是八福晉,郭絡羅氏一直表現出來的就是個直爽的性子,行事說話很少遮遮掩掩,她這個性子也是在安郡王府裏頭養成的,她寄人籬下,一開始的時候,卻是想要小心謹慎,但是呢,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你退一步,人家就當你可欺,因此郭絡羅氏後來就轉變了作風,誰敢找她麻煩,她就直接懟回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對她敬而遠之了,誰也不想被她劈裏啪啦譏諷,嘴皮子不夠利索,那就算了吧!

  之後,這也就養成了習慣,但是比較讓人厭煩的就是,她總有一種理所當然,似乎全世界都要讓著她的感覺,而且打人不打臉,說話做事,你不能戳人痛腳啊,偏偏她最擅長的就是這個,這就讓人非常不爽了!

  偏偏如今八阿哥在朝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分量,康熙看起來還在給他加碼,他身後也聚集了不少人,這也讓八福晉也愈發春風得意起來。

  大家如今唯一能夠攻擊,在私底下嚼舌的就是,八福晉嫁過來幾年,八阿哥府上還沒一個孩子出生,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表示,八福晉自己不能生,還霸著八阿哥不許他去找別人生。

  實際上胤禩跟郭絡羅氏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要說胤禩除了八福晉之外,沒有二色,那絕對是假的,胤禩府裏頭,還是有幾個女人的,有名分的格格就有三個,至於有沒有被胤禩寵愛過,沒有給名分的,外面人也不知道。胤禩再如何,那也是皇子,郭絡羅氏哪裏還真的能如何不成!

  但是,這個謠言就這麽發酵下去了,這兩位都沒有辟謠的意思,這就讓人覺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原本康熙很少會在意這些事情,沒辦法,成婚的兒子也多起來了,自然孫子孫女也就多了,一開始的時候,康熙還會親自給自己孫子取名字,等到了後來,就是直接叫禮部那邊擬了字上來,康熙隨便選幾個順眼的就可以了,平常頒金節,還有新年的時候,皇孫們會進宮,但是,除了少數幾個,在康熙那裏連個臉熟都混不到。

  在偶然聽說了外頭的流言之後,康熙難免要問一下胤禩府上的情況,結果一問,別說是兒子了,女兒也沒有,要是生了夭折了也沒問題,但是,連喜信都沒傳出來過,這就讓康熙有些受不了了!

  當初胤褆一心要生個嫡子出來,只在伊爾根覺羅氏身上使勁,但是前面幾年,幾乎一兩年就有一個女兒出生,人家能生,康熙自然不會沒事幹涉兒子後院的事情,讓兒子寵幸側福晉或者是格格,就算是惠妃,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可以說,哪怕是宜妃一點也不喜歡五福晉,但是,卻絕不會在明面上讚同胤祺冷落福晉,偏愛側室。為什麽呢,這是違背這個時代主流價值觀的,她們這些妃子本來就是妾,自然更不能說這種話。可以說,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在他他拉氏進門之前給胤祺挑了個格格,之後,宜妃就沒有再摻和過胤祺的後院。

  能在宮裏頭混到一宮主位這個位置的,都是聰明人,蠢貨早就不知道淪落到什麽地方去了。單純的美貌可以吸引康熙一時,但是沒有相應的智慧和眼界,很容易就會被遺忘,這年頭,傻白甜是沒有出路的。

  胤禩的事情,惠妃是養母,不好多管,良妃倒是生母呢,奈何郭絡羅氏對她就是個面子情,從來缺乏基本的尊重,她就算是盼著孫子,也不能催。

  康熙可不管這麽多,沒孩子,還善妒,這就是郭絡羅氏的問題!他直接找了惠妃,表示,胤禩養在你身邊,至今連個兒子都沒有,你也不多管管,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了!

  惠妃能有什麽辦法,她不想做這個惡人,只好將皮球踢給了良妃,良妃只得硬著頭皮,叫人出宮給郭絡羅氏送信,讓她遞牌子進宮。

  結果滿心都是不爽的郭絡羅氏直接懟了良妃一番,郭絡羅氏覺得自己很委屈,要是她真的霸著胤禩不許去找別人也就算了,問題是,胤禩也沒有少去什麽張格格,毛格格那邊,就是沒人懷孕,這能怪得了她嗎?

  郭絡羅氏自尊心很強,做不出對外示弱的事情,同時呢,她也不能讓人覺得是胤禩有問題,因此,幹脆咬著牙,將善妒的罪名給背了!如今自個一向瞧不上的良妃都敢對自己興師問罪了,郭絡羅氏一時沖動,直接表示,胤禩覺得那幾個格格身份低賤,所以就是不肯讓人家生孩子,我有什麽辦法呢?

  良妃一向明白胤禩的心結,胤禩從小要強,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個出身最低,因此,一定要出人頭地,所以被郭絡羅氏這麽一說,良妃就開始恨起自己來了,兒子樣樣出挑,自己這個生母才是他的汙點,這讓良妃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郭絡羅氏懟完良妃之後就神清氣爽地走人了,至於什麽給胤禩添人的事情,除非他自己要,否則的話,郭絡羅氏才不開這個口,平白擔了善妒的名聲,那麽,自然是應該名至實歸才好。

  胤禩也覺得是自己連累了福晉,因此,對郭絡羅氏愈發體貼起來。

  對於胤禩的窘境,胤禛一點也不同情,反而覺得這是活該。

  或者說,年長的幾個皇子對胤禩都沒什麽好感,因為胤禩能起家靠的是胤褆,他原本應該是胤褆的小弟,結果卻借助胤褆的資源自立門戶了,這自然讓上面幾個年長的皇子心中不滿,大家都這麽辦,難不成他們這些做哥哥的就要給弟弟做墊腳石不成。

  德妃身邊養著兩個阿哥呢,一個十三,一個十四,十三還好,雖說在康熙那裏挺得寵,但是一直做事都很有分寸,並沒有露出什麽得志猖狂的姿態。但是十四就不同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居然跟胤禩走得比較近,而且他沒什麽城府,還喜歡自作聰明,德妃對這個小兒子太寵溺了,弄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什麽事都敢指手畫腳,胤禛很懷疑,受到了胤禩的影響,這個小混賬會不會理所當然地讓胤禛給他做墊腳石!

  胤禛要是肯做這種事情,幹什麽要選胤禎那個混賬,他不能選其他人嗎,起碼其他人看著都比十四靠譜一些!

  胤禛如今也在琢磨著自個該站在哪一方,跟著康熙的步調走,那肯定不成的,老爺子如今可不是什麽省心的,他對於下面的兒子固然也有幾分父子之情,但是,在面對權勢的時候,什麽父子親情,那都是假的!所以,要是順從康熙的意思,就得給康熙做刀子。回頭刀子不夠快了,還得都丟到一邊去,何苦由來呢!

  胤禛思來想去,最後忽然覺得,似乎跟著太子,反而更好一些,太子是康熙自個選擇培養出來的正統,名正言順啊!當然了,跟著太子可以,太子要是想要對汗阿瑪不忠,那是絕對不行的!這麽一想,胤禛頓時就下定了決心。

  舒雲對於這種事情,真的是比較厭倦,有那麽多的時間,大家爭取讓技術再上一個台階不行嗎?偏偏這種事情還真是都是主旋律,想要自個將來的兒子說不定也要這樣一番,舒雲就覺得心煩!

  弘暉與弘昕兄弟兩個相差也就是三歲不到,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三歲就已經不小了,弘暉已經跟著胤禛去前院讀書了,弘昕還在舒雲這邊玩積木呢!

  讓舒雲郁悶的是,弘昕剛進入了一個對什麽都喊不的叛逆期,舒雲就又懷孕了!她現在真的是比較痛恨自個這個體質了,懷孕太容易了點。不過胤禛對此很高興,嫡子多不是什麽壞事,既然舒雲能生,而且平常跟胤禛也頗有共同語言,那麽,胤禛樂得多幾個嫡子,也省得日後麻煩。

  舒雲摸了摸肚子裏頭正在造反的小東西,很快就發了狠,世界那麽大,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就別在自個家裏窩裏鬥了,直接出去看看好了!

  胤禛可不知道舒雲已經在憂慮下一代的事情了,他如今已經開始憂國憂民了!

  胤禛之前得了康熙的任命,進了戶部任職,皇子在六部行走的規矩也是康熙定下來的,雖說沒有個明確的職司,說他是尚書還是侍郎,但是呢,按照慣例,戶部的任何事情,他都有權力插手。

  胤禛雖說在數學上頭天賦比起胤禟差了點,但是數學水平也很不錯了,他進了戶部之後,別的就不幹,就在那裏算賬,然後胤禛就發現,戶部問題真的很大。

  倒不是有多少假賬,這東西是年年查的,那些筆帖式也不是傻的,假賬什麽的真要是做了,他們也得不到什麽好處,慣用的手法就是借助於各種名目,直接在戶部支錢,至於這些名目是真是假,那就不好說了!

  像是之前康熙南巡,在曹家住過,在李家住過,孫家也曾經參與過接駕,他們還負責給康熙修過行宮,因此,自然要按照高標準從戶部支取相應的錢財,當然,那個時候不好在戶部支,都是直接在織造衙門支的,最後被收歸到戶部了而已。

  然後呢,康熙年輕的時候,對於吏治管得也很嚴,郭絡羅氏的阿瑪明尚就是被抓出來的典型,後來呢,康熙覺得天下太平了,也該給下面的人一點甜頭了!因此直接對著滿朝文武,嗯,還有諸多旗人允諾,要是手頭不方便的,可以去戶部借點錢渡過難關。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擔心康熙這是釣魚執法呢,結果後來幾個人試探著借了一下,發現也沒人催著還,然後呢,大家就來勁了,國庫這麽多錢,每年還都有新的進賬,不借白不借啊!所以,搞到最後,誰家要是沒問國庫借過錢,那根本就是異類了。

  就算是胤禛,其實前些年開府的時候,也是隨大流借了幾萬兩的,主要用在府裏頭的裝修擺設上頭。至於當初胤褆嘛,開府的銀子還要額外修建了一個報恩寺,這可是不接受外面香火的,這些年報恩寺還在往裏頭搭錢,所以,到了後來,也得跟著借錢過日子。

  皇子裏頭,借的最少的反而是太子,不過,太子要錢,自然也不會以自己的名義,自然有其他人孝敬,至於這些人的孝敬來自什麽地方,那可就不好說了。

  能在國庫裏頭借錢的,自然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人,尋常的小官吏,就算是借,也就是意思意思,借個幾十幾百兩,至於其他那些人,這個是曾經平過三藩的功臣,那個祖上開國有功,你這邊是紅帶子,我那邊還是王爺的親家呢……

  胤禛光是看著那些借條,還有一些人家用各種名目從戶部支取銀兩的憑證,就很有直接推出一門大炮,將那些混賬轟了的沖動。急用也就算了,但是你康熙二十幾年借的錢,如今二十年都過去了,再急用也該還了吧!還有的呢,老娘過壽要借錢,父親過世要借錢,兒子娶妻要借錢,女兒改嫁還要借,怎麽臉這麽大!你有錢娶小老婆,就沒錢養活一家老小嗎?

  胤禛將這些借條之類的整理了出來,然後一算,這些年各個衙門的虧空,加上這些借出去的錢,已經多達幾千萬兩,尤其這幾年國庫錢多了,借錢的人也多了,說是借,一個個都沒臉沒皮,沒一個想還的。胤禛當初得了毛紡分紅之後,可就已經悄悄將帳銷掉了,而其他人呢,在毛紡裏頭摻和了一手的人可不少,結果呢,不光沒還錢,還又多借了不少。這純粹就沒想過要還,或者是不借白不借了!

  胤禛真的很難理解,康熙到底是出於什麽想法,才允許宗室還有官員這樣大肆借錢,除了能給自己掙一個好名聲,還有別的好處嗎?你這會兒名聲越好,以後催著還賬的時候,只會更糟糕啊!

  胤禛之前曾經跟舒雲說笑,說到借錢還錢的事情,舒雲就說過,除非是那種專門放貸的,否則的話,親朋好友之間借錢,很多時候真的是一地雞毛,借錢的時候他是孫子,等到你催著還錢的時候,你就變成孫子了!偏偏大家都講究胳膊折在袖子裏,親戚朋友之間的事情,一般都不會往外鬧大,越是要面子的人,也就越是拿這些人沒辦法。

  胤禛就在想著,康熙到底是個什麽想法,他不會是想要將這筆爛賬留給新君處理吧!這麽一想,胤禛頓時覺得,就連皇位也沒那麽誘人了!人家是坑爹,康熙這是大寫的坑兒子啊!

  胤禛雖說是個挺有責任心的人,但是呢,暫時,他還真覺得自個的胳膊腿還是太細了,這種事情,實在是扛不起來啊!都怪自個媳婦太能幹了,結果國庫太掙錢,以至於大家都不拿這些欠債當回事,等回頭什麽時候需要花大錢,發現國庫裏頭的錢財都被借出去的時候,康熙就知道要追債了!

  胤禛有些無可奈何地將這事放到一邊,他敢肯定,這事要是自己敢上書,鐵定就砸自己頭上來了。問題是,他現在的情況就是德不配位啊,他如今的地位,聲望,還有其他的那些條件都還不達標,貿然摻和到這事裏頭,很大可能就要被直接坑到身敗名裂!

  最重要的是,如今正是太子跟康熙,跟其他皇子鬥法的時候,這事爆出來,只會淪為黨爭的工具,大家不會想著趕緊追債,而是互相攻訐,打擊異己,胤禛如今不是十多歲年輕氣盛的時候了,他可不想弄得不可收拾,回頭自個被當做替罪羊扔出去。

  不過呢,既然已經發現了這件事,胤禛琢磨著日後不管這事落到誰手上,總要做起來才行,因此,他幹脆就將這些欠錢的人的名字都記了下來,準備回頭調查一下情況,回頭追債的時候,才能抓住關鍵,一擊必中。

  胤禛滿心不爽地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正看見舒雲正在陪著弘昕玩拼圖,弘暉在一邊幫著打下手,其實就是在弘昕找不到線索的時候,悄悄幫個忙。

  舒雲這一胎懷的雖說不是很辛苦,卻常常打瞌睡,因此,之前的一些計劃只好暫時延後,多騰出一點時間來陪一下兩個孩子。

  胤禛走進來之後,示意舒雲不要說話,在兩個孩子旁邊站了一會兒,弘暉才註意到了,笑嘻嘻地行了一禮:「阿瑪!」弘昕聽到聲音,也有些馬虎地行了個禮,然後迫不及待地說道:「阿瑪,一起玩拼圖!」

  胤禛也不生氣,就在弘昕身邊坐了下來,說道:「行啊,拼到哪兒了?阿瑪先看一看!」

  舒雲笑吟吟地喝著茶,看著父子三人坐在一塊兒從盒子裏頭挑選相應的圖案,原本給三歲小孩玩的拼圖就不可能太覆雜,用的圖案就是一些花鳥動物之類的圖片,胤禛一邊幫著拼,一邊還叫弘暉給弘昕講解這些花鳥動物的一些情況,胤禛跟在後面補充,弘昕聽得興致盎然,也跟鸚鵡一樣跟著學舌,興奮得重覆個不停,逗得弘暉和胤禛哈哈直笑。

  小孩子的註意力也就這麽長時間,重覆了一番之後,弘昕就表示,想要去玩滑梯,胤禛一揮手,說道:「弘暉,帶你弟弟一塊兒去玩,阿瑪跟你們額娘等你們回來吃晚飯!」

  弘暉雖說大了一點,但是本質上來說,還是個孩子,自然也是貪玩的,當下興奮地帶著弘昕跑了,一幫太監還有伺候的丫鬟趕緊跟了上去。

  舒雲叫人拿了家常的衣服過來給胤禛更換,又打了水過來讓他擦臉,然後問道:「這些天遇到什麽事情了,你一直心情不太好?」

  胤禛想了想,將事情說了,然後嘆道:「他們一個個都覺得國庫裏頭錢多著呢,不借白不借,汗阿瑪那邊也一直縱容,可是,真要到了花錢的時候,他們肯白白將花掉的錢還回來嗎?」

  人性便是如此,舒雲自然明白,這借錢的時候爽快,這還錢的時候,就跟割他們的肉,剜他們的心差不多了,回頭不鬧起來才怪呢!曾經的感恩戴德到後來的習以為常,到了要還錢的時候,只會化作怨恨,不敢恨皇帝,自然是誰主持這事就恨誰!

  當年清宮劇流行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是真是假的劇情被播放到了熒幕之上,但是這事最終是落到了胤禛手上,應該是無疑的。舒雲現在就有點後悔,當初厭煩那些無腦的清宮劇,沒怎麽看正史,如今還真不知道那些不知真假的事情到底發生在什麽時候。這會兒也只好安慰胤禛,這事本來就需要緩緩圖之,說不定皇上有自個的想法呢?

  胤禛這裏,將煩心事跟舒雲一說,心裏頭稍微松快了一些,琢磨著,沒錯啊,自家這位汗阿瑪一向英明神武,他能想不到?雖說想到這裏的時候他有點心虛,不過本著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的原則,胤禛覺得自個還是不要多想了!

  康熙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康熙其實也不知道國庫如今情況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就像是太子私底下在想辦法給自己加碼一樣,康熙也得做好萬一太子直接武力逼宮的準備,甚至不僅是太子,其他兒子,他也得防備著,所以,他也需要錢!

  康熙需要錢,怎麽辦呢?不能直接從國庫裏面拿啊,這不符合規矩!至於從內庫出嘛,聽起來不錯,但問題是,這太容易驚動別人了!所以,康熙的做法就是,給自個的那些心腹下了密詔,讓他們按照聖命行事!比如說,從織造,鹽政之類的地方,截留一批錢財出來,然後呢,按照康熙的吩咐,送給對應的人或者是相應的什麽地方去,那裏就是康熙的暗手。當然,為了配合他們,康熙在接下來還是會用修建行宮,或者是南巡之類的名義,帶著太子出去,不會讓朝堂上聽到什麽風聲。

  畢竟,每年的稅收其實都是有數的,這些都會通過各個渠道押送到京城,戶部那邊核對之後直接入庫,真要是沒有任何緣由,就少了一部分,這些都是需要追查的,要不然,倒黴的就是戶部這邊。所以,必須要有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像是三大織造虧空,不管是真是假,理由只能是為了接駕一樣,實際上,這些錢裏頭真的花在康熙身上的能有多少,大半其實還是花在了他們自家身上。

  當然,康熙也不會虧待了這些心腹,像是曹家,算是康熙的鐵桿死忠了,人家給康熙背了那麽多鍋,原本是想要給女兒求個免選的,畢竟,曹家是包衣,按照規矩,是要參加小選的。在家千嬌萬寵的閨女,進宮之後,就得幹伺候人的活了!

  結果呢,康熙之前在江南見過一次曹家的女兒之後,就給人家許了一個前程,之前選秀,直接給曹寅的女兒擡了旗,指給了平郡王訥爾蘇為嫡福晉。平郡王這一脈可是鐵帽子王,真要論起來,未來康熙的那些兒子,前程都比不過他。真要是所有的皇子都封親王,封郡王的話,這個爵位也不值錢了!最重要的是,太花錢了啊!而且訥爾蘇從小在宮裏頭跟著一幹皇子們一塊長大,平常叫康熙也是叫汗阿瑪的,可以說,曹家這個女兒算是真的一步登天了!

  康熙這般恩典,曹家還能怎麽著,自然是康熙說什麽就是什麽啊!要不然,康熙能讓你青雲直上,就能讓你直墮地獄。至於其他幾家,雖說所得到的恩典不如曹家,卻也沒差太多,所以,也沒人敢不遵旨行事。

  至於太子,不愧是康熙教導出來的,玩的手段也差不多,不過,他不能明目張膽地截留賦稅,那麽,只能通過其他的手段坑錢了!像是淩普,在內務府裏頭,可是瘋狂斂財,已經惹得不少內務府世家不滿了。

  可以這樣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實際上是康熙這個現主人在跟胤礽這個名義上的未來的主人互相比著挖墻腳,誰先撐不住,誰就輸了!

  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做的,根本不能放到明面上來,所以除了負責這些事情的人,其他人是一點也不知道究竟,還覺得天下太平,一切都沒有問題呢!

  沒過多久,康熙就表示要繼續南巡,將胤褆,太子還有幾個小阿哥都帶上了,然後呢,胤禛,胤祺,胤禩幾個留下來監國。


第64章 烏拉那拉氏

  康熙每次出行,其實都將大半個朝廷都拉走了,監國也沒什麽好監的,什麽事情都得優先讓康熙批覆才行。胤禛跟胤禩就是表面上的和氣,胤禛如今已經表露了自己的態度,既然太子是國本,那麽,他的屁股就得坐正了,他是向著太子的!而胤禩呢,就差沒公開表示,自個是反太子急先鋒了!

  立場不同,哪怕是親兄弟,如今也就與陌路無疑了!尤其,胤禩喜歡做老好人,問題是,他又不是拿著自個的東西做好人,這讓胤禛很是看不過去。

  胤禛回去之後,就直接對舒雲表示,胤禩這個人心性奸猾,虛偽矯飾,讓舒雲以後不要跟老八他們府上有多少往來了!

  舒雲自然是答應了下來,她本來跟其他妯娌們往來也不多,大家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她們一個個的想法就是爭寵,宅鬥,怎麽才能生兒子,然後就是一些家長裏短的瑣事,她們的見識限制了她們的眼界,只看得到後宅那一畝三分地,舒雲原本說著,咱們女人也該有自個事業,不能什麽事情都圍著男人和孩子轉,但是很顯然,她們對舒雲的觀念很不讚同,還在私底下覺得舒雲不夠本分,自古以來,女人的職責不就是相夫教子嗎?三觀不同,還能怎麽樣呢?

  好在跟其他妯娌還能保證表面上的和睦,攤上郭絡羅氏,大家都有點受不了她那種直爽勁!而且,胤禩的風光難免叫家裏的男人有些不爽,在這種時候,女人跟男人都是要站在同一條戰線的。

  舒雲一方面覺得郭絡羅氏的性格有些夠嗆,另一方面呢,又覺得她可憐可悲,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不過呢,可憐歸可憐,但是舒雲可不是什麽聖母,不會因此想要改變郭絡羅氏的命運什麽的,說白了,性格決定命運。尤其郭絡羅氏總有一種奇怪的邏輯,似乎什麽事情都是理所應當的,問題是,就算是父母對子女,也沒那麽多理所當然呢!

  遇上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他們,省得到時候纏雜不清。

  反正在一眾福晉裏頭,舒雲是有名的不太善於交際,其他的福晉經常會搞些什麽宴會,幾乎一年四季都會有什麽賞花會,除此之外,生日的時候也會搞個小宴,弄個戲班子表演什麽的。

  而舒雲這邊呢,除非是必須,否則的話,這種宴會幾乎就沒有。當然,其他人舉辦的她還是會去參加的。而且要是如同那一條時間線上,兩家是鄰居,那還真是容易低頭不見擡頭見,畢竟,總有不少都要出門的機會,真要是在門口遇見,不打個招呼就顯得有些不像樣。但是現在呢,胤禩就住在胤褆他們家隔壁,伊爾根覺羅氏一直病懨懨,虧空得厲害,有的時候,就算是如萬壽節,頒金節這樣的節日,都需要告假,也虧得他們家大格格年紀不小了,早早接過了大福晉手裏的不少事情,要不然的話,直郡王府裏頭,許多事情,還真的不能不讓側福晉插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福晉露面的次數都不多,更別提跟郭絡羅氏有多少交集。郭絡羅氏對此卻是覺得正好,因為大福晉各方面都強過她,出身雖說不算宗室,那也是紅帶子,直郡王又一直是個專一的,哪怕大福晉到了這個份上了,直郡王依舊對她極為敬重,以郭絡羅氏的性子,可做不到在大福晉身邊做低伏小。便是對上太子妃,郭絡羅氏都是有優越感的,誰讓太子妃不得寵是出了名的呢!

  胤禩對於郭絡羅氏在妯娌中人緣不好一點不介意,或者說,他其實人緣也不好,老九老十對他客氣是有的,但是要說別的嘛,那就免了,他們一個一心要做首富,一個呢,堅信爆炸就是藝術,正在這條藝術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大家覺得自己都是有著高尚理想的人,自然覺得其他的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俗事了!八哥你要是手頭緊,沒事,弟弟我這邊可以借給你一些錢周轉一下,利息什麽的就不用了。哎呀,八哥,我這邊在忙著呢,這可是軍國大事!回頭我一定能在汗阿瑪那裏出個風頭,看他還總是覺得我不幹正事!

  這兩個看著沒什麽心眼,其實個個都是滾刀肉,這讓胤禩有些無可奈何!但是再小一點的皇子,那就更難拉攏了,十二胤裪是蘇麻喇姑撫養長大的,從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至於十三,十四呢,一個是德妃撫養的,一個是德妃親生的,就算是拉攏過來了,胤禩還信不過他們呢!

  大家都是皇子,就算是再不受寵的,也不可能落魄到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死心塌地的地步。生在皇家,很少會出現由純粹感情維系起來的關系,真正能夠讓大家站在一起的,還是利益。

  胤禩呢的確現在風頭正盛,但是對於本來就沒有太多野心的那些皇子來說,都是自個兄弟當皇帝,其實哪個都差不多啊,成功了還好,自個的爵位最多高一點,但要是失敗了,那可就要倒黴了,不光爵位要落空,說不定還要被圈禁,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寧可將來只有一個貝子貝勒的爵位,也別瞎摻和,所以,下面幾個小的一個個自覺自個沒什麽希望,都不想卷入到上面那些兄長的鬥爭之中。

  像是胤禎真的卷入其中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了,康熙年紀雖然大了,但是一點也沒有老糊塗的意思,還頗有些老當益壯的模樣,這自然讓序齒比較低的皇子產生了一些想法,康熙要是活的時間夠長,反而是他們這些年紀比較小的更有機會呢!而現在呢,這些小阿哥其實還都沒想到那麽遠呢!

  這一年對於十三來說,是個非常悲傷的年份,因為他的額娘章佳氏過世了!

  章佳氏要說寵愛,一直是有的,她只有庶妃的位份,但是享受到的卻是嬪乃至妃的待遇,因為她給康熙生了一兒二女,也算是生育有功了!但是,到了後期,康熙後宮的妃嬪編制其實早就超編了,這也導致了康熙在位份上頭比較吝嗇,待遇可以有,但是想要晉位,那就得等到上面騰出個空位來,一個蘿卜一個坑,前頭的蘿卜還沒拔出去,後面的蘿卜就只能等著了!

  但是對於死人,康熙就沒這麽吝嗇了,他直接追封了章佳氏為敏妃,讓原本隨駕的胤祥趕回去參加敏妃的喪禮。

  胤祥是真傷心,敏妃生前就住在永和宮裏頭,德妃自個有兒子,也不想做惡人,就算名義上胤祥養在她膝下,平常也跟胤禎幾乎是同進同出,實際上,其他的事情還都是敏妃給自個兒女操持。當然,這也是因為敏妃知情識趣,要是這個是個不消停的,德妃才沒這麽好心。

  小孩子其實也是敏感的,敏妃對胤祥是毫無保留的關愛,德妃對胤祥呢,那就是對別人兒子的那種客氣,這兩者,其實哪怕是小孩子也很容易分辨出來,胤祥呢,又不是什麽蠢貨。沒了生母,德妃這個養母自個的兒子都不一定顧得過來,能對他這個名義上的養子多關照幾分?

  不管是對於生母過世的傷心,還是對於未來的惶恐,胤祥趕回京城的時候,已經有了些形銷骨立的模樣,看得過來接人的胤禛簡直是大吃一驚。

  其實胤禛跟胤祥和胤禎在這個時候,都算不上很熟,兩個弟弟比較小的時候呢,那時候胤禛在給孝懿皇後守孝,德妃又有些心結,所以,胤禛其實去永和宮的次數很少,等到之後胤禛大一些了,對德妃也能夠理解了,但是,他那個年紀,更是不好出入後宮了。後來胤禛出宮開府,胤祥和胤禎在上書房讀書,他們之間的交集自然更少。倒是舒雲在宮裏的時候會三五不時地去永和宮刷刷存在感,出宮之後,手裏頭經濟寬裕了,也會有各種新鮮的東西專門送給兩個小叔子,讓胤祥和胤禎兩人都對自家四嫂一直保持著非常良好的觀感。

  而胤禛呢,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根本沒空去哄作天作地的熊孩子,跟他們玩什麽兄友弟恭的遊戲。所以,到頭來,他跟胤祥和胤禎之間的關系,居然跟其他的那些兄弟差得不多。但是這會兒瞧見胤祥儼然一副哀毀自傷的模樣,胤禛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勸道:「我知道敏妃娘娘過世了,你很是傷心,只是敏妃娘娘要是在泉下知道你這個樣子,也會不放心的!何況,你還有兩個妹妹要照顧呢!」

  胤祥強自振作了一下精神,說道:「四哥,我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我走的時候,額娘還好好的呢!」說著,胤祥又是傷心了起來,他甚至覺得,要是自己不南下,是不是敏妃就不會死了?

  胤禛並不擅長勸人,很多事情,旁人其實是很難感同身受的,所以,胤禛只是又勸了幾句,然後就帶著胤祥去梓宮那邊了。

  敏妃既然已經被追封為妃了,哪怕,作為庶母,哪怕是太子也是得給點面子,守個一段時間的孝的。康熙呢,一向又比較重視這個,雖說自個沒立刻回來,也將隨駕的幾個皇子給送回去了。

  皇陵其實早就建得差不多了,不過除非是皇後,也沒人有資格葬入真正的皇陵,那些妃嬪們,也就是葬在皇陵旁邊的妃園而已,這些年,那裏葬進去的人也已經不少了。就算是皇陵裏頭,光是皇後都有三個了,也難怪人家暗地裏頭都說康熙命硬克妻了!

  天氣漸漸炎熱,敏妃的棺槨自然不能繼續停放在梓宮之中,康熙批覆了一個吉日,就葬入了妃園之中。

  胤祥一心一意地守孝,還得求了德妃照應自個的妹妹,沒辦法,胤祥雖說指婚了,但是離成婚還有兩年呢,出了敏妃過世的事情,作為人子,總得將孝期守足了,再談婚事。他這個年紀,已經不怎麽適合跟妹妹多往來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就算是親兄妹也是一樣的。不托付給德妃,他也沒別人可以托付。

  而德妃呢,也很心煩,九格格早就到了婚齡,原本德妃都做好了讓女兒撫蒙的準備,為此還用上了烏雅家在內務府的勢力,選擇了一些適合跟著女兒遠嫁草原的宮人,結果康熙過來,表示準備給九格格一個恩典,九格格可以留在京城,不用撫蒙了!

  德妃原本很高興,但是,康熙給九格格選的額附居然是佟國維的孫子,孝懿皇後的娘家侄子舜安顏。這就讓德妃比較難受了!

  一方面是德妃與孝懿皇後之間覆雜的關系,另一方面就是,在德妃眼裏,佟家真不是什麽良配。佟家原本在滿洲大姓之中,根本算不得什麽,要不是當年孝康章皇後生下了康熙,佟家在京中頂多就是個二流。

  而康熙呢,這麽多年來,對自己的舅家那是各種關照,各種提拔,佟國綱因為孝康章皇後的緣故,做了一等承恩公,之後,佟國維就因為孝懿皇後的緣故,也成了一等承恩公,佟國綱戰死之後,鄂倫岱就襲了一等公的爵位,佟佳氏年輕的一代,但凡是能提得起來的,都被提拔了起來,便是與鄂倫岱一向不和的佟國綱的庶子法海,也被康熙提拔了上來,在上書房給皇子做老師。

  佟家借助於康熙的偏袒,在朝堂上也編織出了一個龐大的關系網,私底下,都有人將佟家稱作是佟半朝了!

  但實際上呢,佟家已經有了德不配位的趨勢,佟國綱還好,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性子,但是佟國維呢,在這點上就比佟國綱差多了!佟家的下一代裏頭,其實論起他們真實的本事,根本撐不起他們的職責。偏偏一個個囂張得很,一看就是那種得志即猖狂的架勢。

  另外就是,女兒哪怕是撫蒙,因為毛紡行業的興盛,蒙古那邊如今是求著大清的,德妃又知道,這核心技術其實是掌握在舒雲這個四福晉手裏,所以,將來女兒嫁到蒙古,只要額附不蠢,都不會對女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嫁到其他的滿洲大姓也是一樣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胤禛這個兄長都有實力給她撐腰。

  可是嫁到佟家,那就不一樣了!佟家是天子的母舅家,孝懿皇後撫養過胤禛,胤禛顯然跟孝懿皇後也有著挺深厚的感情,平常的時候,隆科多他們在胤禛那裏也是理所當然的舅舅,舜安顏呢,雖說生父已經去世,但是也是佟家這一代的嫡長孫,胤禛也得叫他一聲表弟,真要是舜安顏對女兒不好,胤禛除非能做皇帝,否則的話,壓根拿佟家沒辦法。

  只是,旨意都下來了,德妃也是無可奈何,九格格雖說封了和碩公主,但是在佟家那裏,公主算什麽呢,尤其,他們還一向瞧不上德妃呢!哪怕九格格是跟著太後長大的,他們也覺得九格格身份不夠貴重。

  九格格嫁過去的時候已經十八歲,舜安顏那時候已經二十出頭了,因此早早就有了通房,還有公主出嫁,要有試婚格格的傳統,舜安顏府裏頭雖說沒有正經的側室,小妾卻是不少,九格格又有自己的公主府,哪怕沒有那些嬤嬤擋著,舜安顏也很少待在公主府,年節的時候女兒進宮,德妃看著女兒的模樣,幾乎要落下淚來。

  九格格的將來已經是這樣了,敏妃留下來的兩個女兒也快要到可以指婚的年紀了,德妃雖說覺得有些燙手,但是胤祥求上門來,又想到自家女兒如今有些窘迫的處境,德妃最終還是接手了這兩個格格。

  敏妃這邊下葬沒有太久,康熙就回來了。

  康熙回來之後,自然得看一下京中如今是個什麽情況,召見了群臣之後,又要召見一幫兒子,看看他們有沒有做什麽壞事。

  一群皇子在偏殿等候康熙召見,雖說偏殿裏頭用的冰不少,但是人又多,通風也不是很好,那些太監送上來的茶也不是什麽涼茶,喝了更是心浮氣躁。幾個怕熱的幹脆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然後抽出折扇來扇風。結果,這帽子一摘,摘出問題來了。

  這會兒還是敏妃的孝期呢,其他人頭頂上都是毛茸茸的,已經長出了不少頭發,而胤祉呢,頭上卻是光溜溜的,頭皮還有點發亮,胤祉自個還沒註意到,然後胤祥就掄著拳頭,雙眼冒火地撲了過來。

  胤祥還在發育期,但是呢,從小學習騎射功夫,力氣也還可以,而胤祉呢,一方面是猝不及防,而且他這些年也疏於鍛煉,小肚子都有了,至於曾經學過的摔跤功夫,根本想不起來,畢竟,平常壓根用不上啊!而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他就有些心虛了,他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啊,說白了,他懂事的時候,他額娘就是榮妃了,皇子裏頭,除了太子胤礽,就是他們這些正妃所出的皇子最貴重了。敏妃當年就是個庶妃,胤祉對她幾乎就沒什麽印象,因此,覺得天熱,頭皮發癢,又想著再過個十幾天,孝期也就過去了,胤祉就很是順理成章地將頭上長出來的那些頭發都給剃了。結果一時忍不住,摘了帽子,就讓大家給看見了。

  這邊鬧騰起來,那邊康熙自然知道了,他不動聲色地打發了過來面聖的大臣,然後搞清楚了始末。

  等弄明白之後,康熙就憤怒起來。其實以前的時候,滿人對於這些事情沒那麽講究,但是,為了讓漢人接受他們,他們必須表現出足夠的文明來,那就是漢化,或者說是文化進行融合,因此,康熙對於禮制非常看重,不能讓別人認為滿人還是來自白山黑水的韃子,所以,在有些事情上頭,他更加苛刻一點。

  因此,康熙根本懶得聽胤祉的辯解,直接削了他的爵位,從郡王變成了貝勒,這還是因為他之前的功勞,要不然,降到貝子也是可能的。除此之外,還得禁足,抄寫《孝經》,另外呢,又安撫了胤祥一番,總算是將兩眼冒火的胤祥給安撫了下去。

  康熙借著胤祉的事情,將一幹皇子都敲打了一番,一時間,京中消停了不少。

  這些事情,舒雲都是後來才知道的,她如今還在做月子,而且是雙月子,她之前這一胎懷得比較累的緣故找到了,她懷了雙胎。愛新覺羅家似乎沒有雙胞胎的傳統,烏拉那拉家之前也沒有,但是,舒雲這一胎就是懷了兩個,都是兒子,但是長得並不像,一個長得比較像胤禛,另一個長得更像舒雲一些。

  為此,舒雲不得不多坐一個月的月子,已經年紀不小了的覺羅氏在收到消息之後不放心,又包袱款款跑過來照顧舒雲了!

  舒雲身體一直很好,覺羅氏原本還擔心她一下子生了兩個大胖小子身體虧得厲害,沒錯,明明是雙胞胎,但是生下來每個都有六斤多,孕後期的時候,太醫幾乎是常駐雍郡王府,生怕出了岔子,結果也沒難產,也沒怎麽著,順順當當就生下來了。如今瞧見之後,覺羅氏就放心了,不過還是擔心舒雲月子坐得不好,就一直留在王府。

  覺羅氏的照應其實就是陪舒雲說話,不許舒雲在月子裏頭還看書做研究,據說對眼睛不好,為了打發時間,覺羅氏便跟舒雲說起了京中如今發生的新鮮事。

  比如說隆科多看上了自個岳父的小妾,強搶了過來,對這個小妾言聽計從,連自個的正妻都不管了,直接將正妻關了起來,叫小妾當家做主,對外交際,佟國維夫婦兩個拿隆科多一點辦法也沒有,佟國維的夫人赫舍裏氏還遷怒自個的兒媳婦攏不住丈夫的心,叫人看了佟家的笑話,渾然不顧,自個這個兒媳婦也是娘家的侄女。

  其實這也是難免的事情,索額圖上半年的時候就已經獲罪,如今被羈押在宗人府,太子求情也是無用,赫舍裏家如今已經是日薄西山,雖說太子極力護持,但是赫舍裏氏如今也是風雨飄搖,朝不保夕。在這樣的情況下,赫舍裏家出嫁的女兒自然受到了影響,沒有娘家的支持,若是婆家有良心,自個的兒女又已經可以立足了還好,否則的話,被休棄的也有不少。

  佟國維倒是沒嫌棄自個妻子,但是原本隆科多就不喜歡自己的正妻,如今瞧著赫舍裏氏落魄,自然是落井下石,不顧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兒子,直接將赫舍裏氏關了起來,對外說她是在念佛,實際上有心人都明白這裏頭的文章,都懷疑赫舍裏氏是要被病逝了。

  烏拉那拉家雖說跟佟佳氏有些親戚關系,但是遇到這種事情,覺羅氏還是覺得佟佳氏太過絕情,這樣的人家,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哪裏能深交。想著自個女婿當年是被孝懿皇後撫養,不免擔心女婿回頭跟佟佳氏糾纏不清,難免要提醒一番。

  然後,覺羅氏就隨口提了溫憲公主,也就是九格格的事情。舜安顏不是什麽良配,不光在自個家裏有側室,而且還經常尋花問柳,據說還在外頭養了外室。

  舒雲跟溫憲公主往來不算多,德妃雖說是她生母,但是溫憲公主從小在太後那裏長大,真要說起來,她大概跟胤祺的感情都要比跟胤禛多一些,太後也一直對這個額孫女很寵愛,溫憲公主能嫁在京城,一方面是康熙想要進一步調和德妃這一脈跟佟佳氏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也是太後不願意讓溫憲公主遠嫁。遠嫁的壞處,太後是知道的,她自個就是受害人,溫憲公主性子溫柔和順,並不是什麽堅韌不拔的性子,真要是嫁到草原上,說不定用不了幾年就要香消玉殞了。太後自個是蒙古人,自然知道蒙古那邊的事情,溫憲公主的性格,是真不適合遠嫁草原。

  舒雲在德妃和太後那裏都見過溫憲公主,但是交情其實平平,雖說當年幫著解決了陪嫁嬤嬤的問題,但是,明面上做這事的還是胤褆和胤禛,舒雲就是深藏身與名了!她往宮裏送的東西少不了溫憲公主的那一份,但是,感情不是靠著禮物處起來的,所以,她除了溫憲公主出嫁的時候,給了一份很重的添妝之外,這幾年還真是沒怎麽關註過溫憲公主的事情。

  舒雲也不知道這事胤禛知不知道,但是這事還是要知會他一聲的。

  胤禛是真不知道這裏頭還有這些事情,佟佳氏這幾年讓他有點頭疼,作為自個養母的家族,而且呢,實力也頗為強大,說胤禛對佟佳氏沒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結果呢,佟佳氏裏頭,效忠胤褆的有,效忠胤禩的有,還有一些旁支在燒冷竈,但是,似乎大家都對胤禛興趣不大,胤禛這些年一直順風順水,壓根不是會熱臉去貼冷屁股的性子,你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們呢!在知道舜安顏投靠了胤褆之後,他就跟佟佳氏暫時劃清了界限,平常在宮宴之類的長河,胤禛願意給這麽便宜舅家一些面子,其他時候嘛,那就呵呵了!

  胤禛如今其實手裏頭還是有幾個人才的,他當年在正紅旗裏頭弄了不少人,後來封了郡王之後,康熙又將他封在了正藍旗,雖說正藍旗是下五旗裏頭幾乎是地位最低的,但是呢,地位低不代表人家沒人才啊,所以呢,胤禛手上其實還是有不少人手的。另外,他還收攏了幾個門人,看著都不起眼,但是呢,在康熙這麽敏感的時候,你跑過去結交那些大臣,你這是沒事找事呢!

  所以,瞧著佟家對他這個雍郡王不怎麽看得上,胤禛不爽的同時表示,你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們呢!所以,自然也懶得關註佟家那些破事了!頂多將來佟家搞出什麽不可收拾的事情出來,胤禛看在孝懿皇後的面子上,撈他們一把就是了!

  如今瞧著佟家這般行為,胤禛只覺得厭煩,這樣的家族,要不是康熙一直護著,早就把自個作死了!偏偏他們仗著兩代皇後的余蔭,那真是大作特作,就沒他們不敢做的事情!尤其,赫舍裏家完蛋了,鈕鈷祿氏呢,康熙朝這麽多年,就一直比較低調,誰讓當年遏必隆站錯了隊呢!所以,如今也就輪到佟佳氏威風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康熙對佟佳氏的想法,起碼康熙還在的時候,除非他們犯了什麽原則性的錯誤,比如說造反,否則的話,康熙都能容忍,可是,對於胤禛來說,他已經不想忍啦!之前他剛剛被封為郡王的時候,佟家就想要借著他的名聲在外頭胡作非為了,還真以為他胤禛就是孝懿皇後給佟家養的奴才了呢!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對胤禛,一直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似乎覺得沒有孝懿皇後,就沒有他的今天,他就必須要對佟家感恩戴德一般。

  胤禛年少的時候,那時候想著康熙偏向佟佳氏,自個又是孝懿皇後所出,當然,讓他不怎麽願意面對的就是,他那時候的確覺得德妃這個生母出身太差了點,因此,胤禛想要跟佟家親近,但是最終,佟家那種態度讓胤禛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他後來就很少願意跟佟家的人打交道了。

  這會兒胤禛沈吟了一番,嘆道:「汗阿瑪一向偏袒佟家,就算是將這些事情上奏給汗阿瑪,汗阿瑪也是覺得這些都是家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溫憲那邊,靜怡你如果有空的話,讓她多到咱們府裏來走走吧!」

  舒雲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在康熙眼裏,溫憲這個女兒未必要比佟家重要,在康熙看來,將溫憲嫁在京城,還是承恩公府已經是恩典了,要是這還不滿意,那些撫蒙的公主又怎麽樣,人家的額附照樣有側室,有小妾,撫蒙的都過下去了,你反倒是過不下去了!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溫憲雖說過得不怎麽好,卻也有苦說不出,進宮之後,也是強顏歡笑,一方面不想讓德妃和太後擔心,另一方面,也是不肯叫人看了笑話,她當年得以留京,不知道多少公主羨慕嫉妒恨,說了多少酸話呢,若是還過得不好,更是叫人有話說。

  所以,指望著康熙給溫憲做主,不如指望著佟家自個作死,惹怒了康熙還來得實際一些。

  溫憲如今還年輕,她不能就這麽憋屈下去,她如今是父親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兄弟也靠不住,而且也沒有孩子,所以,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真的立起來。

  舒雲覺得,自個能接觸到的女性裏頭,溫憲算是最有可能改變的一個。人都是有惰性的,舒雲認識的其他女性,她們並沒有被逼到那個份上,她們錦衣玉食,前呼後擁,壓根沒有要改變的欲望,尤其,嫁入了皇家,不得不說,她們是在往高處走的,她們害怕的是失去現有的一切。而溫憲不同,願意幫助她的人無能為力,有能力的人出於各種緣故都幫不了她,所以,她如果不想就這麽郁郁一輩子,那麽,就得做出相應的改變。

  從宋朝開始,皇家的公主就都比較悲催,名分上頭很貴重,實際上呢,什麽都不得自主,唐朝的時候,公主能參政,能改嫁,能養面首,到了宋朝之後,駙馬再不是東西,也得從一而終,想要哭訴一下,都要被批駁為不賢良,比起民間的女子來說,受到的束縛更大。皇後可以說再嫁之身,輪到公主,那就呵呵了!公主們未嫁的時候,是宮裏頭的嬌客,等到嫁人了,情況就不一樣了,她們其實是在往低裏走,要不然怎麽叫下嫁呢!

  所以,這些身份高貴,但是比起其他人來說,對於嫁人,對於依賴一個男人更加抗拒的公主們,才是最想要做出改變的人,說白了,在大清,公主下嫁是不會考慮公主本人的想法的,純粹是對功臣的獎賞,對那些王公貴族的拉攏。額附本身的榮華富貴來源於他們的家族和他們自身的實力,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指望這些額附對公主有多少敬重呢?

  舒雲心裏頭也就是有了個初步的想法,至於怎麽做,還得等到出了月子之後,才會有機會。

  溫憲公主的事情,胤禛暫時沒辦法,但是,之前知道的那些,卻是已經讓胤禛對佟家再沒了什麽好感,孝懿皇後留下來的那些情分再怎麽多,也是扛不住這樣消耗的,顯然,胤禛如今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就算是日後佟佳氏投靠他,能得到的也就是利用,而沒有其他了!

  想要對付佟家的人其實很多,畢竟,佟家太招恨了!就像是後宮裏頭,佟家的女人啥也不做,康熙就讓人做貴妃,做皇貴妃,做皇後,沒什麽情分的小佟佳氏進了宮,也能輕而易舉地成為如今後宮位份最高的貴妃,當年的孝懿皇後起碼還生了一個女兒,撫養了一個阿哥,輪到小佟佳氏,什麽也沒有,都能有這樣的位置,要不是康熙另外有些考慮,說不定這位小佟佳氏都能成為皇貴妃了,這叫那些費盡心機,才得以晉位的妃嬪們情何以堪呢!所以,這些妃嬪平常的時候針鋒相對,但是在對上佟佳氏的時候,一個個就會同仇敵愾起來。

  兩位佟佳氏都無子,女人們牽扯到的利益不算大尚且如此,外頭,佟家的人個個身居高位,不知道堵住了多少人上進的路子,哪有不招人恨的道理。

  只是大家都知道,康熙看重佟家,所以就算是有什麽毛病,估計也是輕拿輕放,所以,大家一時間也難以下手。但是如今呢,一方面佟家自己露了破綻,另一方面就是,佟家犯了忌諱。

  康熙能夠容忍佟家,自然是因為自個的母家與自己的利益並沒有什麽幹系,但是呢,佟家如今上躥下跳,要在自個兒子身上下註,那麽情況就不一樣了!

  對於一個合格的皇帝來說,私人的感情永遠不能淩駕於皇權之上,孝懿皇後當年那般聲勢,若非她沒有兒子,她也做不了皇後,康熙是不會容忍佟佳氏出兩個太後的!如果佟佳氏一直老老實實,康熙自然會一直寵幸他們,給他們安排得妥妥帖帖,但是如今康熙還好好的呢,佟佳氏就開始分頭下註了,對康熙來說,這就是一種背叛!

  佟家那些男人一個個得意忘形,根本就忘了自個的根本是康熙的寵幸,一個個野心勃勃,想要在康熙過世之後繼續延續家族的榮光。如果史書上那些世家一樣,還懂得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頭的道理,家裏的子弟,投資的還不是同一個皇子。

  一開始的時候,康熙還琢磨著,老四好歹是跟著孝懿皇後長到十歲,還給孝懿皇後以人子的身份守了孝的,佟家人總該選老四吧!結果老四呢,如今不管是出於什麽想法,他站在了東宮那一邊,而佟家,從來跟太子的關系就不好,如今想起來,似乎從一開始,佟家就對太子毫無敬重之心?哪怕康熙自個如今都對太子有了忌憚防範之意,一直在找機會想要廢太子了,但是其他人要是一直就對太子不滿,康熙還是有些不爽的。總之,似乎老四除了前些年的時候,跟佟家還有些往來,如今似乎就剩下一些禮節性的聯系了!反倒是老大跟老八,跟佟家關系比較密切,另外,老三如今似乎也起了心思,這就讓康熙更加不爽了,佟家拿自家的兒子當菜市場上的白菜一樣挑挑揀揀的,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點。

  不過呢,康熙一向很沈得住氣,因此,即便發現了這一點,也不動聲色,他現在需要的是讓那些不安分的兒子動起來,而不是打草驚蛇,讓他們的行動變得更加隱秘。不過,出於某種心理,這些日子,康熙對太子變得寬和了不少,讓許多人立馬警惕起來。


第65章 烏拉那拉氏

  康熙一直以來對外的表現都是,自家兒子是好的,都是外人帶壞的,如今索額圖被處置了,太子的黨羽被削弱,在康熙那裏,太子再次變成了那個需要他庇護的弱者,那麽,誰知道康熙到底會不會繼續護著太子呢?雖說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做臣子的,揣摩皇帝的意思幾乎是一項必備的技能,當然,要是揣摩得牛頭不對馬嘴,那還不如老老實實的,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為好。

  胤禛反正就是老老實實地該幹什麽繼續幹什麽,在立場上頭偏向於東宮那邊,至於其他的事情,他根本不管。至於說什麽幫著東宮做事之類的,那完全是不可能的,胤礽對於在這個時候還願意體諒他的處境,並且願意搭他一把手的胤禛還是有些好感的,不管胤禛是不是別有用心,但是他能這樣旗幟鮮明地標明自己的立場已經讓他很安慰了,所以,他還真不能隨便將胤禛給坑了。

  胤禛在外頭裝傻,而舒雲這邊呢,已經給溫憲公主下了帖子。

  溫憲公主在公主府其實很無聊,她也沒地方可以去,也懶得去佟府那邊去面對夫家的那些人,溫憲公主的確性子溫柔,但其實在德妃後來的引導下,並不軟弱。只是,她看不到什麽希望而已。

  作為公主,就算是出嫁了,她能去的地方也很少,市井之中肯定是不能去的,回頭難免要有些閑言碎語,經常進宮什麽的也不合適,主要是沒有合適的由頭,因此,大多數時間只能呆在自個公主府裏頭無所事事。

  舒雲這邊下了帖子,不管有沒有什麽事,溫憲公主都是要來一趟的,哪怕是為了出來放個風也是一樣。

  溫憲公主對舒雲這個四嫂其實觀感不錯,在皇宮這種環境裏,總能夠遇到各種女性,德妃也沒打算讓自個的女兒變成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白兔,所以,有的時候,還會提點女兒幾句。

  舒雲在宮裏這些嬪妃的眼中,最多的評價不是能幹,其實這些嬪妃們並不理解舒雲為什麽總是沈迷於各種研究,但是呢,女人能做到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還是比較讓人佩服的,這些嬪妃對舒雲公認的評價就是心正,她不管是面對什麽事情,從來沒有生出過什麽歪心思。

  沒有人相信女人不會嫉妒,大家也覺得舒雲如此,要不然,在家裏的兩個格格已經差不多變成擺設的情況下,為什麽舒雲從來沒有故作大度地到宮裏給自個丈夫再求兩個伺候的人呢?好些福晉其實都是這麽做的,就算是心裏頭泛酸,這些事情還是得做,不做就是不賢。或者不是到宮裏求,在家裏面擡舉也是一樣的。而舒雲具備的優勢很多,她聰明,能幹,生了好幾個兒子,這樣的嫡福晉,就算是對家裏的側室下手,也沒人會因此來追究她。

  就像是胤祉府裏頭,側室生下來的阿哥沒了,三福晉生下來的卻沒什麽問題,想想都知道,三福晉肯定在裏頭做了什麽。

  而胤禛府裏頭,因為李格格懷著二阿哥的時候被禁足,一直心情不太好,哪怕有大夫定期請平安脈,這也對胎兒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因此,弘昐生下來就有些弱癥,舒雲直接做主請了擅長小兒科的大夫守在家裏頭,弘昐兩歲之前三五不時地生病,好幾次都發燒到驚厥,要不是有大夫一直守著,那真是夭折了,有幾次李格格都快要放棄了,最終還是舒雲強硬地支持大夫繼續治療,這才磕磕絆絆地活了下來,如今身體也健康多了!舒雲也沒有阻礙弘昐和弘暉一塊兒在外院跟著胤禛找的幾個先生讀書,學的都是一樣的東西。當然,舒雲也沒聖母到將弘昐當做自己親生的,對他視若己出,與弘暉一塊兒教養。

  尋常家裏頭,若是攤上這樣一個庶子,做主母的完全可以順水推舟,嘴上說幾句可惜的話,孩子夭折了也怪不到主母頭上,是這孩子生下來就沒福。

  所以,了解到雍郡王府情況的人,一般人都不會擔心舒雲這個四福晉會有什麽背地裏頭害人的想法,當然,想跟舒雲深交的人一般很快會發現,自個根本跟不上四福晉的思路,感覺完全不是一個頻道上的人。

  因為舒雲的宅屬性,溫憲公主出嫁之後,其實還跟在宮裏的時候一樣,都得在相應的社交場合,才會遇到舒雲這個四嫂,當然年節的時候,送到公主府的節禮一直很豐厚。如今得到舒雲的帖子,溫憲公主實際上是比較驚訝的,她一開始還以為自家四嫂遇到了什麽難事,需要自個幫忙呢!

  結果呢,舒雲將溫憲公主叫過來之後,也就是陪著她說說話,看著弘暉和弘昕滿院子跑著玩鬧,才出生幾個月的四阿哥五阿哥躺在矮榻上面如同小烏龜一般努力練習翻身。

  溫憲公主看著幾個孩子,眼中露出了有些羨慕的神色,要是公主府裏多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兒也好,總歸不會讓她太寂寞。

  舒雲沒有一開始就問她喜歡什麽,想要做什麽,她放在後世還是個剛剛成年的女孩子呢,沒那麽快找到人生目標,所以呢,如今趁著她現在還閑著,潛移默化讓她知道,人生不是只能依賴於別人,靠著自己也能活得比較精彩。

  溫憲公主沒有什麽基礎,這不是什麽問題,當年那幾位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科學家大學入學的時候,成績還是個位數呢!何況,人家也沒必要一開始就立下太高的目標。

  並不是投身於科學才是最偉大的志向,無非就是讓溫憲公主有個生活的方向而已,她就算是閑著沒事搞手工,搞化妝品也不錯啊!

  溫憲公主對於理工之類需要動手的東西都不怎麽感興趣,這大概是因為之前學習針線什麽的留下的後遺癥,溫憲公主其實並不喜歡做針線什麽的,這也是受到了太後的影響,太後也不喜歡這些,所以在溫憲公主學習女紅的時候,幾次戳到手之後,也就直接表示不用多學了,德妃呢,也不覺得一個公主一定要學這些東西,又不是繡娘!需要針線的時候,下面有的是人會幫忙,作為一個手殘黨,溫憲公主自然不會喜歡這些需要自己動手的東西。

  這也導致了溫憲公主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很少,因為這年頭,女性打發時間的許多事情都是要動手的,比如說打絡子,比如說合香,比如說做一些手串什麽的。

  在舒雲問起溫憲公主到底喜歡什麽的時候,溫憲公主有些期期艾艾地表示,她其實比較喜歡看話本,有的時候自己也想寫,但是又覺得不登大雅之堂,又不是那些才女寫詩寫詞什麽的,一個公主寫什麽才子佳人的話本,難免叫人覺得她不怎麽安分。

  舒雲倒不是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的,後世那些寫霸道總裁套路的,絕大多數都是女性寫的,再說了,也沒必要是什麽霸道總裁套路啊!

  因此,舒雲勸道:「這有什麽呢,自己寫著自娛自樂便是了,難不成還有誰敢將公主的字紙傳出去不成!」

  溫憲又有些羞赧,好半天才說了實話,其實她不是沒寫過,但是只寫了一點,她其實不怎麽喜歡那些才子佳人的套路,覺得不管是個什麽落魄書生,都有什麽小姐,公主的要倒貼,這把小姐、公主當什麽了!

  另外就是,溫憲其實是想要出名的,舒雲頓時也就明白了,人家不是要自娛自樂,人家就是想要做謝道韞,做李清照!不過,前面兩個那是真有天分,可是溫憲呢,壓根沒這方面的天分,做幾首韻腳沒問題的詩還可以,但是,缺乏的就是那種靈性。

  舒雲自個也屬於那種在詩詞上頭毫無靈性的那種,她背過的唐詩宋詞也不少,但是讓她自個去寫,打油詩都有些困難,所以,對於溫憲想要著書立說的行為,舒雲自然是否決掉了作詩寫詞這條路。

  琢磨了一下,舒雲還真是想到了一個主意,一開始就搞什麽大工程太過好高騖遠了,所以,先練練筆,積累一些素材就可以了!因此,舒雲直接建議道:「你現在覺得自己筆力不足,那麽一開始的時候先做點簡單的,比如說,弄一些菜譜,胭脂水粉,衣裳首飾搭配之類的,這就不需要多少文字,也就可以了!而且比起什麽話本來說,這些其實更容易流傳後世呢!」

  溫憲頓時有些愕然:「這些東西能流傳後世?」

  舒雲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啦,就像是現在,也有一些人會研究唐宋時候的菜肴,還有一些服飾首飾什麽,一般都是通過壁畫,還有時人的筆記之類的(當然還有其他考古渠道,比如說出土文物之類的,這些不好跟溫憲說),所以,這些其實研究的人會更多一些呢!」

  溫憲頓時有了信心,詩詞寫不了,這些東西還寫不了嗎?因此,她很快躍躍欲試起來:「好,四嫂,等我先試著寫一點,給四嫂你看看!」

  舒雲點了點頭,笑道:「那我可就等著拜讀啦!」

  溫憲樂滋滋地回去了,私房菜譜什麽的,宮裏頭從來不缺這些,溫憲還可以自個琢磨著讓廚房試著做,做的好的,就可以記下來。當然,起步也別這麽高,溫憲覺得,自個可以先搞一本宮制點心譜出來,她還可以將實物在旁邊用工筆畫出來。

  聽說了溫憲想要做的事情之後,胤禛也有些愕然,雖說以他的想法,溫憲的那點子想頭其實有些沒什麽出息,不過,對溫憲這個妹妹,胤禛本來也沒有太高的要求,舜安顏既然是個靠不住的,那麽,給妹妹找點別的寄托也是好的,胤禛甚至考慮著,要是溫憲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要不要讓舜安顏病逝,然後給妹妹換個額附,哪怕撫蒙也好,到時候,想辦法能不能讓她的額附留在京城就是了!

  當然,這是沒辦法才會選的路,康熙那邊估計是寧可讓女兒守寡的。

  溫憲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就沒那麽多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她又沒有品嘗過什麽愛情的甜蜜,之前該失望的也失望過了,也懶得挽回舜安顏,舜安顏玩他的就是了,溫憲對佟家那些人本來也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橫豎她沒孩子,損失的也是佟家,舜安顏那些庶子可別指望繼承什麽爵位。

  至於溫憲這個身份,也不存在什麽養兒防老的問題,作為公主,就算沒有其他的收入,光靠著俸祿,只要不胡亂摻和那些不該摻和的事情,那就可以安享富貴一輩子,所以,她幹什麽要為了個不知道是否會存在的孩子,去給佟家人低頭呢?別的不說,她要真這樣做,只怕自個的額娘會失望會難過的。

  佟家那邊一直對溫憲這個和碩公主不怎麽上心,也就是偶然有人會對舜安顏提一下而已,但是呃,他們自負地認為無論是德妃,還是胤禛都不會為了溫憲公主跟他們翻臉,何況,比起在大漠裏頭香消玉殞的公主們,溫憲這樣也是占了佟家的光呢!有著這樣無恥的想法,他們自然都非常心安理得了!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其實大家都沒想過,胤禛可能才是最後勝利的人。他們覺得,自個只要抱對了大腿,就像是現在一樣,有著一個皇帝外甥(表兄),佟家可以一直煊赫囂張下去。

  佟家對胤禛的輕視讓他一直耿耿於懷,只是現在他還得忍著,就算是康熙對佟家已經有了不滿,但是有的時候,這種親緣上頭的關系,你還真不能不服。兒子有很多個,親娘就一個,舅舅如今也就剩一個了,所以,佟家如今還沒有真的觸及康熙的底線,因此,在找了個罪名奪了鄂倫岱的職之後,康熙就沒了別的動作。可鄂倫岱沒有官位,人家還有爵位,佟國綱這一脈這些年積累的人脈也還在,所以,他能做的事情還是比較多的。

  索額圖死了,是餓死的,這讓原本已經有些緩和的父子關系又有了緊張的趨勢。胤礽對索額圖的感情還是很深的,他可以接受索額圖被圈禁,但是索額圖死得也實在是太可憐了點,老大一把年紀了,卻是生生在宗人府大牢裏頭被餓死了,據說死的時候,已經脫形了,身上還有受過刑訊的痕跡,這裏頭要是沒有康熙的授意,宗人府那裏敢這麽做嗎?

  胤礽這般,只會讓康熙更是惱怒,我都是為你好,索額圖在外面利用你的名頭做了多少壞事,這麽多年,我們原本和睦的父子關系到了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這裏頭沒有索額圖的挑撥離間嗎?離間天家父子,他就是死罪,朕只嫌他死得不夠早,要是早早將索額圖解決了,事情壓根不會落到這個份上。

  康熙心裏不爽了,又是呼啦啦帶著一群人離開了京城,這回是去塞北了。

  胤褆胤礽繼續被打包帶走,胤禛跟胤禩還是留在了京中監國,這已經似乎快要變成常態了。大家都知道這兩位很大程度上三觀不合,因此,做事的人一個個都很小心謹慎,生怕一個沒註意,就成了炮灰。

  胤禩這些年真的是拉攏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想有個和氣的老板一起發財,而不是希望有個嚴厲的上司天天盯著你的錯誤,所謂君擇臣,臣亦擇君,就是這個道理了。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有這樣的想法,覺得康熙是個比較民主的皇帝,誰身後人多勢力大,就選擇誰。

  胤禛雖說有的時候也心驚與胤禩實力的不斷壯大,大清如今商業比較發達,胤禩後院還多了個出身皇商之家的格格,那個皇商乃至他後面代表的人也是將賭註壓在了胤禩身上,所以,胤禩如今一點也不缺錢,有著足夠的錢財,他還能夠網羅更多的人。

  老實說,胤禩這個本事是真的挺厲害的,起碼胤禛是做不到這樣,他其實很適合去搞外交,以他的本事,大概能將人賣了,還能幫他數錢。

  胤禛如今卻是很難看到胤禩的優點了,在胤禛看來,胤禩的許多作為壓根就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根本就是毫無原則,對胤禩的了解越多,他就對他越是厭惡。

  當然也有原因就是,有了胤禩這樣一個對照組,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不怎麽講感情的胤禛就顯得愈發不討喜起來。

  問題是,胤禛幹嘛要討這些人喜歡,他又不是準備參加某國大選,要討好所有的選民,就算是某國大選,那些總統候選人也是不可能誰都討好的,何況,參選的時候討好是一回事,上台之後,該怎麽做繼續怎麽做!

  問題是,胤禩可沒那個資本不管他身後的那些人,胤禩自個的本錢就在那裏,他有現在的聲勢,靠著的就是他的人格魅力跟他的許諾,他幾乎將自個上位之後的利益大多數都許諾出去了,要是到時候他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那麽,他也會是第一個完蛋的!所以,胤禩能做的呢,起碼要兌現大半的承諾,但是那個時候,大清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胤禛光是想到這些,就對胤禩連表面上的和氣都保持不了了。

  胤禛如今也比較心煩,康熙跟胤礽父子兩個鬥法,都在暗中積蓄力量,其他那些皇子呢,不管是對那個位置有沒有想法,一個個都想要搞出點大事來,而胤禩呢,他也是慷他人之慨,支持他的那些商人,有了胤禩這個後台,自然能做的事情更多,不知道多少小商人,還有下面那些百姓,被坑得家破人亡,卻又求告無門。

  可以說,諸子奪嫡的惡果,如今已經開始顯現出來了,胤禛對此也毫無辦法,因為,沒有康熙的命令,他連京城都出不去。

  遇到這些事情,胤禛能做的,也只能就是回家跟舒雲絮叨幾句了。

  問題是,就算是康熙,在朝中也是不能一言而決,為所欲為的,朱元璋當初之所以能夠扛下那麽大的眼力,說改革就改革,說整頓吏治就整頓吏治,那是因為中原百廢待興,所有的惡法什麽的,都可以推到元蒙頭上,然後理所當然地給改掉,尤其,他還能夠用一幫子從泥腿子起家的勳貴來制衡那些文官,再有就是,新的利益階層已經出現了。

  而現在呢,大清如今的情況,簡直已經像是坐到了一個火藥桶上,偏偏一幫人不知道降溫,還在火上澆油。雖說有了新技術的出現,但是只是造就了原本的官商階層的愈發興起,不熬過這段陣痛,想要徹底轉型是真的不容易。

  舒雲許多技術藏著掖著不敢拿出去,不就是因為如今這個情況,根本不適合嘛,真要是拿出去,不光不能給百姓帶來多少好處,只怕回頭真要羊吃人,下面的普通百姓真的要沒多少活路了!

  舒雲已經做好了兩手打算,要是胤禛能登上皇位,願意支持她的話,那麽,自然一切都好說,要是胤禛沒能登上皇位,那就幹脆一家子跑路,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吧!世界大得很,現在很多地方還沒開始開發,相當於蠻荒之地呢,在白紙上繪畫,總比做裱糊匠,甚至要在現有的壓根沒什麽留白的畫作上頭修改要容易的多。想必胤禛估計是會同意的,畢竟,除非登基的是胤礽,否則的話,其他人上台,根本都沒有胤禛發揮的余地。就算是胤礽,大家三觀不合,許多事情也很難辦。

  當然,舒雲心裏頭這種想法壓根是不能直接跟胤禛說的,所以,她也只能是跟著胤禛一起,聲討了一下一點皇家風範都沒有,為了拉攏人心,連底線都放棄了的胤禩了。至於猜測康熙的心思這種事,大家只能是心照不宣,是不能隨意說出口的。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天下這麽大,這些年又幾乎是進入了一個群魔亂舞的時代,官場上頭就沒幾個靠譜的,而民間那邊呢,那些早早完成了資本原始積累的商人本能地追逐更多的利益,新技術的出現只會讓他們胃口更大。最麻煩的就是,老天爺也在湊熱鬧,旱災,水災輪著來,然後,黃河又決口了。

  這裏頭自然是天災人禍並行,修建堤壩的錢財被過了一次次的手,到了下面,幾乎就沒了什麽名堂,不知道多少民夫搭上了性命,卻也沒能將真正穩固的堤壩修建起來,幾場暴雨下來,堤壩也就撐不住了,自然就造成了大規模的洪災,不知道多少百姓受災,偏偏之後的賑濟工作,也是個問題,賑災這種事情,本來對於一些沒下限的人來說,就是一場狂歡,不趁機揩油才怪呢!

  沒人將心思放在災民身上,地主們想著趁機多兼並一些土地,購買一些奴婢,官員們想著欺上瞞下,撇清自己的幹系,順便再哭哭窮,多撈一點錢財,那些底層的百姓還能怎麽辦,草根樹皮都吃光了,只能一路逃難,而沒有上頭的命令,誰敢開倉放糧,誰敢留下這些災民!

  一些流民都已經逃難到京城外面了,大家還想要瞞著,等著瞞不下去了,才期期艾艾報上來,期間各種推卸責任,總之,這事是天災,跟咱們沒關系。

  遇上這樣的官員,胤禛只覺得自個心累,而且暴躁,他很想殺人,但是問題還是那個,他做不了主,什麽都得等康熙決定,他甚至連開倉放糧,派人賑濟這種事情都做不出來,至於說什麽自家拿糧食出來賑濟的事情,更是不好做!田家當年幹過這回事,然後呢,他們取代了老姜家,自個當齊王了,所以從那以後,誰家敢隨便做這種事情,在皇帝那裏,就都有造反的嫌疑,施恩這種事情,只能朝廷來,其他人要做這種事,那就是圖謀不軌!

  百姓沒活路,他們是會用腳投票的,所以,一些地方已經出現了民亂,地方上頭的綠營戰鬥力那實在是比較感人,指望他們平亂,真是不一定指望得上。

  遇到這種事情,沒個足夠重量級的人物壓根鎮壓不住,有人提議讓太子胤礽去賑災,但是,這個決定才一說出來,就被否決了,一方面,太子的安全是個問題,誰能夠保證會不會有人鋌而走險,直接行刺太子呢?另一方面呢,就是擔心太子出去之後,然後直接帶著人逼宮了!

  不讓胤褆出去也是一樣的道理,實力強勁的皇子一出去,那就是龍入大海,等閑就制不住了,誰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忠心。

  最後商議了一番之後,差事落到了胤禛身上,然後胤祥呢,也在那裏表示,自個要給汗阿瑪分憂,然後呢,康熙琢磨了一下,就讓胤禛帶著胤祥,也做一點事情出來。

  胤祥這些年在康熙那裏還是頗有些寵愛的,他們這個半大小子的年紀,老實說,其實有些尷尬,他們出身不差,也不是什麽不學無術的人,偏偏朝堂上如今根本沒法子安排他們了,因為各部已經差不多都讓排行比較靠前的幾個皇子給占了,總不能讓這些做哥哥的給弟弟騰位置。因此,他們再多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至於在康熙那裏承歡膝下,又有些年紀大了,下面還有更小,更加天真活潑的阿哥,更討康熙喜歡。

  胤祥呢,生母已經過世,沒有生母綢繆,下面年紀大一點的妹妹又到了婚齡,他可不覺得自個有面子讓自個妹妹能留在京裏,胤褆的大格格都已經封了多羅格格,指了婚了,指的是一個蒙古郡王,如今胤褆正盯著內務府給自家女兒準備嫁妝。胤祥的兩個妹妹在一眾公主中又不顯眼,康熙對於下面的女兒一向缺少關註,所以,她們的命運也可想而知。

  哪怕為了自個妹妹嫁得好看一點,胤祥也得爭氣才行,他思來想去,最後選擇了先跟著胤禛混,畢竟,現在看起來,一眾實權的皇子裏頭,胤禛是唯一一個沒有明目張膽地奪嫡,偏偏又比較有實力的,胤祥暫時沒什麽野心,也沒多少根基,章佳氏那邊,如今也沒幾個靠得住的人才,還都指著他呢,所以,他自然得找個大樹靠一靠。

  既然有個弟弟有心投靠,胤禛還是有些高興的,獨木不成林,有個靠得住的兄弟自然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而且,比起十四來說,十三就省心多了,十四滿腦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兩年跟胤禩走得很近,根本沒發現,人家拿他根本不當回事,就是敷衍他而已,另外或許還有著想要利用十四挖胤禛這個哥哥墻角的意思。

  對於十四這樣的愚蠢行為,胤禛原本想要勸兩句,結果最後還沒說兩句話呢,就被十四氣的半死,然後,胤禛就懶得理會他了!像是十四這種自作聰明的,不讓他狠狠摔幾個跟頭,壓根就不知道自個犯了錯。

  跟十四比起來,十三就可愛多了!南方那邊的情況十萬火急,胤禛接了旨意之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開始準備起來。

  這等大災之後,往往會有瘟疫發生,不用舒雲多提醒,黃河決堤的次數多了,這些朝廷早就有了經驗,這次出去賑災,除了帶了銀子,又下令從各地官倉調集糧食,運往受災的地方,還帶上了一些太醫,又采購了一大批的藥材。舒雲能做的,無非就是給胤禛多帶了一些清熱解毒的藥丸子,又提了幾句後世防治瘟疫的一些常識,比如說水要燒開了喝,要註意衛生之類的,胤禛都答應了下來。

  「這麽多年,靜怡你一直留在京城也是辛苦了,下次再南巡或者是巡幸塞外,咱們帶著孩子一塊兒去吧!」胤禛想著自個這些年經常在外,就算是留在京中的時候,也常常瑣事纏身,能夠陪伴福晉的時間真的很少,頓時覺得有些歉意。

  「好,我還真沒有出過京城呢,我等著你回來帶我出京!」舒雲也微笑了起來。

  胤禛離開了,舒雲如同之前一般,依舊是緊守門戶,除了跟溫憲公主府上有些往來,其他府上除非是有什麽大事,否則的話,她根本不會出門。

  京中並不平靜,因為黃河決堤的事情,各方都在甩鍋,互相攻訐,康熙卻一點也沒有阻止黨爭的意思,他如今也在看,朝堂上如今是個什麽情況,到底還有多少人是忠於他這個皇帝的。康熙到了如今這個年紀,對於其他的事情,已經看得比較輕了,他更看重的是他的皇位是否穩固,所以,他可以不在意下面的臣子貪腐成風,魚肉鄉裏,毫無節操可言,但是,他對這些臣子的要求就是忠誠,若是沒了忠誠,那麽在康熙那裏,就是不可原諒,可以直接放棄的。

  所以,康熙暫時根本不關註賑災的事情,反而一直冷眼看著朝堂上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然後呢,利用這些罪名,將一些立場靠不住的官員撤下去,在關鍵位置上換上康熙覺得靠譜的人。一時間,整個京城都顯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即便是各個皇子的府上,明面上也變得消停了不少,就算是有什麽謀劃,也只好私底下找個比較隱秘的場合來解決。

  舒雲雖說待在家裏,但是胤禛留下來的人還是盡忠職守地將朝堂上相應的消息帶回來,舒雲看著這些消息,只覺得心累,心中卻也多出了許多危機感,很多事情,在史書上不過就是輕描淡寫幾個字,但是,對於身處其中的人來說,舒雲能夠感覺到的卻是血淋淋的殺意與危機感。

  舒雲愈發低調起來,以前還會偶爾跟老九老十交流一下技術上頭的一些問題,如今連這些都不管了,借口要帶孩子,幹脆暫時將許多研究都放了下來。

  康熙之前表示要讓皇孫進上書房讀書,弘暉作為嫡長子根本逃不掉,各家都很是默契,送進宮的都是嫡子或者是長子,也就是禮法意義上的繼承人。弘暉那邊有德妃幫忙照看,他自個也是個機靈的,舒雲也不會太擔心,倒是家裏頭,弘昕和已經取名為弘旸,弘晏的兩個小東西都不是什麽省心的,整日裏調皮搗蛋,弄得一幫伺候的丫頭太監們頭昏腦漲,戰戰兢兢,不得消停。

  舒雲雖說已經教育過一幫孩子了,但是很顯然,那個時候朱元璋也承擔了不少教育兒子的責任,朱標也是個比較合格的兄長,但是如今呢,弘暉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弘昐這個二哥顯然鎮不住他們這幾個小的,弘昕天生就是個膽大包天的性子,他什麽都敢做,什麽都敢嘗試。

  舒雲之前燒制了一批玻璃器皿,準備自個合成一點化學用品做實驗,結果這個傻大膽,居然偷偷摸摸跑進去,差點就準備用手蘸著硫酸嘗嘗那是什麽味道,要不是舒雲及時發現,這小東西手指頭直接就要變成一根炭棒了!

  舒雲叫人拿了一個生豬蹄過來,當著他的面,將豬蹄放進了硫酸裏頭,豬蹄表面直接都冒煙了,將弘昕嚇了一大跳,但是,他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很快就忘了教訓,還是喜歡在舒雲的實驗室裏頭折騰。舒雲沒辦法,只好又叫人重新布置了一個初級的實驗室,在裏頭教導弘昕一些基本的化學知識。

  前面有這麽一個不好的示範,那麽,已經長大一些的弘旸和弘晏自然也是有樣學樣,舒雲幹脆停止了一切危險的實驗,連同弘昕那邊,能夠做的也只能是搞點什麽已經合成出來的化學染料,用來調點顏料,給布料什麽的染個色,至於酸堿之類的危險物品,都被處理得幹幹凈凈,想做這些,等他們自個能對自個的行為負責了再說,他們成年之後,就算是研究這些東西,研究到像諾貝爾一樣,把自個弄成毀容,舒雲都能夠接受,至於現在,還是算了吧。

  舒雲之所以不樂意繼續跟老九老十之間有再多的聯系,也是擔心這兩人將自個兒子給帶進了溝裏。老十那邊如今已經常駐城外的莊子上了,哪怕有舒雲提供的思路,他制作火藥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風順的,要不是邊上幫忙的人比較多,大家都擔心老十將自個作死了,然後他們也得跟著陪葬,很少允許老十自個操作的話,他真的是早就缺胳膊短腿了!

  因為老十的這個癖好,老十跟自個的福晉相處得挺不錯,老十的福晉是博爾濟吉特氏,從蒙古過來,光是學漢語滿語都費了不少勁,她長得不是那麽符合老十的審美,不過呢,這位也是愛熱鬧,還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瞧著老十折騰得起勁,她也看得起勁,還在一邊亂出主意,兩人可以說是志(臭)同(味)道(相)合(投),在老十眼裏,福晉可比那些扭扭捏捏,老是勸自個不要冒險的格格有意思多了!

  至於老九嘛,他跟自個五哥一樣,在家庭關系上頭,也是個困難戶,他不缺錢,又是個好色的性子,他妻子董鄂氏論起容貌,稍微欠缺了一些,這讓老九一度懷疑當年董鄂氏是怎麽迷得自家皇祖父五迷六道,將其他的孩子視而不見,表示董鄂氏的孩子才是他的第一子的!

  老九在男女之事上頭一向葷素不忌,後院裏頭鶯鶯燕燕一大堆,有宮裏頭指的,有老九在府裏頭看中的,還有下面人孝敬的,時不時就有新鮮面孔出來,老九還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一個美人送進來,一開始寵個幾個月,回頭就被新人給取代了!

  要不是他有錢,像他這樣個風格,壓根養不起後院那麽多小妾。九福晉每每被老九還有他的那些新歡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直接跟胤禟對掐起來,到最後,因為自個一直沒能生個兒子,還只能繼續忍耐。

  大家對於胤禟這種行為,並沒有人會指手畫腳,胤禟也沒寵妾滅妻,後院裏頭女人多一些,也沒占用什麽側福晉的名額,所以,也就是一些玩意罷了,有什麽值得置喙的呢?宜妃跟他親哥都不管,其他人幹嘛要幫他操這個心。

  實際上,一幫皇子裏頭,在後院問題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所以,大家還是大哥不要說二哥了!

  在舒雲已經恨不得將所有的兒子打包送到康熙那裏讓他幫著教育的時候,胤禛終於回來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66章 烏拉那拉氏

  胤禛瘦得厲害,人要是不出去,壓根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跟著康熙南巡,地方上的官員都會將當地的情況裝飾得花團錦簇,一派盛世氣象,他們能夠接觸到的,也是當地的鄉紳大戶,根本看不到真實的模樣。

  而這一次出去,胤禛見識的人間慘狀實在是太多,多到他想要殺人!胤禛一直以來性格裏頭都是帶著一點天真的成分的,而當他接觸到了這個世界最為真實不堪的一面之後,這讓他曾經的那點天真完全消失不見了。

  胤禛如同小孩子一樣,靠在舒雲身上,輕聲說道:「靜怡,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天下居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一時間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舒雲拍了拍他的脊背,沒有說話,她是經歷過亂世的人,想來如今再差,也沒到那個份上,但是,這樣的問題持續下去,如果這些矛盾得不到緩解的話,那這個天下就真的是危險了。

  胤禛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將康熙當做是信仰,覺得他無所不能,後來即便看到了康熙另外的一面,也沒想到他會為了權勢、平衡之類的緣故,對下面這些作為視若無睹。若是一直這樣下去,那麽,大清的未來又在哪裏呢?胤禛對此幾乎是有些仿徨的。

  舒雲沒法跟胤禛說什麽,胤禛其實也不需要她多少安慰,他如今不過就是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罷了,很快,他就會接受事實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奪嫡就是朝廷內部的內亂,而不僅僅是黨爭,就算這事真的解決了,給後面人留下的也會是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胤禛腦子裏簡直如同一團亂麻一般,他倒是想要跟胤祥一樣,直來直去,覺得殺戮就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可是呢,現在的根子根本不在地方上面,而在中樞,上頭都是那副德行,為了排除異己,無所不為,下面的官員,有點節操的壓根幹不下去,一次糟糕的考評,就足以讓他們前程盡喪,剩下的呢,好聽一點叫和光同塵,說白了就是同流合汙,搞點什麽護官符,官官相護,層層盤剝,然後,大家皆大歡喜,至於下面的百姓會怎麽樣,呵呵,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就算再來一次改朝換代,他們也就是換個新主子而已。

  經歷了這一次的賑災,胤禛的性格變得冷酷起來,平常做事,愈發不願意給那些官員留什麽余地,不過對方怎麽樣,他就要結果,因此,下面的官員難免要唉聲嘆氣,對胤禛又恨又怕,而胤禩呢,幾句不要錢的好話,就引得對方將胤禩視作是知己,儼然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了。

  「你這樣,把人都得罪完了,又是何苦呢?」私底下,胤礽嘆道,「回頭又是一個我而已!」

  胤禛抿了抿嘴唇,然後說道:「他們連盡忠職守都做不到,還當什麽官呢!」

  胤礽看著胤禛,眼神裏竟是有些羨慕,胤禛能夠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而胤礽呢,連自己都記不得曾經的自己是個什麽模樣了!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胤礽也從來不會後悔。

  胤禛如今對太子的處境愈發明了,心中對於這樣的情況卻也是愈發痛恨起來,他有的時候,甚至想著,要是是自己,絕不會讓自個的兒子們也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胤禛的這點心思不提,甭管下面變成了什麽樣子,總歸是暫時平定了下來,洪水退去,大一部分流民返回了家鄉,還有一些呢,幹脆留在了南方一些工坊做工,直接就在當地安家落戶,暫時不會掀起什麽亂子來。

  後續的事情,朝廷自然也就不再多管了。

  康熙這兩年對胤褆可以說是非常器重,比起對當年的太子來,也就是那個樣子了,胤褆的前面三個嫡女都被封了多羅格格,雖說很顯然,這個格格封了是要撫蒙的,但是比起十年前,撫蒙也算不得什麽苦差事了,蒙古那些王公因為羊毛生意賺了錢,日子越過越滋潤,沒事都忙著想辦法擴大自家的草場呢,大打出手可能性不大,因為這會影響到生意,因此,按照清廷那邊的提議,他們也在想辦法在荒漠地帶,驅使底層的牧民乃至奴隸種植一些胡楊,紅柳之類的植物,這些呢,生命力強,紅柳扡插都能活,根系也非常發達,很容易固定風沙,前幾年的時候還看不出來,如今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因此,蒙古那邊對此愈發熱衷起來,荒漠少了,草場大了,養的羊多了,才能更加賺錢。

  因此,蒙古如今跟大清進入了蜜月期,好得蜜裏調油一般,他們倒是也想要從大清獲取羊毛深加工的工藝,可惜的是,大清這邊防著他們呢,等到日後,蒙古人真的無力再戰之後,才有可能將這些技術對蒙古那邊開放。

  不管怎麽說,如今嫁到蒙古的那些公主格格們,她們身後有父輩,有兄弟,這些都是在毛紡裏面占了股的,要是得罪了她們,部族的羊毛羊絨要是被壓價,被拒收,那才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所以呢,比起以前來說,撫蒙其實要安逸得多,當然,能夠留在京城,自然是更好了。

  胤禛就屬於那種一點也不樂意讓女兒撫蒙的那種,家裏大格格一直是宋氏撫養,宋氏當年生過一個格格,但是剛出生就夭折了,如今將大格格就當做是自個親生的。如今雍郡王府裏頭,阿哥已經有五個了,越往後越不值錢,格格就一個,因此,舒雲雖說不至於將大格格當做自己親生的,但是大格格在府裏頭的待遇其實跟其他王府的嫡女也沒多少區別。

  胤禛呢,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挺關心的,當然,太多的溫情是沒有的,只是呢,他覺得讓女兒嫁在京城,就是對女兒好,如今已經看好了好幾個女婿,其中有一個,居然是舒雲娘家的侄子。

  對此,舒雲可以說是敬謝不敏,倒不是大格格有什麽缺點,實在是因為這個身份上頭的緣故,就像是溫憲嫁到佟家,佟家並沒有善待她一樣,大格格嫁到烏拉那拉家,舒雲也覺得,自己未來未必能夠在庶女和娘家侄子之間保持一個比較客觀的態度,或者說是,在別人看來,完全沒辦法真的不偏不倚,偏向大格格吧,人家會說她裝腔作勢,偏向娘家吧,人家又會說她作為嫡母,對庶女不慈,所以,還是嫁到別人家更好一些。

  舒雲很是坦率地將自個的擔心跟胤禛說了,胤禛也是一楞,忽然覺得,大概孝懿皇後在世的話,康熙想要讓溫憲嫁到佟家,只怕孝懿皇後也是要反對的!尚主沒問題,但是德妃跟孝懿皇後之間的關系有問題。

  既然烏拉那拉家不行,那麽選別人也就是了,胤禛自覺以自己如今的實力,能夠拒絕他的人家並不多。當然,佟家那樣的就免了!根本不知道感恩,以為自己真是什麽玩意了!

  康熙四十七年,原本胤禛是準備帶著舒雲還有幾個孩子一塊兒跟著聖駕巡視塞北的,結果舒雲又查出了孕信,胤禛幹脆也留了下來,倒是被幾個兄弟嘲笑了一番兒女情長。不過呢,其實一幹皇子還是比較羨慕胤禛的,福晉聰慧,也善解人意,家裏頭的事情管得妥妥帖帖,滴水不漏,夫妻感情也一直很好,如今嫡子都生了四個了,居然還要生,不過,要是福晉這麽能生,也沒必要在其他女人身上多放什麽心思啊!

  如今一幹皇子裏頭,兒子最多的就是胤禛了,還大半都是嫡子,這讓許多明明跟嫡福晉感情還行,但是至今一個嫡子都沒有的皇子都有些羨慕嫉妒起來。

  舒雲這麽能生,已經有人企圖問舒雲有沒有什麽生子秘方了,這玩意哪裏有,宮裏頭能生兒子的妃嬪也不少,誰敢去問她們什麽生子秘方了!所以,舒雲一概推到體質上去,畢竟,覺羅氏也是一連生了好幾個,原本以為舒雲已經是老來女了,結果之後還又生了個五格呢!

  體質這玩意是天生的,舒雲除了平安脈之外,請太醫的次數都很少,平常壓根就沒吃過什麽藥,這樣的健康體魄,也是許多人都看重的,康熙這些年一直沒想過給胤禛再塞幾個格格,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一個健康的福晉既然能生兒子,還要小妾幹什麽,想要什麽紅袖添香,自個去找好了,別浪費了秀女資源。

  所以,之前一次的選秀,又沒胤禛什麽事,大家根本就忽略他了好吧,後面還有那麽多皇子阿哥還有宗室子弟等著指婚呢,老八至今別說是兒子了,連女兒都沒一個,胤禟那邊呢,女兒一個接一個的生,現在都已經在發愁以後嫁妝的事情了,胤裪娶了富察家的女兒,倒是有孩子,可是孩子一個個的夭折,就是保不住……總之,需要秀女的人不少,但是不包括胤禛。

  因為胤禩一直沒個兒子的緣故,那位在傳說中比較有福相的鈕鈷祿氏,被指到了胤禩府裏頭,這讓郭絡羅氏氣得快要跳腳,原本府裏頭沒個側福晉,那些格格不是包衣就是漢軍旗的,比起郭絡羅氏來說,地位差得太遠了。而鈕鈷祿氏呢,卻是不一樣,雖說這一支算是偏支,除了一個姓氏之外,跟遏必隆那一支差得太遠,甚至還不如後來的和珅那一脈呢!但是,光是這個姓氏,就很值錢了,尤其,現在的那位一等公阿靈阿如今跟胤禩關系就很不錯,要是他們家的女兒給胤禩做側室有點掉價,康熙也不可能同意,要不然,胤禩府裏頭就有一個姓鈕鈷祿氏的側福晉了!

  但是如今這個,哪怕是格格,但也是鈕鈷祿氏啊!相比較起來,一直在走下坡路的安郡王府未必比得上鈕鈷祿氏的實力。這位要是有遏必隆那一支的支持,在胤禩府裏頭,自然也就能夠跟郭絡羅氏分庭抗禮了。

  胤禩與郭絡羅氏夫妻兩個這麽多年來,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呢,能夠一直保持和睦的原因一方面是利益關系,另一方面就是郭絡羅氏背負了無子嫉妒的罪名,以前的時候,其他的格格侍妾在胤禩口中,無非就是逢場作戲,或者說就是個擺設玩意,郭絡羅氏自然可以不在意,可如今呢,安郡王府,郭絡羅家,將賭註都壓在了胤禩身上,難道是為了讓鈕鈷祿氏摘桃子的嗎?

  胤禩這人外頭擺得平,家裏頭後院也勉強算是擺平了,橫豎鈕鈷祿氏進府就是格格而已,要是無功無妊的,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就升職做側福晉,胤禩那張嘴,便是那些老謀深算的老狐貍都忽悠的過去,對於家裏的母老虎更是不在話下,因此,總算一家子還算是保持了和睦。郭絡羅氏又是個非常高傲的性子,也懶得跟鈕鈷祿氏多計較,弄得自個多掉價一般,因此,對鈕鈷祿氏就是一副不聞不問的架勢。

  胤禩府上的笑話沒人看得了,說得最多的還是郭絡羅氏厲害,胤禩卻是被貼上了一個情深義重的標簽,知道的人嗤之以鼻,不知道的人嘛,還覺得胤禩是個好男人呢!

  胤禛沒有隨駕,胤禩倒是跟著去了,不過呢,半路上就被康熙打發了去辦差了!

  京中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是胤禛卻敏銳地感覺到風聲不太對勁,有一種外松內緊的感覺。隆科多去年的時候接任了九門提督的位置,這個位置論起品級也就是那樣,但是,非帝王心腹不能當,隆科多作為康熙的表弟,在外頭名聲是有些糟糕的,囂張跋扈,眼高於頂,還明目張膽地寵妾滅妻,據說他那個小妾李四兒在家在外被堂而皇之地稱為夫人,閑著沒事就要去折辱赫舍裏氏這個曾經需要小心侍奉的格格,如今的主母一番,赫舍裏氏所出的兒子岳心岱幾乎被擠得沒地方能待,只能縮在佟國維的庇護下,也不敢給自個母親求個公道,倒是李四兒所出的玉柱,在家裏頭儼然一副大少爺的模樣,被寵愛得極為驕縱。

  「似乎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消息不足,胤禛壓根搞不清楚情況,然後呢,就有消息傳了過來,說是十八阿哥胤衸得了急病,一病不起。胤禛這邊聽到消息,自然是趕緊從太醫院調了一批擅長小兒科的太醫趕過去了。胤衸生母王嬪一直頗為受寵,胤衸這個年紀,又正是天真可愛的時候。康熙年紀大了,年長的兒子對他來說是競爭者,而年幼的兒子,一切只能依賴於他,因此,他這些年寵愛的都是幾個還不懂事的幼子。

  胤禛嘛,跟胤衸也不熟,大概反而是弘暉比較熟一些,畢竟在宮裏頭也能常見到。弘暉這一次跟著聖駕出巡了,胤禛聽到消息,愈發擔心起弘暉來,要不是無旨不能離京,胤禛恨不得自個就跟過去了,如今只能在家裏等消息。

  然後就又有消息傳來,太醫趕過去的時候,十八阿哥胤衸已經不行了,太醫再如何醫術高明,到了這個時候,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這個時代缺乏抗生素,對於小孩子來說,一些後世比較容易治療的炎癥是非常致命的,他們的免疫能力比起成人來說差得遠了,成人或許就是發幾次燒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小孩子這邊根本就扛不過去。

  胤衸的夭折只是一個開始,更爆炸性的消息傳來了,康熙直接下旨廢了太子!

  胤禛簡直是目瞪口呆,雖說康熙早就有了廢太子之心,但是,誰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會這麽突然,難不成在北邊還發生了什麽其他事情嗎?

  胤禛這邊正在憂心忡忡,想要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卻是得了康熙的旨意,要去押解胤礽,圈禁上駟院,除了胤礽之外,胤祥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被關了起來。

  這等大事,舒雲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卻也只能在家等著,想要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事情也沒什麽好說的,先是胤衸生病,胤礽一點也不關心,胤衸死了,他也沒表現出什麽傷心的模樣,其實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胤礽跟胤衸那是半點都不熟,而且對於胤礽來說,甚至對於其他的弟弟都不是那麽順眼的,弟弟越多,都會分薄他的利益。當然,弟弟太多了,就算胤礽是個愛心爆棚的,也沒那麽多想法。

  何況,對於胤礽來說,小孩子生病夭折什麽的,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胤礽自個也死過兒子,死過女兒,誰為他傷心了?結果呢,康熙就想到自個當年生病,胤礽一點也沒擔心的模樣,立馬就暴怒起來,將胤礽訓斥了一番。

  之後呢,就更有些不好說了,康熙這些年年紀大了,睡不安穩,為此,平常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都得摸黑做事,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不敢有任何光線,結果呢,到了塞外哪有這樣的條件,結果康熙睡到半夜驚醒,一口咬定有人窺探王帳,然後就說是胤礽。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何況,胤礽的確也算不得清白。

  或者說,就像是康熙對胤礽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一樣,胤礽也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胤礽這麽多年太子做著,自然也沒閑著,手底下還是有些人的,因此,那邊康熙訓斥了胤礽之後,胤礽就已經做好了翻臉的準備,已經開始聯系自個手裏的兵馬,準備奮力一搏了!

  這大概真的是天命,沒等胤礽這邊發動,康熙那邊就因為自個的受迫害妄想癥,將胤礽給關起來了,這下子,下面那些人還有什麽辦法呢,只能認了。

  胤祥就是倒黴,他完全是被牽連的。

  他這幾年一直過得很糟糕,看起來康熙總是帶著他,然後呢胤祥很快就意識到,康熙在利用自己監視太子,這還不能不做,他要是敢反對,那麽,康熙第一個饒不了他。這次呢,胤祥接到了一封手令,他以為是康熙的,覺得第二個靴子已經落下來了,就準備奉旨調兵,結果呢,最後證明手令是太子偽造的,然後,胤祥完全是裏外不是人,康熙覺得他跟太子是一夥的,太子那邊呢,也知道胤祥就是個奸細,壓根就不會替他分辨,反而想著,這就是個現成的背黑鍋的,因此,胤祥直接就被鎖拿關押了起來。回京之後,太子關進了上駟院,胤祥呢,就被直接關進了養蜂夾道,還不許人探望。

  胤禛在知道了塞外發生的那些事情的時候,一方面驚心動魄,一方面又是口幹舌燥起來。

  胤礽如今真的比較淒慘,曾經高高在上,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太子淪為階下囚之後,待遇並不比那些尋常人強到哪裏去!太子得罪的人太多了,很多人恨不得他死!

  朝堂上,許多人還在幫著太子喊冤,但是呢,在康熙的雷霆手段下,這些人直接被打入大牢,很快就沒了聲音,不管是有沒有康熙的授意,還有其他那些想要趁著上位的皇子,如胤褆,胤祉,還有胤禩,他們的黨羽都開始活動起來,一盆盆的汙水往太子身上倒,什麽殘忍暴虐,鞭撻大臣,截留貢品,放縱手下貪腐索賄,宮裏頭那些當初明明是被康熙處理掉的宮人,都被扣在了胤礽頭上,甚至還有傳言,說太子勾引庶母,與後宮裏頭某位貴人有染,那個貴人有孕,太子擔心事情泄露,殺死了那個貴人……

  總之,屎盆子一個接一個地扣上來,曾經在很多人眼裏,還是比較完美的太子一下子就變成了人渣,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萬死難贖其罪的那種。

  胤禛奉旨看守胤礽,有的時候會將外面的一些消息傳遞給胤礽,胤礽卻是一點也不想理會,神情漠然。成王敗寇,他之前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甚至胤礽心中還有些得意,曾經他也將自個的汗阿瑪當做一個不可逾越的大山,但是這些年來,他已經發現,康熙也會恐懼,他其實也就是一個身居高位的凡人而已!

  想到為了廢掉自己,康熙費的那些功夫,胤礽甚至有的時候做夢都能笑出來,這也讓一些看守他的人懷疑胤礽大概是有些瘋了。

  胤礽被廢,毓慶宮中太子妃還有原本的那些側福晉格格還有他的兒女們如今地位也就很尷尬,康熙不下旨,他們依舊得住在毓慶宮裏頭。老實說,毓慶宮其實並不適合居住,太過逼仄,而太子的妻妾兒女數量也比較多,之前父子兩個關系處在蜜月期的時候,還有可能擴建毓慶宮,到了後來,大家都互相防範著對方呢,所以,毓慶宮也就一直保持著如今的格局。

  好在太子妃瓜爾佳氏是個穩得住的,她嫁給胤礽之後,其實沒享受過多少太子妃的榮光,胤礽不給她面子,那麽,就算是康熙還有其他的妃嬪給她面子也沒用。

  不過,瓜爾佳氏的確是康熙看好的那種兒媳婦,性情堅韌,其他人都六神無主了,她卻是將如今散亂的毓慶宮撐了起來。

  康熙對太子妃還是滿意的,或者說,他其實需要考慮一下太子妃背後的瓜爾佳氏的看法,甚至,他之前還將太子妃的妹妹指給了十五阿哥。另外就是,他不能承認自己有錯,太子狂悖無禮,搞出現在的樣子,就是因為不聽自個這個親阿瑪的話,也不尊重阿瑪給他挑的嫡妻,所以,才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因此,太子倒是廢掉了,太子妃的位份卻是沒有被廢,瓜爾佳氏倒是上書求去,康熙卻一直沒有批覆。康熙表現得像是一個被寵愛的兒子傷透了心的老父親,一邊默許了大家對著太子潑臟水,將太子的那些黨羽一個個都抓的抓,貶的貶,一邊呢,又擺出了一副太子是太子,太子的妻妾兒女是另外一回事的樣子,弘皙照舊在上書房上課,太子的家眷依舊住在毓慶宮。

  胤褆呢,如今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或者是,他大概是被康熙的某種態度給誘導了,真以為康熙被胤礽傷透了心,就像是民間被兒女傷透了心的父母一樣,寧可跑去衙門敲登聞鼓,也要告兒女忤逆一樣。忤逆不孝是個什麽罪過呢,這在以孝治國的時代,那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之一,純粹就是死罪,遇赦不赦的那種。

  因此,這邊才勉強算是塵埃落定,胤褆就開始上躥下跳,義憤填膺,在那裏表示,胤礽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就是該死,汗阿瑪你要是舍不得,那兒子我幫你動手,直接將胤礽砍了!

  對於這個被降智光環籠罩的兒子,康熙差點沒氣得吐血,你這是跟胤礽有多大的仇啊,還親兄弟呢,就一心想要你弟弟去死?

  但是呢,康熙既然已經將胤礽從曾經的偉光正變得黑漆漆了,完全是不可能再平反的架勢,他可比漢武帝要面子多了,就算是胤礽是冤枉的,他也是不可能為此下罪己詔的。沒辦法,兒子多,就是任性!

  康熙這邊對胤褆根本不想理會,直接臭罵了一頓,將人攆回去閉門思過,然後呢,就有人覺得,老大也算是黃了,那麽,按照順序輪,也該輪到自己了!

  正巧,胤祉那邊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胤褆當年開府的時候,為了顯示自個對汗阿瑪的孝心,專門建了一個報恩寺,如今這個報恩寺也就算是胤褆家的家廟了,裏面的住持是一個草原上來的喇嘛,別的就是幾個小沙彌。

  胤祉偶然聽說有一陣子胤褆不順心,經常跑到報恩寺,對著喇嘛抱怨詛咒,似乎那位喇嘛曾經跟胤褆提過一些紮小人之類的魘勝之道,然後,傻瓜都能聯想得到,胤褆肯定是試過這種事情的。

  因此,胤祉琢磨了一番,興沖沖地就去找康熙去了,直接告胤褆行魘鎮壓勝之術,害了太子,太子原來多好啊,後來越來越壞,都是胤褆害的!

  這一個接一個的神操作,弄得大家眼花繚亂,目瞪口呆,老實說,到了現在,這什麽巫蠱魘勝的說法,其實很多人都已經明白,根本就是站不住腳的,真要是有這種事情,還玩什麽權謀,搞什麽陰謀詭計,天天在家紮小人打小人不久行了?

  但是話是這麽說,歷朝歷代,巫蠱就是個不能碰的東西,誰要是牽扯到這種事情裏頭,那就是必須要倒黴的!

  胤褆還真是幹過這事,報恩寺裏面還藏著寫了胤礽生辰八字的草人呢,除了胤礽之外,胤祉,胤禛也在被他詛咒之列,這就讓胤祉和胤禛都很想要罵娘了!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多大仇啊!

  虧得這裏頭沒有康熙的,要不然,不先砍了胤礽,康熙也得先幹掉胤褆,因此,康熙一怒之下,直接將胤褆也圈禁起來了。為了保住胤褆還有自個的孫子孫女,惠妃也咬了咬牙,不得不出面,親自出首胤褆忤逆。但是康熙隨口安撫了惠妃幾句,後面就沒了下文,叫惠妃只能留在鐘粹宮裏頭暗中著急,短短幾天的功夫,原本保養得很不錯的她一下子老了足有十幾歲,頭發都白了一大片。

  屋漏偏逢連綿雨,前兩年就有了油盡燈枯的意思,一直在苦熬的大福晉受不住打擊,一下子沒了!大福晉沒了,康熙一點恩典都沒有,胤褆強撐著操持了福晉的喪事,然後就病倒了。

  胤祉也沒得到什麽好處,他有的時候就是有點天真,胤礽的事情早就板上釘釘了,你這邊說他變壞是因為被詛咒了,那麽豈不是說他非常冤枉?難道還把他放出來,繼續做太子?這不是開玩笑嘛,因此,康熙也沒誇獎他,也沒訓斥他,這事就這樣放過去了。

  老實說,康熙其實是真的受到了打擊的,他這一年也顯得老了不少,甚至身體也真的受到了一些影響,原本康熙的想法是,過了這一陣子,等到風聲過去之後,再考慮其他的事情,但是很顯然,已經有人等不及,想要混個從龍之功了。

  因此,那邊胤禛才硬著頭皮上書,表示上駟院那邊環境太惡劣,胤礽受不住寒冷,已經病了,希望能夠給胤礽請個靠譜的太醫,換個地方,如今胤礽余黨被一網打盡,康熙那點早就被撲滅的父子之情如今又開始死灰覆燃了,畢竟是自個灌註了最多心血的兒子,雖說不願意去見他,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去死,因此,康熙一邊答應了下來,一邊同意將胤礽圈禁到鹹安宮,然後下旨奪了瓜爾佳氏太子妃的位份,不過還保留著二福晉的頭銜,讓瓜爾佳氏帶著胤礽的家眷也跟著遷到鹹安宮。

  而胤祥呢,原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終於也得以從養蜂夾道放了出去,送回了他府裏,胤祥之前開了府,又沒封爵,這幾年在外頭本來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混個功勞,混個爵位的,結果呢,不光心驚膽戰了好幾年,這次還直接被人當槍使了,以至於落到如今的下場,這會兒幾乎是要心灰意冷了。

  胤禛對這個倒黴弟弟還是比較同情的,因此一方面給胤祥請了大夫,先調理一下身體,另一方面,又周濟了胤祥一番。墻倒眾人推,皇子沒有開府,享受的是親王的待遇,開府之後就得看爵位,前兩年的時候,康熙上哪兒都帶著胤祥,甭管有沒有重用,態度在這裏,內務府那邊自然不敢怠慢,而胤祥如今被卷入了廢太子之事中,內務府那邊,自然不可能像是之前一樣,給胤祥府裏提供原本那些東西,胤祥沒回去的時候,十三福晉兆佳氏已經窘迫到要典當嫁妝了。

  好在胤祥出事的時候,胤禛就跟舒雲提了一嘴,這些日子以來,舒雲隔一段時間就會給胤祥府上送一些東西過去,總算是緩解了他們的窘境。

  朝堂上頭可不管幾個阿哥如今的處境如何,已經有人直接上書,希望康熙立儲了!

  這些人未必都是想要混個從龍之功,但是呢,康熙這個年紀在這裏,在歷朝歷代的皇帝裏頭,已經屬於比較長壽的了,而且,一連串的事情下來,有眼睛的人都註意到,康熙是真老了,要是不早點將儲位定下來,回頭萬一康熙一個中風沒了,到時候到底是哪個皇子登基呢?

  因此,趁著康熙現在神智還清醒,還沒老糊塗,趕緊將儲位定下來才是應當的。但是,康熙可不覺得這些臣子有什麽好意,只是想著,我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就要抱新主子的大腿了,簡直是罪該萬死!

  外面事情亂糟糟,幾乎是人人自危,而雍郡王府裏頭還算是保留了幾分平靜,在這片平靜之中,舒雲生下了第五個孩子,依舊是個男孩。因為外面風波詭譎,大福晉又剛剛去世沒多久,胤禛借口孩子出生有些弱,根本沒打算操辦,洗三,滿月就是自家人熱鬧了一下,並沒有給外面的人下帖子。當然,胤禛的那些門人奴才,得到消息之後,還是趕緊將賀禮送上門了。

  胤禛一點也不想理會外面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要不是孩子還小,經不得風,他恨不得直接一家子都搬到外面莊子上去,好避開如今的那些風波。

  外面寒風颯颯,屋子裏頭卻非常暖和,胤禛從外面進來,先在門口那邊用熱毛巾燙了臉,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身上的寒氣散盡了,這才走了進來,幾個小的坐在一塊正在練字,舒雲呢,正在給已經長大了的弘暉和弘昕編寫進一步的數理化教材,最小的那個剛剛被乳母餵了奶,已經在悠車裏頭睡著了。

  胤禛探頭看了一下小兒子白嫩嫩的小臉,然後又去檢查了一下弘旸和弘晏的功課,他們年紀小,握筆都有些不穩呢,寫的字歪歪扭扭的,不過胤禛還是很給面子的圈了不少的紅圈,兩個小東西松了一口氣,然後又湊過來看小弟弟了!

  舒雲在教導孩子上頭,是比較放縱的,即便做錯了事情,舒雲一般也就是讓他們知道需要承擔的後果,並不會對他們如何苛刻,相比較而已,胤禛教育孩子的手段就是跟康熙一脈相承了,教育孩子一向是比較嚴厲的那種,玩可以,但是學習上頭不能放松。

  弘昕呢,功課可比弘旸和弘晏兄弟兩個重多了,傳統的四書五經什麽的要學,胤禛不要他們死記硬背,但是呢,該知道的那些還是需要知道的,除此之外,還得學史書,他自個又特別喜歡化學,化學這玩意呢,又離不開數學甚至是生物,所以哪個都不能放松,因此,小小年紀,功課就比較繁多了,好在這些舒雲跟胤禛都商議過,將功課都控制在他能承受的範圍內。

  等著將幾個孩子的功課都看完,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溫憲如今已經寫了不少食譜菜譜了,當然,這些她暫時還沒打算出版,她現在就是拿來練筆的,她還是想要自個寫出一篇如同什麽《牡丹亭》《會真記》之類能一直流傳下來的傳奇話本之類的東西。溫憲搞菜譜,自然不會拘泥於宮廷裏頭的菜肴,她還收集了許多其他的一些菜譜,有的是她吃過的,有的是她聽說過的,這些都被她記了下來,還給舒雲這邊送了抄本過來。

  舒雲自個也添上了一些自己吃過的比較喜歡吃的菜譜,叫人制定了一個後世點菜的菜單,每天早上,就先將菜點好了送廚房那邊去,也就省得老是吃各種份例菜了!

  這邊一家子湊在一塊,熱熱鬧鬧吃過了晚膳,胤禛將幾個孩子打發走了,自個洗漱一番之後,就坐到了炕上,舒雲卸去了頭上的簪環,也上了炕,看著胤禛臉上帶著一些覆雜的神色,不由問道:「可是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胤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些意味不明地說道:「大哥那邊出手了!」


第67章 烏拉那拉氏

  一直以來,在很多人眼裏,胤褆就是個腦子裏都是肌肉的家夥,之前還搞出那樣的事情,表示要替康熙清理門戶,幹掉胤礽,這簡直是蠢得不能再蠢了好吧,某種意義上來說,以胤礽曾經與康熙之間的感情,就算是胤褆同樣是兒子,那也是犯了疏不間親的忌諱!沒錯,在康熙這個偏心眼的父親眼裏,除了胤礽之外,其他兒子那都不重要。

  所以呢,胤褆現在算是涼了,大家都沒將他當回事,誰知道,這一位一出手,就抓住了要害呢!

  胤褆以前是熱血上頭,許多事情,根本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胤褆以前深陷局中,又有人在暗中挑撥,胤褆本來也不是什麽喜歡動腦子的人,所以難免中了套,但是如今被圈禁在家裏頭,雖說聽起來要比胤礽自由一點,但是這日子是真不好過。

  有了足夠的時間,胤褆就在家裏面想著到底是誰禍害了他,然後,他就找到了最大的嫌疑人,胤禩,畢竟,怎麽看自個倒黴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胤褆根本不需要什麽證據,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也沒必要講什麽證據,所以,胤褆出手了。

  胤褆這麽多年來能跟太子分庭抗禮,自然不是假的,太子的黨羽被清理,可是他這個大千歲的手下卻是大半被胤禩給挖走了,這些人難道真的就是沒一個對胤褆忠心耿耿的,這裏頭自然有胤褆的暗示在裏頭。然後呢,胤褆就坑了胤禩一把,先是找了個相士,讓這個相士在民間刷出了老大的名聲,然後就有人將這個相士舉薦給了張明德。

  張明德一看胤禩,就是一副震驚不已的模樣,表示胤禩頭上有白氣,王上加白,你這是要稱皇啊!這一套很老套,當初僧道衍就是這麽忽悠朱棣的,但是對於致力於做皇帝的人來說,這一套大家都很願意相信,所以,胤禩理所當然相信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急轉而下了,康熙表示,既然你們想要朕立儲,你們就推舉個人出來吧!

  大家還真以為康熙很民主呢,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真心的,朝堂上下,起碼八成的人都在支持胤禩,另外,也有支持覆立太子的,有幾個支持胤祉的,支持胤禛的還是有那麽大貓小貓兩三只的,也有支持胤祺的,畢竟人家是太後撫養長大的,還是有幾個蒙八旗出身的官員願意支持胤祺的,甚至還有支持老九老十的呢!

  但是這些比起支持胤禩的人來說,簡直就像是天壤之別,直接就讓康熙氣炸了!

  好哇,我這幾年一直在養虎遺患啊!我這哪是養了個兒子,我這根本就是養了一條隨時準備噬主的餓狼!

  暴怒的康熙當場翻臉,原本說好了,誰票數多,誰上台,現在呢,康熙大概是用盡了自個一輩子的刻薄,將胤禩貶低得一文不值,胤禩差點沒當場氣得吐血,然後呢,康熙直接削了胤禩的爵位,之後就拂袖而去!

  不管是皇子,還是大臣,一個個都對康熙激烈的反應目瞪口呆,十四還想要給胤禩喊冤,跑去找康熙說理,結果被氣急敗壞地胤禛直接拖住了,為此差點沒被胤禎這個混賬將手指頭都割下來。胤禎看到自個哥哥那副血淋淋的模樣,也嚇著了,他平時也就是看著膽子大,實際上之前就是有恃無恐而已,如今看到胤禛要殺人的眼神,他頓時有些害怕起來了,色厲內荏地叫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膽小鬼,八哥再怎麽樣,也是汗阿瑪的兒子,汗阿瑪嫌他血脈低賤,那當初就不要幸良妃娘娘啊……」胤禛直接用血淋淋的手一巴掌扇在了十四臉上,厲聲喝道:「你要是想死,你就繼續說,以為這天底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嗎?」

  胤禛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在十四耳邊說道:「二哥當年是什麽光景,你沒看到,我卻是看到過的,別說二哥了,就算是對大哥的寵愛看重,你都比不上,汗阿瑪兒子多得很,明白沒有?」

  十四生得晚,而且生的時候有些不巧,他出生的時候,孝莊太後剛剛過世,不管康熙對孝莊太後有什麽想法,畢竟當年是孝莊太後選中了他,他還沒有親政的那幾年,孝莊太後在穩定朝局上頭也是起到了比較積極的作用的,如果不是她的存在,鰲拜只會更加囂張。所以,十四要不是有個已經成了德妃,在宮裏也有了足夠實權的額娘,在宮裏頭也不會比其他阿哥強到哪裏去。

  真要是論起得到的父愛,十四甚至比不上胤禛那個已經夭折的弟弟胤祚。許多人都覺得胤祚這個名字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其實還真沒有,康熙給兒子取名字,含義都不算差,胤祚的夭折也沒什麽陰謀在裏頭,這個時代,皇家夭折的孩子從來沒少過。

  十四知道的事情太少了,壓根難以想象,康熙這個如今看起來非常無情的帝王,曾經在胤礽身上灌註了多少感情。跟胤礽比起來,胤禩算什麽,他胤禎又算得了什麽!

  十四惱羞成怒地跑了,跑去找德妃告狀,讓他沒想到的是,德妃知道了原委之後,同樣教訓了他一番。德妃可不是十四這個傻大膽,她對康熙還是比較了解的,康熙如今在氣頭上,什麽事做不出來,誰要是敢這個時候跟康熙唱反調,康熙能讓你這輩子都懷疑人生。

  康熙徹底否定了胤禩的人生,胤禩大受打擊,幾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而宮裏頭,良妃聽到了消息,只會更加絕望,她原本就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如今更是覺得生無可戀,已經是生出了死志,若不是宮妃自戕是大罪,到時候更要給他們母子添上一個怨望的罪名,良妃恨不得立刻就去死!饒是如此,當一個人不想活的時候,醫術再強的大夫也是沒有辦法的。

  胤禩這個人心志其實非常堅定,雖說康熙將他的努力,他的其他一切都貶低得一文不值,但是不代表他什麽都做不了了。康熙嘴上喊著,與他胤禩父子之情絕了,但是,名義上,胤禩依舊是康熙的兒子,何況,許多人將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除非康熙能立刻將朝堂大換血,否則的話,鑒於在胤禩身上投資的本錢太大,許多人還是舍不得放手的。

  再說了,還有很多人覺得,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不一條路走到黑,難道康熙就能原諒他們不成,所以,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大家已經沒有退路了。

  康熙還真不好將整個朝堂都清洗一番,真要是這樣,八旗立馬就要造反了,所以,只能緩緩圖之。

  康熙是真沒想到,自個當初想要利用胤禩對付胤礽,結果如今弄到最後,胤禩這邊尾大不掉了,越是如此,康熙越是不敢露出什麽虛弱來,他變得愈發強硬了起來,朝堂上誰敢違抗他的命令,康熙是誰的面子也不給。

  然後呢,康熙又祭出了新招,那就是追債!你們一個個覺得胤禩好,問題是,你們如今的好日子是從誰那裏得來的,你們沒錢花天酒地,都是朕借給你們的錢,看樣子你們現在是幹脆不想還了,想要換個不會問你們追債的債主,那麽對不起,新的還沒上來,我這個債主要開始追債了!

  康熙坑起兒子來,從來不帶猶豫的,這事自然要落到自家兒子頭上。老大老二如今連門檻都跨不出去,康熙對他們還是保留了一些感情的,直接從小選的宮女裏頭挑了長得好看的送進去,反正你們以後也沒什麽前程可言了,那就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吧!

  老三嘛,一方面腦子有些不夠用,總是在關鍵時候掉鏈子,一方面,他有的時候其實膽子很小。

  胤祉之前之所以告胤褆魘鎮胤礽,就是想要自個出頭,結果康熙都不用費多大力氣,連訓斥都沒有,幾個臉色一擺,就嚇得胤祉不敢出頭了。然後這事就落到了胤禛身上。

  這種燙手山芋其實胤禛也不樂意接,但是這是沒辦法,尤其,在看到了如今官場上頭的黑暗之後,胤禛也覺得不改不行了,真要是一直折騰下去,大清說不定要赴當年蒙元的後塵。

  胤禛算是一個比較有責任感的人,想好了之後,他就答應了下來,當然是有前提的,他表示,自個需要幾個幫手。

  康熙一口答應了下來,結果等到胤禛將名字報出來的時候,康熙也是沈默了一下,胤禛選了老九,老十,還有十三。

  老九嘛,特別能算賬,特別喜歡賺錢,老十嘛,是個混不吝的,天不怕地不怕,給他點陽光他就燦爛,只要有由頭,他能翻天,至於找十三嘛,那就是純粹想要拉十三一把了!

  十三如今在家是真的憋屈,另外就是恐懼,他真的害怕,這輩子康熙不會原諒他,然後將他視若無物,作為一個沒有爵位的皇子,他的出路是真的不多,總不能一輩子靠著自家四哥接濟吧,他也丟不起這個人啊!

  康熙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既然要人啃這個硬骨頭,總不能一點支援,一點甜頭都沒有吧!至於十三什麽的,其實康熙能猜出來,他大概並沒有真的牽扯到太子的事情裏頭,但是,康熙覺得,十三應該知道太子的一些異常,卻從來沒有告訴他,在康熙眼裏,這就已經是個罪過了!

  康熙在這種時候是個比較小心眼的人,因此,雖說同意了胤禛征用十三,但是只能是義務性質的幫忙,而不會有正經的職司,倒是老九和老十,一個被封了貝子,一個被封了貝勒,就等著這次立下功勞之後,就能再次晉封了。

  胤禛心裏頭暗自嘀咕著康熙的小心眼,不過,康熙既然沒有反對,那麽胤禛自然也就勉強知足了。

  「四哥,你坑我!」胤禟在接到旨意之後,立馬火燒屁股一般拉著胤跑到胤禛這邊來了,滿臉哀怨地控訴起來。

  胤禛沒好氣地說道:「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平白撈到一個貝子的爵位,你還想怎麽樣!」

  胤禟跳著腳叫道:「什麽還想怎麽樣,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弄得不好,我回家的路上就要被套麻袋敲悶棍了!」

  胤禛輕哼了一聲:「行啦,追債的事情,朝廷只要本金,要是能追出利息來,那些就是你的!」

  胤禟頓時興奮起來了,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錢,尤其如今府裏頭一個接一個的女兒出生,將來光是嫁妝就是一大筆的錢,所以,多賺點錢,那是永遠不會錯的!胤禟腦子裏面已經滿是九出十三歸之類的算法公式,一想到利息可能會有的數字,胤禟就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被打開了,整個人簡直像是變成了一團仙氣,風一吹就能飛起來。

  對於胤禟的那些妄想,胤禛心裏頭報以鄙夷,還利息呢,本金能要回來就不錯了!

  胤有些傻乎乎地說道:「那我幹什麽?」

  胤禛一本正經地說道:「遇到不講道理的,那老十你就可以去跟他們講道理了!」

  胤禟一聽,差點沒抱著肚子笑死,胤去跟那些人講道理,這簡直是最大的笑話,胤自己就最不講道理好吧!

  十三也收到了消息,他整個人一下子輕松了很多。不管怎麽說,康熙也算是松了口,四舍五入一下,大概是原諒他了,這讓胤祥的心理壓力小了很多。

  再次看到十三的時候,胤禟和胤簡直是大吃一驚,他們是真沒想到,胤祥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比他們還小好幾歲,卻是憔悴不堪,白頭發都有了,看起來簡直比他們還大一些,頓時一個個心有戚戚焉。聖眷這種東西就是如此,有的時候,你就在天堂,當這個消失之後,你便會徹底墮入地獄。

  好在這兩兄弟從來沒有對什麽聖眷有什麽指望,他們在康熙那裏評價一向不怎麽高,年紀小的時候,就是三五不時被訓斥的類型,完全屬於死豬不怕開水燙。自然,康熙對他們兩個也沒什麽要求,屬於只要他們不搞事,康熙就心滿意足了的類型。

  這會兒他們不由慶幸起來,當初沒跟著胤禩混,要不然的話,以他們的智商還有性格,估計也是被康熙罵得狗血淋頭之後被圈禁的命,運氣再糟糕一點,說不定還要被塞宗人府。

  這麽一想,原本還想要消極怠工的兩個人對視一眼,看樣子,消極怠工應該不成了,回頭在汗阿瑪的小本本上記上一筆,別說是剛剛封的爵位了,其他現有的只怕都保不住了!現在也不是找胤禛抱怨為什麽會拉他們下水的時候,先趕緊商議一下該怎麽辦吧!

  康熙的旨意已經傳遍了朝堂,除了那些當初借錢也就是湊個熱鬧的對此不怎麽著急,準備看看情況就將錢給還了的,其他那些人一個個都打定了主意要賴賬。

  「賴賬,賴得了嗎?」胤禟一邊撥著算盤,一邊冷笑著說道,「除非他們一家子住在茅草屋裏頭,有錢埋在地裏頭,一文錢都舍不得花,否則的話,賣房子買地,甚至將家裏的下人一塊提腳賣了,也得給爺將錢還出來!」

  胤禛呢,已經將欠錢的名單都列了出來,宗室,旗人官員,普通的旗人,還有一些漢官,另外就是地方上頭的虧空,胤眨巴著眼睛:「四哥,你就說吧,從哪家開始要!」

  胤禛彈了彈名單:「自然是先從宗室開始!」

  胤禟頓時樂了,他們這些皇子其實都是借過錢的,不過呢,後來有錢了,也就都還了。老大胤褆倒是欠了不少,他連續三個女兒要撫蒙,內務府準備的嫁妝也就是那樣,胤褆自個也往裏頭搭了不少,他這些年拉攏人心什麽的,也是需要花錢的,所以,他用給自個女兒置辦嫁妝的名義,可是借了不少錢。

  一說到胤褆,幾個人都是面面相覷,現在讓胤褆還錢,他還得出來嗎?

  胤禛嘆了口氣,說道:「先去問一問大哥吧,實在不行咱們就先墊一下!」

  到了胤褆那裏,胤褆倒是很幹脆,直接說道:「老四啊,現錢爺沒有,你看爺這一大家子,就指著爺那一年五千兩的俸祿過日子呢!不過,爺也不賴賬!」說著,胤褆直接掏出一張地契,往胤禛手裏頭一塞:「小湯山上的莊子,以後估計也用不上了,爺要是叫人拿出去,也賣不出價,老四你們辛苦一下,就拿這個抵債好了!」

  前些年的時候,小湯山上發現了溫泉,康熙直接在那裏修建了行宮,原本那邊就是些貧瘠的山地,壓根不值錢,行宮修建起來之後就是寸土寸金了,排行比較靠前,手裏頭還算是寬裕的皇子都給自家弄了溫泉莊子,胤褆那時候勢頭正盛,自然占了個好地方,原本是打算給大福晉修養的,只是太醫後來說,大福晉身體太虛,不適合泡溫泉,後來反倒是他們家大格格二格格去的次數比較多一些。到了如今,一家子被關在這個直郡王府裏,溫泉莊子也的確是用不上了,與其便宜了在那邊看守莊子的奴才,還不如直接拿來抵債呢!

  胤褆之所以這麽幹脆,是因為他猜得出來,胤禩手底下那些人肯定還不出這筆錢來,所以,他才不想被這些人拿出來當由頭呢!另外胤褆覺得自個雖說被圈起來了,實際上運氣還算是不錯,起碼沒削爵,總算還有些希望,因此,他其實並不希望觸怒了康熙。

  胤禛自掏腰包,將溫泉莊子買了下來,這些錢算是給胤褆還債了,雖說其實那個莊子比起胤褆的欠款來說還差了那麽幾萬,不過,胤褆這個態度都出來了,不管怎麽說,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胤褆的事情解決了,然後就是其他宗室的問題了。胤禩自個沒欠錢,主要是他曾經一度管著內務府,又是個很能和光同塵的性子,所以,得到的孝敬不少,後來呢,又有許多門人奴才孝敬,還有個便宜丈人是做皇商的,每年送來的錢財都不是什麽小數目,所以,他還真不缺錢。

  但是架不住親戚缺錢,比如說安郡王府!安郡王府自從岳樂死後就每況愈下,康熙一貫看岳樂不順眼,當初差點得了皇位就不說了,後來康熙登基之後,他也因為當年順治的緣故做宗正,當年將還是個不能當家做主小皇帝的康熙壓得喘不過氣來。尤其,作為宗正,他居然還不幫著皇帝對付鰲拜,所以,等到康熙親政之後,岳樂和他這一支就一路下滑,如今也就是靠著一個旗主的名號撐場面而已。等著安郡王一死,下面爵位還不知道要降成什麽,最重要的是,這一代的安郡王瑪爾琿還沒個嫡子,這就是明晃晃的奪爵的理由!

  安郡王一家子人口眾多,岳樂那個時候有一陣子生一個死一個,因此,家裏福晉,側福晉,格格,侍妾什麽的,都屬於超編的,等到繼福晉生了嫡子之後,然後一連串的兒子女兒就都冒出來了。這些年安郡王府那真的是人滿為患,偏偏沒幾個肯分家,這也導致了家裏頭開支真的很緊張,那點家業壓根不夠花的,稍微有點什麽大事,為了不至於賣房賣地,就得借錢。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家子在戶部那邊的借條都有一大疊了!

  因為對胤禩的厭惡,胤禛第一把火就直接燒到了安郡王府上。

  可想而知,這一家子是還不出錢來的,只好在那裏哭窮,放狠話,胤禛對此無動於衷,要是放狠話就有用,那現在的勝利者應該是最能放狠話的胤褆才對,可這位壓根沒囂張幾天,就老老實實窩在自個家裏了!

  胤禛也不硬收,他就是先將欠債比較多,地位也比較高的人家都先去了一圈,提醒了一下對方,該還錢了,然後就施施然回去了。

  這些人還以為胤禛拿他們沒辦法了呢,結果,在胤禟的幫助下,他們沒多久,就順利將這些人家的家底給摸清楚了。

  其實這年頭,各種不動產是很容易搞清楚的,因為這些都得在戶部留檔,沒有相應的契書,這些就是非法的,所以,除了那些隱田,其他的莊子鋪子什麽的,都可以在戶部查到,而胤禟呢,對於那些莊子鋪子的估價也非常精準,然後呢,又派人將這些人家家裏的奴婢數量給大致統計了出來,按照市面上奴婢的正常平均價格計算了一下,再看看這些人家最近在市場上消費的情況,然後就寫了折子,直接彈劾。

  康熙要求下面的人還債,本來也不是因為朝廷沒錢,雖說為了胤礽的事情,父子兩個搶著挖墻腳,以至於國庫裏頭的確損失了不少錢,但是很快呢,又有新的收入進賬,如今暫時也沒有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因此,康熙的本意就是想要借此敲打一下群臣,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主子,誰才是債主。

  但是等到胤禛在朝堂上頭,將數據一項項地羅列出來,康熙頓時也怒了。就像是一開始的時候,康熙沒想到放開了借錢的口子,大家都將國庫當做自個家的公中庫房一樣,沒錢了就來打個借條,有的人甚至直接問國庫借錢去跑官,官位到手了,也不知道還錢,結果就是國庫裏頭原本放銀子的箱子裏頭,借條是成堆拜訪,反倒是銀子,占的地方不多了!要不是前些年的時候,朝廷開辟了新的財源,如今國庫真的要空虛了!

  結果呢,國庫有錢了,借錢的人也更加膽大妄為了起來。做皇帝的,多半寬於律己,嚴於律人,康熙自個也是大把地往外撒錢,今兒個修行宮,明兒個修皇宮,春天要南巡,秋天要北上,夏天要避暑,冬天要避寒,總之,消停的時候真的很少,但是呢,朕是皇帝,天下之主,花錢是應該的,你們這些做大臣的,看起來比朕這個做皇帝的還滋潤,關鍵是,借的還是朝廷的錢,也就是朕的錢,居然還敢這麽囂張?

  要是真的家裏窮,過不下去也就算了,若是手底下的忠臣還是個兩袖清風的清官的話,康熙還是不介意花點錢接濟一下的,可是你們這些人,有錢買古董,有錢捧名角,有錢逛八大胡同,家裏頭養著起碼兩位數的小妾,兒子女兒一個接一個的生,找個外室還得花錢給外室置宅,城外良田阡陌相連,城裏鋪子一個接一個……怎麽有的人聽起來比自個還有錢的樣子,這就讓康熙忍不了了。

  然後,康熙就同意了胤禛的追債計劃,家裏有產業的,可以給他們一定的時限籌措欠款,但是過了期限還不肯還錢,那麽,戶部就會強行沒收他們的田產,鋪面,然後按照之前處理那些被查抄官員家產的法子,將這些田產鋪面售賣出去,售賣出去的錢用來抵債,田產鋪面不夠還,那就賣宅子,宅子再不夠,那就賣人,畢竟家裏沒錢,還養著那麽多奴婢幹什麽,要是還不夠,那就得問問,你借了那麽多錢,到底幹嘛了!這些借錢的,又不都是江南那邊,是因為接駕欠下來的虧空,就這些虧空,康熙可也是給了肥差讓他們自覺補足的。

  而那些家裏沒什麽產業,的確是比較窮的,那麽列個還款計劃,從俸祿裏面扣,一個月扣多少,反正這種人本來也欠不了多少錢,靠著俸祿也夠還了。

  胤禛拿出來的條陳頓時將滿朝文武打了個措手不及,誰家沒點產業什麽的,朝廷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他們之前能在那裏哭窮,現在呢,事實證明,他們不窮,既然不肯主動還,那麽朝廷也只能強制執行了!

  當然,一味地強制那也不好,其實欠錢最多的,還是那些旗人和包衣,純粹的漢人,那是臣子,不是奴才,還真沒有奴才跟皇家親近,等閑真不敢欠朝廷的銀子,除非是投靠了某位爺做門人,做奴才,否則的話,真沒這個底氣借錢。

  而旗人呢,其實也是最麻煩的一個群體,他們是大清統治中原的中堅力量,哪怕旗人如今大多數戰鬥力已經下降到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家裏的盔甲刀槍都拿去換錢了,但是,上層信任的還是旗人。

  底層的旗人日子也不好過,他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原本按照祖制,這些旗人其實就相當於過去的府兵,算是專業兵種,平時的時候可以務農什麽的,戰事來的時候,他們就應該上戰場,朝廷也花了大價錢養著他們。問題是,旗人繁衍很快,從最初的幾十萬到現在幾百萬甚至快要上千萬,每年朝廷光是在丁銀上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

  朝廷很多次都想要整頓旗務,但是某種程度上,底層的旗人差不多已經快要被養廢掉了,一個個就靠著丁銀混日子,之前曾經想要讓一些旗人返回龍興之地回墾,結果這些旗人還沒走出去多遠呢,就把分給他們的種子農具什麽的都賣掉了,就算是到地方再發也沒用,他們照舊賣了混日子,壓根對於種田沒什麽興趣。

  底層的那些旗人除了碰瓷打秋風之外,他們也沒那個資格找國庫借錢,但問題是,他們人多啊,人多到已經變成了朝廷的負擔,朝廷現在寧可花錢養著綠營,也不願意再養著這些大爺了!

  但是呢,那些旗主呢,橫豎不用他們花錢,他們仗著手底下這麽多人,不管朝廷到底能不能支撐得起這樣的開銷,就是擺出一副要為底層的旗人討公道的架勢,死活不肯同意整頓旗務,放開祖制,讓那些旗人自個討生活。

  所以,如今在清債的同時,最好要給底層的那些旗人一些甜頭,免得他們跟著上頭那些什麽都統,旗主之類的鬧騰起來,回頭攪出什麽大事來。

  指望這些懶漢一下子就肯勤勞致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是後世那些啃老族一般,寧可讓自家爹媽出去幹一兩千的雜工,也不願意自個走進社會接受社會的毒打,他們也是一樣的,寧可躺在家裏頭啥事不幹,寅吃卯糧,實在沒辦法,跑到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富貴親戚那裏打秋風,也不肯腳踏實地去幹事。分給他們的土地,他們寧可租出去,也不肯自個耕種,問題是,收上來的租子才能有多少,壓根不可能夠一家子嚼用的,家裏有點變故,就得賣房賣地了。

  朝廷顯然也不可能提供這麽多的工作崗位,所以能怎麽辦呢?只有搞集資,做集體企業,給他們分紅了。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像是這種時候,因為一切都還在萌芽,所以,隨便找找,都能找到一些發財的點子,但是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許多競爭者冒出來了,就像是當年許多國企被私企打敗,不得不破產,那些曾經吃慣了大鍋飯的職工也只能黯然下崗,找別的生計。

  但是,暫時將下面那些旗人糊弄過去,緩解一下矛盾就夠了。

  胤禛在折子上提出了一些建議,表示可以從收回來的欠款裏頭,拿出一筆錢來,辦一些作坊,作為旗人的集體產業,當然,前提是他們需要拿錢入股,入股的錢越多,分紅就越多,而且這是強制性的,如果拿不出錢來,要麽自個進去做工,用工錢抵扣,要麽就是用丁銀抵扣,總比讓他們回屯來得靠譜一些。至於作坊什麽的,別的不好做,什麽火柴,肥皂,卷煙什麽的,都是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再不濟,糊火柴盒子,肥皂盒子,卷煙盒子總可以吧!

  一開始的時候多給點好處,等之後嘛,也就得培養他們自食其力的習慣了。

  這是舒雲幫著出的主意,實際上,舒雲的想法更加驚世駭俗一些,她既然沒那麽魄力重新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那麽,也只能在現有的基礎上做出相應的改變。旗人一直高高在上,顯然不符合舒雲的想法,她覺得,需要排除旗人與漢人之間的隔閡,那麽要麽就是廢掉八旗制度,要麽就是直接擴大化,讓漢人還有其他民族的人也可以入旗,一步步享受與旗人對等的待遇,真正實現民族融合,而不是表面上的所謂滿漢一體,那完全是忽悠人的!哪怕到了後來,漢臣占據了朝堂上大半的江山了,還是不得上層信任。

  所以,現在呢,其實就是過渡期的主意,那就是廢除旗人的一部分特權。這也是朝廷願意看到的,沒辦法,現在沒仗可打,旗人自然不可能通過戰爭的形勢消耗掉,旗人的生育能力又沒什麽問題,這個時候,朝廷一般情況下都是在鼓勵生育的,所以,旗人數量越來越多,上層早就已經意識到,再這麽下去,朝廷再能掙錢,也養不活越來越多吃白飯的了!所以,削減這方面的開支是必然的行為。

  實際上朝廷已經削減了不少,再減下去,旗人幾乎就要造反了!

  所以,胤禛這種溫水煮青蛙一樣的手段讓康熙很是看好,將發丁銀的機構從朝廷變成那些變相集資出來的作坊,然後呢,久而久之,他們自然忘了可以從朝廷領取丁銀了!

  對於胤禛可以說是開創性的劍意,康熙還是比較看好的,原本康熙還覺得胤禛有的時候有些死腦筋,不知道變通,看樣子,以前是人家沒機會,其實這個兒子想法還是比較靈活的。

  胤禛這樣的操作也讓整個朝堂上的人對他另眼相看了,其實,大清的許多問題聰明人都能看得出來,只是大家其實都沒什麽靠譜的辦法,一個祖制,就足夠讓大家閉嘴了!

  胤禛這個辦法就很好,也沒花朝廷多少錢,也沒讓那些旗人蒙受什麽損失,似乎是皆大歡喜。

  拉攏了下面的旗丁,那麽,上層那些旗人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沒有下面的旗人,他們能夠組織起來的力量也就是那麽大,要是不聽話,康熙完全可以借著這次的機會,剝奪他們手上的權力,就像是之前利用擒拿鰲拜,平定三藩之類的事情,問罪各旗裏頭的中上層,然後將他們的職位塞給各家的旁支,一方面分化了各個家族的勢力,另一方面,終於在實質意義上掌握了八旗。

  而現在呢,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們這些人想要投靠新主子,那麽,直接將你們換掉就是了,根本不需要再做什麽!

  這麽一番組合拳之後,大家都消停了,各家其實手裏頭都有些錢,如今幹脆老老實實忍痛拿出了一批錢財來,先還上一部分,其他的呢,表示需要一定時間來周轉,畢竟,將家裏的那些不動產還有什麽古董書畫之類變賣,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尤其如今還是一大堆人要變賣,肯定市面上都要壓價,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大家都擔心,自個要是動作慢一點,就要被當做典型殺雞駭猴了!

  看別人倒黴大家可以當熱鬧看,但是樂子落到自個頭上,沒幾個人能夠坦然承受的,因此,哪怕明知道要折本壓價,一個個也只能開始想辦法找熟人,找中人將手裏頭能夠換錢的東西拿出來變賣了。還有一些破下限的,直接將自個府裏頭一些什麽瘦馬,戲子之類的拿出來賣的,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人真舍不得賣自家的不動產,但是到了這個時候,真的是不得不賣,倒是讓不少不怎麽缺錢的人家趁機給自家添了一些產業。

  內務府那邊在康熙的暗示下,也暗中找人購買了一些比較珍貴的書畫擺件什麽的,納入了康熙的私庫之中。

  胤禩本來就是靠著利益才能將一群人拉攏到了自個的麾下,結果如今發現,這些人也不怎麽靠譜,他們的權勢在被釜底抽薪之後,也就是空中樓閣,胤禩頓時有些抓瞎起來,不過,他還是擺出了一副盡力周轉的樣子,遇上誰家還錢的時候不湊手了,會接濟一番,然後又得了一番恭維誇讚和表忠心的話。

  而論起拉攏人心,胤禩的手段就比康熙差遠了,康熙深諳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套路,很快又有旨意下來了。


第68章 烏拉那拉氏

  康熙瞧著已經有一部分人將錢還清了,剩下的人天天為了怎麽將手裏的好東西賣個好價錢發愁,直接表示,可以用家裏值錢的東西抵債,若是實在不行,可以簽訂一份還款契書,約定還款時間,分期付款,當然,不能白分期,需要付出一點利息,不過,這點利息比起他們急賣那些寶貝還有不動產損失的錢財來說,就差得遠了!

  康熙來了這麽一手,簡直就像是給原本判了死刑的人改成了死緩一樣,一個個都感恩戴德起來。

  胤禩那邊的勢力是靠著利益凝結起來的,如今瞧著康熙似乎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頓時有一些人就開始打退堂鼓了!一時站錯了隊不要緊,趕緊糾正回來,自個或許這輩子前程沒了,但是自個兒女應該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因此,一時間,胤禩那邊門庭寥落了一些,但還是有很多人早就跟他摻雜不清,被他掌握了不少把柄的人,不得不繼續跟胤禩一起廝混。畢竟,胤禩可真的不是什麽只會付出,不求回報的聖人,他做出來的任何事情,那都是有目的的。

  郭絡羅氏在府裏跟胤禩抱怨著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胤禩對此卻不以為意,這會兒遠離的多半也是些暫時可有可無的貨色,而留下來的這些才是不得不死心塌地跟著胤禩幹的人。

  就在胤禩盤算著如何翻盤的時候,宮裏頭傳來消息,良妃沒了,胤禩當時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康熙絕情的時候是真的很絕情,良妃幾乎成為了他帝王生涯的一個汙點,所以,良妃死了,康熙半點表示都沒有,甚至,他覺得良妃根本就是怨恨他這個皇帝,要不是康熙還算是一個要臉面的人,他差點就直接剝奪了良妃的封號。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他其實並不想過多地刺激胤禩這個之前他小看了的兒子。

  比起當年的敏妃來,良妃的喪禮規格可就差得多了,哪怕胤禩費了不少功夫,最後,良妃的喪禮規格也就跟當年平妃赫舍裏氏相當。而平妃呢,本來是赫舍裏家送進來照看太子的,自個有過一個兒子,沒滿周歲就夭折了,說是妃位,但是康熙對她可沒多少感情,後來先是索額圖死了,太子也被廢了,平妃自然是支撐不下去了,沒有娘家,沒有聖寵,平妃的喪禮說是寒磣也不為過,良妃自然也強不到哪裏去!

  良妃的死一點也不耽誤康熙的生活節奏,之前有傳聞說,康熙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了,還有人猜測康熙中風了,因為康熙在折子上批覆的字數越來越少了,康熙就算是身體真的有問題,也是不會將自己的虛弱展露在那些大臣面前的,因此,康熙很快就要去展示一下,他雖說年紀大了,但是依舊老當益壯,老而彌堅,木蘭秋狝就是個一個很好的選擇。

  胤禛總算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帶著舒雲一塊兒隨駕出去了,順便將最小的弘顯塞給了德妃。

  德妃如今正在頭疼十四的叛逆,恨不得將十四直接塞回去,她以前真沒發現,自個這個小兒子是這麽難搞的人,自以為是,偏偏還又承擔不了相應的責任!胤禛這個很少知道說軟話的跑過來,表示自個福晉嫁給自己這麽多年來,還沒出過京城呢,這些年她也辛苦得很,所以這次準備帶著福晉還有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一塊隨駕,弘顯年紀太小了,出遠門有些不方便,所以還得勞煩額娘你費心幾天。

  難得這樣說好話,拍馬屁的人跑過來求你,那感覺是真的不一樣,起碼德妃挺受用的。而且,在宮裏頭,她的確也比較寂寞,弘暉剛剛進上書房上學的時候,還能三五不時的去永和宮,如今年紀大了,也不怎麽進後宮了,德妃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再受寵了,康熙倒是老當益壯,這幾年陸陸續續還有孩子出生,但是,年紀比較大的這些妃嬪,卻是已經多日不見聖顏了!好在她們如今依靠的其實是兒子在外頭的面子,所以,康熙不來更好,還省得要費心思討好康熙,這並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所以,有個小孫子承歡膝下,還是一件比較愉快的事情的。

  水泥是個好東西,哪怕只是技術含量不怎麽高的土水泥,也能夠避免黃土滿天飛的場面,弘暉帶著幾個弟弟,騎著各自的小馬,不知疲倦地跑來跑去,被太陽曬得皮都紅了,在京城可沒多少能夠讓他們肆意跑馬的地方,就算是去莊子上,亂跑的話,也容易跑到地裏頭,踩壞了地裏的莊稼。而這種專門修建的馳道就不一樣了,康熙一向是個愛旅遊的,經常用,所以維護得很好,而且水泥什麽的,其實比黃土成本低多了,起碼不要花費多少人工經常夯土,遇上雨水天氣,之前的努力都得白搭。

  胤禛出城之後,也就騎了一會兒馬也就回馬車上坐了,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勇武人設,所以,意思意思也就得了!

  幾個孩子也就是第一天興奮了一下,第二天便蔫了,前一天玩得太瘋,哪怕晚上的時候叫人給他們推拿了一番,第二天兩條腿也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畢竟,他們不是常年騎馬的人,還沒能適應這樣的生活。

  一直趕路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在幾個孩子已經開始躺在馬車上感覺生無可戀的時候,木蘭圍場終於到了。蒙古那邊許多王公已經提前趕過來了,總不能讓康熙這個皇帝等他們不是,一個個看起來滿臉憨厚的王公們,拍起馬屁來,臉都帶不紅一下的,一個個將康熙吹捧到了天上。看到個差不多的就誇人家是巴圖魯,你要是真信他們淳樸憨厚,你就是傻瓜。

  不管心裏頭是個什麽想法,明面上大家都是一團和氣。康熙照舊展示了他的勇武強壯,無論是梅花鹿,還是黃羊,還有就是兔子野雞什麽的,都逃不過他的弓箭!頓時,又是引來山一般的歡呼,還有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馬屁聲。

  沒人去提以前年年過來,如今不見蹤影的胤褆和胤礽,就像從來沒有過這兩個人一般。

  胤禛意思意思下場射了幾箭,收獲了幾只兔子,這種生物繁衍能力很強,所以,一直以來在木蘭圍場這邊充當了被捕獵的主力角色。幾個孩子呢,在一幫侍衛的簇擁和幫助下,也各有斬獲。雖說這裏頭大半的功勞是侍衛的,但是呢,有的事情看破不說破,他們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因此,雖說弘旸和弘晏一開始的時候有些沮喪,覺得自個被當做小孩子一般糊弄了,很快,弘暉和弘昕就告訴他們,其實大家都是這個樣子。

  木蘭秋狝持續了半個多月,然後康熙又開始拔營,準備繼續北上草原,巡視一下塞外,大家自然也就跟上去了,然後,就出事了。

  明面已經是天氣轉涼的時候了,草原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這邊才入住了行宮,那邊居然出現了時疫,這可是個大問題。

  時疫這玩意向來不講道理,放在這個沒什麽抗生素的時代,那真的只能看命夠不夠大。所以,這年頭,遇上時疫,就是隔離,病死了就直接燒掉。

  很不幸的是,胤禛出現了時疫的征兆,當下,胤禛這邊的幾個帳篷都被封鎖了起來,康熙對這個兒子還算是有點感情的,連同給自個看病的禦醫都留下來了,但是康熙自個的龍體還是要保重的,總不能為了一個兒子將自個也搭進去吧,因此,康熙口頭上安撫了胤禛幾句,然後大部隊就撤離了。

  胤禛跟舒雲還有幾個孩子因為經常跟胤禛在一起,所以不能確定他們有沒有感染上,所以同樣留在了營地裏頭。另外留下來的,還有一些同樣感染了時疫,但是身份不允許朝廷隨便處置了他們的滿蒙貴族。

  舒雲第一時間將幾個孩子跟胤禛隔離了開來,她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是幾個孩子她可不希望出事。

  胤禛好不容易清醒了一會兒:「靜怡,你帶著孩子們回去吧!」

  「說什麽胡話呢,你不會有事的,放心吧!」舒雲做出了一副篤定的樣子,「等你好起來,我們一塊兒回京!」

  話是這樣說,舒雲該做的事情也沒少做,時疫一般就是細菌造成的,舒雲一方面叫人弄了生石灰,還有醋之類的東西消毒,一邊開始給胤禛配置電解質水。胤禛的癥狀就是發熱,嘔吐,腹瀉,需要的就是不斷補充電解質,要不然很容易就要脫水了。

  舒雲也沒光顧著胤禛,她將電解質水的方子和配比給了那些太醫一份,說了一下原理,然後這些太醫就帶著自個手底下的徒弟去制作,然後分配給其他那些感染了時疫的人了。

  胤禛如今也是人到中年了,這些年來,精神壓力也比較大,平常很少生命,這一次感染時疫,就來勢洶洶。舒雲用太醫提供的專門灌藥的長嘴小銅壺每隔一段時間,就給胤禛硬灌上一點電解質水,這個時代也沒什麽抗生素,以現在的條件,就算是培養出青黴素出來了,怎麽提純,然後怎麽註射,註射之前皮試的劑量什麽的,舒雲都是兩眼一抹黑,因此,也只能利用土辦法了!

  總之,就是保持通風,保持衛生,天然殺菌的什麽大蒜,蒲公英之類的東西都找出來,叫人切碎了擰出汁出來給胤禛服用,就算是沒病的也能吃一些預防,雖說裏面含有的那些所謂的天然抗生素真的很少,但是聊勝於無。

  不管怎麽說,胤禛還是開始好轉了,一開始的時候,即便是灌下電解質水也會吐出來,後來慢慢就好了,等到了第三天,胤禛已經可以勉強起身喝一點白粥了。

  被留在營地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胤禛算是這次感染時疫的人裏頭身份最高的一個了,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麽事,那麽,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就算是不陪葬,也沒什麽好果子吃!而只要胤禛好起來了,其他人就算是都死光了,他們的性命也算是保住了!

  大概舒雲提供的電解質補液方法的確效果不錯,這次的時疫,熬過來的人不少,畢竟能跟著康熙到這裏來的,原本身份地位都不會低,大家求生欲都是很強的,因此,但凡有了辦法,一個個都比較積極。因此,除了一些一開始就比較嚴重,嚴重到已經失去了自主意識的,其他人多半都熬了過來,在知道這裏頭有四福晉的功勞之後,一個個都對舒雲感恩戴德起來。

  這次的變故把幾個孩子都嚇壞了,他們被隔離在外面,雖說身邊也帶著太監宮女還有侍衛,但是這些人自個都人心惶惶了,哪有多少心思來安撫小主子。

  等到太醫確認胤禛已經痊愈了的時候,已經是深秋時節了,這裏雖說是漠南,天氣也變得比較寒冷起來。

  原本胤禛還想著多停留一陣子的,但是很顯然,這裏的環境可不適合長期居住,因此,也只能上折子表示自個痊愈了,可以回去了。

  康熙很快將折子批覆了下來,表達了一下對胤禛的擔憂,和對他如今痊愈的欣喜,然後表示,草原上的確不適合調養身體,兒子你趕緊回京吧。

  胤禛也不想留在草原上,這裏距離京城實在是太遠,消息也非常不靈通,京城就算是出了什麽變故,他都不知道,所以,還是趕緊回京城看一下如今到底是個什麽局面為妙。真要是一直養病,養得京城那邊人都將自個給忘了,結果弄得自個的基本盤都被別人占了,這不是自個給自個找麻煩嘛!所以,在這個時候,還是早點回去為好。

  反倒是那些太醫禦醫,不怎麽情願回去。康熙這幾年身體是真的不好,其實呢,如果能夠多休息,少勞心勞力,那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可問題是,康熙放不下權力,折子依舊一本接一本的看,每個都要批覆,不管是什麽事情,都不能瞞著他,要不然他就會暴躁起來,疑神疑鬼,這樣的病人,就算是扁鵲再世,華佗再生也是沒辦法的!

  但是胤禛既然下了決心,那麽,該回去還是得回去,胤禛這邊得了不少蒙古貴族送的土特產,裝了幾大車,胤禛急著回去,幹脆叫人在後面押送,自個先行回京。

  坐在馬車上,舒雲有些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弘顯還在額娘那邊呢!」

  胤禛安慰道:「放心吧,額娘經歷的事情多了,她心中都有數,弘顯年紀小,她不會讓弘顯受到影響的!」

  其實比起弘顯來說,過得更糟糕的其實是弘昐。弘昐這次並沒有跟著出來,倒不是故意排斥他,實在是他從小身體不是很好,別說是騎射了,光是騎馬水平都很一般,他騎在馬上,甚至會打哆嗦。胤禛曾經想要糾正,硬是叫弘昐騎著馬在演武場上行走,不許別人幫忙,結果弘昐差點沒從馬上摔下去,回頭就病了好幾天。李格格跑到舒雲那裏哭求舒雲幫著求情,最後,胤禛也只能作罷了!

  弘暉他們雖說擔心父母,但是畢竟他們都在身邊,舒雲也每天叫人給他們傳信,讓他們不用擔心,可是,京城那邊,情況就不一樣了。

  府裏頭做主的是幾個嬤嬤,李格格和宋格格壓根做不了主,橫豎什麽事情都有固定的章程,想要作妖也沒這個條件!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安分,但是等到外面或真或假的消息傳進來,李格格就沈不住氣了!

  一開始的時候,聖駕回鑾,雍郡王沒有回來,有傳言說是雍郡王惹怒了康熙,大概要赴直郡王的後塵雲雲,李格格那時候非常恐慌,因為,哪怕她不受寵,能夠依賴的卻也就是自家的男人,一家之主出了問題,她們這些攀附在主人身上的藤蘿又有什麽好下場呢?

  反而是後來壞消息越來越多,時疫的事情也傳回來了,李格格就開始產生了一種美妙的幻想,最好四爺和福晉還有那幾個嫡出的阿哥都沒了,那麽,這個王府就是自個兒子的了,自個可以做太福晉。

  要說李格格對胤禛有沒有感情,一開始的時候,那肯定是有的,但是到了後來,胤禛冷落了她,對她視若無睹,慢慢的,這點感情也就消失無蹤了,她日覆一日地在府中沈默,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到將來四爺不在了,家裏的阿哥們分家,自個的兒子弘昐能夠得到一個鎮國公之類的爵位,將她接回自己的府裏做太夫人,這就足夠了!

  但是現在不同了,四爺感染了時疫,據說還非常嚴重,幾個阿哥也留在那裏,只怕十有八九也是要感染上的,他們要是出了事,這個王府自然也就輪到自個兒子弘昐來繼承了!

  至於宮裏的弘顯,年紀這麽小,還沒站得住呢,怎麽可能讓他繼承爵位呢?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李格格那是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每日裏吃齋念佛,就希望幾個人都別回來。

  李格格的這些想頭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弘昐。

  弘昐雖說身體不好,但是在待遇上頭,並不比舒雲所生的幾個孩子差,幾乎是相當的,無非就是弘暉他們偶爾會有舒雲補貼一點而已,而李格格呢,胤禛當年賞賜的那些東西其實不太適合給孩子,別的大面上都是一樣的,胤禛也沒有因為他是庶出,就明晃晃地表現出什麽偏心來。相反,因為弘暉進了上書房,家裏頭讀書,胤禛直接告訴弘昐,弘暉不在,你就是哥哥,要給下面的弟弟做出一個表率來,而弘昕他們幾個雖說頑皮了一些,對弘昐還是比較尊敬的。

  而李格格呢,因為出身的緣故,她眼界並不高,而且進了胤禛後院之後,也沒想過要如何提升自己,舒雲對於下面的小妾壓根沒什麽需求,所以,李格格這麽多年來,不光是毫無進步,甚至因為不得寵的緣故,連曾經的一些天真開朗也沒有了,變成了一個有些陰郁,有的時候還有些偏執神經質的女人。

  大格格被宋格格撫養,李格格就格外擔心弘昐也被搶走了,因此,總是在弘昐那裏絮絮叨叨,弘昐對此煩不勝煩,沒有哪個小孩子是喜歡聽大人灌註負能量的,因此,等到他讀書之後,他更情願住在外院,跟下面的弟弟混在一起,有的時候也跟著弘暉和弘昕去正院那邊,舒雲對他也比較溫和,或者說是明面上表現得一視同仁,而跟舒雲比起來,李格格就顯得各種上不得台面了。不管是禮法,還是現實,就像是探春恨不得自個是太太生的一樣,弘昐有的時候也恨不得自個是嫡額娘生的。

  想法是想法,事實是事實!弘昐早就接受了自個的親額娘就是個目光短淺的小女人的事實,但是如今他知道的事情還是打破了弘昐的下限。

  皇孫一輩之間也是有交際往來的,皇孫裏頭,庶出的也有不少,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一般會是一個小集體。大家湊在一起,難免會說到各家的事情,這些側福晉或者是格格所出的皇孫其實經歷過的事情真的很不少,雍郡王府後宅算是比較消停的,兩個格格幾乎跟透明人一樣,但是舒雲呢,對她們也是不偏不倚,並沒有因此苛待了他們。而在別的府裏頭,一些不得寵的側福晉或者是格格,哪怕有了孩子,日子也是不好過的。

  而他們自己,在家也是被跟嫡出的兄弟嚴格區分了開來,互相之間也早早就存在了一種對抗競爭意識。很多事情最怕的就是對比,相比較起來,弘昐除了小時候身體不好,長大懂事之後,真沒受過什麽委屈。

  所以,如今知道自個的親額娘居然在佛前盼著阿瑪和嫡額娘乃至另外幾個兄弟去死,這讓弘昐非常接受不了。偏偏他還得幫著瞞著,這事一旦暴露出去,那麽,不管阿瑪嫡額娘到底有沒有事,自個額娘是真沒有活路了!這樣的矛盾,讓弘昐非常煎熬,一直到好消息傳了回來,他那根繃緊的弦才算是松了下來。然後,他就病了!

  這讓李格格嚇了一大跳的時候,又疑心是之前自己的作為報應到了兒子身上,頓時,又是一番自怨自艾。

  好在胤禛他們回來得快,要不然,沒個靠譜的額娘,弘昐這場因為心病引發的大病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子呢!

  胤禛跟舒雲並不知道前因後果,聽著太醫在那裏掉書袋,說弘昐心思過重,郁結於心,還以為弘昐太擔心自己,這才病了,不免愈發心軟起來,很是勸了弘昐幾句,表示如今一切都好,大家都平安歸來了,所以你好好養病吧!

  弘暉他們也七嘴八舌的表示,如今已經是雲開霧散,啥事也沒有了,你趕緊好起來,我們可以繼續一塊念書,一塊玩!弘昕更是沒心沒肺地表示,二哥你趕緊將騎馬這事學起來,雖說這次後來挺驚險的,但是呢,木蘭秋狝很有意思,草原也非常寬廣寥廓,別有一番風光,下次我們一塊出去!

  弘昐瞧著大家似乎都沒發現李格格的那點心思,只得暫時壓下了擔心,照舊跟他們說笑了一番,好不容易將人送走了,他偷偷松了口氣,希望自個額娘那邊不要露出什麽破綻來。

  李格格膽子也不大,之前見到兒子病了,就嚇壞了,之前偷偷摸摸搞出來的東西趕緊都處理掉了,也虧得她擔心這事泄露,一點也沒叫人知道,而她因為不得寵,身邊伺候的人也不是太當心,所以還真沒露出什麽破綻,而胤禛跟舒雲,也從來沒想過,李格格能搞出什麽事情來,因此壓根不會深究。最多胤禛私底下說了李格格兩句,說她在家裏,連兒子都照顧不好,實在是無能。

  雖說是回來了,但是胤禛還得先看看京城如今的情況再說,等先搞明白大環境之後,才好做出相應的應對,畢竟隔著幾百裏路,他可不知道如今朝堂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康熙如今又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這小半年來,京城表面上看沒什麽變化,實際上呢,大家都各懷心思。

  雖說康熙通過木蘭秋狝顯露了一下自個雖說年紀大了,筋骨還強健,眼力臂力都沒問題,但是呢,還是那句話,他五十多歲的人了,誰知道到底會不會一個不留神就沒了,不早點立儲,大家都不知道該效忠誰。康熙這邊能拖,但是下面人都覺得自個拖不起,因此,上書請求立儲的折子又多起來了。

  另外就是,胤禩如今聲勢又起來了。在良妃過世之後,他性情愈發偏執起來,他如今不光是靠著施恩來拉攏別人了,而是通過各種手段拖人下水。

  也是因為如今官場上這些官員,幾乎就找不到幾個清白的,就算是曾經被康熙誇過的清官,也有不少汙點,胤禩原本手裏頭就有不少人的把柄,如今利用這些人拖了更多的人下水,這下,許多人不跟在他後面也不行了,他們承擔不起胤禩翻臉的後果。

  胤禟看在小時候的交情上頭,其實還勸過胤禩幾次,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最後差點自個也被胤禩給坑了,怒氣沖沖地回去了,暗自發誓,自個要是再管老八的事情,自己就是狗!

  胤禛一回來,胤祥就找上門來了,要債的差事結束了,他之前打了個醬油,然後又沒事可幹了,康熙一直不肯見他,這讓胤祥很煎熬,如今胤禛回來了,他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帶上自個準備了很久的禮物,就跑上門來,想要找胤禛出個主意。

  胤禛自個如今還沒什麽事情呢,也只能讓胤祥先等一等。如今朝堂上頭,情況不明,貿然出頭是要被打的。

  胤祥早就沒別人可以依靠了,所以如今不管胤禛說什麽,他也只能照辦,胤禛大病初愈,胤祥當年被關在養蜂夾道也留下了嚴重的風濕病,兩人幹脆也沒喝酒,就湊在一塊稀裏嘩啦就著烤羊排吃了一頓鍋子,吃完飯,時間也晚了,胤祥幹脆就在府裏歇了下來。

  也難怪在胤禛那裏,胤祥一直比胤禎靠譜,別的不說,胤祥這一切都聽四哥你的,你說什麽我都相信,我都照辦這態度,比起十四那種你幫我是應該的,不幫我就是對不起我這種態度,除非是抖M,否則的話,會親近信任誰,那還用得著說嗎?

  第二天胤祥還沒走呢,胤禛就接到了宣他進宮的旨意,胤祥眼神立馬亮起來了,胤禛也不敢給他打包票,趕緊換了衣服就進宮了。

  胤禛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神情也比較惆悵。

  胤祥怕自個留在府裏頭尷尬,還搞得像是逼迫四哥一定要給他問個說法出來一樣,因此,胤禛一走,就也告辭回去了,並沒有來得及知道第一手的消息。

  「汗阿瑪要放二哥出來了!」胤禛壓低了聲音說道,眼神裏還帶著一點嫉妒。

  誰能夠不嫉妒呢,康熙這麽多兒子,凡是見識過胤礽當年待遇的,沒一個不嫉妒胤礽的。胤禛相對來說,跟胤礽相處的時間還比較長,因此,更是知道,在康熙心裏頭,胤礽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而到了如今,康熙居然依舊想要保住胤礽,這就讓胤禛更加嫉妒了。

  沒錯,康熙是後悔了!廢太子這件事,康熙不後悔,但是之前康熙暗中見了胤礽一面之後,康熙就後悔了。就算這個兒子曾經有過一些不該有的心思,那也是他最愛的兒子,康熙內心深處更是要承認,胤礽落到如今這一步,也是因為他一步步逼迫出來的。

  只是,想要給這個最心愛的兒子一條出路,卻不代表著,他願意給胤礽平反,胤礽要真是冤枉的,豈不是說他康熙之前糊塗了嗎?以康熙的性子,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承認自己錯了的!

  既然不能從法理上證明胤礽沒錯,那麽,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康熙這些日子以來,頻頻提起自己夢見了孝誠皇後,但是,很可惜,駑鈍的人覺得康熙是想要替太子平反,而其他的人呢,巴不得將太子踹進深淵再也爬不起來呢!因此,一些原本重視正統的漢臣不敢在朝堂上頭上奏,卻直接上了折子,表示既然當年誠郡王都說了,太子之所以行那等狂悖之事,都是因為巫蠱魘鎮的緣故,那太子就是冤枉的,不如覆立太子吧!

  另外一些呢,就在那裏和稀泥,孝誠皇後何等人也,一向最是賢明的,她要是還活著,知道自個兒子這個樣子,定然深明大義,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聖上你的!

  康熙氣得半死,既然臣子指望不了,那就指望兒子吧!因此,康熙便開始在胤禛那裏敲起了邊鼓,暗示了起來。

  胤禛聽得心裏頭一堵,不說別人,就說是十三,廢太子胤礽當初有的事情是純粹莫須有,被人硬塞的黑鍋,可是,他的的確確是有著兵變的打算的,結果這等事情,康熙還能夠原諒,希望給太子一個好結果。可是十三呢,明明是被算計了,但是至今康熙依舊沒個說法,純粹是將十三當做是不存在一般,這一對比,果然他們這些兄弟都不是親生的。康熙這是真偏心,壓根都懶得掩飾的那種。

  只是,康熙都將台階鋪好了,他要是不上來,那就是不識擡舉了!何況,胤禛已經意識到,其實康熙已經在挑選繼承人了!這個繼承人除了要能幹之外,首先要能容得下廢太子!

  這可真是可憐康熙這一顆慈父之心了,其他兒子他不管,但是,心愛的二兒子這邊,不能再受委屈了!所以,誰能夠容得下胤礽,誰離那個位置就更近。

  因此,胤禛自然是在康熙面前表演了一番兄弟情深,他也不想讓太子平反啊,胤礽要真是平反了,哪裏還有他的戲唱!所以,胤禛直接就是表示,二哥都已經受了這麽多罪了,他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啊,看在孝誠皇後和孝莊太後的份上,汗阿瑪你就饒了二哥吧!

  雙方默契地一番表演之後,父子兩個抱頭痛哭,算是達成了默契!

  回到家裏,胤禛就開始親自研磨鋪紙寫奏折,一定要情深意切,把這出戲給唱圓了!

  胤禛那洋洋灑灑一大篇的奏折第二天就在大朝會上拿出來了,大家看著胤禛在那裏念得抑揚頓挫,把自己都感動得淚眼朦朧了,上頭康熙坐在龍椅上,眼睛裏也是有了淚光,頓時大家都明白康熙是什麽意思了,有點腦子的都得跟著跪下來給胤礽求情,康熙還得矜持一下,表示此事還需要考慮考慮,然後直接退朝了!

  出了大殿,胤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臉上還沒有太多血色的胤禛:「四哥倒是明白汗阿瑪的心思,卻不怕回頭被卸磨殺驢嗎?」

  胤禛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汗阿瑪一向心疼兒子,能心疼二哥,自然也會心疼我們,不是嗎?」

  胤禩冷笑了起來,看著胤禛,低聲說道:「那我倒要看看,汗阿瑪是個什麽心疼法!」說著,拂袖而去。

  康熙做戲做全套,先是齋戒了幾天,又是去欽安殿待了幾個時辰,回頭終於下了旨,將胤礽從鹹安宮放了出來,然後將人安置到了宮外的一個之前被奪爵的郡王的王府裏頭。

  胤礽老老實實謝了恩,然後就一聲不響地帶著一大家子搬進去了!他這幾年圈禁,一下子多了好幾個孩子,跟瓜爾佳氏之間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不再像是以前一樣,對瓜爾佳氏總是無視了!

  康熙將胤礽放了,卻也沒給胤礽封爵,對外他就是二阿哥了!實際上為了胤礽考慮,如今待在那個王府也就是個過渡,胤礽畢竟是做過太子的人,要是他太活躍的話,下一任皇帝也容不得他,因此,康熙直接吩咐內務府那邊在保定府那邊建造宅邸,準備回頭賜給胤礽,就讓胤礽做一輩子的富貴閑人吧!

  胤礽自個也心中有數,經過之前的事情,他心氣平和了許多,再一次看到康熙衰老模樣的時候,胤礽也有些沈默,當年的那些事情不是假的,到了如今,康熙畢竟還是為他考慮了的,所以,就算是曾經有各種不甘,胤礽覺得如今也該放下了。

  因此,雖說他已經放出來了,卻壓根不出門交際,除了住的地方比鹹安宮大了不少之外,他跟以前被囚禁時候的生活沒什麽區別,平常根本不出門。

  對此,康熙還是很滿意的,然後,他再次忽略了另外一個同樣被圈禁至今的兒子,在他看來,他已經夠對得起胤褆了,他現在還是直郡王呢,雖說被圈禁了,但是有這麽個爵位,比胤礽還強出不少呢!所以,哪怕有人暗示了幾句胤褆的事情,他也就是裝糊塗,將這事忽略過去了!

  至於胤禛的功勞,康熙也是記下來了,很快,旨意就下來了。

  胤禛被晉封為雍親王,另外,康熙大筆一揮,將圓明園也賞賜給了胤禛。

  康熙這些年造的園子不少,只是他正常是待在暢春園,圓明園造好之後,也就去過一兩次,平時根本用不上,正好作為賞賜給胤禛,算是酬功了!

  胤禛也很會湊趣,這邊才將圓明園收下了,回頭就給自己取了一個號,叫做圓明居士,然後呼啦啦帶著一大家子都住圓明園去了,嗯,大格格和已經病愈的弘昐也帶上了,至於李格格和宋格格,還在家裏看家。

  胤禛赫然變成了一群皇子裏頭唯一的一個親王,只把一幹兄弟嫉妒得眼鏡都紅了,早知道如此,他們當初也跳出來給胤礽求情啊,求個情就有這樣的好處,誰不樂意呢!

  不過,這些人一個個也就是說說而已,真讓他們壯著膽子給胤礽求情,他們還真有些不敢,當初康熙就差在朝堂上頭明示了,到頭來不還是一個個都在裝糊塗嘛!當初都是吃過胤礽的虧的,這會兒,誰也不想頭頂上再多一個大爺!結果如今呢,你大爺還是你大爺,原本能到手的好處,也丟了!


第69章 烏拉那拉氏

  舒雲原本記得,康熙是歷史上當皇帝時間最長的皇帝,因此,原本還以為康熙能再做幾年皇帝呢,哪知道,康熙五十三年的時候,事情就急轉而下。

  康熙中風了!他這些年一直死抓著權力不放,禦醫再怎麽說,他都當做是沒看見,最麻煩的是,他為了證明自己雄風依舊,還三五不時地寵幸那些常在貴人,以至於孫子都到了成婚生子的時候了,他又造了幾個兒女出來。

  因此,這一日在禦書房裏頭,上一刻還在指點江山呢,下一刻就厥過去了。

  好在禦醫的醫術是真好,第一時間下手醫治,康熙總算是清醒了過來,除了一只手不怎麽能動彈之外,神志清醒,說話有點含糊,卻也聽得清楚。

  因此,康熙終於意識到,立儲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趁著自己還清醒,康熙叫來了如今的宗正簡親王,宗室裏的幾個鐵帽子王,然後又叫了皇太後過來,另外就是朝中的滿漢大臣,當然,在京中的一幫皇子也都叫了過來。

  康熙如今這個情況,讓他自個手寫是不可能的,康熙直接指定了幾個人,就開始口述聖旨,幾個被指定的大臣分別用滿蒙漢三種文字,將聖旨記錄下來。

  康熙盡可能用比較清晰的語句將立儲的旨意說了出來:「雍親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茲恪遵皇太後慈命,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立胤禛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下面幾個人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將康熙的詔書記了下來,又送給康熙過目,康熙確定了之後,有些疲倦地說道:「可以了,傳詔天下吧!叫禮部與內務府給胤禛造金冊,皇太子之寶,選個最近的良辰吉日,行冊封之禮!」

  胤禛原本就有些猜測,這會兒聽了,連忙跪在那裏推辭道:「汗阿瑪,兒臣何德何能,不敢奉詔!」

  康熙瞪了胤禛一眼,有些不耐地說道:「這些虛話就不用說了,說了是你就是你!你們幾個,拜見儲君吧!」說著,康熙強撐著坐了起來,嚴厲地掃視了一眼諸皇子。

  一群皇子面面相覷,反倒是胤褆跟胤礽非常光棍地拜倒行禮,胤禩雖說心中不甘,但是這會兒在禦書房之中,周圍也沒幾個支持他的人,康熙的威懾力也在那裏,胤禩只得忍氣吞聲,跟著跪下叩拜,心中卻是明白,這定下了君臣名分,之後他的機會就越發渺茫了!

  胤禛被冊立為皇太子的詔書很快就被頒布了下去,朝中一開始還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又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康熙這幾年對於其他兒子打壓比較多,反而是胤禛呢,雖說接了幾個難啃的差事,但是都辦得漂漂亮亮,然後呢,在揣摩聖意上頭又頗有些心得,之前就是第一個被冊封為親王的,康熙連自個住過的園子都賞下去了,其他皇子雖然也得過類似的賞賜,但是得到的園子比起圓明園可就差遠了。

  之所以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胤禛的繼位弄得裏頭充滿了陰謀的味道,實在是康熙活得太久了,又搞了一出覆立太子的勾當,然後呢,又趕上青海那邊出了亂子,朝廷財政問題也很大,什麽事都湊到一塊了,胤禛滿手都是爛牌,繼位之後,又幾乎是立刻開始清洗朝堂,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才弄得一團糟。

  而這回呢,康熙親口在眾人面前定下了儲位,而不是後來才拿出來的很容易讓人產生陰謀論的遺詔,因為朝中沒幾個正經的大臣參與了遺詔的草擬,最好跑出來說話的都是跟胤禛一夥的,大家自然都不服氣。

  康熙也是果決之人,既然已經將儲位定了下來,那麽,就要給胤禛將道路盡可能掃清了。

  胤禩如今已經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康熙就算是兒子多,也不可能沒事殺兒子玩,而且胤禩這幾年越發滑不留手起來,根本不會跟人留什麽把柄,但是,有的時候,要對付某個人並不需要直接的手段,只需要表明一個態度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康熙將胤褆放出來了,胤褆對胤禩可是不滿已久了!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胤褆對胤禩的不滿其實就是胤禩挖了他的墻角,利用那個相士和他手裏頭的那些人手坑了胤禩一把之後,他也算是心平氣和了。但是等他出來之後,頓時火氣就又上來了。

  問題出在惠妃身上,胤褆從小就跟胤礽過不去,其實惠妃是勸過他的,惠妃生育幾次,就活了胤褆一個,小時候還被養在宮外,等到胤礽長成了,才能夠回宮,對於這個兒子,惠妃是心疼的,經歷了太多的傷心,惠妃其實只想要兒子好好的,因此,胤褆那時候跟胤礽對著幹,惠妃是勸了又勸,問題是,胤褆壓根不願意聽她的,到後來,惠妃也只能不拖兒子後腿,還要給兒子幫忙了。

  這幾年胤褆被圈禁,惠妃的日子是真不好過,其他人的嘲諷也就算了,惠妃這把年紀了,臉面什麽的,勉強也能看得開,主要是擔心兒子還有孫子孫女,後宮裏頭,內務府又捧高踩低,惠妃又沒了宮權,在用度上頭難免被克扣。

  胤褆甚至聽說,良妃過世之後,胤禩遷怒惠妃沒有照顧好良妃,居然還暗中搗鬼,這就讓胤褆非常不爽了!你額娘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要別人顧著,你擔心你額娘,怎麽不讓你媳婦進來伺候呢?當初看著良妃可憐,惠妃對良妃還是多有照顧的,胤禩養在惠妃那裏的時候,惠妃縱然對胤禩有些利用之心,但是,終歸沒有虧欠了他,胤禩能跟良妃有那麽深厚的感情,自然也是惠妃體諒的緣故,要不然,以良妃那個時候的位份,惠妃就算是將母子兩個隔離開來,也沒人能說她一句不對。結果呢,胤禩是個記仇不記恩的,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胤褆對胤禩是滿肚子的火,尤其,他一向在外頭的人設就是不講道理,更相信自個的拳頭,所以,不過是幾天的功夫,胤禩手底下一些心腹都被胤褆找茬收拾了一番。

  胤禩氣得要命,但是更讓他生氣的事情還在後頭呢!很快宮裏頭有消息傳過來,其實七八年前,良妃就不想活了,主要是被他福晉給氣的,福晉譏諷良妃出身低賤,良妃氣得好幾天沒怎麽吃飯,後來根本懶得見郭絡羅氏。

  消息自然是惠妃宮裏頭傳出來的,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造謠,但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胤禩知道,出身是良妃的一個心病,這讓胤禩跟郭絡羅氏離了心,郭絡羅氏怎麽解釋,他都不聽。

  胤禩後院裏頭,除了郭絡羅氏,別的女人也不少,其他人害怕郭絡羅氏,鈕鈷祿氏卻還是有點底氣的,她是正經的旗人,又有一個好姓氏,鈕鈷祿氏的本家也表現出了對她的支持,因此,就算是平常表現得對郭絡羅氏這個福晉很是敬重,實際上呢,她還真不怕郭絡羅氏。

  趁著胤禩跟郭絡羅氏離心的功夫,原本容貌平常的鈕鈷祿氏趁虛而入,勉強充當了解語花的角色,然後,她懷孕了。

  這真的是千頃地裏一根獨苗了,胤禩到今天還一個孩子都沒有呢,鈕鈷祿氏剛查出的孕信,胤禩為了防止郭絡羅氏一時不痛快直接對著鈕鈷祿氏下手,直接帶著鈕鈷祿氏住到了別院裏頭,伺候的人選的都是他的心腹,只氣得郭絡羅氏恨不得破口大罵。

  男人絕情起來就是這樣,尤其如今鈕鈷祿氏有孕,證明胤禩沒問題,那麽,以前郭絡羅氏覺得自個背負著不孕的名頭很委屈,算是對胤禩的愛意深厚了,結果現在,連胤禩自己都直接懷疑,是不是郭絡羅氏真的善妒,只怕後院裏頭的格格侍妾早早就被灌了絕育藥吧!

  以前覺得又胤禩的信任和愛重,郭絡羅氏覺得什麽都能承受,但是現在了,她有些不想忍了!憑什麽呢,自個受了這麽多的委屈,最後卻便宜了別人!回頭胤禩會不會以不孝無子之類的名頭將她一腳踹開,然後讓鈕鈷祿氏上位吧!

  郭絡羅氏不是什麽只能依靠丈夫的女人,她一開始嫁給胤禩,其實雙方就帶著聯姻合作的味道,只是後來這個合作愈發不平等了而已,胤禩手底下的實力越來越強,安郡王府對胤禩的依賴卻越來越深,要不是胤禩要保持人設,完全可以將安郡王府撇開。

  這也導致了郭絡羅氏想要翻臉,安郡王府頭一個就要跳出來,何況,郭絡羅氏無子,那真是硬傷,安郡王府那邊已經隱晦地表示,女人生孩子就是個鬼門關,回頭去母留子,那麽那個孩子就是你的了!

  不說郭絡羅氏現在壓根對鈕鈷祿氏的事情插不上手,以她的性子,她也是不願意撫養其他女兒生的孩子的。郭絡羅氏其實想要一個孩子,她現在膝下就撫養了胤禩以前的一個老師,現在的幕僚何焯的女兒,府裏頭也將這個女孩子叫做格格,郭絡羅氏將自個對於孩子的寄托都放在了這個女孩身上,對她極為寵愛。

  胤禩這邊後院失火,手底下那些人也都動搖了。胤禛雖說還沒有搬進毓慶宮,但是,禮部和內務府那邊已經在確定冊封太子的流程,還有相應的禮服,太子之寶,還有太子的後院這邊,到時候也有相應的冊封典禮,一個個忙成一團。

  康熙需要靜養,所以即便他放心不下手裏的權力,但是身體情況那是實在不允許,因此,他只能作為一個指點者,而且,在他看來,胤禛以前並沒有經過儲君的教育,思考問題的角度還是從臣子的角度來想,這樣不好。一國之君就得有一國之君的心態,所以,在這一點上,胤禛需要及時作出調整。

  胤禛呢,其實也明白康熙的心思。康熙之所以願意放權,那是不得已,你要真覺得他老了,就想要自己做主,那麽對不起,雖說立太子的詔書已經寫了,但是正式的冊封還沒有,所以,康熙還是可以換人的。

  摸準了康熙的脈之後,胤禛就有了應付康熙的辦法,反正就是老老實實做孝子,甚至是裝孫子,哪怕知道對康熙的身體不好,但是什麽事都得讓康熙過目,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得考慮康熙的想法,平常多跟康熙聯系一下父子之情,就差沒撒嬌賣萌了!很多時候胤禛拉不下這個臉,但是沒關系,他還有兒子呢,足足半打,有一半會賣萌就足夠了!

  康熙的身體開始好轉,畢竟他當初中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救治,加上身邊的禦醫都不是白給的,一個個各有絕活,所以,康熙很快就能夠在表面上看不出什麽問題了,也就是右手如今沒什麽力氣,容易發抖,不過按照禦醫的說法,多施幾次針,會得到很長程度上的緩解,至於完全恢覆,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年紀大了,身體恢覆能力肯定是衰退很多了。

  如此,康熙親自主持了冊立太子的儀式,胤禛穿著金黃色的太子朝服,祭司過天地宗廟之後,接過太子之寶,心中頓時升起了無比的使命感出來。

  先冊封了太子,才好再選良辰吉日冊封太子妃,所以,舒雲的冊封典禮還得再等一等。

  大概是出於對胤礽的感情,冊封了太子之後,康熙給胤禛指定的住處也不是毓慶宮,而是擷芳殿,毓慶宮被暫時封存了起來。

  既然是太子的住所,擷芳殿自然也不能繼續叫做擷芳殿了,直接改了個名字叫做青華宮,也虧得胤禛妻妾也就三個,孩子如今也到了讀書的時候,可以搬出去住了,要不然,青華宮這點地方還真是住不下。

  康熙身體好轉之後,就不肯繼續老老實實修養了,繼續將朝政把持在自己手裏,也虧得胤禛自從當年得了康熙那一句「戒急用忍」之後忍慣了,要是換成胤礽,只怕還是不能忍。

  康熙當了這麽多年皇帝,尤其中後期之後,威望極高,那真的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也就是到了後來,諸子奪嫡到了白熱化的時候,康熙才發現自個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

  如今另外立了一個太子,胤褆跟胤礽也就消停了,老八如今可不像是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光是皇子就有三四個站在他身後,之前又有幾個組合拳下去,所以,如今雖說還有些聲勢,但是能夠翻起來的風浪比起那條時間線上來說,就差太遠了。

  對於這個兒子,當初不是不看重的,但是呢,對於他的手段,康熙很難喜歡得起來,胤禩這個人心性有問題,他習慣於玩弄那些陰私手段,說難聽一點,就是後宅婦人的手段,實在是上不得台面。這放在治家上頭都顯得有些搞笑,更別說是治國了!

  問題是,這種小手段雖說幹不成什麽大事,但是他惡心人啊!康熙一向又是個要面子的,就算是當初放了狠話,但是,也沒真的對胤禩趕盡殺絕,但是病了這麽一場之後,康熙忽然覺得,顧忌太多憋屈的是自己,自個的兒子,自己先收拾了,也省得回頭新君登基,這位再去踩雷,康熙可是看出來了,老四那個性子,看著能忍,實際上呢要是爆發出來,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呢!

  所以,康熙琢磨著,自個在的時候,先將胤禩按下去,也省得他再胡亂蹦跶。

  如今胤禩正好被抓住了把柄,就是他的家務事。康熙將人叫了過來,說了一下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又表示,男人嘛,家裏的家務事都處理不好,還能指望你什麽呢?

  胤禩會錯了意,以為康熙如今身體好起來了,又開始後悔立太子的事情,想要故態覆萌,再弄個人出來跟太子打擂台了!雖說這是一件風險比較大的事情,但是呢,對於胤禩來說,他不怕冒險,他就是怕沒機會。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不亂起來,他壓根沒機會啊!

  胤禩心思一下子活泛起來了,回去就開始琢磨開來,康熙到底想要讓他做什麽,當然,前提是,得讓他先將後院的火給撲滅了。

  胤禩呢,還是比較果決的,雖說鈕鈷祿氏懷孕了,按照太醫的說法,這一胎八成是個兒子,但是呢,鈕鈷祿氏除了有個好姓氏之外,其他也多有不足。她阿瑪淩柱原本就是個候補官員,沒錢沒勢,原本就是候補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即便是胤禩後來暗中拉了他一把,鈕鈷祿氏那邊也想要提拔一下這個旁支族人,結果淩柱的仕途依舊非常不順,最後胤禩無奈之下,將他塞進了內務府擔任了一個閑職,不用擔什麽責任,還有內務府的福利。

  鈕鈷祿氏自身的價值在這裏,鈕鈷祿本家也不可能在她身上搭上太多的資源,要是這位有什麽意外,阿靈阿能立刻選一個本家偏房的女兒進來,可比淩柱的女兒靠譜多了。

  而比起鈕鈷祿氏來說,郭絡羅氏雖說脾氣不怎麽樣,但是,她在其他方面的素質可要強多了!所以,本心裏頭,胤禩其實是不介意去母留子的。

  至於良妃的死,胤禩也不得不承認,更多的其實是自己的緣故,他之前對郭絡羅氏的冷落無視,無非就是遷怒而已。

  總之,胤禩很快又變成了各種意義上的好男人,他依舊是將鈕鈷祿氏安置在了別院,自個還是回了自個的府裏,嗯,康熙冊封了胤禛做太子之後沒多久,又下旨恢覆了胤禩貝勒的爵位,現在,他府裏也能稱得上是貝勒府了。

  胤禩若是願意討好一個人,那麽,能夠拒絕他的人真的很少,很快,八貝勒夫婦又開始伉儷情深,出雙入對了。

  胤禛對於康熙的這些操作看在眼裏,心裏頭卻是感嘆,康熙畢竟是年紀大了,很多時候,一味求穩,和光同塵,對於下面的官員並不想深究,所以,他只是想要暫時壓著胤禩,然後對胤禩的黨羽進行分化,讓他們拋去顧慮,回頭是岸。當然,這對如安郡王府這般已經跟胤禩沒法拋開關系的人是沒用的。

  問題是,對於胤禛來說,這些人就算是旗人,也都是不可用的,這天下就是這幫人禍害成這個樣子的,就算是不殺了,也該讓他們回去吃自己,哪能讓他們繼續留在位置上繼續做禍害呢!

  雖說心中不讚同,但是胤禛也從康熙那裏學了不少帝王心術,胤禛不缺做事的本事,他缺的就是身為帝王的手腕心機。

  胤禛與康熙父子兩個勉強算是相得,而舒雲如今卻是不像從前單純是四福晉的時候一樣清閑了,後宮裏頭沒有皇後,皇太後一貫是個不管事的,以前的時候,瓜爾佳氏作為太子妃,就接手了一部分宮務,如今輪到舒雲,這些事情自然也落到了她頭上。

  要是舒雲現在已經是皇後,那麽自然是按照上輩子管理皇宮的規章制度,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了,問題是作為太子妃,她還沒這個資格!開國近百年,內務府早就是盤根錯節了,某種意義上來說,整頓八旗都比整頓內務府容易,沒辦法,內務府牽扯到的利益太大了。如今還好,皇帝總算還知道一些民間疾苦,後面什麽二兩銀子一個雞蛋,補個褲子幾千兩什麽的,那已經是明目張膽地敲詐了,偏偏皇帝還沒辦法。

  舒雲就算是接管了宮務,那也是蕭規曹隨,真要是想要大刀闊斧的改革,那麽,肯定要引起軒然大波,所以,也只能稍微等一等了。

  好在胤禛當年管過內務府,而且德妃出身內務府世家中的烏雅家,所以,舒雲接管那一部分宮務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什麽刁難。而一些擔心舒雲這個新晉太子妃上任,要來一次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也算是放下心來。他們卻不知道,舒雲已經開始琢磨著,以後如何整改內務府了!

  讓舒雲比較心煩的其實不是宮務,而是宮裏頭的人際關系。皇太後一直就是個什麽事都不管的老太太,平常還比較樂觀。蒙古那邊如今威脅越來越小,皇太後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好過,康熙還叫人用蒙語排了戲,給皇太後看,之前康熙中了風,可是把皇太後嚇了一大跳,康熙對她這個老太太孝順,換個孫子當皇帝,可未必有這樣的好處了,所以,對皇太後來說,她情願康熙長命百歲,可別走在她前頭。

  等到康熙好起來了,皇太後總算是放下心來,也有心思聽人說笑,閑著沒事聽聽戲,還叫人在宮裏頭唱一些蒙古的歌曲。

  皇太後很好伺候,但是,其他那些嬪妃,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德妃向著兒媳婦遲早要單獨面對這些事情的,因此除了一開始提點了一番之後,就看舒雲自個發揮了。

  舒雲雖說厭煩這些事情,但是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她輕描淡寫地將那些暗含深意的試探推回去之後,大家也就明白,這位看著是個不喜歡生事的,實際上卻也不是什麽可欺的人,何況,康熙現在這個樣子,她們這些人日後還得在舒雲的手底下混日子,自然也不好太過分,但是,時不時地就要跟這些妃嬪在一塊消磨時間,對於舒雲來說,也是一件比較痛苦的事情。

  聽了舒雲的抱怨,胤禛不由噗嗤一笑,他伸手將舒雲的頭發理了理,笑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這樣還不成呢,也就是靜怡你,覺得這些瑣事心煩!」胤禛隱約記得當年孝懿皇後還是皇貴妃的時候,一直對於後位耿耿於懷,皇貴妃雖說名義上是副後,實際上呢,也就是自欺欺人而已,妾就是妾,難道說是二房,就不是妾了?這與掩耳盜鈴有什麽區別!

  只是孝懿皇後最終雖說是如願以償,卻也是因為她那時候已經油盡燈枯,所以,康熙才給了她幾天作為皇後的尊榮,冊封禮結束,接受了後宮諸多妃嬪的叩拜之後,孝懿皇後就撐不下去了。

  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合格的皇子,不想當皇後的妃嬪自然也不是合格的妃嬪。只有皇後能夠與皇帝並立,其他後妃,在皇後那裏,只能自稱婢妾,放在清朝,皇後是主子娘娘,妃嬪說苛刻一點,就是奴婢。

  當然了,這是正常情況,實際上,有清一朝,皇後都沒有真正得到過相應的權力,光是名義上好聽有個毛用!努爾哈赤立了四個大妃,說是大家一樣大,但是真的能一樣嗎?皇太極的皇後嘛,壓根就沒存在感,兒子死了,女兒也沒什麽好歸宿,皇太極還葷素不忌,孝莊太後和那位被封為宸妃的海蘭珠都是皇後的侄女!順治兩個皇後,一個被廢的理由居然是奢侈,吃飯要用金器,問題是,這是規矩好吧!第二個皇後,也就是現在這位皇太後了,裝聾作啞已經變成習慣了,要不然,她也未必有什麽好結果。

  至於康熙皇帝,三個皇後,兩個是安慰性質的,都快要死了,給人家一個安慰獎!頭一個孝誠皇後赫舍裏氏,是康熙為了親政娶的輔政大臣索尼的孫女,你看康熙整天懷念赫舍裏氏,但是赫舍裏氏在的時候,後宮裏頭一個個都在忙著生孩子,就知道赫舍裏氏這個皇後到底分量怎麽樣了!

  雍正皇帝嘛,如果不是舒雲轉世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烏拉那拉氏,也沒什麽好說的,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七八歲就沒了,之後雖說是當了皇後,去也沒什麽存在感,連死後都得被憋屈一回,她死後謚號是孝敬憲皇後,結果呢,鈕鈷祿氏因為生了個好兒子,不光活得長,謚號居然是孝聖憲皇後,她要是還活著,準保能再氣死一回。

  至於乾隆這個渣,就更別提了,他老爹起碼在嫡妻還活著的時候還給了相應的身份和尊重呢,輪到他,兩任皇後其實都沒落到什麽好結果。富察皇後也就是得了一個賢惠的名頭,卻沒撈到什麽實惠,兩個兒子都死了,女兒也撫蒙了,她謚號孝賢皇後,就有個慧賢皇貴妃,活著的時候被這位皇貴妃惡心了那麽多年,死了還要被乾隆這個不要臉的湊在一起。第二任更是個大寫的悲劇,一輩子大概沒怎麽得寵過,不管是在正史還是野史上,她被廢的原因都不算很光彩。

  再往後就更別提了,輪到慈禧的時候,皇帝號稱是同治,但是,慈安太後呢?晉封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但是鹹豐活著的時候沒兒子,要讓著當時還是懿貴妃的慈禧,鹹豐死了,兒子不是自己的,還是得讓著,據說死因也存疑。至於光緒的皇後,和宣統的皇後,那就更是呵呵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愛新覺羅家的這些男人根本都是渣!

  所以,在清朝當皇後,是個風險比較大的行當。當然,這話舒雲是不能這麽跟胤禛說的,她只是說道:「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實在是心煩,有這個時間,我能做多少別的事情啊!」

  胤禛對此也是沒辦法,其實他也覺得康熙在處理朝堂上的事情的時候,效率其實很低,不過,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因此,他只好說道:「你若是覺得麻煩,回頭我去跟額娘說,請額娘幫你擋一擋!其實額娘也懶得應付這些人,只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舒雲搖了搖頭,其實也是深宮裏頭實在是太無聊了,就算是一宮主位,也沒多少能打發時間的事情,既然沒事可做,跟與自己地位不對等的人在一塊,更是沒什麽共同語言,那麽,幾個身份地位相當的人湊在一起,哪怕是互相鬥嘴也是好的。

  至於說什麽讓德妃應付的話,也還是算了,德妃如今其實心情並不是很好,自個兒子都立了太子了,康熙對她卻是沒個說法,就算是不離她做皇後,做個皇貴妃也成啊,雖說其他妃嬪沒有跟她嚼舌,但是德妃總覺得,其他人暗中在看她的笑話,宮裏頭還有人偷偷摸摸說什麽,康熙可能放心不下自己的舅家,回頭只怕還要找個機會,將胤禛的玉牒改到孝懿皇後名下雲雲。

  雖說這個可能性其實很小,真要是這般,之前冊立太子的時候,康熙就該做了,但是,很多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佟國綱那一脈,鄂倫岱一向是個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性子上來了,康熙的話也是不聽的,為此,幾度被削職貶官,又幾次起覆,如今破罐子破摔,跟老八一門心思混到底了!倒是差點被鄂倫岱趕出家門的法海是個乖覺的,借著曾經給十三、十四做過老師的由頭,跟胤禛搭上了關系。法海在儒學上頭還是比較精通的,人也比較圓滑,胤禛雖說對佟家不滿,卻不能在康熙那裏表現出來,因此,對法海還算是比較重用。

  比起法海來說,佟國維這一脈就讓人心煩了。舜安顏之前因為胤褆的事情被康熙訓斥了一番,雖說沒有奪了額附的名頭,卻也將他身上其他的官職爵位都得削掉了!舜安顏倒是想要轉頭去討好溫憲,溫憲卻懶得理會這個額附,她如今很能夠自得其樂,幹什麽要將自己的喜怒寄托在一個不靠譜的額附身上呢!尤其,舜安顏要是真的低頭也就算了,但是看他那個樣子,搞得像是給溫憲低頭是自己的恥辱一般,這就讓溫憲很是厭煩了!

  舜安顏在溫憲這邊吃了癟,回去之後還要被佟國維夫婦抱怨教訓,難免心中更是怨憤,如今聽說經常在外頭借酒澆愁,頗為頹喪。倒是隆科多,如今卻是春風得意,他一直做著九門提督,康熙對他很信任,當然也是如今佟家沒什麽得力的後輩,康熙也希望自己去後,胤禛能夠照拂佟家,因此,不免要讓胤禛跟隆科多這個便宜舅舅打好關系。

  結果隆科多是個蹬鼻子上臉的,胤禛叫他舅舅,他就真的拿自個不當外人,在胤禛那裏充長輩,在外頭炫耀,借著這個名頭,賣官鬻爵,大肆斂財。他那個小妾李四兒如今愈發風光起來,可惜隆科多聲勢正盛,其他人就算是有什麽想法,也只能是忍氣吞聲。

  隆科多這般囂張跋扈,也就是康熙不知道,其他人也不敢跟康熙說,要不然,真要是又引得康熙中了風,回頭算誰的!

  隆多科那裏得罪了胤禛還不自知,或者是他知道,卻是不在意,這愈發讓胤禛惱火,只是暫不發作罷了!

  康熙是真沒有給胤禛改玉牒的想法,感情這種東西,本來也不是一個玉牒上頭的名分能決定的。嘉靖皇帝說是過繼給了弘治皇帝,但是到頭來,不照樣是追封自個親爹做太上皇帝!而且,別說是過繼的兒子了,就算是親的,許多皇帝在對付自個的舅家外家的時候,也是從來都不會手軟的。像是漢文帝,漢武帝都是其中的翹楚,用的到你的時候,高官顯爵都沒問題,回頭你觸犯了底線,那麽對不起,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不過就是國舅呢!

  再有就是,德妃這麽多年來一直本分順從,康熙對她也不是沒感情的,而且這麽多年來,胤禛夫妻兩個對德妃也頗為孝順,所以,就算是真把胤禛過繼了,回頭說不定反而適得其反。

  至於不晉封德妃的事情,一方面是康熙早就說過,不會再立皇後了,另一方面呢,德妃宮女子出身,康熙還是覺得她身份上頭低了點。所以,反正兒子上位之後,德妃就是太後了,也不差這麽一點。

  康熙覺得不差這麽一點,卻是讓德妃為此耿耿於懷,恨不得揪著康熙的領子問你什麽意思,覺得我不配晉位不成?胤禛呢,對這種事情不怎麽敏感,他也覺得,自家額娘遲早是太後,是笑到最後的人,那麽現在著什麽急呢!所以,他並沒有因此在康熙那裏敲邊鼓。

  倒是十四呢,很是為自家額娘打抱不平,跑到德妃那裏說胤禛的壞話,德妃雖說訓斥了十四一番,但是心裏頭其實也是這麽想的,覺著胤禛畢竟不是自己養大的,果然跟自己不夠親,連句話都不給親額娘講,不如十四貼心。

  但是想歸想,德妃還是個非常理智的人,對外依舊非常端得住,尤其,孝懿皇後當年再如何風光又怎麽樣呢,還不是死了?死人再風光也是比不得活人的!這麽一想,德妃就心平氣和起來了。

  舒雲猜到了一點德妃的心思,悄悄跟胤禛說了起來,胤禛對此有些為難,為了自個額娘的位份去找康熙,似乎顯得太小家子氣了一些,舒雲勸道:「就算不跟汗阿瑪說,也該跟額娘解釋一下吧!或者,看看額娘喜歡什麽,可以討額娘歡心?」

  胤禛一聽就有些頭大,他是真不擅長這些,這會兒只得腆著臉,湊到舒雲身邊,笑道:「娘娘是我的額娘,也是靜怡你的額娘呢,這事還是勞煩太子妃你了!」

  舒雲有些哭笑不得,你有那個跟康熙肉麻的功夫,怎麽不在德妃身上使呢?說幾句好話又怎麽了,又不花錢!

  胤禛卻覺得自己說不出口,年少時候的那段經歷還是給他帶來了很大影響的,某種意義上,他其實很難真的將德妃當做是親近的額娘,畢竟,在他幼年的時候,扮演慈母角色的是孝懿皇後,那個時候,康熙也扮演了慈父的角色,所以,對這兩人,胤禛很多話可以毫無負擔地講出來,而對德妃,他更多的感情是敬,德妃在胤禛的印象裏一直是個很冷靜的角色,這讓胤禛很難真心親近。

  對於這種近似於童年陰影的事情,舒雲也沒有辦法,只得替胤禛多孝順一點德妃了。

  德妃這邊好感度還沒刷多少,原本已經好轉的康熙又中風了!


第70章 烏拉那拉氏

  康熙這次中風可就沒上次那麽簡單了,幾個禦醫費了半天功夫,康熙也沒能清醒過來,而且情況還愈發糟糕了!

  「見鬼,到底怎麽回事?」胤禛有些焦躁地問道。康熙中過一次風之後,為了確保他心情平和,大家都盡可能不刺激他,就算是折子上有什麽壞消息,也要先給康熙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行,怎麽如今就鬧出這件事情來了呢?

  魏珠苦著臉,說道:「萬歲爺原本好好的,看了這個折子之後就,就……」說著,他有些戰戰兢兢地將一本黑色封皮的折子捧了出來,這分明是一本密折。

  大清一直有密折制度,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資格上密折的,非得是帝王心腹不可,因此,這等密折,如果沒有康熙的允許,便是胤禛這個太子也不能拆閱。

  胤禛咬了咬牙,伸手接過密折,一看封面,就知道,這應該是給隆科多的密折,心中對佟家的厭惡不由更上一層樓,他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了,直接將折子打開,然後臉色就變了。

  折子上的字跡並不是隆科多的,隆科多雖說為人很讓人討厭,但是不得不說,還是有幾分優點的,這份折子上,字跡雖說極力模仿隆科多,但是其中帶著強烈的怨憤之氣,架構也有些散亂,看起來並沒有真正受過名師指點。

  再一看折子上的內容,胤禛頓時知道,為什麽康熙會氣得病發了!折子上將隆科多那點破事抖得幹幹凈凈,又直言不諱,表示隆科多之所以如此,全是康熙你這個昏君縱容的,幾乎就是指著康熙的鼻子罵了!自從平定了三藩之後,誰敢跟康熙說過這樣的話,也難怪以康熙的性子也受不住了!

  雖說胤禛也覺得佟家那樣的做派都是康熙縱容的,但是這會兒也是怒氣沖天:「去查!到底是誰上的折子?隆科多這個廢物,連折子被人調換了都不知道!」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因為幹這事的人自個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灌了一瓶子水銀,當時就死了!是隆科多的嫡長子岳興阿。

  他留下了一封遺書,說明了事情的始末。

  岳興阿一直表現得非常老實懦弱,佟家這樣的情況,他要是不老實懦弱,那也是活不下去的。

  隆科多一直不喜歡自己的嫡妻,但是一開始的時候,無非就是無視罷了,後來將李四兒從自個老丈人那裏強搶過來之後,很是惹怒了赫舍裏氏,赫舍裏氏要跟隆科多鬧騰,結果直接被隆科多關了起來。後來索額圖被抓,赫舍裏氏每況愈下,便是太子也是朝不保夕,隆科多頓時再無顧忌,赫舍裏氏在家連個粗使的仆婦都不如,時常遭人折辱。

  那時候岳興阿已經懂事了,赫舍裏氏威脅了佟國維夫婦,若是他們不能保護好岳興阿,赫舍裏氏直接就會魚死網破!佟國維夫婦雖說不覺得赫舍裏氏魚死網破能真的打擊到佟家,但是也怕赫舍裏氏還留有什麽後手,何況,岳興阿的確是他們的嫡孫,因此便將岳興阿養在了自己膝下。

  李四兒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頓時就開始看岳興阿不順眼了。

  別說是佟家這樣的人家,就算是普通人家,三瓜倆棗的家業,一母同出的兄弟都能爭起來。何況,佟家這邊有承恩公的爵位要傳承,還有家裏的世職,至於家業就更別提了,當年打天下的時候,佟家可是撈了不少好東西,而康熙登基這麽多年來,對佟家極為優容,不光常有各種賞賜,佟家人擔任的要職很是不少,光是按照官場上頭的規矩,每年三節兩壽,各種孝敬,就是一大筆錢,何況,佟家人還常常幹一些幫人走門路之類的事情,有佟家人出手,升官發財都是等閑,甚至死罪都能脫罪,要不然,所謂的佟半朝之說又是從何而來呢?所以,靠著這些門路,佟家人生活極盡奢侈,比起那些得寵皇子也差不到哪裏去。

  李四兒見識了佟家的富貴之後,自然不甘心日後叫赫舍裏氏的兒子繼承了這些,因此,早就在隆科多那裏吹耳旁風,想要解決了岳興阿。

  隆科多對自己的長子本來也沒什麽感情,唯唯諾諾,看著就讓人生氣,尤其,對上李四兒,隆科多一向毫無原則,完全就是標準的舔狗。只是,隆科多在自個家也不能一手遮天,媳婦不要了,非要一個賤婢,但是對於佟家來說,本來子嗣就算不上多,媳婦沒了可以再娶,孫子沒了,難不成真的去指望李四兒生的那個兒子玉柱?

  所以,佟國維夫婦兩個倒是將岳興阿護得嚴嚴實實,不許隆科多真的對這個兒子下手。

  岳興阿原本這輩子的願望也就是熬到李四兒人老珠黃,隆科多折騰不動了,可以將自個額娘揪出來奉養,甚至,他情願分家。

  但是就這點願望,隆科多跟李四兒也不肯滿足他。

  那一日,岳興阿偷偷摸摸去見自個額娘,卻發現額娘被打斷了雙腿,關在柴房之中,身上血跡斑斑,顯然又被李四兒鞭打了一番,岳興阿心中悲憤,卻是無可奈何,赫舍裏氏見自己在兒子面前露出這般不堪面目,更是羞慚不已,見過兒子之後,便叫岳興阿離開。

  岳興阿難得鼓起了勇氣,想要去找隆科多,說自己什麽都不要,只想要帶著額娘分家,卻發現隆科多驅散了下人,跟李四兒玩鬧,他不敢上前,只能躲在暗中,原本的勇氣都要消失不見,忽然聽到李四兒怒嗔道:「你個死鬼,說以後什麽都是玉柱的,但是現在,岳興阿被兩個老不死的護得好好的,說不定死之前還得先將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你給我趕緊將那死小子給處置了!」

  隆科多笑嘻嘻地說道:「四兒,我的好四兒,你就放心吧,爺早就想好了,等過兩天就動手,回頭就叫你做我隆科多名正言順的夫人,誰也不能瞧你不起!」

  「哼,我當初就是個家生的奴婢,給夫人格格端茶打扇的,他們瞧我不起又如何,還不是得巴結著我,但是,我就算了,玉柱不行!玉柱可是個好孩子,家裏的這些,以後都得是玉柱的!」李四兒翹著腳,靠在隆科多身上,已經伸手擰住了隆科多的耳朵。

  隆科多愈發嬉笑起來:「好四兒,你這手真香,真滑!唉,別用力啊!四兒,你且耐心等兩天,爺已經安排好了!過幾天,老爺子跟老太太說是要去潭柘寺,趁著他們不在,咱們就去抓那個賤人的奸,爺找了那個賤人的奶兄弟,嘿嘿,算是便宜那個賤人了!然後叫那奴才一口咬定,岳興阿是他的種,嘿嘿!」

  李四兒一聽,就是大樂:「你個死鬼,怎麽早沒有這樣的想法,也省得叫我整日裏看著那小賤人生的賤種心煩!」

  「那不是老頭子他們非護著嘛!」隆科多一把摟住李四兒,「其實也是因為萬歲爺的緣故,咱們倆情投意合,偏偏在別人面前有些荒唐,聽說廢太子有心給赫舍裏氏討個公道,畢竟,那也是他的舅家,只是呢,如今萬歲爺剛剛病了一場,誰也不敢將這事捅到他那裏去,回頭萬一將萬歲爺氣死了,那咱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到現在才算是時機正好!」

  「現在的太子不是你外甥嘛,難不成他還向著廢太子不成?」李四兒嬌聲問道。

  隆科多嘿嘿一笑:「嘿,現在這位太子,別看嘴上叫我舅舅,實際上真要說他對咱們佟家有什麽感情,那就是騙人的!萬歲爺還比較要面子,這位太子爺,更看重實惠!說不定等到萬歲爺駕崩了,太子爺登基之後,咱們一家子還得夾著尾巴過日子呢!所以啊,這事宜早不宜晚,回頭等你的誥命下來了,那就沒問題了!」

  這兩人說著說著就滾成一團,躲在暗中的岳興阿已經是快要將一口牙都咬碎了,他從小被壓制得厲害,老赫舍裏氏雖說護著他,卻也常當著他的面,責罵他額娘,說她廢物,連個男人都攏不住,佟國維呢,年紀也大了,而且,他如今出息的兒子也就是一個隆科多,岳興阿看起來就是個平庸的,因此佟國維覺得,保住這個孫子的命也就是了,對他也並不看重。

  但是,人要是被逼急了,那真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眼看著自個母子就要被那對奸夫淫婦給害死了,岳興阿哪裏還顧得上別的,甚至,對康熙也生出了極大的怨憤來,要不是你一直縱容,哪裏能讓隆科多做出這等違逆人倫之事。

  岳興阿從不相信,隆科多的這些荒唐事外面沒人知道,別的不說,李四兒在外面以隆科多的夫人自居,玉柱在外頭儼然也是一副嫡子嫡孫的派頭,但是,大家就是顧忌康熙,誰都不敢說。

  岳興阿這會兒已經起了同歸於盡的心思,既然你們想要害死我們母子,那麽,大家就一起死吧!他聽著隆科多說如今康熙受不得氣,頓時就有了主意,趁著隆科多跟李四兒鬼混,他偷偷摸摸找到了隆科多的書房,找出了裝密折的匣子。岳興阿因為過得委屈,因此,長大一些之後,十天半個月都會偷偷找機會去見赫舍裏氏,為此還專門學了點溜門撬鎖的本事,密折匣子上用的鎖也就是稍微精巧一些,只是一般人不敢打密折匣子的主意而已。

  也是老天爺都在幫著隆科多,隆科多如今做九門提督,得了康熙的密旨,監視胤禩一幹黨羽的動靜,因此,三五不時就有密折送上,裏頭正有一封隆科多之前寫的密折。

  岳興阿因為在家不得寵,便是佟家旁支的一些子弟都敢瞧不起他,他月錢也很少,有的時候還要想辦法補貼赫舍裏氏,因此,在家學裏頭常常會幫著家學裏的那些子弟寫作業,也就是那等抄寫之類的作業,雖說不至於非常擅長臨摹,卻也能將筆跡仿照一個大概,寫得還飛快,寫完之後,他貼上隆科多準備的黑色封皮,就將原本的密折偷梁換柱了。

  隆科多也是大意,他在李四兒身上饜足之後,看著時間不早,壓根都沒檢查一下,就將匣子給了專門送密折的人,然後又去跟李四兒你儂我儂了。

  岳興阿等著送密折的人離開就悄悄跑了,就等著事情發酵。他覺得,康熙看了折子,就算是不氣死,也得追查,所以,他直接溜出了府。不過,岳興阿卻也知道,以子告父,算是大逆不道,何況這裏頭還有對君父的怨望,就算是這事最終隆科多被收拾了,他也沒有活路了!他自知自個受不了那些刑法,也害怕連累到生母,幹脆想辦法買了一瓶水銀,又在客棧裏頭寫好了遺書,然後就在距離宮門不遠的地方等著,等到看到幾個外面的皇子的車馬往宮門口奔去,他就知道,這事成了!他直接就在宮門外不遠的地方將遺書拿在手裏,然後當著宮中侍衛的面,一口將水銀都喝了下去。

  這般荒唐的事情,只將一幹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急急忙忙趕到宮中,一個個恨不得揪著禦醫的領子咆哮的皇子弄得目瞪口呆。

  佟家的那些事情,就像是岳興阿想的那樣,知道的人是真不少,只是,很多人其實是在看佟家的笑話,佟家因為康熙的緣故,一下子從滿洲二流人家躍居到如今這個地位,看不慣的人多得是,只是礙著康熙的面子,覺得這等寵妾滅妻的事情到了康熙那裏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並不真的當回事!

  胤礽看著一幫禦醫圍著康熙,緊張地施陣,一個個滿頭大汗,中風這種事情,要是在短時間裏頭不能施救過來,越往後越是沒法治,他心中氣惱,一方面氣佟家,一方面是氣康熙,康熙對赫舍裏家可沒對佟家這麽優容,何況這裏頭還牽扯到赫舍裏氏,他咬著牙,陰惻惻地說道:「此事既然是自佟家而起,那就去查一查吧!」

  之前他被放出來之後,就有赫舍裏家的人上門請安,有人就說到了佟家的事情。老赫舍裏氏和赫舍裏氏姑侄二人跟索額圖這一脈血緣也並不算遠,要不然,隆科多娶妻的時候,都已經是康熙在朝的時候了,怎麽會跟尋常的赫舍裏氏聯姻呢,自然不光是親上加親的緣故,算是兩代後族之間的聯姻,那個時候,胤礽得寵,佟家一開始也是想要在胤礽身上押註的。

  隆科多強搶了岳父的小妾,最終將夫人關起來,對外說是禮佛,便是赫舍裏家的人也見不到自家的姑奶奶,老赫舍裏氏還幫著遮掩。後來,赫舍裏氏的阿瑪過世了,赫舍裏氏都沒能參加阿瑪的喪禮,赫舍裏家就知道這個姑奶奶的境況肯定不僅是禮佛那麽簡單。赫舍裏氏的額娘只恨自個當初沒將李四兒那個賤婢杖斃,以至於禍害了自個的女兒,這些年硬撐著一口氣,非要等到女兒的消息不可。等到胤礽得了自由,她就苦求了族人,求他們向胤礽求情,給自個女兒一個公道。

  胤礽自然是恨佟家的,尤其他當日被廢,很是被隆科多折辱了一番,只是,他如今比起從前來,心平氣和了許多,尤其康熙中風過一次,再來一次可就危險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康熙在的時候,胤礽其實還算是自在,等到新君登基,哪怕胤禛不是什麽小肚雞腸,但是,為了朝局著想,也是要限制他這個廢太子的,所以,胤礽還真不想讓康熙出事,因此這事只能拖著,誰知道居然事情急轉而下,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呢?

  胤礽這般表態,其他皇子也是同仇敵愾,胤禛當下說道:「二哥說的是,此事定要嚴查到底!著步兵統領衙門帶人圍住佟府,暫去隆科多九門提督之職,嚴查到底!」

  胤禛將佟國維府上稱作是佟府,而不是承恩公府,可見他的態度,這讓許多人心裏一松,頓時明白,這個孝懿皇後養大的皇子對佟家其實也沒什麽感情可言。

  隆科多這邊壓根不知道康熙的事情,只是聽說了岳興阿居然在宮門口自盡了,頓時暴跳如雷,岳興阿死在哪裏都無所謂,但是死在宮門外頭,大家都不是瞎子,人家一個承恩公府的公子哥,幹什麽要做出這麽激烈的事情呢?這裏頭肯定有文章啊!他之前的許多打算,一下子就泡了湯。

  而佟國維夫婦也聽到了消息,都趕了過來,看著隆科多在那裏跳腳怒吼,佟國維恨不得掄起拐杖,將這個腦子不清楚的兒子打死算了,結果佟國維還沒來得及罵幾句呢,就被隆科多頂了回去,氣得直哆嗦。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胤禛的命令已經下來了,胤礽自告奮勇,親自帶隊,帶著步兵營的人將佟國維府上圍得嚴嚴實實,門房那邊還在那裏目瞪口呆呢,胤礽就帶著人沖了進去,在幾個下人的帶領下,直接沖到了隆科多的院子。

  然後,事情就很簡單了。

  佟國維一看胤礽帶著人過來,人就慌了,老實說,佟家兩房跟胤礽的關系都不怎麽樣,胤礽以前的德性有點目中無人,而佟家呢,是被康熙擡得太高,腰已經彎不下去了。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佟國維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想要跟胤礽套近乎。

  胤礽根本懶得看佟國維那張老臉,康熙對佟家夠優待了,結果呢,他們怎麽回報康熙的,康熙如今兇多吉少,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醒來,胤礽冷哼一聲:「岳興阿臨死密奏汗阿瑪,隆科多招權納賄,操縱刑獄,結黨營私,違逆人倫,承恩公,得罪了!」說著手一揮,直接吩咐那些兵丁開始查抄罪證。

  隆科多破口大罵:「那小賤種!」

  胤礽更是冷笑,不等隆科多再有什麽汙言穢語,直接叫人將隆科多制住,塞住了他的嘴,然後不多久,滿頭珠翠的李四兒也被拖了出來,口中痛呼起來,隆科多看得目眥盡裂,差點掙脫了兵丁的控制,胤礽愈發惱火起來,一腳直接踹在了隆科多的膝窩,踹得隆科多站立不穩,不由跪跌下來,被兵丁死死按住。

  老赫舍裏氏頓時心疼,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是垂淚不止。

  然後,就有幾聲驚呼傳來,幾個兵丁小心翼翼地用春凳擡出了一個人來,卻是赫舍裏氏,蓬頭垢面,骨瘦如柴,衣衫襤褸,這會兒竟是手足俱折,滿口牙齒也沒了,只叫人心驚不已。

  卻是之前隆科多跟李四兒許諾之後,李四兒得意忘形,跑到赫舍裏氏那裏耀武揚威,赫舍裏氏聽到李四兒所說的隆科多的毒計,恨得咬牙切齒,雖說斷了雙腿,卻也強撲過去,就抱住了李四兒的腿,將李四兒扯倒在地,恨不得直接一口咬上李四兒的喉嚨。

  但是赫舍裏氏原本就常年忍饑挨餓,還要被李四兒折辱,一時激憤之後就被李四兒身邊伺候的仆婦扯開,李四兒氣急敗壞之下,又是一番鞭打,然後就命下人打斷了赫舍裏氏的手臂,敲掉了她的牙齒,要不是擔心事情還沒完,赫舍裏氏就死了,她恨不得直接隔了赫舍裏氏的舌頭!

  胤礽見狀,臉上神情都變得猙獰起來:「好,很好,佟家果然是威風,赫舍裏家正經的嫡女到了你們家也是能被做成人彘的!很好,孤算是見識到了!」其實胤礽現在沒有爵位,不好用孤這個字,但是這個時候誰還管得了這個!這年頭,寵妾滅妻的人還是有的,但是,再狠也不會像是隆科多一樣,將原配發妻折騰成這等生不如死的模樣。

  老赫舍裏氏也沒想到這個侄女變成了這個樣子,瞧著侄女眼中的恨意,還有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的老赫舍裏氏直覺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而佟國維也是恨不得直接打死隆科多,但是一時間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

  不多久,連同李四兒所出的兒子玉柱和女兒都被拖了出來,兄妹兩人出生之後就是嬌生慣養,何時遇到過這等事情,這會兒只知道喊阿瑪,額娘,瞧見二人,赫舍裏氏眼中更是流露出痛恨之色。

  胤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承恩公,爺要帶著這幾個罪人還有赫舍裏氏進宮了,承恩公請自便!」說著,頭也不回,帶著人就走了!但是,包圍著承恩公府的人卻沒有撤,依舊圍得嚴嚴實實,看這個樣子,佟國維也就罷了,隆科多這一房肯定是要栽了,說不定要抄家,所以,他們肯定是能撈上一筆的,幾個負責進去捉拿李四兒母子三人的可是已經撈了一筆了,真要是上頭問罪了,油水只會更大,所以,他們一個個將各個通道盯得死死的,生怕有人夾帶了什麽東西出去。

  老赫舍裏氏這會兒也醒過來了,哭道:「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啊?」

  佟國維煩躁地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之前不好好教兒子,現在哭什麽哭!宮裏肯定出事了,來人,跟我更衣,我這就遞牌子進宮!」老赫舍裏氏勉強停住了哭聲,也琢磨著要不要遞牌子給女兒,進宮問問情況。

  康熙這會兒沒醒,自然不能在乾清宮裏頭審問隆科多他們一家子,胤禛猶豫了一下,只得先選了西邊的養心殿,等到看到這會兒被勉強收拾幹凈的赫舍裏氏,一群也算是見多識廣的皇子們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赫舍裏氏路上就聽人說岳興阿死了,已經是心如死灰,這會兒瞧見一幫皇子,眼中頓時迸發出了強烈的恨意,她的兒子死了,那麽,隆科多李四兒這對奸夫淫婦,還有他們生下來的一對賤種,也別想好過。

  她如今手足俱廢,但是還是能勉強說話的,赫舍裏氏當年威脅佟國維夫婦,若是岳興阿有個三長兩短,就要跟佟家同歸於盡,雖說這些年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她手裏頭真的有佟家的把柄,雖說是早年的把柄,但是這會兒爆出來,也足夠要命了!

  佟家在順治朝的時候,在京中並沒有太多的存在感,那個時候,強勢的人太多了,佟圖賴那點功勞,在那些人裏頭壓根算不得什麽。

  後來孝康章皇後通過選秀入宮,她運氣好,沒有遇上順治跟孝莊鬥法最厲害的那幾年,又搶在董鄂氏進宮之前就有了身孕,要不然的話,這皇位還真不知道是誰的呢!

  孝康章皇後生下皇子之後,佟家就起了心思,畢竟,順治就那麽幾個皇子,可以選擇的余地就太小了。佟家做的最膽大的一件事就是,偷偷摸摸將因天花而死的病人貼身的衣服帶進了宮,因為那時候有消息說,皇貴妃有意從幾個小阿哥中挑選一個抱到自個膝下撫養,以順治皇帝對董鄂氏的情誼,這個被皇貴妃撫育的孩子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更大。他們不敢對皇子下手,便想著對董鄂氏下手,算是永除後患。

  但是他們那時候沒想到的是,董鄂氏染上了,順治也染上了,而且那時候一向不怎麽得寵的康熙居然也染上了天花,差點沒嚇死,好在最後算是皆大歡喜了。康熙甚至因為是唯一一個熬過了天花的皇子,被送上了皇位。

  這件事原本佟家人自然是藏得死死的,但是一件事情,超過兩個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所以,赫舍裏氏偶然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便上了心。她那時候跟隆科多相敬如賓,但是呢,架不住她姓赫舍裏,要是佟家跟赫舍裏家有什麽沖突的時候,這個秘密就有價值了!畢竟,這裏頭牽扯到了順治的姓名,佟家可以說是幹了弒君的勾當。另外就是,康熙難道就真的願意以染上天花的代價做皇帝嗎?以康熙的自負,他大概是覺得,就算順治一直活著,他也會是首選。

  赫舍裏氏滿眼都是仇恨之意,她勉強自己用還算是清晰流暢的話,將自個當年查出來的事情說了起來,又表示她還有證據,她得到了當年經手過此事的一個人的口供,這份口供一直被她藏了起來,她看著這會兒滿臉青黑,恨不得立刻沖上來將她掐死的隆科多一眼,然後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那份口供就在她當年陪嫁的拔步床中,那個拔步床其實不是赫舍裏家自個打造的,而是前朝的古物,被赫舍裏家得到了,赫舍裏氏看到之後,就極為喜歡,軟磨硬泡之下,赫舍裏家重新上了漆,然後做了她的嫁妝。

  赫舍裏氏當年之所以一定要那套拔步床,是因為她偶然發現裏頭有暗格,還在暗格中發現了一些極為珍貴的珠寶,赫舍裏氏當時有著小女孩的獨占欲,想著家裏頭有什麽好東西,還得分給下面的庶妹,就幹脆將東西放回了原處,等自己出嫁了,這些就能順理成章成為自己的了!後來她得了口供之後,就將那一份口供也藏在了暗格之中。

  那拔步床乃是上等的紫檀打造,雕工精美,華麗非常,也非常符合李四兒的審美,何況,在赫舍裏氏的陪嫁上面跟隆科多行雲雨之事,更讓她有一種KUAI感,所以,這拔步床至今依舊留在隆科多那邊正房裏。

  赫舍裏氏這邊說了暗格的地方,還有打開方法之後,胤禛便命人去取暗格裏的東西。

  佟國維還在外面焦急地等候召見呢,這會兒康熙病倒的消息也就是一幫皇子還有少數幾個宗室知道,並沒有傳出去,佟國維哪裏想到,康熙已經是病得起不來了呢!因此,在他幹等著的時候,要命的東西已經送進了皇宮。

  看過口供之後,一群皇子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誰也想不到,佟家膽子居然這麽大,之前那點事情反而算不上什麽了,胤禛頓感有些棘手:「茲事體大,還得請汗阿瑪聖裁才是!」

  一群皇子都是點了點頭,沒錯,誰知道康熙到底是個什麽想法呢,康熙要是醒過來,事情自然由康熙處置,康熙要是醒不過來了,那麽,佟家就算是害死了兩代帝王了,那就真的是萬死難贖其罪了!

  胤禛直接說道:「既然如此,將佟家一幹人等盡數關押進宗人府大牢,至於赫舍裏氏,也另外關押起來!」赫舍裏氏雖說是受害者,但是,她要是當年第一時間站出來出首,自然是大義滅親,可是她一直藏著這個秘密,直到現在因為兒子的死才這般,就純粹是報覆了,以妻告夫,而且還告了夫家滿門,這也是不符合律法的,因此,佟家是死罪,她也得跟著陪葬。

  佟國維與老赫舍裏氏還沒能見到康熙和佟貴妃,就直接被下了宗人府大牢,然後連佟國綱一脈都被抓了進來,一個個都是莫名其妙,很快,就從隆科多那裏知道了始末,一個個差點沒跳起來。

  要不是為了防止他們自殺,或者是自相殘殺,他們都是被分開關押,身上任何尖銳的東西都被搜走了,而且手腳還被綁了起來,他們能立刻沖過去將隆科多咬死。

  赫舍裏氏早就知道了這個秘密,原本礙於岳興阿一直瞞著,說不定一直到她被李四兒折磨死,都不會暴露出來。結果呢,隆科多這個混賬,為了個李四兒,連兒子都能下手,這才逼得赫舍裏氏魚死網破!

  隆科多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錯了,只恨自己沒有早點下手殺了赫舍裏氏,原本正處在仕途上升期,眼看著就能超過當年的鄂倫岱,以報當年生母不許葬入佟家祖墳之仇的法海更是差點沒跳起來:「你個蠢貨,赫舍裏氏當年就處心積慮做了準備,說不定早就暗示過赫舍裏家,她要是死了,赫舍裏家過來要回她的嫁妝,照舊能將事情揭出來!」

  佟家一幫人在那裏謾罵不休,互相推諉責任,有的在那裏喊冤,還有的心存幻想,康熙總不能真的讓自個外家滿門抄斬,總得給佟家留下點血脈吧!

  而這邊,在一邊禦醫費勁了心機的情況下,康熙總算是蘇醒過來了,但是他這一次中風是真的很嚴重,已經半邊身體不能動彈了,連說話都說不清楚,另外半邊身體,也有些不怎麽聽使喚。

  胤禛他們一直就在外面等著消息,一聽到康熙醒了,立馬全進去了。胤禛暗中長松了一口氣,驚喜地說道:「汗阿瑪,你可算是醒了!」

  瞧見胤禛這個情真意切的模樣,康熙心中稍有安慰,然後就有些吃力地想要說話,但是又說不出來,然後就伸出手指,想要比劃什麽,胤禛哪裏看得出來康熙在比劃什麽,因此,幹脆取了紙筆過來,康熙勉強在胤禛的親自攙扶下靠著引枕坐了起來,然後也不用筆,直接用手指頭蘸了朱砂在紙上寫了一個「佟」字。

  胤禛猶豫了一下,勸道:「汗阿瑪,此事體大,等汗阿瑪再好轉一些再說吧!」

  康熙雖說中風了,腦子卻還清醒,當下就知道,佟家大概不光是隆科多的問題,當下眼鏡一瞪,但是他現在有些口歪眼斜,不覆從前的氣勢,胤禛心中一酸,正想要再勸,就見康熙又在紙上寫道:「說!」

  那邊,幾個皇子面面相覷了一番,胤礽也是一番猶豫,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那要不,汗阿瑪您先平心靜氣?」

  康熙愈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不過還是強自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點了點頭。

  既然康熙執意如此,胤禛又跟禦醫確認了一番,這才將那張口供拿給了康熙,趁著康熙慢慢看的時候,還是小心地說道:「汗阿瑪,不管如何,還是保重龍體為要!」

  康熙活動不便,看口供也看得吃力,但是看了一半,也明白怎麽回事了!

  他們這幫皇子對於順治的印象很單薄,大家很少會提起這位先帝,在很多人眼裏,先帝跟孝獻皇後之間的事情是非常荒唐的,朝野上下,對於順治的評價都不算高,康熙也很少會提起順治的事情,但是,實際上,康熙對順治其實還是能夠理解的。

  做皇帝的人,追求的就是唯我獨尊,康熙跟順治都經歷過幼年登基,權臣攝政的事情,比起康熙來,順治還有個異常強勢的生母。在康熙看來,以順治當年的那些經歷,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位榮親王夭折之後,順治對於其他皇子,還是多了幾分關懷的。順治對孝獻皇後,感情肯定是有的,至於是否真的那麽深厚,康熙以自個的本心覺得,估計這裏頭更多的是順治的偽裝而已,裝到最後,自己都要相信了!

  不管怎麽說,康熙對順治是有感情的,前提是不會傷害到自己的利益,因此,在他知道,自個幼年那一次幾乎讓自己絕望的天花,居然是佟家人引起的,康熙頓時就憤怒起來了,佟家覺得結果是好的,那麽算是皆大歡喜,甚至覺得自己對康熙有恩,要是他們幹掉了孝獻皇後和順治,哪裏輪得到康熙當皇帝呢?

  但是對於康熙來說,自個是主子,佟家說是外公,是舅舅,但是,一切都該以自己為主,結果,在自己還小的時候,佟家就危及了自己的生命,這對康熙這樣的皇帝來說,是不可容忍的。甚至,他還得懷疑,自個之前被氣得中風,是不是佟家又想要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覺得自己老了,不能給他們更多了,想著借此施恩新君了?又想到折子裏頭,佟家跟好幾個皇子之間的勾結,康熙再次血氣上湧,一旁幾個禦醫大吃一驚,手忙腳亂就想要過來救治,結果康熙已經一頭栽倒,尚且怒目圓睜。

  幾個禦醫湊過來一番折騰,最後簡直是如喪考妣,為首的黃禦醫咽了一口口水,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萬歲爺,萬歲爺殯天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71章 烏拉那拉氏

  舒雲在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的時候,簡直是目瞪口呆。康熙死了,佟貴妃在請罪,被胤禛勸回去了,胤禛如今也正在焦頭爛額,之前他們封鎖了康熙中風的消息,如今康熙駕崩了,之前一直被默契地排斥了的胤禩頓時跳了出來,各種陰謀論都拋了出來,幾乎就要說胤禛為了趕快登基,害死了康熙了!

  胤褆恨不得直接將胤禩拍死,胤礽對胤禩這般上躥下跳極為不屑,他如今已經是窮途末路,要不然也不會有這般小醜情態。

  胤禩還想要再折騰,就被拍在面前的岳興阿和那份供狀給嚇著了,岳興阿明明白白說胤禩跟隆科多有著很深的勾結,偏偏佟家如今卷進了這麽要命的事情裏頭,胤禩現在只恨不得立刻要將隆科多滅口,其他的事情一時間也顧不得了!

  康熙死了,胤禛是祭告過社稷宗廟的太子,理所當然要繼位為新君。新君繼位,按理說要大赦天下,但是佟家這樣的,牽扯到兩代皇帝的死,那真是死有余辜。

  胤禛也沒有為尊者諱的意思,這邊康熙剛剛送進了皇陵,胤禛就下旨對佟家三司會審,以明正典刑。不將康熙的這事搞定了,其他旨意都得推後。

  有了上面的指示,下面就好辦事了,佟家這幾代人一個個都是養尊處優的,哪裏受得了下面的那些手段,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知道了康熙的死訊,自知無幸,如今算是破罐子破摔,該說的不該說的,一下子抖落得幹幹凈凈。

  這下子簡直是捅破馬蜂窩了,當年佟家何等煊赫,私底下再如何不對付,公開場合胤礽那樣的高傲性子,都要叫兩個承恩公一聲舅祖父的。他們交遊廣闊,後來康熙禦下愈發寬縱,佟家這邊也是手段頻出,什麽事情都敢摻上一腳,如今一件件說出來,不知道多少人家卷入其中,其中頗有各家王公貴族,頓時一個個都坐不住了。

  胤禛卻是心中一動,這是個好機會,佟家最大的罪名便是害死了兩任帝王,所以,作為繼任者,為了給父祖覆仇,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當然了,對於那些旗人中的權貴來說,削職去爵,抄家流放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然後呢,將一些之前被壓制著難以出頭的貧苦旗人旁支提拔上來,胤禛還琢磨著,為了緩解滿漢矛盾,應該多提拔一些漢人官員。

  胤禛如今已經想好了,文官上頭,其實還是用漢人比較多一點,但是,為了統治的安穩,掌握兵權的,還得是旗人居多,另外,這個時候呢,旗務上頭也可以稍微再動一動了。

  因此,在接下來一段時間,京城幾乎是血雨腥風,人心惶惶,許多原本可以說是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紛紛落馬,一時間大家都不敢出門了。刑部,大理寺,宗人府那邊的官員都有些腳軟,一個個都怕自個出門就被套了麻袋,打了悶棍。

  拔出蘿卜帶出泥,隨著被抓的人越來越多,牽扯出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這下子,連胤禛的那些兄弟還有宗室老人都坐不住了,紛紛進宮求情,然後呢,又轉托到了德妃和舒雲那裏。胤禛雖說是繼位了,但是呢,康熙的事情沒解決,德妃和舒雲都還沒有晉封,不過呢,私底下大家已經以太後皇後尊稱了。

  德妃呢,這個時候有些摸不準胤禛的脈,偏偏自個那個不省事的小兒子,居然也摻和到了裏頭,這下子德妃也有些坐不住了。

  而舒雲呢,她算是經驗豐富,朱元璋那會兒,掀起大獄的聲勢比起胤禛這一次也沒低到哪裏去,所以,她早就習慣了,還能夠通過對胤禛的了解,盤算著這事到了什麽階段了。

  果不其然,胤禛其實心裏頭有數,德妃念叨了幾次,舒雲象征性地勸了兩次之後,胤禛就收手了,快刀斬亂麻一般將事情解決了。

  佟家也算是心裏有數,外朝攀咬得厲害,但是卻一點也沒有牽扯到孝康章皇後,孝懿皇後,還有佟貴妃身上,就算有不省事地問起,也是一口咬定,這些事情,宮裏頭都不知道。胤禛也不想讓兩任皇後身上有什麽汙點,因此,對佟家呢,成年的男丁盡數判了死罪,為了留個全屍,判的是絞刑,女眷裏頭,李四兒判了腰斬,其他成年女眷另其自縊,而未成年的孩子直接被流放漠北,與披甲人為奴,至於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首惡定了調子之後,其他人都松了口氣,佟家這麽大的罪過,也沒滿門抄斬,還算是留了血脈,雖說日後就是奴婢了,但是滿人重戰功,到了漠北那邊,要是能夠立下戰功,日後還是有出頭的機會的。

  溫憲自然跟舜安顏義絕了,她原本就跟佟家沒什麽感情,自然也不會為佟家求情,德妃怕她難做,直接就把她接回了宮裏,省得被佟家那些親戚糾纏。

  其他那些被卷入此事的人,判決很快也下來了,判死罪的很少,旗人在這種事情上頭,總是有特權的,一些罪名可以花錢來贖,不能贖罪的也可以輕判,若是有戰功,那就更好了,拿著戰功來抵,說不定也就是貶個幾級官而已。

  胤禛並不想自個才登基,就弄得旗人想要造反,所以高高擡起,輕輕放下是應該的,但是胤禛並不想要讓這些人依舊占據高位,總之,最終判決下來,判得太嚴的也就是少數幾個,就是那種罪名屬於不赦之罪的,但是判得輕的也得罰銀回家吃自己,然後呢,還有不少被抄了家的,總之,事情結束之後,不管是國庫,還是胤禛自個的私庫,都發了一大筆。

  等到這事結束了,差不多已經是第二年的事情了,胤禛下旨,改元雍正,然後改元之後的旨意也就下來了,皇太後晉封為太皇太後,德妃被奉為仁壽太後,皇太後本來不願意搬家,只是呢,太皇太後不搬,難不成讓太後也還住在永和宮不成?所以,太皇太後最後還是搬到了慈寧宮,而德妃呢,也搬到了壽康宮。當然,在搬家之前,還是得好好裝修一下的。畢竟,慈寧宮也就算了,孝莊太後過世之後,一直封存維護得好好的,而壽康宮呢,早就在太皇太後這麽多年的居住中,搞得跟蒙古包一樣,德妃可住不慣這個。

  康熙的後宮是真的龐大,胤禛一想到將來要奉養這麽多的太妃太嬪什麽的,就有一種頭大的感覺,倒不是在乎這些太妃太嬪的份例,其實份例什麽的,反而不是什麽大事,一般的嬪妃如果光靠著份例過日子的話,一個個其實都是緊巴巴的,年輕的時候靠皇帝的賞賜,兒子大了開府之後就是靠著兒子的孝敬了。

  但問題是,康熙後宮的妃嬪實在是太多,那些原本是庶妃,但是享用的是妃嬪份例的,胤禛冊封的時候又沒小氣,幹脆就提到了太妃,太嬪的位置上,但是這麽一來,後宮壓根不夠住。

  胤禛自個後院就三個人,其實占不了什麽地方,胤禛將永壽宮和長春宮都給了舒雲,這兩個宮名字寓意好,坤寧宮什麽的,胤禛並不喜歡那裏,主要是來源於孝懿皇後當年留下來的陰影,孝懿皇後就在那裏住了不到三天,然後就沒了,胤禛覺得這裏大概不夠吉利,尤其,胤禛自己也不想住在乾清宮,所以,那幹脆將坤寧宮一塊封存起來算了。胤禛自個住在養心殿,而李格格和宋格格呢,李格格封了齊嬪,宋格格封了懋嬪,兩人都住進了鹹福宮,一個住在西配殿,一個住在東配殿,至於主殿,直接空著,這讓李格格頗為不滿,她兩個孩子,居然連個妃位都沒撈到,不過雖說不滿,她卻也不敢提出什麽異議,只得忍著。

  胤禛這般打算也就是自個和自個的後宮乃至兩宮太後都搬到了西邊,而東邊就留給那些太妃太嬪了。

  老實說,胤禛這個做法其實是有點小壞的,這些太妃太嬪如今要經常給太後,太皇太後請安,就得從東六宮那邊過來,而且還不能走近路,近路那邊是乾清宮,她們得從北邊禦花園那邊繞過來,而慈寧宮,壽康宮呢,都在紫禁城的西南面呢,可以說,請個安,她們需要圍著紫禁城繞一個大圈子,可以乘輦車的還好,沒有的,光是走這麽一圈就夠嗆了!

  太皇太後一向不太在意這些,可是太後呢,之前也是這麽過來的,如今看著曾經那些對手也得這麽來拜自己,不免心中大樂。

  以前大家都是妃位,除了拼寵愛,就是拼兒女,而現在呢,康熙不在了,只能拼兒女了!胤禛已經是一國之君,而他那些兄弟呢,如今也就是臣子了,還要在胤禛手底下討生活呢!

  當然,德妃也不是什麽得志猖狂的人,德妃性子一向謹慎,哪怕到了現在也沒多少變化,尤其,胤禛跟她之間母子關系一直處在磨合狀態,並不夠親近,而更加親近一些的胤禎卻是個不靠譜的,性子跳脫,胤禛對這個弟弟的感情未必比得上對胤祥,所以,德妃可不能將母子情分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地方,哪怕是做了太後,沒有皇帝的尊重,太後也就是聽起來好聽而已。

  胤禛一向自詡是真性情的人,原本對上德妃的時候,總是有些公式化,如今做了皇帝之後,反而放開了許多,樂意對現在的太後表現自己的孝心了。

  如今還在國孝之中,許多事情不能做,但是胤禛還是給了太後足夠的尊榮。封了太後之後,烏雅家全部被擡了旗,如今的家主是太後的兄弟,封了一等承恩公,其他的子弟也各自封了爵位,官位。畢竟,擡旗之後,內務府的事情他們是沒法插手了,自然需要從別的地方進行補償,因此,烏雅家出了好幾個侍衛,還有一個鑾儀衛,然後呢,小一輩的裏頭,又挑出了幾個出來,給年紀現在還小的弘旸和弘晏做伴讀,更小一點的弘顯原本還在德妃那裏養過幾天,胤禛直接表示,弘顯的婚事,太後可以做主,也就是說,許了一個皇子福晉的位置給了烏雅家。

  在外人看來,烏雅家幾乎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但實際上呢,放棄了內務府的多年經營,對於烏雅家來說,也不知道得失之間,到底是何感受了!

  之前因佟家而起的那一場大案之中,內務府也受到了牽連,因此烏雅家才這麽老實,按照胤禛的意思,將內務府的權力拱手讓出,要不然的話,胤禛給的好處再大,烏雅家也沒這麽容易撒手。

  烏雅家識趣,胤禛自然不介意跟太後來母慈子孝一番,皇家的親情總是混雜著更多的利益,就算是親生母子之間也是一樣,更何況,這對母子因為之前的那些經歷,原本關系就有些微妙呢?

  這對母子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配合得還是比較默契的,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到胤禛對十四的態度,十四雖說是胤禛一母所生的弟弟,結果到頭來,只得了個貝子的爵位,這讓他很是不滿。

  康熙留下的兒子實在是太多,因此,胤禛在爵位上頭也不得不吝嗇一點,胤褆如今依舊還是直郡王,不過呢,他如今不光是得了自由,依舊在兵部那邊有了差事,雖說是閑職,但是已經是一個態度,表示胤禛不會再追究胤褆當年的那些事情了。

  至於胤礽,他畢竟是廢太子,所以,他也非常消停,老老實實將弘皙送到宮中,從胤禛那裏討到了一個可以讓幾個女兒婚假自由的承諾,然後就消消停停地住到了康熙當年在保定給他建造的鄭家莊,胤禛封他做了理親王,等到他有了孫子之後,他這一脈就差不多能真正自由了!

  像是胤祉就是比較倒黴的一個,當年因為孝期剃頭的事情跟胤祥結了仇,這麽多年也沒能揭開這層仇恨,不過呢,這位也算是臉皮厚的,胤禛這邊才登基,就屁顛屁顛的表示,他們這些兄弟需要避諱「胤」字,要改為「允」字。胤禛可跟歷史上那個雍正不一樣,他是康熙親自冊封的太子,靈前登基名正言順,所以,對於許多事情也沒那麽在意了。因此,並沒有同意避諱的事情,不過呢,胤祉這樣,也算是表現出了對胤禛的臣服了,何況,胤祉的同胞姐姐,算是這些年來撫蒙公主中最能幹的一個,將額附收拾得服服帖帖,康熙當年就有意冊封她為固倫榮憲公主,只是後來事情一個接一個,康熙還沒來得及下明旨而已。

  胤禛在收拾康熙當年一些隨筆記錄的時候看到了這一條,便下了冊封旨意,而胤祉呢,也得以被封為和碩誠親王。一同被封為親王的還有胤祺和胤祐,只不過呢,這幾位也就是名義上比較好聽,實權是半點也沒有的。

  倒是胤禟,雖說依舊只是個貝勒,卻被胤禛安排進了內務府,接手之前烏雅家還有其他那些獲罪的內務府官員離開之後留下的空白,如果胤禟能夠順利對內務府進行改革,那麽,胤禛也不吝嗇給個郡王甚至是親王的位置。

  至於胤?,同樣也是如此,他爵位沒有晉升,卻被授命組建神機營,權力可是到手了。

  胤裪暫時也就封了個貝勒,胤祥因為之前立場堅定的緣故,倒是被封了個怡郡王,至於往下的阿哥,胤禛可就沒這麽大方了,親弟弟也就是個貝子,其他人還想有多高的爵位不成,要爵位可以,先幹出點成績來。

  際遇不同,選擇自然也不同,胤禛的繼位名正言順,當然並不吝嗇給自個的那些兄弟機會,他幾個兒子都還小,能入朝的也就是弘暉與弘昐,弘暉也就罷了,還算是頗有主見,比較能幹,弘昐的性子卻比較軟弱,而且很容易被人左右,胤禛覺得他日後的成就也就是那樣了。胤禛有的時候也奇怪,幾個孩子都是一起長大的,弘昐也從來沒有受過不公正的待遇,也沒人跟他說過,做弟弟的,就該聽哥哥的,偏偏他養成了這種敏感多思的性格,所以,胤禛還真是對弘昐沒太多的期待。不管怎麽說,與其信任那些臣子,還不如信任自己的兄弟。

  當然,胤禩除外,他如今的黨羽已經差不多被剪除,雖說胤禛封他做了廉郡王,但是也僅僅就是如此了。胤禛厭惡他的性子和習慣,因此並不打算給他任何機會。而沒有了權力,沒有了黨羽,憑著胤禩,想要做出什麽事情來,那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到了如今這個地位,胤禛對胤禩完全可以用居高臨下的態度來俯視了,胤禩當年能做出那些事情,也無非就是因人成事,如今沒了天時地利人和,那麽,胤禩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坐困愁城了!

  事實上,胤禛也沒心思理會胤禩,他如今恨不得所有人都是工作狂,康熙留下來的爛攤子實在是太大了,他將這些日子以來搜集到的資料直白地攤到了眾多兄弟面前,雖說之前康熙幾年前萬壽節的時候宣布永不加賦,但不是永不加稅,賦這玩意就是人頭稅,問題是,朝廷戶籍上人口已經很多了,以後再有什麽隱戶之類的問題,這些口賦還是要分攤到尋常百姓身上的。而且這玩意根本不是大頭,大頭是各種捐,各種稅。

  胤禛曾經去過江南,按照他了解到的情況,下面許多地方的捐稅都已經收到幾十年後了,但是第二年照樣收,遇上什麽縣太爺納妾,生孩子,說難聽點,甚至縣太爺家的狗生了一窩小狗,都能編出個名目出來。

  這幾年已經有不少地方出了民亂,雖說最終鎮壓下去了,但是誰知道再這樣下去,會變成什麽情況,所以,胤禛直截了當地表示,大清到了這個份上,有的地方不改不行了,要是不改,大家都要完蛋,說不定返回老家都不行,想想看大明當年是怎麽對蒙古的,可是窮追不舍了好幾十年。大清如今這些旗人的戰鬥力,可真是不敢保證,至於綠營,真要是亂起來,說不定他們是頭一個投降的。

  就像是大清這些年對老朱家趕盡殺絕,光是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朱三太子都幹掉好幾個了,就可以知道,若是大清出了什麽問題,回頭他們這些龍子鳳孫只怕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雖說大家覺得胤禛有的話太過危言聳聽,但是大家都還是知道輕重的。不過,改要改,怎麽改還是個問題。

  胤禛這些事情早就想了很多年了,其實以前的時候,也有過各種變法,像是張居正就搞過一條鞭法,這會兒胤禛呢,直接拿出一個條陳來,核心就是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

  一群人湊一塊一商量,攤丁入畝雖說解決起來比較困難,但是還是可行的,但是這個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只怕行不通,官員讀書人的特權你給取消了,大家不跳起來才怪!

  一直討論了好幾天,一群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著手,貿然推行下去,說不定下面那些人就能真的鼓動人造反。

  胤禛身心俱疲地去了長春宮,原本他想讓舒雲住在永壽宮,因為那裏離養心殿比較近,但是舒雲如今忙著理順宮務,將宮裏的事情清理一遍,因此,老是有人來來往往,擔心有人趁機窺探前朝,所以幹脆搬到了長春宮。

  舒雲如今已經差不多將宮裏的情況理順了,主要是胤禟也肯合作,跟舒雲一塊,將內務府的許多章程都改了,許多采購直接變成了招標,還有許多幹脆直接交給京郊的皇莊提供,這麽一來,內務府那邊就少了許多做手腳的余地。

  胤禟本來就是奉命清理內務府,因此,自然不會跟舒雲對著幹,相反,還非常配合,親爹在的時候,辦差都沒現在當心。沒辦法,康熙再不怎麽重視他,他也是皇子阿哥,有什麽錯,康熙都會幫忙兜著,可現在呢,做皇帝的變成了哥哥,還不是一個媽生的親哥,情況就不一樣了,真要是出了什麽岔子,只要將你閑置了,你就得抓瞎。

  胤禟可是看到了,胤禩哪怕如今空有一個廉郡王的名頭,但是如今是真的門庭冷落車馬稀了,廉郡王府幾乎是一瞬間就變得落魄了起來。偏偏兩個人還撐著架子,別的不說,有的親戚還是要資助的。

  安郡王府,現在沒有安郡王府了,瑪爾渾之前因為曾經與鄂倫岱有過往來,結果這次被鄂倫岱給賣了,胤禛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下手呢,原本這幾年就有些身體不好的瑪爾渾就吃不住壓力,一命嗚呼了!

  瑪爾渾沒有嫡子,胤禛順勢就奪了安郡王府的王爵,便是個貝勒貝子的爵位也沒能承襲,最後挑了兩個兒子,一個封了鎮國將軍,一個封了輔國將軍,其他的呢,爵位就更不入流了,沒了爵位,安郡王府也不能住了,逾制,瑪爾渾的喪事剛辦完,就急急忙忙分了家,棲棲遑遑地搬出去了。

  分家之後,他們日子並不好過,家產縮水了太多,偏偏一個個都是儉省不下來的那種,還想要維持當年王府風光時候的奢侈生活,寅吃卯糧,到最後,差點連爵田都要賣了,郭絡羅氏聽說了消息,哪裏還有辦法,也只能接濟一二了。

  胤禩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兒子,是鈕鈷祿氏生的,叫弘旺,胤禩將他抱到了郭絡羅氏身邊撫養,實際上郭絡羅氏對於這個孩子很少理會,只是叫下人養著,對他還不如對自個的養女上心。胤禩如今跟郭絡羅氏是真有了相敬如賓的味道,互相之間客客氣氣的,至於更多的,卻是沒有了。

  胤禩從來不死心,他還在等機會,所以,現在能抓住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手,郭絡羅氏接濟外祖家,他也不攔著,還多給一些,依舊保持著跟這一家子的來往,他堅信,沒有人是無用的。

  但是,這些都是要花錢的,當年投靠了胤禩的皇商通過胤禩的關系,得了往內務府供貨的差事,這次被一並處置了,皇商的資格被剝奪不說,還被抄家流放,自然不可能有多少錢孝敬胤禩了,因此胤禩如今手頭也比較緊,已經到了需要偷偷摸摸典當一些東西的地步了。

  胤禟開著幾家當鋪,因此知道這些事情,想到曾經風光無限,一度逼得汗阿瑪都不得不耍賴的胤禩如今落到這個落魄田地,胤禟哪裏還敢不拿胤禛的旨意當回事。

  因此,在整改內務府的事情上,他表現別提有多積極了,生怕出了什麽岔子。橫豎內務府這邊如今也擔心胤禛下狠手,所以一個個也不敢有什麽大動作,這才讓改革順順利利進行了下去。

  這會兒瞧見胤禛這邊不順利,舒雲難免多嘴問了幾句,聽到胤禛說到這些事情之後,舒雲當下就將當年洪武朝的解決辦法說給胤禛聽了,規定好各個級別能夠免稅的額度,納糧照樣納,回頭按照功名爵位什麽的返還就是了,依舊是有特權的,至於當差,他們不能跟著百姓去服那些徭役,那就讓他們去搞義務教育唄!去縣學之類的官學義務上課,這也算是當差了,而且算是教化一方了,又體面又實惠。

  對於舒雲來說,反倒是丈量全國的田畝,攤丁入畝,這裏頭貓膩比較多一些,這時候下面測量土地,不是按什麽米,分米的,而是按步,這個就有大步小步的問題了,官員用大步,百姓用小步,同樣一畝地,當官的就是比百姓大,你有什麽辦法。

  胤禛對於這些貓膩也明白,但是這種事情也很難解決,只得暫時作罷。

  舒雲卻是知道,隨著工業的發展,農業獲利越來越少,以後這些反而都是小節,因此,也並不多提,只是將自個這麽多年來整理出來的一些實用性的技術圖紙還有相應的設想拿給了胤禛,胤禛仔細看過之後,眼睛越來越亮,他忍不住保住了舒雲:「靜怡,你可真是朕的賢內助,這可真是幫了朕的大忙了!」

  胤禛琢磨著,舒雲這麽多年一直沒拿出來,一方面是被之前奪嫡之事給嚇住了,另一方面呢,也是她跟自己心有靈犀,早就相信自己能笑到最後呢!

  胤禛從來不怕別人比自己能幹,反正都要為自己所用,自然也沒覺得舒雲是不是想要做武瞾什麽的。橫豎現在是孝期,許多事情做不了,胤禛自然是將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上頭。

  有了一定的章程之後,許多事情就好辦了。胤禛並沒有什麽三年無改父道的想法,許多事情越早解決越好,因此,趁著之前一番清掃的余威,他就直接宣布全國各地重新丈量田畝,然後呢,他搞了個缺德的主意,派出去丈量田畝的官員每個地方都有三個,一個正職,兩個候補,誰能夠先發現正職的問題,並且得到核實之後,候補立馬就能轉正。

  科舉的發展讓讀書人越來越多,三年一次殿試,又分什麽南北二榜,而且滿漢考的還不一樣,朝廷需要的官員就這麽多,很多還都是靠著恩蔭上去的,旗人想要上進,渠道總是比較多的,也就是說,很大一部分職位都被旗人占了,甚至一些要害衙門裏頭的一些刀筆吏,如今叫做筆帖式,也都是旗人或者是包衣在裏頭任職,這就導致了漢人想要上進,面臨的競爭對手就很多了,多有考上了進士,因為沒錢走門路,不得不一直候補的,除非你想去某個沒人願意去的窮鄉僻壤,否則的話,稍微好一點的官職,後面起碼跟著一串候補的,一些人候補了幾十年,都看不到希望。結果如今胤禛給了他們一個希望,哪有不動心的道理,恨不得死死盯著正職不放呢!

  官紳一體當差,因為就是搞搞教化之類的,大家對此覺得沒什麽問題,提攜後輩嘛,本來許多人就挺喜歡做的,但是一體納糧,哪怕會按照官職爵位返還,這也直接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以前是全部不交稅,不納糧,現在只有一部分了,起碼,以後投獻的事情是不會再有了,這自然影響到了大家的利益。

  但是問題是,這個政策還是保留了他們的特權,他們就算是想要反對,也找不出借口來,畢竟以前的時候,也沒說他們的田全部免稅,免一部分才是正常操作。他們能做的,也只能是暗中做手腳了。

  這麽一來,原本以為最難的改革居然就這麽進行下去了,胤禛一下子松了口氣。

  雍正年間的改革如今已經全面展開,在上層的壓力下,下層又沒有足夠的反抗力量,比起明朝來,如今的文臣論起什麽氣節之類的,那是壓根沒有的,那時候文臣為了史書留名,能故意惹怒皇帝騙廷杖,現在可沒人敢了,大清的皇帝是真的會殺人的,還會株連,至於名聲什麽的,呵呵,這玩意不就是讀書人一句話嘛!

  所以,在大明的時候,許多根本推行不下去的政策放在大清,居然還挺順利。雍正也深得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熏陶,一邊整頓吏治,不許貪汙受賄,一邊再搞了個養廉銀出來,這筆銀子看起來多,其實比起讓他們去貪汙,可就少很多了。

  另外就是地方上頭的虧空問題,胤禛早就煩透了這些,當年曹寅的女兒嫁給平郡王納爾蘇的時候,胤禛就不爽了,一個包衣家的女兒,一看就是王妃的品格,問題是,養移體,居易氣,別相信什麽窮苦人家養出什麽金枝玉葉的事情,事實上,容貌,氣質,談吐,修養這種東西,都是需要金銀珠玉培養的。同樣的美貌,一個生在豪富之家,一個生在鄉野之地,那完全是不一樣的,一個從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個能走路就得幫著幹活養家,十多歲的時候,保準一個是千金小姐,一個是黃毛丫頭。能在鄉野還能保證皮膚白皙細嫩,牙齒潔白整潔,頭發柔順細滑的,不用說,那肯定是有金手指。

  曹家說是接駕,實際上康熙才住了幾天,其他的東西不都是他們自己享用的嗎?甚至,後續他們一家子的奢侈生活也是靠著這些虧空才支撐起來的,尤其,康熙給了曹家彌補虧空的機會,肥差一個接一個,結果呢,還越虧越多了!

  雖說這裏頭是有著康熙想要廢太子的時候讓幾個心腹想辦法截留銀子的事情,但是呢,這種事情是不能放到明面上來的,廢太子之後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他們居然一點還虧空的意思都沒有,這就很讓胤禛惱火了!

  所以,胤禛頭一把火就燒到了三大織造頭上,曹寅首當其沖!

  對此,許多人其實是幸災樂禍的,曹寅當年有多風光,就有多遭人嫉恨,康熙可不是只有一個乳母,按照制度,作為皇子,康熙會有四個乳母,只不過皇子斷奶之後,一般只會留下一個,留下來的便是曹寅之母孫氏,後來康熙入閣讀書,曹寅的身份夠不上伴讀,就做了康熙的哈哈珠子。就因為這麽一重關系,康熙一直以來,對曹家優容有加,某種意義上來說,康熙對自個的兄弟都沒有對曹寅照顧。

  曹寅雖說也算得上是長袖善舞了,在江南官聲很好,在朝堂上也多有經營,跟所有人關系都不錯的樣子,但是那是因為他上下都打點得好,但是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很明顯,皇帝不喜歡他了,有幾個人敢冒著得罪皇帝的風險來拉他一把呢?

  舒雲當年少女時候看過紅樓,是因為那時候課本上有節選,老師建議他們回去可以看一看電視劇,舒雲也曾經翻閱了一下原著,她一向理智,在她看來,賈家那是活該,至於說什麽賈寶玉還有那些女孩子是清白無辜的之類的話,問題是,他們都是既得利益者,不能因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真的不應該付出代價了,放到後世,貪官家屬還得積極退贓呢,其實都是一個道理!放到這個執法成本其實比較高的時代,提升犯罪成本,也就是搞株連,才是正常的。

  所以,對曹家,舒雲也生不出多少同情心來,他們也算不得無辜。別的不說,在整頓內務府的時候,舒雲就看到一份記錄,曹家曾經上折子問康熙借了內帑十萬兩銀子用於倒賣雲南那邊的銅錠,結果因為內務府這邊也跟著跟進,曹寅虧掉了,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將這事給糊弄過去了,康熙也沒有追究,至於借的錢,也是沒還的,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有不少,光看內務府裏頭的記錄,曹家就絕不冤枉。

  至於紅樓真正的結局什麽的,曹家要是沒有這些經歷,這書也寫不出來,所以,舒雲自然就沒有任何幹涉的意思了。

  江南三大織造互為姻親,李煦是曹寅的內兄,孫文成是曹寅的表弟,以前康熙因為曹寅和李煦的緣故,對他們挺信任的,但問題是,胤禛可信不過他們,因此,一方面勒令他們填補虧空,另一方面已經命人南下接替三人的位置。如今江南那邊無論是絲綢,還是棉布都暢銷得很,就這樣都沒能將虧空補齊,那還能繼續指望下去嗎?

  他們幾家如今還想要走關系,給他們求個情什麽的,結果直接被胤禛下旨罵了一頓,頓時消停了。孫文成還好,他們家欠的虧空不太多,最重要的是,他沒有足夠的依仗,奉聖夫人孫氏雖說是他姑母,但是已經過世了,能蔭蔽曹家就不錯了,哪裏還能再蔭蔽娘家。所以他老老實實變賣了家產,將虧空都還掉了,還留下了一些祖產,但是曹李兩家就沒這種好事了,欠的太多,急切之間,當年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東西根本賣不出價錢來,至於那些當年接駕用的東西,也沒人敢賣,因此,到頭來根本還不起。

  胤禛也懶得再跟他們啰嗦,勒令他們回京,後腳就叫人替了他們的位置,至於虧空什麽的,就像之前那些欠國庫錢的人一樣,給個期限,慢慢還吧。


第72章 紅樓謝皇後

  胤禛在位三十二年,在這三十二年中,大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為商業繁榮的緣故,原本比較封閉的對外政策自然被放開了,工業的發達帶來了商品過剩,不得不向海外傾銷,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再閉關鎖國呢?

  來自全球的原材料被運輸到大清,變成了更加精美的商品,然後被運上巨大的蒸汽貨輪,運輸到世界各地。對於許多原本就沒有所謂工農業所言的地方的人來說,大清的商品質量好,價格公道,比起那些西洋商人賣的東西強太多了!他們那邊原本物產就很豐富,大清購買的那些東西,原本對他們來說壓根就沒什麽用處,但是就能從大清那裏換來柔軟舒適的棉布,輕薄的絲綢,雪白的面粉,輕巧實用的瓷器,甚至還有更加鋒利好使的武器,只要給的代價足夠,大清就算是火槍火炮也是肯賣的。

  在很多時候,經濟其實要比武力更可怕!當一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被掌握之後,那麽,名義上這個國家是獨立自主的,實際上呢,已經失去了自主權。上層的那些貴族盡情享受著來自天朝上國的奢侈品,至於下層嘛,他們只能不斷勞作,為大清提供廉價的原材料,還有一些會在大清商人投資的種植園還有一些米廠面粉廠之類的工廠工作,得到相應的報酬,維持相應的生計。

  大清發展得實在是太快,西方那邊就算是工業革命已經開始了,也拍馬趕不上了,在經過幾次海戰之後,不得不老老實實跟大清一塊兒分享海外的利益,忍受著最多的利潤被大清攫取。

  而國內呢,情況也變得非常明朗了,工商業的發展讓農業變得無利可圖,大量的農業人口開始向城鎮轉移,轉化為流水線上的工人,就算是購買機器進行大規模耕作,但是隨著化肥的出現,糧食產量增長了很多,但成本也高了不少,化肥還有農藥不都要花錢嗎?偏偏國內糧食的價格一直保持著一個比較低廉的水平,家裏有個人在作坊做工,靠著薪水就能養活一家子,因為糧食什麽的是真的不貴。

  至於經濟作物什麽的,也不可能賣得太貴,真要是太貴了,還不如去海外買個種植園呢,橫豎海運現在成本非常低了,所以,如今那些大地主就算是想降低租子,都沒幾個人樂意種了,也只能改成大農場模式,比起投資作坊來,雖說相對比較穩定,但是收益率卻不夠高,要不是朝廷對於拋荒有著嚴厲的懲處,很多地主根本就不想種地了,因此一些地主為了避免拋荒帶來的懲處,寧願只要一點象征性的租子,就租給佃戶耕種。

  北方草原也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大量樹木的種植讓許多原本已經急速荒漠化的地方開始恢覆了生態,雖說有著足夠的收益,但是許多蒙古貴族已經不滿足於生活在草原上了,畢竟,哪怕如今交通非常方便了,但是在草原上,想要過上又奢侈又舒適的生活還是不那麽容易的,那些蒙古王公們如今也沒多少兵馬了,有錢就夠了,因此,幹脆搬到了中原居住,草原這邊的草場定期叫人來巡視就可以了。一些比較有野心的,還在海外購買了牧場,準備將羊毛還有奶制品、肉制品生意發展到海外去。

  雍正二十六年的時候,胤禛出台了一個新的政策,不管是漢、回、苗、藏,只要在朝廷認證家產(包括動產不動產)超過十萬銀元,就可以申請入旗,其實在這個時候,旗人的特權已經不多了,但是又不用多花錢,只是認證一下,每年多交點稅而已,就能入旗,那麽何樂而不為呢?一時間,漢軍旗膨脹了幾十倍,回、苗、藏人中的貴族也紛紛入旗,哪怕滿蒙八旗沒發生什麽改變,但是儼然,旗人這下是真不值錢了。

  好在傳統的那些旗人已經趕上了工業化的紅利,滿洲八旗都有固定的產業,後來胤禛代表上三旗牽頭,與各旗旗主合作,成立了大清皇家集團,又是搞銀行,又是搞商船,後來還搞起了軍火生意,每年都會派發紅利,就算是在家躺著不動,也能勉強養活自己,所以,對於新入旗的那些人,這些老旗人也就不在意了。

  在胤禛過世之後,大清皇家集團這才開始漸漸接受其他組織入股,不再僅僅是滿洲旗獨享了,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都已經忘記以前旗人到底是怎麽生活的了!旗人的桎梏被放開,他們有了更多的出路,更多的可能性,自然也就不會混吃等死,就等著朝廷發餉了!

  雍正過世二十年後,繼位的弘暉,也就是長治皇帝,在退位為太上皇之前,下了最後一道詔書,表示大清自此以後,但凡身家清白,無作奸犯科之事,皆為旗人,不管滿蒙漢回藏,都是一家兄弟,再無分別。

  其實因為工業化的緣故,蒸汽機大量使用,發辮並不方便,從雍正年間的時候,民間就有人私下剪去發辮,朝廷並不追究,之後越來越多的人減掉了發辮,一般就是留著短發,等到後來,便是一些旗人也不留辮子了,等到長治之後,弘暉的兒子永珣繼位之後,自個帶頭剪去了發辮,自然下面的官員也是上行下效,紛紛去辮蓄發,很少有人再留著發辮了。

  可以說,大清從各個方面都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

  舒雲沒想到之前那輩子自個還遺憾,又沒等到紅樓的結局,結果這輩子就轉世到這個世界來了。

  舒雲恢覆上輩子記憶的時候剛剛在生孩子,孩子生下來了,就聽到一個聲音在那裏大喊:「娘娘血崩了!」

  當然,舒雲沒死,哪怕沒有恢覆之前的記憶,舒雲的身體也是一直經歷了靈泉滋養的,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就血崩!事實證明,是一個產婆暗中做了手腳。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一個坎,最是危險不過,也最容易出意外。那個產婆原本就是一邊擺出一副要接生的樣子,卻是偷偷想要將已經露頭的孩子往裏塞,結果發現舒雲生得太順了,又有其他人看著,真要是強塞,立刻就要被發現,幹脆趁著接生孩子,下面原本就很可能出現撕裂的機會,悄悄用刀片在舒雲下面劃拉了一個大口子,然後一邊喊著止血,一邊用力放血。這年頭又沒縫合技術,真要是被這麽折騰,除非舒雲願意暴露自己的自愈能力,要不然,還真要完蛋。

  哪知道舒雲恢覆了前世宿慧之後,立馬就反應過來了,她生的次數多了,對自個的身體也比較了解,哪裏還能發現不了貓膩,當即強提了一口氣,叫人制住了那個產婆,結果就在她袖子裏找到了一個刀片,上門還有些許血跡。

  審訊產婆的事情不用舒雲多管,舒雲一邊暗中動用靈泉配合醫女止血,一邊開始整理自個這輩子的記憶。

  舒雲這輩子依舊是皇後,她丈夫是承嘉皇帝,這是大靖朝,皇族姓司徒,承嘉皇帝叫做司徒旻,十四歲就登基了,不過就是大靖的第三代皇帝而已。前兩代為TAI祖太ZONG,TAI祖他老人家呢,原本就是個地方上頭的小軍官,前朝末年,天下大亂,他所在的軍隊因為拖欠軍餉,還逼著他們到處滅火,好不容易立下了功勞,最後上面一分潤,到了他們手裏,上千個人都分不到幾兩銀子,最後頂頭上司一惱火,不幹了,幹脆也舉旗造反了!

  這位TAI祖運氣很好,而且在底層呢,也有些威望,所以,在上面的首領身亡之後,繼承人壓制不住局面的時候,他就脫穎而出,做了首領,然後又威逼利誘了幾個讀書人給他出主意,後來竟是在江南那邊打下了一塊地盤來。他本是金陵人士,後來便有同鄉來投,比如說什麽賈家,王家,史家之類的。

  總之,等到TAI祖登基的時候,大靖朝已經占據了中原的大半壁江山,然後TAI祖過世,太ZONG繼位,繼承TAI祖遺志,終於大致上統一了中原,也就只剩下一些當年所謂義軍的殘黨還有些活動。只是,太ZONG這個做皇帝的,年輕的時候不懂什麽叫做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每每奮勇爭先,雖說在軍中威望極高,但是呢,相應的呢,身上也受過不少傷,年輕的時候身體底子好,沒什麽感覺,等到天下統一之後,他年紀大了一些,舊傷覆發,自然壽數不長。因此,先帝過世的時候,司徒旻作為太子,也就是十四歲而已,太後垂簾聽政,等到司徒旻十五歲大婚,太後便還政給了司徒旻。

  舒雲這輩子轉世的身份叫做謝玉菽,是之前太子太傅的嫡幼女,謝家從龍並不算早,不過,當年謝家先祖乃是前朝大儒,前朝末帝時候,因為上書指出朝堂弊政,最後被逐出朝堂,名震一時,後來TAI祖占據了兩省之地之後,便張貼榜文求賢,謝家那位先祖自個不願意出山,不過卻是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出仕了。

  謝家人不擅長什麽謀略,但是長於實務,將後方管理得井井有條,只是沒什麽軍功,因此,開國之後,也就是封了一個伯爵,一個子爵,不過謝家本來也算不得正經的勳貴人家,歷代都是讀書的,所以,雖說有爵位,幹的還是文臣的差事,跟勳貴也比較疏遠,畢竟,壓根不熟啊!

  謝家如此這般,自然很得上頭信任,舒雲的父親謝慎,並不是家裏的嫡長子,爵位沒他什麽事,當然,謝家的人也不在乎這種爵位,像是舒雲的大伯謝恪雖說是繼承了爵位,可也是考了個舉人的,當然之後沒再考就是了。

  謝慎少年時候就有神童之名,一路高歌猛進,十一歲就成了秀才,後來因為連續守孝,耽誤了兩次鄉試,但是不到二十歲也已經成為了進士。因為年齡的緣故,殿試上謝慎只是排在了二甲第二,連傳臚都沒撈到,但是論起才學,並不輸給那一年的前三甲,如今那位狀元早就沒幾個人記得了,而謝慎呢,卻是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之後,毅然外放,十幾年之後,帶著治理地方的政績進入了朝堂,被太ZONG重用,後來先是做了太子少師,給太子講學,之後等到臨終之前,又命謝慎為太子太傅。

  司徒旻要親政,就得對外表示自己已經是個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成年人呢,那麽最簡單的途徑就是大婚,在經過一番考量之後,太後就給她挑了謝慎的女兒。

  老實說,謝家本心並不想要送女入宮,謝玉菽是家裏的嫡幼女,哪怕接受了正統的仕女教育,但是呢,家裏對她的打算頂多就是嫁到一個差不多的人家做宗婦,皇家呢,情況太覆雜,謝慎又是教導過司徒旻的,司徒旻的性子他了解幾分,是個比較情緒化的人,這樣的皇帝不好伺候。可是既然上面有了這個意思,那麽,謝慎最終也只能認了。不認又能怎麽樣呢,人家要娶女兒做皇後,又不是進宮做妃嬪,你都不同意,誰都要說你一聲不識擡舉。

  謝玉菽入宮的時候,才十三歲,因此,自然是不可能立刻圓房的。可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皇帝啊,因此,大婚沒多久,宮裏頭就又有了好幾個妃嬪。雖說謝玉菽名義上是皇後,實際上呢,上頭有太後,下面還有那些還算受寵的妃嬪,哪怕司徒旻表現得挺尊重嫡妻的,但是在如今久經世事的舒雲看來,司徒旻對自己的皇後,能有一分真心就不錯了!

  這位就是個標準的帝王,一切唯我而已。或者說,大凡是皇帝,大多數都是自私自利的,當然,那種大公無私的也非常可怕就是了,因為這種人什麽都能犧牲!

  舒雲有些郁悶,自個這一次次的穿越,難度是直線上升啊!朱元璋雖說殺性比較大,但是呢,這位貧苦出身,另外就是舒雲跟他算是患難夫妻,朱元璋並不是什麽不念舊情的人。而胤禛呢,準確來說也是性情中人,起碼比康熙好多了!只要初期有了一個良好的印象,後面也就沒問題了!而這一位呢,似乎就應該是紅樓裏頭那位後來退位的太上皇了,也就是說,自個剛生下來的兒子就是那個被廢自盡,後來被追封的義忠親王?似乎連他的子孫也沒撈到什麽好處?這也太悲劇了一點吧!難不成這影射的是胤礽?

  舒雲如今記憶力很好,這會兒從記憶深處將自個曾經看過的紅樓又翻出來看了一遍之後,裏頭對於朝堂上的事情都只是一帶而過,好多用的都是隱喻,舒雲也不擅長搞什麽閱讀理解,又沒怎麽看那些紅學家對於裏頭的各種解密,因此,具體怎麽回事,真的搞不清楚。

  當然,就算是她原著全看過,這也不能說就是真的攻略了,這裏也就是一個平行空間分出來的一條時間線而已,所以呢,拿著攻略走,說不定就要南轅北轍。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舒雲就知道,自個依舊是無路可退!膝下有兒子,宮外有娘家,她哪能拋下這一切!所以,如今還真的是得多低一低頭,先在司徒旻那裏刷好感度了!

  舒雲嫁給司徒旻已經七年了,如今才有了這個孩子。司徒旻的孩子可是已經不少了,若是算上這些年夭折的,司徒旻的孩子早就超過了兩位數,這等精力,他真的是發育得很好。司徒旻的長子是賢妃所出,舒雲這邊剛剛大婚不足一個月,賢妃就進了宮,她也是太後幫忙選的,舒雲代表的是文官的勢力,那麽,賢妃就是勳貴一方的代表。賢妃出身鎮國公府,那位開國功臣鎮國公牛清如今雖說是年紀大了,但是人還健在呢。所以,賢妃進宮就是嬪位,後來有孕,便晉封為妃,她這七年時間,一直榮寵不衰,一共生了二子一女,但是只有一個兒子活了下來,也就是如今的皇長子司徒寬。

  另一個之前還算得寵的是麗嬪,麗嬪出身並不高,不過生得頗有幾分美貌,這才得了一個麗字作為封號,麗嬪兩次有孕,第一次因為年紀小,沒保住,第二次生下了大公主,大公主有些體弱,麗嬪除了美貌之外,也沒太多足以動人之處,因此這幾年已經有些失寵了,便將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大公主身上。

  同樣多次有孕的還有淑妃,她準確算起來,是帶著前朝血脈的,前朝覆滅,末帝舉火自焚,大靖便從前朝宗室中選了一個人出來,冊封了一個安樂侯,安樂侯府占了這麽個大便宜,要知道前朝就算是還在,他們也早就邊緣化了,自然也很是老實。他們家管著前朝皇室的祭祀,算是世代承襲這個爵位了,原本先帝的時候就想要獻女入宮,但是呢,家裏頭沒有合適的女孩子,等到當今繼位,就順勢將家中最美貌的女兒獻了上來。

  安樂侯府可沒有什麽奪嫡之念,獻女完全是為了表達前朝皇室的臣服。因此,司徒旻寵愛淑妃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反正不管她生的是兒是女,都是不可能成為繼承人的。淑妃又美貌動人,善解人意,所以,司徒旻對她多有寵愛,這就表現在淑妃進宮六年,已經懷過四胎,加上如今肚子裏的這個,算是第五胎了。淑妃進宮的時候也就是剛滿十五歲,虛歲才十四,承寵不久就有了身孕,實際上,她的身體發育情況還沒有成熟到那個地步,因此第一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呼吸。偏偏她的體質又非常容易懷孕,司徒旻也不會在意接連有孕對女人的傷害,他要留孩子,誰敢做什麽避孕措施呢,因此,淑妃的孩子也就活了一個,也就是皇次子司徒實。

  除此之外,宮裏頭還有兩個公主,分別是趙美人和周才人所出。如今不過就是承嘉九年,司徒旻的後GONG就已經初具規模了。

  攤上這麽個覺得自己有義務給皇家開枝散葉的丈夫,舒雲還能怎麽辦?這位生兒子的水平跟康熙差不多,薄情的程度估計跟乾隆一個程度,指望著讓這種皇帝靠得住,舒雲不如指望著直接幹掉他,自個做太後垂簾聽政呢!不過,這的確是個可以列入備選的好主意,要是這家夥真的昏聵到了那個程度,以舒雲的知識水平,無聲無息地幹掉他,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當然,這會兒的司徒旻還年輕,還沒有變成一個老奸巨猾,為了權勢毫無底線的皇帝,所以舒雲也就是想想而已。

  司徒旻可不知道自個的皇後內心翻騰著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在知道居然有產婆借著皇後產子的機會對皇後下手之後,皇家人天性裏頭的被迫害妄想癥頓時就爆發了,差一點,他的嫡子就被這個產婆在母體內悶死,而差一點,他的皇後就被「血崩」而死了,如今能對皇後,能對皇子下手,司徒旻可不敢相信,自個這輩子不會有什麽病,這些人會不會對自己下手呢?甚至,自個之前夭折的那些孩子,是真的先天不足呢,還是有人故意為之呢?因此,司徒旻這會兒草草跟舒雲說了幾句安撫的話,看了一眼剛生下來,還有些紅彤彤皺巴巴的三兒子,就直接命人去追查產婆背後的人了。

  事實上,任何陰謀詭計都不可能毫無痕跡,只要有人願意花費時間和精力去追查。司徒旻又不是剛剛登基那個時候了,就算是司徒旻剛剛登基的時候,他也是六歲就被封為太子,早早就有了自個班底的人。所以,他從小到大一直都過得很順,就沒遇到過什麽挫折,就算是太後垂簾聽政,那也是他親媽,他也沒什麽更得寵的同胞兄弟,太後本人呢,娘家不顯,或者說,太後當年嫁給先帝,其實算上TAI祖皇帝拿兒子來報恩了,因為太後的生父當年是TAI祖身邊的親衛統領,一直忠心耿耿,要是能活下來,開國之後,也少不了一個侯爵的冊封。

  但是呢,那一年,TAI祖皇帝親征襄樊之地,對方封鎖了長江,用浸了火油的火箭攻擊戰船,又聯合了另外一個軍閥從後包抄。TAI祖皇帝陷入重圍,眼看著就要無處可逃,那位親衛統領果斷跟TAI祖皇帝更換了衣服,然後主動帶著人沖鋒上前,吸引了敵方的註意力,最後卻被敵方大將斬殺,換得了太祖皇帝得以順利脫逃,與後面的部隊匯合,之後卷土重來。可以說,沒有他那次以身相替,大靖還存不存在還是個問題。偏偏他是孤兒出身,也沒什麽親族,成婚之後,因為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面跟著TAI祖皇帝打仗,只留下有一個女兒,無法推恩。因此,TAI祖皇帝一方面追封他為國公,另一方面,就給當時還是個不滿十歲小女孩的太後與自個的嫡長子定下了婚約,等嫡長子也就是TAI宗皇帝到了年紀就親自主持了兩人的婚事。

  TAI宗皇帝也一向光明磊落,並不嫌棄妻子沒有娘家作為助力,生前縱然也有一些嬪妃,卻對太後極為敬重,司徒旻六歲的時候,眼看著不會夭折了,就直接冊封他做了太子。太後又沒有娘家需要照拂,又沒有其他孩子讓她偏心,那麽,自然一切都是為了司徒旻著想,所以,司徒旻登基之後,太後就著手準備司徒旻大婚親政的事情,順利完成了權利的過渡。

  司徒旻登基也有九年時間了,一開始或許還有老臣倚老賣老,後來隨著司徒旻手腕的不斷成熟,加上他身邊也有一批支持他的人,謝慎這個老丈人給他做了幾年定海神針之後,就非常知趣地表示要告老,堅決離開了朝堂,幾個兒子也外放了,一些跟謝慎同輩的人也不得不跟著陸續致仕。司徒旻如今已經幾乎是完全掌握了朝政,手裏的實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因此,沒花多長時間,司徒旻就查出了真相,這個產婆被人以家人作為要挾,讓她在皇後生產的時候做手腳,能一屍兩命最好,不能的話,那就讓皇後大出血而死。要知道,就算不是在皇宮裏頭,一個沒有生母的孩子,那真是再脆弱不過了!嬰兒就是這樣一種脆弱的生物,對成年人來說,或許最多打個噴嚏的事情,對於一個嬰兒來說,就是要命的傷害。

  最重要的是,皇後死了,太後如今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從前那麽健朗了,早就不管事了,後宮不能無主,司徒旻又還比較年輕,才二十出頭呢,自然得再立新後。

  而過兩個月就又是選秀的時候了,又有名門淑女可以入宮,到時候說不得就能爭取到皇後的位置,誰讓皇家其實也不流行側室扶正呢?

  不過,一個宮外的家族又是如何能夠把手伸到宮裏來的呢?那就得說到先帝的後GONG了!先帝自然也是留下了一些妃嬪的,如今作為太妃太嬪,跟著太後住在慈寧宮的偏殿裏頭。

  司徒旻從小就是太子,對於這些庶母們幾乎就沒什麽印象,而司徒旻的幾個兄弟呢,存在感也不高,司徒旻從來沒將他們放在眼裏,偏偏就是這些人,搞出了如今這件事。

  這事跟慶太妃有關,慶太妃出身汝南侯府,當家入宮為妃的時候也是有過期盼的,畢竟,那時候太後空有一個國公之女的名頭,還是追封的,別說是親兄弟了,同族的兄弟都沒有,朝堂上頭也沒有幾個支持的人。當初她父親作為親衛統領,自然不可能跟那些將領有多少往來,這是犯忌諱的事情。而汝南侯府呢,在勳貴之中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尤其慶太妃生下一子之後,更是有了野望。哪知道,先帝睡歸睡,寵歸寵,原則問題壓根沒得商量,自始至終就沒產生過易儲的念頭,又是給太子配好老師,又是選了勳貴中的出挑子弟給他做伴讀,然後呢,最讓慶太妃郁悶的是,自個兒子還沒長大呢,先帝就去了,這下再多的野心也成了空。

  但是,她這已經是入了魔障了,自己不行,娘家還有侄女啊!

  慶太妃有這個心思,自然也有汝南侯府的意思,汝南侯府如今也有一些不如從前了,先帝的時候,汝南侯府在朝堂上還能發出聲音,等到到了當今的時候,能用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汝南侯府的位置就有些尷尬,兵權沾不到,最主要的就是下面子孫也不怎麽爭氣,雖說還有些零星的仗可以打,只是富貴日子過多了,誰還願意打熬力氣,練習武藝,投身軍伍啊!至於讀書,這真的是需要天賦的,又需要名師教導,他們真沒這個路子,而且,誰說讀書就不辛苦啦!所以,一家子思來想去,感覺還是裙帶關系靠譜一點。沒看鎮國公家的女兒做了賢妃,賢妃的幾個兄弟最不濟的也成了龍禁尉,之後外放也算是有了資歷啊!

  汝南侯府一開始就只是想著送女入宮,但是後來謝慎致仕,幾個兒子侄子都外放了,頓時他們就忖度著,是不是皇帝對謝家不滿了,因此,這才起了心思,打起了歪主意,偏偏還差點叫他們做成了!

  司徒旻查清楚了之後,只氣得半死,就汝南侯府這等二流裏頭都數不上數的人家,都敢將手伸到宮裏了,其他人家,是不是也覺得他這個皇帝好欺負?呵,人長得不怎麽樣,一個個想得倒是挺美!

  這話司徒旻倒是冤枉人家汝南侯府了,汝南侯府家的女眷,在容貌上頭還真是少有人能比的,慶太妃當年在先帝後GONG之中就是以美貌著稱,要不然,先帝當時貴德淑賢四正妃的名額都占全了,怎麽又額外給了慶太妃一個封號呢?

  汝南侯府之所以覺得自家勝算挺大,也是因為發現自家這一代的嫡女,美貌上頭更勝慶太妃一籌,瞧著當今的樣子,可不是什麽不好美色的,所以,這才起了這般心思。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司徒旻這輩子沒受到過什麽挫折,這也導致在遇到了這等有可能威脅到自己事情的時候,表現得格外激烈。

  皇後也是君,嫡子更有可能未來是儲君,起碼在之前,無論是他還是先帝,都是以嫡子的身份繼位,所以,在本朝,嫡子的分量只會更大一些。汝南侯府這般行為,那就是弒君犯上,因此,司徒旻幹脆利索地就將汝南侯府一家子直接下了天牢,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滿門抄斬。

  至於慶太妃,也直接被太後懿旨奪了封號賜死,連同慶太妃之子司徒昌也受到了牽連,連郡王的位置都沒保得住,被貶為鎮國將軍。

  司徒昌是真委屈,他哪知道自家老娘跟外家居然搞出了這等事情,這對他又沒什麽好處,但是呢,誰讓慶太妃是他生母呢,所以遇到這種事情,也只能認了,還得老老實實謝恩,求了司徒旻恩準,讓他可以收斂慶太妃,不,是陳庶人的遺體,畢竟,犯下這等大逆不道之罪,自然是不能陪葬皇陵了,沒隨便扔到亂葬崗或者是化人場,已經是上頭的恩典了!

  司徒旻這般一出手,倒是讓整個朝堂都見識了司徒旻的雷霆手段,頓時一個個都更加恭謹起來,司徒旻頓時感覺愈發神清氣爽起來,拍拍屁股準備進後宮了!

  好在他總算還記得,自個皇後之前受了算計,產後虛弱,按照太醫的說法,起碼要坐足雙月子呢,如今也差不多該出月子了!因此,他準備去長春宮表一表功,再看看自個這個出生的時候就受了不少罪的兒子。

  現在想想,司徒旻覺得自己能活到當皇帝是真不容易啊,別的不說,自個皇後還有個做太傅的爹,人還活著呢,人家就要對她下手了,當年太後可是娘家一個人都沒有,就一個小家碧玉出身的親娘,說不準當初也是遭了不少人算計的。

  司徒旻盤算著先看一下皇後,讓她放心一下,然後就準備去慈寧宮好好孝順一下太後,看樣子,在自個不知道的時候,自個母後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呢!

  有了這層感同身受,司徒旻在看到自個已經長開了,顯得有些肥嘟嘟,手腳一節一節如同蓮藕一般,一下子有三重下巴,這會兒正躺在舒雲旁邊伸胳膊蹬腿的嫡子,一下子心都軟了。

  舒雲意思意思行了一禮:「見過聖上!」

  司徒旻擺了擺手:「梓童免禮!」然後笑吟吟地說道:「這小東西,長得可真壯實!」

  舒雲也是笑道:「可不是,幾個奶娘都不夠他吃的,叫起來嗓門能將屋頂都掀了!」

  司徒旻更高興起來,小孩子健壯是好事,他之前夭折的孩子太多,以至於如今孩子出生之後,都不怎麽敢多看,生怕這邊才有了印象,那邊就有消息過來,說孩子又沒了!為了不傷心,也只能讓自己心硬一些了!因此,一聽說孩子食量大,當即大手一揮,說道:「咱們的孩子,多吃點算什麽,不夠就叫內務府再選幾個奶娘過來!」

  舒雲連忙說道:「都這個時候了,哪有那麽多的奶娘好選的,而且現在也夠了呢!」

  這邊正在說話,那邊那小子已經扭動著自個的脖子往這邊看了,然後居然還有想要翻身的意思,不過顯然沒成功,他「咿咿呀呀」地伸出胳膊,又開始揮舞起來,看起來頗有些自得其樂。

  司徒旻破天荒地坐在一邊伸手去逗弄孩子,被抓住了手指,先是一驚,然後就是一喜:「嘿,這孩子也真有勁兒!」

  舒雲笑吟吟地說道:「他是知道聖上是自個親爹,所以才抓著不放呢!」不管怎麽說,多培養父子感情都是沒錯的!

  司徒旻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然後就跟舒雲說起了汝南侯府的事情,舒雲擺出一副感動的模樣:「聖上!」

  司徒旻享受著皇後對自己的信賴,有些得意地說道:「放心吧,朕總會護著你們的!」

  舒雲又是一番溫言軟語,事實證明,她不是不會,只是很多時候沒必要說。

  司徒旻對此很是受用,雖說在嬪妃那裏得到的崇拜不少,但是嬪妃跟皇後能一樣嗎?因此,用了比預計更多一些的時間,司徒旻才說道:「梓童,你先好好歇著,朕先去給母後請安,回頭再來與你說話!」

  舒雲點了點頭,軟聲道:「那聖上便過去吧,再替我給母後道謝,這些日子勞煩母後操心宮裏的事情,實在是辛苦了!我就算是出了月子,還得多看顧一點孩子,所以,宮務的事情,還請聖上跟母後商議一下,找幾個合適的人幫母後分擔一下!」

  本來舒雲懷孕的時候,就將許多宮務都交給那些妃嬪了,等到最後一個月,幹脆全撒了手,但是之前生產的時候出了那事,司徒旻就疑心這會不會有哪些妃嬪的參與,因此,幹脆叫她們將手裏的宮務都交了出來,然後跑去麻煩太後了!虧得許多事情都有章程,太後當年也是做過很長時間皇後的,身邊還有幾個得力的嬤嬤,要不然的話,這事還真是有些幹不了。

  原本司徒旻還想著皇後是不是太急了點,還沒出月子呢,就惦記著權利了,正有些不喜,就聽到舒雲後面的話,臉色緩和了下來,他點了點頭,說道:「行,母後年紀確實大了,也是咱們這些做兒女的不孝,不能讓她安享晚年!」

  司徒旻走了,舒雲這才松了口氣,攤上司徒旻這樣的丈夫,許多事情就難辦了,好在上輩子做過的那些事情,舒雲都記得清清楚楚,也省得再從頭來一次了,以後等到自個能夠放開手腳的時候,就能直接著手去做了!所以,現在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


第73章 紅樓謝皇後

  太後是個很好相處的老太太,這讓舒雲覺得長松了一口氣,真要是遇上一個難纏的婆婆,在這個時代真不是一件好辦的事情。宮務什麽的,舒雲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她之前就算沒恢覆之前的記憶,也不是什麽沒成算的人。不管是管理什麽,核心就是兩樣,一個是財政,一個是人事。財政什麽的,其實沒什麽好說的,各個級別都有相應的待遇,無非就是你得寵,你有權利,那麽內務府會多巴結一些,但是也就是在規則之內多巴結一些,不會有什麽額外的好處。

  關鍵是人事,宮裏頭的宮人也有不同的類型,像是普通的宮女,就是民間采選的,一般也就是貧家女子才會入宮做宮女,疼愛女兒的人家,一般聽說要采選宮女了,哪怕是路上搶親,都得先給女兒安排上,畢竟,就算是伺候聖上的,那也是伺候人的,而且二十五歲之後才能出宮,有的甚至要拖到三十歲,尋常人家這個年紀都做祖母了,出宮之後還能幹什麽呢?能被大戶人家聘做教養嬤嬤的,原本在宮裏頭混得就不會太差,但是大多數人是混不出來的。

  倒是女官,除了很少一部分是宮女提拔上來的,一般是官紳家庭出身,這種呢,一般是二十五歲之前就能出宮,而且雖說出宮之後不能繼續拿俸祿了,卻還能保持相應的品級,另外,女官們一般是侍奉後妃的,更容易跟皇帝接觸到,說不定就有承寵的機會,因此,還是有一些原本在婚事上頭就高不成低不就的人願意進宮做女官的。

  在宮裏頭,因為宮女和女官都是要離開的,所以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除了那些早早就立誓自梳,不願意離宮的嬤嬤們,更加信得過的還是太監。這些太監呢,大多數就是走投無路的人家出來的,另外還有一些是家裏犯了大事的,年紀小的,不能也一塊兒殺掉吧,太不人道,女孩子淪落到教坊司,而男孩子呢,為了防止他們日後有什麽大逆不道的心思,幹脆就一刀切了,送進內務府做事。

  大靖朝的內務府跟大清的不同,管事的並不是包衣,而是各個級別的統領太監,這些人呢,最是趨炎附勢,捧高踩低不過,偏偏真要是得罪了他們,許多事情那真的就不好做了!別的不說,各個宮裏頭分派哪些人其實就是內務府這邊挑選的,你要是真得罪了他們,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有苦說不出。當然,對於他們想要巴結的人,也能讓你舒舒服服的。

  所以,掌握了宮權一方面能過得比較舒服,另一方面呢,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人事權,可以從內務府挑選一些背景更清白一些的奴婢,甚至,一些人家完全可以讓自家的佃戶通過民間采選宮女的渠道進宮,然後就順理成章落到自個手裏了!

  而舒雲呢,她掌握宮權之後,直接就搞起了連帶制度,整個皇宮之中,像是傳話,送東西之類的事情,起碼要兩個人一起,互相監督,中間不許離開對方的視線,一旦有什麽問題,兩個人就都有責任。而在自個宮裏,要求的就是責任到個人,誰要是什麽事情做得不好,那麽,便按照宮規來處罰,普通一點就是罰月錢,然後呢,就是退回內務府換新人,最嚴重的,自然是直接送到慎刑司裏頭去。

  即便是舒雲做月子期間,長春宮的籬笆也紮得挺嚴實,舒雲暫時也就不考慮那些事情了。

  但是太後呢,是真有些不放心其他妃嬪,太後當年做皇後的時候是吃過不少虧的。太後的生母也就是小家碧玉出身,丈夫死後,就六神無主,差點沒被娘家人糊弄得滿頭霧水,太後呢,在家的時候,管著的事情也不多,畢竟家裏就母女兩個主子,外家那些親戚在企圖侵占她父親留下的財產,還有想要讓她那些什麽舅舅表弟什麽的,接手她父親留下的一些政治上的遺產,因此最終,母女兩個跟外家徹底鬧翻了。

  家裏就兩個主子,哪怕有爵位,太後又賜婚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TAI宗,但是,家裏也沒太多下人,需要管的事情也不算多,等到大婚之後,太後在宮裏頭也是碰了不少壁的。

  要不是TAI宗皇帝撐著,又給她安排了幾個得力的女官,這才讓她漸漸理順了宮裏頭的事情。後來隨著許多妃嬪有了兒子,一個個都有了野望,有的時候,太後其實是慶幸先帝走得早的,人心易變,先帝活的時間如果太長了,長成的兒子太多了,那麽,還真的能繼續對自個母子一如既往嗎?

  之前舒雲母子差點遇險,太後其實頗有些感同身受。大家都是大老婆出身,自然立場一致,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後寧可自個辛苦一點,也是不願意讓那些妃嬪得了權利之後,就威脅到嫡親的孫子的。

  因此,等到孩子百日之後,太後直接就提出來讓舒雲接手宮務的事情:「皇後我看你如今身體也恢覆得差不多了,這宮裏的事情你還是接過去吧,也讓我這個老婆子好好享享清福!」

  舒雲聽了,連忙說道:「讓母後操心,是兒媳的不是!母後既然這般說了,兒媳自然也不敢再躲懶了!不過兒媳日後要是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回頭可還得求母後幫著描補呢!」

  太後笑著說道:「你一向是個周到人,不過之前啊,做事還是太仁善了,如今你也有兒子了,所以啊,該強硬的地方,還是得強硬起來!」

  舒雲嘴上答應了下來,心裏頭卻是嘀咕起來,司徒旻可不是什麽會體諒人的性子,他向來只看結果,隨心所欲,他就喜歡那種溫柔解語花的款,真要是表現得強硬了,誰知道他回頭是個什麽想法。

  舒雲之前就算了一下時間線,然後發現,司徒旻做皇帝的時間是真的很長,別的不說,紅樓開場的時候,賈政連孫子都有了,怎麽著都應該是四五十歲的人了,而現在呢,賈代善如今也就是一個庶女,他媳婦史氏還沒懷上呢!如今榮國府裏頭當家的還是賈源夫婦,賈代善還沒有繼承爵位。

  所以,司徒旻起碼還能再活四五十年呢!舒雲琢磨著,司徒旻這麽能活,自個兒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還真是比較小,畢竟,隨著皇帝的老去,下面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那都是競爭者,他會優先將競爭力比較強大的競爭者掃除。

  這讓舒雲比較頭大,她倒不是擔心自個活不過司徒旻,反而擔心自個兒子活不過這個爹。

  司徒旻顯然不是能夠容許自個的妻子做各種離經叛道事情的人,因此,舒雲只能在潛移默化中教育自個的兒女了,或許,讓自個的兒子引導工業革命,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司徒旻對於嫡子還是比較看重的,過了半歲,這個孩子終於得到了賜名,叫做司徒憲。萬邦為憲,可見司徒旻對這個嫡子的期待。當然,這也讓另外兩個皇子的生母喝了一肚子的酸水,看看前面兩個兒子,一個司徒寬,一個司徒實,比起這個憲字來,寓意就差得太遠了。

  不過,心裏頭再酸,大家面上還得恭喜,畢竟,人家就算是小一點,那也是元後嫡出,身份尊貴,名字寓意好一些,又怎麽了?尤其,之前慶太妃的事情還在,這些妃嬪一個個都變得小心謹慎了起來,她們在宮裏頭能得寵,能晉位,自然不可能真是什麽一塵不染的白蓮花,都是有些心機算計的。之前皇後生產的時候,巴不得皇後沒了的也不少,所以,雖說明面上聖上沒有繼續追查下去的意思,但是誰知道暗地裏頭有沒有人在監視後宮呢?有著這樣的擔心,一個個都消停了不少,讓舒雲省心了很多。

  舒雲並不想跟這些妃嬪多計較什麽,但是不計較不代表自己軟弱可欺,舒雲這輩子的優勢比起前面兩輩子差得太多了,司徒旻太多情,舒雲如今還得顧忌他的想法,因此,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做,那麽,為了不讓這些妃嬪們暗地裏頭搞出什麽幺蛾子出來,舒雲需要付出的心力可就多多了,這讓她真是覺得身心俱疲。

  唯一能夠安慰舒雲的就是孩子了,哪怕生了這麽多孩子,在舒雲心中,小孩子都是純真可愛的,看到他們,就不由讓自己的內心變得柔軟起來。何況,在這個世界,女性受到的約束實在是比較大,因此,舒雲也只能將改變這個世界的願望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了,如果這個孩子不夠,那就多生幾個!

  作為播種機,司徒旻真的是太合格了,淑妃在舒雲孕後期也爆出了懷孕,如今也瓜熟蒂落,然後生下了一個女兒。淑妃這些年多次懷孕,如今臉色真的是很糟糕,太醫曾經建議過她不要這般頻繁懷孕,但是她也不想的啊,偏偏她就是容易懷孕,她甚至偷偷摸摸熬過避子湯,平常也會使用一些活血的香料,但是,往往前面孩子還沒會爬會坐呢,就聽到太醫面帶笑容:「恭喜娘娘,您有喜了!」簡直要瘋了好不好!有孕之後,經驗豐富的宮人自然會將各種對懷孕不利的東西收走,然後,她也只能老老實實養胎。而且,比起生孩子,流產對身體影響其實更糟糕,這個時代通過藥物進行流產,甚至還會留下一些後遺癥,對身體有著嚴重的損害,淑妃可不想早死。

  淑妃現在對生孩子有著打心眼裏的恐懼感,她覺得每懷一個孩子,都是在攫取自己的生命力,偏偏她又不敢拒絕聖上的寵幸,如今看到自己形容憔悴,面色發黃,十分的顏色能留下三分就不錯了,淑妃竟然松了口氣,其他人忙著給她燉補品,搞各種調理身體的湯水,淑妃卻是一點都不想喝,聖上喜愛的是她的容色,如今她連續生產,老成這個樣子,只怕聖上看見了也要厭惡吧的,寧可以後不得寵,也不能再生了,再生,她真的要死了!

  淑妃覺得自己如今兩個孩子已經足夠了,橫豎她的孩子也登不上那個位置,那麽,接下來老老實實的就好,因此,淑妃出了月子之後,就直接對舒雲表示了投誠的意思,總之,我以後也不想爭寵了,就想著安安穩穩將兩個孩子養大,所以,皇後娘娘你多幫幫忙,最好讓聖上忘了我吧!

  舒雲很能夠理解淑妃的想法,淑妃原本進宮,就沒有多生孩子的想法,她就是家族送上來表示臣服的,就算沒孩子也沒太大影響。畢竟,聖上看重的是她的容色,又不是她生孩子的本事!可問題是,真要是繼續生下去,問題就大發了,就算她不會因為這個緣故導致油盡燈枯,但是未來,她的孩子也必將卷入到她不希望卷入的事情裏頭。

  淑妃是個聰明人,而且更珍視自己,這種人其實不會做什麽極端的事情,舒雲對淑妃還是挺放心的。

  淑妃如今容色比起以前差了許多,司徒旻是個標準的顏控,後宮裏頭再不濟也是清秀佳人,容貌稍微差一點的,司徒旻連看都不帶看一眼的。他之後又聽太醫說了,淑妃之所以這般,是因為屢次生育,元氣大損,這些幾乎是補不回來的,意思就是,淑妃就算是日後身體調理好了,也恢覆不了從前的美貌和身段了,司徒旻頓時也有些懊惱起來,早知道如此,之前就該給淑妃賜下避子湯的,他卻是沒想到,淑妃就算偷偷吃了避子湯,也沒什麽用處。

  避子湯這玩意,宮裏面用的方子跟宮外頭用的根本就是不一樣的,前面那種就是盡量使用一些寒涼的藥材,還得註意君臣佐使,藥性要溫和一些,當然,效果嘛,也就差一些了!後面的那種呢,一般是青樓教坊之類的地方經常使用,裏面主要起作用的就是朱砂乃至水銀之類的有毒礦物質,這種造成的就是永久性的損害了,問題是,誰敢給淑妃吃這樣的東西呢?活得不耐煩了吧!

  淑妃算是退出了爭寵的行列,而其他人呢,頓時愈發活躍起來了。司徒旻如今兒子好幾個了,他現在還年輕,所以也不急著要兒子了,因此,寵幸那些妃嬪之後,都是直接表示不留了,這也導致了連續兩三年的時間,宮裏都沒有繼續有孩子出生。弄得太後都擔心起來,然後開口幹涉了,司徒旻才消停了,不再刻意讓寵幸過的嬪妃避孕。

  而舒雲呢,看起來是在老老實實打理後宮,養著司徒憲,履行著作為一個皇後的責任,實際上,通過召見命婦,偶爾派人出宮管理她這個皇後在宮外的產業帶回來的那些消息,再配合自己的記憶,還有偶爾司徒旻說過的那些事情,在不動聲色間,對於朝堂上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大靖立國也不過就是四十多年時間,那些開國功臣還有很多至今還在世上,而且還活得挺滋潤。先帝呢,當初也是常常親上戰場的人,一直以武勇著稱,因此,一直以來,對於勳貴們頗為親近,而司徒旻呢,當初上學的時候,身邊的伴讀也幾乎都是勳貴出身,像是賈代善,就是他最親近的一個。

  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堂上勳貴的力量還是挺強大的。但這並不代表司徒旻對勳貴就非常放縱或者說依賴了,實際上,司徒旻一直在致力於分化這些勳貴的陣營。

  最主要的,讓司徒旻比較心煩的就是四個異姓王,這幾位呢,一方面當年算是自帶幹糧投靠TAI祖的,原本就是地方上的大族,手裏頭勢力強大,北靜郡王當年還是TAI祖皇帝的外甥,甚至西平郡王和南安郡王當年也是一方軍閥。TAI祖皇帝心胸廣闊,接納了他們之後,還容許他們繼續帶兵打仗,屢次立下新功,如此一來,等到開國之後,一方面他們的功勞的確不是假的,另一方面呢,手裏頭還握著兵權,手裏頭也有許多忠心耿耿的舊部,哪怕為了安撫這些人,也得以封了異姓王。

  從先帝時候開始,皇家就想要剝奪異姓王手裏的兵權,畢竟,這對於大靖來說,是個不穩定因素。問題是,這些異姓王也不是傻瓜,兵權才是他們維持富貴的根本所在,真要是交出去了,空有一個郡王的爵位,在京中只能是任人宰割。因此,西寧郡王常年待在西北,表示要防衛北戎人的侵擾。而南安郡王呢,也是帶著自個的部將常年駐守東南沿海。

  東平郡王這一脈呢,還算是比較識趣,這也是因為先老郡王已經過世,那時候現在這位東平郡王還年輕,沒有足夠的威望,他們家原本是在西南那邊鎮守,防禦當年蜀國余孽的,結果蜀國余孽後來竟是被當地一個苗寨抓住了,也是那些人自個作孽,原本想要借助苗寨的力量護身乃至覆國,結果呢,施展美男計誘騙了人家族長獨女,實際上他家裏已經有妻室了!苗女的確多情,但是也不是什麽任人糊弄的傻瓜,因此,那邊還在花言巧語,說什麽回頭就休棄自己的發妻,明媒正娶,那苗女就直接下手,將人迷倒了,然後說服了自個的父親,將這些人綁起來送到了官府,換取了朝廷的冊封,成了正經的土官,還能世代承襲下去。

  沒了蜀國余孽這個由頭,東平郡王自然在西南那邊也待不下去了,皇家對他們的識趣也比較滿意,如今這位東平郡王的妻子就是司徒旻的姑姑,先帝的妹妹安平大長公主,也算是半個皇家人了,西南那邊的兵權自然也就被朝廷接手了,如今算是消停了。

  至於北靜郡王這一脈,原本就與皇家關系密切,先老郡王就是TAI祖皇帝的外甥,是TAI宗皇帝的表兄,開國之後不久,他就老老實實交出了手裏的兵權,TAI祖皇帝又讓他兼任京營節度使,還做過五城兵馬大都督,都是非皇帝心腹不能為的差事。如今繼任的這一位,也娶了一個皇家郡主,他從小醉心文章書畫,後來好奉命編撰刊印皇家藏書,又經常搞一些什麽文會詩會之類的活動,總是一副禮賢下士的做派,在文人之中頗有些名望,先帝與司徒旻對他們這一脈都頗為優容,常有賞賜。

  這兩家不再沾手軍中的事情了,但是另外兩家本來就是軍閥出身,不比這兩家跟皇家關系密切,他們一直防著皇家呢!司徒旻自然繼續先帝時候的方針,想辦法裏間這兩家與其他人家之間的關系,然後再找個機會,奪取他們手裏的兵權,當然,這一點要小心,要拿捏好分寸,可不能將他們逼反了,回頭又是一場麻煩。

  在許多不明真相的人眼裏,四王八公是一個整體,大家是世交,當初開國的時候,很多都是一個鍋裏頭撈飯吃的,但實際上呢,就算是寧國府和榮國府,都可不可能是一條心,賈源和賈演還是親兄弟呢,如今也不可能什麽事都共同進退。別的不說,兄弟兩個如今都退居二線了,賈演這一脈是長房,是賈家的族長,按理說,許多事情都該以寧國府為主,可是,賈代善和賈代化作為兩家的嫡子,論起本事,其實不相伯仲,但是,賈代化就是沒有賈代善受皇帝重用。哪怕這裏頭有賈代善做過皇帝伴讀的緣故,但是呢,這就已經有了偏頗。族裏頭不少族人瞧著榮國府勢頭上來了,難免就跟著榮國府後頭想要多撈點好處,對族長這一脈反而敷衍。

  也就是家裏男人還算是壓得住,要不然,兩家如今早就鬧出不和來了。

  許多事情,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賈代善作為勳貴中的二代得了重用,鎮國公府,孫女進了宮,還生了皇長子,日後起碼也是個王爺,老牛家起碼幾代人都不用發愁了!而其他那些府裏頭呢,子孫出息的還好,子孫沒出息的,那就只能老一輩鎮著,偏偏如今天下一統,除了邊境上偶爾還有些沖突之外,壓根就沒有什麽打仗的機會。別說是立功了,想要沾手兵權都是不可能,偏偏一個個還不甘心,還得花大價錢養著家裏那些親兵家丁,指望著日後還有機會。

  沒有仗打,沒有軍功,上頭又不用你,那麽,對於這些勳貴來說,沒落就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只是如今還不明顯罷了。至於想要轉武從文,那可比讀書人投筆從戎難多了,其實比起習武來,讀書是更不容易出成績的,看天分,看努力,還得看運氣。

  一般情況下,只要是中人之姿,努力程度程度沒問題,心理素質也沒什麽問題,又有名師指點其中的關竅,那麽,考個秀才問題其實不大。在童生之前,大多數考的都是死記硬背的東西,但是考秀才的時候,就需要寫時文策論,這就需要有人指點了,這也是為什麽有些老童生一輩子都考不上秀才的緣故。不是他們不努力,實在是沒人點破其中的關節,也沒法開竅啊!

  勳貴人家除了那些孤本善本買不到,如今印刷術那麽發達,歷代大儒註解的書籍也能在書肆買到,但是不是買了書,認識了字,就能學會的,別的不說,如今這些書籍,一般沒有句讀,或者是只有簡單的句讀,光是斷句,就夠嗆了,至於釋義什麽的,如同後世學生搞什麽文言文閱讀理解一樣,光是解釋表面的含義,那是絕對不行的,就得挖掘裏頭的引申含義。看這些,是能無師自通的嗎?問題是,那些文臣大儒,自家的弟子還教不過來呢,怎麽可能來教這些勳貴子弟!這年頭,弟子學生跟後世的可不一樣,承擔了名分,就得承擔責任,一個人的名頭就值這麽多,用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他們能給自家子弟選擇什麽樣的老師?多半也就是寒門出身的落魄文人罷了,這些人自個大多數都是科舉上頭的失敗者,或者是含有一定的僥幸成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且自己讀書好,也未必代表會教導學生。

  開國的時候,封爵的文臣其實也有好幾個,這些人家本來就是世代書香,即便有了爵位,往來的依舊是書香門第,跟勳貴之間也就是點頭之交罷了。像是同樣被封侯的林家,如今依舊代代科舉,走的都是文臣的路子。這個林家就是後來林黛玉所出的林家,他們家能夠封侯,是因為祖上給TAI族皇帝做謀士,頗出了一些奇謀,結果後來林家幾代人都壽數不長,而且還都是一脈單傳,以至於一些人疑心當年第一代的林侯爺是不是出的陰損主意太多,殺孽太重,以至於才到了這個光景,畢竟,林家本家在子嗣上頭並沒什麽問題,怎麽就他們這一支一直這麽艱難呢?

  舒雲忖度著林海之所以會跟榮國府聯姻,也正是因為上面幾代人都死得太早,林海在文官那邊也找不到太多助力了,這才不得不與賈家聯姻。而賈代善呢,之所以答應這個,也是發現自個兒子是沒法繼承自己在軍中的勢力了,後代也只能讀書科舉,才能維持門楣。一家有學問,一家有勢力,珠聯璧合啊!

  林海剛開始入仕的時候,應該得過賈家一些助力,可能不會太多,但是應該是有的。結果呢,賈代善死後,賈家壓根沒有利用上這層關系,別的不說,林海一個探花郎,要是願意幫著賈家TIAO教下一代的孩子,哪怕不自己親自教,引薦幾個得力的先生總不是什麽難事。賈家那些子弟,不說考出個進士出來,多考幾個秀才舉人,沒什麽問題吧!結果呢,賈家的家學,就是個所謂的老儒賈代儒管著,這位本來也就是在家學裏頭混飯吃而已,自個功名也就是那個樣子,自己的孫子都沒教導好,何況是學生呢?以至於家學到了最後,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是學堂了!

  就算是林海過世了,林家的親族那邊呢?那邊也是時代耕讀傳家啊!結果呢,一家子目光短淺,壓根想不到這一層!為了吞沒林家的家產,仗著國公府的勢力,將林氏宗族得罪得不輕,在讀書科舉這事上頭,林家能幫著賈家?做夢還差不多!

  一般勳貴人家當地頂多也就是地方上頭的豪強出身,大多數根本原本就是泥腿子,像是賈演賈源兄弟兩個,當年在金陵的時候,原本家裏還算是有個幾十畝的田地,但是呢,先是遇上了天災,朝廷不光不賑濟,還要一味橫征暴斂,兄弟兩個父母接連病逝,為了給他們治病治喪,都花了不少錢,最後,家裏的地也保不住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這種債說九出十三歸都是良心價,因此,兄弟兩個幹脆不還了,直接帶著一些同樣活不下去的族人鄉親,將那些上門要債的狗腿子痛揍了一番,就跑去參加義軍了,後來聽說TAI祖那邊有了些起色,想著那位好歹是同鄉,以前也是正規軍隊裏頭出來的,不像是其他那些所謂的義軍,其實就是土匪,總要靠譜一些,然後就跑過去投奔,這才有了後來的家業。

  這樣的人家,想要棄武從文談何容易,他們要從文,怎麽著也得考個舉人吧,要不然,靠著家世恩蔭都比這個快一些,可問題是,那些世代耕讀的人家,家傳科舉的諸多竅門,都不能保證家裏的子弟都能考中舉人,他們這樣的人家,還找不到這等好老師呢!至於進國子監什麽的,呵呵,蔭生都是跟蔭生混在一塊的,那些先生對這些恩蔭的子弟也有些歧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這種環境之下,還能夠保持上進的,那真是不多!

  另外,現在勳貴人家其實還沒幾個考慮著要轉文呢,他們更加想要的就是繼續把握兵權,而不是讓子孫投靠到文官的陣營裏頭去。就像是文官瞧不起武將一樣,武將們還瞧不起文官呢!

  問題是,他們就算是有再多的本事,皇帝不用他們,那一切也就是白搭。就這麽多的資源,一幫子勳貴要爭要搶,互相之間難免會有些齟齬,時間久了,就算是真正的親戚,那也要鬧翻了,何況原本就是硬湊起來的所謂世交。大家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時候叫世交,拉開了距離之後,那就是窮親戚。有錢的親戚會覺得窮親戚總是來打秋風,特別討厭,而窮親戚呢,也會覺得自家之前也闊過,要不是被他們搶了自己的機會,自家未必會落魄。

  如此一來,自然各個勳貴之間就會分裂開來,可以各個突破了。

  倒不是司徒家的人過河拆橋,實在是兵權什麽的長久處在一個勢力手裏,很容易會出事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雙方著想,大家都應該再退一步。司徒旻覺得,這些勳貴要是願意效忠自己,老老實實放棄兵權,或者說是,不要長久地染指兵權,將大靖的兵馬變成他們一家的兵馬,那麽,朝廷願意給他們一定的尊榮,就算是想要恩蔭後代,朝廷也能接受。但是呢,他們要是一個個死攥著兵權不放,那就不能說是開國功臣,反而很有可能變成亂臣賊子了!司徒旻可不希望皇權被這些具備兵權的勳貴所制衡。

  如今勳貴之中,四王八公這個級別的還算是可以,就算是被邊緣化了,依舊在朝堂上保持著一定的影響力,但是一些底層的爵位不怎麽高的,如今長輩去世之後,兒子能夠承襲的爵位要再降上一等,有的要是皇帝對他們沒什麽好感的,甚至要降三等,一些爵位不高的,這一降爵,爵位差不多就到頭了,剩下個什麽輕車都尉,雲騎尉之類的勳爵,壓根就拿不出手,所能得到的爵田自然也要進一步縮水,要是再沒個實職,想要養活一家子老小都非常困難。

  不過這些人呢,原本就沒太多影響力,所以,他們就算是有些不滿,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最終也只能想辦法投靠從前的老上司,希望老上司能幫他們一把,問題是人家自家孩子都顧不過來呢,哪有這麽多資源去幫曾經的下屬呢?

  某種意義上來說,TAI祖他老人家也算是小氣了,爵位又不能世襲罔替,偏偏呢,又不給這些除了打仗,其他就不會別的的老部下們別的出路,反正皇家不缺人才,尤其天下太平了,更不需要多少能打仗的人才。

  舒雲在了解到這些之後,頓時有些無奈,歷朝歷代,對武將似乎都會帶有一些防範之心,別說什麽勳貴一般都會與國同休,那麽趙匡胤當年又幹嘛去了,不是黃袍加身了嗎?至於中晚唐的時候,那些軍閥,不也都是曾經朝廷信任的節度使嗎?說白了,一切的矛盾都是因為利益分配的問題,之前他們已經吃完了分給他們的餅,現在只有眼巴巴地盯著別人,指望別人能分出一點來給自己填飽肚子,卻沒人想過,要將餅做大一些。

  好在其實這樣的事情並不算嚴重,但是往後,這些就是問題了,朝廷覺得給了這些勳貴幾代的富貴已經是對他們仁至義盡,而勳貴們呢,覺得要是沒有我們祖上奮勇殺敵,這天下姓什麽還不一定呢,所以,我們想要多一點的利益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樣的矛盾其實是很難解決的,即便解決了,也只能是暫時解決。朝廷不能完全甩掉勳貴這個階層,因為沒了這個群體,直接與文官這個階層對抗的就成了那些沒什麽根底的武將,而這些武將呢,又沒有太多的戰功,天然很難在文官那裏占據優勢,說不得日後就要淪為文官階層的附庸了。到時候呢,又再次會進入到皇權直接與文官階層對抗的時期。

  司徒旻如今想不到這麽遠的事情,他覺得自己還是比較正確的,何況,他也沒有真的對勳貴趕盡殺絕啊,像是賈代善,還有家裏娶了長公主的東安郡王,不都是挺好的嗎?

  四大異姓王當年可是得了TAI祖的許諾,可以世襲三代不替的,也就是說,除非他們犯了什麽大罪,否則的話,三代之後才會降爵,問題是,四個異姓王如今除了北靜郡王和東安郡王承襲到了第二代,手裏掌握著兵權的南安郡王和西寧郡王還都是跟TAI祖皇帝同輩的老郡王呢!這也太能活了點。

  舒雲對於文官和勳貴其實都沒什麽偏見,或者說,舒雲最能夠明白官僚這個階層的德性,不管文官武將,在失去了底線的時候,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誰也別說誰!之所以看起來似乎朝廷內部一直就是在內亂,還是因為蛋糕不夠大,也沒別的事情能做了,所以,無論是皇帝,還是下面的臣子,最終,大家都是在搞平衡,搞鬥爭。

  只是,舒雲現在滿腦子的想法,卻因為情勢的緣故,壓根啥也做不成,這就讓她覺得很憋屈了。她在外面無人可用,謝家這邊並不想沾染裙帶關系的好處,當初謝慎就告訴舒雲,不要對皇帝這種生物存在什麽期待,皇帝是最會翻臉不認人的生物,所以,就算她有了兒子,謝家並不會幫她奪嫡,免得將整個謝家都拖下水。如今謝家那邊,除了謝慎老兩口還留在京城之外,其他人,哪怕是舒雲那些堂侄子,都不在京城了,在外頭遊學,在老家準備考試的都有,就算是入仕了,大家也默契地外放,朝堂上幾乎連一個姓謝的都沒有。最終,舒雲能依靠的還真就只有兒子!


第74章 紅樓謝皇後

  司徒憲到了該啟蒙的年紀了,他從小聰明伶俐,很是討司徒旻喜愛,恨不得抱出去在那些大臣那裏顯擺一番。

  舒雲從不要求自己的兒子藏拙,他們這樣的身份,藏拙什麽的,並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麽好處,反而會給他們帶來危險,因為,如果你表現得不夠出眾,只會讓其他人覺得我上我也行,何況,皇家這種地方,平庸很多時候就是罪過,就算是那條時間線上的胤禛,說什麽不爭是爭,私底下也沒少做事,他要是一直窩在背後等著天上掉餡餅,以康熙兒子的數量,能看到胤禛的好處,那才叫奇怪了呢!

  當然,要真是兒子資質平庸,舒雲也不會強求。舒雲如今已經想到自個除了教導兒子之外,應該做什麽了,作為皇後,有一項職責就是勸農勸桑,所以,朝廷正常會有親耕禮,先蠶禮,親耕禮由皇帝親自主持,至於先蠶禮就是由皇後主持了,甚至,宮中一直會有蠶室,每年內務府都會挑選蠶種,就是為了先蠶禮的時候用的。

  舒雲對於養蠶什麽的了解不多,她現在也不合適搞什麽紡織業,宮裏頭TAI祖皇帝當年崇尚簡樸,後宮裏頭還有個寵妃弄了個織布機自個織布,當然也就是個意思而已,織出來的那些布料,只怕做手帕都不行。

  這年頭,對於貴族女子來說,所謂的女紅一般指的是刺繡,做衣服之類的,紡紗織布什麽的,一般是底層的女子維持生計的行當。像是一些稍微殷實一點的農家,也會在農閑的時候自家紡織一些土布,大多數用來自家穿用,多出來的也能拿出去換錢。那等專門以紡織為業的女紅,一般很少出身農家,而是城鎮小市民出生,才能從小學習這些。

  所以,像舒雲這樣,一直以來的生活脈絡都清晰可循的人,突然說可以改造紡織機了,別人不會覺得她聰慧,只會覺得她是鬼上身了。一次,舒雲只能將這些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然後出一些主意而已。

  舒雲手裏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不過,她當初被選定為司徒旻的皇後,謝家一方面直接告訴舒雲,日後對她的支持有限,不可能為了她,摻和到奪嫡之事,也不指望她能夠給家族帶來額外的什麽好處。但是呢,為了匹配她的身份,謝家給舒雲準備的嫁妝卻是非常豐厚的。

  從前朝的時候開始,女子的嫁妝就是越來越豐厚起來,尤其對於大戶人家來說,看家裏女兒的嫁妝,也是能夠顯示自家實力的,所以,一些要面子的人家,女兒要是太多了,那出嫁的事情,那真的是要讓家裏頭傷筋動骨的。

  謝家一直以來枝繁葉茂,幾乎代代都有人出仕,論起家業其實不小,但是多半是不動產,流動資金其實不多。老實說,舒雲的嫁妝裏頭雖說皇家給的聘禮占了一部分,謝家那邊也很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別以為嫁到宮裏頭,任何事情都有內務府供給,就不用花什麽錢了,實際上,後宮裏頭花錢的地方多得很,有的錢可以過明路,有的錢是不可以的。像是普通的打賞沒什麽好說的,都在規格範圍之內,但是你要是想要收買什麽人,或者是打聽一些額外的消息,這些都需要錢財。

  金銀首飾什麽的,謝家準備得不多,這些多半是皇家的聘禮,但是謝家卻是給舒雲陪嫁了不少不動產,正常情況下,陪嫁的不動產就是莊子,宅子,鋪子之類的,舒雲作為皇後,日後根本就沒什麽機會住在宮外,所以,宅子什麽的自然不用陪嫁了,因此,謝家陪嫁的莊子鋪子不少,莊子總共三個田莊,加起來也有二十幾頃的地,大多都是上田,另外還有個山頭,以前是專門給謝家供應一些果子,在那裏養著一些兔子山雞梅花鹿之類的野味,謝家每年也會在山上燒炭在冬天使用。後來謝家不想因為舒雲的緣故,卷入皇家的事情裏頭,早就做好了打算,除了承恩公夫妻兩個之外,其他人要麽回老家,要麽就外放,京城這邊就沒什麽人了,這山頭留著也太顯眼,就幹脆給舒雲做了陪嫁,也算是給她這個看起來娘家勢力雄厚,實際上幾乎幫不了任何忙的女兒的一點補償。

  舒雲出不了宮,鋪子是直接租出去的,莊子還有山頭還是按照之前的法子做事,產出每年賣出去,收益就直接送到宮裏。

  舒雲之前看過賬,每年也有個好幾萬兩銀子的進項,作為皇後,總不能帶頭搞土地兼並,所以,即便舒雲恢覆了以前的記憶,也沒打算擴大田莊的規模,如今呢,幹脆就琢磨著,選個田莊,再加上那個山頭,搞點農業方面的改良。

  舒雲如今能夠動用的人力物力比起以前來說,更是少了許多,司徒旻有的時候,是個控制欲很強烈的人,所以,舒雲想要背著他搞什麽海貿,那是想也別想,這也違背了她一貫的人設,所以,舒雲也只能叫下面人自個去打聽好了!

  舒雲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嘗試著自個搞一些雜交的良種,反正她又不靠莊子上頭的進項過日子。司徒旻不管心裏頭到底是個什麽想法,明面上還是比較尊重舒雲這個皇後的,一個手裏有權,又有著皇帝重視的皇後,每年進項其實不少,俸祿什麽的,沒什麽好說的,也就是那樣而已,但是呢,三節兩壽,下面的孝敬,都會有她這個皇後一份,像是過年之類的節日,內務府要準備賞賜人的各種金銀錁子,長春宮這邊拿的都是大份,舒雲做了不到十年皇後,長春宮這邊的庫房大半都已經塞滿了。要不是舒雲內心深處總有一種不安定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混吃等死了!

  舒雲幾世以來,早就習慣了作為一個上位者應該有的姿態,那就是什麽事情都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她只需要作為一個前瞻者和指引者就可以了。別總是覺得天底下就自個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多著呢!

  司徒旻忙著給嫡子找人啟蒙,他自個是嫡子出身,那麽,自然也是希望繼位者也是嫡子,這能省去很多麻煩。因此,對於司徒憲的教育問題,司徒旻很是看重。他自個也是做過太子的人,不過,他小時候,天下還沒有完全安定下來,所以,先帝給他挑選老師的時候,雖說也有一定的考量,但是像是那些什麽太傅之類的,根本就是名義上的,正兒八經給他啟蒙上課的,一開始還是翰林院裏頭的那些學士。像是謝慎給司徒旻做太子少師的時候,司徒旻那會兒已經不是啟蒙階段了。

  而司徒旻呢,覺得如今天下又不缺什麽人才,自然需要給自家兒子選擇最好的。因此,每日裏都在盤算個不停,要不是自家老岳父擺明了如今啥事也不想摻和了,司徒旻真想將這位也挖出來,繼續教導自個兒子。

  既然是要給嫡子選老師,司徒旻自然也是要征求一下皇後的意見的,因此,他直接就來了長春宮。

  舒雲其實之前就開始帶著給司徒憲啟蒙了,和以前給朱標啟蒙一樣,除了學一些字之外,就是講歷史上的各種小故事,然後呢就是啟發司徒憲自個去思考。

  司徒旻對此並不疑惑,謝家又不是什麽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自個這個妻子年少的時候還跟著自己幾個兄長一塊讀書,她又不用學什麽時文策論,因此,謝家的那些藏書,都是隨便她拿著看的,講一些歷史故事什麽的,對於司徒旻來說,並不超乎他的預料,而且,他也覺得小孩子的一些想法比較稀奇,一些角度根本就是大人難以想象得到的。所以,有的時候,他也會跟司徒憲說一些歷史上頭的事情。

  另外就是,司徒旻既然有立司徒憲為儲君的意思,那麽,作為皇帝,以史為鑒是必須的,四書五經什麽的,其實沒什麽好說的,一代代的大儒註解下來,早就跟曾經聖人的意思不知道偏差到什麽地方去了,像是到了朱熹手裏,更是被搞成了一個專門用來修身立德的學問,意思就是,只要官員道德品質好,那麽,就一定能治國平天下!總之,非常扯淡!

  所以,比起那些來說,史書的啟發性起碼更強一些,其他的嘛,過得去也就行了,沒人會要求一個皇子,一個儲君,一個皇帝去做什麽大儒。

  司徒旻聽著司徒憲的童言稚語,笑吟吟地指點了幾句,然後問道:「憲兒到了該啟蒙的時候了,至於這個啟蒙先生選誰,朕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靖對於皇子的教育與大清不同,大靖的皇子並不會同班上學,而是各自挑選老師教導,一方面是因材施教,另一方面呢,也是不想給其他皇子多少希望,當然了,後者其實沒什麽好說的,大靖並沒有打算刻意養廢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該有的教育還是有的!像是宗室裏頭如今的幾個王爺,其實都頗有些才幹,不過呢,他們也就是擔任幾個閑職,論起實權,是真沒多少。

  之前皇位之所以能夠平穩過渡,那是先帝年少的時候就跟著TAI祖皇帝在外征戰,戰功卓著,也是人心所向,所以壓根沒什麽波折,而司徒旻呢,比起先帝還要順利一些,先帝那時候還有個把兄弟上躥下跳過一陣子呢,司徒旻呢,早早就立了太子,上頭兄長一個早逝,還有一個呢,先帝過世的時候,也還沒有開府封爵,自然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輪到司徒憲,除非司徒旻壽數也不長,要不然的話,指望其他皇子不起心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徒旻如今對司徒憲上心是真心,日後對這個兒子忌憚也是真心。舒雲對於司徒憲的啟蒙老師什麽的,並沒有太多的要求,皇子難做,太子更難當,名義上是儲君,但是實際上,一切的權力都是皇帝賦予的,啟蒙老師名頭再大又如何呢?真要是到了那個份上,名頭越大,越叫人對太子忌憚!

  因此,舒雲笑道:「他一個小娃娃,要多好的啟蒙先生做什麽?難不成,換個大儒啟蒙,憲兒就能立馬也能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了?何況,朝堂上諸位大人都是能臣,要幫著聖上治國平天下的,用來給他一個孩子啟蒙太浪費了!不如在國子監挑幾個先生出來也就罷了!」

  司徒旻搖了搖頭,說道:「憲兒是咱們的嫡子,又一貫聰明伶俐,將來朕這個位置也是要交給他的,說是先生,其實將來就是他的臣子,早點熟悉,不是壞處!」

  舒雲搖了搖頭,說道:「聖上,你想得實在是太遠了!憲兒如今還小呢,等他長大,他那些先生都要致仕了!再有就是,真要論起來,有什麽先生比得上聖上你呢?」

  司徒旻頓時愕然,他是拿自個來衡量的,問題是,他十四歲就做了皇帝,可是,自個如今可還年輕力壯呢,所以,按照皇後的意思,再有個二三十年,的確如今那些臣子大半都老了,找他們給未來的皇帝做老師,壓根用不上啊!

  司徒旻這會兒還年輕,並不忌諱談什麽生死,真要是他年紀大了,誰敢在他面前說什麽死啊活的,他不惱火才怪!其實他給舒雲說的幾個先生裏頭也有還算是年輕,才三十左右的,說到等到司徒憲長大,那些先生都要致仕了,頓時更是舒爽起來,這個意思就是,自個肯定長壽啊,因此,司徒旻頓時覺得,舒雲的話很有道理了!

  司徒旻想了想,說道:「梓童說的是,先生什麽的,未必要選那些學士,但是這個伴讀呢,卻是要好好選一選的!回頭朕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

  舒雲點了點頭,又說道:「聖上也別太著急了,憲兒年紀還小,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這個年紀,許多事情也不懂,讓他們進宮做伴讀,家裏頭也不放心,所以,再過兩三年這事也不遲!」

  司徒旻哈哈一笑:「梓童想的周全,卻是朕太著急了!」

  舒雲琢磨了一下,又試探道:「咱們家的孩子,將來也不可能去考狀元什麽的,一般的先生,教導孩子都是為了科舉,做皇子的,也沒什麽參加科舉的機會,所以,就算是找好了啟蒙先生,憲兒該讀什麽書,還得勞煩聖上費心呢!」

  司徒旻心情好,當下大手一揮:「梓童說的是,回頭朕就給憲兒列一套書單出來!」

  舒雲又是隨口拍了幾句馬屁,然後心裏就琢磨著,如何給司徒憲開小竈,學點時人認為不務正業的東西了!理由也很簡單,聖上你如今春秋鼎盛,讓孩子多玩幾年又怎麽了?

  司徒憲一點也不知道父母正在決定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命運,聰明的孩子對於學習一向興頭比較大,因為學習本身其實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有的人越學越快樂,那是因為他學了就有收獲,而一部分人呢,盡管非常努力,但是實際上卻看不到什麽效果,經歷多次挫敗之後,難免就會產生一定的厭學心理,這是人的本性。

  司徒憲呢,他記性好,很多時候,大人就是不經意一句話,他也沒仔細聽,卻也能記在心裏,冷不丁就說出來了。舒雲叫人做了些木片給他識字,他也很容易就能找出相應的字來,因此,他學習的積極性其實很高,所以,只要給司徒憲啟蒙的不是什麽腐儒一流,舒雲還真是不太擔心這些人將司徒憲的靈性弄沒了。

  大多數人都是喜歡聰明孩子的,司徒旻之所以對司徒憲非常關照,卻是因為到目前為止,司徒憲在他幾個兒子裏頭是最聰明的一個,而且膽子也大,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喜歡在自個面前唯唯諾諾的孩子的,其他幾個皇子雖說不至於這樣,但是,司徒寬和司徒實在司徒旻這個父皇面前總是會有些拘謹也就是了。

  舒雲並沒有在司徒憲那裏灌輸要對司徒旻這個父皇敬畏的想法,人是需要有敬畏,但是,需要敬畏的僅僅只是司徒旻代表的權利而已,而不應該是司徒旻本身。見過的皇帝多了,舒雲對司徒旻的評價並不算很高,這就是個典型的太平君主,上面長輩將基礎都打得好好的,又是剛剛開國沒多久,國力蒸蒸日上的時候,只要他不胡作非為,那麽就算敗家一點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很多時候,皇帝這個職業也是要看運氣,看形勢的,像是中晚唐的時候,那些皇帝又不是不勵精圖治,明君也很多,可是呢,再能幹,情勢在那裏,內有權臣弄權,外面呢,一幫子節度使擁兵自重,還有外族虎視眈眈,根本無力回天,弄得所謂的中興都有一種強行碰瓷一般的尷尬,畢竟,比起真正的盛唐來說,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司徒旻運氣就非常好,滿手都是好牌,就算是不小心打錯了,幾個炸彈扔出去,也就能一路橫推了!所以呢,這樣的皇帝,能有多少需要敬畏的地方呢?所以,讓司徒憲將司徒旻當做一個父親,反而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於日後怎麽樣,那等到日後再說吧!真要是司徒旻為了保證自己的皇權,要對司徒憲下手,那麽,他們母子還能束手待斃不成?起碼舒雲並不是什麽會將命運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的人。

  司徒旻那邊開始在國子監裏頭挑選合適的人給司徒憲啟蒙,他要求也比較苛刻,學問要好,講課水平也要高,最好呢,要能夠因材施教,當然,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不能將自個的兒子給教歪了。

  司徒旻這麽多的條件,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就將人選出來,所以,都得花費不少時間進行調查。而舒雲這邊呢,更是不著急,雖說司徒憲的確是到了上幼兒園的時候了,但是,學習的事情本來也不用太著急,舒雲自個帶著教一教,她自信可不比那些所謂的大儒學士差。起碼她之前那些兒子沒一個沒出息的!

  朝堂上頭對於給中宮嫡子做先生的事情還是比較積極的,翰林院那邊對於聖上居然要從國子監挑選皇子師頗有些憤憤不平。國子監裏頭,除了祭酒和司業還算是比較入流之外,其他的就是些六七品的小官,前程並不明朗,在翰林院的人看來,其實幾乎跟失敗者沒什麽差別了。

  翰林院這邊,起碼都是二甲進士,雖說本朝沒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內閣的說法,但是呢,國子監那邊,在翰林院的人嘴裏,其實就差不多純粹是養老的地方了,那裏的博士助教什麽的,聽起來很好聽,但是呢,他們敢去跟翰林院裏頭那些一甲二甲出身的翰林比拼文章學問嗎?教學教得再好,他們將來最好的前程也就是外放到外頭某個地方做個學政,實際上呢,依舊是沒有太多實權的。翰林院裏頭雖說一個個官職也不高,但是人家前途無量啊!

  中宮嫡子,將來就是太子,就是皇帝,跟著國子監那邊有什麽好學的,就等跟著他們這些未來的朝中重臣學習才對嘛!好在很快就有消息傳出來,選取國子監的博士不過就是為了給三皇子啟蒙而已,頓時,一幫子翰林學士們總算是消停了,不少人就開始琢磨著,等到三皇子完成了啟蒙之後,誰能做真正的皇子師了!

  朝堂上的事情,傳到內宮的時候,一般都已經比較滯後了,而舒雲呢,對於這些也不想理會,自古以來,哪個明君是這些大臣們教導出來的呢?當然,這話說出去就得罪人了,所以,舒雲只是滿臉信賴地表示,聖上,這些都靠你了!

  不靠司徒旻也不行,舒雲甚至沒空問一下娘家那邊有沒有人推薦,當然就算問了也沒用,舒雲如今又懷上了!

  中宮有子不是什麽壞事,這種時代,兒子就是資本。像是唐朝長孫皇後,她一個人就三個嫡子,雖說最後窩裏反了,但是肥水也沒流外人田。禮法這玩意,這年頭是真的很重要,在有嫡子的情況下,選擇庶子就是違背了大多數人底線的行為,除非找個理由將皇後這一系全部打落,但是,這個付出的成本也不會低到哪兒去。

  司徒旻如今沒想那麽多,皇家又不是養不起兒子,多子多福嘛,既然懷上了,那就生唄!司徒憲聰明伶俐,再生一個這樣的也不壞。

  因此,司徒旻又是大手一揮,源源不斷的賞賜流入了長春宮,而那邊呢,慈寧宮那邊太後也是一樣的,嫡親的孫子,再多也不怕,就算是孫女,也比尋常的公主更值錢一些。

  司徒憲也沒受到什麽影響,這年頭可沒人會跟家裏的孩子說什麽你媽生了弟弟/妹妹以後就不喜歡你了之類的話,畢竟,在這種講究多子多福的年代,長子天生承擔了極大的責任,若是被養得心胸狹窄,連同弟弟妹妹都容不下,那就是大問題了。

  尤其作為嫡長子,更需要有容人之量,誰要是敢在司徒憲這裏說些有的沒的,那就是離間天家情誼,就是死罪。

  宮裏頭三個皇子,四個皇女,其實平常很少有機會湊在一起,司徒寬和司徒實已經啟蒙讀書了,選的也就是經學博士,之後還會找其他的博士教導他們琴棋書畫之類陶冶情操的學問,說白了,學習可以,但是呢,讓你做個有學問的富貴閑人就行了,你也可以精研學問,但是呢,想要學什麽治國之術,對不起,想多了!你要是自個能觸類旁通,那也沒什麽好說的。

  不過呢,許多事情,本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得了的,他們真要是有什麽野心,自個也能找到機會去學。同樣是四書五經,有人看到的是修身養德,有人看到的就是治國之術,有人看到的就是兵法韜略,還有人看到的就是各種陰謀詭計,別的不說,當年光是治春秋的,就養活了多少學派啊!

  像是朱元璋那種,當初大字不識一個的,不照舊能打天下當皇帝嗎?大靖朝的TAI祖他老人家,也不過是底層小軍官出身,他難道就讀過多少書啊!有的時候,你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在這方面天生就具備一定的天賦,不是能隨意埋沒的。

  有的人覺得,很多時候,勝利者就是跟對方比爛,誰要是爛得不那麽明顯,那就贏了!但在舒雲看來,當一個人優秀到無可取代的程度,那麽,其他人就算是再出挑又如何呢?

  因此,不管別人是個什麽想法,舒雲對司徒憲的教導就不是讓他對上頭的兄長姐姐,下面的弟弟妹妹有什麽排斥之心,可以存在良性競爭,但是其他的,那就免了,若是搞什麽爭寵之類的,未免格局太小了一些。

  老實說,有的時候,舒雲也覺得自己越混越回去了,只是沒辦法,這種純粹的男權時代,她又失了先手,沒能在第一時間覺醒前世記憶,也就不得不面臨如今不上不下的尷尬局面了。便是教導自己的孩子,也得束手束腳一些。

  現在想想,司徒憲面臨的情況,比當年朱標、弘暉他們,真是糟糕太多了,別的不說,那兩位起碼是嫡長子,而司徒憲呢,前頭還有兩個兄長呢!司徒實也就罷了,淑妃很有自知之明,因此,在教導兒子的時候,並不讓他爭先,反而刻意讓他學著品鑒音樂書畫什麽的,功課之類的,也就是馬馬虎虎。

  但是,賢妃那邊就不一樣了,勳貴人家對於家裏出個皇帝外孫還是很有興趣的。司徒寬又占了長子的名分,因此,賢妃對這個兒子期望頗深,這也導致了這兩年,司徒旻去賢妃那裏去得少了,就算是去,也很少過夜,擺明了不肯再給賢妃一個孩子了!賢妃因此卻是對司徒寬愈發看重起來。讀書的事情,她並不是很懂,教導司徒寬的博士中規中矩,就像是教導尋常學生一樣,從三百千開始啟蒙,然後再讀詩經,之後再讀其他的東西。

  但是呢,賢妃卻是求了司徒旻,從娘家還有牛家的姻親裏頭挑選了幾個伴讀,一方面這些日後就是司徒寬的班底,另一方面,這些伴讀出身勳貴之家,不能也是在那裏學什麽四書五經吧,所以賢妃順理成章地給司徒寬加了武課,選的也是勳貴出身的侍衛教導。

  賢妃雖說嘴上什麽也沒說,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是想要借著司徒寬長子的名分,跟司徒憲這個嫡子別苗頭,不過,司徒旻對勳貴人家還是安撫為主,所以,對於賢妃一些出格的行為,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對賢妃和司徒寬母子,舒雲也沒當做是什麽威脅,司徒憲唯一的威脅只會是自己的父皇司徒旻。說句難聽點的話,如果天下沒什麽大亂子的話,對於皇帝的賢愚並不那麽看重,甚至,那些官員情願上頭的皇帝是個平庸的,這才能顯出他們的能耐來。所以,司徒旻選擇繼承人,準確來說,標準其實也簡單,他覺得行,那就行!除非天下崩亂到了一定的程度,一定要選個有為之君出來,否則的話,太子的人選那就真的是只要看聖心如何。當然,要是遇上一個只想著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的皇帝,那也沒轍。

  司徒旻如今還年輕,做皇帝也做得有滋有味,兒子也都還小,他並沒有面臨著兒子長大想要搶班奪權的壓力,也沒遇到一個恨不得將一切都捧到他面前的真愛,朝堂上也沒有什麽讓他無可奈何的勢力,一切都平穩有序,所以,他如今也就算在期待著自個嫡次子的降生,另外,司徒憲的啟蒙先生也算是挑出來了,就是在國子監中挑選了一個治春秋的博士,叫做馬崢,年紀其實也不小了,他這人也是二甲進士出身,當年名次也不低,不過呢,這人性子有些沈悶,或者說是不太通人情世故,本來給他安排在了戶部那邊,但是很快就得罪了人。

  好在馬崢呢,家裏也是有些關系的,知道讓他在六部之類的地方不好混,所以就走了門路,將他弄進了國子監,從助教開始,做了幾年,成了博士。他學問精深不說,也很會教人,因此在國子監那邊反而是如魚得水,那些治春秋的學生都樂意聽他的課。

  司徒旻命人查探國子監裏頭博士的情況的時候,就有人舉薦了馬崢,他雖說不太通人情世故,但實際上呢,並不是什麽不知道變通的人,性子也不刻板,而且很擅長因人施教,非常符合司徒旻的要求。司徒旻在召見了一次馬崢之後,覺得馬崢的確不錯,又挑了幾個差不多的博士,然後命他們之後輪流給司徒憲講學,順便拿了一份他自個擬寫的書單出來,讓這幾個博士按照書單上的順序給司徒憲講課。

  幾個博士都答應了下來,然後,司徒憲這個虛五歲的小家夥就得每天老老實實去上課了,他暫時也沒有伴讀,就叫了兩個小太監給他使喚,畢竟他這個年紀,許多事情也做不了,還是得讓太監幫忙伺候著。

  大靖的皇子教育比大清的寬松多了,起碼沒有將時間什麽得限定得死死的,上課時間也比較晚,像是皇子啟蒙什麽的,時間也不算很長,畢竟,這麽大的孩子,自制力也不足,註意力也不可能太集中,欲速則不達,所以,慢慢來就可以。而等到結束了啟蒙階段,也就是兩三年之後,學習壓力就要大起來了。

  司徒憲老老實實去上學,然後呢,被舒雲忽悠著天天對著舒雲的肚子背書,學著先生搖頭晃腦地對舒雲肚子裏的弟弟說話,一本正經地表示,自個就是弟弟的先生了,逗得司徒旻笑個不停。

  司徒憲的學習成果堪稱斐然,這讓司徒旻這個父親大有面子,因此,三天兩頭有賞賜,弄得賢妃那裏嫉妒不已,更是要司徒寬發奮上進,表示你要是連比你小四歲的弟弟都比不過,你還有什麽前程可言!

  賢妃對司徒寬抓得緊,整日裏耳提面命,司徒寬呢,也對司徒憲得到的特殊待遇非常不服氣,明明自己比較大,偏偏父皇眼裏,司徒憲就因為是嫡出,所以樣樣都好,司徒寬覺得自己比司徒憲強多了,偏偏司徒旻對他很多時候視而不見,就算是誇獎也顯得敷衍,賞賜什麽的就更少了,司徒寬怎麽可能服氣呢?他卻是想不到,司徒憲年紀小,在他這個年紀,的確是很出挑了,司徒寬比司徒憲的年紀大了足有一倍,一個初學,一個已經是高年級學生了,這個對比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司徒寬卻想不到這麽多,這也讓司徒旻私底下對賢妃頗有些不滿,說白了,孩子長成什麽樣子,少不了父母的影響,司徒旻呢,在教導孩子這種事情上,就是個甩手掌櫃,開始看生母,之後看先生,他就是偶爾考校一下,好就賞,不好就罵兩句,其他的,那是不管的。司徒寬辜負了他這個名字,一點也不寬容大度,反而小雞肚腸,這自然是賢妃心胸狹窄。不過呢,就算是如此,司徒寬也不可能在公開場合對賢妃有什麽明確的表態,畢竟,賢妃背後的勢力如今在朝堂上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皇帝並不是能夠為所欲為的,司徒旻這種太平皇帝更是如此,前面兩個皇帝都是沙場上頭殺出來的,所以呢,強勢一點無所謂,他們更相信手裏的刀劍,而司徒旻呢,是真沒經過什麽波折,他做事更需要考慮的是平衡,而不是一路莽過去。因此,為了兒子的教育問題,而去找賢妃的麻煩,司徒旻是做不出來的。

  不過呢,司徒旻心中還是對勳貴有些想法,畢竟,賢妃有想要讓司徒寬爭一爭的意思,差不多也就代表了那些勳貴的意思了,會不會以後,這些勳貴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一股腦兒來支持司徒寬?

  司徒旻這會兒還沒有缺德到讓司徒憲這個小孩子沖鋒陷陣,打消司徒寬的念頭,他的想法就是,既然這些勳貴有這個心思,那麽,就將他們的精力分散開來就是了,明年就是大選之年,也該再選一個勳貴出身的嬪妃了!

  司徒旻一點也不覺得自個這樣搞得像是賣身,他還覺得這種事情一舉多得,自個可以多個小美人,也能解決那些勳貴抱團的問題,簡直是完美!

  舒雲懶得摻和這些事情,之前的那一次大選,那時候司徒憲年紀小,舒雲呢,也對外表示自個需要休養,所以,那次大選舒雲也就是走了個過場,另外又出了汝南侯府的事情,賢妃淑妃她們這些有資格主事的,也不會給自己增加什麽競爭對手,所以那一次留下的秀女並不多,只留了幾個出身一般的,也不算如何受寵。至於這一次大選,初選的時候舒雲快要生,覆選的時候,舒雲要做月子,所以,這次大選,舒雲還是準備置身事外,就讓太後還有幾個妃嬪主持也就可以了!

  大選如期開始,舒雲就是前期露了個面,後來就表示自己身體沈重,還是需要麻煩母後還有幾位妹妹了。太後得了司徒旻的暗示,已經想好了要留幾個人,而賢妃她們呢,正準備如同上一次一樣,將潛在的競爭對手都壓下去,結果在發現,最後太後暗示要留下繕國公府裏二房的孫女和錦鄉侯府第三代的嫡長女之後,賢妃臉都氣歪了,卻還得忍著氣答應下來,回去之後,就氣得摔了東西。

  而舒雲呢,在選秀快要落幕的時候,直接進了早就準備好的產房。


第75章 紅樓謝皇後

  皇四子司徒宣過了周歲沒多久,就是端午的時候,太後多吃了半個粽子,結果有些不克化,鬧了半晚上沒睡著,又受了涼,然後就病了。

  太後其實也就是四十多歲,並不算老,按理說這個年紀應該會比較健康,但是這也僅僅是按理說而已,太後是吃過不少苦的人,還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天下戰亂不休,即便是TAI祖他老人家的地盤,也被攻破過幾次,她父親又是TAI祖的親衛統領,所以有的時候,一家子不得不跟著大軍顛沛流離,困窘的時候,便是TAI祖他們都不得不節衣縮食,所以,TAI祖TAI宗都不算長壽,如今勳貴裏頭,碩果僅存的那些如今也就是硬撐著,其實身體早就大不如從前了!

  太後在生下司徒旻之後,又一次與先帝一同出行,還遇到過刺殺,太後給先帝擋過一刀,為此還落下了病根,之後,太後一直沒有再生育,也有這方面的緣故,她身體虧了元氣,再讓她生育就真的是要命了!

  如今太後有恙,整個宮中都緊張了起來,舒雲作為兒媳婦,就算是不住在慈寧宮侍疾,也是要時不時過去伺候湯藥的,而宮裏的其他妃嬪,但凡是有資格去慈寧宮的,一個個也是天天在刷存在感,畢竟,太後在聖上那裏地位很高,只要太後那裏給自己多說幾句好話,那麽未來升職加薪不是夢啊,再不濟,司徒旻每天下朝之後都會過來,在這裏多見幾次聖顏也是好的。尤其,別人去了,你不去,這就是不孝,所以,哪怕在外頭站著,也比不去來得好!

  太後一場病折騰了大半個月,總算是恢覆了,但是呢,禦醫也直說了,太後這個年紀,需要精心保養,不管是飲食,還是休息都要有度,最好不要大喜大悲,要保持心情平和雲雲,總之一句話,太後如今身體是真不好,所以,大家還是小心伺候著吧!

  太後心情很是糟糕,想吃的不能吃,想喝的不能喝,連笑都不能大笑了,當著司徒旻的面就抱怨道:「像是這樣活著還有個什麽勁,不就是比死人多口氣嘛!」

  司徒旻只能狠瞪禦醫,禦醫也是無可奈何,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太後如今這身體,就像是被打破了的瓷器然後被用膠粘起來了,如今看起來是好好的,實際上呢,動作稍微大一點,裂縫就會大一些,裏頭的元氣就得嘩啦啦流出去了。所以,想要長壽,不好生保養,那怎麽能成呢?

  這種事情,健康的人很難感同身受,舒雲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太後,口頭上的勸慰都太過蒼白了一些。尤其,這種體質虛弱的問題,就算是放到後世也很難解決,最多就是使用一些高密度的影響物質,而太後現在的情況,就算是大補元氣的人參什麽的也不能多吃,因為虛不受補,也只能平常的時候,弄一些年份比較低的參須做成參湯服用一些。所以,在面臨生死大事的時候,即便是貴為天子,也是無可奈何的。太後這輩子經歷的事情也很多,也不是什麽非常苛刻的人,抱怨一番之後,也知道這事不能怪禦醫,只得懨懨地擺擺手,讓他們退下了。

  太後這般情況,顯然給司徒旻帶來了不少刺激,舒雲發現這家夥如今愈發寶貝自己了,年紀輕輕,就開始重視養生了!另外就是,在享受方面,也開始有些放縱開來,畢竟,年輕的時候不好好享受,年紀大了,豈不是想要享受,也不行了?

  對於這樣一個不需要太求上進,只想著安享太平的皇帝丈夫,舒雲自然也沒什麽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說白了,舒雲對他感情有限,甚至,本來就對他不抱多少期望,所以,他是什麽樣子,舒雲其實都比較無所謂,甚至,舒雲情願他是一個昏君呢!

  要是司徒旻是個昏君,那麽,舒雲做事也沒那麽多顧忌了,偏偏呢,司徒旻雖說很多時候顯得平庸了一些,但是其實算不得什麽昏聵,他這個樣子其實正好,天下剛剛平定沒多久,正是需要修生養息的時候,太折騰的皇帝反而不好。

  舒雲做過三次皇後,就屬這一次最累,朱元璋的後宮人雖然很多,但是朱元璋這個人,對於那些妃嬪壓根就沒什麽感情可言,他對下面的臣子苛刻,對於後宮也沒好到哪裏去,什麽都一股腦兒交給了舒雲這個皇後,因此,雖說人很多,但是按照宮規,管理起來並沒有什麽難度。而胤禛呢,他後宮就一直沒怎麽添人,等到大格格和弘昐一個出嫁,一個開府之後,宮裏頭就更清靜了。

  結果到了司徒旻這裏,司徒旻在女色上頭是從來不委屈自己的,表面上看挺講規矩的,實際上對他寵愛的人很是寬縱,太後又是個寬和的性子,這也導致了下面那些有子有寵的妃嬪其實並不算安分,總是想要做點什麽事情,挑戰一下宮裏的規矩,證明自己的特殊性。偏偏呢,在司徒旻看來,這就跟美人情趣一般,因此,從來不當回事,所以這也導致了舒雲這個皇後根本沒法按照規矩做事了,她也不想枉做這個惡人,因此,只要不犯了大的忌諱,舒雲一般都不會按照宮規處罰什麽的。但是,不守規矩的人多了,這也平白給舒雲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攤上這麽個皇帝,皇後也實在是難當,幹脆在非原則性的問題是睜只眼閉只眼就好了!雖說這樣肯定會造成一定的隱患,但是,名義上皇後是六宮之主,實際上呢,這個皇宮真正的主人是皇帝,司徒旻他不願意遵守宮裏的規矩,那麽,舒雲也沒法去深究了,至於之後會有什麽後果,也是司徒旻這個皇帝倒黴的可能性比較大一點!

  對舒雲這個皇後,後宮那些妃嬪還是比較服氣的,處事公正,現在還有了兩個兒子,腰桿子也硬,也就是賢妃一直不怎麽服氣,但是自從繕國公家的孫女入宮之後,很快被封了婉嬪之後,她就有些不淡定了。

  婉嬪性子溫婉,人也美貌可人,進宮之後,也算是與人為善,人緣很好,司徒旻很是寵愛了婉嬪一陣時間。跟婉嬪比起來,賢妃如今除了位份高,有了個兒子之外,其他方面比起婉嬪來說,可是差了不少,婉嬪如今聖眷濃厚,她身體也很健康,只要不出什麽意外,生孩子什麽的,完全不成問題。

  婉嬪的進宮就代表著勳貴們有了新的投資對象,這自然讓賢妃感受到了威脅,只是,她對此也是無能為力。很多時候,宮裏的女人能做的事情很少,那等緊要的決定,還是需要宮外的男人來做。也就是婉嬪現在還沒孩子,許多勳貴還在觀望,要不然的話,賢妃現在日子只會更難過一些。

  舒雲對於勳貴沒什麽偏見,對他們想要投資下一代的皇帝也可以理解,畢竟,如今沒什麽仗可打了,勳貴們處境也很尷尬,之前的時候,他們還能夠在朝中占據半壁江山,但是現在呢,像是兵部這樣原本勳貴們的自留地都已經被文臣占了,而且真正能夠掌握實權的也就是那麽幾個。

  像是賈代善,還是榮國府的世子,皇帝的伴讀呢,如今也只能在京郊大營混資歷,像是賈代化,就更倒黴了,連在大營混資歷的資格都沒有,就是混了個龍禁尉,如今每天眼巴巴地等著打仗。

  問題是,就算真的有仗打,也不可能全部都派出去,能夠混出頭的,還是就那麽幾個人,所以呢,既然正途沒法混,那麽,也只能走偏門了!很顯然,投資未來的皇帝,是一件高風險,高回報的事情,拼一拼,總比看不見希望強。

  像是賈家那邊,還算是看得見希望,所以,他們其實壓根不想摻和這些破事。

  只是,許多時候,不是他們不想摻和就可以不摻和的,這不,司徒憲剛剛結束了啟蒙,可以正經地聽那些大臣講學了,如今也該選幾個伴讀了。謝家那邊年輕一輩的一個都不在京城,擺明了他們不樂意摻和皇家的事情,司徒旻雖說覺得謝家實在是太絕情了一些,但是心裏也很放心,就算是自己的老丈人,也是做自己的忠臣才最好,自己還年輕呢,就已經在等著給未來皇帝做外公了,那才叫氣人呢!因此,其實司徒憲很信得過謝家,這也是為什麽舒雲這個皇後地位非常穩固的緣故,娘家的那些男人都很能幹,而且還懂得進退,不用擔心外戚擅權。

  既然承恩公一家沒人想要占據這個伴讀的名額,那麽,這幾個名額自然是司徒旻隨意選擇了。

  司徒旻很快就將幾個伴讀給敲定了下來。作為皇後嫡出,司徒憲可以有四個伴讀,頭一個,司徒旻就選擇了這一代東平郡王與安平長公主的嫡幼子穆思文,東平郡王跟安平長公主總共二子一女,這個兒子是最小的一個,比司徒憲大不到一歲。安平長公主雖說不是太後所出,不過呢,她生母還算是比較安分,跟太後關系也不錯,畢竟,她就安平一個女兒,本來也沒什麽想要跟太後相爭的。穆思文又算是勳貴,又算是宗室,也算是司徒旻對東平郡王府上施恩了。

  第二個,司徒旻就直接挑了賈代善的嫡長子賈赦,賈代善一直以來,跟司徒旻關系比較親密,人也聰明,知道進退,司徒旻自然樂意加恩賈代善。

  賈代善成婚好幾年,才算是有了賈赦這個嫡長子,賈源夫妻兩個對這個金孫寶貝得不得了,才生下來,就被賈源的夫人徐氏抱到了自個院子裏頭帶著,只將兒媳婦氣得暗中詛咒不已。

  賈源當年常年在外征戰,每次回家都是來去匆匆,哪有時間跟家裏妻妾親近,徐氏是個比較強硬的性子,她跟著賈源苦了半輩子,可不是為了給別人做嫁衣的,因此在她生下賈代善之前,根本沒有容許其他妾室有孕,等到賈源有了賈代善的時候,都已經是人到中年了!之後呢,徐氏也按照自己的承諾,終於肯讓侍妾懷孕了。只是呢,生歸生,等到幾個庶子女陸陸續續成婚之後,徐氏就直接將幾個庶子都分了出去。

  賈源對此不以為意,他當年在外頭打仗,徐氏吃了不少苦頭,而且呢,她也沒苛待過他那些小妾還有庶子女,所以,分家就分了唄,橫豎那些庶子本來也不算出息。

  等到了賈代善成婚的時候,似乎賈家這個晚育的傳統也傳下來了,史家那邊那叫一個子嗣繁茂,結果嫁過來之後,好幾年史氏都沒有什麽動靜。徐氏倒是沒想著要什麽庶出的孫子,但是史氏自個承受不住壓力,主動給賈代善納妾,但是呢,讓徐氏瞧不起的是,這個兒媳婦太虛偽,你要麽就像是之前她這個婆婆一樣,堅決不許妾室生,要麽呢,就幹脆大方一點。結果呢,史氏這邊,生女兒可以,生兒子不行!

  之前賈代善有個小妾有孕,生下來是個兒子,但是很快就夭折了,雖說這年頭嬰兒夭折很常見,但是史氏那點手段,哪裏瞞得過徐氏,要不是徐氏想著家和萬事興,不願意因此生事,早就借著機會教訓史氏一番了。

  等到史氏生了賈赦之後,徐氏就擔心這個外表慈善,內裏算計頗多的兒媳婦將自個孫子教壞了,因此就將人接到了自個院子裏頭,哪知道,又讓史氏對自個這個婆婆愈發不滿了。

  過了幾年時間,史氏終於又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賈政,史氏擔心這個孩子也被抱走,很是在賈代善那裏哭訴了一番,最終順利地將這個孩子留在了自己身邊,然後呢,徐氏就發現,史氏對兩個孩子態度非常不一樣,對賈赦呢,也就是面子上的情分,而對賈政,卻是極為溺愛。這就讓徐氏很不滿了,你這是幾個意思,這不是不滿自個的長子,這是不滿我們兩個老不死吧!

  因此,在知道司徒旻選了賈赦做三皇子伴讀的時候,徐氏非常高興,她年紀不小了,這些年陸陸續續聽到了不少熟人的喪信,只怕過不了幾年,也該輪到自己了!兒媳婦偏心,自家那個兒子嘛,跟這個年代的男人差不多的性子,壓根不管內宅的事情,到時候,自個的乖孫豈不是要被史氏那個蠢婦欺負拿捏?要是乖孫做了三皇子伴讀就不一樣了,三皇子是皇後嫡出,過兩年再大一點就會按照傳統冊封太子,未來就是皇帝。不指望這位對賈赦這個伴讀如當今對賈代善一般,只要稍微照顧一二,賈赦的未來就沒什麽問題了。

  而史氏呢,明顯有些不甘心,畢竟,憑什麽東平郡王府那裏,做伴讀的是幼子,輪到自家這裏,就是那個不討喜的賈赦呢?賈赦將來能繼承爵位,繼承榮國府的人脈,為什麽不能將這個與未來皇帝交好的機會讓給自個弟弟呢?

  史氏可不管賈政如今就是個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孩子,滿心只覺得各種不平。

  史氏這邊才跟賈代善提了一嘴,結果就被賈代善訓斥了一番,不說別的,就算兩個孩子一般大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既然聖上已經指定了人選,你自家還想要換人,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啊,這種事別說是說出去,就算是想想,那也是不識擡舉好不好。

  對史氏這個妻子,賈代善原本還是比較寬容的,結果如今聽到史氏這些抱怨之後,就覺得心裏頭發緊了!賈代善能夠得到司徒旻的信任,就是因為他不光是聰明有能力,還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就算是平時開一點玩笑,也會在一定的範圍之內,絕對不敢越界。結果呢,他如今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妻子別的都好,但是對於許多事情,就是欠缺了一點敬畏之心!

  這一點真的很糟糕,賈代善給司徒旻做了七八年的伴讀,最明白的一點就是,伴君如伴虎,你別聽皇帝說什麽,你就當朕是普通朋友,嘿,誰信這話,誰就是傻瓜!司徒旻當年伴讀也有四個呢,如今,真正能在朝堂上出頭的不也就是他賈代善一個嗎?其他幾個人,最好的也不過就是占了一個閑職而已。

  賈代善訓斥了史氏一番,就跑去給賈赦傳授做伴讀的經驗去了,而史氏呢,卻是一肚子委屈,看著現在還比較懵懂的賈政,更為這個小兒子委屈了!就晚出生了那麽幾年,結果啥好事都輪不到,這也太不公平了!

  司徒旻給司徒憲選的另外兩個伴讀就中規中矩了,一個呢,是宗正禮親王家的孫子,如今這位宗正還是TAI祖皇帝的堂弟,當年TAI祖皇帝起兵之後,他就帶著一些族人趕過來投奔,後來也曾領兵打過仗,雖說才能不算特別出眾,但是在宗室裏頭,算得上是比較出挑的了。等到開國封爵的時候,TAI祖皇帝又沒有親兄弟,這位算是血脈最近的一個了,因此直接就被封了禮親王,還是世襲不替的那種,他原本就是司徒家族長這一脈,因此,幹脆就讓他做了宗正以奉宗廟。

  禮親王呢,在宗室之中算是德高望重,最關鍵的就是,他一向只站在皇帝的立場,要不然,宗正的位置也輪不到他這一脈一直占著。

  司徒旻如今是真心想要讓司徒憲做自己的繼承人,所以,不光是要拉攏勳貴,也得有個宗室裏頭的老人給司徒憲撐腰,司徒家作為皇族也沒多少年,宗室裏頭如今最多的就是先帝和司徒旻的兄弟,問題是,司徒旻壓根不想給自個那些叔叔和兄弟多少存在感好不好,他們有個王爵,老老實實混日子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最好就別管了。

  司徒旻將名額給了禮親王,禮親王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既然是個嫡皇子做伴讀,那麽,自家庶出的孩子是不行的,那就只能選嫡出的了。禮親王這一脈也算是枝繁葉茂,跟司徒憲年紀差不多的還是有好幾個的,最終,他直接選了自個嫡長子家的嫡次子司徒茂,比司徒憲大一歲多。其實論起年齡,是二房的嫡長子要合適一些,但問題是,二房這位嫡長子其實是繼室所出,並非元配,元配當年因為難產的緣故,只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沒了,然後就娶了繼室。雖說這位繼室人還不錯,對上面的嫡長女也是視若己出,但是問題出在她是繼室了,又是二房的繼室,這就決定了她生的哪怕是二房的嫡長子,在身份上頭也是比不上大房的嫡次子的。

  最後一個名額自然是落到了文官的頭上,司徒旻選擇了張家。張家如今這位老爺子當年做過太子左庶子,等到先帝臨終前,又加封他做了太子少傅。張老爺子呢是有名的大儒,主持過好幾次會試,那真的是桃李滿天下,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光是學問精深,也是個能臣重臣,在朝中頗具威望,可以說,如今謝慎這個承恩公退隱,這位儼然差不多已經是文臣之中的領軍人物了。

  張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忙著考試,將妻子留在家中照顧父母,後來也因為守孝的緣故,耽誤過幾年時間,以至於等到有孩子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家裏如今除了老妻之外,也就是一房老妾,家裏的孩子都是嫡出,這次選中的就是張家最小的兒子張濟修。

  瞧著自家兒子這個規格的伴讀,舒雲眼角就是抽搐了一下,這也太誇張了一些,文武重臣都有了,宗室裏頭也是重量級的人物,雖說只是小一輩,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說,司徒旻將這些人家直接綁到了自個兒子這條船上了。

  司徒旻這般作為,可以說是向朝臣宣告,司徒憲這位嫡皇子,就是他心目中太子的人選了,也就是因為太子如今年紀還小,還沒有真正站得住,所以不曾冊立,實際上,你們如今已經可以將他當做是儲君看待了!

  賢妃只氣得不行,更覺得皇帝處事不公,司徒寬作為皇長子,也是正妃所出,論起身份地位,頂多也就比司徒憲低半級而已,結果呢,司徒旻給司徒憲選的是什麽伴讀,輪到司徒寬呢?司徒旻大手一揮,來一句,愛妃,你自個做主!以前的時候,賢妃還能對自己說,這是聖上對自己的看重和信賴,但是現在,賢妃是騙不了自己了,分明是司徒旻並不把自個兒子當回事,所以,什麽伴讀之類的,並不上心,直接交給賢妃做主了!

  賢妃不敢跟司徒旻抱怨不公,也不能直接在舒雲這個皇後面前說什麽酸話,她能做的無非就是在司徒寬這個當事人面前耳提面命,表示,都是一個爹生的,結果呢,待遇相差也實在是太多了點,所以,你一定要爭氣,要讓你父皇知道,你才是最優秀的雲雲。

  司徒寬呢,早就被賢妃教壞了,如今愈發對司徒憲有了敵意,總之,在他眼裏,司徒憲現在有的一切,即便不該是他的,他也該有一份才對,要不是大靖不是讓皇子一塊兒上課,兩個人如果單獨出現在同一個場合的話,司徒寬只怕恨不得沖上去跟司徒憲打一場不可。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遠了,皇子雖說不在一起授課,但是,他們上課的地方其實是在一起的,那裏是重華宮,重華宮後殿是宮中的一個藏書之所,然後前面就是皇子授課的地方。畢竟,一個宮殿,房間多得很,分割開來也有不少教室了,只不過都是小班教學而已,如此一來,難免有碰見的時候。

  司徒憲渾然不知自個光是一個上學的事情就已經將自家兄長得罪了,特殊待遇這種東西是需要有對比的,偏偏司徒憲壓根沒看出來自個有什麽特殊待遇,他覺得大家其實都差不多,對於多了幾個伴讀,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個多了幾個小夥伴。之前啟蒙讀書的時候,他就看著大哥二哥身邊都帶著伴讀,比較羨慕了,如今總算是輪到自己了。

  當年教導司徒憲的先生只留下了一個馬崢,另外就是讓翰林院的學士,甚至是內閣學士,輪流給司徒憲講學了。

  一開始的時候,這些學士聽說皇三子聰明穎悟,舉一反三還覺得大概是吹噓之詞,等到他們自個上課之後,就發現,這還真不是吹的。尤其這一位,不是什麽死讀書的,總能夠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反應稍微差一點的,都要被問得狼狽不堪了。

  比較難得的是,皇三子平常言語之間,也有一股子仁心所在,這也是舒雲的潛移默化。

  幾經轉世,舒雲的內心深處依舊帶著第一個世界的烙印,那個人道大昌的時代,沒有帝王將相,有的只是民生經濟的時代,少女時候學過的那些原本覺得厭煩的理論,放到這些世界,那就是屠龍之技,哪怕舒雲當年學那些,為的只是學分,是獎學金,但是不能不承認,幾次穿越,給她帶來幫助的,除了滿肚子的科學知識,還有就是那個時代十多年的教育培養出來的思想和人格。

  她可以安然享受那些下人的伺候,但是,她並不認為,自己就比這些人如何高貴,在某個層面,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因為分工和階級有所不同。所以,她始終對此存有敬畏之心,即便手掌大權,也依舊敬畏生命,敬畏這些黎民百姓。

  在舒雲的影響下,司徒憲自有一種「四海窮困,天祿永終」的責任感,在這些學士心中,這就是仁心。

  大凡新朝開辟的前面幾十年,因為陳腐的階層被掃清之後,新生的那些階級正處在勃勃向上的階段,因此,大家都還是有理想,有志氣的人,吏治還算清明,不至於腐化到那個地步,因此,對於一個明顯有仁心,有氣度的嫡皇子,大家都是非常高興的。學問什麽的其實都是虛的,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心胸氣魄才是真的。

  有了這樣的認知,一個個學士在教導起司徒憲來,就非常上心了,對外也都是溢美之詞,朝堂上頭已經有了冊封太子,早定國本的言辭。

  一開始的時候,司徒旻對此還是很高興的,畢竟,自個心愛的兒子別人也覺得很好,那麽,這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等到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越來越多的人說起來,司徒旻就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了,朕還沒死呢,朕才是國本,什麽太子不太子的,有這個必要嗎?

  這般的想法,頓時讓司徒旻對司徒憲沒那麽喜歡了,對於冊立太子的事情,也是能拖就拖,不再提起,然後呢,對於喜歡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的司徒寬,就表現出了一些寬容出來。順便,司徒旻也沒耽誤了寵幸後宮。

  婉嬪在新進的嬪妃之中一向受寵,司徒旻一開始納她進宮就是為了分化勳貴的,大家都是國公府的,幹什麽繕國公就得跟著鎮國公呢?所以,對婉嬪,不過是出於什麽目的,一直並未讓婉嬪避孕。

  在這樣的情況下,婉嬪有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婉嬪這邊有孕,司徒旻就直接提了婉嬪的待遇,讓她提前享受妃的待遇,等到之後若是生了皇子,就直接晉位。

  頓時,賢妃愈發生出了危機感,比起皇後來說,其實婉嬪才是她最直接的敵人,賢妃一向不是什麽能沈得住氣的,偏偏在宮裏頭,你用度上頭奢侈一些,言語間有些不敬沒人管,但是真的要是作死到對皇嗣下手,只要被抓到,那就不可饒恕。

  所以,任憑賢妃如何懊惱,如何焦急,婉嬪的肚子還是一天天鼓了起來,據說,給婉嬪把脈的那個太醫私底下言之鑿鑿,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個皇子。如此一來,如同司徒旻所料,原本有些傾向於鎮國公府的勳貴頓時都縮了回去,甚至一些人家也開始琢磨著將自家女兒送進宮了,畢竟,支持別人家的外孫,哪有扶持自家外孫來得靠譜呢!就算是不為了皇位,將來有個外孫做王爺,總歸能對自家有些照顧的!

  過了十月,天氣就開始冷了起來。其他人還好,慈寧宮那邊,太後之前病了一場之後,身體愈發不如從前了,入秋之後就已經穿了夾襖,早早就用上了手爐。宮裏頭倒是不缺那點子炭,但是太後如今這個身體,是真的讓人覺得憂心。

  天氣寒冷,讓太後的精神也開始不濟起來,以前的時候,舒雲帶著妃嬪過來請安,她還會出面,跟她兒子的這些後宮說說話,聽聽她們的討好奉承,就在春天的時候,她還能被一幫嬪妃包圍著打打牌,看看戲什麽的,而如今呢,她大多數時候,只想著找個地方躺著,坐著。禦醫倒是說了,她可以散散步,但是,太後如今壓根不想動彈。

  某種意義上來說,太後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正常情況下,像是太後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追求長生才是主流,但問題是,太後如今這個身體情況,再多的山珍海味也不能隨便吃,經常吃的是可以補氣養生的藥膳,問題是藥膳就是藥膳,藥味總是少不了的,甚至想要用其他的調味壓住藥材的味道都不行,因為太後如今不能吃口味太重的東西,這也讓她胃口也變得糟糕起來,看到那些飯菜,就不想吃。

  至於什麽錦衣華服,這些對於太後來說更沒什麽好說的,她算是個寡婦了,就算是穿得再好看,難道還有人欣賞嗎?而且太鮮亮也不像話啊!首飾什麽的也是一樣,首飾盒裏頭一大堆,看起來光輝燦爛,但是呢,她頭發脫落了很多,就算是用上義髻那又如何,首飾稍微多一點,頭皮扯得生疼,然後梳子一梳,又是大把往下掉,還壓得脖子疼。

  如今也不能大喜大悲,可以說,人生壓根就沒什麽樂趣可言了,等到天冷起來,更是讓她感覺骨頭都凍得疼,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後想要長壽,那才叫奇怪呢,這不是活著受罪嘛!因此,太後如今這心態也非常消極,固然不會去尋死,卻也沒多少求生的意思。

  禦醫私底下告訴司徒旻,若是太後一直這般,只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對於自己的生母,司徒旻的確是孝順的,但是這個時候,壓根不是孝順不孝順能夠解決的,太後自個覺得了無生趣,對人間也沒什麽所謂的掛念之情,因此,她對於死亡的態度簡直是非常泰然自若的,這也讓司徒旻根本無從著手,病急亂投醫之下,竟是直接跟舒雲說道:「如今宣兒也開始懂事一些了,又一向天真可愛,要不,就送到母後那裏吧!有個孩子在,母後也能開心一些!」

  對於讓長輩帶孩子這種事情,舒雲自然沒什麽好拒絕的,橫豎離得又不遠,天天都能看見,但問題是,太後如今自個都精神不濟,還讓她看孩子?舒雲瞧著司徒旻的眼神簡直想要打開他腦殼看看裏頭是不是都是水。

  舒雲這般想著,只得說道:「宣兒如今雖說大一點了,但是也還是鬧騰得話,稍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是扯著嗓子大喊大叫,母後那邊喜歡清靜,會不會打擾母後?」

  司徒旻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要不,梓童你明兒個帶著宣兒去母後那裏試試看?要是母後覺得煩了,還帶回來!」

  舒雲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雖說這事到最後,弄不好的話,很有可能還得自己背鍋,但是要是真的什麽都不做,背鍋的還是自己,所以,幹脆就試試看吧!

  很明顯,太後雖說喜歡孫輩,但是她的身體狀況,還真是承受不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喜歡大喊大叫的孩子在身邊跑來跑去的,所以,不過就是帶著司徒宣在慈寧宮坐了一會兒,舒雲就看出了太後已經有些累了,當下便起身帶著孩子告辭了,回頭就告訴司徒旻,這事不靠譜。

  司徒旻也是無計可施了,恨不得彩衣娛親,只是最終也是無可奈何。太後的身體愈發虛弱下去,最終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

  太後自己倒是對此處之泰然,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她這輩子,落魄過,也輝煌過,經歷過的事情多了,如今,兒子都已經是皇帝了,還有什麽值得牽掛的呢!

  不過,兒子這些日子裏的作為,卻也讓太後發現,司徒旻一直以來走得太順了,性格裏頭還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成分,但是到了司徒旻這個地位,敢跟司徒旻說的,也只有太後了。太後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好,畢竟,她也不擅長這個。先帝是個有著大胸懷,大氣魄的人,雖說對於妻妾並沒有多少愛情,但是,他卻有著很重的責任心,這也導致了其實太後的皇後生涯其實過得還是相對比較輕松的。

  而司徒旻的教育很小的時候就被先帝接手了,這也讓太後在這上頭也沒什麽經驗,只得跟司徒旻言道,司徒憲是個好孩子,大靖朝的傳統就是立嫡,如今司徒憲年紀也不算小了,也不是什麽庸碌的,早點定下國本,也免得其他妃嬪和皇子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司徒旻都一一答應了下來,現在這個時候肯定是不好違背太後的意思的,至於之後怎麽辦,那就以後再說吧!

  臘月初的時候,太後薨逝,謚號孝慈端仁誠明莊穆溫惠武皇後,停靈梓宮二十七天,詔內外命婦進宮哭靈,之後送往皇陵與先帝合葬!司徒旻作為皇帝,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而太後薨逝,乃是國孝,民間百日內不得嫁娶,有官有爵人家,一年內不許嫁娶。

  第二年的時候,剛出了正月,司徒旻就下詔,表示奉太後遺命,冊立司徒憲為太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76章 紅樓謝皇後

  太子正式冊封沒多久,司徒旻就出幺蛾子了,他表示要巡幸江南。理由也很簡單,太後臨終之前,還惦記著地處江南的家鄉,那時候,太後身體不好,不能出行,如今作為兒子,他要履行太後的遺願,巡幸江南,再看一看司徒家的龍興之地。

  有著這樣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巡幸江南就變成了一件勢在必行的事情。朝堂上也有反對的聲音,因為雖說TAI祖當年從江南那邊起家,但是期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真正定下來,他從來沒打算在南方定都,因此,一般情況下,到了某地之後,直接選擇當地最大的官邸住下來,等到決定定都長安之後,幹脆一邊打仗,一邊叫人在後方修建皇宮,先將最主要的一部分修建起來,如今這座皇宮,許多宮殿其實是先帝時候才陸陸續續修建起來的。

  所以,江南那邊壓根沒有行宮,想要修建一個行宮,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雖說基建能力沒問題,但是這年頭,又沒有什麽機械設備,最重要的是,光是材料就是個問題,後世你下個訂單,用不了多久,各種材料就能直接通過各種方式給你送到工地上!而現在呢?你是在開玩笑嘛?皇家有皇家的威儀,行宮要用的材料,許多壓根不是平常會有人生產準備的,何況這年頭,壓根沒有產能過剩這回事,因為,這年頭的作坊就是純粹的手工業,效率很低,當然,為皇家做事,質量肯定沒問題,要是有問題,那是要牽連全家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指望能在短時間裏頭就搞定行宮的事情,那是想也別想,而且還勞民傷財。

  然後,肯為君分憂的人就跳出來了。

  甄應嘉如今只不過就是個六品的小官,在戶部做事,甄家跟皇家也是頗有淵源,TAI祖皇後呢,出身武將之家,嫁給TAI祖的時候,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下嫁了,總之陪嫁了不少,自然也有陪房,甄家當年的先祖呢,後來也投靠了TAI祖,他們家打仗什麽的不擅長,倒是挺擅長鉆營的,因此,那位的原配發妻過世之後,就求娶了當時TAI祖皇後身邊伺候的丫鬟。

  等到太後當年產子的時候,因為意外,一個原本挑好的奶娘吃錯了東西,上吐下瀉,自然是不能安排給司徒旻的,正好那時候,甄應嘉的生母李氏也剛剛產子沒多久,便主動請纓,做了司徒旻的乳母。在此期間,李氏自個的兒子夭折了,便將全部的母愛都傾註到了司徒旻身上,家裏頭,丈夫卻已經納妾了,李氏對丈夫心灰意冷,幹脆就想要留在司徒旻身邊,給司徒旻做嬤嬤。

  太後知道了之後,難免覺得李氏有跟自己搶兒子的嫌疑,幹脆賞賜了李氏,說不好叫他們夫妻分離,然後讓李氏回去了。甄應嘉就是李氏回了甄家之後再次生下來的兒子。

  李氏當年對司徒旻自然也是情真意切,司徒旻又不是什麽傻瓜,對此自然是有感覺的,登基之後,對李氏這個乳母也多有關照。甄應嘉的父親過世,甄家沒了靠山,司徒旻就恩賞了甄應嘉一個功名,讓他入朝做官。

  然後,這一次,甄應嘉覺得機會來了,立馬直接上了折子,自家雖說地方不大,但是家裏一個園子還是可堪一賞的。

  甄家別看沒出什麽官,但是在金陵那邊還是比較有影響力的,他們家原本就是當地大族,當年兵荒馬亂的時候,可是撈了不少好處。甄應嘉的祖父還曾經負責過修建皇宮,雖說不是主管,但是撈的錢財也不少。

  金陵那邊天高皇帝遠,甄家又有幾個還算是比較得力的姻親,因此,雖說不至於像土皇帝,但是日子過得是真不錯。

  甄應嘉這個時候其實沒想太多,接駕什麽的,其實對甄應嘉來說,就是給甄家拉一張大虎皮,回頭呢,甄家在江南那邊的面子可就足足的了,許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甄家在江南那邊宅子很大,還有個園子,甄應嘉盤算了一下,花個十幾二十萬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弄這點錢,如果能夠買來聖心,那麽這錢花得也不冤枉啊!

  司徒旻還真是不拿甄家當外人,甄應嘉是他奶兄弟,雖說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是呢,司徒旻對李氏還是比較有感情的,他並不介意給甄家一個面子。何況,司徒旻也覺得,自個就是巡幸一次江南,也沒必要太過興師動眾,有個落腳的地方也就算了。至於讓甄家造園子什麽的,司徒旻呢,覺得自己還是要臉的,住人家的地方,還要花人家的錢,自個這個皇帝豈不是太丟臉了!

  所以,司徒旻很快就召見了甄應嘉,表示,你的忠君之心我已經看到了,接駕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家了,至於園子改建的問題,找個由頭到戶部支一筆錢就是了,這個總比朝廷掏錢修行宮省錢吧!

  司徒旻覺得這樣皆大歡喜,朝堂上的一幹大臣呢,也覺得可以接受,現成的園子改建其實是比較簡單的事情,而且既然是用甄家的園子,那麽聖駕能帶的後妃皇子皇女什麽的肯定不會太多,這麽一算,應該花不了太多錢!

  這個時候,誰也沒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長安這裏固然是幾朝古都,原本也是近似於世界中心的角色,不過呢,前朝的時候,其實長安就已經荒廢了,說實話,這裏地理環境已經遠不如從前了,從前這裏是關中重地,如今這裏簡直是雞肋,要不是有風水先生表示要廣種樹木,好穩定風水,防止龍脈遷徙,這裏光是每年的沙塵暴都夠嗆的!

  那風水先生不管是歪打正著,還是真有本事,總之這些年長安往西一直在加強搞綠化,橫豎這些地方原本田稅什麽的就沒什麽名堂,收稅主要是西邊那些胡商的商稅,所以,多搞搞綠化,甚至強制那些商人交稅的時候,多征收一筆用於植樹造林的稅也就變成了傳統。如今往西許多人都靠著給官府植樹賺錢呢!便是長安附近,搞花木生意的人也多了起來,像是什麽桂花夏家,就是直接在長安城西邊包下了一大塊地方,專門種植桂花樹。

  雖說長安附近的水土開始慢慢恢覆了,但是論起各種享受,還真是比不上江南那邊。

  江南那邊除了冬天氣候不太好,太過濕冷,北方人難以適應之外,其他時候,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而且,巡幸江南一般是春天出發,秋天回來,至於夏天嘛,如果地方選得好,也沒那麽熱。

  最重要的是,江南那邊,經濟繁榮,商業發達,論起各種享受,是真的要比北方強很多,強到司徒旻已經私底下腹誹,怎麽TAI祖皇帝沒有在江南定都了!

  當然,那是後來的事情了,第一次巡幸江南,司徒旻倒不是為了享受,他也是要做一些正經的事情的,比如說沿著運河南下的時候,巡視河工,這一路上,該視察的也得視察一下,就算是下面要粉飾太平,也是能夠看出一些大概來的。經過山東的時候,需要祭祀一下孔廟,到江南之後呢,也得祭祀一下祖宗。畢竟,司徒家雖說追封了上面好幾代的先人,卻也沒有將陵墓遷移到北方,工程太過浩大了,因此就是在南方那邊選擇了風水寶地,然後建造了相對比較簡單的皇陵。這也算是祖祠了,不回去也就算了,回到家鄉那邊之後,還是需要祭祀一番的。

  作為太子,司徒憲如今還是個小孩子,所以,自然不可能讓他這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監國,所以,司徒旻壓根也沒有留人監國的意思,幹脆將朝堂整個捎帶待上了。

  順便呢,為了讓皇子不至於不知道民間疾苦,所以,從司徒寬開始,到司徒宣,四個皇子就這麽都帶上了。而舒雲呢,作為皇後,也跟著隨行,宮裏的宮務,舒雲幹脆利索地交給了賢妃,淑妃,還有剛剛從婉嬪晉升的慧妃。

  舒雲上輩子的時候,也是跟著康熙出巡過的,因此,對於南巡的聲勢浩大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稍微計算一下,就知道一次南巡,光是路上耗費的人力物力,就是個非常誇張的數字了!然後舒雲就看到了司徒旻的另一個特點,好大喜功,一路上,他心情一好,就是大手一揮,這邊減稅,那邊賞賜酒肉什麽的,戶部隨行的官員瞧著錢嘩啦啦地花出去,眼珠子都要鼓起來了。可問題是,你總不能說皇帝這麽做不對,這一說,可就得罪人了,畢竟,司徒旻表現得這麽愛民如子,那麽,多花點錢算得了什麽呢?

  舒雲忽然想到原著裏頭,甄家四次接駕的事情,頓時很想撞頭,這位這折騰勁,分明又是一個敗家子!

  司徒憲倒是挺興奮,他長這麽大,頭一次出宮還是之前冊封太子的時候,去宮外的天壇地壇祭祀天地社稷呢,如今跟著聖駕南巡,見識的東西可就多了去了。

  倒是司徒宣,年紀還比較小,對於外面這些壓根沒太多感覺,他這個年紀,就在屋子裏頭玩你捉我藏的遊戲都很興奮,而且,他其實不怎麽喜歡待在船上,哪怕龍舟規格很大,而且制造水準很高,並不顛簸搖晃,生活在上面就跟在平地上一樣,但是對於司徒宣來說,因為他年紀小的緣故,這裏不能去,那裏不能走,這讓他一點也不高興。

  舒雲呢,在船上也沒什麽事情,幹脆沒事就給司徒憲和司徒宣上上課,司徒宣還小,如今也就是閑著沒事寫寫畫畫而已,做一點初步的啟蒙,而司徒憲呢,舒雲已經開始跟他說起了科學技術的重要性,但是,為了防止司徒憲的那些先生覺得他誤入歧途,舒雲是將自個的這些自然科學理論包裝在學以致用,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框架下面的。

  這個世界沒有心學,但是理學呢,也沒有占據主流,因此,在學問上頭,稍微出格一點算不得什麽。而且司徒憲如今其實也成熟了許多,已經明白,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夠告訴別人的。

  他自然不會懷疑自己的母後,他從小在舒雲身邊,養成了務實的性子,並不喜歡那種空談的理論家,更喜歡實幹者,這也是謝家人給人留下的一貫印象,謝家很少會出什麽大儒,對於謝家人來說,科舉僅僅就是一塊敲門磚,他們真正擅長的還是做事。謝家人雜書也讀得很多,對於律法,刑名,水力,營造,算學之類的東西都有涉獵,這也是為什麽謝家一貫出能臣的原因。

  所以,司徒憲表現出來的態度,他的那些先生也沒有疑惑,畢竟,皇後是謝家女,自然也是受到了謝家人的影響的,太子這般,也並不是什麽壞事。做官員的,其實怕的就是皇帝是外行,很多時候根本說不通,要是皇帝都懂一些,那麽,有的時候溝通起來就沒有那麽困難了。

  所以,司徒憲如今拿著舒雲表示是海外流傳進來的那些自然科學類的書籍,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在舒雲的提點下,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普通的士大夫在看到一些新技術的時候,一般就是看個新鮮,他們對於許多事情僅僅就知道個名字,許多事情壓根不理解,而司徒憲呢,他許多東西都懂一些,而且思路也非常開闊,常常會有一些奇思妙想,在看到一些自然科學理論的時候,便會產生一些稀奇古怪的聯想。

  舒雲對司徒憲,那就是比較開放式,或者說是啟發式的教育,畢竟,在司徒旻的眼皮子底下,舒雲能夠做的事情太少了,也只能讓司徒旻覺得,這些都是司徒憲自個想出來的。當然,這樣也很好,一個人三觀形成之後,只要不面臨什麽大的沖擊,三觀就不會發生什麽偏移。當司徒憲意識到科教興國之後,那麽,其他人說什麽奇技淫巧,也不能夠動搖他的決心。

  司徒憲不光是敢想,他還很敢做,舒雲對此也很支持,舒雲手頭產業並不少,錢財也不缺,所以,盡可以支持司徒憲去折騰,說不定他能夠折騰出另外一條出路來呢!

  當然,這一路上,司徒憲的想法也就僅僅是想法而已,因為,上岸的機會就那麽多,每次還得跟著司徒憲這個皇帝走,許多地方都不能去,身邊還總是跟著一長串的人,哪能做什麽多余的事情。因此,在舒雲的鼓勵下,司徒憲已經寫了厚厚一本備忘錄和之後的計劃,從短期計劃,到長期計劃,都草擬了一份,然後閑著沒事就是推敲自個那些計劃的可行性,還有盤算著想要實現自己那些計劃,到底需要哪些支持。

  司徒旻壓根不知道自個兒子如今滿腦子的奇思妙想,他也是那種出生以來,就沒出過京城的太平天子,所以呢,這一路上,他情緒還是比較激揚的,也是一路上的官員給他展現了一派太平盛世的風光,各種拍馬頌聖層出不窮,這些都讓司徒旻感覺迷醉,畢竟,誰不喜歡聽好話呢?

  下面那些官員原本就沒多少節CAO可言,拍馬屁這種事情,早就做慣了的,如今呢,要拍龍屁了,一個個愈發各展身手,各種破下限,想著法子在司徒旻那裏露臉,刷存在感,給自己立上清廉,愛民,勤奮之類的人設,就指望著在司徒旻這個皇帝那裏留下一個好印象,之後可以升官發財。

  司徒旻之前很少見過這樣的陣勢,說實話,雖說做了這麽多年皇帝了,但是,實際上呢,他見到地方官的機會其實並不是很多,大靖朝也不流行什麽請安折子,所有的折子送到司徒旻之前,都是要被過濾好幾遍的,內閣那邊要過濾分類,然後呢,司禮監這邊也得過濾一遍,然後各自貼上標簽,雙方互相監督,防止對方欺瞞聖上。像是一些沒什麽實際內容,光是為了頌聖的折子,一般都會被放到最不重要的一邊,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拿來排遣一下心情,但是正常情況下,皇帝還是需要按照折子上頭輕重緩急的標簽來看,這些每天都是一個比較可觀的數字,不夠勤政的,光是這些都未必能看完,畢竟,還得批覆呢,更別說還要花費時間去看那些無關緊要的請安折子了!

  司徒旻如今真是要被吹捧得飄飄欲仙了,當然,許多事情他其實也知道,但是呢,有人說自己的好話,總是會比較開心的,至於真假什麽的,那就不要計較那麽多了!

  司徒憲經常被司徒旻帶在身邊,在經歷了這些馬屁的沖擊之後,回來的時候簡直有點懷疑人生。

  司徒憲讀過的史書很多,也知道書上那些明君的種種作為,對自個的父皇,已經有了一個差不多的評價,準確來說,司徒旻呢,做皇帝的本事,其實就是中平而已,他最擅長的呢,還是玩弄平衡手段,保證朝堂平衡,保證內宮平衡,至於正兒八經做事的手段,大多數時候,司徒旻依賴的還是閣臣和司禮監的意見。

  偏偏在那些地方官口中,將司徒旻吹成了如同堯舜一樣的聖君,恨不得要說自家父皇文成武德,功高蓋過秦皇漢武了!聽著就很尷尬羞恥呢!

  舒雲對此的評價就是,司徒憲還是太年輕了,做皇帝的,就得有這種厚臉皮,這點言語都扛不住,還有什麽可說的呢?至於司徒旻嘛,他也就是享受一下而已,實際上心裏頭暫時還是明白他能有如今,主要靠的還是上面兩位先帝的留下來的基礎,他嘛,就是坐享其成的。

  不過舒雲也可以想象得到,這樣的言論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但是次數多了,只怕司徒旻就真的要忘乎所以了!

  舒雲對此也無可奈何,她除非是瘋了,才會跑過去跟司徒旻說,別聽這些當官的胡說八道,其實呢,你也就是個中平的資質,老老實實守成就可以了,這些吹捧阿諛之詞,聽聽也就算了,當真你就是傻瓜了!

  但是呢,在教育司徒憲的時候,舒雲就表示,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你可以給自個列出一些要素來,然後根據這些要素給自己打分,看看分數,也就知道自己到底處在什麽層次了,所以,也別將自己看得太高,也別妄自菲薄。

  這一路上都非常順利,到了金陵之後,甄家已經帶著一幫子地方官員迎駕了!

  沒錯,甄應嘉的打算已經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期,不是什麽人家都有資格接駕的,既然司徒旻答應了甄應嘉接駕的請求,那麽,甄家在聖上那裏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所以,金陵這邊當地的官員,一下子對甄家這個地頭蛇愈發恭敬謹慎起來。

  甄家原本在當地就頗有根基,後來又跟王家,史家結了親,便是賈家那邊,也跟賈家留在金陵的幾房關系非常親密。這個時代,原本皇權就不下鄉,地方上的官員治理地方的時候,很大程度上就需要依賴當地的鄉紳大族,甄家呢,原本在這些地方官員眼裏,比起賈家史家這樣的,還是差了一些,畢竟,這兩家一個有兩個國公,一個也出了侯爺,而且子嗣繁茂,人多勢眾,甄家呢,其實就屬於那種不上不下的那種。

  而如今呢,大家一看,甄家官職不高,爵位也到了頭,但是呢,人家簡在帝心啊!金陵這邊當年從龍的老人那麽多,怎麽就甄家得了這般殊榮呢?再一看,甄家如今那位老夫人還給當今做過乳母呢,看樣子,當今很看重這一層關系呢!

  這些官員也沒想到,甄家能得這次的殊榮,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這之前,誰也沒想到,臣子也有自個接駕,其他人都在琢磨著行宮的事情呢,誰敢想著讓皇帝住自個家裏呢!也就是甄應嘉膽大包天,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事實證明,甄應嘉賭對了!

  聖駕還沒出發呢,甄家已經賺得盆滿缽盈,不光是在地方上頭的名望得到了增長,便是原本以為需要自家花的錢,也是也是一文沒花,先是得了司徒旻的默許,從戶部那裏找了個名目,支了一大筆錢,等到回到金陵開始籌備之後,大家一聽,甄家有了接駕的榮幸,頓時,一大堆人蜂擁而來,紛紛表示自家也願意出力。便是地方上頭的衙門,也表示要是有什麽不湊手的地方,他們也可以轉圜一番。

  甄應嘉本來就是個膽子大的,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哪有不趕緊抓住的道理,當即將預算翻了幾番,原本就是準備將自家的屋子整改一番,改成符合皇帝規格的那種,如今呢,既然不需要自個花錢,那甄應嘉就準備采購上等的木料,奇石,花草,甚至是各類古玩書畫擺件,然後呢,順便也給自家撈點好處。

  甄應嘉這般大膽,其他人只會覺得他底氣十足,要不然的話,換個人哪敢這麽折騰,總之,甄家的地位在江南這邊是水漲船高,這次迎駕,儼然就以甄家為首了!

  司徒旻對此也不以為意,他本來就不是什麽特別講規矩的人,既然甄應嘉是自個的人,而且還忠心有加,那麽,給甄應嘉一個體面,又算得了什麽呢!

  等到了甄家那邊,李氏已經帶著家裏的幾個兒媳婦在門口等著見架了,司徒旻見李氏下拜,連忙上前一步,將人扶了起來:「李嬤嬤,你也是我家老人了,不必如此多禮!」

  李氏堅持說道:「聖上厚愛,奴婢卻不能忘了本分!」她明明已經是命婦,卻在司徒旻這裏以奴婢自居,頓時更是讓司徒旻覺得有些歉疚起來。司徒旻的乳母好幾個,但是多半都是內務府的奴婢出身,而李氏呢,給司徒旻做乳母的時候,其實已經是誥命了,當然,因為甄家那位已經過世的老爺子娶了TAI祖皇後身邊丫鬟的緣故,甄家常常在皇家那裏以家奴自居,太後當年才答應了讓李氏做乳母的事情,要不然的話,這其實是不符合規矩的。

  最重要的是,李氏在此期間,失去了自己的親兒子,自然讓司徒旻難免更生出一些愧疚還有感恩之意,要不是太後覺得不對,拒絕了讓李氏繼續給司徒旻做嬤嬤的請求,李氏在司徒旻心中的地位,那真是要不可動搖了!

  饒是如此,之後司徒旻就直接繞過了舒雲下旨,冊封李氏為奉聖夫人,算是超品誥命!

  「父皇怎麽可以這個樣子!」司徒憲有些氣鼓鼓地喝了一口茶,抱怨道。內外命婦理論上都是歸皇後管,當然,低品的那等敕命,其實多半都是禮部那邊簽發的,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前面依舊是奉皇後懿命之類的詞,然後跟打包批發一樣,將那些敕命文書簽發下去。一般情況下都是集中處理,要是你運氣不好,給自家老娘老婆打申請的時候,送錯了時機,說不定你那個申請就不知道被壓到猴年馬月才能被發現了!誥命嘛,要好一些,但是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命婦,冊封的旨意才是用鳳印從中宮懿旨出的。

  奉聖夫人這個是可以說是超品的誥命了,這等誥命,從司徒旻那裏的聖旨出,這個意思可就意味深長了,也就是說,她算是不在舒雲這個皇後的管轄範圍之內了!

  不管司徒旻到底有沒有想到這個,司徒憲對於自家父皇在這種事情上將自個母後撇在一邊的行為都是有些不滿的,跟著一幫翰林學士,內閣學士學習之後,司徒憲最是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唯名與器,不可假人!再根據舒雲對於一些歷史的解讀,司徒憲就很容易體會到了一個道理,從唐宋時候開始,無論是中宮皇後,還是東宮太子,太多的權威都變得有名無實了,都落到了帝王之手。

  如今司徒旻的行為看起來就是他一時興起,但是見微知著,司徒憲就可以看出來,司徒旻本身不管是對皇後,還是對他這個太子,都不夠重視,甚至是本心是有些輕慢的。

  舒雲對於司徒憲的憤怒卻是不以為然:「憤怒是沒用的,歸根結底,還是需要權力!」

  司徒憲放到後世還是個小學生,但是如今卻已經懂得太多的東西了,早慧有的時候是一件好事,而有的時候,卻是一種傷害。

  司徒旻只是抿了抿嘴唇,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倒不是有什麽逆反之心,但是不管怎麽樣,哪怕是為了自保,也得有足夠的力量才行。

  官場上的權力,司徒旻起碼五六年之內是不可能讓司徒憲接觸到的,那麽,最好的辦法無非就是斂財了!士大夫恥於言利,而舒雲卻早就告訴了司徒憲,這個世界上,金錢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萬能的,如果不能,那就是你錢還不夠多!當然,做守財奴是沒有用的,有足夠的錢,還得會用這些錢,要不然的話,你的結局就是被人一擁而上,直接大卸八塊吞掉。

  除了這件事之外,巡幸江南的旅途還是比較愉快的,甄家這邊建造的園子雖說不大,但是卻非常精美,是典型的江南園林風格,一步一景,頗為精巧。當然,這也給安保帶來了不少難度,不過呢,地方小,也就算了。

  舒雲難得不用理會宮裏頭那些爭風吃醋,狗屁倒竈的事情,在江南也放松了下來,偶爾召見一下江南這邊官員的命婦,說一些場面上的話,給一些場面上的賞賜,也就沒問題了。

  甄家也是個大家族,李氏只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已經夭折,另外一個就是甄應嘉,除此之外,家裏頭還有幾個庶子。已經過世的甄沛不是什麽太講究的人,或者說,整個甄家都不講究,畢竟,能做出為了跟上頭拉近關系,直接娶上司媳婦的陪嫁丫頭的,這個臉皮就很可觀了。臉皮厚,吃飽飯,甄家固然很多時候顯得不擇手段,但是呢,他們家當年沒多少戰功,開國之後也封了爵,有了肥差,就知道他們的跪舔還是很有好處的。

  甄沛將自個媳婦送去給未來太子做奶娘,然後呢,他自己在家總不能獨守空房吧,因此,他自然要納妾,嫡長子沒了,他不能讓自個絕後啊,所以理所當然就有了庶子,要不是李氏頗有幾分手腕,如今的甄家,做主的就不是甄應嘉,而是甄應嘉的二哥甄應睿了。

  好在不管是甄應睿還是下面的甄應平他們都是很識時務的人,如今也是唯甄應嘉馬首是瞻,因此,甄家一直沒分家,三房都住在一起,如今兄弟三個都已經成婚了,不過孩子其實都還比較小。

  等到將甄家的兒媳還有一些姻親搞清楚之後,舒雲就知道,為什麽甄家在金陵這麽滋潤了,甄應睿的夫人姓史,雖說不是京城忠靖侯那一支,卻也是近親了,算是如今忠靖侯和賈代善夫人的堂妹,甄應嘉的夫人呢,嗯,姓馬,是治國公家的庶女,當然,嫁過來之前是記在了治國公夫人名下的,至於甄應平的夫人,姓王,王家當年就是封了個伯,但是呢,可是得了個肥差,管著海外諸國進貢的事情,有錢得很。因此,甄應平娶的就是王家的一個庶女。

  有著這樣得力的姻親,甄家原本也就是因為甄沛死得早,家裏爵位又到了頭,導致了甄家處在青黃不接的階段,而如今呢,很明顯,甄家後頭又多了個大靠山,什麽大腿能比皇帝的還結實呢?所以,如今起碼治國公府上恨不得當初嫁過去的是真嫡女了!

  舒雲光是看了看甄家內宅婦人的做派,就知道,甄家是真有錢,生活也頗為奢侈,對於許多事情,都顯得是司空見慣,家裏現在孩子還不多,但是都養得比較嬌慣。

  舒雲並沒有對別人的生活方式橫加幹涉的意思,司徒旻這個皇帝都不覺得甄家是挖了自個的墻角,舒雲能多說什麽!如今太後去世,司徒旻移情到了李氏身上,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一直在江南住到九月,期間還去了一趟錢塘,見識了一番中秋時候的錢塘大潮,聖駕才算是準備回鑾了!

  與來的時候相比,回去的路上可就沒那麽多事了,差不多剛入了十月,聖駕就已經抵達了京城,一切看似又走上了正軌。

  戶部那邊長松了一口氣,這次南巡的花銷實在是太大了一些,國庫雖說如今還算是比較充盈,但是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花在路上,算怎麽回事呢?所以,既然這次已經算是滿足了先太後的遺願,然後,聖上你還老老實實留在京城吧!

  然而,司徒旻在見識了江南的繁華之後,回京之後,頓時就有些覺得皇宮太逼仄,不夠舒適,禦花園小得走兩步就到頭,因此,司徒旻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再建一個園子,供平常的時候消遣。

  當然,名義上呢,司徒旻是不能這麽說的,因此,他直接表示,雖說如今天下太平了,但是大家不能忘了尚武之風啊,所以,平常的時候,也該有點圍獵之類的活動什麽的,那麽,就將原本的上林苑整理起來吧!另外呢,圍獵呢,總不能當天去,當天回來,所以,上林苑裏頭也得建幾個宮室暫時休憩吧!

  戶部尚書很想要撞墻,勸了幾句之後,發現司徒旻壓根沒有聽勸的意思,只得苦逼地答應了下來。

  好在司徒旻也沒催著趕工期什麽的,而且這種事情,明顯不能征發徭役,免得被人稱為是勞民傷財,關中這邊,種地如今沒什麽賺頭,因為降水量太少,只能種粟麥,這些產量有點糟糕,這些年也就是稍微好轉了一點。好在如今大家呢,農閑的時候,都習慣了給衙門種樹什麽的賺錢,一些有錢人家呢,專門種植一些花木果木什麽的,在長安這邊,銷路也還是不錯的,這些都是幹脆雇傭了那些農戶做。

  這也是TAI祖皇帝留下的德政,百姓每年就是十天的免費徭役,還可以花錢來抵,至於其他的,其實都是衙門出錢,雇工來做的。花錢雖說不算特別多,但是效果卻很好,起碼如今在關中這邊,司徒家很得民心。

  舒雲私底下直接跟司徒憲說,這些其實就是經濟問題,百姓做工就有錢,有額外的錢可以消費,朝廷也能在商業活動中征收到一定的稅收,真要是算起來,朝廷其實沒花什麽錢。錢這玩意,不流通起來,那就是廢舊金屬,跟一坨石頭也沒什麽區別。

  所以,司徒旻要修建上林苑這種事情,在舒雲看來,就算是那種國家工程,可以拉動內需的那種,雖然會造成財政上頭的赤字,但是整體其實是一件好事。當然了,這年頭沒幾個人是搞經濟的,所以根本不懂這裏頭的道理,只會覺得太費錢了。不過,其實要是司徒旻拿自個的內庫來建上林苑,保證下面一句話都沒有,可問題是,這根本不可能啊!

  司徒憲呢,對於舒雲教給他的政治經濟學簡直是學得如饑似渴,他對於這裏頭的學問實在是太感興趣了,在他看來,這些可比那些所謂的聖人之言有用多了!

  聖人都是幾千年前的人了,那個時候跟現在區別實在是太大了,別的不說,聖人生活的那個時候,有這麽多人口嗎?孟子還說要養活一家人,還需要百畝桑田呢,可見那時候糧食產量簡直讓人絕望。

  而司徒旻呢,也在舒雲母子這裏找到了安慰,朝堂上都在勸司徒旻這個皇帝要節儉,錢要省著點花,國庫也不寬裕,而皇後這裏呢,就沒這些話了這讓司徒旻很是松了口氣。

  司徒憲要搞一些產業的事情在司徒旻那裏走了個明路,司徒旻壓根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按照舒雲的說法,司徒憲也不能光跟著學什麽聖人之言,也該做點實事,見微知著,看到點其他道理,司徒旻還覺得舒雲畢竟是女流,做太子的,不是要著眼天下大事嘛,不過呢,從小事做起,也不差,因此,還也賞賜了司徒憲兩個皇莊,讓他放手去做。然後,司徒憲就開始在一定程度上放飛自我了!

  同樣放飛自我的,還有司徒旻這個皇帝。


第77章 紅樓謝皇後

  正常情況下,放棄總比堅持容易。對於做皇帝來說,做一個昏君總比做明君容易。

  當然,司徒旻還沒到昏君這個份上,他深知權力才是自己的根本,所以,在勤政這件事情上,他還是做得可以的,但是呢,天下太平,就算偶爾有點小天災,也是難免的事情,所以,司徒旻如今在花錢享樂上頭,是越來越有心得了!修了上林苑,又是擴建皇宮,又是清理太液池,為了避暑,還準備在城外驪山搞個避暑行宮。總之,長安附近到處都能看到工地,雖說沒有征發徭役什麽的,但是雇傭雇工要給錢,若是那等長工,起碼要提供兩頓飯,所以,每年光是花費的銀子還有糧食,就是一個比較誇張的數字,戶部尚書已經忍不住想要告老致仕了!

  這邊流水一般的銀子花出去,那邊北戎也開始湊熱鬧。當年改朝換代的時候,北戎那邊也正處在內亂之中,北戎以前是有王廷的,但是戎王暴斃,原本按照北戎的傳統,應該是小兒子繼位,但是呢,小王子呢年紀還小,也不是戎王正妃所生,被人質疑為血脈不正,而且,年紀小意味著實力不足,因此,這邊小王子還沒來得及得到王廷幾大貴族的支持,就直接被刺殺了。

  之後呢,戎王的幾個王子都爭執起來,便是戎王的兄弟,也覺得自個有能力爭一爭。中原在皇位傳承的時候,還要披上一層正統的遮羞布,而在北戎這種地方,就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誰兵強馬壯,誰就更有機會。

  因此,北戎那邊亂象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徹底分裂,等到勉強平覆下來的時候,中原這邊已經是大局已定,之後呢,北戎也就是偶爾打打草谷,並不敢真的跟大靖產生什麽沖突。

  而這幾年,北戎那邊的情勢似乎變了,最重要的是,北戎冬天的時候遇上了一場雪災,大量的牛羊被凍死,等到積雪融化成溪流,春雨陣陣的時候,又因為牛羊屍體的堆積引發了瘟疫,便是那些還存活的牛羊也感染了,還有很多底層的牧民也跟著遭殃。為了解決瘟疫的問題,大家只好將這些牛羊還有感染了瘟疫的牧民的屍體找了個地方一把火燒了,然後就發現,自家損失慘重,已經難以維持了!

  遊牧民族的生態經濟可比農耕民族脆弱多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不能夠從別的地方補充損失的話,那麽,許多部族就真的支撐不下去了。

  原本嘛,這些部族之間就是先搶鄰居的,但是呢,大家如今處境都差不多,偏偏北戎這些年又出了一個比較強勢的首領,這位呢,直接在原本的王廷與一眾部族首領會盟,表示,草原上如今這個情況,大家再自相殘殺,回頭中原那邊發現了,只會讓他們打得更厲害,最終被中原人撿了便宜。

  所以呢,咱們這邊雖然受災了,可是中原那邊沒什麽問題啊,要不,大家組團去搶一把?

  自個沒有的,那就去搶,這也是北戎人的天性了,或者說,這些遊牧民族世世代代就是這樣過來的,尤其,草原這邊極為寬廣,自古以來,能夠深入草原的中原軍隊是真不多,稍微不註意就要迷路,所以,搶上一票大的,然後早點退回草原,中原那些漢人也不可能窮追不舍不是!

  一群部族首領湊一塊商議了一番,覺得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大家如今都缺少食物,光靠著如今那些牛羊馬匹產出的奶酪奶幹根本撐不了多久,至於殺了吃肉什麽的,更是想也別想,正常情況下,就算是那些部族首領,也是不能隨心所欲吃肉的,主食還是各種奶酪奶幹,如今這個情況,肉更是不能吃了,還得讓這些牛羊放開來繁衍兩年才能恢覆差不多的數量,這還是要在沒什麽天災人禍的情況下。

  至於說什麽搶其他部族的,就得做好自家也被別的部族盯上的準備,誰知道到最後會演變成什麽情況。

  相比較來說,中原那邊就好對付多了,大家聯合起來,完全可以幹幾票大的。

  對中原,北戎人都是極為眼饞的,比起草原上來說,中原人的日子好過太多了,他們不需要不停地隨著水草來遷徙,靠著耕種,就能獲得足夠的食物,北戎人曾經也是想要學著耕種的,但是,他們耕種技術不行,降雨量也不夠,那些粟麥之類的,生長起來根本搶不過草原上原產的各種牧草,因此,產量真的很糟糕,所以,經過嘗試之後,大家也就放棄了。

  在大多數北戎人眼裏,中原象征著吃不完的糧食,舒適的布料,結實的鐵鍋,各種精美的器具,總之,一切都非常美好!所以,下定了決心之後,各個不足歃血為盟,回頭就將族裏的那些公羊公牛什麽的殺了一部分做成肉幹,充作戰士的軍糧,然後就匯集起來南下了。

  朝廷很久沒有跟北戎那邊有過多少交鋒了,西寧郡王那邊雖說常年坐鎮西北,實際上呢,做生意的時候比較多一些,西北那邊,來自於西方什麽大食之類地方的商人常年通過絲綢之路,將中原的特產販賣到西方,而同樣的,也將西方的寶石,香料之類的特產運到中原來,西寧郡王鎮守的平安州幾乎就是這些商人的必經之路。朝廷雖說在這裏也設了稅吏,但是西寧郡王府作為地頭蛇,也是撈得不亦樂乎。

  比起那些來自於極西之地的商人來說,跟北戎那邊的正常往來,其實在平安州並不多,更多的商隊習慣於深入草原,向那些草原人推銷茶磚,布料,甚至是鐵器,這裏頭也許多是犯忌諱的,所以呢,一般是不能從正常的關隘出關的,都得繞路走。

  不管怎麽說,平安州這邊算得上是硬柿子,所以,北戎人壓根沒從這裏南下,反而繞了個大圈子,跑到了接近遼東的地方,從幽州那邊入關了!

  朝廷每年的很大一部分軍費就花在了北方各個關口那邊,為的就是防禦北戎人入侵,沒辦法,跟草原上這些民族打仗,大多數時候都是吃力不討好的,打贏了吧,又不好往草原上移民,最後還是得眼睜睜地看著過個十幾二十年,又有新的一批草原人蓬勃生長起來了。

  這些年來,這些北戎人往往到了秋收的時候,都會南下幹一票,搶上一些糧食還有鐵器之類的東西就走,有的時候,這些邊軍能追上他們,有的時候也追不上,好在,北戎人並不敢深入。

  而靠近邊關的地方,住著的很多都是流放到這裏的罪犯和他們的後人,民風也頗為彪悍,大多數時候,損失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北戎人也知道羊毛不能逮著一只羊薅,打草谷也不能盯著一個地方。所以,隔個七八年甚至更長時間才會被北戎人洗劫一次,卻可以少交一些賦稅,對於當地的百姓來說,還是比較劃算的。

  原本邊軍還以為這又是一次打草谷,一直到北戎大軍逼近,大家才發現,問題大發了,這些年來沒發生什麽大事,邊防是有些松懈的,因此,幽州那邊勉強堅持了不到三天,關口就被攻破,北戎大軍長驅直入。

  邊關狼煙四起,八百裏加急的軍報很快傳到了長安,司徒旻只氣得暴跳如雷。

  大靖朝已經有近三十年沒有遇到過戰爭了,上一次的戰爭還是在先帝一統中原的時候,好在,還是有幾個碩果僅存的老臣的,這些人的身體狀況雖說是上不了戰場了,不過戰爭經驗還是有不少的,司徒旻總算不至於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是好。

  很快,大靖已經發動了自己的戰爭機器,集結了一支軍隊,向著幽州那邊而去。這還只是先頭部隊,後續還有大量的軍隊在動員之中。

  北戎那邊根本沒想到居然這麽順利,原本只想要好好撈一票就走,結果等到進入了幽州腹地之後,頓時就起了貪心,他們為什麽不能像自己的那些祖先一樣,統治中原這個花花世界呢!在中原人眼中已經算是比較苦寒的幽州就已經這麽繁華,這麽富有了,那麽,再往南,會是什麽樣的天堂啊!

  一幫子北戎人簡直是搶紅了眼,好在上頭的那些首領還算是保持了幾分清醒,他們沒有去攻打城池,就是四處劫掠,將搶到的糧食一部分用作軍糧,還有一部分直接被運回草原,供給留在草原上的老弱,讓他們可以利用這些糧食繁衍部族的牛羊,畢竟,總要給自家留個後路不是。

  這些北戎人還沒能離開幽州的時候,大靖的大軍就到了。

  老一輩的人已經打不動了,那麽,能夠上陣的也就剩下年輕一輩的人了。賈演前幾年過世了,賈源這幾年也就是茍延殘喘罷了。他兩年前就上折子表示要讓賈代善襲爵,當然,賈家這個榮國公的爵位並不是世襲罔替的那種,所以,即便司徒旻對賈代善頗為另眼相看,賈代善承襲的也就是榮侯的爵位,賈代化也是一樣,襲了寧侯的爵位。

  這一次北戎犯邊,對於朝廷來說,是一件比較頭疼的事情,而對於勳貴來說,卻是一場狂歡,像是賈代善這一輩,出生的時候天下還沒有太平,所以,小時候就開始學習騎射,學習兵法,為的就是能夠在戰場上發揮自己的能力,延續家族的榮耀。可是等到他們學了一身本事之後,天下已經太平了,也只能如同那些文臣一樣,在朝堂上爭取自己的利益了。

  這是一次機會,勳貴們覺得,自個需要讓朝廷知道,哪怕是中原太平了,大靖依舊有敵人,不管是北戎,還是西邊的吐蕃,或者是東南那邊的那些小國,都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所以,聖上你千萬別覺得現在沒有武將的用武之地了啊!

  可以說,這一戰,勳貴們難得齊心協力起來了,他們需要讓朝廷看到自己的價值。

  賈代善是先鋒,他是第一批出征的,因此,他也是頭一個與北戎的先頭部隊短兵相接的。賈代善年少的時候聽賈源講過許多戰場上的事情,跟著賈源在沙盤上推演戰事,甚至後來還帶著京郊大營的手下去剿過山匪,但是這種規模的戰役,他還沒有遇到過,只是,光是一想,從內心深處,他就興奮起來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些人天生就是屬於戰場的,賈代善便是這樣的人,他有著一種超出常人的直覺。像是賈源賈演他們,沒有經受過正經的軍事教育,當年從軍,其實就是靠著經驗,還有靠著一股子不要命的沖勁,而輪到賈代善呢,他一方面有父輩的經驗在,另一方面,他是真正經受過比較系統的兵法戰爭方面的教育的,從小光是看過的兵書就有不少。讓他看什麽四書五經,那他是越看越瞌睡,但是對於兵法謀略之類的書籍,賈代善就越來越興奮了。

  以前的時候,他可以說只是紙上談兵,而現在呢,當遇上了北戎人之後,他的天分就真正體現出來了。

  賈代善這邊首戰告捷,捷報傳回京城之後,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大靖跟北戎在之前沒有發生過太大的沖突,但是前朝的時候,跟北戎幾乎是隔個幾十年左右,就會有一場比較大的戰事。前朝為了將北戎攔在北邊幾個關隘之外,也是付出了不少代價的。即便如此,也是有輸有贏,最危險的一次,北戎的軍隊差點就深入中原腹地,前朝由盛轉衰,也是從那一次開始。因為北戎那一次給中原帶來了很大的損害,而為了將北戎人趕出中原,前朝朝廷病急亂投醫,允許地方上頭召集鄉勇,對抗北戎。這也導致了地方上頭的一些官員具備了一定的實力,中樞那邊自然就控制不住了。

  前朝覆滅時間還不長,那時候的史實記載還都有,所以,大家這會兒還很擔心北戎人是不是又想要再來一次了。

  好在沒過多久,草原上的消息終於傳來了,大家也明白,為什麽這一次才春天,北戎人就直接南下了,原來是草原上之前出了亂子,這才導致他們聯合起來,想要從中原劫掠一筆物資,以挽回他們的損失,壯大自身的部族。

  司徒旻非常憤怒,朝廷在北方有九大關隘,號稱九邊,他們除了負責將北戎人拒之國門之外,還需要負責監視北戎人的動向,結果,這麽大的消息,他們居然什麽都不知道,等到北戎人打上門來了,才後知後覺,真要是將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豈不是笑話!

  司徒旻這一番火氣,大半其實是發在了西寧郡王那邊,老西寧郡王終於去世了,原本按照規矩,繼任的西寧郡王金永業需要回京守孝,但是金家那邊卻一點也沒有回京的意思,依舊留在平安州,這讓司徒旻極為惱火。這次出了這個岔子,司徒旻自然想要趁機削了西寧郡王的兵權。

  金永業也是理虧,金家這些年都忙著掙錢呢,雖說手底下並沒有放松養兵的事情,可是也僅僅就是如此了,平安州那裏的軍隊其實已經荒弛了不少了,這次他們的確沒註意到草原上的動向,出了這個岔子,金永業再如何狡辯,也不能否認他失職的事實。如今也只能希望北戎人不要給中原造成太大的亂子了,真要是問題大發了,就不光是削兵權的問題了,連爵位都要保不住了。

  好在戰事還算是順利,主要是因為北戎那邊分兵了,畢竟,二十幾萬人一塊兒劫掠一個地方,大家分到的東西自然也就被分薄了!各個部族背後都有一幫子老弱婦孺還有許多牲畜都在等著填飽肚子呢,將戰利品均分的話,運回去壓根不劃算,路上消耗就夠多了。

  所以,他們很快就分兵前往不同的方向劫掠,北戎人也不想浪費兵力攻城,縱然城裏頭可能好東西很多,但是他們分兵之後,顯然沒有足夠的實力破城,還是劫掠鄉裏比較好,收獲雖說少一些,但是也能減少不少死傷。畢竟,那些鄉鎮村莊並沒有什麽武裝力量,最鋒利的武器估計就是菜刀斧頭了,而普通的百姓,顯然是無法對抗騎兵的。偏偏沒有朝廷的命令,當地的官員也下不了堅壁清野的決心,也只能勸說百姓躲藏起來。

  那些百姓逃難也帶不走多少東西,偏偏一般的人家,也沒辦法將所有的東西都藏起來,又舍不得毀掉,這些自然就落入了北戎人手裏。北戎人幾乎是來者不拒,什麽都要。

  等到大軍過來之後,他們卻是能夠為了戰略需求,要求當地百姓實行堅壁清野政策了,橫豎你就算舍不得毀掉,也是要落到北戎人手裏的,可以說,就是強迫這些北戎人跟大軍決戰了。那些小股的北戎騎兵壓根不是大軍的對手,因此,很快北戎那邊開始匯集起來。他們覺得這一路上都非常順利,如果能夠攻破中原人的大軍的話,中原就真正對他們敞開了門戶了,因此,最終也起了決戰的心思。

  中原這邊縱然騎兵數量少,但是多年來與北方遊牧民族的作戰,也是積累了不少經驗,總結了不少戰術的,最重要的是,大靖這邊不僅召集的大軍數量比北戎人多,而且還能夠源源不斷地為大軍提供後勤支持,而顯然,北戎人呢,卻是只能邊搶邊吃,他們將太多的物資運回了草原,因此自個留下來的口糧其實很少,都指望著繼續搶呢!

  可想而知,幾次遭遇戰之後,北戎人一方面減員不少,另一方面,口糧上面也是有些撐不住了,一幫子首領一琢磨,繼續南下顯然是不可能了,那麽找個方向,再搶一筆大的,然後就返回草原吧!以他們對中原的了解,回頭低個頭,認個輸,中原那邊也就不會窮追不舍了!說不聽還會開通榷場,進行互市。

  有了這般想法之後,北戎人溜得也很快,他們直接往西北方向逃竄而去,弄得大靖這邊差點以為他們是想要威脅關中了,不得不分兵堵住北戎從西邊放下南下的道路,然後就給了北戎人足夠的時間,讓他們帶著劫掠到的戰利品,順利撤離了中原,跑回了口外。

  草原上如今正是水草繁茂的時候,這個時候呢,也最容易迷路,因為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壓根看不到道路的痕跡,想要深入追擊都不可能,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北戎人這一次算是完成了戰略目標,根本沒輸。朝廷這邊雖說是連連告捷,卻沒有真正給北戎人帶來多少死傷,這讓一幫子已經上頭了的勳貴將領們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對於司徒旻來說,顯然,這已經足夠了,大軍在外,讓他其實有些不放心,因此,他只是吩咐九邊繼續監察北戎的動靜,然後就命大軍班師回朝,然後論功行賞了!升官的升官,進爵的進爵,該賞賜金銀珠寶的賞賜金銀珠寶,總之,軍功上頭不能省略。

  然後司徒旻就遇到了比較尷尬的情況,國庫存銀有些不足了,要不是上半年的鹽稅糧稅什麽的正好征了上來,想要賞賜有功將士都不夠用了!

  司徒旻這才意識到這兩年花錢實在是太多了,需要暫時消停下來了,上林苑那邊已經差不多要完工了,所以可以繼續下去,而其他地方,司徒旻覺得也只能暫時擱置,等回頭有錢了再說了!

  然後,在對北戎的問題上,司徒旻有些猶豫了,原本是想著,等著秋天的時候,就命人率領大軍攻打北戎,給他們一個教訓,但是北戎那邊乖覺得很,撤回去沒多久,居然就派出了使臣,表示要求和!

  北戎那邊也有人才,一些還是從中原跑過去的漢人,將國書寫得花團錦簇,中心意思就一個,那就是賣慘哭窮,他們本來也不想南下劫掠的,實在是活不下去了!聖天子你也是能夠理解我們這些可憐人的吧,所以,能不能請聖天子如同前朝的時候一樣,開啟榷場,實施互市呢?只要聖天子允諾互市,那麽,北戎人定然對聖天子您感恩戴德,向長生天乞求您富貴長壽呢!

  一番吹捧很是對了司徒旻的胃口,不過呢,真要是那麽簡單,就如了這些北戎人的意,回頭這些北戎人遇上什麽天災人禍,就想著到中原來挽回損失,豈不是讓人覺得大靖就是個冤大頭?

  但問題是,深入草原什麽的,這個軍費有些不夠啊!大靖騎兵不夠多,所以在後勤上頭壓力就很大了,勞師遠征,又要征發民夫運送糧食,還要確保後勤線不出問題,司徒旻如今也算是經過一次大戰的人了,光是保證幽州那邊的後勤供應,就已經讓戶部非常吃力了,幽州那邊遭遇了北戎入侵,今年的田稅肯定是收不上來了,還得要朝廷賑濟補貼一番,這些都是錢啊!司徒旻這回有點後悔前幾年太放飛自我,以至於花銷太大了。如今那些武將們倒是喊著要出塞,給北戎一個刻骨的教訓,戶部那邊恨不得跪地打滾,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司徒憲如今已經開始上朝聽政了,他猶豫了一下,提出了一個建議,說道:「父皇,既然北戎人想要開通榷場,開啟互市,這個自然也是可以的,不過,互市的商品,可以增加一項!」

  司徒旻皺了皺眉,問道:「那太子就說說看吧!」

  司徒憲直接說道:「北戎之前遭災,雖說在幽州一番劫掠,不過糧食上頭應該還有一定的缺口,頂多就是需要忍一忍就能熬過去的那種!不如朝廷出錢出糧,問各個北戎部族雇傭勞工,一次雇傭個十年八年的,北戎部族一般手底下都會有許多奴隸,他們應該是不介意用這些奴隸換取錢糧的!」

  司徒憲這話說完,一些心思比較靈敏的,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朝廷需要人力的地方太多了,疏通河道,修建城墻,皇家的那些工程也很多,比如說,司徒旻登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修建自己的皇陵了,每年都有一部分的財政收入是投入到了皇陵建設之中的。司徒旻這幾年又在修建皇宮,行宮,園林什麽的,雇傭民夫需要考慮的事情比較多,像是農忙的時候,這些工程就幾乎要停工,以免耽誤了農時。可是,雇傭北戎的那些奴隸出身的勞工,可就便宜太多了,而且呢,北戎那邊嘗到了甜頭之後,只怕各個部族之間又要打起來。以前的時候,這些部族爭鬥,幾乎都要將高於車輪的男丁斬殺,以免生亂,而如今呢,抓到了這個壯勞力,直接就能送到榷場當做勞力賣給大靖換錢換糧。這種無本買賣,他們不做才叫奇怪了呢!

  等到習慣了這樣的交易之後,各個部族之間幾乎就要永無寧日了!

  頓時一群人看著司徒憲這個太子的眼神也有些不對了,有的明顯表露了欣賞,還有的呢,卻是覺得太子這般,似乎不夠仁厚了。頓時,便有人站了出來,說道:「太子殿下此舉卻是有傷仁德!」

  司徒憲心裏頭不以為然,不過面上卻是說道:「聖人所謂仁德,乃是先愛己,方能推己及人,孤為大靖太子,自然需要先考慮愛大靖,才能說其他!何況,雇傭北戎勞工,這也是仁義之舉!孤曾聽聞,北戎諸部,互相征伐,攻破其他部族之後,往往盡斬成年男丁,婦孺淪為奴隸,終日勞作,不得自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而朝廷雇傭這些勞工,卻可供其溫飽度日,這不是仁德之舉嗎?」

  頓時,一幹大臣也啞口無言了,沒錯,這些人放在草原上也是幹活,放到中原也是幹活,一個不能溫飽,必要的時候還要當炮灰,而到了中原呢,雖說他們的工錢被他們的主人拿走了,可是,起碼他們能吃飽穿暖啊,要是這個還叫不仁義,你找個更仁義的出來!

  司徒旻顯然覺得這事還是比較靠譜的,橫豎都要花錢,雇傭這些人還要省不少呢,那就試試看吧!

  司徒憲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其他人也不敢真的拿他當做孩子了,司徒旻回了長春宮,在舒雲面前狠狠誇獎了司徒憲一番,舒雲聽著也是一副驚喜的模樣,心裏頭卻是譏諷起來,再等幾年,司徒旻只怕只會覺得司徒憲太能幹了!不過呢,嘴上呢,卻是表示,這都是聖上您的耳濡目染啊,要不然,司徒憲哪裏會長成現在這般樣子呢?

  司徒旻如今人到中年,愈發聽不得逆耳之言了,朝堂上頭如此,後宮也是如此,如今,幾個高位的嬪妃,已經很少得寵了,一方面呢,是年老色衰,不覆從前的青春美麗,另一方面呢,就是因為她們出身比較高,總是代表了朝堂上的一部分勢力,司徒旻很難純粹地寵幸她們,因此,幹脆就是一個月偶爾去個一兩次,大多數時候就是蓋著棉被純聊天,長春宮這裏,原本按照規矩,初一十五都要來,除此之外,司徒旻也能多來個一兩次甚至更多。

  主要是跟舒雲在一塊,司徒旻沒有太多的壓力,舒雲娘家存在感非常低,司徒憲這個太子呢,目前為止做得也比較低調,在朝堂上很少說話,一般就是聽著,私底下呢,一直在莊子裏頭折騰一些讓司徒旻覺得太理想化的東西,比如說,司徒憲據說想要培育出畝產翻一番的水稻和小麥出來。這個真的有這麽容易嗎?不過呢,對此,司徒旻還是比較滿意的,一個低調不惹事,不喜歡在朝堂上拉幫結派的太子,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相比較來說,司徒寬長大之後,就開始跟外家還有幾個勳貴往來頻繁,就讓司徒旻比較看不過眼了!司徒實呢,是個典型的文藝青年,如今醉心於書畫音樂,淑妃和淑妃娘家都有錢,供得起他這麽燒錢的愛好。而司徒宣呢,年紀小一點,也是個喜歡折騰的,特別喜歡所謂的格物,整日裏都在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但是,就是這樣的不務正業,讓司徒旻很放心。

  五皇子司徒寅是慧妃所出,慧妃進宮,自然也是寄托了家族希望的,雖說目前來說,司徒寅年紀還小,慧妃呢,也是想要讓司徒寅做黃雀,因此,司徒寅看起來還是比較低調的,問題是,光是看起來低調有什麽用,繕國公一家子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後面還有不少姻親舊部,所以,司徒寅就算是不想爭,後面的人也會推著他去爭的。

  六皇子司徒安呢卻是劉嬪所出,劉嬪出身並不高,但是運氣是真好,不過就是承寵了兩次,就懷上了,不過生產的時候有些不順,要不是舒雲授命全力搶救,那說不定就撒手沒了,饒是如此,那一次生產也傷了身體,她自知自己並非特別美貌,要不是她生了個皇子,連個嬪位都撈不到,所以一直以來都比較老實安分,並不喜歡出頭。司徒安平常也就是個安靜的性子,無論是讀書還是別的,都不出挑,幾乎就是個小透明。

  如今宮裏頭最小的七皇子司徒定是順嬪所出,順嬪算是這幾年裏頭比較得寵的,同樣出身不算高,司徒旻如今對於妃嬪的位份也變得吝嗇了起來,四個正妃之中,貴妃,德妃的位置一直空缺,司徒旻並沒有填補的意思,寧可封一個其他封號,嬪位也是如此,有兒子就可以晉位,沒有就在下面繼續做什麽美人,婕妤,才人之類的吧,那等新進宮,還沒有承寵的,一律都是采女。這也是因為這幾年選秀,宮裏留下的秀女身份都不高,所以,沒必要一開始就給什麽比較高的位份。

  對於這些低位的妃嬪,司徒旻也能夠放心寵幸,不用擔心什麽外戚的問題,而這些妃嬪沒有娘家依靠,能夠依靠的也唯有司徒旻,因此,平常只會愈發琢磨司徒旻的喜好,不敢有任何違逆的地方,這樣司徒旻自然也舒心。

  舒雲呢,也不想做什麽賢後,跟司徒旻玩什麽忠言逆耳,司徒旻這樣的人,一向順風順水慣了的,哪裏是隨便幾句話就能夠改變他心意的,只會讓他覺得心煩,而且你又不是什麽諫臣,管那麽多幹什麽呢!橫豎司徒旻如今做事還是心裏有數的,除了喜好奢侈了些之外,治國什麽的,也沒什麽大毛病,既然如此,其他也就是小節了,可以不用多計較。

  舒雲這個皇後又不對朝政指手畫腳,也不要他提攜娘家,也不在他面前說兒子的好話,司徒旻說什麽,她都接得上話,不是那等草包美人,所以,司徒旻來長春宮的頻率還是很高的,弄得如賢妃那樣的,私底下都敢抱怨舒雲是個老妖精,這麽大一把年紀,馬上兒子都要成婚了,還扒著聖上不放什麽的。

  而對於其他人來說,帝後和諧,這才是正經該有的道理,小老婆可以寵,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大老婆嘛!這也是那些士大夫的一貫價值取向,所以,民間還有人在那裏鼓吹什麽帝後情深之類的話,對此,舒雲也是嗤之以鼻的。

  與北戎那邊的和談總算是開始了,北戎那邊並沒有真的統一,不過就是個松散的聯盟罷了,為了利益,大家可以湊在一起,但是同樣,為了利益,也可以互相捅對方一刀。

  那裏也有目光比較長遠的人,在大靖提出,互市可以,但是呢,大靖需要引進北戎的勞動力,所以,你們有多余的奴隸,大靖可以雇傭,當然,就是雇傭而已,人還是你們的,大靖每年給你們支付工錢,如果這些勞工死了,大靖也會給予補償。不過呢,大靖不是什麽人都要的,像是那等老弱,就算了,別還沒到地方就死了,所以,要的就是青壯年,婦人也要,年齡跨度稍微大一點也沒問題,總之,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北戎這邊有識之士自然明白,這裏頭是大靖的陽謀,真要是開始了這樣的交易,以後只怕草原永遠統一不起來了!如今草原上各個部族,就算是比較寬裕的,也養不起奴隸了,雖說不會直接殺了,但是呢,一般也就是不管不問,任其凍死餓死,但是如今呢,卻可以拿來跟大靖交易,可以換成銀錢,也可以換成各種物資,按照榷場的市價兌換,糧食,茶磚,布料,陶器乃至鐵器,都在可以交換的範圍之內。這種交易,誰不心動呢!牛羊現在北戎人自個都不夠用,馬匹什麽的,北戎人也不是傻子,交易多了,也就是增強大靖的力量,至於北戎的那些礦產什麽的,北戎原本又不是靠著這個過日子的,所以,不會專門去開礦,也沒有響應的冶煉技術,這些原礦其實不值錢的!

  這麽一來,交易商品之中,性價比最高的就是奴隸了,可以選擇一次性支付所有的傭金,也可以選擇每年支付一次,當然,一次性支付價格肯定要低一點就是了!簡直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一些部族已經在盤算著自家部族附近,是不是有什麽小部族了!

  可問題就是,陽謀之所以難以對付,就因為這算準了人心,大多數人是不會想很久以後的事情的,他們只會看到眼前的利益,並且心懷僥幸,覺得自個會一直是勝利者,不會淪落到失敗者的境地。

  可以說,和談協議簽訂下來之後,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北戎都不會是中原的威脅了!司徒旻直接下旨,選取了幾個關隘開啟榷場,開通互市,一切都按照合約行事。

  送走了北戎的使團,司徒旻就表示,打算再次南巡!


第78章 紅樓謝皇後

  司徒旻這次南巡,名義上為的是祭告祖先,自個已經解決了北戎問題,以後北方草原就再也不是中原的威脅了!順帶著,通過設立榷場的形式,司徒旻也直接將西寧郡王的許多特權給分薄了,平安州的特殊地位也消失了,畢竟,平安州附近不到百裏就有另一個榷場,自然會分薄平安州那邊的人流,而且,北戎的威脅如今也小了,平安州那邊自然也就沒必要維持那麽多的兵力了,司徒旻再重新任命了平安州的官員,一番操作之下,西寧郡王府的權力縮水了許多,讓司徒旻舒心了不少。

  南安郡王那邊比起平安州更是天高皇帝遠,一時半會兒,朝廷還真拿他沒有太多的辦法,主要是那裏無論是茜香國,還是南黎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三五不時地會鬧出點亂子出來,有的時候還會有海盜什麽的,至於是不是南安郡王養賊自重,那就不好說了!

  雖說是司徒憲出的主意,但是司徒憲年紀不小了,因此這次要留下來監國,順便將半套朝堂班子也留了下來,司徒旻表示這次出行是為了省錢,至於住嘛,就還住在甄家那裏,省得再折騰一次。

  司徒旻自個覺得自己這樣已經很儉省了,但是,戶部尚書依舊很想要撞墻,大頭本來就不是花在隨行的人身上,還是花在他這個皇帝身上的好不好,不過,司徒旻的理由幾乎是無懈可擊,大家也只好認了。何況,司徒旻做了這麽多年皇帝,大家也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畫風了,所以,在這種事情上跟司徒旻擡杠壓根不會有什麽效果,只會惹他厭惡。

  好在司徒旻很多時候還算是量力而行,不至於真的將國庫裏的錢財都敗光了。

  舒雲並沒有跟著去,或者說,司徒旻壓根沒打算帶著地位比較高的後妃一塊南下,只是帶了兩個最近比較得寵的美人才人,然後回來的時候,帶了三個回來。

  沒錯,甄家瞧著聖上身邊侍奉的美人不夠,非常貼心地將自家的嫡女獻給了司徒旻。

  上一次南下的時候,甄家這個女兒還是個小姑娘,如今已經及笄了,而且培養得千嬌百媚,知情識趣,真是我見猶憐。

  雖說這輩分上頭有些不對,但是司徒旻就是個忠實的顏狗,何況奶娘什麽的,也確實算不得什麽正經的親戚,也沒什麽輩分可言,而且甄家這位嫡女,嗯,現在應該說是甄美人了,本身就是個妾,禮法上頭跟娘家也沒什麽關系了。

  問題是,禮法是禮法,人情歸人情。就像是探春不認趙國基是自個舅舅,而趙姨娘卻覺得這就是一樣!真要是做了妾就跟娘家沒了聯系,官場上那些送養女,送親女的又是怎麽來的?

  所以,甄家將培養得極為出挑的女兒獻上去,自然是有利可圖的,甄家倒不是想要盯著下一任皇帝的位置,而是想著趁機抱緊了司徒旻這個皇帝的大腿。李氏固然看著身體還好,但是人有旦夕禍福,回頭沒了李氏這個奉聖夫人,起碼還有個枕頭風能給自己說話。

  不管是甄美人自己的本事,還是奉聖夫人的面子,總之,司徒旻對甄美人極為寵愛。按理說,甄美人就是個美人,是沒資格獨居一處的,要跟其他的小妃嬪住在一起,或者是依附在某個一宮主位的宮中,但是呢,司徒旻帶著人回了宮,直接就將人安排在了聽風閣,那裏距離大明宮並不是很遠,而且距離她最近的是淑妃,並不是比較強勢的賢妃,可以說,一向在女色上頭顯得比較渣的司徒旻這次是比較用心了。

  等到將人安排好了,司徒旻才搓著手,跑到舒雲這裏將這事過了明路,然後居然像是毛頭小子遇到了初戀一般,說道:「青珊年紀小,養得也嬌了些,畢竟是奉聖夫人家裏的,梓童多看顧一些便是了!」

  舒雲很想一腳將司徒旻踹出去,不過呢,她穿越多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是會的,因此,她面色不變,直接說道:「奉聖夫人家的教養,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再有,聖上也不想想看,我何曾苛待了誰呢?聖上盡管放心,回頭我便跟宮裏幾個老人說一說便是了!」

  司徒旻難得竟是老臉一紅,沒錯,皇後一貫是個好的,一向寬和,宮裏頭那些後妃可從來沒說過皇後一句不是!這樣想著,司徒旻幹咳了一聲,說道:「那個,太子如今也大了,也該大婚了,皇後可有什麽想法?」

  舒雲能有什麽想法,她認識幾個適齡的女孩子啊,所以,她只是含笑說道:「太子的婚事,不光是家事,那也是國事呢,所以,這事得看聖上你的意思才對!」

  司徒旻更尷尬了,他能說自個一直對司徒憲的婚事猶疑不定嗎?司徒寬這是鐵了心要跟那些勳貴拴一塊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以賢妃的背景,想要給自個兒子找個出身高,背景強,還願意支持他做皇帝的兒媳婦,也只能在勳貴裏頭找了,一般的文官真不樂意踏這渾水。

  文官的世界,規則很簡單,你得有能耐,千軍萬馬先闖過科舉這個獨木橋,然後再能當官,什麽座師,房師,同年,同窗,同鄉,那才是他們最靠得住的人脈背景,至於說什麽從龍之類的,風險太大,收益嘛,也就是那樣。沒有足夠的資歷,就算有皇帝的支持,文官想要入閣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就算是進去了,也是坐冷板凳的份!

  所以,最終,司徒寬娶的是修國公家的嫡女。至於司徒實嘛,也剛剛定了親沒多久,淑妃對司徒實沒什麽要求,因此,也沒要求他娶什麽高門貴女,或者說,人家高門貴女嫁個門當戶對的不好嗎?幹嘛要想不開嫁個皇子呢?聽起來好聽,實際上呢,糟心的事情多著呢!司徒實喜歡音律書畫,因此,淑妃便打算給司徒實選個跟他有共同語言的皇子妃,然後求到了司徒旻那裏。

  司徒旻一番盤算之後,幹脆選了國子監祭酒嚴牧家的嫡長孫女,這位的父親前些年也考中了進士,不過一直在外放,女兒就留在了京城。雖說正常情況下,女孩子的名聲是不會隨便傳出去的,但是呢,在差不多的圈子裏頭,大家都會對圈子裏頭的未婚男女有大概的了解,畢竟,自家的兒女嫁娶什麽的,都是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前面兩個兒子的婚事門第都不差,而司徒憲作為太子,這個門第自然更不能差就是了!但問題是,同樣是作為太子,婚事上頭需要做的考量只會更加燒腦。門第低了,會讓人覺得司徒旻是不是對這個兒子不滿,門第高了呢,司徒旻自個就要不安心了!

  所以呢,司徒旻一直在猶豫,本來想要問一下舒雲的意見,結果舒雲一副這事算是國事,後宮不能幹政的模樣,司徒旻對此雖說很滿意,但是這會兒又覺得有些憋屈。

  舒雲當然不願意任由司徒旻決定自個兒子的婚事,司徒旻這人雖說不算糊塗,但是也絕不是什麽英明果決的人,舒雲還真擔心司徒旻將司徒憲給坑了。夫妻一體,一個好的太子妃跟一個不合格的太子妃那絕對是不一樣的。

  太子這個職位原本就不好當,要是太子妃是個沒什麽遠見智慧的,那麽,不光不能給司徒憲帶來什麽助力,反而是要拖後腿了。

  因此,琢磨了一番之後,舒雲便說道:「要不,聖上你挑出幾個人選出來,回頭,我找個由頭召見一下,聖上覺得如何?」

  司徒旻想了想,說道:「梓童說的是,回頭朕便將名單送過來!」

  甄美人的事情,舒雲就這樣岔過去了,她是真沒將這個甄美人放在心上,到了她這個程度,別說是跟一個美人了,就算是跟四妃計較,都是比較掉價的事情!

  甄美人入了宮,自然是要拜見舒雲這個皇後的,原本她這樣的位份,出行都得跟著自個的主位,但是甄美人自個獨自居住,那就不需要這般麻煩了!司徒旻將對甄美人的另眼相看擺在明處,因此,盡管宮裏頭許多妃嬪對於甄美人的態度頗有些酸溜溜的,但是也就是言語上頭占點便宜罷了,也不敢真的給甄美人什麽臉色看。

  甄美人是在李氏這位奉聖夫人膝下養大的,光看甄美人的容貌做派,就知道,李氏對司徒旻是真的非常了解,也難怪當年太後不允許讓李氏一直留在司徒旻身邊了,真要是讓李氏一直留在宮裏頭,只怕回頭她這個奶娘在司徒旻心裏頭都要比太後這個親娘重要了!

  太後活著的時候,司徒旻也沒給李氏和甄家多少特殊待遇,但是太後過世了,司徒旻對甄家明晃晃的偏心就現出來了。也虧得太後沒有娘家,要不然的話,真是要慪死!

  甄美人進宮的時機其實很好,位分高的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兒子,對於聖寵什麽的,已經沒那麽在意了,位份低的呢,對上甄美人,又顯得娘家不顯,底氣不足,唯一能夠嚼舌的就是,甄美人不是通過正規的渠道進宮的,顯得有點掉價。問題是,甄美人自個不在乎,司徒旻這個正主也不在乎。

  尤其,通過正規的選秀渠道,這裏頭不確定因素很多的,就算是一開始就跟司徒旻打好了招呼,也會出現一些意外,所以,甄家根本不想冒這個風險,正好這次司徒旻南巡,甄家就趁勢將甄美人推了出來,果不其然得了司徒旻的青眼。

  甄美人並不是什麽張揚無度的人,甄家雖說算不得什麽世家,卻也不是什麽窮人乍富,喜好鉆營不擇手段是一回事,家中的教育又是另外一回事。司徒旻自幼被封為太子,只有他高高在上的份,想要在他面前擺什麽冷艷高貴的款,那純粹是找錯人了。

  不管怎麽說,甄美人在後宮裏頭一直表現得非常沈得住氣,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已經順利在後宮站穩了腳跟。其他人就算是心裏頭有什麽想法,可是宮裏頭的事情,誰受寵,誰就是正義,因此最後只得認命!

  舒雲沒有理會甄美人的事情,她已經從司徒旻那裏拿到了未來可能的太子妃的名單,然後就看出了司徒旻的想法,司徒旻是不希望司徒憲的勢力再一次膨脹的。

  司徒旻當年給司徒憲選的可都是好先生,這些人按照慣例,後來都在東宮擔任了職位,哪怕很多就是個名義上的職位,在外人眼裏,他們也已經是太子一黨,在不違背原則的問題上,他們都會站在東宮這邊。

  司徒旻固然如今沒有對太子產生多少忌憚之心,但是作為一個皇帝的本能,他也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會分享自己的權力的,所以,司徒旻給舒雲的名單裏頭,多半就是名頭很大,但是卻是那種在現在或者是在不久的未來,就會退出權利中心的那種。

  比如說,如今的吏部尚書魏觀,這位已經六十好幾了,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高壽,再過幾年,要是還不致仕,就要被人說成是戀棧權位了!名單上的一個人選就是魏觀的孫女,雖說是嫡長子所出,不過魏觀的嫡長子並不算出挑,考了好幾次會試,才算是吊著榜尾中了,最後不過就是個三甲同進士,這就決定了他的仕途的上限差不多就是三品了,除非他有什麽特殊的過人之處,否則的話,進入中樞那是想也別想。

  這也是那些讀書人家都會面臨的問題,就像是高校博士的孩子說不定就是學渣一樣,你就算是狀元之才,也很難保證自個的孩子一定是讀書種子,就算是那種世代耕讀傳家的大家族,有著足夠的科舉經驗和考試技巧,都不能保證每一代都能出進士。像是有的地方,一整個縣城,說不定功名最高的也就是一兩個舉人而已。因為這年頭科舉的錄取率,實在是比較感人,而且呢,江南那邊文風極盛,在杏榜上頭總能夠占據很大一部分的名額。每一次會試也就錄取不會超過兩三百人,這還是擴招了的,要知道,前朝的時候,會試榜單一直被控制在一百五十人以內,再往前就更少了!當然,那個時候,科舉出仕還不是主流,主要還是靠地方官舉薦,還有家族蔭蔽之類的。

  所以,魏觀自個能讀書,能做官,家裏嫡出庶出加起來五個兒子,能夠在科舉中走出一條路的也就是兩個人,一個就是嫡長子,另一個呢,是四子,已經考中了舉人,再磨練個幾年,便有很大可能得中進士。像是魏家這樣的才是常態,那種一家子兄弟幾個都能考中的,那幾乎就是妖孽了!至於說什麽十幾歲的舉人,二十歲左右的進士什麽的,那真是多少年都很難遇見一個,可以被人稱作是文曲星下凡了!

  魏觀之所以一直留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正是因為如此,後繼無人啊,他怎麽著都得再撐幾年,等著四兒子也考出來了,兩個兒子能互相扶持了才行。但是即便如此,在七十歲之前,他也必須退下去了!

  其他人選也是跟魏觀的情況差不多,文官這邊就屬於那種本身地位比較高,但是後人不算出息的那種,至於勳貴呢,就是那種除了爵位比較好看,實際上已經放棄了兵權的那種,甚至裏頭還有什麽公主郡主家的女兒,身上也有爵位的那種,這個就屬於純粹是名頭比較好聽了。

  司徒憲也看到了這份名單,他撇了撇嘴,對此沒有發表任何評價。他一貫早熟,很早就意識到,自個這位父皇除了身份地位比較高貴之外,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值得他崇拜的地方,作為凡人的劣根性都有,而且在有的地方還顯得特別明顯,他並不克制自己的谷欠望,也虧得他生了個好時代,沒什麽需要他背鍋的地方,他要是真生在一個皇朝由盛轉衰的時代,那麽,這口鍋就得他背起來了。

  司徒憲卻很擔心自個老爹留下一個爛攤子,回頭收拾不起來的話,那口大黑鍋就得扣到自己頭上了。如今瞧見司徒旻給自己挑選的太子妃的家世,司徒憲最終只得說道:「挑個聽話懂事的就行了!」

  到了司徒憲這個身份地位,並不會奢望什麽愛情,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就很好。大家可以並肩向同一個目標走去,然後一起分享勝利的果實,至於其他的,那就得看日後相處的情況了。如果太子妃比較靠譜的話,司徒憲還是願意跟太子妃好好過日子的,他對於太過覆雜的後宮著實有點頭疼,也沒這個時間在後宮也要玩什麽平衡,在朝堂上要跟那些大臣勾心鬥角,結果回了自個的地盤,還要盤算著怎麽睡自個的妃嬪,這不是給自個添麻煩嘛!

  司徒憲目前對於太子妃的要求僅限於聽話懂事,不敢有其他的奢求了,而舒雲呢,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挑出一個比較靠譜的出來。

  因此,這一日,司徒旻表示要去上林苑圍獵,舒雲就趁勢表示,隨行的大臣可以帶上家裏的女眷,私底下已經給出了暗示,太子到了大婚的年紀,會從京中貴女之中挑選出一位太子妃出來。

  司徒家沒有坑兒媳婦的習慣,上頭明面上只會給皇子挑選正妃,至於側妃庶妃什麽的,就讓他們自個做主了!有野心的嘛,會將這個名額留給需要拉攏的人家,畢竟,側妃也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沒什麽野心的嘛,就看自己喜歡了!

  因此,這一次也就是選擇太子妃,而不會是什麽太子良娣什麽的,頓時許多人家都激動起來。

  本朝已經連續兩代帝王都是嫡子封太子,繼而順利繼位了,所以,對於許多大臣來說,只要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太子登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如今的太子妃,將來就是一國之母,誰家出了個皇後,一個承恩公的爵位就能恩蔭三代了,甚至一些原本投資了司徒寬的人家,也覺得可以兩頭下註,誰上位,自個都不吃虧!

  本朝的上林苑跟漢唐時候的已經有了很大區別了,原本的上林苑舊址,許多地方都已經被開墾出來,成為農田了,朝廷總不能將人趕走,但是將人留下來吧,又很容易造成麻煩,萬一有什麽圖謀不軌之人混在這些百姓裏頭行刺,那就真的是防不勝防了。

  所以,如今的所謂上林苑除了名字一樣,實質已經有很大區別了,占地面積也遠遠不如漢朝那會兒,不過也算是夠用了。

  上林苑裏頭成規模的宮室並不多,但是如那種供人暫時休憩的亭台樓閣卻是不少,司徒旻帶著人去山林裏頭行獵,而舒雲呢,就挑了一處風景還算是不錯的地方,供女眷們玩樂。

  這會兒正是金秋時節,上林苑中的桂花,秋海棠都正在盛開,內務府的人又搬來了大批的菊花,月季,秋蘭,蝴蝶蘭,空氣中都流淌著馥郁的花香,宮女們拿著竹剪剪下花枝,擺放在花籃裏頭,供宮妃還有那些夫人小姐取用。

  一些人心裏想著要給皇後還有太子他們留下個好印象,因此一舉一動都非常謹慎,而有些人呢,本來對於被選中也沒什麽信心,就自在許多了。本朝女子地位同樣不高,尋常人家的女性可能還會因為生計的緣故,可以拋頭露面,而大戶人家的女子,多半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是去參加故交好友家的一些聚會什麽的,也是直接進人家的內宅,偶爾出門上個香,要麽清場,要麽就是到專門給女眷上香的地方去。難得有機會在這麽開闊的地方遊玩,一個個心情都非常好。

  上林苑的這些花卉,品種自然非常齊全,民間有什麽新奇的品種出現,一般都會進貢上去,而宮裏頭自有蒔花好手,專門培育這些花卉。這些年舒雲和司徒憲都調走了不少蒔花好手,讓他們在糧食經濟作物上頭用心,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各類花卉的培育。

  因此,這會兒各處花叢花樹邊上,都有許多人在賞花閑聊,舒雲也不急著出面,只是叫人暗中觀察,然後呢,跟宗室裏頭的一些內命婦還有公主郡主她們坐在一塊說話。舒雲並沒有打算讓司徒憲娶那些公主郡主家的女兒,這個念頭其實已經有一種說法,叫做骨血回流不吉,其實這也是許多人意識到了近親結婚的害處,因此得出來的一個結論。舒雲呢,更是不可能考慮這些血緣關系比較近的人選,因此,跟這些人的談話就比較輕松自在了。

  等著差不多到了中午,舒雲才下令設宴,當然不是什麽正規的宮宴,其實就是那種娛樂性質的小宴,還可以搞搞什麽曲水流觴,傳花擊鼓之類遊戲,輪到誰可以抓鬮表演一個小節目,因為涉及到的是女孩子,一般都不會太難為人。大家可以吃吃螃蟹,吃吃點心,喝點小酒也可以,橫豎這年頭烈酒根本不流行,真要是流行的是烈酒,那等什麽鬥酒也別詩百篇了,直接就酒精中毒了!像是女眷呢,飲用的更是比較清淡的果酒,也就比果子露多了點酒味而已,所以,少少喝一點並沒有什麽問題。

  這種小宴雖說看起來比較自在,但是最是容易看出一些問題來的,吃的是螃蟹,就能夠看得出來飯桌上的儀態,而那些小遊戲什麽的,也能夠看出女孩子家的素質來,若是不小心出了醜,還得看看她們的臨場應變能力。

  舒雲不可能一家家去打聽這些女孩子在家裏頭的做派品德,也只能在這些小事上頭看一看了。

  好在一切還算是比較順利,絕大多數人家的女孩子都是要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的,所以呢,一般教養還算是精心,當然也有那種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這種舒雲直接給否了,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孩子出生之後前面幾年都是在母親身邊長大的,父親能夠起到的教養作用其實很小,若是母親是個不讀書,沒什麽學問的,難免要對孩子造成一定的影響。

  當然,那種心思比較纖細敏感的,也敬謝不敏,在宮裏頭生活,不管是做正妻,還是做小妾,沒有一顆大心臟是不行的,真要是什麽都計較,那遲早要逼死自己。

  某種意義上來說,舒雲也是個偏心的人,兒子和兒媳婦之間,自然是要偏心自個兒子的,所以,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撫慰包容自個兒子的兒媳婦,而不是一個需要自己兒子哄著寵著的小女人。當然,如果司徒憲真的有願意這樣對待的真愛,舒雲也無話可說,橫豎辛苦的是司徒憲,但是在司徒憲提出之前,舒雲是不會考慮這樣的兒媳的。這也是司徒憲身份決定的,如果是司徒宣,舒雲就不會考慮這麽多,畢竟,司徒宣將來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就算是想要出去開疆擴土,他的妻子所需要面臨的環境也比司徒憲的妻子簡單很多,起碼不需要應付那麽多的人,處理那麽多的事情。

  舒雲如今也就是在司徒憲那裏潛移默化,希望能夠賦予女子教育權,還有就是自主的經濟權利,但是,在司徒旻還在的時候,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舒雲也不能以自己為標準給兒子準備一個兒媳婦,當然也找不到就是了!聽起來雖說有些不公,但是很多時候,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一切的公平都是需要血汗乃至生命去爭取的。

  很顯然,這些生在太平年間的貴女們可沒有什麽追求男女平等的覺悟,她們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成為一個未來合格的家庭主婦的教育,追求的就是嫁個好夫君,日後生幾個好孩子,看著自己兒孫滿堂,家族興旺,那麽這輩子就是完美的一生,至於她們自己,只會在夫家的族譜上留下一個單薄的姓氏,再無其他。

  鑒於舒雲現在的丈夫是個標準的直男癌,覺得女子就該相夫教子,便是宮裏的公主,也是嬌寵她們,不叫她們承擔什麽責任,這些公主都有自己的生母,也都還活著,哪怕是作為皇後,嫡母,舒雲也是不好隨意插手這些公主的教育的。

  她自己也沒有女兒,所以,對於公主的教育更是插不上嘴,既然兒女這一輩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孫輩了,改革這種事情,由上而下總比由下而上來得容易一些。舒雲發覺自個耐心不是很好,對於司徒旻這個丈夫,之前從未受過這麽多掣肘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了。

  在場的那些誥命貴女們可不知道坐在上首,看起來溫和雍容的皇後心裏頭居然轉著這樣可怕的念頭,她們都極力在皇後面前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就算是無心讓自家出個太子妃的,也得想著,家裏的女孩子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她們未來的丈夫可能就是在場那些女孩子家中的兄弟,言語容止都在眾多誥命夫人的視線之下,若是丟了醜,回頭落下個不好的名聲,難免影響到將來的婚事。因此,一個個看著淡定,心裏頭也還是有些緊張的。

  而那些貴女們呢,一個個也頗為矜持,一些原本相熟的湊在一起,但也是輕聲細語,就算誰說了什麽俏皮話,一個個也都是掩口輕笑。蒸好的螃蟹送上來,會吃的拿著蟹八件將一個螃蟹吃得幹幹凈凈,挑剔一點的,也就是吃一點蟹黃,還有的,大概是擔心脾胃弱,或者是覺得螃蟹性寒,不敢多吃,只是意思意思剔了一點蟹鉗子上的肉吃了,然後就凈了手,吃點其他的精致小菜和點心,抿上一口果酒或者是花露。

  擊鼓傳花,曲水流觴的遊戲也很簡單,有人準備了簽筒,直接搖了簽子,看簽子上的提示展現一下自己的才藝就是了,一般其實就是講個笑話,行一個酒令,難一點的就是規定一個韻腳,作一首詩什麽的,若是一時做不出來也不打緊,罰酒一杯便是了!並不是什麽為難人的事情,也不會有人運氣不好到每次都答不上來。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些緊張,後來慢慢也就放松了,一些人緣好的,還有人暗中幫忙的,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場小宴還是比較成功的,中間也沒出什麽醉酒落水之類的意外,一切都非常順利。

  一場小宴,舒雲對於名單上的那些女孩子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心中有了初步的打算,接下來,就是進一步地調查一下這些女孩子家裏的情況了。

  這些交給司徒旻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將人選提出來就是他覺得這些人家都還說得過去,但是許多事情,又哪裏是表面上的情況可以看得出來的,許多人家,外面看著規矩,實際上呢,家裏頭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以,舒雲直接吩咐了自個陪嫁的宮人,讓她們出宮找人打聽一下這些情況。

  當然不是在同樣的圈子裏頭打聽,而是想辦法從下人那裏打聽,治家嚴謹的人家,下人嘴也緊,但是或多或少,都能打聽出一些事情來。尤其,京中這些人家是不可能自給自足的,許多東西都需要才買,自然要與外頭產生聯系,所以,一些瑣碎的事情,只要有心,總能夠打聽出來。

  將各家能打聽出來的事情打聽到了之後,消息就匯總到了舒雲手中,舒雲看了看之後,又挑出去幾份,然後便叫來了司徒憲,將資料遞給了他,說道:「這幾個人家你看看吧,日子之後還是要你自己過的,將來的妻子的情況,還得你自己心裏有數才行!」

  司徒憲點頭答應了下來,老實說,他其實很羨慕自個父皇,母後看著是個溫和不爭的性格,實際上呢,頗有些無為而為所不為的意思,看著什麽也沒做,實際上一切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條。尤其是自個父皇這後宮,他倒是玩平衡玩得順溜,但是呢,這樣的後宮對於中宮來說,就是個很難收拾的爛攤子了,也虧得自家母後有這個本事,沒讓後宮失火。換個手腕不那麽強的皇後,後宮絕對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平靜。

  因此,司徒憲很多時候非常重視舒雲的意見,既然舒雲挑出了這幾個人家,那麽,自然有她的道理,司徒憲仔細看過幾份資料之後,心中也差不多有數了。

  舒雲給司徒憲挑選太子妃,在家世上頭並沒有多看重什麽,但是呢,還得給太子妃足夠的底氣,因為太子妃面對的妯娌出身都不差,之後呢,司徒憲不像是個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性子,東宮以後肯定還是要進人的,回頭要是太子妃對上東宮的妾室都底氣不足,那就麻煩了!

  所以,哪怕司徒旻給出的人家都是處在勢必要衰落架勢的那種,舒雲也得從中挑出幾個後勁比較足的,這就得看這些人家對於子孫的教育問題。

  另外就是,嫡出庶出之間的平衡問題,這在這個時代,幾乎是避免不了的,做大老婆的天然厭惡做小老婆的,偏偏在禮法上頭,小老婆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這裏頭就需要把握一個度。任何一個家族的資源都不是無限的,哪怕是皇家也一樣,皇家甚至在嫡庶之爭中更殘酷,因為在皇家,贏家通吃!

  舒雲不可能要求自己的兒媳婦對嫡庶一視同仁,但是卻需要把握一個度,這就得看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和父母的潛移默化,如果父母那一輩相對比較公正,她作為嫡出,也沒有受到過多少不公的教育,那麽大概率上,她會在這種事情上做好平衡,當然,若是將來司徒憲自個在這種事情上頭犯蠢,那就沒辦法了!女人很多時候,真要是被逼出那股子狠勁來,誰也不知道她們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另外就是,家裏男性成員的教育問題,不是什麽人都能像是謝家一樣,作為後族,壓根沒有任何存在感的。作為外戚,你就算是不能提供助力,但是最好也別拖後腿。對於皇帝來說,別說是岳家,就算是自己的舅家,也是很難真的當做是親戚一般相處的,親戚某種程度上,算是平等的,而皇帝的親戚,這些外戚就是要從皇帝手裏頭爭好處的,老實一點還好,要是吃相太難看,那麽,只會引起皇帝的厭惡。

  作為太子也是一樣,當年胤礽倒黴,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赫舍裏家是拎不清的,反倒是瓜爾佳家一直頗為本分,因此,即便胤礽被廢,理親王妃瓜爾佳氏最後還得以以太子妃的規格下葬,瓜爾佳一家子在雍正一朝依舊能夠得到重用,這裏頭就是因為他們遵守本分。要是未來司徒憲的岳家是個骨頭輕,就想著借著太子的位置撈好處的,那麽,太子妃再好,這也是拖後腿的角色。

  舒雲將自個的考量跟司徒憲說了一番,又對名單上的幾個人選做了點評,然後說道:「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這裏頭這幾個已經算是裏面比較不錯的,你自己權衡一番便是了!但是,妻子是你自己選的,將來你就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只要她能夠承擔起屬於她的責任,那麽,作為母親,我並不希望你以後在後宅的事情上頭犯糊塗!」

  舒雲說到最後,已經可以說是有些疾言厲色了,司徒憲從來沒見過舒雲這麽嚴肅,不過他轉念一想,自覺自己也明白舒雲的想法,這裏頭也有上面幾個長輩的榜樣作用,司徒旻雖說喜好女色,但是也是給了皇後足夠的尊重的,因此,司徒憲也是鄭重的答應了下來。

  司徒憲拿著資料回去想了幾天,終於給出了一個答覆,舒雲之後就跟司徒旻溝通了一番,不久,司徒旻便直接下旨,冊封左都禦史周炳成之嫡長孫女周氏為太子妃。


第79章 紅樓謝皇後

  甄美人大概真的是司徒旻的真愛,自從甄美人進宮之後,司徒旻簡直就像是老房子著火一般,對甄美人各種另眼相看。

  以前的時候,司徒旻對於妃嬪的位份其實是比較吝嗇的,結果到了甄美人這裏,規矩是可以打破的,慣例是不用遵守的。甄美人進宮不到三個月,就封了嬪,之後沒多久,她就曝出有了身孕,然後直接被封了德妃,只讓後宮一眾嬪妃目瞪口呆,想要反對,但是很多時候,宮裏頭的事情,壓根就是司徒旻這個皇帝的一言堂,或者太後在的時候能攔著一點,太後不在的話,皇後也是拗不過他的。

  所以,等到德妃生下了八皇子司徒宏,一下子變成了四妃之中地位最高的貴妃,也就讓人覺得沒那麽意外了!

  司徒宏出生之後就讓一幫子皇子公主都覺得自個是撿來的,只有司徒宏才是親生的。司徒旻之前的時候,對所有的兒女其實都差不多,或許對司徒憲特別一些,但是那是因為司徒憲是嫡子,是太子,是繼承人,但是若說什麽有多少父子之情,那就難說了!

  但是,等到司徒宏出生之後,司徒旻的表現就讓人知道,不是他缺乏父愛,而是他之前沒找到揮霍父愛的對象呢!

  原本按照規矩,除非是太子,否則的話,宮中的這些皇子,都是在成婚前後才會冊封,一般就是冊封一個郡王,等到新君登基,再加封一個親王,都是不世襲罔替的那種。

  結果輪到司徒宏,司徒旻睜著眼睛說瞎話,硬說這個兒子是福星,不顧其他地方有什麽水災旱災的,偏說關中大熟是司徒宏的功勞,然後封了司徒宏一個忠瑞郡王。簡直是見鬼,關中這些年隨著綠化面積的增長,降雨量也多了點,又少有沙塵暴之類的,種的也不是需要多少降水的小麥和小米,小麥產量還可以,小米產量就一般了。不過關中還是種小米的比較多,因為小麥種植更需要精耕細作,小米種植嗎,可以稍微寬松一些,那就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出去做工。

  朝廷這些年糧食價格一直控制得比較好,朝廷對於囤積居奇的事情打擊一直比較嚴厲,就算是年景不太好的時候,糧價也就是稍稍上揚一些,尤其關中這裏,算是天子腳下了,更是控制得比較好,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自個治下一個小民,會不會就是京中某個達官貴人的親戚,直接將一些糟心的事情捅到天上去,所以,相對來說,關中百姓的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那麽,就算是糧食產量差一點,在外頭做工,不光能賺上不少工錢可以換取糧食,還能夠在外頭吃兩頓飯,給家裏省不少糧食。只要有錢賺,百姓真的很願意吃苦。

  在這樣的情況下,關中又因為成為了政治中心的緣故,人口密度其實也不低,所以,關中再如何大熟,除非是那些大地主,都是會有一部分糧食缺口的。至於一般的官員,還有住在長安城內的百姓,生活完全就是靠著買糧度日了。朝廷每年都要通過運河,從江南運輸大量的糧食進京,所謂的長安居,大不易便是如此了。這麽多的糧食,光是運費就是個比較大的數字了,朝廷每年光是在這個上頭,就是要倒貼不少錢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關中大熟,壓根算不上什麽值得慶賀的事情好不好!偏偏有那等捧臭腳的,聽說皇帝喜歡八皇子,又炮制了一批祥瑞出來,什麽石頭上長的靈芝啊,白龜啊什麽的,頓時就將司徒宏有福氣的名聲給砸出來了。

  見微知著,司徒旻這般寵愛小兒子,頓時就有人感覺不對勁了。司徒旻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而司徒憲呢,也快要到弱冠之年,司徒家前面幾個皇帝都不長壽,不過看起來,司徒旻不像是短命的樣子,他又沒有像是前面兩位先帝一樣,久經戰場,吃了不少苦頭,在戰場上搞壞了身體,所以,如今看起來非常健康,也看不出什麽老態。

  隨著太子的長大,司徒旻看起來對司徒憲依舊器重,但是呢,作為太子,依舊只能聽政,壓根摸不到多少實權,反倒是司徒寬,被司徒旻放到了兵部,有了一定的權力。

  朝堂上許多老狐貍已經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聖上已經對太子生出了忌憚之意,對司徒宏這個幼子的寵愛是真的,利用這份寵愛,想要營造輿論,對太子進行打擊也是真的。對於一個老去的皇帝來說,一個年紀小,壓根不懂事的繼承人才符合他的意志,這代表著他還能繼續掌握所有的權力,不用分給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

  做皇帝的人,許多時候,他有什麽喜好,壓根不需要明說,只要稍微暗示一下,立馬就有人會沖上去給他做馬前卒,所以,如今朝堂上,已經有人開始嘗試著彈劾太子了,在看到司徒旻只是口頭上斥責幾句,卻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之後,大家頓時就明白了司徒旻的心思。

  許多臣子追求正統其實是為了防止朝堂震蕩,皇權如果能夠平穩交替,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而奪嫡之爭要是有了苗頭,那麽接下來,黨爭就會成為朝堂上的主流,這是許多人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司徒旻一向喜歡玩弄平衡,所以,朝堂上出現黨爭,司徒旻還覺得正合了自己心意呢,他正可以利用這些黨爭,讓自個可以更好地掌控朝政,大家都得跟著他的步調走。

  雖說司徒旻寵愛幼子,但是,一般人一時半會兒都不會覺得司徒宏會是什麽威脅,畢竟,司徒宏還是個小孩子呢,等到他長大,等到他有了一定的勢力,那得等到什麽時候!說不定哪個時候,司徒旻都已經撐不住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上頭的幾個皇子就起了心思。

  這主要體現在司徒寬和慧妃之子司徒寅身上,這兩人都有一部分勳貴支持,這兩人如今也都封了王,一個封號忠勇郡王,一個封號忠恪郡王,司徒寬娶的還是勳貴之女,而司徒寅呢,卻是娶了大理寺少卿吳興義家的女兒,吳興義可不是什麽寒門出身,這位也是書香之家出身,其父算得上是南方名士,當年考中了舉人之後,卻屢試不中,幹脆不考了,後來就在白鹿書院做了先生,倒是教導出了幾個不錯的弟子,如今在南方那邊頗有些名聲。吳興義考中了舉人之後,娶的又是恩師家的女兒,在仕途上頭,也頗得岳家照應。

  可以說,司徒寅背後支持的力量並不比司徒寬差到哪裏去,也因為這個緣故,這些年在宮中,賢妃跟慧妃一直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著誰。

  當然,在面對司徒憲的時候,這兩位倒是頗有些默契,一直在司徒憲後面拆台,畢竟,不先將司徒憲這個太子拉下來,他們再多的想法,那也是白搭。

  司徒憲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別看他這些年老老實實的,就算是被司徒旻說上幾句,也是一副低頭受教的模樣,但是誰要是以為,司徒憲就是個溫吞受氣的人,那絕對是瞎了眼。

  司徒憲自個幾個伴讀出身都不差,或者穆思文和司徒茂因為家族和出身的緣故,不可能真的跟司徒憲綁在一起,但是賈赦所代表的榮寧二府,還有張濟修所代表的張家,已經是上了東宮的船,再也下不來了!另外就是,司徒憲如今手裏頭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資源,那就是工業化帶來的好處。

  司徒憲這些年名義上是在折騰作物的改良,實際上,已經搞出了許多東西,只不過呢,這些根本沒有通過朝廷的渠道來推廣,而是司徒憲利用了自個手裏頭的一些人手折騰了起來。

  司徒憲之前就發現,自個的父皇是個靠不住的,他也不是什麽愚孝的人,何況,不管是作為太子,還是作為皇後嫡子,他要是失敗了,自己,自己的母後,自己的弟弟,還有自己身後這些人,可以說都沒有幸理,因此,司徒憲做事非常小心,哪怕江南的紡織業再發達,他也沒有選在江南那邊,而是往南去了兩廣之地,另外就是在蜀地也找了個合適的人,開始進行紡織業的改良。

  本朝海貿雖說算不上非常發達,但是也頗有些規模了,司徒憲呢,直接用了點手段,借助了某個海商的名號,成立了一個船隊,他也不搞什麽遠洋海貿,或者說,他這個船隊,幹得最多壓根不是搞什麽貿易,而是直接幹掉了一批海盜,占據了他們的基地,然後呢,又開始經營起了瓊州(HAI NAN)和大員(TAI WAN),那裏雖說朝廷也設了省,但是天高皇帝遠的,很長一段時間,那裏根本就是用來流放犯人的,那裏至今住的的還有不少是生番土著,所以,每年那邊也沒什麽賦稅可言,朝廷對那裏也就是保持著名義上的統治,其他的也沒什麽要求。

  而司徒憲卻是直接將朝廷派過去的官員直接架空了,自個弄了一批人在那邊發展了起來,那邊可是好地方,有深水港,而且呢,當地資源資源也非常豐富,除了氣候不容易適應之外,畢竟,每年台風都很多,但是其他方面都沒什麽問題。

  有了這些海島作為基地,司徒憲已經在那裏建立起了初步的工業體系,舒雲知道了這一點之後,幹脆將之前自己積累下來的許多技術資料都交給了司徒憲,司徒憲也是蔫壞,他占據了這些地方之後,生產出來的東西,直接用西洋或者是南洋這種舶來貨的名義運回中原銷售,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進口的東西,還是那種比較符合中原人審美的東西,那麽,自然就更加好賣了,利潤也很高。

  在這樣的情況下,司徒憲如今手裏頭能夠調用的錢財可是一筆讓人難以想象的數字,有了這樣的資本,對司徒寬還有司徒寅這種跟自己對著幹的兄弟,司徒憲其實是頗為看不上的,光知道在小水塘裏頭折騰,眼光一點也不長遠。

  但是呢,對於司徒旻這個父皇,司徒憲卻是毫無辦法,無論是禮法上頭的優勢,還是司徒旻掌握的權力,都讓司徒憲有些無奈。其實司徒旻對司徒憲之所以這麽忌憚,也是因為他發現了司徒憲私底下似乎在做一些自己也查不出來的事情,這對司徒旻這種控制谷欠非常強烈的人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其實他要是願意問司徒憲呢,司徒憲還是會說個一部分的,但是,司徒旻怎麽可能直接問呢,以己度人,這種事情也是不好隨便告訴人的啊!在這樣的情況下,司徒旻對司徒憲這個太子不放心,偏偏又抓不到什麽把柄,那麽,想點別的辦法,想要逼著司徒憲露出破綻,那就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了。

  因為對司徒憲的忌憚,司徒旻對舒雲這個皇後也產生了懷疑,他懷疑舒雲知道司徒憲的那些事情,卻不肯告訴自己這個丈夫,因此,自然覺得舒雲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對舒雲也冷落了下來。

  以前的時候,司徒旻好歹還講一些規矩,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是住在長春宮的,而如今呢,他幾乎不怎麽往長春宮來了,反而常年待在貴妃的永安宮,甚至還剝奪了舒雲手裏頭的一部分宮權,交給了貴妃。

  要不是找不到合適的由頭,司徒旻甚至連同鳳印也想要從舒雲這裏拿走了。

  舒雲對於司徒旻這個丈夫,也差不多失望到一定程度了,簡直是各種不靠譜,各種沒責任心。短短十多年的時間,朝堂上如今的情況已經是急轉而下,阿諛奉承者平步青雲,反而是那些幹實事的人難以出頭了。一些人想要進諫,結果司徒旻壓根聽不進去,反而將這些大臣給貶謫了!

  而甄家借助於司徒旻的信任,如今在江南儼然跟土皇帝一般。司徒旻連同鹽政都交到了甄家手裏,甄家借此大肆斂財,直接搞起了私鹽,以至於每年的鹽稅都縮水了一截,甄家卻大撈特撈,賺得盆滿缽盈。這可比什麽海貿來得快多了,而且還多多了!甄家掌握了錢財,掌握了權力,自然也開始有了一定的勢力,尤其在江南那邊,許多官員如果不依附甄家,那真的是寸步難行。有官員前面才想要彈劾甄家擾亂鹽政,之後就很不光彩的死了,在花船上頭落水而亡,臨死還落了個汙名。幾次三番之後,江南那邊,絕大多數官員都開始跟甄家同流合汙了!

  江南那邊當年好歹也是龍興之地,各個勳貴,甚至許多文官也是出身江南的,這裏頭倒是有不少人看不慣甄家的行為,但是呢,在朝堂上彈劾,折子被留中不發,頓時就沒了下文,反而回頭就發現,自個老家那邊的家人,都被甄家裹挾著上了他們的賊船。倒是一些勳貴,甄家那邊暫時只敢拉攏,沒敢真的下手。

  像是賈家那邊,在金陵還有八房人,這裏頭不少人被甄家那邊拉攏了過去,但是如今當家的賈代善和賈代化,都不是什麽糊塗人,他們是寧可跟江南那邊幾房分宗,也是不敢跟甄家扯上多少關系的。

  一方面是因為賈赦之前做了太子伴讀,所以這兩家在明面上早就被視作是太子一黨了,另一方面,也是他們根本不看好甄家!還是那句話,甄家依附的貴妃還有忠瑞郡王的權勢都依附在聖上身上,而聖上呢,如今都多大年紀了,他能庇護他們多少年呢?太子已經冊封了這麽多年,看著不聲不響,實際上,背後已經有了一個龐大的關系網絡,這些人或許平常的時候是中立的,但是真要到了關鍵時刻,他們寧願支持太子。

  也是甄家那邊作死,官場上其實是有著一些不被訴諸於口的規則的,甄家那邊吃相太難看,做事又太不擇手段。別的不說,正統的讀書人最是厭惡甄家這種人,裙帶關系搞得都上癮了!從上到下,就沒一條路子是正的。自家十年寒窗苦讀,才算是有了如今的權位,結果輪到甄家呢,先是娶女主子身邊的丫頭,別說什麽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之類的話,這針對的是尋常百姓人家,可不是什麽官宦人家。要是當時TAI祖已經登基,那一位是皇後身邊的女官也就算了,在那之前,那位還只是個大丫鬟呢!就算是主子做了皇後,因為身份上頭的緣故,也就是個大宮女的份!

  然後又是將老婆獻出來給小主子做奶娘,再然後,就是將女兒獻出來給主子做小老婆!這像是什麽,這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奴才家生子一流的做派!偏偏就靠著這個,一家子就這麽起來了!這讓那些文官怎麽不覺得心理有落差呢?哪怕表面上客客氣氣,心裏頭怎麽可能對甄家服氣。

  賈家跟甄家也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甚至史氏還想著將家裏的庶女嫁到甄家去,直接就被賈代善給否了,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甄家如今這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將來太子上位,這些就是罪過!

  倒是史氏,還真覺得忠瑞郡王頗有幾分上位的可能性,一般人家,小兒子都是受寵的,史氏也是推己及人,她自個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貼心的小兒子,對於大兒子怎麽看都不順眼,然後就覺得大概司徒旻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賈代善可不知道史氏居然有這樣的心思,史氏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以他為重的,從沒想過,史氏居然會陽奉陰違,跟甄家那邊一直保持著相當的聯系,只不過頗為隱秘罷了。

  舒雲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人總歸是要負起自己的責任來的,但是很顯然,司徒旻壓根沒這個意識,或者說,他只在乎自己手裏的權力,至於這個權力相對應的義務,那是什麽東西!司徒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其他人,乃至這個朝廷,這個國家,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眼看著朝廷吏治日漸敗壞,江南那邊甚至已經有了脫離掌控的趨勢,朝堂上頭,反對太子的一派也開始日益壯大起來,舒雲終於下定了決心,有的事情,不能再等了!

  舒雲雖說心裏頭有了想法,卻沒有告訴任何人,任何事情,多一個人知道,就會多出一份暴露的可能,舒雲一點也不想將事情暴露出去,因此,她只是暗中做了一些準備而已。

  沒過多久,機會就來了!

  司徒旻這些年總覺得在宮裏頭待不住,秋天要去上林苑,夏天的時候要去終南山避暑,冬天的時候,也要跑到驪山那邊去泡溫泉。

  十一月份的時候,天氣漸漸寒冷起來,宮裏頭就按照慣例,開始收拾東西去驪山行宮了。司徒旻這些年出於對司徒憲的不信任,要麽就是帶著司徒憲在身邊,要麽就是帶著舒雲和司徒宣母子兩個在身邊,橫豎都算得上是人質的意思了。

  這一次呢,司徒旻將司徒憲留在長安監國,然後舒雲和司徒宣就得跟著一塊兒去驪山。當然,貴妃母子從來是不會落下的,這幾年,用宮裏人的說法,聖上簡直是一刻都離不開甄貴妃,已經有人暗中將甄貴妃比作是當年的楊貴妃了。當然這話可不敢在甄貴妃面前說,畢竟楊貴妃可沒落到什麽好下場,楊國忠也算是遺臭萬年了!

  甄貴妃這些年在宮裏頭過得順心,一應供給都是最好的,甚至私底下,她跟司徒旻已經是夫妻相稱,司徒旻有時候醉酒,也會許諾甄貴妃,未來廢了太子皇後,就立他們母子的話,當然,這話是不敢傳出永安宮的,司徒旻酒醒之後,也明白自個說了醉話,回頭還得警告一番,真要是逼得皇後這一系到了絕境,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悍然逼宮。

  甄貴妃如今兒子還小,野心也沒那麽大,或者說,暫時她也只能依靠司徒旻這個皇帝,所以,許多事情也不敢想那麽遠,有的時候,她甚至做噩夢,夢見司徒旻不在,皇後直接帶著人沖到永安宮,將她一根白綾勒死了,從此之後,她一方面對舒雲這個皇後有些畏懼,另一方面呢,對司徒旻愈發婉轉奉承起來。

  甄貴妃不是什麽小白,她自然是明白,皇後乃是元配,這些年打理後宮從來沒出過什麽岔子,性子也寬厚,宮裏頭這麽多嬪妃,就沒一個人能挑出皇後什麽錯處,又有兩個兒子傍身,沒了太子,還有一個司徒宣呢!所以,廢後什麽的,壓根就拿不出什麽理由來。甄貴妃曾經考慮過巫蠱,但是,最終卻放棄了。還是那句話,真要是逼急了皇後這一系,誰也承擔不起後果。

  而比起甄貴妃小鳥依人一般,一切榮辱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在司徒旻那裏,自然是要比舒雲這種永遠淡定,似乎萬事都自有主張的皇後更能夠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因此,司徒旻對甄貴妃愈發憐愛起來,恨不得直接下旨,一定保證愛妾愛子將來的富貴榮華。

  舒雲照舊打包了東西,跟著聖駕一塊兒去了驪山。

  驪山這邊的行宮也是這些年修建起來的,另外還發現了一些新的泉眼,如今呢,便是跟著過來的群臣,都有機會好好泡一泡了!

  到了驪山,休整了一日之後,司徒旻就直接安排了宴席,君臣同樂,後殿裏頭,舒雲這個皇後也設宴與隨駕的嬪妃還有命婦一起同樂!

  司徒旻一邊在前面設宴,一邊還要跟甄貴妃秀一下恩愛,看到這個菜覺得貴妃喜歡吃,好,給貴妃賜一道,看到另一道湯一定很合貴妃的口味,好,再賜一道,比起貴妃那邊的飯菜,一個個都頗為用心,賜給舒雲這個皇後的就顯得中規中矩了,對比起來,簡直要讓人氣炸。

  一幫嬪妃和命婦看著舒雲八風不動的神情,還有甄貴妃那根本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一個個都默然了。

  舒雲當然很淡定,她又不需要如同甄貴妃一般,一切榮辱都寄托在司徒旻身上,因此,她照舊泰然自若地在那裏與一眾嬪妃還有內外命婦談笑。

  一場宴席持續了足有兩三個時辰,總算是結束了。內外命婦自然是離開行宮,回自個的住處,而隨駕的嬪妃呢,也是要回自個的宮室的。

  司徒旻那邊已經有消息傳來,說是司徒旻有些喝醉了,舒雲順口囑咐了司徒旻身邊伺候的太監幾句,給司徒旻喝點醒酒湯什麽的,然後就表示,自個也要回自個宮裏了,讓其他妃嬪也各自回去。

  甄貴妃呢,在舒雲這個皇後面前一向表現得比較老實,從來不會反駁舒雲的話,因此,她只是應了一聲,然後就告退了,她準備回宮換一身衣服,然後去司徒旻那裏探望。按理這是不符合規矩的,因為哪怕是在行宮裏頭,後宮和前朝依舊是分開的,司徒旻的寢宮正處在二者交界的地方,平常的時候,司徒旻還是要與一些朝臣在前頭處置國事,因此,即便是舒雲這個皇後,無詔也是不能往前頭去的。但是架不住甄貴妃被例外慣了,在宮裏頭,她也常常往大明宮那邊去,即便有人勸諫幾句,司徒旻也只當做沒聽到,還覺得是甄貴妃愛重自己的表現,這能讓人怎麽說呢?

  舒雲這邊回了自個宮中,然後就表示,自個要泡一會兒溫湯,讓其他人在外面伺候。這也是舒雲的習慣,舒雲泡澡的時候從來不喜歡旁人在身邊看著,因此,那些宮人也是沒有當做一回事。

  而實際上呢,舒雲這時候已經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從一處暗道去司徒旻的寢殿去了。

  司徒旻這會兒的確是有些醉醺醺的了,喝了點醒酒湯之後就要嘔吐,然後就有些昏沈,想要睡覺,宮人們連忙伺候著司徒旻上了床榻。

  司徒旻如今睡眠質量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因此睡下的時候,身邊從不留人,免得發出了什麽聲音,影響到了睡眠,那些宮人呢,都在外間守著,做事也是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舒雲這時候才從暗中走了出來,她非常小心地彎著腰,以防讓影子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司徒旻床邊,聽著司徒旻有些沈重的呼吸聲,定了定神,然後取出了一個粗大的玻璃註射器來。

  司徒旻這會兒已經睡著了,舒雲直接在司徒旻脖子後面找準了一條靜脈,直接將細長的針頭刺了進去,這個針頭是專門制作出來的原本用於針灸的銀針,做成了中空的形狀。舒雲催動著靈泉化作一股子清冷的氣息,在自個身上遊走,讓自己一直保持著鎮定,然後緩緩地將註射器中的空氣註入到了司徒旻的靜脈之中。

  一管空氣註射進去之後,舒雲再次隱藏到了暗中,然後通過暗道離開了。舒雲這邊離開,暗道就徹底封閉了起來。這條暗道是舒雲前幾次到驪山行宮的時候親自建造起來的,有那處靈泉空間在,她完全可以將挖出來的土壤藏入靈泉空間中,如此一點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這回她離開的時候,就直接將土壤又重新取了出來,又噴上一些水,將暗道徹底恢覆了原樣。

  舒雲回到自個的寢宮,不動聲色地將衣服換掉,放入靈泉空間中,自己又在溫湯池子裏頭泡了一會兒,這才叫人伺候更衣,她頭一次親手殺死一個人,因此,一直用靈泉所化的清涼氣息穩定自己的心神,以免露出什麽破綻來。

  舒雲這邊剛換了衣服,擺出一副要就寢的樣子,然後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是前面司徒旻寢宮的人,也算是司徒旻身邊的大太監之一,叫做馬誠,馬誠這會兒滿臉都是惶恐之色,一進門不等舒雲說話,就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幾乎是嚎哭起來:「娘娘,聖上,聖上駕崩了!」

  舒雲一下子從榻上站了起來:「胡說什麽?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麽就駕崩了!」

  馬誠眼淚都流出來了:「娘娘,奴婢再如何也不敢胡說啊,聖上是真的駕崩了!還請娘娘主持大局!」

  「還楞著幹什麽,頭前帶路!」舒雲直接往前走去!

  馬誠被舒雲這麽幹脆利索的做法弄得楞住了,忽然又覺得,這才是六宮之主的架勢了,哪裏像是甄貴妃,一瞧情況不好,就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架勢,就知道在那裏哭,又說什麽他們這些奴婢謀害了聖上,天可憐見,他們這些奴婢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他們一生榮辱都寄托在聖上身上,真要是新君登基,那些大臣們不過就是換個皇帝伺候,可是他們這些奴婢,運氣好的還能去皇陵守陵,運氣不好的,說不定就要陪葬了!

  虧得總管太監戴權還算是靠譜,一方面叫禦醫過來查看聖上的死因,一方面對外先封鎖消息,叫他來見皇後,聖上這一駕崩,事情就明朗了,最受寵的忠瑞郡王如今還是個孩子呢,太子這些年可沒出過什麽差錯,東宮位置穩固,繼位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麽一來,其他那些皇子自然是沒了指望了,畢竟,跟司徒憲比起來,哪怕是最早入朝的司徒寬,如今手裏頭也是沒多少可靠的力量的。

  在這個時候,不趕緊先巴結皇後這一系,難不成反而倒是去巴結明顯已經過氣了的甄貴妃嗎?沒了聖上的寵愛,一個貴妃算個屁啊!

  舒雲帶著一眾先是震驚,繼而又有些竊喜的宮人幾乎是大步流星地往前頭去了,不多久就到了司徒旻的寢宮,還沒進門就聽見甄貴妃的哭聲,她以前哭起來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但是如今呢,卻是一副妝容淩亂,看起來極為慘淡的模樣。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誰也沒想到,一向健康的司徒旻居然就這麽沒了,甄貴妃這些年受寵,在宮裏頭樹敵不少,別的不說,她和自己兒子的特殊待遇,早就讓許多人不滿了,便是皇後,看著是個寬容大度的,但是她當年在司徒旻那裏撒嬌,司徒旻就從舒雲那裏搶了一部分宮權給了她這個貴妃,皇後不恨她才怪了呢!司徒旻這一死,甄貴妃那真的是天都塌了。

  舒雲皺了皺眉,這會兒禦醫也已經到了,舒雲抿著嘴唇,問道:「聖上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頂多就是喝多了而已,怎麽就……」說著,她這會兒也已經解除了靈泉的效果,看起來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那邊,甄貴妃又是一聲尖叫:「一定是有人毒害了聖上!」

  禦醫這會兒也是滿頭大汗,不敢再吊什麽書袋了,只是在那裏說道:「聖上並非中毒,倒像是突然中風!」

  禦醫這會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猶猶豫豫地說道:「或許是聖上這些年聲色犬馬,看著身體無恙,實際上身體已經有了隱患,再有,有些問題,平時請脈是看不出來的,聖上昨日醉酒,氣血激發,湧入頭腦,一時又堵塞了經脈,原本若是發現得早,或許還有挽回余地,只是聖上這些年淺眠,睡著之後,不許有人發聲,因此,諸位公公也沒發現什麽不對!」

  要不是甄貴妃過來,發出了一些聲音,伺候的這些宮人發現房間裏頭依舊沒有什麽動靜,這才進去看了一下情況,結果就發現司徒旻已經沒了呼吸。

  甄貴妃還在那裏哭哭啼啼,舒雲卻是沈默了一下,嘆道:「既是如此,本宮一個婦道人家,也只好越俎代庖了!」

  一幫子宮人呼啦啦都跪了下來,戴權尖著聲音說道:「還請娘娘主持大局!」心中卻是慶幸,自己這些年對中宮和東宮一直還算是比較恭敬,要不然的話,光是一個伺候不利,連聖上出現不對都沒發現,以至於聖上駕崩的罪名就足夠他陪葬了,而現在看皇後的意思,顯然沒有追究的意思。

  當然,對此戴權也很能理解,聖上這些年對中宮和東宮愈發不比從前了,之前還聽聖上透過口風,想要再加封甄貴妃做皇貴妃,雖說以前沒有先例,但是,司徒旻哪裏是會在乎什麽先例的人,而皇貴妃這個位置嘛,按照聖上的計劃,堪比副後了,到時候,中宮還不知道要被逼到哪個角落裏頭去呢!

  而現在呢,東宮那邊地位還算穩固,其他皇子之前在聖上的支持下,也都只能聯手對抗,還老是落入下風,如今聖上駕崩,勝利者毋庸置疑就是東宮這一系了,所以,這對皇後這邊自然是好事,就算真有什麽問題,皇後只怕也是懶得追究的。夫妻同床異夢到這個份上,還指望皇後額外多做什麽事情呢?

  戴權心裏頭有些陰暗地想著,要是聖上是中毒死的,只怕屎盆子扣到中宮頭上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壓根不是啊!既然如此,中宮自然是順水推舟了!

  舒雲懶得理會戴權他們這些宮人的心思,當下說道:「先召見幾位閣老吧,另外,傳本宮的懿旨,讓太子和幾位皇子前來行宮迎駕!」

  戴權恭敬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就趕緊命令一幫六神無主的太監帶著舒雲的旨意去行宮外面召見幾個閣臣了!

  好在這邊不像是長安,宮門關了之後,哪怕是事急從權,光是要開門就要折騰半天時間,行宮這邊相對地方小一些,也沒那麽多重的宮門,所以,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一個個還是比較利索的。不多久,一幫閣臣就已經趕到了行宮,在了解了情況之後,一個個先是震驚,然後繼而好幾個人都是松了口氣。老實說,攤上司徒旻這樣一個任性的皇帝,對於這些大臣來說,也是一件比較糟心的事情。如今,他們總算是不用擔心站隊的問題了,就等著讓太子趕過來,靈前繼位吧!


第80章 紅樓謝皇後

  司徒憲接到旨意,也是嚇了一跳,他哪裏想得到,自個還在愁著自家這位父皇越來越能折騰,結果這位這幾年致力於給自個找麻煩的父皇就這麽沒了?

  司徒憲倒是沒生出什麽懷疑來,人有旦夕禍福,有的時候,上一刻還好端端的,下一刻就沒了的事情也多見得很,太醫也說了,是因為喝酒喝多了,氣血上湧導致的中風猝死,司徒憲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想到司徒旻曾經的好處了!

  不過呢,也就是想想而已,司徒憲現在最需要做的其實還是趕緊先繼位再說,免得夜長夢多,誰知道司徒寬和司徒寅會不會一時糊塗,鋌而走險。

  司徒寬和司徒寅沒有鋌而走險,他們也傻掉了!奪嫡這種事情可以做,但是需要建立在一定的時間跨度上頭。像是漢景帝,當初要是問栗姬之後,人就已經徹底撐不住了,那就算是栗姬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將漢景帝其他的妃嬪都幹掉了,那麽漢景帝也只能繼續讓劉榮做太子,做繼承人,而不會是選擇那時候還很小的劉徹。除非是沒有辦法,否則的話,有點理智的皇帝都不會給國家選擇一個幼小的皇帝,或者說是壓根沒有多少根基,無法達成朝政平緩過渡的繼承人,因為這會造成一系列的問題。

  哪怕司徒旻再活五年時間,司徒寬都要把握在關鍵時刻可以發動一場政變,就算是失敗,他起碼還可以掙紮一下。但是現在呢,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司徒寬跟司徒旻壓根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司徒憲也不可能多給他們時間,因此,只得認命了,老老實實地跟著司徒憲一路快馬加鞭,前往驪山行宮。

  驪山行宮距離長安並不遠,所以,在司徒旻死後第三天,該來的人就已經來齊了。

  行宮裏頭也已經搭建起了一個簡單的靈堂,一眾文武大臣就在靈前擁護司徒憲這個太子繼位。司徒憲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一直以來也沒有出什麽紕漏,在朝堂上其實名聲並不差,至於那些彈劾太子的,一般也就是一些小節,這會兒也沒人會在這種事情上頭介意,之前彈劾過太子的一般就是揣摩聖意,或者是想要邀名的那種,如今呢,恨不得太子直接將他們忘到九霄雲外才好,或者說恨不得立刻見風使舵,直接跪舔,怎麽可能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因此,按照慣例,三請三讓之後,司徒憲順利登基,然後就下達了作為皇帝的第一個詔書,那就是先帶著先帝的靈柩回宮,舉辦喪禮,總不能一直在行宮這邊停靈,然後百官乃至諸多誥命都要進宮哭靈,停靈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葬入皇陵。

  這邊在辦理喪事,而長春宮中,所有人都變得輕松起來。之前的時候,雖說舒雲這個皇後一直表現得非常淡定,但是,先帝一年到頭來長春宮不超過十次,來了好多次也都是坐一坐就走,跟皇後也沒話好說,反而常年待在永安宮中,以至於甄貴妃那邊水漲船高,宮裏頭一些奴婢跟著見風使舵,私底下甚至還有直接將甄貴妃叫做是西宮娘娘的,就差沒直接跟長春宮打擂台了。

  而如今呢,先帝過世,甄貴妃就差沒在靈前哭死了,曾經的那些得意,如今都化作了苦水,還不得不吞下去!她是真希望自個跟著先帝一塊去了,也免得遭受之後的折辱。可是問題是,她兒子還小,娘家那邊,現在也就罷了,之後呢,只怕就要遭受清算,所以,就算是受不了,她也得忍著,好歹就算是新帝登基了,也不能無故奪了自個弟弟的爵位,而有兒子的爵位在,她還能夠保下娘家的一部分血脈。若是她沒了,司徒宏年紀還小,回頭要是被太後隨便選個太妃養著,說不定就養得忘了自家外家是誰了,就算不這樣,只需要閉塞他的耳目,讓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說不定等到司徒宏開府的時候,甄家那邊墳頭都長草了!

  有了這樣的打算,甄貴妃哪裏敢不保重自己的性命,面對其他人的風言風語,她也只能忍著了!

  她不是沒忍過,但是之前忍著這些事情,是因為那時候她有先帝的寵愛,心裏頭有底,自己這邊受了一分的委屈,先帝都能幫她還回十二分去,可現在呢,誰還能幫她撐腰呢?現在才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忍字心頭一把刀,並且還極為惶惑,生怕出了先帝的孝期,太後就要在自己身上出氣。

  舒雲哪裏有時間跟甄貴妃鬥氣,嗯現在是甄太妃了,沒錯,舒雲不是什麽喜歡遷怒的人,在她看來,甄貴妃當年能有那般的氣焰,不過就是司徒旻的縱容而已。不過呢,司徒憲可是早就看甄家,看甄貴妃不爽了,因此,之後冊封的時候,找了個借口,說甄家那邊孝期不謹,甄貴妃管教無妨,所以甄貴妃壓根沒能被冊封為貴太妃,就是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太妃了,偏偏她還不能覺得委屈,真要是落個怨望的罪名,那就更沒好日子過了!

  這邊司徒旻的靈柩被送入了皇陵,雖說是覺得跟這位合葬其實是挺膩味的,不過呢,對舒雲來說,在這裏也就是個過客而已,還是不要勞民傷財,平白再花費太多財力修建一個陵墓出來了,該合葬就合葬好了!因此,皇陵並沒有完全封上。而原本伺候司徒旻的那些宮人,一部分找到了別的出路,到其他地方伺候去了,其他的知道的事情比較多的,那就只能去皇陵守陵了。

  老實說,這是對人力的極大浪費,不過如今呢,是司徒憲當家,舒雲並不想多管這些事情。

  司徒憲雖說是對舒雲這個太後頗為敬重,但是呢,有的事情,舒雲能不幹涉,還是不要幹涉好了,舒雲可不想回頭因為理念上的問題,跟兒子鬧翻了,所以,只需要她能夠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至於其他的事情,舒雲並不想摻和。

  對於官員還有那些勳貴來說,國孝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民間那邊百日之後,反而是該如何就如何了!這也給朝廷省了不少事情,起碼過年的時候,不用那麽大陣仗了,可以以孝期的名義一切從簡。

  新年之後,新君登基,自然要換上新的年號,司徒憲對於年號什麽的也不是特別上心,禮部那邊根據天幹地支,五行陰陽之類的,擬了十幾個送了上來,司徒憲掃了一眼,最後選了崇康作為年號,那麽,這一年就算得上是崇康元年了!

  舒雲年前的時候就搬到了慈寧宮,長春宮成了周皇後的住處,周皇後嫁給司徒憲這幾年,還算是比較合格的一個太子妃,性情看著柔順,心裏頭也是有數的,並不會一直人雲亦雲,也沒有急著拉拔娘家什麽的,頗為穩重。

  司徒憲對這個妻子還算是比較滿意,夫妻之間頗為相合,不過就是性子太大方了一些,舒雲之前沒有給司徒憲安排什麽側妃,司徒憲自個也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呢,前兩年的時候,東宮還是進了人,進的是周氏的一個遠房表妹楊氏,因為周氏嫁過來好幾年都沒有懷孕,東宮一直無後,司徒憲自個沒著急,周氏這個太子妃卻著急起來了,尤其在司徒寬和司徒實都已經有了孩子的情況下,周氏就沈不住氣了。

  結果等到新人進宮之後不久,周氏就有了身孕,這就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不過呢,好在她性子還算是比較好的,楊氏進宮之後,雖說沒能如周氏所想,借腹生子,但是周氏對她還算是比較寬厚,並未有什麽其他想法,東宮後宮還算是比較和諧的。尤其後來周氏生了個女兒之後,又開始指望著楊氏生一個兒子了,司徒憲見周氏這樣子,他自然也懶得給楊氏避孕,問題是,楊氏看著非常健康,但是就是沒有懷孕。

  等到司徒憲登基,周氏做了皇後,結果又賢惠了一把,讓楊氏占了個嬪位,司徒憲在這種事情上頭並不會駁了周氏的意見,她既然想要做個賢後,那就去做吧,司徒憲並不會幹涉。而周皇後大概如今又想著,楊氏大概是不容易有孕,所以又開始琢磨著等著孝期過去之後,是不是要直接選秀給皇家開枝散葉了!

  而舒雲呢,頓時就知道這個兒媳婦的毛病了,太要面子,這樣的人其實順境還好,遇到逆境的時候就比較要命了。不過呢,舒雲在這種事情上頭,壓根不能插嘴,要知道,她在其他人眼裏,也算得上是一個賢後呢!當初她因為年紀小沒懷孕的時候,宮裏頭也沒耽誤生孩子,而輪到自個兒媳婦,就想要她換一種活法吧!因此,她幹脆什麽都不插手,直接就將皇宮裏頭的這些事情交給了周皇後管著。

  至於那些太妃太嬪什麽的,舒雲已經跟司徒憲說過了,等到孝期過了,有兒子的,回頭兒子開府之後就直接跟著兒子過就是了,如果生了公主的,公主願意奉養生母,也可以跟著去公主府,至於那些沒有子女的,其實按照舒雲的本心,讓她們回娘家也行,不過這個時代,真要是這麽做,這些女人回去之後,還不知道要面臨什麽呢,說不定直接被送家廟裏頭給先帝祈福了,所以還是繼續留在宮中了。

  司徒憲也巴不得如此,這些太妃太嬪留在宮裏頭也是個麻煩,倒不是缺了她們的份例,而是先帝留下來的妃嬪實在是比較多,都擠在慈寧宮那裏,那真的太不人道了,因此,司徒憲還不得不再騰出一個宮殿出來,讓賢太妃,甄太妃還有惠太妃帶著另外一些原本不是很消停的先帝嬪妃住在那裏,免得回頭給自個老娘添堵。而比較省事的淑太妃就住在了慈寧宮那邊。

  如今太後給了個好主意,司徒憲頓時覺得省心了很多,別的不說,有子有女的嬪妃都送出去,留下的原本就是一些位份比較低的,她們出身不高,就算是住得比較逼仄也滿足了。要知道前朝的時候,無子的妃嬪在先帝駕崩之後,是需要去皇家寺廟裏頭出家的,再往前更恐怖,沒孩子的直接殉葬好吧!所以,這些妃嬪還能夠留在宮裏,除了住得不夠寬敞之外,還能夠享受跟以前一樣的份例待遇,也算是比較知足了。

  舒雲倒是希望她們不要那麽知足了,她們好歹都是受過一定教育的,如果願意改行搞理工科或者是學習別的知識的話,舒雲還是樂於給她們更多的自由的,可惜的是,她們顯然對於這些不感興趣,如今慈寧宮這邊,以淑妃為首,她們更樂意的是湊在一起看話本,還有一些呢,幹脆信佛了,閑著沒事就去佛堂撿佛豆什麽的。

  舒雲想要搞女學,這些妃嬪顯然是不可能再配合的了,倒是如今司徒憲的大女兒,過兩年也到了上學的時候了,可以考慮讓她多學一點東西,當然,最好這事還是先跟司徒憲那邊掰扯清楚了。

  守孝期間,舒雲已經將之前曾經整理過的那些教材又都整理了出來,交給自己名下的活字印刷作坊印刷了一批,等著國孝結束之後,宮裏頭高位的妃嬪大半都已經出宮了,這才拿給了司徒憲。

  這些年,舒雲給司徒憲的技術不少,司徒憲並沒有深究的意思,舒雲拿出這些教材之後,只是假托自己還沒進宮的時候,偶然得到了這些書籍,後來一直在暗中學習,頗有心得,如今覺得這些實在是富國強民的知識,總不能一直藏著掖著,如同前人一樣深藏匣中,不見天日吧!

  司徒憲這些年來從舒雲那裏弄到了不少私貨,為此可是積累了不少本錢,所以,他自然知道,這些被主流的讀書人認為是奇技淫巧的知識,到底具備著多大的價值,當然,他也能夠理解舒雲一直沒有將這些拿出來的心思,說白了,先帝跟自家母後不是一條心,母後也很擔心回頭被過河拆橋。這後宮之中,想要讓一個人好好活著不容易,但是想要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卻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司徒憲知道朝中就有一個朝臣,他還沒有發跡的時候,得了一個鄉紳的資助,當時約定兩家結成兒女親家,結果等到後來,他做了官,而那個鄉紳呢,家裏卻也僅僅是在老家那邊有些影響力罷了,甚至給女兒的嫁妝也不甚豐富。他又不想背負一個背信棄義的名頭,因此照舊讓兒子娶了那個鄉紳之女做兒媳,但是,那個兒媳嫁過來沒多久就病逝了!

  原本大家都覺得大概是水土不服,但是之前,司徒憲清理朝堂,這一位是個見風使舵的,當年還在朝堂上彈劾過他,是跟甄家有勾結的,司徒憲上位,自然有人體察上意,將曾經得罪過他的人提溜出來,這一位被下獄,家裏的下人自然也被關了起來,然後就有下人招認,說是之前那位大少奶奶,其實是被刻意毒死的。

  那位大少奶奶進門之後,先是被折騰了一番,然後三九天氣,又被罰了去佛堂撿佛豆,之後自然就病了一場,然後抓的卻是相克的藥,用的是十八反的手段,所以這藥越喝越壞,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人家撒手沒了!

  大少爺在外頭表現得對亡妻情深義重,還寫過好幾首的悼亡詩,最後,在家人的「逼迫」下,又另娶了一個妻子,卻是甄家的旁支之女。

  司徒憲在知道這事之後,簡直覺得惡心,真是做了女表子還要立牌坊,不想背負背信棄義的名頭,就直接要了人家女兒的性命,簡直是叫人作嘔!但事實上,司徒憲後來知道,其實這種事情很多。一些大戶人家,家裏主母如果做了什麽難以原諒的錯事,為了不影響到兒女的前程或者說是家族的聲譽,像是什麽關佛堂,或者是去家廟之類的懲戒其實是很少的,因為這麽做,明眼人都知道,這家主母是做錯了事情。因此,許多人家就會選擇讓她病逝。尤其,這年頭,大戶人家的女眷,出門的機會很少,先是對外放個風聲,表示家裏夫人病了,請上幾個大夫,然後呢,對外說幾次夫人病重,換了幾個大夫都沒用的話,之後不治而亡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即便是官府,也是沒法追究的。所以,真要是當初舒雲將東西拿出來,回頭他們母子有了足以威脅到皇權的聲望,說不定先帝真有可能為了自個的權勢,讓他們母子就這麽被病逝掉!

  而這種事情,如果是由自己引導的話,司徒憲只要一想,就覺得心裏一熱。做皇帝的人,總有些立功立言立德的心思,司徒憲呢,琢磨著開疆拓土什麽的有些不靠譜,老實說,在無線電發明出來之前,除非是搞殖民,搞分封,否則的話,對於偏遠一些的地方,統治成本是很高的,像是唐朝的時候,為什麽會出現藩鎮之亂,也就是因為領土太大,不得不給各個地方的節度使放權,要不然的話,根本統治不過來。

  但是很顯然,司徒憲暫時並沒有什麽搞分封殖民的意思。而如果在自己手上,能夠讓百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都能夠溫飽,那麽,自己就真的是古往今來最厲害的聖君了!

  之前舒雲從這些書籍裏頭領悟出來的知識已經能夠給司徒憲帶來了很大的財富了,而要是這些知識能夠更加普及開來,研究出更多的新技術,新發明,那麽,大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只要稍微一想,司徒憲就覺得這事大有可為之處,只是如何推廣,這還是一個問題。

  舒雲直接表示,朝廷一直不給宗室足夠的權力,宗室嘛,前幾代也不可能去參加科考,等到爵位到頭了,想要出頭就更加不容易了,要不,先在宗室裏頭,挑選那些原本不可能繼承多高爵位,也繼承不到多少家產的庶子,讓他們先學著。甚至那些勳貴家裏的庶子也是一樣的,正常情況下,勳貴家中,嫡庶是非常分明的,嫡長子繼承爵位乃至家族的人脈,其他的嫡子嘛,一般能夠多分點家產,要是在家比較得寵的,可以分到父母多一點的私產,日子也不會太難過,輪到庶子,那就真的很倒黴了,出頭也困難,分家之後那就是家裏的旁支了,壓根分不到多少家業,若是再沒什麽出息,說不定過不了幾年,就得跟主支打秋風了。

  賈赦曾經說過賈家的情況,像是家裏家學的先生,就是當年賈代善的庶出弟弟賈代儒,不善經營,當初分家也就分了幾百畝地,靠著曾經考出來的舉人功名,在賈家家學混日子,一年也能有了兩百兩左右的進賬,但是要維持自個兒子讀書科舉,還得維持家裏頭的體面,這點錢財只能說是勉強夠用。就這樣,賈代儒也是被羨慕的對象,賈代修可是眼饞了很久了,可惜他當年只考了個秀才,根本沒法取代賈代儒的位置。

  所以,如果能夠給這些庶子一條出路的話,只怕他們是非常願意的。

  司徒憲一想,這事其實還挺有道理。司徒憲已經在頭疼那些勳貴的問題了,他們的長輩都是當年開國的時候立了大功的,如今因為朝廷的規矩,爵位會遞減下去,好一點的降一等二等,更普遍的是降三等,若是對方犯了什麽錯,或者是沒有嫡子可以襲爵,降更多的都有。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對於這些勳貴來說,那真是再形象不過了,像是國公的位置,都只能維持個五代人,到了最後,那爵位也就跟沒有差不了多少了,無非就是名頭比較好聽而已。但問題是,要是不給這些人家一個出路,司徒憲也覺得不太合適。讓他們讀書科舉吧,科舉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成的,讓他們繼續習武吧,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以後需要打仗的地方就比較少了,像是北戎那邊,因為朝廷持續與北戎互市,如今呢,又跟北戎那邊表示,你們那裏如今氣候變化,大概也是風水問題,所以需要多種植風水樹,固定風沙水土,才能防止風水變化雲雲。

  北戎那邊原本就比較迷信,那裏一直以來崇尚長生天,如同後來的霓虹國一般,認為山水乃至石頭之中都是有神存在的,屬於一種自然崇拜的宗教模式,後來呢,佛教傳入,變成了薩滿教,在那裏一直占據著比較重要的地位,他們其實也很相信什麽風水龍脈之類的。

  中原的說法被傳到北戎那裏之後,一些人又覺得,當年草原上的那些部族還有機會入主中原,就因為那時候草原上草木繁盛,龍脈也強盛的緣故,但是呢,這麽多年來,草原上荒漠化非常嚴重,地脈四散,只怕龍氣也跟著散掉了,自然也談不上什麽龍脈了,這才導致草原四分五裂,這麽多年來,在跟中原的對抗中從來沒占過什麽上風,因此,一些有野心的人,也開始忙著在草原上種植樹木,恢覆水土了。

  司徒憲之前搞出紡織機之後,又聽舒雲說過羊毛貿易的事情,總之,起碼北戎這邊,只怕百年之內都不會有什麽戰事了,等到百年之後,還不一定是個什麽情況呢,而百年的時候,這些勳貴的後代從軍想要撈到什麽軍功,也只能指望南方的那些小國了!

  問題是,司徒憲偷摸著在瓊州,大員那裏搞什麽紡織,還有什麽玻璃肥皂之類的,跟茜香國,暹羅國之類的國家已經開展了貿易,說不得,再過個幾年功夫,要是司徒憲斷絕了跟那裏的貿易,那些國家國內都要開始造反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國家對大靖也不會有什麽威脅了!

  也就是說,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勳貴從軍只能靠著熬資歷了,問題是,熬資歷能熬到什麽時候!何況,朝廷還有武舉,那些武舉出來的官員也要跟他們競爭,他們競爭得過嗎?

  司徒憲可沒有想到,或許為了為了爭奪市場,大靖可能會跟比較遙遠的那些海外國家可能會產生一些沖突,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局限性,所以,在他看來,以後從軍大多數時候就是作為一種常備的用於預防萬一的武力,所謂好戰必亡,忘戰必危嘛,真正打仗的次數估計會少得可憐,既然如此,勳貴們的出路就真的很少了!

  而如今正好朝廷需要大量學習這種格物的人才,那麽,完全可以讓這些勳貴先試試水嘛!

  司徒憲越想越覺得這事很有道理,果然自家母後不是那等尋常婦人,也是胸中頗有丘壑的人物,當即又是對舒雲一番恭維,然後就找了自個潛邸裏頭的勳貴一派商議起來。之所以不找那些文臣,也是為了防止他們為了反對而反對,儒家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還是一門比較積極進取的學問,吸取了很多學派的精華,甚至後來還吸收了佛道的一些理念,等到後來一家獨大之後,就開始有些故步自封起來了,所以,許多事情,還是先幹出一點實際成績出來,再拿著這些成績,去堵那些文臣的嘴好了,也省得將時間浪費在跟這些文臣打嘴仗上頭。

  如今勳貴裏頭領頭的人物差不多就是賈代善了。賈代善當初因為兒子的緣故,不得不跟東宮綁在了一起,後來給賈赦選妻子,幹脆也選擇了東宮一系的張家嫡幼女,人家父親是太子太傅,兄長是賈赦的同學,都是知根知底的,賈赦又是榮國府的世子,雖說在學問上頭有些粗疏,卻也不辱沒了人家的女兒。

  結果如今司徒憲登基,當初的冒險如今加倍得到了回報。勳貴裏頭,好幾家當年站錯了隊,跟在了司徒寬和司徒寅後頭,雖說沒真的跟著幹出什麽事情來,但是,當年難免做了一些掣肘東宮的事情,即便司徒憲現在看起來沒有追究到底的意思,但是呢,想要被重用,可能性就小很多了。

  至於異姓王,原本就比較受皇家忌憚,東平郡王府和北靜郡王府即便早早投誠了,如今也差不多就是被閑置了,尊榮可以有,至於其他的,那就算了吧!西寧郡王府實力大損,就算依舊占著平安州不放,但是也被掣肘得厲害,估計再過幾年就要被徹底架空,老老實實回京了。南安郡王府呢,如今看著還算是風光,但是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麽情況呢?難不成他們還敢直接借著海路跑路不成!

  所以,反而是賈代善這個因為戰功,從侯爵又晉升了一級的榮國公如今最是位高權重,當年先帝在的時候,賈代善就做了京營節度使,輪到司徒憲登基,賈代善雖說算不上司徒憲的心腹,但是司徒憲的班底畢竟年紀太輕了一些,還是威望不足,所以,京營節度使的位置依舊是讓賈代善占著。

  賈代善這個人,在打仗上頭就很有天分,至於在朝堂上頭,他也看得很準,除了家事上頭有些糊塗,其他時候,一向頗為精明,他能夠有今天,靠的就是遵從聖意,聖上什麽意思,他就怎麽辦!

  因此,司徒憲才召集了幾個勳貴中的代表人物,將話一說,賈代善立馬就表示支持,另外還說道:「我們家也沒什麽庶子,不過呢,我那長子是個沒出息的,文不成武不就,要是聖上不嫌棄,讓他也試試看吧!他要是不行,回頭就讓他兒子進去!」

  賈代善壓根沒提賈政什麽事,主要是對賈政能夠靠科舉出頭還抱著希望,賈政一直被說成是會讀書,能讀書的,之前還考了個童生出來,雖說名次比較靠後,但是呢,這也是個功名啊!所以,賈代善對賈政改換門庭還有抱有一定希望的。

  跟賈政相比,賈赦這輩子簡直就是人生贏家,生下來就是嫡長子,從小跟在賈源夫妻兩個身邊長大,賈源夫妻兩個過世之後,鑒於覺得自個兒媳婦有點偏心眼,夫妻兩個將大半的私房都留給了賈赦,其他人也就是混了點紀念品。後來又被選了太子伴讀,之後在許多人看來,賈赦簡直是一路狗屎運。

  幾個伴讀裏頭,賈赦的學習成績絕對是最差的一個,要不是因為司徒憲這個正主從來沒掉過鏈子,他們這些陪太子讀書的學的不好,也不會被訓斥,他絕對是經常要被先生打手心的一個。

  但是呢,賈赦運氣好啊,本來按照一般的流程,賈源過世,賈代善繼承一個侯爵的位置,等到賈代善之後呢,賈赦頂多就是繼承一個伯爵的爵位。然後,北戎那邊入侵,一直以來只能紙上談兵的賈代善得了出征的機會,立下了大功,得以恢覆了榮國公的爵位,除此之外,賈赦被先帝親自賜下了一個表字——恩侯,意思就是,以後一個侯爵的爵位,那是穩穩的了!

  前程光明也就不說了,賈赦居然還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借著一個不算正經的學生的名分,還有跟小舅子的同窗關系,得以跟世代書香的張家結親。再然後呢,司徒憲直接就登基當皇帝了!

  在賈代善看來,自家這個兒子這輩子真是一路躺贏過來的,賈代善原本對賈赦就沒什麽期待,那麽這次幹脆廢物利用一把,拿他來表明自己對聖上的忠心好了!至於那個什麽格物學問,就算學得不好,但是,有個態度就行嘛!尤其,賈赦這個人,文不成武不就,關鍵是他很能拉得下臉來,跟什麽人都能套近乎,所以,既然聖上有意扶持這個格物學院,那麽,讓賈赦在這裏頭多經營一些人脈,以後賈家的人進去之後,不久先占了先手嗎?

  這麽一想,賈代善的神情愈發顯得忠心不二起來。賈赦是跟在自家老爹後頭湊熱鬧的,這邊一聽賈代善的保證,頓時傻了眼,想要反駁,但是看自家老爹的眼神,立馬不敢吭聲了!

  這也是賈家的傳統,兒子怕老子,跟老鼠怕見到貓一樣。賈家這邊,教育孩子就是一個字,打!不打不成才,棍棒底下出孝子!賈代善挨過賈源的棍子,賈赦就挨過賈代善的棍子,反倒是賈政,從小被史氏護著,而且總是表現得比較乖巧,因此,從小到大,還真沒挨過打!至於寧國府那邊也是一樣的,賈敬也是被賈代善打過許多次的,也就是賈敷,因為從小體弱,一直被仔細養著,不敢教他有半點損傷,饒是如此,前些年的時候,賈敷也過世了,賈代化不得不改立了賈敬為世子,哪怕賈敷已經有了孩子也不例外。爵位這種東西,並不是他們可以隨便決定的事情,傳給繞過兒子這一輩,傳給孫輩,回頭還不知道要縮水多少呢,所以,還是傳給賈敬比較劃算一些。另外就是,賈敷的孩子也有些先天不足,要是半途夭折了,那就更白搭了。

  賈赦這會兒滿肚子的MMP,卻也不敢說,只得點頭認了,心裏頭卻是一片郁悶,準備回頭回去找妻子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賈代善這邊一表態,其他人呢,一方面是信任賈代善的眼光,另外呢,也是覺得給庶子一條出路也是符合家族利益的事情,就算是不成,耽誤的也就是庶子的前程而已,不影響嫡子。所以,一個個也都答應了下來,但是像是賈代善一樣,連賈赦這個襲爵的嫡長子都能舍出去的,是真沒有!不過大家也能了解,賈赦本來就是一副混吃等死的廢物模樣,幹脆就當做是廢物利用了!

  得了勳貴的同意之後,司徒憲心裏頭也就有了底,第二天就下旨,表示會建立一個皇家格物學院,教材已經準備好了,至於先生嘛,司徒憲準備先抽調一批技術人員回來暫時先做著,先培養一批人出來,然後一邊學,一邊教。

  司徒憲在朝堂上也就是直接說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通過科舉入仕的,其他入仕的渠道呢,也比較難得。但是呢,朝廷還需要一些其他方面的專業人才,當然了,也不耽誤那些讀書種子,格物學院入學采取自願模式,一開始的時候,只在宗室和勳貴之中招生,等到以後走上正軌之後,再面向所有人招生。

  文官們雖說對於格物什麽的有些偏見,但是聖人都說了格物致知,何況,這個也不花國庫的錢,司徒憲表示這辦學校的錢從內庫裏頭出。當然了,司徒憲的潛台詞就是,學院裏頭的人才也要優先由司徒憲挑選安排,以後司徒憲肯定會搞出一些新鮮的行業和衙門出來,這些裏頭主事的人就優先從格物學院挑選了。

  讓司徒憲比較意外的是,居然有幾個文官聽說了這事之後,居然想要旁聽格物學院的課程,直接給司徒憲上了折子。司徒憲琢磨了一下,幹脆將人召集過來,把教材給他們拿了幾本看了一下,問了一下他們的看法,頓時就知道,這幾位大概也是文官裏頭的異類,就如同當年沈括,郭守敬之流一般,也是通過科舉入仕,實際上呢,對於雜學興趣更大,而且在這上頭也頗有研究,只是不成體系罷了!

  司徒憲簡直是如獲至寶,當即讓他們兼任了格物學院的博士或者是助教的職位,讓他們先旁聽兼自學,然後有了收獲,就可以去格物學院那裏幫著上課了!

  格物學院一開始的時候,許多被家族挑出來送過去的人還有些不情不願,但是很快,許多人就發現了其中的一些樂趣。主要是舒雲的教材編得也比較合理,一開始的時候都是一些實驗課,這些其實是比較吸引人的,之後才按照這些實驗講原理,然後才有一些比較純粹的理論課!

  司徒憲呢,一開始也不指望培養出什麽通才出來,因此,學了基礎的知識之後就開始分科,學有余力比較有興趣的,可以旁聽其他科目的課程,而另外一些人呢,就主攻其中一兩科就可以了。

  出人預料的是,原本以為就是被塞進去混日子的賈赦,居然在化學上頭非常有天分,居然靠著比較簡陋的條件,自個將硝酸折騰了出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81章 紅樓謝皇後

  等到司徒憲知道之後,詢問情況的時候,哭笑不得的發現,這居然是因為賈赦看中了賈代善手裏頭的一件古董,可惜的是,賈代善不肯給他,賈赦就起了個歪主意,想要自個偽造一個,將賈代善手裏的真品換下來。古董這玩意最難弄的就是歲月留下來的痕跡,賈赦呢就想到了用酸來腐蝕,然後在研究了一番之後,就找人訂購了一些東西,自個偷偷摸摸就制造了一批硝酸出來,結果還沒等到他偽造古董呢,就被人發現了。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話還真是說得不錯,賈赦這輩子,沒有別的什麽喜好,最喜歡的就是各種金石古玩,對於這些呢,那真的是如數家珍,當然,這些裏頭,最喜歡的就是古扇,他在宮裏頭做伴讀的時候,可是從司徒憲那裏坑走了好幾把古扇,司徒憲是個實用主義者,對於古扇什麽的,並不是很在意,幾個伴讀裏頭,賈赦是最傻大膽的一個,他是家裏的長子嫡孫,在家裏,除了史氏對他一向比較冷淡,就沒不順心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他前程已定,做伴讀就是個錦上添花的事情,所以,一直並沒有什麽緊張感,這也讓他在司徒憲那裏一直表現得非常自在,司徒憲呢,也覺得這麽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挺有意思的,橫豎他不會鬧出什麽大事來,因此,對他也頗有些縱容的意思。

  如今見得賈赦在這方面頗有才幹,司徒憲作為一個皇帝,人盡其用的想法頓時就占了上風,他直接表示,賈恩侯你混吃等死的生活如今算是結束了,接下來,好好發揮一下你的聰明才幹吧!

  賈赦差點沒被司徒憲這個無賴的旨意給噎死,努力奮鬥這種事情,這輩子都跟賈赦無緣,賈赦這個人好逸惡勞慣了,之前要不是被賈代善手裏的古董吊著,壓根不可能想著搞造假的事情,如今接到旨意,簡直是如喪考妣,恨不得將自個之前那只手給剁了。

  不過,司徒憲對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伴讀還是比較了解的,司徒憲叫人收集了一批古扇,先是將賈赦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然後表示想要可以,你好好努力吧,按照你的成果給你獎勵!

  賈赦一開始的時候,就是被這些古扇吊著,憋著一口氣,真的開始鉆研起來了。他也喜歡玩弄一些小聰明,先是研究了一番書本,然後就開始從簡單的開始折騰,有的東西,壓根不需要太多的反應步驟,就可以直接提取出來,靠著這些,賈赦從司徒憲那裏就撈了不少好東西。之後呢,他反而從中得了不少趣味,真的覺得這些挺有意思了!

  老實說,賈赦呢,這輩子真沒做過什麽被人高看一眼的事情,大家說到賈赦,一般都是一副羨慕嫉妒恨的語氣,沒辦法,他真的是一路躺贏,可以說,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幹成過什麽事情,小的時候靠祖父,少年時候靠父親,等到成年了,又傍上了皇帝這條金大腿,誰不感嘆他命好,就算是他親娘,也暗地裏頭哀嘆兩聲自個小兒子什麽都強,就是命數不如自個大兒子!

  結果如今,賈赦這個在很多人看來只怕將來還得靠著自個兒子爭氣的紈絝如今居然真的做出成果來了,怎麽不叫人跌了一地的眼鏡。尤其,如今朝堂上頭,那些格物學院裏頭出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一開始的時候,這些人還都是掛在工部,但是後來,司徒憲就另外立了一個部門,名叫格物院,雖說沒有與六部平齊,卻也與翰林院,督察院平齊了!

  格物院一開始的時候,那簡直就是個吞金怪獸,戶部那邊一提到格物院,就恨不得條件反射一般捂緊了自己的荷包,連聲表示自己沒錢。也虧得司徒憲這個皇帝財大氣粗,才撐得起格物院的花銷。但是相應的呢,司徒憲也不是什麽會做賠本買賣的人,他很快就直接在朝堂上頭表示,格物院出來的成果,都屬於皇家所有,當然前面幾十年,發明人或者說是發明團隊也能夠享用一定比例的分紅。

  一開始的時候,戶部那邊還覺得沒什麽問題,但是很快,等到格物院有成果出來之後,後來那一任的戶部尚書就恨不得跑到自己前任那裏將前任掐死了!便是工部那邊,也是捶胸頓足,因為工部那邊經常需要格物院研究出來的一些技術,但是每一項技術都不能白要,都得給授權費用。按照司徒憲的說法,要是這些都可以白送的話,那麽民間那些老師傅為什麽會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呢?給那些木匠什麽的做學徒,尚且要先做好幾年的白工,出師之後還得有一段時間掙的錢要上交很大一部分給師父。所以,工部這邊要用新技術,為此付錢有什麽不對?

  司徒憲如今已經意識到了新技術的寶貴之處,因此,他直接就出台了《專利法》,不管是格物院或者是民間的新技術,就算是民間那些老師傅,手裏頭如果有什麽獨有的技術或者是法門,也可以申請專利,不管是什麽人,哪怕不是他們的弟子,想要使用這些專利技術,在一定時限範圍之內,都需要給專利持有者付使用費用。

  雖說這種事情在執行起來,也會遇到許多問題,不過呢,這總算是開了一個好頭,起碼許多人不至於寧可將自個吃飯的手藝帶到墳墓裏頭,也不傳授給別人了!

  而相應的呢,朝廷如今多出了許多官職,雖說大多數都是那種比較低級的官吏,不過呢,這也給了不少人一條出路,許多屢試不中的人,已經開始哭著喊著要考皇家格物學院了!畢竟,比起依舊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科舉,還是皇家格物學院更加靠譜一點,雖說目前來說,做的最高的也就是格物院的掌院學士,但是呢,做得好的話,也是可以入閣的。這個考中的幾率可比考舉人,靠進士高多了。

  在舒雲的暗中引導之下,司徒憲也將那些基礎學科的教材大批量刊印了起來,然後如同四書五經一般,廣傳天下,天下人都可以學習,順帶著提升了皇家格物學院的入學門檻。最開始的時候,只需要識字,知道一些簡單的算學知識就可以入學了,到了後來呢,入學考試就要考那些基礎學科了。朝廷根本不需要額外發布什麽法令,民間自然就會自發地組織起來,先是各地的書院都開始加入了格物課程,後來一些在皇家格物學院考不出什麽名堂,留級留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只是得了學院肄業證書的學生,就直接到各地搞起了格物學的啟蒙了。

  等到之後,各個作坊工場主發現,哪怕只是學過簡單的格物學,都能夠更好的使用新出現的各類機器,甚至還能承擔比較簡單的修理工作,頓時,他們也開始聘請一些學得不上不下的半桶水給自家的工人掃盲啟蒙了!

  可以說,不過是十幾年的時間,整個大靖朝已經開始流行一種說法,那就是學好格物學,走遍天下都不怕!哪怕是那些科舉出身的文官,若是對格物一竅不通的話,他們的考評,升職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而科舉的策論裏頭,居然也開始出現格物致知的題目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格物學的普及也變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舒雲拿出來的那些書籍很快已經有人學得差不多了,還有人開始了進一步的研究。以前的時候,其實在算學之類的問題上,中原這邊其實並不算多落後,無非就是因為沒有使用各種簡潔的符號,以至於入門比較困難,算法也太過繁瑣,等到引入了各種符號,還有新的一些算法之後,許多人原本就屬於這個時代的精英,很快就上手了,並且開始了更加深入的研究。

  司徒憲已經發現了這些的好處,哪怕這些人研究的只是一些看起來很難轉化為實際的經濟成果的理論,司徒憲對此也不以為意,依舊是大筆的資金砸進去!

  不得不說,司徒憲大概是成為了這個世界古往今來最有錢的一個皇帝了,如今那些賺錢的行業裏頭,幾乎就沒有司徒憲沒有插手的,這也讓他的威望被推到了一個巔峰,朝堂上頭已經有人直接稱他為千古一帝了!

  司徒憲倒也沒有因此得意忘形,他後來發現,舒雲給出來的那些書籍很多是翻譯的西洋那邊一些國家的,頓時心中就有了危機感,琢磨著是不是西洋那邊已經研究出了更加先進的技術了,因此,一邊進一步加大了投資,一邊呢,已經打起了歪主意。

  某種意義上來說,司徒憲這個皇帝算得上是已經長歪了,他像個商人更多於像個皇帝,很多時候,頗有些不擇手段的意思。他手底下的遠洋商船帶著中原的貨物去了西洋那邊,一方面是看看那裏如今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另一方面呢,他已經開始打著人才引進的主意了!或者說,是人才「綁架」。

  司徒憲直接跟負責遠洋航行的管事表示,你們到了那裏,打聽一下那邊著名的學者有哪些,擅長的是什麽學問,搞什麽音樂,美術,文學的那就算了,最好就是搞類似於算學格物的,有一個算一個,上門邀請人家到中原來搞學術交流,邀請到一個,就按一個給你們算功勞,不管是升官還是發財,都能夠滿足你們!

  司徒憲這麽一說,下面的人哪裏不明白的道理,好說話的就上門邀請,人家要是不答應了,幹脆直接將人扛到船上算了!

  這些學者也是倒了血黴了,原本聽說萬裏之遙的東方都有人聽說了自己的名聲,還覺得挺得意呢,有的也就是想要稍微拿捏一下,有的呢,對於如今這種遠洋航行其實是比較害怕的。

  西方那邊大航海時代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了,海上的風浪,還有海盜,甚至敵國的海軍,這些都是危險,另外還有壞血病之類的問題,他們中大多數人在自己的國家甚至是在鄰近的那些國家都聲名赫赫,要地位有地位,要錢財有錢財,是許多王公貴族的座上賓,幹什麽沒事想不開,跑到哪怕是被許多人稱作是黃金之國的地方去呢?尤其,那裏還是異教徒的國家。他們又不是那些傳教士,為了傳播主的福音,什麽都可以不要。

  結果呢,這邊才表示了拒絕,那邊就軟硬兼施,沒幾天,自個就站在返航的船隊上頭了!

  當然了,也有許多學者對於中原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尤其是在他們知道了中原的一些新技術還有一些新理論之後,更是起了許多好奇心,很想要過去看一看,再有就是一些因為在這個時代比較離經叛道,以至於差點就要被送上火刑架的學者,也被弄到了船上。這些人反而比較簡單,一匹在中原只能說是比較普通的絲綢,一些瓷器,就可以讓許多人樂於將這些人救出來,送到他們的船上。

  這些人原本的擔憂很快也就消失不見了,中原已經開始在遠洋船只上裝上了蒸汽機,再配合多桅船帆,即便是遇到風暴,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何況,這種遠洋航行都是盡量會避開風暴的。船也造得很大,比起普通的船只來說,可是要舒適不少,船員們在船上自個發豆芽,甚至用簡單的土培技術弄一些菜苗什麽的,光是各種豆芽就能夠為船上的人提供足夠的維生素C,避免敗血癥的困擾。

  等到他們真的見識了中原的繁華之後,一個個都有些樂不思蜀了!在這個時代,跟中原比起來,歐洲那邊簡直就像是垃圾場,不僅是衛生環境非常糟糕,另外就是常常會有一些戰事,以至於並不是很安定,底層的貧民經常還會兼職做強盜什麽的,路過的旅人要是不夠小心,或者是沒有足夠的武力,說不定不過就是喝口水的功夫,就被瘦小的農婦抄起硬的能夠將牙齒咯掉的黑面包砸暈了。

  像是這些學者,他們一般出身都不差,畢竟,在這個時代,能夠接受教育的,起碼也是鄉紳家庭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居住在幾個大城市裏頭,原本覺得自己的祖國已經很好了,但是在見識了中原之後,再愛國的人也得承認,中原這邊的生活可比歐洲那邊強多了,普通的小市民在日常飲食上頭,就比得上許多一般的貴族了,尤其這些年,因為工業的發展,許多日用品產量很高,除了一部分出口到海外或者是西域那邊之外,更多的是內部消化掉了,因此,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只要不是生活在太偏僻,交通太不方便的地方,家裏人也不是太懶,或者說遇到那種一家子病秧子的情況,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這些海外來的學者先是被中原的生活條件弄得目不暇接,然後就被中原這邊已經開始普及的工業化震驚了!許多東西在他們那裏還停留在圖紙上,或者說,還處在比較初級的階段,結果在中原這裏,已經變成了實物,甚至已經更新換代好幾次了。作為學者的求知欲導致你現在讓他們走,他們也不肯走了!

  語言雖說是個問題,不過呢,有著相當的語言環境之後,這些學者很快就能夠磕磕絆絆地跟人交流了,等到他們見識了皇家格物學院之後,簡直是驚為天人了!

  司徒憲知道了他們的水平之後,眼睛眨也不眨,直接給出了幾個聽起來不明覺厲的官職,然後表示,他們如果願意留在中原做研究,教導學生的話,還可以給他們冊封爵位,讓他們成為中原的貴族。

  這些學者一般即便原本是貴族家庭出身,也是那種不可能繼承爵位的成員,比起中原來說,歐洲那邊的爵位繼承法令更加苛刻一些,長子繼承爵位和家產,其他的兒子只能自謀生路,比如說去做律師,做神職人員,去參軍之類的。而歐洲那邊的爵位,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中原來說,還是比較寶貴的,因為歐洲屬於分封制,貴族是有自己的封地的,也就是那些宮廷貴族,也就是頂著一個貴族的名頭,實際上論起實權,甚至比不上地方上頭的一個男爵,乃至那等強勢的騎士領都能夠組織起一支隊伍出來,而這些宮廷貴族呢,能驅使的也就是自家的仆役了!歐洲那邊,甚至是國王皇帝,對那些封地貴族也沒多少辦法,他們只要履行了應盡的義務,至於其他的,完全可以不用理會。

  這些學者到了中原,也是見識過大靖這邊的官員勳貴的,老實說,除了沒有封地,他們的日子可比那些貴族滋潤太多了。一個普通的官員,擁有的土地說不定就比一個伯爵多,手裏能夠調用大量的財富,家裏的子弟都能夠有一定的前程,這讓他們對大靖這邊的官職和爵位頓時也非常向往起來。

  別以為學者就清高到不食人間煙火了,人家也是有各種社會需求的,就算是不要利,也得有名啊!至於那些學問被斥為異端的學者,更是存了在大靖這邊推廣自己的所學,回頭到自己的家鄉,告訴別人,自己才是對的,才代表了真理,所以,如果能夠得到中原皇帝的認可,這些學者的目標差不多就完成大半了,一個個愈發積極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自然科學已經開始向著良性渠道發展了,舒雲如今關註的就是作為女子的權力了!其實民間已經有許多女性開始做工了,但是呢,在中上層,還依舊將女子約束得非常嚴格。他們家資豐厚,不需要如同民間那些女性一樣,需要掙錢,維持家庭的生計。他們家有恒產,每年都有許多收益,可以呼奴使婢,出嫁的時候,家裏會給予足夠的嫁妝,向夫家表示,從生到死,一紙一草都不用夫家的。可以說,這些家族的女性,她們的生活也就是從娘家的後院到夫家的後院而已。

  她們對此習以為常,甚至還要鄙夷民間那些女子要拋頭露面,不如自己這般貞靜知禮。

  對此,舒雲其實挺煩惱,上層不改變的話,底層那些婦人看起來有了一定的經濟實力,但是在許多人眼中,依舊是男性的附庸,許多人家,一邊逼迫著家裏的女眷賺錢,一邊還要對此極為鄙薄,說她們不守規矩,將女性貶低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心安理得地繼續盤剝她們。

  舒雲琢磨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將女學搞出來。

  舒雲壓根沒跟司徒憲多說什麽,只是說了自個在宮中無聊,準備搞一個女學,用舒雲的說法就是,女孩子總是要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的,回頭總要跟自己的丈夫有一些共同語言,現在學習格物什麽的人越來越多,所以,女孩子學一些基礎也不壞!起碼給孩子啟蒙的時候,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懂。

  司徒憲呢,也就是覺得大概是自家母後閑著無聊,所以想要找點事情做。自家母後雖說年紀也不小了,但是看著也很年輕,她懂的東西很多,身邊卻沒什麽人跟她有共同語言的,尤其等到司徒宣出宮開府之後,太後在宮中就更無聊了。

  而周皇後呢,性子比較傳統,她之前一直沒有生下兒子,不得不遴選名門淑女入宮,結果人家進宮做嬪妃,又不是給她這個皇後生兒子的,以至於周皇後到了後來,就因為幾個嬪妃紛紛有子,也只能勉力維持後宮的平衡了,一開始的時候,周皇後倒是對自個的女兒挺不錯,到了後來,就難免有些怨恨她為什麽不是個兒子了,好在即便是公主,年紀大一點之後,也不一定要跟著自個生母居住,可以有自個的宮室了。因此,大公主大一點之後,就求了司徒憲,搬出了長春宮,跟周皇後有了一定距離之後,母女之間感情反而變得融洽起來了。

  舒雲沒有插手孫輩的教育,一代管一代,皇後一直沒有嫡子,那麽,舒雲的一點小動作,都會導致其他人有多余的解讀,所以,舒雲除非是真的嫌事情太少了,才會沒事想著要含飴弄孫呢!因此,即便是在宮中的那些家宴上,舒雲對於下面的孫子孫女也都表現得中規中矩,毫無半點偏頗,也讓許多有子的嬪妃頗為失望。

  司徒憲明白舒雲的心思,也感激自個這位母後並沒有插手自己後宮乃至將來皇位傳承的事情,真要是有了幾個嫡子女,送上一兩個放到慈寧宮撫養倒是沒問題,偏偏周皇後在兒女緣分上頭真是有些淺薄,明明太醫查了沒什麽問題,偏偏就是懷不上,司徒憲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好在他如今還比較年輕,許多事情不用太著急,但是再過個十年,中宮再沒有兒子,司徒憲就得再做打算了。

  司徒憲自以為舒雲就是靜極思動,閑著無聊,想要搞個女學出來,也不覺得舒雲能夠搞出什麽名堂來,因此,當即就幹脆利索地同意了舒雲的想法,還比較體貼的劃出了一個地方,供舒雲使用。

  舒雲經過幾次轉生,早就明白什麽叫做欲速則不達,因此,只是在除夕宮宴上頭提了一嘴,自個打算搞個女學,各家若是有意,回頭可以讓家裏的女兒入學。

  能夠進宮參加宮宴的人家,家裏的女孩子都是要學習的,就算是不學什麽詩書,也得學習管家理事的道理,這些要麽是跟著自己的長輩學習,要麽呢,就是跟著一些家裏的管事嬤嬤學習,有的人家想要讓女兒選秀的,還得從宮裏頭延請一些女官教導女兒宮中的禮儀。如同王家那種,女孩子一點不識字的,實在是少數中的少數。

  這會兒聽說太後要辦女學,一幫子命婦心裏頭就是一動,太後搞出來的女學,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另外就是,女學也可以作為家裏女孩子往來交際的場合,橫豎許多人家家裏也要請人專門教導家中女兒的,那麽就算是多花點錢,讓女孩子上女學,若是能得了太後幾句讚賞,回頭婚嫁上頭也能增加一些資本。

  事實上,到了後世,依舊有人覺得,女性的高等教育資歷會是其結婚的一個資本,像是上過大學的,嫁的要麽就是有學歷有前程的,要麽就是有錢到可以忽視這個學歷的,像是這個時代,大家對於女性的要求,更多的還是體現在嫁個好人家上頭,美貌,學識,名聲都是嫁人的資本,跟豐厚的嫁妝一樣重要。

  舒雲雖說明白這些人的想法,但是呢,她一點也沒有多說的意思,若是她們家的女孩子也將女學當做是新娘學校,舒雲也就認了,舒雲更希望的是從中挑選出一些心中不甘的人,只有心中有了不甘,她們才會想要走出一條別的出路來。

  舒雲相信,並不是所有的名門貴女,都是滿心只想著嫁個好人家的,而舒雲呢,也會暗中引導一番。

  春暖花開的時候,女學開學了,未免還要增加啟蒙教育,一開始招收的學生就是十歲以上的女孩子,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般都已經差不多將字都認全了,也已經跟著家裏學過一些簡單的算學,這可以省掉不少事情。

  女學裏頭的課程分為兩類,一類呢就是那種陶冶情操的,什麽茶道,香道,還有琴棋書畫之類的學問,這些都很容易找到先生,畢竟,這些女孩子又不是要成為這方面的宗師人物,因此,選一些原本出身就不差的女官就可以,甚至,舒雲還問了一下慈寧宮裏頭那些沒有子女的先帝妃嬪,問她們有沒有興趣,她們中當年位份最高的也就是個嬪而已,多半都是什麽美人才人一流,甚至還有幾個當年不過就是偶然得了一次寵幸,得了個低等的位份,年紀也不算大,自然也不願意就這麽如同槁木一般過一輩子,在舒雲問過之後,她們猶豫了一番,最終答應了下來。在女學裏頭做先生,總比在慈寧宮終老來得強吧!

  倒是教導格物什麽的,反而沒多少人才,如今會這些的,一般都是男性,女性卻是很少,也就是舒雲之前叫身邊的一些宮女女官學了一些,如今暫時讓她們教導。為了讓這些女孩子願意學,一開始就是打著讓她們學著管家做賬,還有就是能夠在未來,可以跟將來的夫家有共同語言的由頭教的。

  舒雲讓這些做先生的宮女女官在日常授課之中,傳授這些女孩子自尊自愛自重自立的道理,讓她們知道,自己的一輩子,不一定非要依賴於一個男性,自己也能夠活出自己的精彩來!尤其,如今世道不一樣了,男人的目光都已經開始看向整個世界了,女人如果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眼睛裏頭只有內宅一畝三分地,難免要愈發被人瞧不起。

  這些話看起來也就是隨口一說,但是對於許多女孩子來說,還是會留下一定的印象的。這麽大的孩子正是三觀成形的時候,當她們看到了更加精彩的世界,發現自己也能夠如同男性一般做出許多事情來,那麽,難不成她們還樂於放棄自己之前的所學,老老實實相夫教子嗎?別的不說,她們就算是回歸了家庭,還可以因為自己的成就,在家庭之中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事情不出舒雲所料,教育為什麽非常重要,就在於教育能夠告訴大家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你能做到什麽,所以,女學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沒有發覺有什麽變化,但是很快,大家就發現,這些女孩子的狀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起碼精神狀態更加昂揚自信起來。

  女孩子也需要有自己的事業,如今很多行當都已經跑步前進了,然後呢,女孩子們找到了一個合格的切入點,那就是化妝日用品。

  如今市面上已經有了各種肥皂香皂,香水香露之類的,但是呢,胭脂水粉什麽的,卻還是老一套,然後一些擅長這方面的女孩子就湊在一起,鼓搗起了各種化妝品,也有一些人開始搞起了首飾設計,甚至還有人開始搞起了時尚雜志,就是在雜志上弄一些流行的妝容,服飾還有首飾之類的。

  另外一些在理科方面學得比較好的,甚至想要在格物上頭深造了,她們已經發現,自個在這上頭並不比男性差到哪裏去,甚至在一些需要動手實驗的學問上頭,因為更加細心,更加耐心,很能夠忍受一次次的失敗和重覆試驗。

  因此,在女學成立之後的第五年,女學裏頭就出了成果,她們提純出了青黴素,縱然青黴素很可能過敏,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這都是用途最廣的一種抗生素。

  對於女學的成果,司徒憲也是極為驚訝的,他從來沒想到,這些嬌滴滴的女孩子,居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業來。

  「母後,你早就想到這些了嗎?」司徒憲看著女學那邊遞交上來的臨床報告,心情有些覆雜地問道。

  舒雲抿了一口茶,說道:「為什麽想不到呢?這麽多年來,女人一直被什麽女則,女誡之類的規矩約束在後宅,很難接受到與男性相當的教育,即便是如此,這麽多年下來,難道就沒有出現過出色的女性嗎?不說那位女皇陛下,像是易安居士這樣的,更是名頭蓋過了其丈夫,真要是讓她去參加科舉,說不得都要比她丈夫要強一些!如果是在體力勞動上頭,女人的確在這方面有些劣勢,但是呢,如今這個世道,哪裏還有多少純粹的體力勞動呢?所以,為什麽還要否認女人不如男人呢?」

  司徒憲看著舒雲,一時間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母後辦女學,就是為了證明這個嗎?」

  舒雲笑了起來:「不,我只是希望給這些女孩子一個機會罷了,現在很明顯,她們抓住了這個機會,不是嗎?既然她們有這樣的才能,為什麽依舊要將她們約束在壓根無法發揮她們聰明才智,甚至會讓她們被內宅爭寵,家務中饋變得消磨了靈性,愈發不像是自己的內宅呢?」

  聽著舒雲這樣的話,司徒憲嘆了口氣,說道:「母後,當年你入宮,心中只怕非常不甘吧!」

  舒雲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從小跟家裏的兄長一起讀書,他們很多時候,讀書還不如我,至於家中教導的一些雜學,我也是一點就通,但是呢,就因為我是女孩子,你外祖他們只會將心思放在你幾個舅舅身上,對我呢,完全是放養,我可以看書房裏頭的那些書籍,但是再多的指點,那是沒有了!我曾經想過,如果可以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或許也能夠給丈夫做個賢內助,但是後來我入了宮,之後怎麽回事,你也該知道了!」

  司徒憲點了點頭,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自個那位父皇,可不是什麽偏愛聰明睿智女性那一款的,他更喜歡的是那種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女子,要崇拜他,依賴他,將他當做自己的天神一樣,問題是,這樣對自己的母後來說,也太困難了一些。司徒憲有的時候都要想著,也虧得自個母後不是武後那樣極具權欲之心的人,要不然的話,說不定真的是要搞出事情來的。

  司徒憲對自個母後也算是服氣了,她居然有著這樣的耐心,一直到自己都做了祖母了,一切水到渠成了,這才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施,最重要的是,她還成功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還是一個向來以利益為重的皇帝,那麽,司徒憲自然是希望國內能幹事的人越來越多的,女性既然也能夠如同男性一樣,在格物,在工業生產這種事情上頭做出相應的貢獻,那麽,作為皇帝,司徒憲自然是願意給她們機會的,甚至,司徒憲覺得,應該也給宮裏的公主也增加相應的課程,這樣才能在民間形成一個潮流,讓更多的女孩子進入學校,學習這些相應的知識。

  司徒憲原本還比較頭疼,想要賦予女性與男性相當的受教育權,會不會比較困難,在朝堂上頭難以通過,但是呢,等到司徒憲在朝堂上提起來之後,卻發現,大家並沒有太多的反對意見。司徒憲根本沒想到,自個登基這麽多年,真要是那些古板的學究,在當年格物院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反對過了,然後就被邊緣化了,何況,如今這個世界變化非常快,大家都在努力適應這個時代。當經濟條件發達到一定的程度,其實對於女性的約束也會放松一些。另外就是女學裏頭教導的東西,暫時沒有太多人覺得這裏頭有什麽名堂,他們還是覺得女人就是女人,研究的多半還是女人的那些事情,至於什麽青黴素的重要性什麽的,他們壓根不懂,而且,那些做出這些事情來的女孩子也從來沒有在家透過任何口風。所以,他們直接就錯過了這一波反對的機會。

  因此,對於司徒憲表示想讓民間推廣女學的事情,根本沒幾個人反對,上得起女學的,肯定都是有一定家資的人家,這樣的人家,女孩子本來就是要受到一定教育的,集中起來教導也不壞!何況,家裏女性多讀點書,素質高了,也有利於教導下一代嘛!

  在這樣的情況下,民間女學也漸漸興起了,一開始的時候,大多數就是那種掛羊頭賣狗肉的類似於新娘學校的那種,但是後來呢,在知道了京城那邊女學的課程之後,先是江南就開始跟上了,後來各地要是沒有類似的課程,根本就招不了幾個學生,漸漸也就成了風氣。而當女性真正掌握了經濟上頭的自主權,不必依賴於嫁妝就能夠經濟獨立的時候,自然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還有一章番外,就是講十二釵那一代的故事啦!


第82章 紅樓謝皇後(番外上)

  「娘,我考上啦!」林黛玉穿著一身淺藍色繡著綠萼梅的襖裙,背著一個月白色的挎包進了門,她臉上帶著有些興奮的紅暈,踩著凳子就上了一輛寬敞的四輪馬車,剛剛將馬車門關上,就聽到她有些得意的聲音。

  賈敏笑吟吟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林黛玉額角的細汗,欣慰地說道:「我就知道我們家玉兒一定能考上的,當年要不是娘大了幾歲,過了入學的年紀,本來也該是女學的學生呢!現在我家玉兒算是圓了娘的心願了!」這些年,京城也出了好幾個女學,皇家女學的入學要求就愈發嚴格起來了,入學之前就得通過一系列的考試,考試難度不比皇家格物學院低等學院招生低到哪裏去,據說今年還會出一個新政,女學中學業優異者,也可進入皇家格物學院中的女院進一步深造,將來說不定就是格物院裏的特別院士了!

  林黛玉被誇得有些害羞:「其實今年的考題比往年還難了呢!也虧得大舅舅家的二表姐跟我說了一下情況,我多跟爹爹討教了幾句,要不然的話,肯定是要影響到成績的!」

  賈敏點了點頭:「那回頭咱們好好謝一謝你二表姐!說起來,你三表妹今年該報名入學了,你可看見她沒有?」

  林黛玉疑惑地搖了搖頭,說道:「沒看見,娘,你看到外祖家的馬車了嗎?」

  賈敏想了想,然後就暗中嘆了一口氣,只怕這事是自家那位二嫂不樂意了!

  賈家這些年在京中還是頗為興旺的,前些年的時候因為冬天比較冷,賈代善染上了風寒,導致了肺炎,要不是因為青黴素的應用,那一年冬天差點就熬不過來了!之後賈代善就幹脆上了折子,將爵位讓給了賈赦,賈赦那些年折騰出來的好東西不少,聖上記著他的功勞,因此,直接允了賈赦依舊襲了國公的爵位,簡直將其他那些勳貴羨慕死了!

  當然寧國府也不差,賈敬當年考上了進士,偏偏他呢,勳貴出身,跟那些書香人家出來的文官壓根走不到一塊,很是受了不少排擠,他那時候就開始有些向道之心,或者說是出世躲避現實的心思,整日裏偷偷摸摸看一些道經,還跑到清虛觀那裏想要學著煉丹什麽的。

  不過等到賈赦搞出了個硝酸之後,賈敬就受到了啟發,他煉丹的時候很是炸了幾次爐,從賈赦那裏弄到了那些化學教材之後,賈敬頓時發現了自己的才能所在,他一門心思玩起了炸藥,對於什麽黑火藥之類的,那已經是嗤之以鼻了,人家開始借助於各種化學材料,搞起了更加高級一些的火藥,先是搞出了苦味酸,後來連TNT都搞出來了!有這樣的本事,司徒憲哪裏肯放過了,如今這一位在格物院裏頭已經是大佬級別的人物了,每年兵部和工部那邊要制造各類火藥,都得先給賈敬一筆專利費才行。

  所以,賈敬如今也原級襲了寧侯的爵位,在京中名頭頗為響亮。賈敬就一個兒子賈珍,還有個先天虛弱的侄子,只能用補藥養著,壓根不敢讓他勞心勞力,賈珍也被賈敬塞到了格物學院裏頭,這位因為親爹跟隔壁叔父都是格物學院那些學生口中的傳奇人物,因此,在學院裏頭很是受到了不少額外的照顧,他倒是想要做紈絝呢,但是在這樣的高壓教育之下,竟是也有了些成績,雖說比起長輩來說差了點,但是在小輩裏頭,勉強還算是拿得出手了!

  賈赦這邊沒什麽好說的,賈敏最有些無語的還是自家二哥這一房,賈政呢,考上童生之後,在科舉上頭就開始屢試不第,而且還老是出狀況,又是拉肚子,又是發熱的,弄得最後,史氏都覺得賈政是不是沖撞了什麽了。賈代善還有一個蔭生的名額,幹脆就將這個名額給了賈政,讓賈政到國子監讀書。結果呢,賈政在那些勳貴出身的蔭生那邊呢,他自命清高,覺得人家不上進,都是如同賈赦那一流的人物,因此根本不對路,而在那些正經下面考上來的那些監生那裏呢,他自個也是個走後門的,所以,除了一些阿諛奉承之輩,其他人也不喜歡跟他湊在一起。因此,讀了幾年,不光沒考上,也沒結交到幾個朋友。

  他這樣的情況,也不可能塞到格物學院去了,所以,賈代善無奈之下,也只能作罷了,後來賈赦襲爵,賈代善覺得自個就這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算是不用擔心前程問題了,看起來還是有幾分歪才的,但是賈政呢,讀書嘛,讀不出明堂來,習武吧,騎馬都有點困難,偏偏人又比較迂腐,簡直讓人操碎了心!賈代善出於一番愛子之心,不想讓賈政蹉跎一輩子,幹脆厚著臉皮,上折子給賈政求了個官職。

  司徒憲呢,也是不知道賈政的情況,想著賈家堂兄弟兩個似乎在格物上頭都有些才幹,賈政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才對,幹脆呢,就給了賈政一個工部主事的職位,雖說就是個從六品,但是他要是有才,自然很快就能脫穎而出。

  工部那邊原本也對賈政寄予厚望,結果後來發現,這位是真的啥也不懂,讀書嘛,是個二把刀,死記硬背,不求甚解的那種,偏偏還又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其他那些雜學,那是一竅不通,算賬都能算得稀裏糊塗,頓時,大家也就失望了。不過,看在榮國府的份上,不管哪個衙門都不怎麽介意多養一個閑人的,橫豎賈政待在這裏,要是回頭工部有求到賈赦,賈敬兄弟兩個的時候,不正好是個現成的門路嘛!因此,對賈政白占了一個坑,一個個也就忍了。

  可惜賈政自個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這也導致他在兵部那邊人緣其實很差,他也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整日裏唉聲嘆氣,後來幹脆搞了一幫子清客相公,跟他吟詩作賦,談古論今,總算是讓他找回了一些自信。

  這些事情,賈代善自然是看在眼裏,但問題是,兒子都已經是成婚生子的人了,現在教訓也晚了,他現在只恨自己當初就聽了老妻的話,覺得賈政是個會讀書,聰明孝順的,結果等如今發現這位是個糊不上墻的已經是晚了!好在賈政自個沒什麽本事,倒是生了個還算是聰明的兒子賈珠,這也讓賈代善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就算是將來自己過世之後,賈赦將這個弟弟掃地出門,賈政起碼還能靠自家兒子。

  賈代善當年做了種種準備,無非就是擔心自己命不久長,不過現在發現,賈代善還真是個比較長壽的,或者說,如今對於權貴來說,壽命都不短,朝廷這些年有錢了,在醫療上頭也舍得投資,還開辦了專門的醫學院,對於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免費享受半個月一次的平安脈,防微杜漸嘛!像是賈代善這樣的身份,要是身體有個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太醫院那邊可以隨時待命,加上這些年除了各種中成藥之外,又研究出了一些特效藥出來,總之,在權貴階層,這個整體壽命絕對是延長了許多的。尤其賈代善這些年萬事不管,只需要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所以如今身體也是好得很。

  活得長,難免也會遇到一些糟心的事情,主要就是體現在了賈政他們這一房身上。

  賈政呢,真不是什麽壞人,他就是迂腐,古板,不知變通,嗯,也有點好名,他就算是對賈赦有些嫉妒,但是呢,他做不了什麽壞事,他也明白,自己這一輩是比不過賈赦了,所以只能逼迫下一代人努力,也就是說,他將希望寄托在了賈珠身上。

  賈珠真的是個好孩子,勤奮好學,忠厚孝順,從來不知道拒絕自己長輩的要求。原本賈代善其實也是想著,讓賈珠回頭也去格物學院,賈代善是什麽人,他早就看出來了,日後這個格物才是大行其道,四書五經什麽的,倒不能說是無用,卻也沒有以前那麽重要了。

  但問題是,賈代善有這個心,賈政卻依舊覺得科舉才是正途,因此,只是叫賈珠照舊讀書,賈代善之前年紀也大了,讓爵之後,連榮禧堂都讓出來給了賈赦他們一家子,自個徹底住進了梨香院。史氏覺得梨香院太小,住得不舒服,因此還是住在榮慶堂裏頭。不過,這對賈代善來說壓根不算什麽問題,別說是老夫老妻的年紀都大了,就算是年輕的時候,這個時代,大戶人家,男主人住在外院,女主人住在內院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也就是有需求了,要履行夫妻義務了,再回內院住。

  在這樣的情況下,賈代善想要多管二房一些都是不可能的!不聾不瞎,不做家翁,到了這個年紀了,就該裝糊塗,何況老是為二房考慮,又置大房與何地呢?

  因此,賈珠照舊讀他的聖賢書,等到賈代善知道,賈珠被賈政逼得讀書讀到氣血兩虧的地步,都已經是賈珠成婚之後的事情了。

  賈珠的妻子李紈是國子監司業李守中的女兒,李守中也是個頑固不化的守舊派,一直覺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大家都搞什麽奇技淫巧,對於聖賢書反而不重視了,他們家的女兒也依舊如同以前一樣,講究守拙藏愚,除了女四書之外,其他的書都不叫讀,在這一點上頭,算是跟賈政對上眼了。也是因為李守中這樣的教養方式,導致家裏路走窄了,許多門當戶對的人家不樂意娶他們家的女兒,所以呢,可以說是跟賈政一拍即合,兩人不過是偶然湊在一起喝了一頓酒,立馬因為知己,賈政就跟李守中交換了文定信物,將賈珠的婚事拍定了。

  等到賈政回來一說,別說是王氏了,就算是賈代善史氏老夫妻兩個都傻眼了。

  如果說以前的時候,國子監司業還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賈政就是二房,也就是賈代善史氏老兩口還在,榮國府沒有分家,賈政還能說是榮國府的二老爺,真要是分了家,賈政也就是個從五品的小官而已,還比不上國子監司業有實權呢!

  但話不能這麽說啊,自從皇家格物學院興起以後,國子監的地位就簡直是斷崖式下跌了,像是現在,勳貴人家還有一些官宦家族,已經懶得要那個監生的名額了,寧可將孩子送皇家格物學院裏頭去,哪怕那裏入學的門檻越來越高也早所不惜,甚至,為了將來好做官,很多地方上頭推薦上來的監生也是經常會跑到格物學院那裏去旁聽的,國子監如今地位已經變得頗為尷尬起來了,就算是在賈珠的科舉之路上,能夠給賈珠帶來的助力都已經不那麽明顯了,何況是賈珠以後要走仕途呢?

  只是,這年頭信義也很重要,賈代善後來琢磨著,以賈政這樣的性子,也就是李守中這種頑固才不會對賈政各種瞧不上了,真要是用了賈代善的面子,給賈政找個好親家,回頭對方跟賈政三觀不合,懶得搭理,那也不行!

  倒是史氏跟王氏婆媳兩個都頗為不滿,李守中就是個窮小官,這也太委屈賈珠了,但是賈政做了決定,兩個女人也沒辦法,等到李紈嫁過來之後,那就更讓兩人不滿了。榮國府富貴慣了的,李紈的嫁妝要是放在別人家還算是可以了,放到賈家,就顯得寒酸了。

  好在史氏能裝,因此還能繼續表現出一副慈愛的樣子,王氏呢,就總是一副不冷不熱,不陰不陽的樣子了!好在賈珠是個好性子,有這麽一個體貼的丈夫,李紈還是比較知足的。

  結果呢,賈珠去考鄉試,在金陵就大病一場,回來的時候幾乎是形銷骨立,要不是賈代善聽到消息,說是賈珠病了,連夜叫人南下接人,賈珠能不能順利返回京城還是個問題呢!

  等到大夫診斷之後,賈代善就恨不得抄起棍子,將賈政暴揍一頓,賈珠年紀輕輕,就已經耗費心血過甚,說白了,就是讀書讀得太苦了,心理壓力也非常大,賈政這個人自己讀書不怎麽樣,卻是個好為人師的,整天叫了賈珠過來考校,就算是答得好,賈政也是板著臉疾言厲色,從來沒有一句好話,反正就是逼著用功,用功,再用功,一年到頭就沒個松神的時候。

  總之,大夫直接說了,賈珠如今這個樣子,最需要的是靜養,讀書什麽的,也可以,看點輕松的就是了,不用耗多少腦力的那種,看看什麽遊記話本就行,至於其他的嘛,最好就不用折騰了!總要好好休息個幾年,慢慢調理,緩過來才行!

  賈政還想要說賈珠沒用,結果直接被賈代善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你才沒用呢,自己這麽大年紀,也就是個老童生,怎麽好意思罵自個兒子的!然後就勒令,以後不許多管賈珠的事情!

  賈政被罵得憋了一肚子氣,後來就開始在小妾身上使力氣,想要再生個兒子出來,畢竟,大號被自個練廢了,那就再培養個小號就是了!

  小妾沒懷上,王氏倒是懷上了,然後就搞了個大新聞出來,王氏生出來的那個兒子,居然落草的時候,嘴裏銜了一塊玉。史氏還想要好好宣揚一番,只氣得賈代善差點沒跳起來,蠢婦,這種事情是能宣揚出去的嗎!何況,這玉雀卵大小,是那麽點孩子能含在嘴裏的嗎?賈代善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偏偏將穩婆,還有王氏身邊伺候的人都翻來覆去問了半天,都信誓旦旦地表示,她們根本沒造假,造假也不可能用這種手段啊,放手裏也比放嘴裏強不是!畢竟小孩子生下來才能夠自主呼吸,真要是將這個金貴的孩子給噎死了,那到時候算誰的!所以,這塊玉真是她們從這孩子嘴裏掏出來的。

  賈代善只覺得五雷轟頂,要是在亂世,這的確是個噱頭,問題是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天下承平這麽多年,如今正是大盛世,頂頭那位已經被民間吹捧成了古往今來第一聖君了,你這邊來了個有造化有來歷的,這算是怎麽回事,老天爺對皇家不滿?真要是有造化,有來歷,也不該瞎了眼,投胎到賈政他媳婦肚子裏啊,就算是投胎到張氏肚子裏頭,也比王氏肚子裏頭強!

  因此,賈代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連夜寫了折子,連同那塊玉一起獻上去了。

  舒雲到這個世界這麽多年,壓根就忘了居然還有通靈寶玉這回事了,等到司徒憲拿著這玩意到舒雲面前獻寶的時候,舒雲還有些懵呢!難不成這個世界,還真有什麽神仙不成!

  司徒憲也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人,何況他也覺得這所謂的造化挺眼瞎的,不過呢,司徒憲並不是什麽心胸狹隘的人,就為了這事能夠去追責一個無辜的嬰兒,因此,直接將那塊玉還給了賈家,然後就沒了下文。

  司徒憲啥也不說,賈代善不能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啊,因此回去之後,就跟家裏頭三令五申,表示,這個孩子是不能讓他太出息了,幹脆就嬌養著做個紈絝吧,免得回頭礙了上頭的眼,一大家子都要搭進去!賈家有如今的聲勢,那是幾代人用命換來的,就算是賈赦,折騰的也都是些比較危險的玩意,不能因為一個孩子,就將賈家這麽多年的富貴折進去。要不是擔心上頭有什麽想法,賈代善能狠下心來,直接將那個孩子溺死。

  史氏被自個丈夫嚇得要命,而王氏呢,也後怕不已,之後呢,對這個孩子自然也就心疼不起來了,只覺得這是個要命的災星,偏偏在皇家那裏已經過了明路,不能直接讓這個孩子夭折了,也只能幹脆眼不見心不煩。不過這孩子是真討人喜歡,賈代善後來覺得,如果可以的話,也可以讓這個孩子做個名士什麽的,比如說學習什麽書畫詩詞之類的,百無一用是書生,這樣的,上頭也總不會忌諱了。有個名士,也能給賈家添點光彩,因此,在家裏總算是多受了幾分看重。

  兩個兒子都靠不住,王氏後來就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到自個女兒身上了,這位算是賈家這一代的大姑娘,因為生在正月初一,乳名就叫做元春,生辰好,大家也都說大姑娘將來肯定是個有造化的,因為中宮一直無子的緣故,史氏私心裏頭想讓元春進宮,回頭生下個兒子,萬一就能坐到那個位置上去呢?

  賈代善對此不置可否,等著元春到了十歲,就說要將元春送到女學裏頭去,元春去倒是去了,但是,她對於那些格物壓根沒什麽興趣,學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東西,這樣的素質,參加選秀,自然是不會通過的,也就是給了賈家一個面子,元春過了覆選才算是送回來的,這也讓史氏王氏這邊大失所望。

  既然做不了皇妃,那麽,她們就想著讓元春去做王妃,頓時盯上了幾個異姓王家裏頭,賈代善很想要撬開她們的腦殼,看她們到底在想什麽!元春若說美貌吧,還是有的,但是又不是那種十二分的美貌,算是八分吧,這京裏頭,容貌上頭跟元春相當的不知道有多少,她這個身份吧,說得好聽一點,是國公府的大姑娘,但是,卻是二房的大姑娘,這裏頭差距就很明顯了!

  像是大房那邊,庶出的那個丫頭,因為張氏就兩個兒子,沒有女兒,所以,楊姨娘生了女兒之後就被張氏抱到了自己身邊撫養,還給她按照家裏頭男孩子的名字取了個名字叫做賈珊,這身份上頭可比元春強多了!

  偏偏史氏看不到這一點,將元春擡舉得心氣太高,王氏也是一肚子的主意,現在呢,一個個心裏頭還存著不切實際的妄想呢!

  好在元春好歹是選秀過了覆選的,因此,總歸還是有人家挺看重她的,史氏,王氏婆媳兩個挑挑揀揀了半天,最後終於給元春選了個人家,那就是西寧郡王府的世子,嗯,是繼室,不是元配,世子元配前幾年的時候因病過世了,留下一兒一女,在繼室的人選裏頭,元春算得上是出身最好的一個了!

  如果說西寧郡王府還是那個平安州的土皇帝,賈代善拼著讓這個孫女出家,都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好在如今西寧郡王府自從第二任西寧郡王過世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徹底交上了兵權,如同北靜郡王和東平郡王一樣,在京中榮養了,也就是在平安州那邊留了點產業而已,對於這個,司徒憲還是可以容忍的。

  元春去做世子妃了,雖說繼母比較難當,但是這也是最好的婚事了,起碼嫁過去就有誥命,放到尋常人家,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二房後來又多了個庶子庶女,賈政將庶子賈環養在自己身邊,看樣子是想要培養這個孩子了,王氏對此睜只眼閉只眼,想著賈珠被賈政逼成什麽樣子了,以賈政那個性子,他能教得出什麽好來?無非就是棍棒那一套,果不其然,賈環的資質是真不怎麽樣,結果整日裏被賈政叱罵,急起來伸手就打,弄得一副瑟瑟縮縮的模樣,一看就上不得台面。

  如今也就是賈代善跟史氏兩口子還在擔心二房將來的出路,賈赦早就不將二房放在心上了。賈敏呢,這個做妹妹的,當年跟賈政關系還不錯,畢竟,賈赦一開始在宮裏頭做伴讀,後來大了之後,更是難得進內院,她跟賈赦是真不熟,是跟賈政一塊兒長大的。

  所以二房處境尷尬,賈敏也覺得有些憂心。賈敏當年嫁給了林如海,林如海是個極為通透會變通的人,一甲探花出身,之後就開始旁聽格物課程,他腦子靈活,又肯學習,所以,在他那一科,很快就脫穎而出。

  當年史氏也是想要讓賈敏入宮的,但是賈代善壓根不樂意讓女兒趟這個渾水,君臣關系很多時候純粹一點比較好,真要是扯上了裙帶關系,很多時候就說不清楚了。賈敏又是個有點清高的性子,在尋常人家這不是什麽毛病,放到宮裏頭,她那點道行是不夠看的!何況,就算是做皇妃,那也是妾,他賈代善的女兒,還沒淪落到要去做妾的地步。

  賈代善千挑萬選,給賈敏挑了林如海,一開始的時候,史氏很是不樂意,林家的爵位早就到了頭,林海父親還沒了,家裏就一個寡母,這樣的人家,也實在是太委屈了賈敏這個國公府嫡女了!

  賈代善卻想得清楚,跟林海結親,不僅是看在祖上的交情上頭,這祖上的交情早就遠了去了,頂多就是當初給賈源出過主意而已,再多的那就沒有了!只是林家雖說是人丁不旺,但是,爵位什麽的,很多時候就是虛的,就得看本事。林海是個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也善於變通,比起自個兩個兒子不知道強出哪裏去,說不定將來反而可能位極人臣。何況,林家人丁不旺,也省得賈敏麻煩呢!

  賈敏這個性子,壓根不是能耐下心來處理妯娌關系的。林家人口單薄,林如海的寡母杜氏也不是什麽多事的人,丈夫死後,兒子也能支撐起來了,就一心向佛,很少出面了,這樣不喜歡搞事的婆婆也好伺候。最重要的是,賈代善是真疼賈敏,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頭,林家都得先依附賈家才能發展壯大,那麽,就算是賈敏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他們也只能忍了。

  賈代善想得不錯,林家缺的就是發展時間,這些都得依賴於賈家。可以說,賈敏下嫁,對於林家來說那真的是求之不得。

  當然,賈敏也很符合林如海對於妻子的期待,識文斷字,出口成章,性格也並不刁蠻,行事有的時候固然有些直來直往,但是林家人口簡單,本來也沒需要勾心鬥角的地方。賈敏嫁過去之後,日子還是過得比較滋潤的,唯一比較不順心的就是子嗣問題。賈敏嫁過去幾年,一直沒有懷孕,之後趕上杜氏過世,林如海丁憂守孝,又是耽誤了三年。

  好在等到林如海守過孝之後,回京起覆沒多久,賈敏就查出了身孕,小夫妻兩個都松了一口氣。這一胎生下來就是林家的長子林瑋,之後又過了幾年,生下了林黛玉,黛玉也就是乳名,大名叫做林玳。

  賈敏自個萬事順心,娘家那邊能夠操心的也就是二哥那點事情了。

  賈家那邊,家裏如今也算是人口繁茂,大房如今三子一女,分別是賈瑚,賈璉,賈琮和賈珊,其中賈琮和賈珊都是庶出,不過都被張氏養在身邊。而二房呢,賈珠如今還在修養,那個乳名寶玉,大名賈玨的孩子呢,如今算是真的往名士方向教育了,學的都是一些詩詞歌賦,書畫音律,還有玄學佛理之類的,他的確也頗為聰明穎悟,讓他讀什麽四書五經,那他肯定是不情不願的,但是讀什麽玄學佛理,那簡直是一點就通。對於那些詩詞歌賦什麽的,也頗有些天賦,弄得家裏頭懷疑這是哪位神仙降世,將來還是要做神仙的,不過就是紅塵之中走一遭罷了!

  元春已經出嫁了,不過世子妃不是那麽好做的,尤其,因為上頭已經有了原配所出的兩個孩子,為了防止元春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來,那位世子至今也沒讓元春懷孕。

  元春固然心中有些不滿,但是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嫁過來之後才能夠理解,為什麽之前的世子妃年紀輕輕就沒了,在西寧郡王府做世子妃,真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上頭兩重婆婆,都不是好相與的,最麻煩的是,這兩重婆婆還不太相合,西寧郡王妃倒是沒什麽好說的,她如今這個位置決定了,就算是不極力討好自己婆婆,也不要緊了,畢竟,如今她才是府裏的女主人,表面上過得去,太妃也不能如何,可是,對於孫媳婦就不一樣了,元春真的身心俱疲。

  不管怎麽說,元春總有這個身份在,只要不行差出錯,將來總有個結果,就算自己的孩子不能繼承王位,繼子也得遵循禮法孝順,因此在賈政的子女裏頭,算是結果比較好的了!

  賈政另外兩個孩子都是庶出,生母是趙姨娘,趙姨娘呢,生得美貌,其實就是個草包美人,但是架不住賈政就喜歡這樣的。原本王氏也是頗有些美貌的,但是有了孩子之後,先是開始發福,人也開始穩重起來,這主要體現在穿著打扮變得老氣橫秋起來,七分的顏色都變成三四分了,加上年紀也大了,賈政呢,雖說不能說是忠實的顏狗,但是一個人老珠黃,一說話就是孩子那些事情的大老婆,和一個長得美貌鮮妍,總是恭維奉承自己的小老婆,賈政很是誠實地選擇了自己的本心。

  所以,探春與賈環都是趙姨娘所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賈政要親自教養庶子,對此,王氏也是無可奈何,誰讓自個的兩個兒子,一個身體出了問題,真要繼續苦讀,那真是撐不下去了。王氏其實有些慶幸,要不是自個公公還在,說不定賈珠稍微好一點,又要被催著苦讀。王氏寧可孩子沒出息,也只情願他好好活著!如今不是很好?賈珠雖說需要靜養,但是也已經有了孩子,如今生活得也算是安穩。賈珠起碼也已經是舉人了,回頭身體好一些之後,求了公公,也能給他安排一個官職,日後也不用擔心了!

  所以,賈政要自個教養賈環,那就讓他自個去教吧!王氏將探春抱到了自個身邊,算是盡了嫡母的責任了。

  探春說是養在王氏身邊,但是呢,從小王氏就告訴了她,什麽是嫡庶之分,那就是,元春在家的時候如果有八個一等二等的丫鬟伺候的話,輪到探春這裏,那就只有四個,元春一個月能有五兩銀子的月例,到了探春這裏,只有二兩。

  總之,探春的待遇,一切都是將元春的待遇裏頭打了對折甚至還多一點,這讓她很羨慕賈珊這個二姐姐,她也是庶出,卻因為她是大房唯一的女兒,所以,一直以來,她的待遇還在元春之上。但是元春呢,因為老太太覺得她是個有造化的,所以,額外還會貼補元春一番,輪到探春了,老太太的孫子孫女多了去了,一個庶出的孫女,又算得了什麽呢?

  這次的情況也很明顯,探春心氣很高,賈政教導賈環的時候,她偶爾能聽個一言半語的,探春就覺得,自個這個弟弟實在是太愚蠢了,別說是跟賈玨比,就算是跟她比,也是比不上。探春很難理解,那些句子不是一聽就能明白的嗎?怎麽到了賈環這裏,就半天都聽不懂呢?

  探春真的很恨,恨自己怎麽不是男子,哪怕她處在賈環這個地位,她也能給自己掙出個前程出來啊!她卻是沒想到,正是因為賈環愚鈍,他才能安安穩穩地繼續接受賈政的教導,要是他也是個一點就通的,王氏不出手,那才叫怪了呢!王氏才不會讓一個庶出的兒子搶了自個兒子的光彩!

  探春今年也有了一次的機會,那就是進入女學讀書,只要能夠進入女學,那麽,她說不定就可以如同曾經那些女學的前輩一般,發揮出自己的聰明才智,說不定自己也能進入格物學院呢!到時候,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就能夠掌握自己的婚姻自主權,嫁給一個志同道合的丈夫,兩人共同奮鬥。

  為了這個機會,探春在之前的幾年裏頭,雖說不至於頭懸梁,錐刺股,卻也是極為努力發奮,還從賈珊那裏借了不少書籍,結果呢,就在前一天的時候,探春拉肚子了。

  按照大夫的說法,是探春這些日子以來作息失調,又耗費了太多心力,這才導致了腸胃紊亂,回頭清一清腸胃,很快也就好了!。

  探春心裏頭明白,這壓根不是什麽外邪入侵,她雖說是讀書比較努力,但是平常的時候,卻也非常註意休息,她只想到,之前廚房裏頭送了一碗蓮子羹過來,探春自然沒當一回事,賈家如今經濟情況非常良好,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其他時候點心湯羹什麽的,也都是有的。

  因此,探春自然是接過來喝了,她喝了那一碗蓮子羹之後,不過就是一個多時辰,就腹瀉了,好在並不嚴重。

  探春躺在床上,感受著小腹的絞痛,心裏頭卻是頗為絕望,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不過就是因為嫡母不願意罷了!偏偏這事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大夫都沒說這是飲食不潔,你一個小丫頭,還比大夫厲害,敢誣陷嫡母不成!

  探春年紀小,但是心智卻已經比較成熟了,她許多事情心裏頭都明白,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的前程,握在王氏這個嫡母手裏。既然已經失去了入學的機會,那麽,這就意味著她壓根還是被嫡母掌握得死死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跟王氏翻臉對她沒有任何好處,相反,只會變得更糟。

  賈家不缺能夠聯姻的女兒,探春偶然聽說自己上頭其實不僅賈敏一個姑母,在上一輩裏頭,也是有姐妹四人的,但是除了賈敏之外,那些庶女又嫁到什麽地方去了呢?便是祖父也不會再提起!就當從來沒有過那幾個人一般。

  有著這樣的前車之鑒,探春哪裏還會表現出自己的怨憤來,只能愈發對王氏孝順恭敬,對賈玨和賈珠也更加體貼備至,至於賈環這個一母所出的親弟弟,探春一方面是嫉妒,一方面是恨鐵不成鋼,因此很少願意理會,因此,很是引來了趙姨娘的許多抱怨,她對此也是充耳不聞。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存之道,趙姨娘再受寵,還是個奴婢,她能做得了什麽主呢?

  賈敏在知道了探春的事情之後,頓時就知道,這裏頭少不了王氏的手段,除了暗嘆王氏短視之外,也無話可說了!


第83章 紅樓謝皇後(番外中)

  不管怎麽說,賈家這些年還算得上是不錯,賈赦這一支沒什麽好說的,一門心思向著格物大道去了,便是賈珊,也是個數學天才,在女學裏頭,簡直就是許多先生的寶貝。至於賈政這一房面臨的問題也算不上什麽大問題了,前些年有賈代善夫妻兩個撐著,之後呢,元春這個西寧郡王世子妃應該也能頂一陣子,再往後,賈蘭也該成長起來了,真要是每一代都沒個靠譜的後代,那真是活該完蛋!

  相應的,賈家那些老親,就不是每一家都過得很好了!

  王氏這些年之所以一直比較消停,也是因為她娘家無人。王家老爺子當年管著海外小國進貢的事情,難免做了些私吞貢品,從中牟利的事情,司徒憲做太子的時候,偷偷摸摸在外頭建立自個基本盤的時候,就發現了,那個時候騰不出手來,等到司徒憲登基之後,這邊收拾了甄家,就把王家順帶著也換了個位置,要不是王家的確有功,他也不能顯得太刻薄寡恩了,他能直接將王家抄了,饒是如此,王家也不得不將那些多拿的錢吐了出來。

  要不是王家那時候跟薛家結親了,薛家拉了他們一把,光是還虧空,就能弄得他們一家子傾家蕩產,一家子回金陵喝西北風。

  那時候,王氏也不得不變賣了自己的一部分嫁妝,送回娘家,好為娘家度過那一劫。遇到這樣的事情,王家那真的是傷筋動骨,偏偏王家老爺子身上還有個爵位,壓根死撐著不敢死,要不然輪到他兒子頭上,爵位就到頭了!

  王氏這一輩,就兩個兄弟,一個是王子勝,一個是王子騰。嗯,一個是對照組,一個是實驗組。王子勝當初論起名聲,比賈赦還糟糕一點,賈赦嘛,實際上他是個宅男,除非必要,沒事根本不出門的那種。一開始的時候要進宮做伴讀,等到司徒憲開始聽政了,他就是在東宮掛了個職,實際上去得很少。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在家裏頭,大多數時候也就是欣賞古玩書畫之類的東西。所以,在外頭並沒有什麽壞名聲。

  至於王子勝就不一樣了,這位就屬於傳統意義上,會上街調戲良家婦女的衙內,他其實也沒壞到那個份上,就是喜歡口花花,畢竟,真要說起來,大街上行走的那些姑娘素質真未必比得上家裏的丫頭。

  王子勝呢,不學無術,好逸惡勞,貪花好色,好在幾乎不會仗勢欺人。但是呢,在王家這個時候,王子勝這樣的,無用就是最大的原罪了,不能產出,光能消費,這兒子還要了幹什麽,丟了吧!

  相反,王子騰倒是個非常努力上進的,他性子堅韌,另外呢,有一點不擇手段,不管怎麽樣,在王家衰落到這個程度的時候,王子勝顯然不能勝任繼承人的角色了。王家老爺子用了點人情,將王子勝送進了格物學院,然後就開始全力給王子騰鋪路。

  王子騰從小學習的是武藝兵法,他被王家老爺子送到了南安郡王那裏,沒辦法,如今也就是那裏還有可能獲得軍功了,主要是對付一些海盜。

  王子騰是個非常能幹的人,他一開始去了軍中,哪怕有著王家的面子,也就是個低級武官而已,但是他很快就得以脫穎而出,之後呢,南安郡王也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對他頗為器重。畢竟大家也算得上是世交,王家呢,也是因為當今才衰落的,南安郡王呢,也算是當今的眼中釘了,不過就是不想造成太嚴重的後果,所以才一直任由南安郡王依舊待在東南。

  但是王子騰呢,卻是個狠人,跟著南安郡王幹了幾年之後,然後將人給賣了!

  這年頭,在外頭帶兵的人,為了不鳥盡弓藏,還有持續的功勳進賬,有的時候,對於敵人根本就不會趕盡殺絕,甚至跟對方勾結也是有的,如此雙方互相有了默契,一方能夠維持自身的生存,甚至還能悄悄壯大,而另一方呢,又有細水長流的軍功記賬,朝廷那邊呢,也得源源不斷地提供軍餉,也不敢隨意撤換將領,以免回頭不好收拾局面。

  南安郡王一家子就是這麽幹的,朝廷雖然對此有疑心,但是也抓不到證據,又擔心南安郡王那邊勾結茜香國,真真國,回頭在沿海生出亂子來。當初司徒憲就搞了幾個手下,披著海盜海商的馬甲做一些作為太子不方便做的事情。南安郡王鎮守東南多年,他要是手裏頭沒點別的力量,沒有什麽其他藏身之處,那才叫怪了呢!到時候,南安郡王要是直接造反,帶著一幫子海盜襲擾南方沿海,海上戰略移動空間可比陸地上大多了,要是不能一網打盡,回頭麻煩多著呢!

  所以,朝廷這邊只能一方面另外培養出一批海上的力量,盡可能削弱南安郡王那些黨羽的實力,再通過其他一些手段,威脅茜香國之類的這些很容易搞事的國家。

  王子騰顯然是聰明人,朝廷的勢力蒸蒸日上,而南安郡王這邊看著沒什麽問題,但是可以想象,未來南安郡王勢必不會是朝廷的對手,因此,等到他更進一步,成了南安郡王的心腹之後,就悄悄跟司徒憲投誠了。

  然後呢,在南安郡王不知道的時候,大量的消息傳遞到了朝廷之中,這裏頭包括了南安郡王給自己準備的幾條退路,還有他在外頭養的外室給他生下的私生子,海盜還有茜香國,真真國等國家內部與南安郡王有勾結的人,這些消息都被朝廷掌握在了手裏。

  南安郡王被名義上去發放軍餉勞軍的欽差控制住的時候,都沒搞清楚自個到底輸在了哪裏。

  從那之後,王子騰算是平步青雲了!不過,在仕途上頭有了重大突破的王子騰一直以來,都有著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雖說妻妾加起來不少,但是,最終只有嫡妻給自己生下了一個女兒王熙鸞,而且王熙鸞身體並不好,天生就有心疾,雖說不嚴重,但是按照太醫的說法,她這輩子不能大喜大悲,總之,情緒要一直保持穩定,如此才能長壽,否則的話,情緒波動一大,就有可能引發心疾,導致猝死。

  按照太醫的說法,王熙鸞日後只怕連夫妻敦倫之事也是做不了的,也就是說,王熙鸞壓根就不可能成婚生子。王子騰就這麽一個女兒,還能怎麽辦呢?只有好好養著了!

  王子騰沒有兒子,王子勝呢,一向是個有些葷素不忌的性子,但是呢,最終也只有一兒一女,老實說,王子騰心裏頭還真有點擔心,會不會是王家真的遭了什麽報應。

  王子勝當初被王家老爺子送進了格物學院,雖說學習成績一如既往地比較糟糕,但是,他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因此後來直接被發小賈赦給拘在了身邊,專門給賈赦出主意,然後賈赦想辦法將他的那些主意給變成事實。

  這讓王子勝呢也不能說是完全無用了,賈赦後來去格物學院做博士教授,而王子勝呢,也撈了個助教的名頭,但是他也不會講課,也就是在賈赦身邊做助理。

  對於王家來說,這點官職真是什麽也不算,王家如今也沒有爵位可以繼承了,好在王家老爺子也覺得家裏的人脈和政治資源都留給了王子騰,挺對不住這個大兒子的,倒是將王家大部分家產都留給了王子勝,當然,在還清了虧空之後,這所謂的家產也縮水了大半就是了。

  好在王子勝的小夥伴還是樂意帶著他發財的,王子勝覺得如今這個世道不錯,他這樣除了會出一些餿主意,其他什麽都不會的人居然也能混個一官半職了,而且還能夠跟著賈赦賺點所謂的專利費什麽的,因此,他對如今的生活非常滿意。瞧著自個兒子王仁,也不是什麽能讀書習武的,幹脆等到王仁大一點之後,就將他塞進了格物學院的初級學院裏頭學習了!

  王仁作為兩房唯一的男丁,將來是要兼祧兩房的,所以王子騰也情願他有出息。王熙鸞因為身體的緣故,難免有些多愁善感,或者說是有些抑郁,為了讓王熙鸞能開心一些,正好王子勝的妻子過世了,王仁倒是可以住到學校裏頭去,王子騰夫妻兩個就將王子勝的女兒王熙鳳接到了自個府上,讓堂姐妹兩個可以在一塊兒說笑。

  王熙鳳是個比較開朗潑辣的性子,而且呢,她其實很善於察言觀色,自家老爹是個不靠譜的,倒是叔父前程無量,因此,王熙鳳也樂得多討好叔父和嬸母,反正也就是讓她多陪著王熙鸞說笑而已,王熙鳳從來不怵這個!

  等到兩人到了年齡,王子騰就走了點門路,將兩個女孩子都送進了女學,王熙鳳對於學習沒興趣,王熙鸞呢,屬於有心無力的那種,她的身體決定了,平常最好不要太過消耗精力,包括腦力,這會對她的心臟造成一定的負擔,所以,她們去女學純粹就是去鍍個金的,誰也沒指望她們能學出什麽名堂來,也就是多認識一些同齡人而已。對王熙鳳來說呢,更是多了一層意思,那就是看看這些同齡人會不會變成自己的小姑子。

  王氏在王家再次興起之後,倒是曾經考慮過能不能親上加親,看看讓自個的侄女也嫁到賈家來。其實要不是因為賈政在外頭喝多了定下了李紈,王氏甚至考慮過讓自個兒子賈珠娶自個侄女的。

  後來呢,王氏還曾經試探過大房的意思,大房那邊,賈瑚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來了,定的是穆思文家的女兒,畢竟,穆思文跟賈赦兩人也算是同窗了,後來關系也還算是不錯,兩人後來就幹脆定下了兒女親事。

  賈璉呢,他對於什麽格物興趣不大,算學學得很好,卻並不想深入學習,他最想要的其實是出海賺錢,結果就被忽悠著學了幾門外語,然後就被丟到理藩院打雜去了。

  王氏想的就是看看賈璉娶王熙鳳,可惜的是,這門婚事也就是王氏一頭熱,張氏跟王氏做了這麽多年妯娌,不是很信任王家女兒的教養,自然不可能給在資格兒子娶一個王家女進來。而賈璉呢,如今滿腦子都是出海,壓根想不到成婚的事情。王家那邊呢,這一輩總共就兩個女兒,還有一個壓根不能出嫁,因此,王熙鳳的婚事就變得非常有價值了!

  所以,在王子騰一番權衡之後,最後王熙鳳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她嫁給了王子騰的一個下屬武官,算是軍中的後起之秀,在海戰上頭頗有天賦,王子騰有意讓他接自己的位置,既然如此,將自家侄女嫁給他,也算是加強了聯系,另外也方便王子騰繼續利用海上這條線,給自個牟取一點利益。

  王熙鳳呢,雖說覺得這個丈夫長得不算俊秀,但是這位卻對王熙鳳言聽計從,王熙鳳本來就是個喜歡弄權顯擺的人,丈夫不僅有權,還願意給她足夠的自主權,王熙鳳婚後簡直是如魚得水一般,將夫家的產業經營得風生水起,她在女學裏頭又有不少要好的同窗好友,她這些同窗好友嫁人之後,大家依舊保持著一定的聯系,如此一來,自然也給丈夫帶來了不少好處,可以說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了!

  王熙鳳雖說沒有經歷過王家那一場劇變,但是當年赫赫揚揚的統制伯府一朝衰落,弄得一些鄉下土地主都敢跟王家嗆聲了,她還是隱約記得一些的,這也讓王熙鳳對於許多事情多出了不少敬畏之心。

  相比王家的大起大落又覆起,史家那邊就有些尷尬了!

  史家在一眾姻親中是有名的子孫繁茂,這也是為什麽史家女在婚嫁市場上一向比較搶手的緣故,史家因此有不少得力的姻親,最後也因為這個緣故倒了黴。

  史家跟甄家是姻親,甄家倒黴的時候,就牽連到了史家,史家那位保齡侯爺差點沒傻了眼,他們壓根沒撈到什麽好處,結果平白惹了一身騷。保齡侯府算是勳貴裏頭一直保持了武風的人家了,他們家開國之後,就一直做著武官,紮根在前線之類的地方,就算不去前線,做的也就是跟後勤有關系的工作。之前北戎南侵,保齡侯當時也是參戰了的,立下的戰功雖說不能算是太突出,也足夠下一任的保齡侯原級襲爵了!

  甄家出事的時候,那一任的保齡侯就是史氏的兄長,賈代善的大舅子,他是真冤枉,保齡侯府這麽多年能夠一直屹立不倒,靠的不光是戰功,還有小心謹慎的作風。保齡侯府一向什麽也不敢摻和。

  甄家那邊的事情,根本就是史家在金陵的幾房跟甄家合作,販賣私鹽,私底下呢,還給甄家做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問題是,金陵那邊史家幾房人無官無爵的,能做這些,依仗的自然是保齡侯府的勢,保齡侯府再喊冤,也是白搭。

  所以,保齡侯府直接就被削了爵,也虧得他們沒沾手那些錢財,因此,只是削去了幾級,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子爵的爵位。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個子爵的爵位也已經算是不錯了,好多牽扯到甄家之事裏頭的人家,不光爵位官職保不住,直接被抄家流放的也是有的。

  老爵爺年紀大了,承受不住打擊,雖說不至於一病不起,身體卻也壞了許多,史氏倒是幫著找了不少大夫,但是也只能是勉強維持罷了。

  史家光是嫡子就有三個,長子史鼏,次子史鼎,三子史鼐,至於庶出的子女,在史家壓根不值錢。原本應該是長子襲爵,結果呢,家裏頭給他謀了個差事,讓他去做,他運氣是真的很糟糕,半路上遇上了泥石流,直接就沒了。史鼏的妻子那時候已經快要臨盆,聽說了噩耗,頓時就受到了刺激,勉強生下了一個女兒之後就撒手人寰。

  老爵爺沒了能幹的長子,也是大受打擊,甚至來不及留下什麽說法,就昏迷不醒,然後也跟著沒了。

  史家到了如今,也就剩下一個爵位比較值錢了,但是問題在於,史鼎以前在家的時候,作為夾在中間的次子,其實就是那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反而是史鼐,從小比較受寵,上頭老夫人就起了心思,想要讓小兒子襲爵,為此還找上了史氏這個小姑子。

  史氏呢,也一向覺得史鼎比較嘴笨,不像是史鼐一般靈活機變,再者說了,其他她本心裏頭,也是希望自個的小兒子襲爵的,因此推己及人,自然也覺得娘家嫂子這個想法沒什麽毛病。因此便跟賈代善說起了這事,差點沒被賈代善罵個狗血淋頭。爵位承襲這種事情,說是家事,更多的是國事好吧,老爵爺跟世子屍骨未寒,這邊下面兩個兄弟就開始爭爵,上頭知道了,哪有你什麽好果子吃!這事榮國府摻和進去,更是半點好處也沒有,平白要惹一身騷。

  賈代善差點被自己的媳婦還有岳家人給蠢哭了,婦道人家不明白,難不成幾個成年的大小夥子還不明白嗎?就算是出去打仗,也不是你一爭取,戰功就能落到你頭上的。

  賈代善也擔心史家再搞出什麽事情來,只得耐著性子將其中的厲害跟史家那邊講解了一遍,史家老夫人跟史鼐雖說有些不甘心,但是呢,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要是還要一意孤行,之前就被降爵了,回頭再惹了聖上不喜,這個本來就已經比較微末的爵位真不知道還能不能保得住呢!

  司徒憲那邊呢,也沒打算真的對史家趕盡殺絕,而且史家也實在是弄得比較慘,明明啥好處都沒沾到,結果就遇到了一幫不省心的豬隊友,所以,史鼎襲爵的旨意很快也就下來了,並沒有降爵,而是依舊是子爵,而且史鼐呢,也得了一個武職,等到出了孝,就可以去上任了!

  一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想到,史鼏兩口子還留了個女兒呢!老太太呢,覺得這個女兒不吉,是個刑克父母的,所以不肯撫養,她這把年紀了,覺得自己的命沒那麽硬,然後呢,一看二兒子,就表示,你這個爵位說到底,也是撿漏撿的老大家的,所以,這丫頭就你們養著吧!橫豎一個小丫頭養到出嫁也花不了幾個銀子,至於嫁妝什麽的,她親媽的嫁妝還在呢,回頭都給她陪嫁了也就是了!

  史鼎兩口子也覺得這主意不壞,又不是侄子,一個侄女能花費多少,大哥他們一家子手裏頭還有些私產,也不用他們陪什麽嫁妝,回頭還能用來聯姻,穩賺不賠!

  史家那邊安心守孝,結果等到兄弟兩個謀求起覆的時候,史氏這邊說是要將那個被取名為史湘雲的侄孫女接到賈家那邊去撫養。理由很簡單,你們要起覆,在京中肯定是不靠譜的,一方面僧多粥少,京裏的好缺早就被人占了,後面還有一堆人等著呢,另一方面呢,京裏頭安逸是安逸了,有榮國府的關系,也不怕他們被人欺負了,可是問題是,那也沒有什麽立功晉升的機會啊!

  天子腳下不是什麽好廝混的地方,就算是那些不要命的匪徒,也是不樂意在京城附近討野火的,這純粹是找死!所以,在京中,就只能慢慢熬資歷,要是碰到什麽事情,還得小心不要淪為背鍋的。所以,史家兄弟兩個如今在到處托人,都是為了外放。

  既然這樣的話,帶著一個孩子出去就不靠譜了,回頭水土不服什麽的,孩子說不定就熬不過來了!

  史氏其實也是寂寞,老大家幾個孩子,都是老大兩口子自己養著,最多就是平常到她這裏來問安,而老二家的孩子呢,庶出的子女她是看不上的,嫡出的呢,也就是寶玉了,人也乖巧,嘴也甜,但是呢,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史氏覺得他這個生有異象可能是個禍根,因此不敢親近,等到後來自家老頭子將這事解決了,王氏已經不肯放手了!

  所以史氏盤算了一圈之後,也就是史湘雲有可能養在她身邊了,當下就給史家那邊去了信。

  史鼎那邊一聽史氏願意接手史湘雲,自然是樂意的,史家幾個孩子成婚都比較晚,自個如今也還沒個孩子,成親沒多久,就遇上守孝了,因此,外放自然也是要帶著媳婦的,要不然讓庶子生在嫡子前頭,回頭又要生亂。像是他們這一輩,哪怕老太太很久都沒有懷孕,先老爵爺都沒容許小妾姨娘有孕,一直到有了他們三兄弟,才算是開了個口子。

  史湘雲這個侄女,對於史鼎他們一家來說雖說算不上什麽燙手的山芋,但是處理起來也難辦,原本史鼎還打算留給老太太呢,但是很顯然,自家老太太對這個孫女是沒多少慈愛之心的,回頭要是出了什麽岔子,就是自個夫妻兩個裏外不是人了!縱然這年頭夭折的孩子多,但是,上頭大哥留下來的女兒都沒養好,那就難免有人嚼舌。

  既然史氏願意撫養,史鼎他們頓時長松了一口氣,幾乎是立馬收拾了東西,將人送了過去。

  史湘雲在榮國府養了大概四五年的樣子,榮國府這些年蒸蒸日上,史氏私房也豐厚,她又是個好享受的,史湘雲跟在史氏這個姑祖母身邊,還真是過得挺滋潤。另外呢,跟賈寶玉的關系也很不錯。賈寶玉天生是個溫柔多情的性子,家裏頭本來就是想要讓他做名士,在這些上頭,也並不太約束他。當然,他這個年紀,溫柔多情什麽的,大家也想不到什麽風流的地方去,不過就是覺得賈寶玉跟家裏的姐妹都比較親近而已,算不上什麽。

  史湘雲呢,其實已經不太記得史家之前的生活了,也真是將賈寶玉當做自個親哥哥一樣,但是等到史鼎外放回來,在兵部謀了個缺,自然就得將史湘雲接回去了。然後,史湘雲就感受到了落差。

  在賈家那邊,史湘雲的一應供給,比探春還要強一些,畢竟,她也是史氏娘家的嫡女,總不能到了親戚家裏,跟人家庶女一般對待,如果不算貼補,光是明面上的份例,幾乎就跟迎春相當了。如今管家的是張氏,張氏並不在意在史湘雲身上多花幾個錢,她不樂意讓自家孩子在老太太那裏承歡,那麽親戚家的孩子在老太太那裏討了老太太歡心,也是她的功勞,這點銀子,算得了什麽呢!

  史湘雲性情開朗愛笑,史氏這個年紀,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款,因此,時不時地還有些貼補,這也讓史湘雲四五年的時間,也積攢了一筆不小的私房。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賈家姑娘的待遇,放在京城裏頭也是數得著的,到了史家那邊,情況就不一樣了!史家倒也不能說窮,但是呢,先是牽扯到甄家的事情裏頭,不得不到處走門路,花了不少錢,之後被降了爵,宅子倒是還能住,但是違制的地方都被封了起來,一家子這麽多人,壓根不夠住了,不得不掏錢將後面一戶人家的宅子買了下來,打通了將家裏人安置下來。

  之後呢,又是分家,史鼎襲爵,史鼐呢,自然是要搬出去的,借著這些緣故,老太太給史鼐爭取了不少家產。史鼐倒是得了上頭的恩典,撈了個武職,而史鼎呢,等到出了孝之後,還得花錢去跑官,等到外放之後,雖說也有些慣例的灰色收入,但是人情往來也多,他能夠花費五年時間就能夠回京在兵部任職,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確在外任上頭做出了不少成績,另一方面呢,那就是上下打點得比較好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史家的經濟情況並不算非常樂觀。尤其,這幾年的時間,史家添了好幾個孩子,史鼎的夫人就生了二子一女,另外,家裏還有個小妾也懷上了,兒子將來要成親下聘,女兒將來要置辦嫁妝,哪一樣不需要花錢,所以,史鼎的夫人嚴氏自然得勤儉持家,好多積攢一些錢財下來,多置辦一些家業,免得日後不湊手。

  總之,史鼎家的女兒,待遇比探春還不如,探春一年裏頭四季衣裳,每一季都有四套,要是出門見客,或者是遇上什麽老太太生日,太太生日什麽的,還要多做一些,首飾什麽的也是一樣,每一季都有相應的份例,這些都算得上是姑娘自己的私產,大方一點的,一整套頭面二三十件,就算是平常的話,一套頭面八件左右也是正常的事情。

  到了史家這邊,這些都縮水了,嚴氏想著史湘雲出嫁還有她生母的嫁妝,輪到自個女兒出嫁,自己的嫁妝卻是不可能都給女兒的,大半得給兒子留著呢,因此呢,難免要心疼自己女兒一些。當然,明面上,兩人的待遇是一樣的,但是都不多,嚴氏又表示,女孩子家家的,也該學點女紅什麽的,所以,哪怕是後來入了女學,這女紅的功課都沒落下,每個月怎麽著都得打一些絡子,做一下帕子之類的,這樣可以省掉針線上頭的開支,起碼家裏頭不用多養那麽多下人了!

  對此,史湘雲就很難忍了,只得整天盼著賈家那邊接她過去小住,而且,史家這邊,下面兩個堂弟對她一直就是淡淡的,畢竟根本不熟悉,這也讓史湘雲覺得孤獨,哪怕她不是什麽心思敏感的人,但是也有一種比起在賈家的時候更加寄人籬下的感覺。

  史湘雲對賈家就這麽越來越親近,賈寶玉又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聽說史湘雲在史家那邊生活得不好,就經常求了史氏接史湘雲過來,甚至史湘雲去了女學也是一樣的。女學那邊可不是寄宿制,每天課程也不算非常重,是可以每天都回家的,女學地址就在內城裏頭,距離賈家更近一些,因此,將史湘雲接到賈家,自然更加方便一些。

  史家那邊雖說對此頗有微詞,但是史氏是長輩,史家如今還多有求著賈家的地方,然後呢就想著史湘雲經常在賈家,說不定將來還能親上加親,嫁入賈家,這可比找其他人家聯姻靠譜多了!

  史家那邊有這種想法,史湘雲自然也有,而史氏呢,覺得這樣也不錯,史湘雲從小在自個身邊長大,性情什麽的都不錯,賈寶玉將來是考不了什麽功名的,賈政呢,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所以,賈寶玉的妻子不能是一個熱心於功名利祿的,史湘雲這樣的就很好了,性子有些嬌憨,而且呢,對賈寶玉是一心一意的。

  但是史氏倒是想得很好,架不住王氏不情願啊!在王氏眼裏,史湘雲當做親戚家的小輩還算是可以,但是如果是做自己的兒媳婦,那就不行了!王氏對自己的孩子還是比較了解的,賈寶玉就是個手裏散漫,不懂什麽柴米油鹽的性子,按照王氏的想法,就得給賈寶玉娶一個懂得持家的妻子。而史湘雲呢,可不像是什麽精細的性子,還老是拉著賈寶玉玩,一點女孩子的矜持都沒有,有的時候還口無遮攔,將史家的名聲敗壞了對你有什麽好處?所以,史氏才一提,王氏就露出了不情願的神情。

  賈寶玉到了快要成婚的年齡,王氏自然也要煩心他的婚事,王氏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自個妹子家的女兒薛寶釵最好。

  薛家呢,這些年其實是有些沒落了的。薛家一開始能夠興起,不過就是因為當年拿了全部的家產賭了一把,投資了TAI祖皇帝,然後呢,開國之後,不光是混了個紫薇舍人的官職,做了皇商,還撈到了一個肥缺,通政司的通政使。

  歷朝歷代,都是缺不了這種暗中做事的情報部門的,通政司呢,就是其中之一,借助於通政司的便利,薛家做生意,那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然而,一開始的時候,薛家人還是頗為盡職的,但是人都有私心,到了後來呢,薛家難免就想著利用通政司的便利交好權貴,畢竟,老是做這種陰私的事情也不是長久之計。

  王家之所以願意跟薛家結親,看中的就是薛家在通政司的職司,真要是看中了薛家的錢,那也不是沒有比薛家有錢的人家。王家嫁女的時候,自家還占著海外朝貢的差事呢!

  結果呢,薛家太貪心了,直接將自己賠進去了,薛家家主做了犯忌諱的事情,朝廷不想讓人知道這裏頭的陰私,直接取走了薛家家主那邊的那些情報還有賬冊之類的,就一粒毒藥讓薛家家主歸了西。

  薛家家主一死,留下孤兒寡母就面臨大麻煩了。王家那時候自顧不暇,壓根沒法幫忙,薛家長房最終不得不拿出了皇商的名頭,才算是保住了自己這一房的大半家產。然後呢,金陵那邊也不敢繼續留著了,生怕被人坑了他們孤兒寡母的,薛王氏也是果決的性子,當即將金陵那邊的許多產業轉手了,然後就直接上京,求了賈家的庇護。

  薛蟠天生不是學習的料,到京城的時候人還小,先是在賈家家學裏頭讀書,很快就把先生氣得七竅生煙,好不容易勉強將字認全了,不會再鬧出什麽笑話了,就被先生迫不及待地攆出去了!

  薛蟠那時候已經十幾歲,薛家大半的產業都已經兌出去了,雖說換了百萬家財,但總不能坐吃山空,因此,就得想辦法給薛蟠求一個前程。在薛家花了不少冤枉錢之後,最後年紀還小的薛寶釵出了個主意,薛王氏用幾幅前朝的古畫打動了賈赦,賈赦走了點路子,直接將薛蟠塞到了軍中,薛蟠腦子不太好使,但是呢,長了那麽一副身板,也有些蠻力,但是軍中嘛,笨一點沒什麽,有的人還情願用一點笨人呢!

  薛蟠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呢總算勉強熬出了頭,混了個低品的武官,薛家這邊總算是有了幾分起色。

  薛王氏呢,是個性子比較被動的人,在家的時候聽父兄的,出嫁了聽丈夫的,如今呢,兒子大了,也算是有出息了,她就開始忙活著給兒子娶媳婦的事情。

  如今世道變化太快,薛家連皇商的職司都丟了,薛蟠又做起了武官,所以,薛王氏對於兒媳婦什麽的,也沒太高要求了,最後薛蟠幹脆娶了自個一個同僚家的妹妹,雖說潑辣了點,但是性子爽利,長得也俊俏,嫁過來之後沒多久,薛王氏就幹脆讓兒媳婦管家了,然後滿心就是女兒的事情。

  薛寶釵也考上了女學,但是,她性子太過功利,不是能靜下心來做學問的人,她進女學就是為了鍍金而已,沒多久就撈了個才女的名頭,不管怎麽說,她這樣的女孩子,還是有不少人喜歡的,如果薛寶釵僅僅想要嫁給普通的官宦人家,那麽壓根不會有什麽問題,可問題是,薛寶釵從小錦衣玉食,進京之後,見識的又是賈家這樣的人家,眼光已經被養高了,一般的人家,哪裏入得了她的眼。

  她曾經想要參加選秀,但是呢,大選資格不夠,那種專門選拔女官的小選呢,卻被刷下來了,沒辦法,薛寶釵看著安分隨時,實際上,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氣高,這樣的人做女官不過就是為了更進一步罷了,所以,誰身邊樂意有這樣一個隨時準備取代自己的女官呢?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寶釵直接被刷下去了。

  高不成低不就,薛寶釵的婚事就這樣成了問題,但是王氏不在意啊!薛寶釵精明強幹,又是娘家侄女,一向又貼心得很。最重要的是,薛寶釵嫁妝豐厚。就算王氏疼愛賈寶玉這個小兒子,卻也知道,賈寶玉將來是要分出去的,能分到的家產有限,就算是史氏多給他一些私房,但是史氏也不能不顧及長房的想法,所以賈寶玉最後能分到多少還不好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個有錢的妻子就是好事了!

  王氏想得很好,但是架不住有賈政這個豬隊友。賈政並不喜歡薛蟠,覺得薛蟠粗魯不文,薛家就是商家出身,對賈寶玉的將來就是個拖累,因此,史氏不過是稍微提了一嘴,賈政就答應了賈寶玉與史湘雲的婚事。


第84章 紅樓謝皇後(番外下)

  「聽說了沒有,絳珠居士又從一種草藥裏頭提取出了特效藥呢!」女學裏面,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湊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說著!

  「是啊,絳珠居士真的很厲害!」旁邊的女孩也一個個都是滿臉崇拜的神色,「可惜絳珠居士沈迷研究,很少出門,要不然,我真想見一見她是什麽模樣啊!」

  「哈,你們沒見過,我可見過,絳珠居士可是我表姑姑呢!」另一個小女孩頓時得意起來。

  「你得意個什麽勁呢!」旁邊她的小夥伴們立馬不樂意了,「你平時成績還不如我們呢!」

  之前那個小女孩頓時就有些蔫了,她是賈璉的小女兒賈茁,從小被嬌慣到大,其實很聰明,但是呢,沒個定性,人也比較粗心,頗有些丟三落四,學習成績呢,在班上只能說是比較一般了!跟身邊的小夥伴比起來尚且如此,回去跟家裏的一幫學霸學神比起來,那更是要羞愧了!

  絳珠居士就是林黛玉,林黛玉這些年來一直未嫁,潛心研究,她天生對於各種草木非常敏感,進了格物學院之後,就開始潛心研究各類草藥中的有效成分,這些年來,很是做出了一些成果,朝廷自然也不可能忽視她的功勞,她如今已經是格物學院博士,另外直接被封了縣主的爵位。

  林家那邊對於林黛玉多年不嫁,一開始的時候還著急,後來幹脆不著急了!林黛玉這樣的,日後說不定就是聖賢一流的人物,留在林家,那就是林家的榮耀。至於日後的養老問題,林黛玉兩個兄弟,過繼一個孩子給她也就是了!

  別以為林家這樣的人家就不功利,事實上,一開始的時候,是林黛玉自個不想出嫁,不管家裏給她挑了什麽青年才俊,她總覺得缺了些什麽一樣,永遠生不出半點心動的感覺。

  某種意義上來說,林黛玉是個有著感情潔癖的人,她從來不願意將就。有一件事,她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那就是她曾經真的對一個人有過一種宿命一般的心動,但是,那時候,她年紀很小,根本什麽都不明白,等到她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定親了。

  林黛玉在暗中大哭了一場,之後就發現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繼而後來就像是看破了紅塵似的解脫感,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也能很平靜地祝福他了!

  沒錯,林黛玉說的是賈寶玉。林如海在林黛玉年紀還比較小的時候外放過幾年,等到後來回京的時候,林黛玉差不多七八歲的樣子,這個年紀,壓根沒有所謂的情竇初開,大家都還很天真純潔呢!等到後來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賈寶玉呢,開始按照賈家給他安排的道路,利用詩詞書畫在京中揚名,而林黛玉呢,已經入了女學。就算是偶爾有機會相見,其實也都沒想到那麽多。

  等到林黛玉意識到自個那似乎有些莫名的心意的時候,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林黛玉何等傲氣之人,哪裏會為了一個看起來簡直有些無端的感情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所以,她哭了一場之後,就將這一切放下了,然後就全心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業之中。

  林黛玉在各種草木之性上頭有著極為過人的天賦,當初司徒憲建立皇家醫學院和藥學院,編撰本草,想要從諸多藥材之中分析出到底是什麽起到了相應的作用。

  老實說,這是個很大的工程,司徒憲最初的時候也就是個設想而已,其實沒指望短時間內能夠有什麽成果,但是等到林黛玉加入了項目組之後,很快就有了突破。林黛玉論起知識積累,肯定是比不上那些精於醫理藥理的老大夫的,但是呢,很多時候,成功靠的就是那一瞬間的靈感,而林黛玉,就充當了這個靈感的角色。她有一種超出常人的直覺,總能在其他人覺得已經無路可走的時候,找到正確的方向。這也讓林黛玉成為了格物院內藥學院裏頭的香餑餑,一個個恨不得將她供起來了。

  林黛玉沈迷於這些,自然對於兒女情長,也就沒什麽心思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想要養幾個面首,只怕也有的是人願意毛遂自薦,何況,她本身是個極為美貌,富有魅力的女性呢?

  可惜的是,林黛玉對這些壓根沒有任何意思,她如今算是京中貴女的偶像級別人物,這也導致了原本就有了晚婚趨勢的這些貴族女子也有一些不太樂於成婚了!因為對於這些貴女來說,婚姻並沒有多少誘惑力,她們在家依舊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出嫁之後反而要受到諸多約束,如果說以前的時候,她們對此是習以為常,而到了現在,當她們受到了更多的教育,見識了更加精彩的世界,前頭還有了可以學習的榜樣之後,她們自然也就心有不甘了!

  而在整體輿論上,並沒有多少人對林黛玉的選擇表示什麽惡意,到了林黛玉這樣的程度,她的價值壓根不應該浪費在相夫教子上,她可以成為更好的人,為什麽要將自己的一生浪費在一個不愛的男人身上呢!當然,如果她遇到了一個對的人,那麽,這自然也沒什麽好說的。

  賈敏以前的時候,還為林黛玉擔心,但是等到朝廷冊封林黛玉為縣主之後,賈敏也算是想開了,林黛玉嫁得再好,那又如何,她不需要什麽夫榮妻貴,自己就能夠讓自己過得很好。

  林黛玉找到了自己可以為之奮鬥一生的東西,而賈寶玉呢,人到中年的時候,卻直接出家了!

  賈寶玉的一生其實在別人看來非常完美,年少成名,一開始的時候,大家就是好奇他那個落草的時候就帶著的寶玉,但是呢,賈寶玉生得好,人也是一副光風霽月的做派,可以說,光是看臉,這位就是個名士風範。

  另外,賈寶玉在詩詞歌賦上頭,是真的頗有些靈性,賈家在這種事情上,對他的培養幾乎是不遺余力的,四書五經什麽的沒什麽好說的,隨便讀一讀也就是了,但是各種各樣的雜書,那真的是都給他搜羅了個遍。

  賈寶玉年少的時候,詩詞還多半有些胭脂氣,因為那時候他閱歷不足,正常情況下,跟他往來比較多的就是家中還有親戚家的兄弟姐妹,另外就是身邊的丫鬟。

  賈寶玉生來就喜歡待在脂粉堆裏,好在他並不會做什麽下流的事情,因此賈家這邊對此並沒有過多地引導,因此,賈寶玉那時候難免沾染了許多胭脂富貴之氣。

  賈寶玉到了婚齡了,自然就面臨了成婚生子的選擇,他某種程度上來說,那真是一個比較博愛的人,姐姐也要,妹妹也想要。他跟史湘雲處得也很好,小時候將史湘雲當妹妹,一直寵著讓著她也算是習慣了。等到薛寶釵跟著薛家進了京,時不時地到賈家來,對這個表姐,賈寶玉也是習慣於討好的。

  不過呢,好在賈寶玉還算是有著基本的價值觀和道德觀,薛寶釵不可能給他做妾,所以,當賈寶玉成婚之後,自然而然地就跟薛寶釵少了聯系。而薛家那邊呢,也算是果決,薛寶釵的年紀本來比賈寶玉還大兩歲,要不是京中已經開始流行晚婚,薛寶釵這個年紀,放在金陵的時候,都要被人說成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那時候,王子騰也算是混出頭來了,在他的安排下,薛寶釵這個還算是有幾分美貌的外甥女被嫁給了他手下的一個武官,年紀稍微大了一點,娶的也是繼室,但是原配並沒有留下孩子,也就是說,薛寶釵嫁過去之後不用做後娘!但是相應的呢,薛寶釵進門之後,就有個從四品的誥命,這已經算是薛寶釵能夠得到的最好的婚事了!

  畢竟真正那種高官顯貴,薛寶釵就算是嫁過去,也只能是庶子,甚至只能是當妾了!王子騰可不會讓自個的外甥女淪落到做妾的地步,關鍵是丟不起這個人!

  薛寶釵是個極有野心的人,她的丈夫呢,也是個野心勃勃的性子,他之所以肯娶薛寶釵,為的就是攀上王子騰的關系,只要王子騰不倒,那麽,薛寶釵在夫家的地位就不會動搖。

  不過武將想要出頭,是真的不容易,天下承平,朝廷多年沒有戰事,就算是有著王子騰的提攜,他這樣一個沒什麽根基的武官,想要出頭,也只能慢慢熬資歷。薛寶釵空有一腔青雲之志,也幫不上什麽忙!她在女學裏頭,總是喜歡掐尖,偏偏又不肯腳踏實地,如同林黛玉一般,研究一些實質意義上的東西,這也導致了,她在女學裏頭,正兒八經的朋友很少。原本跟史湘雲關系不錯,但是,再不錯的朋友,在變成情敵之後,往往也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總之,薛寶釵的一輩子過得非常標準,就是個比較傳統標準的官家夫人,丈夫雖說沒有位極人臣,但是呢,也是差不多以三品的官職致仕的。兒子也還算是出息,考上了格物學院,前程可期,至於別的,就顯得乏陳可善了。

  賈寶玉在定親之後,就與薛寶釵幾乎是沒了什麽往來,他訂婚的時候,雖說妻子是青梅竹馬的表妹,但是心中總有一些悵然若失的感覺,等到後來見到泰然自若前來道賀的林黛玉,這才明了自個的心意,他真正傾心的卻是這個其實與他往來並不多的林妹妹,就像是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像是曾經見過面一般。

  在林黛玉不知道的時候,賈寶玉曾經想過悔婚,但是最終,他卻什麽也沒做,因為,他沒有在林黛玉那裏得過什麽回應,也不能傷害同樣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史湘雲,最重要的是,他只是遺憾,自己為什麽在這之前,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意。

  感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是需要培養的,就算是姻緣前定,有所謂的一見鐘情這種事情,但是,真要是落到實際生活之中,朝夕相處,細水長流的感情才是多數,賈寶玉不是什麽非常叛逆強勢的人,他從小習慣了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當然,大多數時候,他對此也是適應良好,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想傷害任何人。

  他明白,若是自己真要是鬧將起來,之後,賈家,林家,乃至史家都會變成一場笑話,他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賈寶玉在婚後,自然很難真的對史湘雲一心一意了!

  當然,賈寶玉倒是沒有左一個姨娘,右一個小妾地往家裏放,事實上,在家裏頭,除了一個曾經也伺候過史湘雲的襲人之外,賈寶玉並沒有其他的姨娘。而襲人呢,當年趁著賈寶玉還有些年幼無知的時候,就悄悄爬上了賈寶玉的床,為了不被發現,一直暗地裏頭吃著藥,甚至還偷偷摸摸流過一個孩子,這也導致她的身體受損,後來一直沒能給賈寶玉生下一兒半女。

  而史湘雲呢,早就做好了襲人會是賈寶玉姨娘的心理準備,因此跟襲人之間一直以來,也算得上是妻妾和睦,襲人又一向是個識時務的性子,她也明白,史湘雲做自己的主母,才是最好的,史湘雲不是什麽非常細心的性子,也並不是什麽非常小心眼的人,有的時候,就算是心裏頭有什麽想法,也頂多就是嘴上不饒人罷了。

  成婚之後沒多久,賈寶玉後來就開始留戀章台楚館,他倒不是真的會跟那些青樓女子發生什麽實質意義上的關系,但是呢,無非就是放浪形骸,縱情聲色罷了!京中那些青樓女子之後爭相以與賈寶玉,或者說是怡紅公子春宵一度為榮,若是能夠得了賈寶玉的一首詩詞,那更是要聲名大振,身價上漲的。

  賈寶玉一貫憐香惜玉,與這些青樓女子廝混,並無半點鄙薄之意,反而頗為理解她們的心思,他後來瞧見這些青樓女子,年輕的時候恩客如雲,年老色衰之後,如果不能贖身的話,就得淪落到最次一等的地方,而就算是贖身了,日子也未必好過,說不得日後還要被賣上一回。

  賈寶玉那時候就跟一幫青樓女子合作,搞出了一些胭脂水粉出來,做成了品牌,然後讓這些青樓女子將來無處可去的時候,可以通過制作胭脂水粉謀生。畢竟,對於這些青樓女子來說,從良很多時候就是一場笑話,看看那位杜十娘就知道了,說不定沒能得到新生活,反而進了更大的火坑。何況,絕大多數人都沒杜十娘那樣的玲瓏心思,能夠積攢那麽多的錢財呢?

  因此,賈寶玉後來除了怡紅公子的名頭之外,還有好事之人稱他為惜花公子,就是說他憐香惜玉的。

  賈寶玉因為這段經歷,寫出來的詩詞愈發靡麗儂艷,幾乎是哄傳天下。攤上這樣一個風流之名傳遍天下,到處都是紅顏知己的丈夫,史湘雲也覺得很苦逼,賈寶玉依舊對她很好很體貼,即便在外頭一大堆所謂的紅顏知己,但是也僅僅就是在外頭罷了!他沒有拿了家裏的錢在外面揮霍,反而,因為他的名氣,那些青樓倒貼錢也願意讓他過去,只要他去過,那裏的姑娘身價都要漲不少,何況,賈寶玉真不是那等好色無度的人,一般情況下,就是聽那些姑娘彈琴歌唱,喝喝茶,聊聊天罷了,不知道多少人自薦枕席,賈寶玉也並不動心。因此,在外頭,賈寶玉聲名愈盛,但是在家裏頭,史湘雲卻是很難接受。

  史湘雲情願賈寶玉留在家裏,哪怕家裏多幾個小妾姨娘也行,但是賈寶玉一個月大半個月在外頭,到了王氏嘴裏,就是史湘雲連丈夫都攏不住,實在是廢物、無能。賈珠倒是勸過賈寶玉幾句,但是賈寶玉哪裏是會隨便聽勸的人,嘴上答應了,實際上還是一如既往。何況,在大多數男性看來,賈寶玉這樣並沒有什麽道德上的瑕疵,他沒有寵妾滅妻,就算是在外頭玩,那也沒有影響到家裏,從來沒有讓他那些紅顏知己鬧到史湘雲面前來。

  便是史氏,也覺得史湘雲不懂事,真名士自風流,賈寶玉又沒有真的貪花好色,無非就是跟這些煙花女子往來比較多而已,甚至根本沒有發生實質上的關系,原本要賈寶玉娶史湘雲,無非就是覺得她不是什麽喜歡耍小性子,比較疏朗開闊的人,哪知道如今竟是這般狹隘呢?

  一直到史湘雲後來有孕,這樣的情況才緩解了一些。賈寶玉還算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妻子有了孩子,再老是在外面浪蕩就顯得太過了些!而且,史湘雲有孕之後,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這也讓賈寶玉有些憂心,因此,在外頭的次數少了一些,就算是跟那些紅顏知己有什麽約定,也多半就是白天,晚上都是要回去過夜的。

  這讓史湘雲產生了一種錯覺,史湘雲覺得,用孩子可以拴住賈寶玉。

  史湘雲身體很健康,她順利給賈寶玉生下了一個兒子,然後,等到身體稍微恢覆了一些,瞧著賈寶玉對於自己的孩子果然很耐心,更是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等著琢磨著賈寶玉又要往外頭跑了,史湘雲很是順利地又懷上了!沒辦法,賈寶玉在外頭可以拒絕那些青樓女子,但是呢,回到家裏,總不能拒絕名正言順的妻子。

  史湘雲就這樣重覆著懷孕,生孩子,恢覆身體,再懷孕,再生孩子的生活,但是,一開始的時候,賈寶玉的確還算是比較寬容,等到孩子多了之後,賈寶玉甚至覺得有些恐懼。

  就像是沒有一個女人天生懂得該怎麽做母親一樣,賈寶玉呢,他的心理年齡其實還一直停留在少年的時候,所以,他看待絕大多數的女性都是寬容的,他可以看到這些女性的美麗之處,願意為了她們委屈自己。

  但是史湘雲這樣子,卻讓賈寶玉有些受不了了!尤其,史湘雲自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恢覆好了,做好了再次懷孕的準備,但實際上,並不是真的如此。每一次的生產,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都是對健康的一次摧殘,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的。

  生活在賈家這樣的人家,還算是好的,孩子出生,就好幾個奶娘候著,可以省去許多帶孩子的痛苦,但是呢,身體上的損傷,並不是那麽容易恢覆的。尤其,史湘雲缺乏鍛煉,這也讓她的身體其實更加難以恢覆到健康時候的狀態。

  幾次之後,她自己沒太多感覺,賈寶玉卻看出來,史湘雲簡直如同一朵正在枯萎的花一樣,他勸史湘雲,孩子已經有好幾個了,兒女雙全,再生也沒什麽必要,不如先好好調理一下自己的身體,就算是喜歡孩子,再等幾年又怎麽樣。

  史湘雲之後看到了清晰的玻璃鏡中的自己,然後,她只覺得,這是賈寶玉在嫌棄自己了!

  史湘雲陷入了嚴重的抑郁,加上身體的確受到了影響,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那時候,賈代善夫妻已經去世,賈政這一房已經搬出了榮國府,賈寶玉他們夫妻兩個雖然依舊跟著賈政夫婦住,實際上呢,已經屬於分產不分家的狀態。

  這主要是因為賈代善夫妻前後過世的時候,給賈寶玉的私房都比給賈珠多,賈珠倒是沒什麽感覺,卻是讓李紈有些不滿。國公府家大業大,但是呢,按照規矩,跟爵位有關的東西,都是賈赦的,另外,榮國府的家產,賈赦這一房也得分七成。

  賈代善的私房分的其實還算是公允,兩個兒子各自分了兩成,賈敏分了一成,另外一半就給孫輩分了。作為長房嫡孫,賈瑚算是分得最多了,除了賈瑚之外,因為賈寶玉在他的刻意引導之下,日後與仕途再無緣分,因此,賈代善就多給了賈寶玉不少東西。其他的,無非就是嫡出多一點,庶出少一點了。

  倒是史氏,到最後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偏心,給大房的比較少,原因就是,你們大房爵位也得了,家產也得了大半,也都能掙錢,所以,我一個老婆子,偏心一下小兒子有什麽錯!

  因此,史氏也就是給大房留了點紀念品,其他的,幾乎都留給了二房,而二房裏頭,賈政這個兒子也沒得多少,主要是史氏如今對這個喜歡的小兒子也灰心了,幹脆還是留給孫子好了。史氏同樣想著將來賈寶玉得不到多少家產,因此,值錢的東西,甚至是不少產業都是給了賈寶玉。

  對於王氏來說,橫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是落到自個兒子手裏頭了,誰手裏都一樣,但是對於李紈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

  李紈之前就開始跟著王氏管家,對於家裏到底有多少家產心裏是知道個一些的,賈政又沒有爵位,也就是說,家裏的家產都是將來要分的,瞧著自個婆婆的樣子,說不定將來也得偏心小兒子,而史氏分給賈寶玉的那些,稍微算一算,也頂得上二房分到的家產了,這讓李紈如何甘心呢!

  所以等到搬出來之後,李紈瞧著賈寶玉這邊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而賈珠呢,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至今也只有賈蘭一個孩子,頓時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正好王氏想要將賈環分出去,李紈就理所當然地表示,要分就幹脆都分了。

  王氏差點要被自己這個兒媳婦都氣死,自己跟丈夫還沒死呢,老大媳婦就覺得老二一家子礙眼了,真要是等到自己死了,那還了得!因此,王氏一想,這事還真要在自己生前將這家分了,要不然,回頭自己死了,老大媳婦豈不是要讓寶玉更加吃虧?

  因此,王氏幾乎是將律法允許範圍之內,能夠分給賈寶玉的東西全給了賈寶玉,又琢磨著等到將來,自個的私產,也得多給小兒子留一些,要不然,小兒子給自己生了這麽多孫子孫女,他又不能當官,在外頭呢,潤筆什麽的也少,回頭豈不是要吃苦?

  王氏這般分法,又讓李紈慪了一回氣,從此對二房愈發不想搭理了!

  史湘雲那邊身體連同精神都衰弱了下去,賈寶玉呢,一開始還能在家陪著她,後來,就愈發覺得喘不過氣來,也很難繼續對史湘雲保持心平氣和了,在家的時候,反而是襲人給了他更多的安慰,這更讓史湘雲覺得憤怒難堪。

  史湘雲最終終於撐不下去了,她壓根沒什麽求生的意志,好不容易等著長子賈桂成了婚,史湘雲就再也熬不下去了。

  在史湘雲的喪禮上,賈寶玉卻是大徹大悟,直接大笑幾聲,然後就踏著風雪揚長而去,等到人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出了家,法號「頑石」,而他那塊胎裏帶來的寶玉,他也不再帶在身上,直接供奉在了佛前。

  之後,頑石法師就開始遊歷四方,他大概就屬於天生的婦女之友,即便是做了和尚之後,也沒有斷絕與那些青樓女子的往來,但是卻不再給她們寫什麽詩詞了,反而是致力為為她們謀求生計!幾乎所有的青樓女子都不可能是自個心甘情願淪為娼門的,她們大多都有各種不得已,有的是家裏獲罪,淪為官奴,有的是被家人賣了的,還有的是被人拐賣的,還有的甚至是因為遇人不淑,遇到了比畜生都不如的丈夫,不得不操持皮肉生意養家糊口。

  頑石法師無法改變這個世道,哪怕之前司徒憲廢除了賤籍,這種古老的行當也不可能消失,頂多就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

  所以,最終頑石法師能做的,也僅僅就是幫助她們學習一些一技之長,讓她們不至於一輩子淪落在煙花之地。他當年搞出來的脂粉如今成為了一個比較大的化妝品品牌,名叫「荼蘼」,頑石法師用這個為根基,鼓勵那些青樓女子若是有閑錢的時候,可以利用購買化妝品的機會,將錢存在「荼蘼」裏,等到日後身價跌了,肯放良了,就可以從荼蘼中支取錢財為自己贖身。甚至,他還搞出了一個原始的基金會,將荼蘼的一部分利潤投入其中,用於幫助那些陷入困境無法自救的女性,不僅是那些青樓女子,其他女子也有許多得了他的救助。

  某種意義上來說,頑石法師也算是度人無數了,等到他圓寂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女子自發為頑石法師送行祈福。

  而頑石法師圓寂的時候,活到八十多歲的林黛玉也心有所感,她年紀大了之後,腦力不如從前,也便很少去格物學院那裏了,但是,她這麽多年的功勞不是假的。之前皇家要冊封她做公主,卻有人反對,表示憑什麽男子有了功勞,可以被冊封成實際的爵位,而絳珠先生之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可以說堪比聖賢,怎麽能直接拿著一個公主的封號就給糊弄過去了!所以,最終,林黛玉史無前例地,以女子之身,被冊封為濟世公,配享太廟。

  林黛玉拒絕了讓林家的子嗣過繼,她並不看重這個,她老後,也有許多徒子徒孫,繼續沿著她開辟的道路向前走,她八十三歲的時候,無疾而終,被追封為濟王。

  太虛幻境之中,警幻等著神瑛侍者和絳珠仙草歸位之後,卻只能苦笑了,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便是如此了!

  警幻仙子其實算不得正統的仙人,她之所以能夠掌控太虛幻境,不是因為她有多大的能耐,而是因為警幻仙子原本就是風月寶鏡的器靈,以器靈之身,想要修行,那真的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警幻仙子為了能夠更進一步,也只能契合風月寶鏡所代表的法則,執掌天下癡男怨女風月之事。

  只是,這個神職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別的不說,月老這邊就是繞不過去的,警幻現在最終幹脆取巧,點化了自個宮中的那些草木之精,讓她們入世,這些草木之精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警幻仙子的屬神了,她們收集到的力量,可以幫助警幻修行。除此之外,警幻仙子還撈到了一個差事,那就是負責天庭小仙的情劫歷練。

  警幻仙子因此搭上了赤霞宮,這裏算是媧皇的行宮,神瑛侍者就是赤霞宮中的仙人,原本他也是赤霞宮中一件靈寶化形,不該沾染人間情孽,警幻仙子卻時常與他說一些風月之事,神瑛侍者又常常往靈山灌愁海這邊而來,自然難免沾染了情劫。

  絳珠仙草在天庭中原本算不得什麽稀罕的仙根,就是尋常靈草而已,比較稀罕的就是,她生在灌愁海邊,三生石畔,灌愁海的海水不是能隨便吸收呢,不過呢,如果按照正常的生長規律,她可以慢慢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如同尋常的草木精靈一般,在天庭化形,最後成為一個女仙,被分配到某個宮中執役。

  而警幻仙子卻發現神瑛侍者居然被情絲糾纏,頓時就起了心思,引著神瑛侍者用甘露灌溉絳珠仙草,結下了兩人之間的因果。絳珠仙草提前化形,原本還清這段因果,也沒必要下凡,但是卻被警幻仙子拿話套住,最後答應了與神瑛侍者一同下界。

  警幻仙子可不是這麽好心,要助他們渡劫的,主要還是為了借助神瑛侍者的身份,還有絳珠仙草的特性,想要算計一把那流落到大荒山青埂峰的補天石。

  補天石雖說當初被女媧娘娘廢棄,卻也是沾染了補天功德的,某種意義上來說,功德這玩意就像是萬金油一般,可以毫無後患地促進修為增長,但是呢,想要獲取功德,卻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之前警幻仙子戰戰兢兢,執掌自己的神職,幾百年都沒撈到多少功德,要不然,她也不至於撈偏門,而補天功德,女媧娘娘看不上這點邊邊角角的,但是對於警幻仙子來說,哪怕只能吸收一部分,都能讓自己修為更進一步,甚至,如果能夠吞噬補天石,自己的本體也會具備一部分補天石的妙用。

  對於警幻來說,撈偏門習慣了之後,她就明白了一句話,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當然,她也為此做了不少準備,神瑛侍者是赤霞宮的,跟補天石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一家人。而絳珠仙草呢,其凝結的絳珠,就如同道果一般。警幻在絳珠仙草凝結出來的絳珠上做了一點手腳,等到二人下凡之後,隨著絳珠仙草的還淚,就可以讓補天石沾染上情債孽力,然後露出破綻,其補天功德就可以被絳珠所吸收,等到二者渡劫歸來,警幻就可以直接吞噬絳珠仙草的絳珠,至於這裏頭留下來的那些爛攤子,自然有神瑛侍者,絳珠仙草,乃至手底下那些化作情鬼的草木精靈承擔。

  警幻仙子想得非常美妙,一直到手底下那些人各自按照計劃下了凡,沒幾年就發現事情已經失控了。

  人間人道大昌,天庭對於人間的控制力自然薄弱了許多,警幻仙子就算是手底下還有人在人間行走,卻也不敢隨意進入繁華之地了。而且人間帝王興替,本來也不是警幻仙子這等小仙能夠摻和的,回頭龍氣反噬,她就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也導致了那些情鬼雖說跟著投胎了,卻沒有如同薄命司的判詞一樣發展,像是原本應該被拐賣的甄英蓮因為金陵甄家出了變故,甄士隱也算是金陵甄家的旁支,雖說沒得到什麽好處,但是甄家的名聲壞了,姑蘇城裏頭,大家可搞不清楚甄士隱這一脈跟金陵那一支的區別,還有人想要渾水摸魚,甄士隱幹脆帶著妻子搬到鄉下做了地主,自然也就沒了被葫蘆寺失火連累的事情,鄉下距離城裏頭有一段距離,甄士隱也不可能心大到讓仆人帶著女兒去城裏頭看燈了,因此,甄英蓮一直好好地生活在姑蘇鄉下,最後招贅了一個丈夫。

  如晴雯,她更是根本沒進榮國府,畢竟,按照原本的軌跡,晴雯也算是被家裏頭賣了的,然後被賴家買了下來,孝敬給了史氏。可是呢,這裏頭又出了差錯,晴雯還好好地生活在自個家裏頭,因為手工業的發展,尋常百姓也有來錢的路子,自然不會沒事賣兒賣女的,女兒留在家裏,到作坊做工,那是長久的收益,每年都能賺不少銀錢,晴雯又從小心靈手巧,賺的比旁人還多,他們家傻了才會將女兒賣掉呢!

  至於十二正釵,也各有不同的命運,秦可卿這輩子可不是什麽私生女了,她生母機緣巧合進宮做了宮女,因為伺候的曹嬪一時不能侍寢,然後讓她去伺候了司徒憲,然後產下一女,被曹嬪養在自個膝下,

  不再叫迎春的賈珊在數學上頭很有天分,也精擅棋藝,她性子頗有些隨遇而安,後來在賈赦的安排下,嫁給了格物學院的一個姓趙的學子,夫妻兩個志趣相投,還搞出了一個趙氏-賈氏定理出來。而賈敬的小女兒賈瓏也成了當時一個有名的女畫家,她吸收了來自西方的油畫光影技巧,結合了中原傳統的工筆書畫技巧,開創了一個看成是全新的流派,雖說她畫出來的話還不能說是非常成熟,但是後來儼然變成了這一派祖師一般的角色,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總之,一切都亂成了一團,警幻仙子自個也沒法親自下凡,只得暗自著急,結果後來那些情鬼一一歸位,竟是有好幾個,因為在人間得了功德,擺脫了警幻的控制,就在警幻焦頭爛額的時候,神瑛侍者與絳珠仙子也幾乎是同一時間歸位了。

  這兩人在人間可都是得了不少功德的,就差沒在人間封神了,兩人直接就將警幻仙子告上了淩霄寶殿,告她肆意妄為,擾亂人間命數,濫用神職,殘害小仙,最重要的是,她誆騙了補天石,總之,警幻仙子不光是一切算計都成了空,還直接被送上了斬仙台。至於度過了情劫的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也各自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第85章 陳阿嬌

  舒雲覺得自己這次經歷的算得上是地獄模式了!她發現自己這輩子是陳阿嬌,她應該算是史上最大的一個政治謊言的受害者了!沒錯,就是政治謊言,兩個滿肚子都是野心的母親的政治謊言。金屋藏嬌的說法,才四歲的劉徹自個是說不出來的,自然是王娡教的。至於館陶公主呢,她在文帝在世的時候,並不受寵,要不然也不會嫁給堂邑侯,堂邑侯在列侯之中從來就排不上數,因為初代堂邑侯實際上是降將,一開始是項羽手底下的人,要不是投降還算爽快,劉邦那會兒又要收買人心,別說撈個侯位了,能保住曾經的富貴都不容易!一直到景帝繼位,作為景帝唯一的同胞姐姐,上頭還有個憐惜女兒的竇太後,館陶公主是真的品嘗到了權力的好處。

  權力是會讓人上癮的,弟弟做皇帝,跟侄子做皇帝,那是絕對不一樣的,所謂,館陶公主需要有更進一步的保證,那就是讓自己成為下一個皇帝的岳母。她一開始選擇了劉榮,可惜的是,栗姬是個淺薄的女人,滿腦子都是聖寵這點事,壓根不懂得政治的妥協之道,她只記恨館陶公主三五不時地給景帝獻美人,奪了她的寵愛,因此,直接就拒絕了館陶公主。

  如此,館陶公主自然要選擇別人了,而金屋藏嬌這個說法,自然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的。

  景帝的兒子太多了,劉徹雖說早早被封了膠東王,但是其他的皇子,也有不少早早就受封了,像是王娡還有個妹妹王姁,論起受寵,比王娡尤甚,別的不說,王姁光是兒子就生了四個!王娡還有個黑歷史,她進宮之前是結過婚,生過孩子的,這種事情,其他人不知道,景帝自個還能不知道?

  所以,誰能夠保證景帝一定會選擇劉徹呢?哪怕王娡當年編造了一個夢日入懷的胎夢?可以說,王娡跟館陶公主那是一拍即合,一個保證劉徹將來會娶陳阿嬌,另一個呢,就開始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在景帝那裏說栗姬,說劉榮的壞話。

  栗姬自個也是個蠢貨,沖動易怒,毫無自知之明,劉榮呢,某種意義上來說,也遺傳了栗姬的一些特質,他同樣缺乏政治素養,所以,景帝在發覺自己身體好了起來,可以繼續支撐下去之後,就果斷廢了太子,之後不久,就改立了劉徹做太子。

  不得不說,劉徹上位這裏頭館陶公主出力不小,甚至,陳阿嬌在裏頭也起到了不少作用。陳阿嬌是長樂宮中的常客,竇太後對她的寵愛勝過了自己的那些孫子孫女,竇太後眼神也不好,如果沒有陳阿嬌,她也不可能對劉徹這個孫子有多少另眼相看。

  舒雲恢覆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建元二年,嗯,劉徹在平陽公主府寵幸了衛子夫,然後呢,將衛子夫帶進宮裏來了。

  舒雲整理了一下之前的記憶,然後就不由嗤笑起來,笑自個前身的天真,居然真以為劉徹對她有多深厚的感情!

  沒錯,劉徹對陳阿嬌固然是有一定感情的,但是這份感情絕對算不上深厚,陳阿嬌呢,要比劉徹大兩歲,比起劉徹來更早開竅,最重要的是,從小,館陶公主就告訴了她,劉徹會是她的丈夫,因此,比起劉徹來,陳阿嬌卻是在劉徹身上投入了更多感情的。

  當然,比起在真實的歷史上,哪怕之前的陳阿嬌並沒有恢覆前面幾世的記憶,但是性子肯定不會如同那段歷史上一樣驕縱,驕傲倒是有的。性格這玩意,大半是後天養成的,陳阿嬌作為長公主的獨女,比起兩個兄長來說,得到了更多的寵愛。或者說,館陶公主打心眼裏瞧不起陳家的男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陳阿嬌呢,正常也是住在公主府和長樂宮裏頭,而不是堂邑侯府,母親寵愛,外祖母對她也算是溺愛了,作為皇帝的劉啟,對這個外甥女同樣頗為寵愛,畢竟,寵愛一個外甥女,壓根不會有什麽麻煩,引起什麽遐想,何況,陳阿嬌生得玉雪可愛,性格也頗為活潑討喜,多寵愛一點,算得了什麽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有人能夠保持住本心,光是驕傲已經算是性子挺不錯了,這年頭,權貴家的子弟,又有幾個不驕傲的呢?

  館陶公主在面對王娡母女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有一種施恩的姿態,在她看來,沒有自己,王娡做不了皇後,做不了太後,劉徹當不了太子,當不了皇帝。甚至,在如今竇太後,嗯,現在是太皇太後還在的情況下,如果劉徹做事過了的話,那麽,作為太皇太後,廢黜皇帝的權力也還是有的。

  劉徹同樣是個自尊心極為強烈的人,他小的時候,王娡還算是受寵,因此,在劉啟那裏,他這個小兒子還是比較受寵的,而做了太子之後呢,劉啟雖說年紀算不上很大,但是身體其實並不算好,劉啟對他這個太子呢,也是手把手教導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覺得自己做太子也是天命所歸,館陶最多是起了一個穿針引線的作用而已。

  何況,做太子的時候忍著也就算了,等到做皇帝了,那種唯我獨尊的心態也開始慢慢培養起來了,雖然很快就被太皇太後一巴掌拍回去了。嗯,就在去年的時候,他打算搞什麽建元新政,然後呢,啟用了幾個儒生,結果太皇太後一出手,趙綰和王臧就不得不認罪自殺,建元新政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太皇太後讓劉徹發現自己還是個弟中弟,自尊心受到了打擊的他不能將自己的不爽發泄到太皇太後身上,那麽,自然只能是發泄到別人身上了。他一開始的時候冷落陳阿嬌,但是很快就被王太後提醒了一番,要是陳阿嬌跑到長樂宮那邊去告個狀,回頭你還是吃不了兜著走。劉徹也只能忍耐,對館陶大長公主和陳阿嬌這個皇後態度變得和緩了一些,但是呢,之前的陳阿嬌沒感覺,而舒雲呢,卻是能夠感覺得出來,劉徹對她暗藏的不耐。

  舒雲彈了彈手指,嗤笑了一聲,老劉家的人幾乎是一脈相承地刻薄寡恩,什麽時候顧念過什麽恩情啦!還不起,幹脆幹掉你好了!至於感情什麽的,那真是呵呵了,從劉邦再到後面的劉備,人家的品位始終如一,七老八十了,喜歡的還是年輕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還葷素不忌,男寵什麽的,差不多每個皇帝都有。至於什麽元配夫妻,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犧牲品。劉恒原本的代王後是呂氏,還有四個兒子呢,為了當皇帝,呂氏跟那四個兒子只能去死!劉啟的薄皇後算是當年太皇太後的娘家人,那又怎麽樣呢,太皇太後死了沒多久,薄皇後也就因為無子被廢了。

  館陶公主想著女兒做了皇後,她還能夠一如既往地借助於皇權執掌大權,那純粹是做夢!

  舒雲琢磨了一下,直接叫人取了絲帛過來,然後寫了一封信,叫了自個一個陪嫁的宮女進來:「去,將這封信給大長公主送過去!」

  「諾!」那個宮女雙手接過已經卷好,放到絲囊裏頭的絲帛,低頭答應了下來。

  比起後世的皇宮,秦漢時候的皇宮並不是那種完全封閉式的,這時候的宮殿建的很高大,所謂非壯麗無以重威便是如此,雖然也有宮墻宮門,但是宮禁並不嚴格,也不會防止夾帶什麽的。作為皇後,舒雲讓一個宮女給娘家送封信,壓根不是什麽難事。

  所以,大長公主府裏頭,竇太主就接到了舒雲的信,她隨手拆開,然後面上就是一陣神情變幻,最終直接起身說道:「來人,準備車馬,我要進宮!」

  竇太主進宮是正常的事情,不管是長樂宮去見太皇太後,還是去椒房殿見皇後,所以,下面的人很快準備好了車馬,竇太主坐在馬車上,思考著舒雲在信裏頭那簡單幾句話,心裏頭愈發有些不確定起來。

  到了椒房殿,竇太主就急匆匆走了進去,看到舒雲正擺弄著一卷竹簡,頓時就有些恨鐵不成鋼了:「阿嬌,你信裏頭都那麽說了,自己就在這邊無所事事嗎?」

  舒雲站了起來,答非所問地說道:「母親難得過來,陪女兒走走吧!」說著,直接一馬當先,往前走去,幾個宮人想要跟上,都被舒雲揮退了。

  長樂宮很大,椒房殿也不小,後面就有大片空曠的地方,瞧著附近沒什麽人,舒雲才嗤笑一聲,說道:「母親也是經歷過三朝皇帝的人了,劉家人的性子,母親難道就從來沒註意過?TAI宗皇帝當年能不顧及太後殺大將軍,先帝能殺晁錯,殺周亞夫,甚至,我那梁王舅舅的死,就真的只是病死?」

  說到這裏,以竇太主的膽子,都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她差點沒尖叫起來,很快才壓低了聲音:「你個丫頭,這些話哪裏是能隨便說的?你現在老老實實的跟劉徹相處,等到生了兒子,你外祖母還在,早早就封了太子,那還有什麽可怕的!」

  舒雲輕笑一聲:「太子能封就能廢,母親你也看到了,劉徹的心啊,大著呢!便是太後,你就沒發現如今跟曾經做皇後的時候不一樣了?」

  竇太主輕哼了一聲:「怕什麽,我手裏頭有她的把柄!」

  舒雲輕笑了一聲:「那個什麽金王孫,金俗?」

  竇太主都覺得自己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怎麽她連這個也知道,然後就聽舒雲說道:「我之前不懂這些,嫁給劉徹之後難道還不懂?別人不知道,舅舅肯定是知道的!他當年難道能不去查?在舅舅那裏都過了明路的事情,現在捅出來,只要劉徹肯認金家這個親戚,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見竇太主神情還有些不甘,舒雲直接就說道:「劉氏天子那是沒什麽恩義可言的,再者說了,論起外戚,何如當年的呂氏?」

  呂氏在如今漢家政壇上絕對是個禁忌,呂氏當朝的時候,其實並不算壞,呂後是個很有手腕的女人,可惜的是,攤上一個簡直可以說是懦弱無能的兒子,最後一切勝利的果實都讓劉恒給接手了。而一幫當初在呂氏當政的時候,被壓制得厲害的重臣趁機將呂氏一番抹黑,什麽汙水都潑上去了,搞得那時候真的有多黑暗,民不聊生一樣!

  竇太主琢磨了一番之後,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她並不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而且貪婪,但是很識時務,最終她只得說道:「阿嬌,不管怎麽說,劉徹已經是皇帝了,就算真的廢了他,咱們也撈不到什麽好處,所以,你還是先想辦法生個兒子再說!有的事情,我還得回去想想!」

  竇太主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劉徹自然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對竇太主早就有些不耐了,只是如今呢,先帝過世也不足兩年,太皇太後還在呢,他就算是有什麽脾氣,也不能對著竇太主發,因此,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是在上林苑裏頭帶著一幫年輕人行獵,另外呢,就是練兵。

  當初做太子的時候,劉徹就特別想要攻打匈奴,尤其是他二姐南宮公主差點被送去和親之後,他如今呢,就是想要訓練出一支軍隊出來,好將來去攻打匈奴。

  劉徹如今還年輕,還不是幾年後那個帝一日不可無婦人的皇帝,他如今滿心都是自己的雄心壯志,既然想要啟用新政被太皇太後壓下去了,他就幹脆一門心思練兵。對於後宮什麽的,壓根沒什麽心思,至於那個衛子夫,進宮之後,就是個尋常的宮人,劉徹幾乎已經將她忘記了!

  但是,對於椒房殿還有長樂宮那裏的情況,劉徹還是比較關註的,這會兒聽說舒雲寫了封信請了竇太主進宮,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竇太主臉色不太好,就匆匆忙忙回去了,心裏頭難免要琢磨,這對母女兩個到底說了什麽。

  舒雲比劉徹大兩歲,之前除了服就已經開始催著生孩子的事情了,劉徹如今還不著急,但是他已經知道,竇太主一直都很急。另外呢,王太後跟他那些姐姐也挺急的,這讓劉徹心中有些不爽,他如今還算是少年意氣,對於孩子什麽的,壓根沒有什麽渴望。而且,本心裏頭,他有些忌憚竇家,至於陳家其實沒什麽好忌憚的,陳午自個才智平庸,除了能在自個的堂邑侯府當家作主之外,什麽都做不了主。陳須這個長子也是個沒什麽本事的,至於小兒子陳蟜呢,吃喝玩樂都在行,但是真要是論起其他的,那真是沒有。

  這兩位如今也成婚了,陳須娶的就是同樣是某個徹侯家的女兒,而陳蟜呢,卻是娶了隆慮公主,是劉徹的姐姐,因為這個緣故,陳蟜一下子就被封了隆慮侯,封戶都比他老爹陳午多得多。這也讓陳須非常不平,在外頭總是說竇太主偏心,小兒子小女兒都安排好了,就他這個長子什麽都沒撈到。

  竇太主都懶得理會這些,她強勢慣了的人,要不是她,京中誰知道堂邑侯府是哪個啊!當年開國的時候,封了一百多個侯,堂邑侯一直排到了八十多個,往後也沒出過什麽人物,在一群列侯裏頭那就是小透明,就算是館陶公主嫁了過來,也對陳午沒什麽敬重的意思,陳午呢,在館陶公主那裏就是個鵪鶉,他也害怕跟館陶公主多說什麽,這個妻子太盛氣淩人,所以,陳午寧可在自個的堂邑侯府玩那些歌姬舞姬,也不願意跟竇太主多打交道。

  陳須也就是在外頭跟他那些狐朋狗友抱怨,當著竇太主的面,也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的。至於陳蟜,其實也差不多,雖說得了好處,但是呢,對上自家親娘也是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竇太主也煩他們,不光不能給自己爭氣,還都是拖後腿的。

  跟陳家比起來,竇家就是個龐然大物了,竇家出的人才很多,哪怕是劉徹登基之後,竇家人都開始被邊緣化了,但是竇家還有幾個列侯。這個時代跟後來科舉盛行的時代不一樣,人才這玩意是真缺,所謂的讀書破萬卷的人,說不定看過的東西,都未必比得上後世小學生多,想想看,後世的時候,光是小學生必讀的各種課外書籍,幾本加起來,都要比這個時候的許多人閱讀量大了!畢竟,一卷竹簡總共也寫不了多少字。

  即便是這些列侯之家,在對於兒孫的教育上頭,也是不可能細致到哪裏去的,何況,漢代的時候,爵位這玩意是不降等承襲的,也就是說,祖宗掙到了爵位,就可以世世代代承襲下去了,因此,壓根沒有需要奮鬥的動力,起碼不如那些寒門有動力。這也是為什麽後來劉徹會用各種看起來很是牽強的理由將許多列侯除爵的緣故,這對於國家財政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

  這年頭官員嘛,多半就是靠各種關系,還有就是靠刷名望,名聲大了,傳到天子耳朵裏頭去了,自然就有人過來請你去做官了!當然,這得是個好名聲,要是什麽壞名聲的話,那麽,你就成為地方官員刷政績的工具了!

  但是竇家呢,在對子孫的教育上頭,一直比較上心,竇家最初不過就是尋常人家出身,太皇太後的兄弟當初還被賣到礦山裏頭挖礦,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但是,這一家子還是比較有遠見的,像是竇彭祖,崇尚黃老之道,如今在黃老一派裏頭,也算得上是頂尖的那一撮人物了,家裏的子弟也就是跟著學黃老。黃老之道,後來是被歪曲了,說成是無為而治,實際上所謂的無為,是無為而無所不為,黃老之道真要是動真格的時候,可不比法家溫和到哪裏去!

  至於竇嬰呢,這位在竇家也是異類,直腸子,書生意氣,因此,哪邊都不討好。以前先帝在的時候,對竇嬰還算是有些香火情分,輪到劉徹上位,哪怕竇嬰算是儒家一派的人物,劉徹也是不肯用他的。不過,竇嬰頗有些任俠之氣,這些年可是養了不少門客,在這個時代,所謂的門客呢,某種意義上就是要為主家效死的,可以說,這也算得上是個不穩定因素了!

  劉啟在世的時候,尚且在很多時候,需要聽從竇太後的意見,如今竇太後都升級變成太皇太後了,劉徹這個做孫子的,還能怎麽辦,只能忍著唄!所以,他其實很擔心,自己如果真的跟陳阿嬌生下了兒子,竇家會不會撇開他,然後擁立幼主呢?

  所以,劉徹寧可暫時沒孩子,也不想跟陳阿嬌生孩子,他橫豎如今沒到多需要女人的時候,他如今事情也很多,事情做完了,也就沒多少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頭了!

  即便對舒雲與竇太主的談論有些好奇,劉徹也沒有立刻回宮的意思,依舊待在上林苑。按道理,作為皇帝,他能夠掌握長安的最高軍事力量,那就是南軍和北軍,但是呢,如今虎符還放在長樂宮那裏,他這個皇帝暫時還沒成長到能被太皇太後寄托兵權的地步。太皇太後很懷疑,他要是真的掌握了兵權,是不是立馬就會直接揮軍北上,攻打匈奴。

  因此,劉徹如今就是在關中挑選良家子,另外立了個羽林衛,就在上林苑裏頭緊鑼密鼓地訓練。也虧得前頭留下的底子厚,劉徹手裏頭有錢,要不然的話,還真的支撐不起這樣的消耗,畢竟,如今他想要有大額的開支,也是需要太皇太後那裏點頭的,所以,國庫裏頭出了一部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劉徹自個的私房裏頭出的。

  練兵這種事情,那真是每天流水一般的錢財往外花,劉徹呢,又是個急性子,恨不得立刻就能出成果,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他大多數時候都待在上林苑。

  而未央宮中,舒雲對於這個便宜丈夫一點也不想過問,她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沒有孩子,一方面是近親結婚的問題,另一方面呢,其實也是劉徹並沒有在她身上履行過多少夫妻義務。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要守孝,後來呢,劉徹又是使性子,在這種情況下,她能生孩子,那才叫怪了呢!

  舒雲已經開始琢磨,自己應該做什麽!說實話,無論是秦始皇,還是漢武帝,實際上來說,都只能說是躺在祖宗功勞簿上頭更進一步的敗家子。秦始皇呢,所謂的奮六世之余烈,也就是他在短短十幾年內,幾乎就將前頭六個皇帝的積累給揮霍光了!

  劉徹這個漢武帝呢,比起秦始皇來,也不遑相讓。從高祖皇帝開始,歷經文景之治,雖說中途也出了一些變故,比如說七國之亂什麽的,但是,七國平定之後,朝廷也是得了很多好處的。七國之亂的時候,朝廷甚至要借高利貸才能打仗,而戰後呢,不光是還清了高利貸,還有了足夠的盈余,就是因為當時變亂的吳楚等國,那時候是真的富庶,別的不說,吳國那時候有著露天銅礦,這玩意正常是會有伴生的金礦的。

  但是到了劉徹手裏,劉徹呢,是個好奢華,好享受的,他要興建宮室,要求仙問道,茂陵修建到被什麽赤眉軍,西涼軍,黃巢義軍組織挖掘了一次又一次,等到了元末,還能從裏頭挖出一批金子來。總之,花錢如流水,至於攻打匈奴什麽的,其實那些負擔是被轉嫁給了下面的百姓身上,當然,那些大商人也是比較倒黴的一個群體,韭菜被割了一茬又一茬,等到老了,眼看著民生荒蕪,民不聊生了,一個史無前例的罪己詔,立馬又將自個洗白了!

  所以,在舒雲看來,換個皇帝,也未必會比劉徹這個武帝壞到哪裏去。或者說,漢家積累了這麽多年之後,只要不行差出錯,許多事情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並不是劉徹有多英明神武,實際上,這家夥搞出來的笑話難道還少了?

  這般一想,舒雲就有了主意,不管是自己生,還是借腹生子,自己得有個兒子,然後呢,找個機會,劉徹就可以幹脆進茂陵了!真要是讓茂陵修建個幾十年,幾代祖宗留下來的家當都不夠他敗的。

  老實說,在親手幹掉過一個皇帝之後,舒雲對再動一次手,已經沒有什麽心理壓力了!大家都是渣,看誰渣的過誰唄!

  當然,這種事情目前來說還是不能做的,太皇太後還在呢,別看太皇太後寵愛竇太主,寵愛陳阿嬌,但是,她對於漢家天下的責任心也是很大的,真要是劉徹死了,太皇太後寧可重新扶持一個孫子繼位,畢竟,幼主登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不靠譜了!誰也不知道這中間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而等到太皇太後過世,長樂宮的主人就是王太後了,她如今還住在長信宮呢,王太後自然是樂意自己的孫子登基的,她只會想著撇開舒雲這個兒媳婦,自個還有自家的兄弟攝政。

  舒雲盤算了一下時間,然後就一點也不著急了。舒雲沒有去對付衛子夫的意思,太掉價了,沒有衛子夫,還有別人,另外,衛子夫最大的資本是衛青還有霍去病,舒雲自個對於兵法什麽的,也就是紙上談兵的水平,打仗這種事情,很多時候是真的要看天分的,所以,留著衛子夫,日後還能用上衛青和霍去病呢!當然,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了,她現在需要的就是,給自個多撈一些政治資本。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面,皇後的地位還是比較可觀的,尤其像是舒雲這樣的皇後,背景深,後台硬,劉徹這個皇帝能做的主,都沒有舒雲能做的主多。

  因此,第二天一早,舒雲就先去了長樂宮。

  長信宮那邊,王太後一直還是保持著一副慈愛低調的人設,她謹慎了一輩子,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能一下子就張揚起來了,現在才到什麽時候,太皇太後都多大年紀了!所以,再忍個幾年,她就不需要再忍了!既然如此,給兒媳婦幾個笑臉又如何呢?宮裏頭願意給王太後賠笑的人多了去了呢!

  當然,王太後倒還算是低調,宮外頭,王太後的兄弟王信和田蚡可是已經抖起來了。

  舒雲呢,對於王太後這個婆婆,如今也就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和睦,所以,去長秋宮的次數可沒有去長樂宮多。何況,去長秋宮那裏,往往平白給自個添堵,劉徹的幾個姐姐裏頭,就屬平陽公主最不安分,劉徹上位之後,她就學著竇太主,想著法子給劉徹送美人了,想要成為第二個竇太主,可惜的是,劉徹可不止她一個姐姐,比起她這樣的,還是相對比較溫柔和順的南宮公主和隆慮公主更讓他放心一些。所以,美人嘛,照收,至於其他的,看心情!

  平陽公主當年對舒雲在宮中甚至超過公主的待遇一直是比較嫉妒的,因此,她對舒雲一直頗為不滿,因此,等到自家弟弟做了皇帝之後,自然就不會再忍著舒雲了,難免要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舒雲又不是傻瓜,沒事跑到那裏跟她鬥嘴。所以,還是長樂宮比較好。

  「阿嬌來了啊,來外祖母身邊坐下!」太皇太後三十多歲的時候就患了眼疾,這也導致了她雖說那時候已經做了皇後,但是在宮裏頭也開始不那麽受寵了,劉啟的太子之位也一度出現過動搖,那時候呢,文帝其實更喜歡另外一個兒子劉揖,可惜的是,劉啟占了長,劉揖畢竟小了好幾歲,按照漢家制度,稍微大一點之後就去了封國就藩,他當時最初的最大努力就是將賈誼給劉揖做太傅,可惜的是,劉揖墜馬而死,那時候連兒子都沒有。賈誼之後也被遷怒,抑郁而亡。

  之後呢,文帝也就沒太多別的選擇了,劉啟又是個精明的,直接娶了薄太後的侄孫女,劉啟當年殺了薄太後的兄弟,總不能再對薄家趕盡殺絕了!就算是劉啟一棋盤砸死了吳國太子,文帝也得給他收拾爛攤子,安撫吳國。好在在那之後,劉啟總算是收斂了幾分性子,不再這般急躁了。

  眼睛不好的人,自然聽力就會出眾一些,哪怕太皇太後年紀大了,耳朵依舊比較靈敏,舒雲還沒走到門口呢,她就聽到了舒雲的腳步聲,臉上露出了笑意。

  老實說,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太皇太後當年是不讚成讓外孫女嫁給劉徹的,但是架不住自個女兒一定要這般,因此只得作罷。

  太皇太後見識過的事情太多了,漢家宮廷中的變故,她幾乎都親身經歷過,外戚什麽的,固然很容易一飛沖天,但是呢,真要是跌下去,也比誰都快。從呂氏,到薄氏,再到如今的竇氏,她現在還活著,竇氏在朝堂上還有一定的影響力,等到回頭她過世了,竇氏能夠勉強保住富貴就算是不錯了!

  當然,太皇太後不想插手,竇家最開始也就是平民人家,能有如今這個地位已經不錯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許多事情本來就是如此,她又無法真的千秋萬歲,就算是換個皇帝,竇家也未必能好到哪裏去,不如先蟄伏起來,靜待時機,畢竟,朝堂上總是需要人才的,不是嗎?

  而對舒雲這個外孫女,太皇太後就比較憂心了!許多事情,太皇太後其實心裏頭門清,劉家的天子,都是薄情之人,皇後,也不是真的就能一勞永逸的職業,真要是挑錯,怎麽著都能挑出錯來。

  舒雲熟門熟路地在太皇太後身邊坐了下來,問道:「外祖母最近可還安好?」

  太皇太後笑道:「好,阿嬌你可還好?聽說皇帝如今多數時候待在上林苑,阿嬌怎麽不跟著過去?」

  舒雲撇了撇嘴,說道:「他現在忙著練兵呢,哪有心思兒女情長,我也就不去礙他的眼了!」

  太皇太後笑了起來:「可是又跟皇帝鬧別扭了?」

  舒雲搖了搖頭,說道:「這倒是沒有,他做皇帝,三宮六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再擋著,平白叫人指責我善妒罷了!我何苦繼續做這個惡人!所以啊,他在外頭幹他的事情,我也找點事情做一下,也好打發時間!」

  太皇太後聽著,一邊心疼,一邊又放心了,宮裏的女人,最忌諱的就是對皇帝動了真情,起碼得為自己保留三分真心,要不然的話,一番真心盡數托付,回頭就真的要傷心絕望了!

  太皇太後想著外孫女有了這樣的感悟,想必也是折騰累了,她也不多說什麽,只是笑道:「那你想要做什麽?」

  舒雲無所謂地說道:「我就是有了點主意,所以呢,準備找少府要一些工匠試一試而已!所以,想要問外祖母要個合適的地方呢!」

  太皇太後想了想,便是說道:「這樣啊,成,橫豎如今皇帝很少到長樂宮來,長樂宮後面這裏也空曠得很,你先用上吧!」

  舒雲笑吟吟地抱著太皇太後的胳膊,撒嬌道:「還是外祖母疼我!」

  「你個傻丫頭,外祖母不疼你,還能疼誰去?」太皇太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管你現在對皇帝怎麽想,但是呢,做皇後,無子還是不行的,這宮裏的女人啊,有個兒子,才算是有了依靠!當初若不是我生了你兩個舅舅,也輪不到外祖母坐到這個位置上!這事你還是要上心才是!」

  舒雲點了點頭,也沒有害羞的意思:「我也想啊,只是懷孕這種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成的啊,我又不能感而有孕,所以,還是等他什麽時候回宮再說吧!」

  太皇太後被說得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就知道胡說八道!鬼神的事情,哪裏是能隨口亂說的?行啦,皇帝哪能一直待在上林苑,他過段時間還是要回來的,你啊,也得抓緊機會才行!」

  仗著太皇太後看不見,舒雲翻了個白眼,生孩子這種事情,也不是光抓緊機會就能行的啊!老實說,漢家無子的皇後這麽多,其實跟常常近親結婚還是有關系的,太後總是想要將娘家侄女嫁給皇帝,想要保證幾代富貴,這樣造成的後果,往往就是中宮無子,最後皇後還是要被廢。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跟太皇太後說的,因此,舒雲只是說道:「阿嬌知道了,外祖母你放心吧!」

  太皇太後暫時安下心來,便開始叫舒雲給她讀書,讀的是《道德經》,太皇太後篤信黃老,這也算是受到了文帝的影響,實際上,先帝的時候,更是重用法家,當然,在民間嘛,還是以輕徭薄賦為。

  輪到劉徹了,他在宮中讀書的時候,教導他的先生,無論是竇嬰,還是衛綰,或者是其他一些人,都是儒家出身,劉徹自然受到了儒家的一些影響。當然,劉徹是個實用主義者,他啟用儒家,就是因為儒家的一些學說符合他的口味,他可以用來排除異己,在朝堂上換上他的人,所以,對劉徹來說,什麽學說不重要,重要的是,誰願意當他的刀子!

  像是劉徹正兒八經主政之後,不照樣任用法家的酷吏,雖說是用了董仲舒,但實際上呢,董仲舒到死,也沒真的掌握什麽實權。

  舒雲更加讚同春秋戰國時候那種諸子百家百花齊放的觀念,對於各個學派都沒什麽偏見,大家都有自己的用處,互相之間良性競爭,這才是最好的狀態,不過呢,為了哄太皇太後,她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拿著竹簡,給太皇太後讀起了《道德經》,還有上面的一些批註,一直到太皇太後露出了疲憊的神色,這才放下了竹簡。

  陪著太皇太後用了一頓飯,舒雲就返回了椒房殿,然後就直接叫來了大長秋李嘉。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86章 陳阿嬌

  作為皇後,大長秋就是皇後的管家,負責椒房殿的諸多事宜。李嘉呢,就是舒雲之前挑出來的大長秋,相當於未央宮宦者令的地位。

  舒雲直接叫李嘉去少府那邊挑了幾個作坊,連同相應的工匠都要了過來,然後就將負責的人叫到了椒房殿。

  舒雲要撈政治資本,就得有人幫她吹捧,那麽,最好的選擇就是造紙。其實紙這種東西,先秦的時候就有了,但是呢,那玩意屬於做草紙都嫌硬的那種,根本派不上什麽用場。而舒雲手裏頭呢,就有比較成熟的造紙工藝。不管是竹紙,還是桑皮紙,或者是其他都可以。

  這玩意最大的麻煩就是容易產生一定的汙染,但是現在這還是西元前呢,有點汙染什麽的也可以接受,何況,舒雲暫時也就是做個試驗而已,之後大規模生產,還得放到比較偏僻一點,不會影響到人們生活的地方。

  舒雲將造紙的簡單流程直接拿給了那幾個作坊的主事,這幾個主事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皇後胡鬧,或者說,想要借著少府給自己多掙點脂粉錢!但是呢,等到看到舒雲寫在絹帛上頭的流程之後,就知道這個很有可行性了,當下一個個來了精神。

  在秦漢世代,少府簡直就是一個怪物一樣的存在,很多時候,國家離了少府還真是玩不轉,別的不說,軍中的諸多軍需用品,都是少府出品,從刀槍弓弩到鎧甲衣服,連同吃的喝的,差不多都是少府的工匠制作出來的。整個大漢,技術最先進的工匠差不多都在少府之中,他們幾乎就是代表著最先進的生產力了。

  當年殘存下來的墨家人,也有很一部分被少府收容了,至於流落在各地的墨家弟子,如今呢也沒了消息。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墨家最顯赫的時候,儒家就是個弟弟,那時候各國號稱非楊即墨,所謂的楊,便是楊朱,當然,這門學說之後就被上層給封禁了,如今也就是石渠閣不對外開放的部分還保留著一些楊朱的理論,某種意義上來說,老劉家的皇帝,真正信奉的就是楊朱的學說,那就是貴己,一切都得為天子服務。

  墨家當年戰國的時候就遭遇了嚴重的打擊,也就是秦墨早早投靠了秦國,才算是保留了下來,但是之後秦二世而亡,墨家也跟著損失慘重,留下來的也就是被納入少府編制的那些,後來被漢朝接收了,許多人其實也就是傳承了墨家的一些知識,而不再繼續傳承墨家的精神了。

  舒雲想到了墨家的事情之後,便隨口吩咐下面多找一些墨者,她可以允諾,日後幫助墨家傳承其學派,再次成為顯學,然後呢,就等著少府那邊做出成績來,回頭等著太皇太後壽辰的時候獻上去就可以了。

  在恢覆了之前的記憶之後,舒雲就覺得,在漢代哪怕是做為最頂層的統治階級,其實日子也不是非常好過。主要是這個時代的飲食之類的,實在是太匱乏了!食材很少,烹飪的方式也很少。舒雲幹脆先叫少府那邊搞了個石磨出來,然後呢,先是磨豆子,從豆漿,豆花,到豆腐,豆幹,豆腐皮,弄出了一系列的豆制品出來,還開始叫人嘗試著做腐乳,雖說這年頭調味料不多,但是呢,料理這些豆制品也算是足夠了,不能炒,還是可以煎的嘛!順便,也可以不繼續用動物油脂了,直接用豆子榨油就可以了。

  這些呢,舒雲做好了送到長樂宮,長秋宮,還有宮外大長公主府那邊,算是表個孝心,反響還是比較熱烈的,尤其是太皇太後,年紀大了,牙口也不好,許多東西是不能多吃了,她又是個崇尚簡樸的性子,嫩牛肉之類的肉食吃得是比較少的,而豆制品呢,又不費牙,口感也很好,自然樂意多吃一些。聽說這些是豆子做出來的之後,太皇太後呢,便有了想法,直接就將石磨還有豆制品的做法傳詔天下,讓天下人都能夠吃上這些東西。

  豆類一直是傳統的糧食作物,但是呢,在這個時代,除非是實在沒有東西吃了,否則的話,一般人真不樂意吃豆子,因為水煮豆子的味道誰吃誰知道,尤其這年頭又沒那麽多的調味料,去不了豆腥味,再有就是,吃豆子太容易脹氣了!但問題是呢,大家種豆也種得很多。因為這年頭,耕作技術其實很落後,正常需要使用休耕的做法,而先民就發現,休耕的地上種植豆類能肥田,因此,豆類種植就很普及了,種一季豆,再種一季粟,算是正常操作,而原本這些豆子,多半是出售了作為牲畜飼料的,根本賣不上價錢。現在呢,這玩意雖說不能當做是糧食,卻能給家裏添一道菜了,哪怕是磨豆子剩下來的豆渣,也能夠摻著野菜做個菜團子呢!而且,這年頭雖然大家不知道豆類含有大量蛋白質,但是,豆制品吃了之後,能減少一定的飯量,還能夠增加力氣,尋常人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所以,光是這個處理豆子的手法,在這個時代,就已經是功德無量。

  太皇太後以椒房殿和長樂宮的名義,將豆制品的做法傳遍天下,頓時天下都讚頌太皇太後和皇後賢明,尤其聽說這原本是皇後覺得太皇太後年邁,不堪咀嚼,親自嘗試制作出來的,更是讚嘆皇後賢孝,如此一來,這名聲立馬就上去了!

  舒雲壓根沒想到,這事居然還有這種操作,主要是她之前來自於物質非常豐裕的時代,那時候呢,農耕技術已經非常發達了,她之前需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引進高產作物,改良糧種罷了!而如今呢,只怕就算是在美洲那邊,那些糧食作物還沒進入馴化階段呢!

  長秋宮那邊只氣得半死,因為這事太皇太後提都沒提她,平白少了個揚名的機會,她這個太後,存在感也實在是太低了一點。即便以王太後的性子,如今也覺得受不了了,回頭就將劉徹叫了回來,對他抱怨起來。

  劉徹也覺得心情比較覆雜,這事他一開始完全不值得,長樂宮那邊,本來做事就不需要通過他這個皇帝,甚至劉徹也明白,這也是長樂宮對他的一個警告,他在上林苑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許多政事都在上林苑處理,繞過了長樂宮。之前的建元新政,本質上就是劉徹想要那些儒生奪權的舉動,之所以太皇太後一怒之下,直接將趙綰,王臧幹掉了,就是因為他們作死,表示,以後這些軍國大事,就不要經過長樂宮了,咱們自己來吧!

  這還得了,別看太皇太後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對於孫輩一向好脾氣,當初劉榮被郅都逼死,太皇太後根本不管其他,劉啟哪怕在那裏說郅都是個忠臣,太皇太後也得先幹掉郅都再說!可以說,比起劉啟這個父親來,太皇太後這個祖母很多時候顯得有人情味多了!可是你要真將她當做是泥塑木偶,那麽,她這個太皇太後也不是吃素的。

  殺了趙綰,王臧之後,劉徹當時就不得不低頭賠小心了,畢竟,他剛剛登基不足一年,真要是鬧騰起來,太皇太後直接換一個皇帝也是正常的事情。為了這事,劉徹又是安撫皇後,又是給自家丈母娘送了不知道多少金餅珍寶,母女兩個人在長樂宮那裏彩衣娛親,才算是將太皇太後的怒氣給消弭了。

  原本劉徹以為這事算是到此為止了,哪知道如今還有這一手。當然,劉徹也相信,這一手也不是有預謀的,他也打聽過了,豆制品的出現,的確是阿嬌的主意,對此,劉徹也是能夠理解的,阿嬌從小就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只不過年少的時候呢,沒個定性,很多時候呢,很容易就被人轉移了註意力,如今她在椒房殿那邊閑得無聊,叫人將她那些想法研究出來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以前的時候,阿嬌做什麽事情,都會通過他這個丈夫,如今呢,卻是直接跟長樂宮那邊站在了一起,這讓劉徹心中生出了一些警惕之心。

  劉徹漫不經心地聽著王太後的怨憤之詞,心裏頭卻只覺得心煩,王家當年在他登基的時候,的確給他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說,劉徹還小的時候,田勝田蚡兄弟兩個三五不時地跑到竇嬰那裏打探長安城中那些軍國大事,趁機呢,又與許多官員勾搭在了一起,幫著造勢,甚至,劉榮栗姬倒黴,田家也在裏頭摻了一手。像是那位在先帝氣頭上的時候,跳出來說已經立了太子,應該立栗姬為後的大行令王恢,就是田蚡收買的人。這位當初被劉啟臭罵了一頓,被邊緣化了,等到劉徹登基之後,又將他提上來了。

  但是,等到劉徹做了太子之後,他就覺得這些舅家太過貪得無厭,王信一家子還好,田勝田蚡兄弟兩個簡直就像是個惡心的狗皮膏藥,沾上了,就再也撕不下來。如今這兩位國舅在外頭名聲可不怎麽樣,彈劾的折子幾乎是源源不斷。尤其,太皇太後還在呢,田蚡大概是記恨當年跑到竇嬰那裏混吃混喝,被人瞧不起的事情,如今經常跟竇嬰對著幹。

  劉徹能夠理解,自己老娘一朝做了太後,就想要提攜娘家的心理,但是,你們就不能如同竇家一般老實本分一點嗎?自個三個舅舅,幾乎個個都封了侯,食邑都有上千戶,還在不斷增加之中,這難道還不夠嗎?

  不過呢,大漢以孝治國,明面上,劉徹還是不能反駁王太後的,因此,他只得敷衍道:「那兒子這就去椒房殿找阿嬌,跟她說一下!」

  王太後頓時又不爽了:「去什麽椒房殿,你那皇後如今在長樂宮呢!」

  劉徹很想要翻個白眼,在長樂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太皇太後從小嬌慣阿嬌,就算是阿嬌做了皇後,依舊將她當做是那個需要疼愛的小女孩,有什麽好處都忘不了這個外孫女,到了長樂宮,比在椒房殿還自在,阿嬌又不是傻,與其在長秋宮聽婆婆指桑罵槐,不如去長樂宮舒心。

  長樂宮那邊,王太後倒是插不上嘴,可是,竇太主能啊!她這會兒正在抱怨:「你這丫頭,做事也不先跟我這個母親商議一下,這是多大的買賣啊,要是放出話去,那些商戶都肯花千金來買這個方子的,就這麽全公布出去了!」

  太皇太後對女兒的貪心早就習慣了,這會兒呢,卻也有點恨鐵不成鋼:「你啊,白長了這麽大的歲數,就只看到什麽千金了,別說是千金,你就算是有萬金,能買到如今這樣的好名聲嗎?別的不說,有了這個名聲,就算是將來,阿嬌跟皇帝鬧翻了,皇帝也得供著她!要不然,天下百姓第一個不答應!」

  竇太主可不在乎什麽天下百姓,但是呢,太皇太後的話,她是不敢不聽的,因此,只得老老實實點了點頭:「諾!」私底下卻是仗著太皇太後看不見,給舒雲使了個眼色,意思就是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得先跟我說。

  某種意義上來說,竇太主也是個豬隊友,不過呢,不管怎麽說,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為了自個女兒好的,所以,舒雲也對著竇太主笑了笑,心裏頭呢,卻是又有了主意。

  之前在紅樓那個世界,舒雲就已經發現了,粟麥之間,產量差別是比較大的,但是呢,粟不太需要精耕細作,而麥子卻需要,也就是當時關中大家可以通過做工掙錢,大多數人家才樂意種粟,而不是種麥子。而現在呢,天下可沒那麽多工可做,所以,種麥子其實比較靠譜一些。既然已經將石磨搞出來了,那麽,也就可以嘗試著磨面粉了!再通過一定時間的發酵,面食的口感,可比粟米強多了。

  因此,舒雲只是笑嘻嘻地說道:「外祖母,母親,我之前又想到了一樣新鮮吃食,回頭做好了給你們嘗嘗啊!」

  竇太主頓時又有些恨鐵不成鋼了:「就知道吃,先趕緊生個孩子才是正經,真要是吃胖了,皇帝就去找別人了!」

  舒雲站起來轉了一圈,她穿著曲裾深衣,其實這種穿法也是比較挑身材的,腰粗一點就不好看了,舒雲在竇太主面前展示了一下:「母親,你看看,我什麽時候吃胖了啊!橫豎劉徹他回宮次數少,我不就是給自個找點事幹嘛,折騰吃食,總比折騰其他強,民以食為天嘛!」

  太皇太後也是心疼外孫女,連忙說道:「你說什麽阿嬌啊,阿嬌也是一片孝心,你要是不吃,回頭就叫阿嬌不要送了,還省得費了心思,落不到一個好字!阿嬌啊,你別聽你母親瞎說,你怎麽自在怎麽來!」太皇太後想得清楚,作為皇後,有自己的本事,哪怕是為了將來劉家統治的延續,劉徹除非是傻了,才會對皇後下手,到時候,就算是阿嬌沒孩子,劉徹都能找人給阿嬌生一個,這樣才能算是法理上的正統。換個人,她再能生,她能有阿嬌能幹嗎?能有阿嬌的名聲嗎?除非阿嬌死了,否則的話,這個皇後的位置,還真沒人能做。如今瞧著阿嬌也是心裏頭有數的,無論如何,就像是民間那些大孝子,就算是做了什麽違背國法的事情,有的時候,有孝這桿大旗在,你還真的只能高高擡起,輕輕落下。名聲這玩意就是如此,當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最可靠的護身符,誰要是對付你,那名聲就臭了。

  太皇太後的丈夫文帝,一輩子簡樸愛民,就因為殺了淮南厲王劉長,就在民間留下了惡名,哪怕後來他將淮南厲王的幾個兒子都冊封為王,也沒能挽回。所以,對於名聲這種東西,是最鋒利的長矛,也是最結實的盾牌,太皇太後真的是再理解不過了!

  漢家天子喜歡刷名聲,那麽,如果不想要被漢家天子拋棄,那就得懂得刷名聲!所以,阿嬌沒想到的地方,太皇太後就得幫她想到前頭,讓阿嬌成為一個無人能夠動搖,無人敢於動搖的皇後,日後等她去了,那麽,阿嬌也就能夠承擔得起這風風雨雨了!不是太皇太後想得多,而是老劉家的天子都薄情。像是太皇太後,當年也是跟著文帝同甘共苦過的,為他生了二子一女,但是呢,她後來眼睛不好了,慎夫人受寵,就有人鼓動著立慎夫人為後,要不是慎夫人無子,這事也就成了!之後呢,劉揖一度威脅到劉啟的儲位,那個時候,她是多麽憂心啊,可是,文皇帝又如何呢?他卻是在給劉揖加碼,要不是劉揖自己作死,現在住在長樂宮的還不定是誰呢!

  以前的時候,太皇太後覺得外孫女還是個有些天真的小女孩,但是如今既然她從虛妄的愛情之中清醒過來了,那麽,太皇太後就得幫她把路都鋪平了!從現在開始,就要言傳身教,告訴阿嬌,這漢家天子的皇後,如何去當,才會立於不敗之地。

  在長樂宮用過了晝食,也就是午飯之後,太皇太後要小憩一番,舒雲這才準備回椒房殿了,而竇太主呢,聽說劉徹回來了,又是耳提面命了一番,讓她跟劉徹處好關系,趕緊生個孩子,還非常熱心地表示她在外面認識什麽巫醫,可以讓她進宮給舒雲看看身體。舒雲對此敬謝不敏,竇太主這才意猶未盡地回去了。

  舒雲回了椒房殿沒多久,劉徹就過來了,舒雲敷衍地行了一禮,劉徹也不以為意,舒雲當年在未央宮長樂宮都算得上是橫著走的,太皇太後疼愛她,先帝也寵愛她這個外甥女,就算劉徹那時候是太子,也得忍著讓著她,也虧得她性子算不得非常驕縱,要不然的話,說不定那些公主們都要套她的麻袋了!

  哪怕劉徹登基之後,舒雲對劉徹直呼其名也是正常的事情,如今行禮敷衍一點,也沒人敢說什麽,劉徹瞧著舒雲懶洋洋,卻顯得慵懶嬌美的容顏,不由心中一軟,然後呢,語氣也軟和了許多:「阿嬌,近日可好?」

  舒雲坐在榻上,叫宮人捧了一些小食上來,這年頭沒那麽多點心,點心什麽的盛行,怎麽著都得是面粉,米粉大規模出現之後的事情了,現在哪來什麽面粉呢!因此,能吃的也就是一些瓜果蜜餞了!

  舒雲自個用叉子取了一塊甜瓜吃著,隨口就說道:「陛下難道看不到嗎?我在宮中,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再自在不過了!哪有不好的道理!」

  舒雲明明是譏諷,劉徹卻聽出了閨怨的味道,他嘿嘿一笑:「阿嬌若是覺得無聊,不如跟朕一塊去上林苑如何?」

  舒雲挑了挑眉:「只要陛下不嫌棄我礙手礙腳,我自然樂意去上林苑的!」

  閑扯了幾句,劉徹終於進入了正題:「阿嬌如今又有什麽新鮮吃食了?」

  舒雲懶散地說道:「陛下若是喜歡,不如在宮裏多留兩天,回頭就有了!」

  劉徹眼睛一亮,之前那些豆制品,雖說舒雲沒有親自送到上林苑,不過少府那邊可不敢瞞著劉徹,自然也給他送了過去,當然,他滿心都是大事,就算是吃著好,也想不到尋根究底,只以為是少府那邊新研究出了什麽食譜,因此壓根沒有在意,等到未央宮那邊傳召天下了,才反應過來,這會兒也晚了。

  聽到舒雲說果然有新的吃食,劉徹頓時來了興趣。

  舒雲直接叫了大長秋李嘉進來吩咐了幾句,大長秋就奉命去催促那些宮人了,發酵什麽的,需要一定的時間,這年頭又沒有現成的酵母粉,得先將面團放在溫暖的地方,讓酵母菌自個滋生起來,而問題是,舒雲之前才吩咐了下面磨面篩面呢!所以,也只能先弄點面條嘗一嘗了!

  等到夕食的時候,幾樣用篩過好幾次,盡可能去除了麥麩的面粉做成的食物就送到了椒房殿,當然,長樂宮和長秋宮那邊也沒落下。

  這年頭的廚子,水平還是有的,畢竟,食材匱乏的情況下,要給上頭的貴人滿足口腹之欲,就得看他們的水準了!所以,舒雲不過是隨口提了幾句面食的做法,送上來的夕食就顯得比較豐富了。

  面條自然是有的,用了魚湯調味,旁邊又放著一疊烤得非常鮮嫩的牛肉,還有疙瘩湯,裏頭漂著新鮮的韭菜葵菜,又澆了一勺肉醬,甚至,還有加了雞蛋肉末的薄餅,切成小塊,同樣放在碟子上。

  劉徹各嘗了一口,就是眼睛一亮,然後便問道:「這是什麽做的?」

  舒雲也沒隱瞞他:「將小麥用石磨磨成粉,然後篩去外面的麩皮,就可以了!」

  劉徹頓時心中一動,麥飯如今也就是貧苦人家才會吃,因為麥子便宜,口感也非常粗糙,可以說是拉嗓子,但是磨成粉之後,口感就好多了,在劉徹看來,比起粟米,黍米可強多了!當下就熱切地看向了舒雲:「阿嬌覺得,這麥粉可推行天下否?」

  這位是想要摘桃子,舒雲呢,也當做不知道的樣子,橫豎這份功勞,太皇太後那邊肯定是不能讓他獨占的,何況,這跟豆制品不同,豆子這玩意屬於那種額外種植的作物,可是麥子呢,那是牽扯到主要糧食作物的事情,難不成朝廷說種麥,下面就立刻跟上了?所以,這事本來也繞不開劉徹,因為麥子的推廣種植,本來也需要官方支持。

  舒雲便說道:「自是可以!」

  劉徹舒了口氣,他去年的時候雄心勃勃,想要搞新政,結果直接被長樂宮來了個當頭一棒,但是做皇帝的,也是需要政績的,做不出政績來,那就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下面的大臣都敢撅了皇帝的面子。偏偏劉徹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出拿得出手的成績來,這就非常尷尬了!不過,既然是自己的皇後,夫妻一體,那麽自然也就是自己的了!劉徹一點也不覺得臉紅。

  事實上,劉徹一輩子,對於宮裏的女人,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種利用的態度。陳阿嬌暫且不說,是為了穩固皇位,等到用不上了,便棄若敝履。衛青霍去病在世的時候,無論是衛子夫,還是劉據,地位都穩若磐石,就算那個時候有什麽江充一流,估計也就是被霍去病一劍砍了的份!但是等到這兩位一死,衛子夫的地位就開始一落千丈。倒是李廣利運氣比較好,他本來就是中人之姿,不是什麽名將種子,卻因為李夫人的緣故,得以被劉徹委以重任,就算失敗了好幾次,也肯挺他,總算是勉強歷練了出來。當然,最後李廣利也沒撈到什麽好就是了。至於鉤弋夫人,呵呵,殺母存子的時候,劉徹也是不在意這些女人的心情的。

  舒雲要真的跟他計較,早就氣死了。而劉徹呢,在舒雲這裏得了好處,自然覺得自己需要酬功,因此,晚上便留宿在了椒房殿。舒雲既然想要個孩子,那麽自然也是各取所需了。

  而等到第二天一早的旦食,吃食就更豐富了,好幾種餡料的餃子,做得嬌小玲瓏,或煮或蒸或煎,包子也同樣有幾種餡料,同樣做得比較精巧,另外還有烤得酥脆的烤餅,一聞就叫人胃口大開。

  劉徹頓時覺得,看起來,一夜還不夠,這段時間得在椒房殿多留一陣子。

  舒雲懶得理會劉徹的心思,劉徹用過旦食要去處理國事,舒雲也得去長樂宮。

  長樂宮那邊,王太後居然已經先到了,老實說,自從王太後做了太後之後,就有了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心態,在自個宮裏頭人人奉承,與到長樂宮裏頭奉承別人相比,自然是被人奉承更舒服一些。何況,太皇太後其實不是個愛熱鬧的人,她聽覺靈敏,聲音太多太雜,對於她來說,是個折磨,反而是那等聽覺退化了的老人,其實更喜歡熱鬧一些。

  既然太皇太後又不強求兒媳婦伺候,王太後幹什麽要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但是,昨兒個又有新鮮的吃食了,王太後頓時就起了心思,頭湯沒喝到,這一次總該給自己分一杯了吧!因此,一大早,王太後就跑長樂宮來了!

  太皇太後呢,等閑不喜歡為難人,不過她人老成精的人物,自個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對於王太後的心態自然也是能了解一些的。所以,王太後不來長樂宮,太皇太後也覺得無所謂,她本來也不缺人討好,何況,與其這種虛偽的討好,還不如自家女兒和外孫女過來跟她撒個嬌呢!

  這會兒王太後來了,在那裏說到阿嬌的能幹,哪怕明知道她別有所圖,太皇太後還是聽得很樂呵,不等王太後說到正題,舒雲也過來了。瞧見王太後,用腳後跟想都知道,母子兩個都是差不多的主意,不過呢,舒雲覺得,王太後的想法大概是要落空了,很顯然,劉徹是不願意被分薄了他的功勞的,原本這事就撇不開舒雲這個皇後,太皇太後那裏也不能漏掉,再添上一個王太後,呵呵,輪到劉徹這裏,就變成湊數的了!

  所以,王太後在那裏各種暗示,舒雲只擺出一副沒聽懂的樣子,沒過多久,劉徹也就過來了。

  這年頭,做皇帝也不是天天都要上朝的,十天一次大朝會,五天還得休沐一次,加上某種程度上來說,劉徹還沒真正親政,下面還有丞相,總之,他需要做的事情真不多,要不然,他也沒空整天泡在上林苑裏頭。

  劉徹也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子,簡單處理了一下事務之後,就直接跑長樂宮來了。

  劉徹這會兒還沒來得及跟下面的臣子說到麥粉的事情,他現在學乖了,什麽事情呢,都得先得到老太太的同意才行,要不然的話,老太太隨時能讓他從皇帝變成笑話。

  劉徹想要討好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比較能放得下身段的,何況,做孫子的討好自家祖母,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太皇太後呢,也沒多吊劉徹的胃口,在這種事情上拒絕劉徹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之前對這個孫子壓得也算是夠了,如今給他一點甜頭嘗一嘗也是好事。何況呢,太皇太後還是不放棄讓劉徹遵循黃老之道,像是民間改黍米粟米為種麥,最好就得順其自然,百姓看到了好處,自然就會改,而要是使用強制性的手段,說不定反而適得其反。

  因此,對於劉徹的請求,太皇太後幾乎是很輕易地就答應了下來。

  因此,未央宮與長樂宮同時發布的詔令再次傳遍天下郡縣和封國,關於麥子磨粉的技術要散步了出去,當然,麥粉的做法卻傳得比較有限,主要是面條、饅頭,還有烤餅,至於其他的比較高端的吃法,普通百姓估計也吃不起。說不定很多人家將麥子磨成粉之後,依舊只能放在水裏煮面湯。至於那些高端一點的吃法,用到各種輔料的,食譜卻是很快在長安權貴中流傳開來,一些酒肆食肆已經打著類似於皇家特供之類的名義推出了一些面點。相應的,原本價錢一直提不上去的麥子一下子漲到了比粟米還貴不少的地步,甚至有價無市,沒辦法,種麥子的人太少了。

  而許多地主算是頭一個反應過來,如果不是今年的糧食已經種下去了,恨不得現在就開始種麥,饒是如此,他們也已經開始大肆收購麥子,準備作為種子,下一年播種下去。

  舒雲聽說了之後,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叫人馴化培育冬小麥了!其實,在漢朝,作皇後是一件比較爽的事情,因為少府非常能幹,裏面什麽樣的人才都有,還能定向培養,像是之前劉徹太子宮中的那些舍人,多半都是少府從各地挑選上來,培養了幾年之後,然後送到太子宮中的,這裏頭許多人在後來劉徹真正執政之後,也是發揮了很大作用的。

  舒雲作為皇後,只要在太皇太後和劉徹那裏報備一下,幾乎就可以隨便支使少府的那些人了,他們本來就是為皇室服務的,巴不得能夠在上頭那裏露臉。尤其,舒雲又不是真的在胡鬧,她如今在少府那裏,已經建立了一定的威信,如今的少府監岑休恨不得親自跑到舒雲這裏來表忠心,好多弄出一些成果出來。之前舒雲吩咐的造紙,如今也加快了進度,一個個都在期待著一鳴驚人呢!

  劉徹總算是將自個的名聲打出去了,然後就帶著舒雲去了上林苑,劉徹上位之後,就開始大興土木,上林苑呢也屬於擴建之列,當然,這是個大工程,如今還沒看出什麽成果來,劉徹大部分時候利用的也就是原有的那些宮苑建築。

  劉徹登基之後,舒雲是第一次來上林苑,但是在這之前,她也是這裏的常客,因此,對於上林苑並不生疏,只是物是人非,那時候她是跟著竇太主或者是直接跟著先帝,現在呢,舒雲瞥了一眼劉徹,心裏頭嘆了一口氣。

  劉徹覺得自己很給舒雲面子了,這些天一直歇在椒房殿,還把舒雲也帶到了上林苑,起碼在竇太主看來,這樣就很好,舒雲就該抓緊時間,趁著如今兩人關系比較親密的時候,生個兒子出來,有著竇陳兩家的支持,這個孩子理所當然就是太子,未來的天子。

  舒雲呢,卻是在想著,衛青如今進了羽林衛沒有。舒雲也就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還有衛子夫這回事,衛子夫如今在宮裏頭壓根就處於妾身不明的狀態,雖說得了寵幸,但是呢,也沒有冊封,沒有名分,還得跟普通的宮人一般幹活,甚至不敢告訴其他人,自己曾經承過寵,生怕被人排擠。

  要知道,別看史書上說什麽陳皇後善妒,實際上呢,老劉家的男人,一個個在女色上頭,就沒一個能把持得住的,劉徹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勾搭上了王太後身邊的得意宮女,而且還不是一個,等到過了孝期,就有一個宮女被劉徹給了名分,當然,也僅僅是個八子而已,如今也差不多被忘在腦後了!另外,平陽公主獻過的女人也非常不少,只不過被劉徹帶進宮的,暫時只有衛子夫一個而已。

  但是宮裏頭呢,有名分的女人還是有好幾個的,劉徹這些日子待在上林苑,舒雲這個皇後都見不到劉徹,何況是那些低級的妃嬪,一個個也只能是寂寞空守而已,要是她們知道還有其他人也得過劉徹的寵幸,肯定是要趁機幹掉一個競爭者的,畢竟,宮裏頭,死一個普通的宮人又算什麽呢?

  舒雲恢覆記憶的時候,曾經派人去看過衛子夫的情況,她這會兒還是表現得比較老實的,畢竟,她暫時並沒有什麽值得劉徹惦記的地方,又沒辦法見到劉徹,喚醒曾經的記憶,所以,也只能靜待時機。而舒雲呢,只是暗中囑咐了幾個人,先看著衛子夫,不讓她因為女人之間的爭鬥倒黴而已,至於其他的,她才懶得多管。

  不過,等到日後衛青在羽林衛裏頭出頭,只怕劉徹就要想起衛子夫了。劉家天子有的時候想用一個沒什麽根底的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這個人成為外戚,所以,只要衛青能夠脫穎而出,那麽衛子夫必然要覆寵,舒雲才懶得做什麽多余的事情,回頭平白給自己多個敵人!不光是劉徹想用衛青,舒雲也想用呢!

  這般想著的時候,舒雲已經開始跟著劉徹巡視羽林衛了。

  這年頭可沒有什麽所謂的男女大防的說法,實際上,這時候甚至還保留了一部分先秦時候的遺風,在一些比較偏僻的地方,家裏來了貴客,主人家會讓家中的妻女出面伺候貴客。而在民間,女性可以正大光明地做戶主,之前劉邦還曾經冊封過一個女相士許負為關內侯,可想而知,如今女性地位如何!

  然後,舒雲就註意到了衛青。


第87章 陳阿嬌

  倒不是衛青有多鶴立雞群,實在是舒雲耳朵很好,聽到有人叫了衛青的名字,那個人還是熟人,是公孫敖,公孫敖算是平曲侯公孫昆邪的侄子,公孫賀的堂弟,公孫賀當年給劉徹做舍人,公孫敖也跟著混了個差事,在太子宮那裏混了個眼熟。舒雲呢,沒做太子妃的時候就常常往太子宮跑,做了太子妃之後呢,跟太子宮中的那些官員,自然也打過不少照面。

  公孫敖顯然跟衛青關系很不錯,羽林衛這會兒結束了武器訓練,正在休息,公孫敖就在跟衛青說話。

  衛青這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看起來很是青澀,在一眾羽林郎中顯得很沒底氣。這也是難免的事情,羽林衛裏頭這些羽林郎都是良家子出身,很多還是一些公侯貴族的親戚,衛青呢,他卻是平陽公主府的騎奴出身,算是得了平陽公主的舉薦,才算是進了羽林衛。

  之前的時候,平陽公主舉薦他,不過是因為衛子夫進了宮,但是,如今衛子夫進宮都半年了,也沒個消息,顯然已經被劉徹不知道忘到哪兒去了,平陽公主府那邊自然也不可能對衛青有多少額外的投資,衛青在羽林衛裏頭,就有些難過了!

  公孫家的人,無論是公孫賀,還是公孫敖,其他方面都不怎麽樣,但是都頗有識人之明,公孫敖就看準了衛青,覺得他是可造之材,因此一直對他極為關照,甚至考慮過,將來將自個的某個姐妹嫁給衛青。

  舒雲也就是隨便瞟了一眼,並沒有立刻就上去結識,只是在那裏聽著劉徹抒發他的雄心壯志。羽林郎的素質很高,他們在上林苑中,不光是學習武藝,還要學習兵法,以匈奴作為假想敵進行推演,劉徹的想法就是,這些羽林郎其實就是預備的中高層軍官,等到真的戰事起了,直接以他們為骨幹,就地征召良家子從軍,立馬就能武裝起一支上萬人的軍隊來。這也是秦漢時代正常的做法,無非就是軍官素質高低而已,須知,這個時候不比其他時候,尋常百姓也是要軍訓的,家裏都有弓箭,對於軍功也非常憧憬。一直到了武帝後期,因為多年征戰,民力幾乎耗盡,才不得不征召那些遊俠刑徒一流從軍,實際上這些人的軍事素質,是比不上良家子的。

  所以說,這個時候的羽林郎,將來就算不都封侯,但是只要不死在戰場上,前程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劉徹對羽林衛非常上心,大概也是為了防止舒雲也想著插手兵權,這是有傳統的,像是現在的北軍南軍中的將領,李廣就是太皇太後的人,而程不識呢,當年能夠在軍中脫穎而出,是田蚡舉薦的,所以這位其實算是王太後的人,陳家在軍中倒是沒有什麽根基,但是,若是舒雲這個皇後有興趣,有的是人願意投靠,劉徹很是挺忌諱這個的,因此帶著舒雲不過就是粗粗看了一眼,然後便帶著舒雲去了建章,這裏算是建章宮的雛形,劉徹這些日子在上林苑,大半時候都是住在這裏。

  進了門,最顯眼的就是懸掛在那裏的一副巨大的地圖,這是巧手匠人繡出來的,分明就是簡單的北方地圖,燕趙往北就是匈奴的地盤。實際上,漢朝對匈奴的了解並不少,雖說律法規定了不許走私什麽的,但是為了利潤,那些商人哪裏講究這些,走私這種事情,可以說是屢禁不絕,就像是後來馬邑之戰,那位聶壹就是靠給匈奴部落走私各種商品出身。

  加上漢匈之間,使者往來也非常頻繁,實際上,準確來說,老上單於在世的時候,跟漢朝這邊打仗次數就很少了,等到軍臣單於上位,他的傳統勢力範圍在北方,而不是在靠近漢朝的南邊,他更喜歡的是跑到西域那邊攻打那些小國,那些小國國小兵微,對匈奴人的騎兵壓根毫無辦法,只能任由他們劫掠。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張騫打通了西域之後,西域諸國多半願意配合漢朝攻打匈奴的緣故,實在是西域苦匈奴久矣,哪怕是跟匈奴關系最好的烏孫人,也受不了匈奴人理所應當的壓榨與索取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往漠北,可能漢朝這邊知道得不多,但是漠南那邊的情況,漢朝這邊還是知道得清楚的,不光在地圖上知道也沒用,要是有用的話,也不至於在攻打匈奴人的時候,公孫敖,公孫賀,李廣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迷路導致失期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像是衛青霍去病這樣,能打到匈奴王庭那裏去的,除了實力之外,老天爺也算是站在了他們身邊。

  劉徹站在巨大的地圖前面,豪氣幹雲:「等到過幾年,大漢有了足夠的馬匹,就可以直接對匈奴宣戰,這茫茫草原,寇可往,我亦可往!」

  舒雲點了點頭,笑吟吟地說道:「當然,陛下會成功的!」沒錯,劉徹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是已經成功了,雖然這建立在國內的經濟幾乎被他搞得崩潰的基礎上,但是成功便是成功,並不會因為其他的有所變化。劉徹很多時候壓根分不清楚主次,大漢其實算是在他手上由盛轉衰的,他一方面跟匈奴作戰,還跟三越,還有西南那邊幾個小國作戰,這些地方固然軍隊沒什麽名堂,問題在於,這些地方本來就算得上是蠻荒之地,瘴氣彌漫,各種毒蟲寄生蟲什麽的,簡直是要命的勾當,所以,大漢的軍隊跑到那邊去,大半其實不是被敵人打倒的,多半是被濕熱的氣候,瘴氣毒蟲之類的打倒的。而且漢代的軍隊多半都是北方人,到了南方更是雪上加霜,十分的戰鬥力能發揮出五分,就是他們軍事素質比較高了!

  舒雲穿越幾次,早就過了對歷史人物盲目崇拜的時期了,她見識過的皇帝多了,其實論起英明神武,舒雲私心裏頭覺得,朱元璋是他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了,起碼他是最克制自己欲望的一個,因為他的出身,哪怕思想上頭有些局限性,他也是最能體諒到民生疾苦的。

  至於劉徹嘛,要不是他孫子,連個廟號都弄不到,畢竟,如果說他前半生還能算得上是英明的話,後面的那些年,大概就是被方士騙子換著花樣欺騙的黑歷史了。

  因此,舒雲一點也沒有被劉徹的雄心壯志所打動,從高祖開始,幾代皇帝都在為了一雪前恥,默默積累,這年頭崇尚的是九世之仇尤可報,可不講究什麽以德報怨的勾當,就算是那些儒家子弟,對於匈奴,也是站在了仇恨的立場上頭的,也就是到了後來,民生疲憊,除了那些軍功貴族之外,大家都覺得打不起了,打不動了,才出現了議和的風潮。而現在呢,就算是篤信黃老的太皇太後,在對匈奴的問題上頭,頂多也就是讓劉徹謹慎一些,等到有足夠的把握再動手,而不會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站錯立場。

  在文景兩代已經積蓄了足夠的財力的情況下,換上劉家哪個皇帝上位,都是要對匈奴發動雪恥之戰的,要不是豈不是誰都能在大漢臉上啐一口?

  劉徹是個非常自我的人,壓根沒看出來舒雲的心思,他興致勃勃地在那裏將他之前跟羽林衛,還有跟一些將領推演沙盤得到的一些策略跟舒雲講解起來,舒雲默默聽著,又回憶著自己當年在史書上看到的那些記錄,互相印證,琢磨著如果是自己的話,到時候應該怎麽做。

  劉徹沒有在上林苑待幾天,很快就得回去了,漢歷,十月就是新年,因此,九月份的時候,各地郡國的官員就要進京在大朝會上述職,這個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這種事情,劉徹必須是要親自主持的,當然,他現在學乖了,下了朝之後還得先去長樂宮那邊,挑一些跟太皇太後說一下。

  太皇太後對這個孫子很不放心,哪怕精力不足,也得多過問幾句,免得這位也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將他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動作藏著不說。當然,太皇太後也知道,對於這個急性子的孫子,也不能逼得太急了,所以呢,就算是聽到什麽自己不滿意的東西,太皇太後也不會直接就斥責,在劉徹身上,太皇太後其實能夠看到先帝的影子,景帝同樣是個非常急脾氣的人,要不然也不至於一棋盤砸死吳國太子了!景帝登基的時候已經是人到中年了,那時候,早就被各種事情給打磨得性情平和了下來,不再那麽急躁,可是劉徹呢,做皇帝的時候還是太小了一些。

  其實當年如果不是自個的女兒一力支持,太皇太後是不讚成讓劉徹做太子的,他幾乎是先帝的幼子了,自他出生之後,也就是他的姨母王姁生了兩個皇子而已,後來宮中便再也沒有孩子出生了。而先帝呢,身體並不算很好,早年的時候,在代國的困苦日子給他的身體帶來了一些損傷,所以,先帝在位十幾年,身體一直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光是各種病危就好幾次,只是他硬撐了下來而已。饒是如此,在太皇太後看來,劉徹還是太嫩了,他做太子的時候,才四五歲,後來幾乎就沒有遇到過任何挫折,先帝為了給他鋪路,幾乎將比他年長的皇子全趕去了封地,之後又一直為他保駕護航,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就是個典型的楞頭青,不讓他撞個頭破血流,壓根不知道什麽叫做敬畏之心。

  而讓太皇太後對劉徹更加耐心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舒雲懷孕了!既然舒雲能夠懷孕,就算是個女兒,以後肯定還能生,像是王太後,當年也是連續生了三個女兒,到後來都要絕望了,不得不將自己的妹妹王姁也弄進了宮,姐妹兩個一起伺候先帝,才算是趕在年老色衰,要被先帝遺忘之前懷上了劉徹。

  所以,在太皇太後看來,舒雲能夠有孕,哪怕將來生下皇子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皇子作為嫡長子,天然就是太子的第一人選,何況,還有竇家陳家的支持,這麽一來,哪怕是為了這個曾孫呢,太皇太後也得多教劉徹幾年,免得劉徹將留給自個曾孫的家當都敗掉了。

  皇後有孕,自然是鞏固了劉徹的統治的,起碼太皇太後這邊,以後是不會提什麽廢帝的事情了!但是,在其他人看來,這就不是什麽好事了!比如說王太後,不管是劉榮,還是劉徹,當年能做太子,不就是因為薄皇後無子嗎?皇後有了孩子,只要不中途夭折,那麽,其他的孩子又算得了什麽?

  王太後一直以來看不慣竇太主,竇太主到了如今,在王太後面前依舊以施恩者自居,原本王太後還想著皇後無子,日後也就是被冷落的命,結果呢,劉徹不過是前段時間跟皇後多親密了一段時間,皇後就懷上了,要是有可能,王太後真的是不介意對舒雲的肚子下手的,偏偏,她說是太後,影響力卻僅限於長秋宮,內宮裏頭,真正做主的還是太皇太後,王太後敢保證,她要是敢對皇後這一胎有什麽不好的動作,太皇太後能立馬掀出她的黑歷史,讓她這個太後做不下去。

  因此,王太後唯有在自個長秋宮裏頭生悶氣,甚至不敢摔盆子,生怕聲音傳出去了,叫太皇太後知道了。

  而河東那邊的平陽公主,可就沒這麽好的脾氣了,平陽公主如今也是長公主了,她一直想要得到如同當年館陶公主一般的地位,自然也都是效法與她,拼命給劉徹送女人,衛子夫不過是其中看起來前程最好的一個而已,畢竟,平陽公主府裏頭被劉徹寵幸過的女人不少,唯有衛子夫跟著回了宮。

  可是現在呢,衛子夫沒了消息不說,皇後還懷孕了!這對平陽公主來說,簡直是個巨大的打擊。

  平陽侯曹壽對於妻子的想法一直是處於一個默認的態度,平陽侯雖說在列侯之中排行很靠前,是萬戶侯,但是曹壽呢,其實身體並不好,當年他還是世子的時候,勉力參加過平定七國的戰役,算是穩固了自己的位置,之後呢,就一直留在河東休養了。曹壽的祖先曹參,當年也是做過丞相的人,他算是黃老一派的中堅人物,曹壽自然也受到了影響,因此對於許多事情可以說是順其自然。

  但是,老劉家的公主是真的不好娶,一個個主意大的要命,當初還是少年的時候,曹壽覺得娶了太子的姐姐是一件好事,但是等到平陽公主進門之後,曹壽就覺得自個是娶了個祖宗回來了,平陽公主什麽都要管,劉徹稍微大一點之後,就如同之前那些劉家的太子一樣,喜歡往外跑,都是打著平陽侯府的名義,平陽公主呢,那個時候開始,就開始搜羅封地上的美人,不管是家生的奴婢,還是外面的良家子,找人過來訓練她們歌舞言辭,第一等的可以獻給劉徹,至於二等的呢,可以用來招待貴客,三等四等的嘛,府裏的食客,甚至是一些比較得用的奴婢,都能跟平陽侯府的婢女來個負距離接觸。

  這種幸進嘛,曹壽不是不能理解,列侯之家,這樣幹的人太多了,只恨天子看不上自家的女兒,可是,平陽公主對陳皇後的態度,簡直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樣,在曹壽看來,根本沒這個必要。

  太皇太後還在,王家跟皇帝就想要過河拆橋,這也太快了點,怎麽著都得等到太皇太後過世之後再說。就像是先帝的時候,也是太皇太後過世之後,薄皇後才因為無子被廢,自個這個妻子連這點時間都不能等,一聽到皇後有孕,那神情扭曲得讓曹壽都覺得心驚。

  平陽公主再如何憤怒也是無濟於事,比起竇太主在先帝時候的威風,平陽公主如今差得太遠了,當然,這也是因為劉徹自個本身權威也沒有真正建立起來,公主的權力,本質上來說是從皇帝那裏分出來的,皇帝自個都不夠用,她這個公主更別提了。

  如今到了年底了,列侯也得進京朝賀,平陽公主這個公主自然也進了京,進京之後,還沒來得及安頓下來,就直接去了長秋宮。

  平陽公主到長秋宮的時候,南宮公主與隆慮公主都已經到了,南宮公主之所以來得早,是因為她丈夫南宮侯之前因為有罪,被奪爵了,公主總不能跟著丈夫倒黴,因此,自然是離婚了,因此,她如今就住在長安城裏的公主府內,等著回頭劉徹下旨再給她找一個丈夫,而隆慮公主呢,她嫁的是隆慮侯陳蟜,這位是竇太主的兒子,他們這一家子可都沒有就封封國,一直都留在長安。這也讓平陽公主對於這個妹妹有些嫉妒,畢竟,大凡列侯,都是希望留在長安的,留在長安,能夠距離天子更近,有什麽好處,也能第一時間知道,而遠在封地,一年到頭都未必能見得了天子一次,這可不是什麽好事,真要是被長安遺忘,那之後可就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當然,河東距離長安本來也不遠,劉徹又是個閑不住的天子,整日裏往外跑,在這樣的情況下,平陽公主跟這個弟弟之間的往來還是比較多的,但是如果能夠留在長安,誰會樂意住在河東呢?平陽公主甚至私心裏頭有些陰暗地想著,若是留在長安,發現皇後有孕,她就能第一時間出手了!

  宮中這種地方,也是害怕隔墻有耳的,之前王太後就因為神情不太好,被告到了長樂宮裏頭,要不是推說自個有些不適,估計立馬能讓太皇太後給個沒臉,王太後一見平陽公主想要抱怨,就直接張口截斷,表示,皇後有孕乃是幸事,算是定下了基調。平陽公主也不是什麽蠢人,當然,也不算聰明就是了,曹壽死後,她兩次改嫁,最後嫁了衛青,結果到頭來是個什麽情況呢?衛青的幾個孩子也沒教好,最後呢,幾乎集體完蛋!

  南宮公主第一任丈夫淪為隸臣,比庶人還要低賤一點,這也讓南宮公主很沒面子,所以這兩年在長安很低調,在長秋宮這裏頭,也不怎麽樂意發表意見,倒是隆慮公主是真高興,畢竟,她如今算是舒雲的二嫂了,與舒雲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要知道,陳蟜是真的不成器,日後她的孩子,還得指望著自個這個弟妹兼小姑子,才能夠混到個好一點的封地,更多一點的封戶,所以呢,舒雲能夠生下皇長子,對於隆慮公主來說,絕對是大好事。

  這也讓平陽公主愈發憋氣起來。

  等到晚上開始宮宴的時候,平陽公主就更加郁悶了,宮宴其實就是一幫子老劉家的親戚湊一塊,竇氏,陳氏,王氏,田氏一幫子外戚都在列,像是她們這些公主呢,得寵的也能混個位置,但是宮宴上頭,陳家儼然已經有了眾星捧月的架勢,舒雲坐在太皇太後身邊,穿著一身織花蜀錦所制的曲裾深衣,小腹暫時還沒有凸起,不過看起來比以前已經微微有些豐腴,在燭光下,愈發顯得美人如玉,雍容華貴,再看看竇太主的風光,平陽公主愈發心中不平起來。

  舒雲瞧了一眼下面諸多外戚還有皇家人的表情,臉上只是帶著淺笑,有一個能幫她遮風擋雨的長輩那真是太好了,太皇太後是個特別護短的人,就像當初她想要讓小兒子繼任皇帝一樣,雖說事情沒成,但是先帝拿著皇太弟這個魚餌,先是勾著劉武在平定七國之亂的時候出人出錢出力,差點沒將梁國打爛了。之後呢又翻臉不認人,先是冊封了劉榮,劉榮好歹是皇長子,劉武也只能認了,等到後來,廢了劉榮之後,居然立了劉徹這個四五歲的幼子,這簡直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了劉武臉上,好哇,我這個弟弟在你眼裏,連個還沒斷奶的娃娃都不如了!這才讓劉武狗急跳墻,幹出了行刺大臣的事情,之後劉武返回封國,抑郁而亡,也叫太皇太後差點就跟先帝翻了臉,從先帝那裏爭取到了劉武的四個兒子盡數封王的待遇,還增加了不少封戶,這才勉強算是作罷。

  現在兩個兒子都沒了,太皇太後就一心庇護女兒和心愛的外孫女了,誰要是敢在她面前讓舒雲不痛快,太皇太後就能讓他一輩子不痛快。竇家跟陳家對於舒雲有孕都是樂見其成的,老實說,竇家是真憋屈,當年竇長君和竇廣國好不容易才與太皇太後相認,結果呢,因為之前的呂氏當政的事情,那些列侯功臣對於外戚簡直是警惕到了極點,竇長君和竇廣國在文帝時候,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才能夠封侯,之後呢,明明有實力做丞相,偏偏誰都不肯同意,然後這兩位還能怎麽辦呢,只能老老實實在家修仙了!

  竇嬰其實算不上竇家的嫡系,只能說是旁支,竇嬰這樣的才幹,做過太子師的人物,也一直到平定七國之後,才能夠封侯,之後呢,不管是他政治素養太低,老是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還是因為姓竇的緣故,都被排斥出了權力的中心。

  等到竇家之後,反倒是王家和田家輕輕松松就封侯了,田蚡這個又沒軍功,又沒節操的家夥,也能做丞相。可以說,不管太皇太後在大漢朝堂中占據了什麽樣的分量,竇家是真沒沾到太多的好處。

  像是現在,田家和王家其實都不怎麽高興,但是還只能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總之,一個個都其樂融融,看起來就像真的是一家子一樣。

  劉徹結束了前面的賜宴,到後面來,看到如今這樣的情況,也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畢竟,除非是別有所圖,否則的話,一般人都是希望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劉徹其實也怕後院失火呢!除非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局勢,那時候,他甚至會故意造成種種不合,免得回頭一幫子親戚一條心,反而將他這個皇帝坑了。

  建元二年並沒有什麽新鮮的事情發生,建元三年的時候,劉徹突發奇想,想要將宮中老邁不堪用的宮人都放出宮去,舒雲簡直無法理解他的腦洞,這些宮人幾乎是從小就進了宮,除了伺候人,壓根沒有別的生存技能,放出去之後,雖說有了自由,可是,他們又沒有什麽生產技術,也沒有什麽錢財可以購買一些生產資料,出去之後,只能淪為乞丐,畢竟,他們本來就是因為老邁不堪用這才被放出去的,想要再次賣身為奴都沒人用,劉徹這看起來是個仁政,實際上豈不是害人?

  舒雲本來想要跟劉徹說一下,但是劉徹呢,如今壓根沒心思聽舒雲說什麽了,衛子夫終於抓住了機會,賄賂了一些宮人,再次走到了劉徹面前,擺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表示既然我在宮中也是無用之人,不如陛下你發發慈悲,讓我出宮,自謀生路吧!

  衛子夫是真的美貌,性子又極為柔順,可以說,各個方面都投了劉徹的胃口,劉徹之前將她給忘了,如今想起來之後,頓時有些懊惱,這麽個美人自己帶進宮來,居然之後就沒見過,實在是太浪費了,當下,劉徹就直接封衛子夫做了七子,然後就幸了她。至於宮人放出宮的那些事情,劉徹自然也不會去理會後續的事宜了。

  舒雲聽說了之後,也懶得多管,幹脆自個下令,告知那些被放出宮的宮人,若是有別的地方可去,那麽,少府可以給他們發放一定的路費,讓他們回家,若是不行,那麽,就去舒雲的封地那裏養老吧!沒錯,作為皇後,舒雲也是有封地,有食邑的。她出生的時候,竇太主就求了自己的弟弟,冊封舒雲做了翁主,舒雲那時候就有兩千戶的食邑,等到舒雲做了太子妃,食邑又增長了一截,做了皇後之後呢,舒雲的食邑就有十縣之地,比起一些諸侯王都差不到哪兒去,就在關中之地,距離長安也不遠,這裏頭的稅收每年就有千萬錢,這些都是舒雲的合法收入,舒雲在自己的食邑裏頭,養上一批人,並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

  會在宮中執役的人,大多數都是無處可去的可憐人,他們這個年紀,就算是家裏還有人,誰家有這麽多的閑錢來奉養一個親戚關系已經有些遠的老人呢?因此,絕大多數人都表示不會回去,一個個對舒雲這個皇後簡直是感恩戴德。畢竟,他們這個年紀,出了宮,是真的啥也做不了,他們甚至連那些農作物都認不清楚了。

  宮人的事情解決了,劉徹根本沒有過問下文,他得意的是,他要有第二個孩子了,衛子夫也懷上了,雖說不如舒雲肚子裏的這個金貴,但是呢,劉徹如今宮裏頭就兩個孕婦,自然這一個也得小心供起來,雖說衛子夫依舊還只是個七子,但是待遇已經是美人的待遇。

  舒雲對此處之泰然,倒是竇太主頗為不滿,畢竟萬一舒雲生了個女兒,衛子夫生了兒子,作為皇長子,天然就有挑戰皇位的資格。

  竇太主想要做點什麽,比如說抓了衛青威脅衛子夫,直接就被舒雲制止了,說白了,宮裏的事情,更多的是看皇帝的心意,外頭那些事情能起什麽作用呢?就算是竇太主殺了衛青,衛子夫說不定借著這個,還能在劉徹那裏搏一點同情分呢!

  被舒雲這麽一說,竇太主自然也不多做什麽事情了,她如今忙著到處燒香祈願,祈禱舒雲這一胎是個兒子。舒雲反而自己非常淡定,都已經懷上了,難不成生下來是個女兒還能塞回去不成!何況,如果歷史具有慣性的話,衛子夫這一胎應該也是個女兒才對,衛子夫在這種事情上,應該跟王太後很有共同語言,她也是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才生下了劉據。也虧得那時候衛青已經出頭了,要不然的話,衛子夫的保鮮期可真撐不了那麽多年。

  舒雲心態很好,她還能繼續關註造紙的事情,又叫人開始做雕版,研究油墨,準備搞雕版印刷。至於活字印刷,在識字率達到一定程度之前,壓根就是沒法普及的,因為雕版印刷可以讓工匠按照模板鐫刻,而活字呢,就需要印刷工人從字模裏頭挑揀了。為什麽一直到北宋的時候才有這玩意出來呢?就是因為到了那個時候,民間的識字率才達到了一定的程度,許多工匠也能識字了,但是宋朝之後,後來識字率一度還倒退了,明朝還好,到了清朝的時候,那識字率真的就很成問題了。所以,活字印刷哪怕被發明出來了,也一直沒能成為主流。

  少府那邊,已經造出了第一批的紙張,當然,質量還有些問題,不過呢,這些是可以改進的,一些墨家的人呢,也在忙著改良工藝,好提升產量,降低成本,要不然,這玩意只能作為奢侈品,並不符合舒雲的初衷。不過呢,很快,她就可以先印刷出一批書出來看看。距離太皇太後壽辰還有兩個月,這個時間足夠了。

  紙張和印刷術的出現,足以讓舒雲在那些士大夫那裏刷一波聲望了,另外,不管是在朝的還是在野的學派,都得承舒雲的人情,如此一來,有著底層百姓還有士大夫階層的支持,舒雲未來的地位就不可動搖了。

  至於接下來要做什麽,舒雲還得考慮一下,什麽馬蹄鐵,馬鞍之類的,最好還是算了,舒雲敢保證,自己只要一拿出來,劉徹就能立馬找個借口攻打匈奴,萬一出了什麽岔子,這個技術被匈奴那邊得到了,之後可就要面臨大麻煩了。無論是馬蹄鐵,還是馬鞍馬鐙,這個技術並不覆雜,無非就是之前沒人想到而已。馬鞍馬鐙對於匈奴人來說問題不大,馬蹄鐵呢,比較考驗冶煉技術,須知匈奴人如今還在用青銅武器呢,就這個,也是中行說這個叛徒帶過去的,這也導致了漢初的時候,漢匈之間裝備的差距被迅速縮小,一直到後來,大型□□發明出來之後,才有了改變。但是匈奴人雖然冶煉技術不行,可是西域那邊,有幾個小國,冶煉技術可不差,回頭匈奴人拿著漢人友情提供的新技術,吊打漢人的話,舒雲覺得,自個就真的是裏外不是人了!

  所以,與其先搞什麽馬蹄鐵,馬鞍馬鐙,還不如先琢磨著叫人嘗試著煉制鋼鐵呢!不過這玩意也不好搞,關中這邊缺乏鐵礦,煤礦什麽的倒是有,但是這年頭采礦技術也很糟糕,幾乎就是用人命堆起來的,少府名下的許多礦山,用的就是奴隸開礦,問題是,這天底下,總共才有多少奴隸呢?

  衛子夫有孕之後,劉徹似乎是得到了某種鼓勵,帶著幾個美人就去了上林苑,舒雲呢,也懶得跟過去湊熱鬧,這會兒就留在宮裏頭開始琢磨著應該怎麽攀科技樹。在這個時代,雖說已經出現了許多黑科技,比如說什麽不生銹的青銅劍,還有秦朝的時候搞過軌道車輛什麽的,問題是,並沒有系統的工業體系,舒雲有的時候想到什麽事情,然後再一看,前置條件根本不滿足,還得再研究其他,舒雲對於這個時代的許多事情也沒那麽深入的了解,因此,只能將自個知道的那些都記下來,然後一個個得開始往前推,將前置條件都列出來,再看什麽是可以現在做的。

  最終舒雲發現,最容易做的居然還是在農業上頭做文章,之前舒雲搞出來的豆制品還有面粉什麽的現在證明是非常成功的,新年之後,就有許多人家改種小麥,而不是粟米和黍米了。南方荊楚之地,倒是早就開始種植水稻了,舒雲琢磨著,水稻是不是也能種在關中,要知道如今關中氣候還是比較溫暖的,舒雲上次還在上林苑見到滾滾了呢,就算不溫暖,後世東北不也照樣能種水稻嗎?無非就是生長期長一點而已。所以,夏天種植水稻,冬天種植冬小麥,一年收獲兩季,就比較合理了。如今關中這邊可都是只種植一季,如果不是上田的話,還得休耕。種植兩季糧食的話就得配合更加先進的耕種技術,最主要的就是土地施肥,要不然,一般的土地是承受不住這樣的連續耕種的,再好的田也沒這麽高的肥力。

  另外就是農業上的基礎設施,比如說搞一些什麽水車筒車之類的,當然,這裏頭也有前提,需要地方上的官員配合修建各種水利設施,這年頭可沒那麽多水渠運河什麽的,舒雲後世知道的漕運體系裏頭運用到的水系許多都是秦漢時代開鑿出來的,歷經了好幾代帝王,在這個時代,要是隨便搞這些,弄得不好,就跟隋煬帝開辟運河一樣,回頭能將名聲都臭掉。不過,關中之地,如今水系還算是比較發達,倒是可以先做起來。

  另外呢,就是看看能不能從西域那裏引進各種新鮮作物了,張騫如今還沒有出使西域呢,自然沒能打通絲綢之路,西域諸多小國與漢朝之間還有個匈奴攔著,匈奴自個是不會農耕的,他們要什麽東西,就是搶,就是逼著那些西域小國貢獻。所以,就算是那些商人走私,也沒法從匈奴那裏弄到這些作物種子。如果能夠有大量的作物種子引進中原,也能夠給中原百姓的餐桌上多添上一些花樣。

  舒雲看著自個寫下來的一堆東西,最後非常遺憾地發現,劉徹要是不死,自個這些事情大半是做不了主的,問題是,舒雲同樣不想將這些白白便宜了劉徹,這家夥是從來不知道感恩,只會過河拆橋的!

  舒雲想了想,最後幹脆將自個寫下來的這些東西直接收進了空間之中,等到時機到了之後,也就可以開始做起來了。


第88章 陳阿嬌

  太皇太後壽辰,舒雲直接獻上了好幾個版本註解的《道德經》,太皇太後摸著專門為她印刷出來的,字跡凹下去的《道德經》,簡直是驚為天人。

  東方朔能夠因為自己讀了有三萬字的書籍,吹了一輩子的牛逼,而舒雲獻上去的幾版道德經,加起來就上萬字了,哪怕為了太皇太後考慮,字跡比較大,紙也用得比較厚,用的是單面印刷,拿在手上,也就是薄薄一本,比起一卷竹簡,不知道方便到哪裏去了,但凡是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在知識傳承上頭,一個新的時代來臨了。

  太皇太後笑得非常開心,她抓著舒雲的手:「好,好,阿嬌有此功勞,外祖母回頭九泉之下,也有臉面去見太ZONG皇帝了!」

  劉徹臉色卻是很難看,他壓根什麽都不知道,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府令,然後就暗中磨起了牙。

  少府令也冤枉啊,按理說,這事的確是繞不開他的,問題是,舒雲是直接將那幾個作坊都扒拉到了自個名下,為了防止泄密,那幾個作坊根本就是被封鎖起來了,那些工匠名義上還屬於少府,實際上也只會聽從舒雲這個皇後的命令。這也是因為少府這個龐然大物的臃腫結構造成了如今這樣的結果,少府太大了,部門太多了,幾乎就是個國中之國,老劉家的人還有外戚,最喜歡做的就是到少府挖墻腳,一挖就是以作坊為單位,這些呢,皇帝是從來不管的。這些作坊被挖走之後,名義上還屬於少府,實際上呢就已經換了主人了。

  而皇後呢,本來就是少府的主人之一,她要少府的幾個作坊給自己做事,少府令膽敢說一個不字,舒雲就能叫他好看。舒雲將幾個作坊要走了,少府令那邊自然就不敢插嘴,不敢亂打聽,橫豎沒用少府的錢,不耽擱少府的政績,他們能說什麽。而唯一一個可能知道一些的岑休,又直接投靠了舒雲這個皇後,他的目標就是少府令,巴不得少府令倒黴呢,自然不會跟少府令通氣。

  劉徹慪了一肚子氣,在那裏看著舒雲跟太皇太後親親熱熱地表示,她準備回頭命人將石渠閣的那些典籍都印刷一番,至於原本那些竹簡,就直接收藏起來。而那些沒有整理出來的竹簡,也可以找人慢慢整理出來,太皇太後呢,頓時又開口給舒雲刷名聲了:「光是石渠閣怎麽行呢,既然現在有這個技術了,幹脆回頭傳詔天下,凡各家藏書,都可送至少府刊印,以傳後世。」太皇太後忍了忍,總算沒說,儒家除外。

  頓時,朝堂上諸多大臣都是眼睛一亮,這年頭,就算是那些有著上千弟子的學派,正兒八經讀的書也就是那麽一兩本,然後各自解讀引申,各個學派之間為了爭執誰是正統,恨不得將狗腦子都打出來,但是呢,相應的,一些學派為了壯大自身,難免需要引入其他學派的一些精華,另外呢,還得想辦法給自己這一學派的學說增加血肉。

  問題是,在這個時代,知識這玩意是被壟斷的,比起後來來說,不知道有多昂貴,想要引用其他學派的東西,那被知道了,除非你能將對方一棍子打死,否則的話,這就是解不開的仇恨了!

  秦末戰亂,不知道多少書籍毀於戰火,也有許多被藏在了各種犄角旮旯裏頭,這些竹簡的傳承者一個個多半是一些敝帚自珍的貨色,只會拿著這些教導自家子侄,對外一聲不吭,因此,即便是那些學派的領袖,也搞不清楚自己手底下那些弟子是不是私底下還藏了一手。

  如果能夠發動下面的那些人將自家的書簡貢獻出來,印刷成冊,那麽,對於各個學派其實都會是一個有利的補充。

  這會兒太皇太後話音剛落,立馬就有人出列開始拍馬屁:「太皇太後聖明燭照,此舉是為延續往聖絕學,存亡斷續,臣等無不感激涕零,無以為報!惟願太皇太後千秋萬福,日月永照!」

  當下,其他人都是暗罵起來,你這也站出來太快了點,但是一個個也都是大唱讚歌,當然,一些人也沒有忽視劉徹這個皇帝,也是對著劉徹還有舒雲吹捧奉承起來,劉徹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還得謙虛一下,這都是東宮之德。

  舒雲並不想給劉徹太多面子,免得這位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做皇帝的,就沒幾個要臉的,所以,對他呢,就沒必要太客氣了,他用得著你的時候,會捧著你的,等到用不著你了,你就算是跪在他面前舔他的腳趾頭,他也只會一腳踹開來。

  當然,劉徹還是得了甜頭的,畢竟印刷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少府主持的,這個呢,自然需要通過他這個皇帝,劉徹自然可以在印刷各類書籍的時候,自個搞點什麽私貨。他其實也是被刺激到了,自個原本各種瞧不上的皇後,居然接二連三地搞出大新聞來,那麽,他也不能太落後了!攻打匈奴什麽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成果呢。匈奴人又不是上林苑裏頭的兔子麋鹿,隨便就能打到,人家能夠這麽多年跟漢朝扳手腕,自然是有著足夠的實力的,而現在嘛,漢朝這邊騎兵還沒多少呢!因此,很快,劉徹就在大朝會上宣布,顓頊歷已經不能滿足如今的生產活動了,要重新制定歷法。

  對於制定歷法這種事情,大家都沒什麽意見,的確大家也都感覺到了,顓頊歷已經開始不合時宜了,別說是下面的百姓了,就算是朝堂上那些士大夫還有軍功貴族,對於顓頊歷也覺得太覆雜,所以,換一個就換一個吧!

  而在劉徹興師動眾,動用了一大堆在天文地理方面有著特長的官員,還從少府調用了一大批的紙張,幾乎是日以繼夜地計算制定新歷法的時候,舒雲這一胎算是瓜熟蒂落了。

  讓竇家陳家,還有投靠了皇後這一派的人非常滿意的是,舒雲這一胎是個兒子,而且非常健壯,在這個時代,壓根沒多少靠譜的醫生,所以,幼兒的夭折率也是很高的,孩子生得健壯,哪怕夭折的可能性自然就不會太高。

  至於王太後那一系,另外就是宮中的那些嬪妃們,自然也就心情不是很好了,在這個時代,嫡長子天然就是正統,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動搖的。

  至於衛子夫,她如今還沒有敢生出太多的野心,劉徹與那一條時間線上的不同,對衛子夫並沒有那麽寵愛。實際上,在那一段歷史上,衛子夫非常得寵,有一個原因就是出於逆反心理,那個時間線上的陳阿嬌非常強勢,加上長樂宮對劉徹的壓制,衛子夫呢,自然也被陳阿嬌壓得喘不過氣來,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難免與衛子夫產生一種同理心,會天然地庇護衛子夫。

  而現在呢,舒雲懶得理會劉徹那些妃嬪的事情,劉徹的後宮,環肥燕瘦的美人可都有,一個個都是千嬌百媚,各有千秋,便是上林苑那邊,舒雲後來也送了一些生得美貌的宮女過去,這個時代,那些妃嬪能夠依賴的就是劉徹這個皇帝,而對於舒雲來說,劉徹對她也就是個借種的對象,等到回頭她立足穩定,可以控制住朝局之後,就可以直接將劉徹撇開了。

  既然如此,那麽,劉徹身邊女人越多越好,若是只有衛子夫一人獨寵,那豈不是太沒有意思了!至於劉徹會不會因此生出更多的孩子來,舒雲也並不擔心,她要是到時候連自己的孩子都庇護不住,那就別提什麽撇開劉徹的話了。

  所以,在身邊可以選擇的余地比較大,與衛子夫同款的美人都有不少的時候,劉徹這個本來就毫無專情這個品質可言的皇帝,自然不可能對衛子夫有多少額外的寵愛。

  所以,衛子夫雖說有孕,但是呢,卻暫時不敢有太多的奢望。野心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憑空而來的,衛子夫如今最大的奢望不過就是生個皇子,日後可以跟著自己的孩子去封地上做王太後罷了!在那段歷史上,衛子夫真正生出野望,還是因為她一直受寵,連續生育,弟弟又爭氣,之後還給登基好幾年,都沒個兒子,已經要被朝堂上那些官員挑剔審視,甚至那些諸侯王都蠢蠢欲動起來的劉徹生下了長子,可謂是滿手都是好牌,那個時候的她,這才生出了額外的野望。而如今嘛,她光是為了護住自個肚子裏頭的孩子,就已經足夠殫精竭慮了。

  然而,讓衛子夫失望的是,她生下的只是個皇女,那些之前因為她有孕,羨慕嫉妒她的好運氣的妃嬪們一個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私底下又對衛子夫譏諷不已,機關算盡又如何,還不就是生了個公主而已!

  對於衛子夫的這個公主,哪怕是這一代第一個公主,也並沒有能夠得到多少額外的關註,一是衛子夫身份不夠,二來呢,在皇家,哪怕都是一個父親,但是區別也是很大的。像是先帝,十幾個皇子,劉徹能做皇帝,劉榮好歹當年還做過兩年太子,而其他皇子呢,好幾個封地都不怎麽樣,以至於劉徹還沒登基呢,就有病死的,七國之亂平定之後,那七國除了少數還能繼續傳承下去,其他的嘛,直接就被收回了中央,而為了爭奪一塊更好的封地,這些諸侯王差點沒打起來。

  皇子尚且如此,公主區別就更大了,像是先帝的公主,除了王太後生的那三個,其他加起來也有七八個,但是呢,這些如今幾乎都聽不見名字,平常也不見出現在宮宴之中,哪怕嫁的也多半是列侯,但是,因為她們的兄弟不是皇帝,所以,只能淪為小透明。

  劉徹對於這個女兒興趣也不是很大,他如今事情多著呢,哪有空管這些事情,既然確定了自己能生孩子,有兒有女,那麽,劉徹對於這種事情就不怎麽熱心了,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是做出一番成績來,免得被自個皇後給壓了下去,這讓他根本無法忍受。

  尤其,劉徹心中還存著一種恐懼之心,要是自己再做不出什麽政績來,長樂宮那邊會不會直接軟禁乃至廢黜他,讓皇後生的那個孩子繼位?畢竟,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更容易被擺弄!

  這讓劉徹根本沒有心思來追求享樂,原本喜歡到處亂跑的他,現在幹脆不出長安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狗急跳墻,直接行刺呢?

  舒雲自然發現劉徹的心理壓力變得很大,但是,對此舒雲壓根沒有任何幫他緩解的意思,她沒去火上澆油就算是不錯的了!劉徹如今忙著做事,舒雲巴不得如此呢,她也正好可以修養一下身體,然後看看,能不能再做點大事出來。

  劉徹這個長子被取名為劉衍,是個很好的名字,而且很符合太皇太後的心思,雖說這個小東西沒有被立馬冊封為太子,卻已經是整個漢宮的一個中心了,即便是王太後,在面對自己第一個孫子的時候,神情也是非常柔和的。

  太皇太後呢,見得舒雲已經生下了一個皇子,已經開始將她手裏的一些權力移交給舒雲,另外就是,開始更加用心地教導舒雲宮中的生存之道。舒雲聽得也比較用心,畢竟,漢宮的制度跟後來那些朝代大有不同,漢宮一直以來就是兩宮制,後宮幹政簡直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就是東漢之後,後宮才算是失去了這份權力,大多數時候只能靠著枕頭風之類的手段了。

  所以,作為皇後,舒雲擁有的特權其實很多,在她有子有功的情況下,已經天生立於不敗之地,既然如此,太皇太後幹脆就開始傳授她一些政事上頭的心得了。這也是太皇太後從自己的丈夫文帝那裏學來的。可以說,比起文帝來說,劉徹在做皇帝的水準上,那就是個弟中弟。文帝當初幾乎是孤家寡人被弄到長安來做皇帝的,就因為他一直表現得非常低調老實,又沒有什麽強勢的母族妻族,不用擔心再冒出一個呂後來,所以,一幫鏟除了諸呂的功臣貴族一合計,就跑去代國這個可以說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將文帝請過來了。

  結果呢,文帝那就是天生的影帝,當初在代國那邊,將一貫比較精明的呂後騙了過去,然後呢,做了皇帝之後,一開始的時候,一副老實本分的樣子,等到過了一兩年,他就直接將周勃先趕回封地吃自己去了,陳平也迅速被他邊緣化,朝堂上頭,沒多長時間,那些曾經自以為自己對皇帝勞苦功高,倚老賣老的功臣們接二連三地消失在了朝堂上。

  比起文帝來,劉徹上台之後的許多舉措,簡直堪稱是慘不忍睹,各種顧頭不顧尾,還沒站穩腳跟呢,就想要搶班奪權,要不是娶了個出身好的老婆,有個能為他說話的丈母娘,他剛上台就得跪!

  文帝做皇帝很厲害,太皇太後耳濡目染,盡管在許多人看來,太皇太後就是個耳根子軟,小心眼的老太太,實際上呢,這位是個頗有手腕的人,只不過等她做了太後之後,需要她耍心眼的事情不多了,大漢以孝治天下,她哪怕就是耍無賴,就能逼得皇帝讓步。就像是之前為了劉武,太皇太後直接拿絕食來威脅先帝一般。

  而等到劉徹登基,太皇太後就更沒必要跟劉徹耍多少心眼了,劉徹做太子的時間雖然挺長,像是先帝,當皇帝之前,做了足有二十年的太子,早就有了自己的班底,在朝堂上也有了足夠的影響力,上位之後,就能將先帝的人找了理由踹出去,然後用自己太子宮的舊人填補空缺,像是晁錯就是這樣上位的。可是劉徹呢,做了十來年的太子,大半時間都是在讀書,一直到先帝身體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才讓劉徹開始幫著監國理政。

  太子宮中那些人,根本在朝堂上就沒什麽資歷可言,像是趙綰,王臧這種儒家出身,背後還有人的,上來之後,不管實際情況,就想要將長樂宮的影響力給徹底解除,然後他們就悲劇了。太皇太後一出手,這些勉強算是有資歷,能做九卿的人直接就被清洗了一遍,剩下來的,也就是原本太子宮中的伴讀舍人一流,一個個跟劉徹一樣,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想要給他們一個好位置,下面人也是不可能服氣的。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裏頭真正有才幹的其實不多,韓嫣算是一個,列侯子弟出身,但是呢,他不是弓高侯家的長子,韓頹當可是個老狐貍,在劉徹能夠站穩腳跟之前,是不會立馬就站隊的。所以,韓嫣能夠動用的實力並不多,自然也很難給劉徹多少支持。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在軍方幾乎無人可用,而太皇太後呢,反而能夠動用軍方不少將領。連虎符,都有一部分在太皇太後手裏,劉徹也只能繼續憋屈下去了。

  許多人只看到了這位老太太這些年來的胡攪蠻纏,難免忽視了她的政治智慧還有她的見識,活得長很多時候真的是一個優勢,那些不能被史官訴諸筆端的事情,在老太太這裏,根本就是親身經歷過的,她如今年紀大了,瞧著外孫女已經能夠立起來了,自然不準備將這些事情帶入墳墓之中,直接一件一件告訴了舒雲。

  舒雲也是從太皇太後口中,才算是對漢朝這個時代的一些政治特色有了足夠深入的了解。其實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在始皇帝之前,大家也沒想過整個中原會統一起來,漢朝的,很多制度是承襲了秦法,但是稍微改了一下,變得寬松了許多,幾代皇帝都一再降低田稅,減少百姓負擔,這才算是讓天下徹底平定了下來。因此,這時候的許多政策,那真的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一點一點嘗試研究出來的。大家對於什麽新政,也並沒有多少抗拒,這也是為什麽劉徹一登基,就要搞出個建元新政的緣故,可惜的是,他這個所謂的新政完全是為了搶班奪權,因此,起了個頭,就直接沒了下文。

  舒雲頓時對自己將來的一些舉措有了初步的想法,某種意義上來說,漢代這個時候的許多制度就是一個粗粗有了輪廓的白紙,並沒有真正固化,所以,想要改制什麽的,阻力還是比較小的。

  尤其朝堂上頭,占據了主流的並不是那些儒生文人,即便是那些士大夫之流,想要做到九卿之上的位置,也是一定要有軍功在身的,所以,朝堂上頭,積極進取才是主流,只要能讓他們看到好處,他們什麽改革都能接受。

  當然,這些話舒雲是不會跟太皇太後說的,太皇太後是個頑固的黃老派,這把年紀了,想要改變她的信仰,那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所以,許多事情,這些事情,舒雲只需要自個先計劃起來就可以了。等到太皇太後過世,王太後嘛,呵呵,論起宮鬥奪權什麽的,她是沒問題的,甚至可以說是戰鬥力超群,但是論起政治智慧,這位就是個小學生,只想著用孝道壓制劉徹,為自己和娘家謀福利,偏偏一家子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貨色,田蚡能為了自己的封國不被水淹,下令扒了對面的黃河河堤,之後一直不允許其他人將決口堵上,以至於那裏鬧了十幾年的洪災,這等事情,你敢信?偏偏一談到娘家,王太後就像是油蒙了心一樣,要不然,也不會鬧到最後純粹變成了擺設的地步。

  太皇太後如今老了,也開始考慮身後之事了,瞧著舒雲一天比一天沈穩有度,終於有一天,太皇太後握著舒雲的手,嘆道:「阿嬌,我去後,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母親,她啊,要說小聰明是有的,但是呢,偏偏就是太貪心了,如今有我照看著還好,等到以後,皇帝未必容得下她,所以啊,阿嬌,你母親那邊,就得看你了!」

  提到竇太主,舒雲也有點頭大,這一位之前消停了一些,等到舒雲生了兒子之後,就又囂張起來了,只要別人給足了錢,她就大包大攬,什麽都肯應承,別說是劉徹了,就算是舒雲這個做女兒的,也受不了啊!舒雲心裏頭都已經將大漢當做是自個的責任了,這位平常挖少府的墻角也就算了,權當舒雲孝敬她的養老錢,但是,插手朝堂上的人事變動,給那些犯法的權貴豪商求情,這就讓舒雲頭疼了!這完全是作死啊!

  不過,當著太皇太後的面,舒雲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母親那邊,我自然會看顧的!」竇太主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在那段歷史上,阿嬌被廢,她立馬就消停了,除了養面首,其他過分的事情也不做了,畢竟,她也做不成了。但是如今呢,如何讓她真的消停下來,還得想點別的主意。

  舒雲想起娘家那兩個兄長,簡直是更加頭疼,這兩位鬥雞走狗的本事,在列侯子弟中是一流的,但是論起其他,簡直就是看不到半點閃光點。舒雲已經開始琢磨著,要不要讓這兩位去軍中打磨一下,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軍隊是個大熔爐嘛!當然,最好不是那種作戰序列的軍隊,這兩位別搞到到時候看到敵人來了,自個首先就丟盔棄甲,掉頭就跑了!

  劉徹似乎曾經搞過輪台開墾,回頭有機會了,讓這兩位也去參加類似的建設兵團去,省得留在京裏瞎折騰,拼命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跳躍。

  舒雲滿腦子都是雄心壯志,頓時覺得劉徹愈發礙眼起來了。

  但是呢,太皇太後緊接著又說道:「光是有皇長子還不保險,阿嬌,外祖母這麽大年紀,見過的夭折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孩子是一個非常脆弱的生物,少有不慎就沒了,所以,你起碼得再生一個兒子,才能有足夠的保障!」

  太皇太後的話意思就是,一個兒子不夠,起碼得再有一個做備胎,這樣的話,大號要是練廢了,還能再上一個小號!這是吸收了呂後的教訓,呂後雖說如今在漢家史書上被抹黑了,實際上呢,許多呂後當年頒布的政策,後來文帝和先帝執政期間,還是改頭換面,換了個名字繼續延續了下來,甚至劉徹後來,搞什麽車船稅,也是延續了呂後當年的商業政策。呂後最大的悲哀就在於,攤上了一個完全不靠譜的兒子,惠帝那真是滿手都是好牌,當年為了維護他的太子之位,呂後以皇後之尊,幾乎要給張良跪下來,求得了張良的指點,請出了商山四皓,穩定了劉盈的太子之位。

  結果這一位呢,不光不領情,還同情呂後與自己的敵人和競爭對手,戚夫人劉如意母子,戚夫人除了美貌,一無所有,偏偏就因為美貌,被劉邦百般寵幸愛護,劉邦能在危急關頭,將呂後母子推下馬車,但是戚夫人可從來沒有經受過這樣的待遇。真要是劉邦改立了劉如意,呵呵,呂後母子下場也不會比人彘強到哪裏去,說不得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

  劉盈一輩子對別人沒辦法,就只會給呂後添麻煩,最後呢,呂後一死,他的兒子直接被廢,還被人說成非劉氏子,他這一脈算是徹底絕了血脈,要不是文帝還算有幾分兄弟之情,他連宗廟都保不住。

  說白了,呂後就是只有劉盈一個選擇,所以,只能再這根樹枝上吊死,兒子靠不住,呂後也只能靠娘家,結果最後呂家一大家子都搭進去了,劉盈這一脈也跟著斷掉了。但凡呂後還有一個兒子,劉盈死了,改立幼子,都不至於鬧出後來那些事情來。太皇太後不能明著說呂後,卻是直接勸說舒雲起碼再多生一個,哪怕是為了防止長子夭折,也得多一個備胎。

  舒雲自然是將太皇太後的話聽進去了,沒錯,萬一生個兒子是叉燒,被什麽別有用心的人教壞了,也學著那位過繼給張皇後的惠帝皇子一般,喊著什麽我現在年紀還小,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如何如何!那到時候,難不成舒雲還能幹掉這個兒子不成!當然,真要是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也只能讓這個兒子專心為老劉家開枝散葉,回頭教好孫子了!

  至於做女皇什麽的,舒雲一直沒想過,主要是舒雲沒多少靠譜的人手,竇家嘛,老一輩的人已經開始退居二線了,新一代的子弟沒幾個成器的,陳家嘛,更別提了!再有,劉家在關中還是名望很高的,回頭一大堆的諸侯王鬧將起來,又是天下大亂,舒雲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弄得百姓再次陷入戰亂之中。

  不管怎麽說,再生一個兒子的計劃還是被舒雲放在了心上,現在的問題就是,劉徹出於他那個可笑的自尊心,如今往椒房殿的次數並不多,自個呢,要麽就是在上林苑,要麽就是在未央宮那裏的承明殿,宣室殿,就算是有生理需求了,也就是在那裏寵幸宮女或者是低級的嬪妃,除非是給太皇太後和王太後問安,幾乎不往長樂宮這裏來了。

  是時候再搞出點新聞來了,劉徹上位之後,花錢如流水,少府那邊頭大不已,畢竟,對於少府來說,他們的政績就是掙錢,每年收入不夠,那就是失職。偏偏一方面竇家,陳家,田家,王家都在挖少府的墻角,另一方面呢,劉徹要修茂陵,要修上林苑,建章宮,總之,就沒什麽消停的時候。

  造紙印刷倒是一件掙錢的買賣,但是這玩意顯然已經被皇後當做自個的囊中物了,掙到的錢,也成了皇後的收入,是不能進入少府的府庫的。劉徹對此心知肚明,他一直想要開辟一條新的財源出來,可惜的是,他其實不懂經濟,立足不穩的情況下,跟那些商人接觸,也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舒雲覺得,她可以在這方面給劉徹一點好處了,反正日後這些還是會落到自己手裏的,所以,她不介意給劉徹一點甜頭嘗嘗。

  因此,難得的,舒雲叫大長秋李嘉去找了劉徹過來,劉徹有些愕然,開始還有些竊喜,覺得皇後終於按捺不住了,畢竟,沒有皇帝的寵愛,皇後在宮裏頭,也底氣不足呢!劉徹本來還想要拿捏一下,不過想到舒雲如今在宮裏宮外的賢名,還是捏著鼻子跟著大長秋過來了。

  等著劉徹到了之後,舒雲就笑吟吟地叫人捧了一個罐子過來:「陛下,你猜這裏頭是什麽?」

  劉徹見到宮人將罐子上的蓋子打開,拿著漆勺,從罐子裏頭窯出一勺雪白晶瑩的顆粒出來,頓時有些疑惑起來,他仔細看了半天,最後猶豫著伸出手指,蘸了一點品嘗了一下,然後就是眼睛一亮:「這是鹽?為何竟是這般雪白?而且一點苦味也沒有!」

  沒錯,舒雲拿出來的就是精鹽,這年頭並沒有什麽食鹽精制技術,食鹽的來源主要是兩種,一種是鹽礦裏頭采集出來的礦鹽,一種就是齊國吳國那些地方從海水裏頭煮出來的海鹽,這些都是沒有經過進一步處理的。所以,即便是宮裏頭用的鹽,也僅僅就是稍微研磨了一下,去掉砂質,看起來細膩一點而已,實際上依舊帶著些許苦味,至於民間,用的就是完全沒有經過處理的粗鹽了,就這個,貧苦人家也是用不起的。像這種精鹽,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舒雲笑吟吟地說道:「陛下,這是精煉過的鹽,只需要將粗鹽化入水中,然後幾次蒸煮過濾就可以得到,除了需要耗費一些人工之外,幾乎沒有其他成本!」而在這個少府有著大量的奴隸的時代,人工算個什麽呢!

  劉徹頓時心動起來,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純粹長在深宮婦人之手的人,像是這種精鹽,只怕一旦退出,那些列侯富戶,只怕要趨之若鶩,這就是錢啊!至於民間普通百姓,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計,因為他們連粗鹽都不怎麽吃得起。

  多了這樣一個財源,劉徹頓時感覺自己一下子輕松了很多,做什麽都不能沒錢,百姓沒錢就要破產,列侯沒錢,光是給先人下葬都準備不起陪葬品,周亞夫是怎麽倒黴的,家裏沒錢,兒子為了給他多準備點陪葬品,下葬之後好體面一點,偷偷摸摸倒賣軍械。時人事死如生,又講究孝道,一些官宦人家為了給先人多置辦一些陪葬品,都要賣房賣地,瀕臨破產。皇帝沒錢,說話也不硬氣,西漢皇帝為什麽多半比較強勢,因為每年稅賦,大半都入了少府,國庫反而是少數,因此,軍隊開拔,多半都要少府出錢,這才是皇帝能夠掌握兵權的關鍵,沒錢誰理你啊!

  劉徹這人很實際,有足夠的好處,那就什麽都好說,就像是衛青霍去病在的時候,哪怕衛子夫已經年老色衰,椒房殿的地位也非常穩固,等到這兩位一死,後宮之中,立馬就變了一個模樣。

  如今舒雲等於是給他白送了一大筆錢,還是源源不斷的那種財源,劉徹就投桃報李,接下來足足一兩個月,都差不多歇在椒房殿,一直到舒雲再次傳出孕信之後才算是結束。

  劉徹並不覺得自己這是在賣身,畢竟皇後生出來的孩子也是老劉家的種不是,因此,他還非常得意。要知道,光是這兩個月,少府在市面上頭出售精鹽,已經是賺得盆滿缽盈,劉徹對少府令耳提面命,精鹽的事情,不許任何人插手,誰也不能隨便挖精鹽的墻角,怎麽都得等到劉徹先將錢賺夠了再說。

  弄得竇太主那邊眼睜睜地看著大筆的錢落到了劉徹手裏,心裏癢癢得厲害,竇太主斂財能力一等一,花錢的能力也非常厲害,可以說,要不是這麽多年來一直斂財不倦,她能將自己封地的產出全揮霍掉!

  在打聽到這事居然是自己女兒搞出來的之後,竇太主直接就跑到椒房殿興師問罪了:「阿嬌,這等好事,你也不先想想母親我,如今落到皇帝手裏頭,母親想要分潤一點,他都不讓,這也太小氣了點!」

  舒雲聽著竇太主氣呼呼的話,她摸了摸肚子,笑吟吟地說道:「精鹽什麽的,其實也就是那般,技術含量並不高,少府也不可能保持多久的利潤的!所以,這事啊,母親也別多想了!」

  竇太主看了看舒雲微微隆起的小腹,心裏頭氣稍微順了一點,但是呢,想著那些金燦燦的金子,大串的銅錢就這樣從自己面前飛過去了,還是有些不甘,在那裏抱怨道:「你啊,別光顧著生孩子,外面的事情也得多抓著點,皇帝呢,不是什麽有良心的,咱娘倆當初幫了他多少忙,結果呢,你想要個孩子,還得先給足了好處才行!我問他多要點錢財,他都不肯應承,反倒是王家跟田家,如今算是威風起來了!」

  竇太主越說越是覺得不甘心,然後就帶著一點期待問道:「阿嬌啊,你應該還有別的發財的路子的吧,回頭掙了錢,母親給你一份紅利啊?」

  舒雲其實還真有,歷朝歷代,鹽利幾乎是最大的一項收入,漢朝呢,如今還沒有實行鹽鐵專賣,也就是說,私人也可以煮鹽,像是現在大多數鹽,都是齊國還有吳國那邊的商人和諸侯王搞出來的,舒雲手裏頭卻是有曬鹽的方子,可以將鹽的成本降低到一個足以讓那些商人諸侯王破產的地步。但是這個竇太主是吃不下的,她要是敢搞,要麽就得跟那些商人和諸侯王分潤,要麽呢,就得面臨這些人的打擊,所以,舒雲還真不敢將這事交給竇太主。

  不過,沒有鹽,還有其他嘛,像是糖就是個好東西。舒雲已經準備拿著蔗糖作為武器,和平收回三越了!所以,教竇太主一點蔗糖精加工的技術,也足夠她安分一段時間了。


第89章 陳阿嬌

  竇太主心滿意足地帶著做紅糖的方子走了,舒雲靠在榻上,舒了一口氣,大長秋看著舒雲的神情,有些為舒雲難過!

  大長秋李嘉其實很早之前就開始伺候舒雲了,那時候,她還只是大長公主家的翁主,因為常年住在長樂宮,然後太皇太後就給心愛的外孫女配備了宮人,裏頭自然是有幾個宦官的,李嘉當時就是宦官中的首領,算是舒雲身邊貼身伺候的,等到舒雲嫁入了太子宮,做了太子妃,就是首領太監,後來舒雲入主椒房殿,他就是大長秋。

  李嘉能夠做到如今這個地位,憑借的不僅是忠心,自然還有能力。他很能夠體察人心,因此,他很快就發覺了舒雲這個皇後的困境,如果說作為太子妃的時候,娘家還算是一個助力,因為竇太主在太皇太後和先帝那裏很有影響力,而那個時候呢,太子妃其實是最無憂無慮的一端時間了,可是很快風雲突變,太子登基做了皇帝,然後呢,就有了翻臉的趨勢。

  竇太主仗著曾經的功勞,對皇帝索取無度,皇帝呢,也想要擺脫竇家陳家的影響,哪怕被太皇太後壓下去了,但是,對皇後的態度其實早就不如從前了,就算如今還算是和睦,但是裏頭能有三分真心就不錯了。

  可以說,皇後在宮裏頭,除了太皇太後之外,別無倚仗,偏偏竇太主覺得皇後有了一個皇子,就可以高枕無憂,愈發變本加厲,卻不知道,椒房殿中久已無寵,皇後想要再有一個孩子,都得拿出真金白銀來換,可見皇帝對椒房殿的態度如何。李嘉在宮中多年,他還非常年少的時候,還曾經見過伺候過薄皇後的大長秋,薄皇後因為無子的緣故,姑祖母去世,椒房殿便淪為冷宮,不多久,就因為無子被廢,後來只有一間狹窄的宮室終老,最終郁郁而亡。

  薄皇後難道對先帝無功嗎?須知,當年文帝寵愛劉揖,也是還是太子妃的薄皇後在薄太後那裏轉圜奉承,算是穩定了先帝的儲位,但是後來呢,劉揖死了,先帝剩下來的皇子也就是劉啟跟劉武兄弟兩個了,薄皇後的作用也就沒那麽大了。畢竟,劉啟其實比劉武在各個方面都靠譜得多,別的也就不說了,劉武耳根子軟,特容易被人忽悠,這樣的人要是做了皇帝,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糊弄得一楞一楞的了!

  像是七國之亂的時候,先帝連個準話都沒有,就將這個弟弟給送到最前線頂缸去了,等到七國平定,立馬翻臉不認人,劉武也壓根沒什麽辦法,只能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主意。

  對於這等薄情的帝王來說,恩惠這種東西算什麽呢?就算有恩,也得藏在心裏,永遠不要說出口,哪裏能挾恩圖報呢?畢竟,這等擁立之功,還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皇帝耐心沒了,那麽,就是你倒黴的時候了。

  可以說,陳皇後如今看著風光,實際上根本就是如履薄冰,也虧得如今皇帝只有劉衍一個兒子,要是還有其他皇子的話,只怕陳皇後和皇長子的地位立馬就要受到影響。

  只是,作為一個奴婢,一個宦官,李嘉對舒雲的困境半點辦法也沒有,他能做的,無非就是幫著舒雲管理好椒房殿,照顧好皇長子,讓舒雲沒有後顧之憂。

  李嘉的忠誠,舒雲自然是能夠看得出來的,只是目前為止,舒雲也沒什麽額外能讓李嘉去做的,劉衍如今已經會說話,會走路了,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早慧,太皇太後擔心劉衍太過聰慧,遭了老天爺的忌諱,因此,幹脆給劉衍取了個小名,叫做去疾。宮裏頭幾個主子,也都是叫劉衍這個小名,舒雲也是如此。

  舒雲教導過的孩子太多了,聰明的孩子也有好幾個,只是這會兒呢,弄什麽史書教導孩子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因為那些所謂的歷史還都是後來的事情呢,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發生,如今正統的史書就差不多一本《春秋》,還有好幾個版本,舒雲幹脆也懶得糾結版本的問題了,直接選了《春秋》裏頭的一些故事,講給去疾聽。

  小孩子再早慧,這些其實也是聽不懂的,自個坐在那裏玩著積木和鈴鐺,舒雲也照舊在他耳邊讀著,他雖說看起來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但是你要是住口不說了,他還得跟你急!

  舒雲講了兩個小故事之後,李嘉就識趣地過來,開始給去疾念起了《倉頡篇》,這也是漢朝這會兒的啟蒙書籍,去疾也不嫌棄,一邊玩玩具,一邊在那裏聽著。

  椒房殿這邊的生活顯得平靜無波,而劉徹那裏,對於歷法的重修工作總算是進入了一個收尾的階段,這也讓劉徹長松了一口氣。劉徹這一次搞出來的歷法,其實就是後來人雖說的農歷了,這個時候叫做太初歷,一年十二個月,一個月差不多三十天,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指引百姓進行農業活動的二十四節氣,如今都算是搞出來了,僅此一項,已經是功莫大焉,再三驗算無誤之後,劉徹直接下令少府刊印新的歷法,不再以十月為歲首,而是改成了正月,整個大漢,算是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劉徹也順勢直接將年號改成了太初。

  舒雲對於這個時代人的數學水平是真的比較服氣的,在這個缺乏相應工具的情況下,他們就是根據史書上的記載,然後就是對於星象的觀測,通過繁覆的計算,竟是在比較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這樣一個浩大的功臣。舒雲自個當初就是學數學出身的,老實說,讓她使用如今這個時代的那些算法,來搞這麽覆雜的計算,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因為這個緣故,舒雲難免起了點跟那些數學大家們交流的心思,這個時候,如今最出眾的數學家應該就是司馬談這個太史令了,漢代的太史令是要兼職觀星的,其實在司馬談之前,大漢最厲害的數學家應該是張蒼,這位當年在秦朝的時候就做過官,文帝的時候做過丞相,幾乎是做丞相任期最長的一個,可惜的是,這一位並沒有得到與他的功績想對應的待遇,如今能記得他的人也已經不多了。

  舒雲之前沒關註過這個時代的數學水平,這會兒幹脆叫李嘉去石渠閣那邊,將張蒼當年留下來的那些資料送一份到椒房殿來,她覺得自己需要研究一下,然後呢,看看如何跟這個時代的那些數學學者搭上關系。數學作為最基礎的學科,就算是想要攀科技樹,也得從數學著手,偏偏,這個時代,數學並不是很受重視,法家的官員還好,會通曉一定的數學知識,其他學派的官員,在數學上頭的水平,雖說不至於慘不忍睹,大概也就是非常普通的水平。

  舒雲想要在這個時代建立起一個基本的工業體系,光是靠著墨家剩下來的大貓小貓兩三只,那是絕對不夠的,她需要更多的理工科人才,而數學呢,絕對是基石。

  之前的時候,舒雲之所以能夠順利完成科學方面的變革,是因為那個時候,數學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再覆雜一點的,那就屬於高等數學的範疇,而且想要沿著那一條路走下去,對於天分的要求就很高了,所以只能依靠大範圍的啟蒙教育,才能夠將那些在這方面具備一定才能的人挑選出來,而不是像是如今這樣,教育只是少部分人的專利,即便是那些小地主家,也沒有足夠的資產送家中的一個兒子去讀書。可以說,這個時代的所謂寒門,起碼也是中等地主之家出身,而如果讀書不能出頭的話,可能就會因此窮困潦倒,乃至破產。像是那位朱買臣,為什麽會被妻子拋棄呢,就是因為他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金錢放在讀書上,偏偏一直沒有成效,連給人做食客都沒人要,誰樂意一直在這種看不到希望的境地下堅持呢!

  即便是如今造紙術已經開始慢慢成熟起來,印刷術也取代了手抄和竹刻,書本的價格降低了許多,但是,對於許多人來說,讀書依舊是一件比較昂貴的事情。尤其,這個時代,新事物的傳播速度也是很慢的,如今關中這邊倒是許多人都知道了紙的好處,但是往關東,往其他地方去呢?也就是那些諸侯王,還有列侯大商人,或者是一些相對消息比較靈通的學者,才知道紙的存在,有一定的機會能夠接觸到紙。而他們只會將這些自個私藏起來。之前太皇太後說要收集天下書籍,刊印成冊,目前來說,響應的人並不多,許多人寧可花大價錢托人從少府購買一些紙張,然後回來將自家家傳的那些典籍抄錄下來。至於消息更加閉塞的地方,至今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

  舒雲面臨的問題是真的很多,她能做的,無非就是先刷名望,然後等待時機的到來。

  舒雲打著請教數學的名義,召見了負責重新訂制歷法的幾個官員,然後呢,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了出眾的數學素養,只讓這些胡子都一大把的老臣都弄得一驚一乍的。

  舒雲這一世年少的時候自然是學過數學的,但是,所謂的學,也就是跟著家裏頭學習簡單的算術,確保下面的管事算賬的時候,自個不會被騙罷了,一般人根本不會對家裏女主人的數學素養有太高的要求。家裏的產業,多弄幾個賬房,多算幾次也就是了,他們這樣的人家,又不用放高利貸,所需要的數學知識其實很有限,能夠大致算清楚封地還有諸多產業的賬目,誤差不要太大,就算是合格了。

  結果呢,等到這些老臣跟舒雲討論的時候,發現哪怕是九章算術中比較覆雜的問題,在舒雲那裏都有比較簡單的解決辦法,頓時,沒人敢當舒雲就是個一時興起的皇後了,要知道,數學這個東西,跟許多學科不一樣,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如今的數學傾向於解決實際問題,答案可不是隨便就能蒙出來的。另外,舒雲甚至還詢問了司馬談關於星象的問題,不是那種比較普通的觀星,而是對於星辰運轉的計算。

  司馬談原本覺得自己就非常擅長這個了,結果到了皇後那裏,說到什麽星辰,然後皇後心裏默算一番,沒多久就差不多將這顆星辰的方位周期什麽的都計算得八九不離十,這就讓司馬談有些心驚了。

  圖窮匕見,到了最後,舒雲才表示,自己其實也就是個庸人,之所以能夠算出這些,不過是因為自己有些簡單的計算方法而已,舒雲表示,自己打算將自己掌握的數學知識和計算方法都寫下來,但是呢,自己是個野路子出身,所以呢,需要有人幫助自己用現有的數學知識對其進行解讀,因此,需要他們幫忙。

  一幫子數學學者一個個都是眼睛發亮,如果舒雲不是皇後的話,那麽,什麽都好說,問題就在於舒雲是皇後,偶爾召見一些外臣是沒什麽問題的,但是,時常與這些外臣相處,難免就會有一些問題了。像是韓嫣,之前因為總是被劉徹留宿宮中,就被人彈劾為穢亂宮廷,王太後看韓嫣怎麽也不順眼。當然這不是因為韓嫣可能會給劉徹戴有色的帽子,而是因為,劉徹跟韓嫣之間的關系並不純潔。老劉家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從高祖,到惠帝,到文帝,再到先帝,在這方面就沒一個靠譜的。

  作為後宮的女人,大家大概率不會在意丈夫跟一個男人廝混,反正男人生不了孩子,對她們來說毫無威脅可言。當然了,像是寵愛董賢的那位哀帝,因為董賢的緣故,想要廢掉自己的皇後,改立董賢的妹妹做皇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對此往往就有些看不過眼了,你有精力,不如多生幾個兒子,在男人身上花費什麽力氣!何況,韓嫣也不太會做人,他本來就是侯門子弟出身,哪怕不是嫡長子,在家卻也極受寵愛,他長得好看,在外頭呢,自然許多人也樂於與他交往,宮裏的那些宮女,名義上雖說都是皇帝的女人,但實際上呢,這些宮女呢,也會被皇帝賞賜給諸侯王還有列侯甚至是朝中公卿。因此,能有一個長相出眾,而且前途無量的主人,對於這些宮女來說,也是一件巴不得的事情。

  作為一個皇後,常年跟什麽男子有往來,這就難免要叫人猜測皇帝頭上是不是有點顏色了,因此,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幾個人商議了半天,終於拿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那就是讓司馬談的兒子司馬遷過來。

  太史令這個職位一直以來都是世代相傳的,司馬遷如今還是個少年,他在數學上頭也是比較擅長的,這年頭的史學家,必須要精通數學可星象,如此,才能夠通過一些星象上的記載,確定某些事情發生的年代,要不然的話,說不定就要搞得將戰國時候的一些事情套到春秋時代去了,而那些更加古老的記載,就更需要依賴於對於天文的測算了。那時候,對於年代的記載,真的是稀裏糊塗,各國都有各國的說法,有的地方還前後矛盾,簡直叫人腦殼疼。

  司馬遷從小立志,要編撰從黃帝開始,到如今最全面的一本史書,原本他是打算這兩年趁著自個父親身體還可以,就出去遊學采風的,但是司馬談想想,磨刀不誤砍柴工,先學會了先進的數學知識,以後許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舒雲對於這位名流千古的太史公也是仰慕已久了,雖說這位喜歡往史書裏頭摻私貨,但是呢,作為史官,是不可能真的做到立場公正的,哪個人沒點好惡之心呢,何況這位當年被劉徹坑得忍受了幾乎沒有一個士大夫能夠忍受的恥辱,他要是不在史筆之下有點傾向,發泄一下,說不定早就心理抑郁了。

  作為史官,在宮裏頭自然是有一定特權的,劉徹上什麽地方,身邊都會有專門的史官隨從,椒房殿這裏頭,自然也是有的,不過正常來說是女官,專門記錄彤史的那種。所以,司馬遷過來也算不上突兀。

  當然,這事呢,也得跟劉徹說一聲才行,要不然誰知道這個小心眼的,之後會有什麽想法。

  劉徹聽說舒雲的數學非常厲害,還有些不相信,難免跑過來問了一番,結果舒雲將他說得啞口無言。劉徹雖說氣量不大,但是呢,倒也不是什麽庸碌之人,對於數學乃至各種技術的重要性還是明白的,因此,劉徹最後直接表示:「既然阿嬌你有此心,那就去做吧!不過,阿嬌你身懷有孕,還是需要註意精力才行!」意思就是做可以,時間得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他可不想要聽說下一任的太史令在椒房殿從早待到晚。

  舒雲懶洋洋地答應了下來,要是可能的話,她也不樂意做這種容易授人以柄的事情呢,而且數學這種東西,如果是教給小孩子,從無到有來啟蒙,可比強行扭轉人家早就已經習慣使用的方法來得容易多了。只是,宮裏頭哪來那麽多小孩子。等到真的有了那麽多小孩子的時候,舒雲只怕早就沒空在這種事情上頭做文章了,所以,幹脆現在先讓司馬遷按照這個時代的特點編撰出一套教材,之後拿來刊印才是最快捷的一條路。

  作為見慣了老劉家一脈相承地流氓無賴的史官,司馬遷呢,對於皇帝這種生物的看法其實更加客觀一點,皇帝也是人,不是什麽聖賢,別以為這個時代,大家嘴上都喊著什麽聖明無過於陛下,實際上呢,這都是套話,老劉家的皇帝,犯的傻多了去了,但是呢,他們犯傻之後,還能繼續裝傻,反正有人幫忙背鍋,之後呢,還是英明神武的皇帝。

  所以,司馬遷性子也很謹慎,即便是到了椒房殿,這裏按理說應該是舒雲這個皇後的基本盤了,他大多數時候,也是隔著屏風跟舒雲交流。舒雲也懶得在這種事情上頭計較,見過一次這位太史公也就是了,也沒必要跟他有太多的交流,因此,只是從四則運算,到多元多次方程組,到代數,幾何,另外,什麽割圓法,窮舉法,叠代法之類的,都毫不在意地傳授出去,要不是擔心司馬遷沒法接受的話,她連高數都敢教。

  也虧得這個時候天才是真的很多,而且迷信色彩也非常濃重,神授,天命,夢兆之類的事情層出不窮。尤其,劉邦做皇帝就很有天命色彩,地方上頭的一個混混無賴,花了錢才混了個亭長的職位,面對的競爭對手,多半也都是六國精英,結果呢,七八年的時間就一統天下,做了皇帝。簡直就是一部湯姆蘇勵志大片,一般的電影都不敢這麽拍!這除了天命之外,還有別的解釋嗎?而朝堂上頭呢,為了防止有人覺得我上我也行,更是不斷對劉邦進行神化,所謂赤帝子什麽的,也都是後來搞出來的宣傳。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皇後,聰慧過人,有著超出常人的知識和見識,在人們眼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司馬遷也從一開始的遊刃有余,到後來的汗流浹背,只覺得自己腦子完全不夠用了,他自覺自己已經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像是之前制定太初歷,他也加入了其中,那些從民間征集的天文學者,甚至是一些方士一流,好些個在數學上頭壓根不如他,但是呢,在面對舒雲的時候,他只想說,皇後的數學知識,簡直如同天授一般,壓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想象的出來的。

  事實上,到了後世,一個高考的學生,都不一定要是什麽學霸,就是一般的學習中上的學生,在這些方面也都是能夠吊打這些古人的。時代在發展,知識在進步,在這個時代,許多人敝帚自珍的那些數學知識,放到後世,就是小學生的必修課,所以,舒雲自個沒什麽感覺,司馬遷卻是驚為天人,但是卻也將這個藏在了心裏,當劉徹問起來的時候,只是說皇後數學算法極為高妙,卻沒有說,皇後如今已經是大漢乃至整個世界範圍內首屈一指的數學家了。

  而舒雲呢,其實內心也很感嘆司馬遷的學習能力,他應該就算是這個時代的天才了,接受能力是真的很強,後世學生要花上十幾年的時間學習的東西,他短短大半年時間,也已經掌握了大部分,而剩下來的那些,也被他記錄了下來,以後可以在這個基礎上繼續研究下去。

  近乎是填鴨式地將高中之前的數學知識都丟出去之後,舒雲也差不多快要臨盆了。

  皇後再次生下皇次子,對於宮中的許多女人都是一個打擊。劉徹寵幸的女人很多,他不像是先帝,正常情況下,在一段時間內,都只是寵幸一個女人,等到幾年過去之後,這個女人年老色衰了,再換一個寵愛,劉徹呢,到目前為止,沒看得出來,他額外多寵愛過任何一個人,宮裏頭,曾經得到寵幸的有名分沒名分的加起來,如今已經有了兩位數,更別提宮外頭,他曾經寵幸過的女人有多少。

  但是,相應的是,如今除了舒雲生了兩個兒子,衛子夫,嗯如今已經是衛美人生了一個女兒之外,其他那些女人可以說是顆粒無收,這也導致了哪怕劉徹不樂意,但是宮裏頭,皇後的發言權正在日益增長,不少低級的嬪妃已經恨不得充當宮人去伺候皇後,好沾點皇後的福氣,讓自己有個一兒半女的。

  偏偏劉徹只要留在未央宮,哪怕是為了不讓長樂宮那邊不喜,也是要三五不時去椒房殿坐一坐的,這自然給了那些嬪妃一個錯覺,那就是皇後盛寵,這也讓舒雲生下皇次子之後,椒房殿裏愈發熱鬧起來。

  這讓長秋宮那邊頗為不滿,王太後將自個娘家的一個侄女也塞進了宮裏,這位王氏雖然也封了美人,但是,並不受寵。劉徹不是個喜歡念舊情的人,或者說,他太了解王家的女人了,小時候那個所謂金屋藏嬌的諾言,不過就是王氏教他的,他因此得了好處,卻更多地體會到了王氏的心機城府。

  王太後這般,宮外頭,王信,田蚡,田勝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比起竇太主明目張膽問他要好處,他們胃口更大,要得更多,更加冠冕堂皇。而王太後呢,更讓劉徹警惕,他上頭已經有一個壓著自己的太皇太後了,不希望等到太皇太後過世,還得繼續聽太後的。

  所以,他可以封王美人高位,但是,卻很少願意寵幸她,誰知道要是王美人生了皇子,王太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會不會先逼著他廢後,徹底跟竇陳兩家撕破臉,然後讓王家再出一個天子呢?

  王太後哪裏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她沒辦法壓著劉徹去寵幸自個侄女,但是很顯然,長樂宮的權力正在向椒房殿轉移,在這個過程中,長秋宮只能吃到一點殘羹剩飯,這讓野心勃勃的王太後格外不爽。

  王太後拿劉徹,拿舒雲沒辦法,不過,她畢竟是久經宮闈的人物,很快就有了想法。首先呢,她開始將衛子夫提了起來,衛子夫已經生過一個孩子,這就證明,她其實是易孕的體質,既然有了一次,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王太後從來不相信什麽立嫡立長的傳統,真要是如此,當初劉榮是怎麽完蛋的。劉徹如今還年輕,漢家天子壽命也不算短,之後日子還長著呢,所以,長子未必能占到什麽便宜,何況,對於陳家和竇家,劉徹本來也不是很喜歡。

  因此,宮裏頭多幾個皇子,不管是誰生的,只要不是皇後生的就行。就算是那些投靠了皇後的妃嬪,難不成她們就半點野心都沒有不成?自從七國之亂平定之後,諸侯王的權力可是被中央收回了不少,另外就是好一點的封地都已經被前頭那些諸侯王占了,剩下來的那些邊邊角角,沒幾個是富庶的好地方,另外就是,自先帝開始,對於諸侯王的監視還有懲處,也變得嚴厲了不少,如今可是有不少諸侯王被奪了封國,被自殺,或者是淪為庶人了。所以,有點野心的,誰不願意讓自個的兒子做天下共主,反而只想著做一個很可能朝不保夕的諸侯王呢?

  因此,王太後一邊將衛子夫帶在身邊,又叫人傳頌衛子夫的什麽賢良美德什麽的,總之是每每一有機會,便將衛子夫送到劉徹榻上。

  另外呢,王太後又開始敦促,自己的女兒乃至娘家的兄弟,到處搜羅美人,獻給劉徹。

  老實說,舒雲對於王太後的這些舉動,簡直是不忍直視。雖說這個時代是出了名的禮崩樂壞,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弄得像是給兒子拉皮條的,這種事情是真的好嗎?

  另外,衛子夫一個歌姬出身,以色娛人,哪來什麽美德不美德的。尤其,舒雲覺得,王太後這根本就是利令智昏,一個投靠了太後的美人,劉徹還真的會放心寵幸?

  不過,很快舒雲就發現,劉徹真不在意這個,因為衛青在羽林衛裏頭已經脫穎而出。

  有的人就是典型的錐處囊中,其末立現。衛青在之前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進入了羽林衛得到了基礎的教育之後,很快就體現除了他的才幹,劉徹在知道衛青是衛子夫的弟弟之後,對他極為重用,先是提拔他做了建章監和侍中,然後就直接將他帶在身邊,入朝聽政。

  漢代重視外戚,這位既然是宮中皇長女的舅舅,那麽,被額外提拔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衛青呢,比起其他那些外戚來說,人品和才能可是強出太多了。他因為出身低賤,因而格外謹慎,幾乎不肯做任何落人話柄的事情,近乎算是有道德上頭的潔癖了,這讓劉徹極為喜歡,在陳家、王家、田家只想要在他身上撈好處的時候,衛青這樣又能幹,又聽話的便宜小舅子,就非常得他的心意了。

  因此,在衛青稍微做出了一點成績之後,衛子夫又再次有孕,劉徹直接大袖一揮,冊封衛子夫做了夫人,衛青做了太中大夫,然後呢,衛家人也一個個雞犬升天。衛長君被提拔為侍中,衛孺嫁給了公孫賀,衛少兒嫁給了陳掌,這兩位一個是長曲侯世子,一個是當年陳平的後人。

  劉徹這一番操作,簡直叫人目瞪口呆,要知道,就在兩三年前,衛家人還都是平陽侯府的奴婢,如今儼然已經變成了長安新貴,一下子門庭若市起來。

  竇太主簡直氣得七竅生煙,她不能直接去找劉徹,幹脆氣勢洶洶地沖到了椒房殿:「阿嬌,你就看著那個賤婢馬上就要騎到你頭上嗎?」

  竇太主的聲音太大,弄得去疾原本拿在手裏逗弄弟弟的金鈴都掉落在地,落在地板上,發出了幾聲脆響,去疾還好,只是驚了一下,而皇次子劉循就扯著嗓子哇哇大哭起來。

  舒雲彎腰將劉循抱了起來,輕輕拍著他的背,輕輕哼著幾句簡單的歌謠,總算將他安撫了下來,這才叫乳母將劉循抱了下去,卻是留下了去疾,口中不急不緩地問道:「母親這般發怒,又是真的為女兒擔心嗎?」

  竇太主本來還有些羞赧,畢竟差點沒嚇壞了外孫,結果被舒雲這麽一問,頓時怒火又上來了:「你個死丫頭,我這個做母親的,還能害了你不成!當年她王娡,也是從美人到夫人,後來做了皇後,如今那個衛子夫,儼然又是一個王娡了,你還安心在椒房殿抱孩子,不怕步了薄皇後後塵嗎?」

  舒雲好整以暇地說道:「可是,這不是母親你幫我選的路嗎?」

  竇太主被噎了一下,繼而更生氣了:「難不成我還做錯了不成?行了,這些不說了,皇帝是個沒良心的,咱們當初那麽幫著他,也沒得到多少好處,衛家那邊,說不定過幾年都能跟你父兄平起平坐了,尤其,人家還有實權,你兩個哥哥呢?」說到這裏,竇太主頓時有些底氣不足,陳須陳蟜兄弟兩個是個什麽德行,竇太主也是知道的,完全就是那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貨色。真要是讓他們去做事,估計竇太主三天兩頭就得跟在兒子後頭擦屁股,免得他們如同之前那些列侯子弟一樣,因為各種不靠譜的行為,被問罪奪爵。

  竇太主強行按捺下自己內心的憤慨,一屁股在舒雲旁邊坐了下來,然後問道:「阿嬌,你現在心思也越來越深了,說吧,你到底想要怎麽辦?」

  舒雲慢悠悠地說道:「母親,我還能怎麽辦?我這個皇後到底受不受寵,我就不信母親你不知道!外祖母在,我還能安安穩穩的,外祖母不在,我能自保就不錯了!就如同當年外祖父的原配王後,現在誰知道她是誰呢?她當年可是給外祖父生了四個兒子,而那幾位到底去哪兒了呢?」

  竇太主被舒雲的危言聳聽弄得一時間滿頭大汗,她咬了咬牙,定下神來,說道:「母親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你也別嚇唬我,當年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誰讓那位姓呂呢?」

  舒雲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那如今也一樣啊,誰讓我姓陳呢?劉徹啊,這些年被壓得狠了,母親你也是見識過外祖父和舅舅兩朝皇帝的人,他們登基之初,或者是做太子的時候,壓著他們,跟他們作對的那些人,如今去哪兒了?」

  竇太主一方面不敢置信,另一方面呢,又是想起來了,別的不說,當年文帝的寵臣鄧通,富可敵國,結果等到自個弟弟登基,因為當年鄧通肯為文帝吮吸背瘡,他這個太子嫌惡心不肯,結果被文帝訓斥,先帝就恨上了鄧通,文帝過世,先帝立馬就借口鄧通貪贓枉法,勒令抄沒鄧通的家產充入少府還債,竇太主當年跟鄧通關系不錯,鄧通給過竇太主不少好處,因此,竇太主那時候頂著壓力,給鄧通送了不少錢財乃至吃食,結果,這邊才送到,立馬就被先帝派人搶走,說是還債,最後,這位曾經煊赫一時,便是那些公卿列侯也得對他客客氣氣的大人物居然是活活餓死的。

  光是看這事,就知道老劉家的人如何睚眥必報了,高祖如此,文帝如此,先帝如此,輪到劉徹,也不會突然就變得寬宏大量起來。竇太主原本之所以想要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劉徹,就是為了保住自己在新皇登基後的權勢,結果如今看起來,劉徹不光不領曾經的恩情,反而以此為恥,這讓竇太主難免起了幾分心思。

  她咬了咬牙,顧不得再去說什麽衛家的事情了,直接說道:「行了,橫豎現在你外祖母還在,我倒是不信,皇帝敢怎麽樣!你在宮裏頭好好保重自己,椒房殿的這些宮人要是不可靠,我回頭從公主府裏頭挑一些進來,我這就去見一見你外祖母!」

  說著,竇太主匆匆忙忙就走了。

  一直被舒雲攬在懷裏的去疾卻忽然問道:「父皇不喜歡去疾,日後真的會讓去疾夭折嗎?」

  舒雲輕嘆一聲,還是說道:「虎毒不食子,母後只是嚇唬你外祖母的!你外祖母素無敬畏之心,不知進退之道,當日,你祖父在的時候,僅有你外祖母一個姐姐,自然能夠容忍,可是如今,你父皇有自己的姐妹,而姑母就遠了一層了!你姑母若是還如同往常一樣,回頭熱鬧了你父皇,就算是太長公主又如何呢?漢室從來不缺公主啊!」

  去疾卻是聽得懵懵懂懂,他年紀還小,哪怕舒雲將他帶在身邊,許多事情都會掰開來說給他聽,終究還是個孩子,但是,他卻知道,自己的父母之間並不像是人們想象的那樣帝後情深,實際上各懷心思,這些都被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第90章 陳阿嬌

  對於提前讓去疾了解到宮廷乃至朝堂之中的陰暗,舒雲雖說覺得有點殘忍,但是這也是必須的,他需要提前認識到這些,之後才不會因此受到太多的傷害。

  不管哪一朝哪一代,皇位的更叠總是會伴隨著許多殘忍的東西,就算是弘治皇帝只有正德一個兒子,期間還鬧出來正德不是張皇後親生,而是她殺母存子的產物這種事情。

  而放在漢室,這裏頭蘊藏的陰謀還有暴力,更加直接,也更加赤果果,就不說諸呂之亂的時候,一幫列侯將少帝還有另一個惠帝的兒子直接砍瓜切菜一般殺了,便是先帝廢劉榮,可是動用了南軍北軍的,太子宮中的那些屬官,除了竇嬰被竇家撈出來了,其他人要麽直接被殺,要麽跟著被貶,等到劉榮死了,這些殘存下來的屬官一個個也都跟著劉榮去了地下。

  等到了劉徹的時代,劉據就更誇張了,一見事情不好,立馬就準備起兵造反,可惜的是,這家夥被一幫子儒生搞壞了腦子,整天反戰,結果明明舅舅表兄都是軍方的重臣,給他留下了不知道多少政治資源,結果到頭來,連霍去病的弟弟霍光都不肯支持他,他不死誰死呢!

  也就是他命好,孫子當了皇帝,要不然的話,他純粹就是死了也白搭的那種。

  總之,在漢室做皇子,做太子,乃至做皇帝,都是一個風險很大的職業,當然,在其他朝代也一樣,一直到宋朝之後,皇權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加強,才好了一點呢,但是也僅僅就是一點而已,要不然,正德到底是怎麽失足落水的?

  總之,皇家的孩子,永遠別跟什麽天真,無辜扯上關系,放在其他朝代,不追求皇位的話,或者還能有個差不多的結局,放在漢朝,呵呵,漢朝的皇子是要去封國就藩的,你要是太蠢了,被下面的人賣了都不知道。

  去疾如今也不過是處於啟蒙階段,但是,對於宮中的許多事情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甚至,舒雲沒事還弄了張表格,將朝堂上的公卿列侯都給他列了出來,這些公卿列侯互相之間的聯系也被舒雲列了出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那些公卿列侯裏頭,原本的開國功臣,如今能延續下來的已經不多了,頂多也就是三成而已,然後呢,就是當年擁立了文帝的功臣,再有就是,在七國之亂中立下功勳的功臣。這些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那種有從龍之功的,然後呢,還有一個派別就是外戚,外戚裏頭,呂家是徹底完蛋,直接被斬盡殺絕,薄家呢,自從薄昭自殺之後,留下的人一個個也都沈寂了下來,空有一個枳侯的名頭,權勢什麽的,早就離薄家遠去了,無非就是老老實實不生是非,保住如今的基本盤而已。如今活躍的外戚,也就是竇家,陳家,王家和田家了,也就是這幾家都有列侯之位。

  最後一種,其實就是開國以來,率部歸附大漢的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匈奴那邊歸附過來的,像是韓頹當就是典型。

  以前的時候,舒雲也沒怎麽註意過列侯這個群體,但是如今將圖標畫出來之後,就發現,似乎這些列侯中貓膩也很不少,很多人如今幾乎是被主流的朝堂遺忘了,但實際上,他們通過各種手段,依舊占據了許多資源。

  堂邑侯也是開國時候封的侯位,當然,因為是後來的投降派,所以跟許多侯府關系很一般,倒是跟同樣原本是跟著項羽,後來投降的那些人關系還不錯,舒雲記得小時候還跟那些侯府的後輩有過一些往來。

  老實說,跟後來那些朝代的勳貴相比,漢室的列侯膽子大,敢想敢幹,光是因為陰謀造反被奪爵族誅的就有好幾家,之後居然沒幾個吸取教訓的,一個個該怎麽樣還怎麽樣。老實說,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列侯已經是朝廷的負擔了,子弟裏頭出挑的少,紈絝的多,又把持了自己封國乃至封國周邊郡縣的基層權力,尤其如今軍中的中低層軍官,許多都是這些列侯的人,這也是為什麽劉徹會搞什麽羽林衛,虎賁軍的緣故,因為他如今其實信不過漢室那些野戰軍。

  所以,這些列侯,要麽也得如之後那些諸侯王一般推恩,要麽呢,就得如同後來一般,讓他們只能遙領封地,錢可以拿,至於封地的行政和軍事權力,得還給朝廷。

  但是,這些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不說剝奪了這些列侯權力之後的反彈,光是將他們的人換下來,你也得有足夠的人才才可以!如今整個大漢已經有了差不多近千萬戶的樣子,這裏頭,正兒八經讀書的,各個學派的都加起來,能有一兩萬個嗎?而這些讀書人呢,大多數一輩子都默默無聞,只有很少一部分,才能在那些列侯,諸侯王,乃至長安這邊混出頭來,之後或許會提攜自己的同鄉,同學。

  但是呢,大漢基層需要的官吏到底要多少?別的不說,什麽亭長,薔夫,遊檄這些類似於什麽村長,派出所所長之類的小官,沒個幾萬個人都不夠用的!

  再往上嘛,就是正經的官員了,朝廷在地方上頭,一般只負責一千石以上官員的任免,而這些官員從哪兒來的呢?嗯,一部分是皇帝自個身邊培養出來的人,什麽侍中,郎官之類的,他們會在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就被派出去歷練,在地方上頭做個地方官,等到有了一定的成績,上頭還記得他們之後,就很有可能到中央做到九卿之類的職務了。但是更多的,其實都是靠舉薦,兩千石的還好,這些人本身的地位就差不多跟許多列侯相當了,但是下面的那些官員,許多根本就是那些列侯家的子弟,親戚。

  如果一個地方官跟當地的列侯關系不好,那麽他想要做出點成績來,絕對是不容易的,那些列侯或者成事不足,但是壞他們的事情,絕對是綽綽有余。

  舒雲之前除了去甘泉宮之外,幾乎沒有離開過長安,所以,對於地方上頭的事情缺乏一定的了解,等到如今結合了地方上官員的名字還有那些列侯的資料之後,發現如今大漢看起來繁榮,實際上某種程度上,也正坐在了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上,頓時,舒雲有些牙疼起來。

  看樣子,攻打匈奴的事情還真得先提上日程了,只有培育出了新的既得利益者,才能夠將過往的那一批人給掃入垃圾堆,也唯有有了足夠的威望和權勢,才能夠真正進行比較徹底的改革,另外,還得小心,不要人亡政息。

  攻打匈奴的事情,舒雲暫時也做不了主,關鍵就是大漢如今還沒有做好萬全跟匈奴翻臉的準備。步兵對上騎兵,總是比較吃虧的,人家打不過,總跑得過吧!大漢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太缺馬,哪怕先帝的時候就搞起了馬政,但是,缺少優良的馬種,培育出來的馬耐力不足,負重力量也不夠,是承受不住長途奔襲的。

  匈奴人又不是傻瓜,一直嚴格控制著馬匹的外流,即便是那些商人通過走私渠道從匈奴人那裏換得了一些馬匹,一般也都是劣馬,好一點的馬也都是閹割過的,閹割過的馬固然溫順,但是不能做種,價值就大打折扣了。

  「還是需要等待時機啊!」舒雲低聲告訴自己,另外讓她憂心的是,太皇太後的身體開始明顯衰弱了下來。

  太皇太後能有這般的長壽,已經是長樂宮中的醫者比較靠譜,這些年的生活比較順心了,她是吃過苦的人,原本就是窮苦家庭出身,要不然也不至於被送到宮裏頭做宮女,後來被分到代王宮。代地真的不是什麽好地方,氣候苦寒,文帝做代王的時候就非常體恤百姓,因此,那時候代王宮到了冬天,都沒有足夠取暖用的炭盆。可以說,太皇太後年輕的時候是吃過不少苦的,幾個孩子還都是在代地的時候出生的,那時候可沒那麽好的醫療條件,自然對她的身體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影響。

  太皇太後如今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在這個時代,已經非常長壽,之前的時候,她還算是神志清醒,思路清晰,但是到了冬天病了一場之後,人已經有些糊塗起來了。有的時候醒過來,就會提起文帝,還有已經過世的先帝與梁王,竇太主過來,她也認不出來,倒是抓著舒雲的手叫竇太主的名字。

  王太後這些日子也是每日裏都往長樂宮跑,嘴上說是給太皇太後侍疾,實際上呢,她就是在邊上坐下來擺出一副擔心的樣子喝茶吃點心,但是眼睛裏肉眼可見的竊喜,畢竟,太皇太後過世,這長樂宮的權力可就該落到她手裏了。

  竇太主跟舒雲都不是瞎子,但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想跟王太後計較,王太後好歹還肯做一做面子,那邊,劉徹連面子都不怎麽肯做,他趁著太皇太後神智不那麽清明的時候,抓緊時間開始清理朝堂上傾向太皇太後的人,換上自己的那些心腹,他可是從醫令那裏聽明白了,太皇太後如今已經算是油盡燈枯,只怕這個冬天都熬不過去了,既然如此的話,那麽,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劉徹本來就算不上什麽多孝順的人,被太皇太後壓制了這麽多年,他如今裝都不想裝,最多就是偶爾去長樂宮表個態,表示自己沒有忘記自己的祖母,然後對醫令說一句嚴厲的話,然後就什麽也沒有了!

  「阿嬌,你說得對,皇帝不是個靠得住的!」竇太主看著庇護了自己這麽多年的生母氣息微弱地躺在榻上,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她壓低了聲音,對一邊的舒雲說道。

  舒雲沒有多說什麽,自家這位母親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一點,這也太後知後覺了一點。

  竇太主尚且有這樣的感覺,竇家那些人更是覺得天都要塌了。竇家這麽多人,雖說總共有三個列侯,但是,竇彭祖跟竇廣國向來都只能說是吉祥物一樣的存在,擔任的職務也屬於那種除了櫛比比較高,實際上沒有多少實權的那種,至於竇嬰嘛,他倒是興沖沖地跟著劉徹搞過建元新政,可惜的是,劉徹壓根信不過他,然後呢,還惡了太皇太後,如今在兩邊都是裏外不是人,只得整日裏在家中跟一幫食客高談闊論。

  以前的時候,竇嬰覺得太皇太後是他實現理想的阻礙,但是,等到了這個時候,竇嬰才知道,一直以來能夠庇護自己的究竟是誰,心中難免也惶急了起來。

  王家,田家的人在確定太皇太後是不可能熬過來之後,也是彈冠相慶,要不是這個時候不好擺宴慶祝的話,他們能在自家門口開流水席!

  劉徹是個比較雙標的人,他自己可以對自己的祖母心中憤憤,即便祖母人事不省,也不樂意去看,但是在知道自己的舅家居然在私下慶祝,劉徹還是非常憤怒。

  太皇太後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等到了十二月上旬的時候,太皇太後這一天卻是精神起來了,她那雙已經失明多年的眼睛似乎都變得明亮起來了,她清醒過來之後,就催促著宮人給她梳妝,竇太主想勸她躺著休息一會兒,太皇太後卻是含笑說道:「嫖兒,我昨天做了個夢,你父皇太接我了,他還是那麽英武,可是我已經老啦!」

  說到這裏,太皇太後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是幸福的神情,她柔聲說道:「你兩個弟弟也都在,我終於看清楚他們長大了是什麽模樣啦!如今大漢清平盛世,我也有臉面去見你父皇和弟弟了!」

  竇太主聽著太皇太後的話,幾乎要哭出聲來,太皇太後卻是說道:「哭什麽呢,這是好事,我這麽一把年紀了,已經活得夠長了,再活就是老妖精了!能夠再與你父皇相會,才是我的幸事!」

  舒雲在一邊聽著,她幾次轉世,每一世都算是比較長壽的,所以,對於太皇太後的想法也能理解,她只是握住了太皇太後有些幹枯的手,沒有再多說什麽,就聽太皇太後繼續道:「阿嬌這孩子,如今是真的長大懂事了,只要她心硬一點,那麽我還算是放心她。可是嫖兒,你雖說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但是這麽多年脾氣都沒變過,我是真放心不下你啊!我走之後,這未央宮的財物,回頭就都留給你,免得你每次為了錢財,什麽都敢應承!以後啊,我是護不住你了,你也不能什麽都指望阿嬌,阿嬌她比我當年可難多了!」

  竇太主也顧不得自個被太皇太後教訓,她已經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母後,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你個傻丫頭!」太皇太後聽著女兒的哭聲,就像是當年還在代國的時候一樣,她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那時候,她不過就是代國王宮裏頭一個得了代王幾分寵愛的普通妃嬪,每日裏小心翼翼,生怕王後容不下自己。知道生下了一個女兒的時候,太皇太後那時候是真的松了口氣,她對這個女兒一直非常疼愛,不過,丈夫對這個女兒一直淡淡的,或者說,女兒性子沖動易怒,曾經跟慎夫人還有丈夫的其他寵妃都發生過不少沖突,這讓丈夫覺得不喜。因此,她的寶貝女兒,明明是嫡長公主,最後卻只能嫁個只有一千多戶食邑的堂邑侯。

  太皇太後一直為女兒覺得委屈,所以,她一直以來,對這個女兒都非常偏心,在舒雲這個外孫女身上,太皇太後也是看到了自己女兒的影子,她那時候已經是太後了,不像是做皇後的時候一樣,許多事情無法做主,她可以將當年沒能給女兒的,給自己這個外孫女。這也是為什麽太皇太後最後同意了將舒雲嫁給劉徹,並且推動立劉徹為太子的緣故。

  現在,太皇太後其實有些後悔,她這麽多年來,將自己這個女兒寵壞了,讓她變得心高氣傲,或者說是貪婪好弄權,偏偏沒有相匹配的手腕智慧,而自個的外孫女呢,雖說是已經有了兩個孩子的皇後,但是,她性子太光風霽月,說不得是鬥不過自己那個心機深沈的兒媳婦的,要不是太皇太後還有幾分理智,她恨不得直接帶著王太後一起走算了,省得給自己外孫女留下隱患。但是她很快意識到,其實最大的隱患壓根不是王太後,在漢家,當皇帝長大之後,別說是生母了,就算是親爹覆生,也別指望從他手裏奪權,所以,王太後頂多囂張個兩三年,就得被劉徹徹底打壓下去。

  太皇太後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得安慰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至於竇家那邊,她連自己女兒都未必庇護得了,還顧得上娘家嗎?好在娘家那邊,除了竇嬰之外,其他人還算是比較消停的,劉徹就算是要找人開刀,也不至於找到自個弟弟和侄子頭上。

  既然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太皇太後便也不再多想了,她這會兒出於回光返照的階段,叮囑了一番竇太主之後,便招了招手,說道:「去把皇帝叫過來吧!」

  劉徹很快就過來了,畢竟,在老太太神志不清的時候不過來,還可以說是忙於國事,但是這位都傳喚了,哪怕她如今處在回光返照的階段,說不定幾句話一說就要薨逝,他要是不過來,就真的要被扣上一個不孝的汙點了,這在以孝治天下的漢室,幾乎是一個致命的罪名,劉徹如今地位並沒有完全穩固,別的不說,如淮南王劉安這麽多年來,還一直念念不忘淮南厲王劉長的仇恨,一直在圖謀造反,當年七國之亂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準備動手了,只不過呢,早早就被當時的國相制住了而已。

  而如今呢,劉安依舊沒有消停下來,因為當年劉長死得比較淒慘,直接被活活餓死的,民間對他一直持有同情態度,這也算是文帝的一大黑歷史了。因此,哪怕知道淮南國那邊一直有動靜,朝廷這邊也只能監視,沒有足夠的證據,或者說是直接抓個現行,根本不好真的直接對劉安動手,免得回頭再落下一個容不下宗室手足的罪名。

  劉徹敢保證,自個要是落下一個不孝的罪名,那麽,淮南王還有其他一些不服他的宗室,就敢直接起兵,打著伐無道的名義造反。何況,太皇太後都要死了,就算是有什麽不中聽的話,自個且聽一聽就是了。

  太皇太後壓根沒打算在臨死之前再給劉徹添一回堵,她甚至壓根沒有提竇家,陳家,竇太主還有舒雲這個外孫女的事情,也沒有如同劉徹想的那樣,逼著劉徹立太子,只是直接跟劉徹說著一些國事。

  太皇太後將自己在朝堂上的人手交代給了劉徹,然後呢,又表示,打匈奴的確可以,這也是文帝平生之志,匈奴給漢室留下的恥辱,做皇帝的永遠都不能忘記,必須矢志覆仇,但是,不能光為了覆仇,就什麽都不顧了,高祖當年尚且因為白登之圍不得不與冒頓單於簽訂和親協議,呂後也得忍受來自匈奴王庭的恥辱,而文帝與先帝都不得不與匈奴延續和親協議,為的就是給漢室爭取足夠的發展時間,你這邊要是太過急躁,引起了匈奴人的反彈,說不定漢室回頭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劉徹一開始對於這些老生常談並不樂意多聽,從他登基以來,就什麽都要忍,如今還是要他忍,要忍到何年何月呢?

  不過,太皇太後說得懇切,劉徹最終還算是聽進去了,老老實實在太皇太後面前許諾,自己一定會記住太皇太後的教導,一定會耐心等待時機,最後一舉向匈奴人覆仇。

  太皇太後聽著劉徹說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意,然後就閉上了眼睛,竇太主顫抖著手過去摸了摸太皇太後,試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然後就癱軟在地,放聲悲哭起來。醫令趕緊過來查看,然後低聲說道:「太皇太後薨了!」頓時,殿中哭成一團。

  劉徹也是一楞,一時間竟是有些茫然起來。

  太皇太後雖說臨終前說了,自己要與丈夫文帝一般,死後薄葬即可,不要陪葬多少金銀珠玉,徒然耗費民力國力,但是,對太皇太後,真要是太簡薄了,難免又要引起物議,因此,最終,太皇太後的葬禮還是高規格的那種。

  再高規格的葬禮也不能掩飾人走茶涼的現實,太皇太後的葬禮,傷心的人少,得意的人多,等到太皇太後葬入了霸陵之後,似乎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竇家原本就沒怎麽摸到過權力,因此,如今更是徹底神隱了,也就是竇嬰,仗著自己有軍功,做過大將軍,如今依舊心有不甘,想要做出點事情來。

  田家與王家終於是忍不住了,畢竟,頭頂一座大山徹底沒有了,他們能不歡呼雀躍嗎?他們最大的靠山王太後已經是迫不及待搬進了長樂宮,然後就想要行使作為太後的權力。

  這年頭,不是有了名分,就有了權力的,太皇太後活著的時候,將手裏頭能移交的權力和人脈,差不多都留給了舒雲,王太後如今手裏的權力固然有所膨脹,但是比起太皇太後當年就差得太遠了。而且影響力暫時僅限於長樂宮,朝堂上頭,她那幾個弟弟自個也才剛剛能夠放開一切顧慮,大肆排除異己,收買人心呢!

  然而,這已經讓劉徹非常不滿了,舅舅家的權力從哪兒來,不就是從自己手裏頭來的嗎?何況,劉徹對於自己的幾個舅舅壓根沒太多好感,也都是貪婪無度的貨色。劉徹自己如今都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手裏頭也有了相當的人手,他恨不得自個完全掌握朝堂,如何願意將自己的權力分享給舅家呢?誰知道分享出去之後,還能不能要回來。

  劉徹現在就有些懷念竇家了,先帝在的時候,竇家吃相可沒這麽難看!甚至,劉徹還覺得陳家挺不錯的,兩個大舅子無非就是鬥雞走狗,吃喝玩樂嘛,起碼他們不去伸手觸碰自己不該碰的東西啊!這也導致了,劉徹往椒房殿的次數比起之前還多了一些。

  這裏頭也有孩子的緣故,衛子夫之前又生了一個女兒,這讓劉徹比較失望,他現在不缺公主,缺的是皇子!他如今的兩個兒子,都是皇後所出,這讓劉徹根本不可能跟舒雲真的撕破臉,何況,不管是皇長子劉衍,還是皇次子劉循,都生得粉雕玉琢,聰明可愛,就算以劉徹的心腸,也難免對兩個孩子多生出一些慈父之心來。

  這個時候,去疾虛歲也六歲了,劉徹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去疾該啟蒙了吧?」

  舒雲點了點頭:「已經教了他蒼頡篇,如今正在學《詩》!」《詩經》在這個時代也是必修課,別的不說,平常朝堂之上,許多禮儀就要用到《詩經》裏頭的篇章,要是不會的話,那是要鬧笑話的。

  劉徹頓時興頭上來了:「回頭朕給去疾挑幾個先生吧!」

  舒雲心裏頭翻了個白眼,太皇太後剛剛去世,朝堂上那些原本篤信黃老的兩千石就不得不一個個告老求致仕,至於上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呢,除了法家,就是儒家,法家歷來出酷吏,至於儒家嘛,這個時代就已經顯露了嘴炮的潛質,排除異己特別能幹,輪到做事,那就有些抓瞎。

  當然,劉徹自己不覺得,他覺得儒家很靠譜,因為儒家能夠讓下面人更加恭順,更加消停,不跟他這個皇帝對著幹,他希望的朝堂就是那種儒皮法骨的模樣,一個個都跪舔他這個皇帝,最好他大手一揮,下面一個個全跪下來高呼「吾皇聖明!」

  當然,劉徹後來的確是成功了,他就算是將自個女兒嫁給了一個騙子方士,還封他為侯,讓他煉金,煉不死藥的事情,下面的臣子都不敢吱聲。難道滿朝就沒個聰明人了嗎?無非就是劉徹積威太重,誰也不敢吭聲而已。最後直接讓劉徹變成了一個大笑話。

  不過,劉徹這個做父親的既然要插手去疾的教育,舒雲也沒什麽反對的理由,因此只得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憑陛下做主便是!」

  劉徹答應了下來,又隨口問了去疾幾句詩經裏頭的內容,去疾記性很好,對答如流,然後劉徹興致上來了,不由問道:「去疾以為,詩三百,講的是什麽啊?」

  去疾不假思索地說道:「詩三百,通篇便是夷狄入華夏則為華夏!」

  劉徹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去疾會說那位孔夫子的言論,什麽詩三百,思無邪呢!結果聽到去疾的答案,難免有些震驚,直接看向了舒雲,以為是舒雲教導的。

  這的確是舒雲的影響,她看詩經,講的就是這些,幾乎通篇都是天子征討四夷,還有什麽君子野人之類的,君子是國人,野人就是崇尚君子,爭取同樣成為國人,這裏頭意思很明顯啊!因此,舒雲給去疾釋義的時候,難免說起了這些,去疾自然記在心裏。

  劉徹震驚之後,便是撫掌大笑起來:「不錯,正是如此!」別看劉徹如今捧著儒家,實際上呢,這根本不是什麽他真的傾向於儒家的治政思想,實際上,劉徹更信奉法家,但是呢,儒家的好處就在於,他能夠建立起一個統一的秩序,壓制朝堂上那些公卿列侯之類的不穩定因素。要不然的話,劉徹吃飽了撐著,才去支持儒家呢!

  像是董仲舒搞什麽天人感應那一套,劉徹就是嗤之以鼻的,董仲舒提出這個之後,就直接被冷落了,理由很簡單,所謂天人感應,就是皇帝聖明,那就風調雨順,皇帝昏聵,那就有各種天災人禍。但是,劉徹的理念就是,做皇帝的,永遠不會錯,就算錯了,參照上一條!皇帝永遠聖明,做錯事的都是下面人!最重要的是,這年頭天災人禍從來都不少,不說天象老是有各種彗星了,海邊上會有台風,北方有過幾次地震,關中地區呢,同樣出過好幾次的天災,水災旱災蝗災什麽的,就忽視輪著來,要真是這些都是皇帝的錯,劉徹一頭撞死算了。

  劉徹在世的時候,乃至後來昭宣時代,都能夠壓制儒家,但是到了後頭,以儒家為代表的士大夫階層就已經掌握了輿論也就是話語權,而且劉徹開了一個罪己詔的先例之後,那些士大夫一流,但凡是出了什麽問題,就開始逼著皇帝下罪己詔,然後呢,回頭明明是下面人搞出來的問題,到最後就輪到皇帝來背鍋了!

  可以說,儒家算是順利實現了他們的理想,那就是造一個籠子,將君權關在裏頭,遇上行事稍微遲疑一點的君主,儒家很快就能夠占據主動權。當然了,在亂世的時候,嘴皮子永遠比不上槍桿子,像是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儒家就開始暗弱,一直到科舉的出現,儒家才真正掌握了主動權。

  舒雲倒是不在意給君權增加一個籠子,但是,這個籠子不能只是儒家,實際上,不管是對皇帝,對朝堂,還是對天下百姓來說,其實還是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更好一些,因為唯有競爭,才能讓這些學術始終保持活力,誰能夠給天下人帶來好處,誰就能夠成為顯學。黃老學為什麽能夠在朝堂上持續這麽多年,不就是因為秦末天下大亂,民生雕敝,不得不讓百姓修生養息嗎?而如今黃老學之所以不得不退出朝堂,也是因為如今人口滋生,靠著無為而治,已經無法解決現在的許多問題了,朝廷必須要展現出更加積極的態度來,而不是放任下面自行其是,這只會造成無休止的土地兼並,最後讓天下再次陷入戰亂之中。

  劉徹如今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會給以後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他興致勃勃地在那裏板著指頭算朝堂上如今有哪些可以教導皇子的人,武帝一朝的名臣現在大半還沒出來,因此,劉徹能夠挑中的,其實也都是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儒生了,當然,他也擔心自家兒子被儒家那些嘴炮忽悠瘸了,然後呢,順便再加上黃老派的汲黯,法家的趙禹,這樣感覺就差不多了,當下就拍了板。

  舒雲對此並沒有任何意見,只是笑瞇瞇地對著去疾說道:「去疾以後就要正式讀書啦,母親馬上叫人給你準備束脩!」

  去疾對此早有準備,乖乖地點了點頭,仰著頭說道:「那我下學回來,可以教弟弟念書嗎?」

  舒雲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以後,你來給弟弟啟蒙好不好?」

  去疾頓時小胸脯挺得更高了:「好,我一定會讓弟弟好好學習噠!」

  劉循這個小家夥如今正是非常活躍的時候,只穿著足袋,就在地板上追著一個繡球跑來跑去,不小心摔著了,他自己爬起來,嘴上念叨著:「摔倒啦,要小心!」然後繼續跟著繡球跑!

  劉徹原本看到劉循摔倒,還想要發怒,訓斥那些宮人,結果就見舒雲笑吟吟地看著,並不插手,頓時也收了聲,等到看到劉循那副自言自語的模樣,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椒房殿中的兩個孩子,一時間心中竟是變得無比安寧,但是,他很快就讓自己從這所謂的天倫之樂中清醒過來,直接起身說道:「朕還要去長樂宮那裏拜見一下母後,今日就不在椒房殿留宿了!」

  舒雲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太後那邊事情要緊,陛下盡管自便便是!」心中卻在嗤笑,須知,自從王太後搬入了長樂宮之後,劉徹對長樂宮就愈發敬而遠之了,王太後找劉徹從來就沒什麽好事,不是給娘家人要這個,要那個,還要憶苦思甜,說自己當年受了多少苦,總之,就是要劉徹將當年受到的苦翻倍地補回來。再有就是給劉徹安排女人,逼著劉徹跟她選中的人生孩子,劉徹又不是專門配種的,他能忍得了這個?因此,長樂宮那邊,他是能不去就不去。

  真要是王太後傳召,他不拖到那個時候,壓根就不會動身,如今卻主動要去長樂宮,這裏頭沒有貓膩那才叫奇怪了呢!

  幾次轉世,都是在宮闈之中打轉,舒雲已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沒事不要去猜測帝王的心思,做皇帝的人,就算是昏君,心思也多半七繞八繞的,甚至,越是昏聵的皇帝,你越是很難猜出他們的腦回路。

  劉家的皇帝,素來腦洞清奇,劉徹如今還好,等他到了晚年的時候,那真是沒幾個人能摸清楚他的心思。其實現在,劉徹也已經有了這樣的趨勢,他日漸變得深沈起來,有的時候,你覺得他喜怒形於色,實際上焉知他不是故意讓你看到的呢?

  所以,舒雲早就養成了一個習慣,不管對方怎麽做,我就在規則允許的範圍之內直道而行,但是要是你也想要破壞既有的規則,那就要看雙方的手段如何了。

  劉徹那邊果然去了長樂宮,倒不是因為王太後傳喚,而是因為,劉徹準備警告一下王太後,讓她告知田蚡,好好收斂一些。

  在王太後的兄弟裏頭,田蚡心思最靈敏,也最是貪得無厭,毫無敬畏。先帝在的時候,哪怕王太後那時候已經封了皇後,對王家和田家卻一直平平,等到劉徹登基,王家和田家才得以封侯,蓋侯王信還算是謹慎,田蚡這個武安侯就非常放肆了。他如今做了丞相,那真的是肆無忌憚,到處安插人手,偏偏劉徹礙於王太後的緣故,一時發作不得。你這邊訓斥兩句,他卻當做清風拂面,壓根不知收斂,劉徹已經恨不得一腳將他踹下去了。

  如今能管住田蚡的也就是王太後了,劉徹自然要去找王太後。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91章 陳阿嬌

  很快,舒雲就聽到了消息,說是劉徹在長樂宮很是發了一番火,就怒氣沖沖地回了未央宮。舒雲聽著下面宮人的話,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其實她很能理解王太後的心理。就像是當年德妃做了太後,就特別想要大兒子照拂小兒子,恨不得直接讓小兒子立刻就做一個鐵帽子王一般。

  做家長的,多半都有一種均貧富之心,你都是皇帝了,天下都是你的,那麽,你分出一點來給你弟弟,給你舅舅,給你姨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尤其,在王太後眼裏,田蚡是給劉徹立了大功的,所以,你都當皇帝了,犒勞一下作為功臣的舅舅又怎麽啦?田蚡對王太後那是真貼心,王太後這邊一個眼神,他就能幫王太後將事情做好了,就差沒給王太後尋摸幾個可心的面首了。雖說沒有面首,但是王太後的長樂宮裏頭,還是有幾個眉目清秀的宦官的,這讓劉徹覺得自個老爹頭上有點綠。

  總之,在王太後那裏,田蚡怎麽都好,劉徹卻是越大越不聽話了,就不想想,沒有她這個做娘的早早綢繆,哪有他的今日。想想看,王太後當年從還是太子良娣的時候,可就先是說自己夢見了高皇帝,然後呢,又是夢見大日入懷,總之,做足了鋪墊,意思就是,這個孩子來歷不凡。

  王太後那時候在後宮裏頭散步傳言,然後呢,田蚡他們兄弟幾個在外頭幫忙造勢,像是劉徹那傳奇的出身,還有金屋藏嬌的傳言,可不都是他們傳出去的嘛!總之,就像是竇太主覺得沒有自己母女,劉徹坐不上皇位一樣,在王太後眼裏,沒有她和王家田家,劉徹也坐不上皇位啊!

  所以,如今劉徹做了皇帝了,那麽,他們不到了排排坐,分果果的時候了嗎?

  王太後就是這樣的想法,她不會去考慮大漢的前途,也不會考慮自個兒子的聲望與權威。在劉徹知道了王太後的想法之後,他簡直就要崩潰了。

  劉徹如今還處在中二期,以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繞著他轉的,結果冷冰冰的現實拍醒了他,告訴他,想得太美了,他以為圍著他轉的那些人,大家都有自己的心思,你不過就是他們想要達到自己目的的一個跳板而已。

  一時間,劉徹跟王太後,跟田蚡等人的關系幾乎是降到了冰點,可惜的是,他當初太信得過自己親媽了,對王太後的許多權力都沒有限制,因此,他那幾個舅舅手裏頭還有宮籍,可以隨意入宮,最重要的是,他在長樂宮這裏,幾乎沒有太多影響。

  雖說漢宮中的太後,皇後,還有諸多妃嬪都是住在整個長樂宮宮殿群裏頭的,比起未央宮幾乎就是皇帝人一個人做主之外,長樂宮的情況就覆雜多了。太後皇後暫且不說,宮中的那些寵妃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一直以來,皇宮之中,那些宮人從來都是見風使舵,捧高踩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們的性命,財富還有前程都操縱在上位者手裏,他們自然會本能地追逐權勢,什麽人能庇護他們,什麽人能夠給他們更好的前程,如此一來,他們自然絕大多數都是投機分子,至於忠誠什麽的,他們會忠誠於最有權勢的人。

  像是長樂宮中,哪怕太皇太後將許多人手轉移到了舒雲手裏頭,但是這些人並不介意在什麽時候給王太後行個方便,因為王太後或許拿舒雲這個皇後沒什麽辦法,但是隨便找個理由,就能處置他們這些宮人。

  而舒雲呢,在她有了兩個皇子之後,哪怕劉徹的態度比較曖昧,但是,宮裏那些宮人對舒雲的態度一種非常恭敬,畢竟,皇家廢後也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對於一個有兒子,有名聲的皇後,想要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更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這些宮人看來,只要舒雲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那麽,其實大局就已經定下來了。皇長子只要不夭折,太子的位置就算不是十拿九穩,也是十之七八,就算沒有皇長子,還有皇次子了,這可都是嫡出的皇子,所以,舒雲將來也是太後,那麽,他們幹什麽要跟舒雲這個皇後對著幹呢?

  而劉徹的那些寵妃也收攏了一些人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攀上皇後太後的,那麽,依附一個寵妃,或者說是一個比較有潛力的嬪妃,就是這些宮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了。

  但是,劉徹似乎是被自己的生母舅舅他們打擊到了,他開始尋找別的刺激去了。

  舒雲已經聽說,劉徹如今跟淮南翁主劉陵交從甚密,劉陵來到長安已經好幾年了,淮南王劉安那邊呢,幾乎是淮南王之心,路人皆知了,當初為了討太皇太後歡心,好搞了個淮南子出來,裏頭多有什麽神仙志怪之說,老實說,當做是神話傳說什麽的,還是比較有意思的。但是看完全篇之後,你就會發現,《淮南子》可不是什麽黃老之學,不過就是裹著黃老這個皮的雜家學說罷了,更類似於《呂氏春秋》的那種。

  當然,給太皇太後看的是刪減版的,老實說,太皇太後對此很感興趣。年紀大了的人,總是會相信這些神怪之說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自從七國之亂還有廢太子劉榮被逼死之後,太皇太後對於宗室就愈發寬容起來,畢竟,當年文帝也是從藩王被擁立為皇帝,所以,太皇太後對於這些諸侯王還是比較有好感的,覺得他們也算是國之柱石。另外呢,太皇太後是經歷過淮南厲王劉長之死的,知道當年文帝對此事也多有悔意,後來還跟太皇太後說過,早知如此,他寧可將劉長關在詔獄關一輩子,也不至於那般逼迫。這也是為什麽劉安會一意討好太皇太後的緣故,她這邊最好說話。

  太皇太後死後,劉安並沒有減少在長安活動的頻率,甚至,還增加了不少,原本劉陵建元年間就到長安來了,一開始打著的旗號,是想要求太皇太後給她選一門好親事,畢竟,作為老劉家的翁主,嫁個列侯也是正常操作,不過淮南國那邊可沒什麽列侯的人選,自然是長安這邊更多英雄豪傑。

  旗號是旗號,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在這些事情上頭記性也不是很好,劉陵周旋在一大堆的公卿貴族之間,誰又知道她心意如何了。尤其,劉陵那時候才十多歲,就艷名遠播,難免叫人覺得她性子輕浮,不知廉恥,自然不會有人繼續在劉陵那裏提起。

  一開始的時候,劉陵其實只是周旋在這些公卿貴族中,並未真的讓他們占了什麽便宜,等到後來,皇後有子,還很健康,頓時,劉安那邊就著急起來了。

  劉陵呢,不管是她受到自個父親的指引,還是自個也沈醉在這一種,她勾一勾手指,就有許多人前仆後繼,想要與她一親芳澤的感覺之中。總之,如今儼然就是長安社交場上最出名的交際花了!

  然後,她就搭上了劉徹。劉徹雖說不是什麽色中餓鬼,但是呢,也絕不是能潔身自好的人物,相反,他口味很重,也很雜。這也跟這個時候的風氣有關,這年頭,對於男女之事,壓根就沒太多的法律乃至道德方面的約束,上層在這方面很亂,民間其實也差不多,所謂禮崩樂壞,便是如此了。

  劉陵名義上應該算是劉徹的堂妹了,但是呢,做皇帝的,何曾在乎這些了,因此,在劉陵的勾搭下,劉徹很自然地就跟她滾在了一起,對劉徹看來,送上門來的美人,便宜不占白不占,因此,毫無心理負擔不說,還有一種額外的快感。

  舒雲在宮裏頭聽說了這件事,只覺得可笑,對於劉徹這樣的人來說,道德從來都是約束別人的,那些諸侯王,好些個都因為倫理上的問題,最終被除國,結果到了劉徹自己身上,他倒是挺雙標的。

  關於皇帝的陰私之事,一般人可不敢胡說八道,免得回頭廷尉找上門來,當然,私底下交流一下,倒是有可能的,劉陵跟劉徹有了那麽一層關系之後,在社交圈裏頭立馬愈發炙手可熱起來,大家不可能娶她這樣的女子為妻,但是有這麽一個情人,還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一些跟劉陵有過關系的人湊在一起,還各自有種心照不宣的感覺,互相之間就像是保有了同一個秘密一般,一個個也儼然如同兄弟好友了。

  劉陵這般舉動,自然給劉安帶來了許多好處,那就是,朝堂上說劉安好處的人很多,就算是劉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也沒幾個人會嘰嘰歪歪了,免得那些便宜女婿跟自己過不去。

  劉陵做得最錯的一件事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或者說是高估了劉徹對自己的感情,劉徹對她,無非就是尋個刺激,壓根不會有任何真心,也沒有因此對淮南王這個所謂的宗室長者有什麽放心的地方。所以,淮南國那裏,該監視的還是繼續監視,而劉陵這邊呢,若是想到了,那就見一見,若是想不到,那也就拋諸腦後了。

  舒雲呢,並沒有召見劉陵的意思,倒是王太後有些沈不住氣,召見了一次劉陵,還警告了她一番。但是這種警告,對於劉陵來說,算得了什麽呢?作為淮南翁主,王太後就算是對劉陵有什麽想法,也不可能真的對她怎麽樣,難不成,王太後還有當年先帝那樣的魄力,輸了一局棋,就抄起棋盤直接砸人家的頭不成!王太後還不想背負一個逼反淮南王的罪名。

  既然王太後只是色厲內荏,那麽,劉陵自然無所畏懼,甚至,她轉頭就勾搭上了田蚡,田蚡雖說長得醜陋,年紀也不小了,看起來還有點猥瑣,但是人家現在炙手可熱,權勢滔天,有他給自家父王行個方便,不知道能省去多少事情。

  王太後聽說了之後,只氣的半死,而劉徹呢,在知道劉陵跟田蚡有了一腿之後,頓時就覺得有些倒胃口了,他如今對田蚡,那是一點都看不過去,偏偏自家母後攔著護著,然後呢,田蚡如今在朝堂上又已經儼然有了羽翼豐滿的架勢,這讓劉徹一時間不好對田蚡做什麽,只得先忍著了!但是忍著田蚡也就算了,難不成還繼續忍著劉陵不成,因此,劉陵之後再求見,劉徹便不再赴約了。倒是讓劉陵有些後悔起來,不過,很快,她就不再多想了,她這個身份,本來也不可能跟劉徹保持明面上頭的什麽關系,劉徹呢,一直以來也沒真的答應過她什麽事,所以,劉陵最終也只得懷疑了一下自己身為女性的魅力,然後就作罷了!

  劉陵的事情對於劉徹來說,不過就是個點綴,他自從登基以來,就想要搞出點大事情來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之前搞太初歷就是如此,只是,大家對太初歷雖然挺推崇的,可是,並沒有因此覺得劉徹這個皇帝就有多厲害了。尤其如今朝堂上頭,田蚡舉薦的人占據了大半的位置,這些人呢,壓根不符合劉徹的心意,對劉徹的忠心也有限,至於提拔先帝時候的老人嘛,那就更別提了,這些人最習慣的就是倚老賣老,覺得劉徹就該跟著他們的步調走。

  劉徹如今已經深刻的明白,做皇帝的,你也得又實打實的功績,要不然,在其他人眼裏,你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兒,可以隨便糊弄的那種。

  劉徹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自然會有人生出投機取巧的心思。

  劉徹的心病在於匈奴,朝堂上如今主戰派可沒有占據上風,但是,畢竟漢室經過這麽多年的積累,軍方許多人也開始躍躍欲試起來了。別看田蚡封了丞相,其實這位是不符合漢室拜相規矩的,在漢室,想要做丞相,你總該有軍功才行,而田蚡呢,完全就是仗著自己有個好姐姐幸進上來的。

  因此,朝堂上頭,還是有許多人對此並不服氣的,另外一些人,也覺得自己曾經為皇帝立下過功勞,但是如今還只能在原來的位置上頭蹉跎,王家和田家那邊像是忘記了自己一般,所以,他們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一下皇帝,當然,挾功請賞這種事情,是有些犯忌諱的,那麽,就投其所好唄!

  這裏頭的主要代表人物是大行令王恢,這位當年催著先帝立劉榮之母栗姬為後,然後就被罷官免職了。實際上呢,那時候大家都知道,先帝對栗姬正在氣頭上呢,先帝剛剛大病一場,問栗姬願不願意照顧自己的其他妃嬪還有兒女,結果栗姬張口就是一句「老狗」,頓時,先帝也不敢病,也不敢死了!在這個關口,讓他立栗姬為後,簡直是火上澆油。這位當初因為同樣姓王的緣故,投靠了王信,這才有了那次的事情,等到先帝過世,這位官覆原職,卻沒能得到他所認為的論功行賞,如今,劉徹登基都七八年時間了,王恢年紀也不小了,再等下去,大概就要在大行的位置上頭致仕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等不及了。

  劉徹的心病在於匈奴,那麽,王恢自然要投其所好,給劉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正好,匈奴人派遣使節過來,表示要繼續當年的和親之約,劉徹憋了一肚子的氣,雖說漢室的所謂和親呢,一般也沒正兒八經嫁過什麽公主,送給匈奴人的財物呢,也並不算多,就是個形式,但是,這對於漢室來說,依舊是個恥辱。

  這些年來,大漢固然蒸蒸日上,匈奴雖說經歷了幾次內部的權力更叠,但是呢,這些年卻也愈發強大起來,沒辦法,漢朝這邊是硬骨頭,啃不動,西域那邊的諸多小國對於匈奴人來說,完全是不堪一擊,匈奴人幾次西征,什麽烏孫,龜茲,康居之類的國家,對匈奴人幾乎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脅,因此,每次西征,都滿載而歸。以至於後來,匈奴人每每遭遇什麽雪災旱災之類的,就是跑西域那邊找回損失。

  也就是之前右賢王在的時候,一直跟漢朝死磕,但是後來軍臣發動政變,直接幹掉了自個這個兄弟,僅僅留下了伊稚斜這個侄子,然後又削去了伊稚斜這個侄子的許多勢力,可以說,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這位軍臣單於幾乎是親漢派了!畢竟,匈奴人也不是什麽悍不畏死的性子,能夠輕輕松松獲得收益,何必跑到長城底下丟下一堆的屍骨,最後還撈不到什麽好處呢?

  因此,匈奴人如今就是喜歡占一些口頭上的便宜,比如說將國書的尺寸弄得比漢朝國書寬一寸,將單於的稱呼弄得特別高大上,至於其他的,還真沒有對漢朝這邊過於逼迫。

  但是在這個時代,這對漢室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羞辱了。

  對於華夏的觀念來說,唯名與器,不可假人!華夏人自詡上國貴胄,對於夷狄,那是各種看不上,說人家率獸食人,茹毛飲血,意思就是,夷狄是沒有文明的。而匈奴呢,有了自己的文字,甚至在中行說這個叛徒的幫助下,建立起了一個粗糙的體制。也就是從匈奴人開始,那些有志於中原的遊牧民族,一旦稱王建制,對於中原就是個絕大的威脅了!而中原朝廷對此也一直非常敏感。

  尤其,如果不是秦末戰亂,實際上匈奴在中原政權眼中,那就是小弟弟罷了,當年無論是燕趙,還是秦國一統中原之後,都是將匈奴吊打的,甚至,其實當年草原上,真正的霸主也不能說是匈奴,先是義渠,後來呢,又是東胡,知道冒頓單於與烏孫人聯手,打敗了東胡之後,匈奴人才算是成為了草原上的霸主。

  漢初的時候,中原飽經戰亂,十室九空,哪怕劉邦他們被圍白登山,中原已經有勤王的軍隊趕過來了,卻也沒有足夠的財力跟人力跟匈奴人再來一場國戰了,朝廷繼續修生養息,這才與冒頓單於定下了和親之約。

  這些年來,兩國之間小沖突幾乎沒停過,北地那邊呢,因此與匈奴人多半都有血海深仇,但是,真要是說起國戰來,那是沒幾次,最兇險的一次,差不多就是文帝時候,匈奴人直接打到甘泉宮附近了,為此,文帝甚至自己都親自穿上甲胄,表示要與匈奴決一死戰。

  但是,說白了,軍事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為政治服務的,無論是文帝,還是老上單於最後都發現,真要是雙方都以傾國之力打起來,那麽,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匈奴人可能會如同當年的東胡人一般,後院失火,被其他那些部族取代了自身的地位,而大漢這邊呢,修生養息多年的成果也要毀於一旦,說不定,回頭又是一場天下大亂。

  因此,最終大家重新簽訂了和親協議,約定,長城之內是漢朝的,長城之外歸匈奴,也算是定下了一個大的基調,之後呢,這種大規模的入侵就很少了,反而是口頭上頭的官司比較多。

  若是放到之後的一些朝代,對於這樣的情況,算是已經心滿意足了,主要還是五胡亂華的時候,大家都被打怕了,不到那個程度,不會想要跟這些遊牧民族發生太大的沖突。

  但是,放在漢室,這會兒流行的是大覆仇的思想,所以,對匈奴,便是主和派持有的態度也僅僅就是,現在漢室還沒有準備好,等到準備好了,再一舉覆仇。而不會覺得可以一直持續這樣的和親政策。

  劉徹年輕氣盛,壓根就藏不住心思,傻瓜都能看出來,這位年輕的帝王早就對匈奴人滿是敵意,一點都不想收斂,要不然也不至於這幾年來連續搞出了什麽羽林衛,虎賁軍,建章宮建立起來之後,也幾乎就是當做參謀處了,王恢因此直接在朝堂上反對和親,說匈奴人反覆無常,見利忘義,跟他們和親,那絕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回頭匈奴人肯定就要翻臉。

  而主和派的代表是韓安國,這位也是個苦逼,他原本是跟著梁王劉武的,當年在平定七國的過程中,可是立下了不少功勞,但是呢,就因為沒跟到一個靠譜的上司,別說是封列侯了,連個關內侯都沒撈到。最終夾在劉武跟先帝之間,名聲是刷出來了,前程卻有限的很。劉武呢,覺得他吃裏扒外,先帝呢,覺得他是劉武的人,劉武一死,他就更悲催了,直接被新任梁王找了個罪名,然後自然就丟了官。

  等到田蚡上位,韓安國走通了田蚡的路子,才算是坐上了禦史大夫的位置。當然,他能力還是有的,眼光也很長遠,他覺得和親這件事還得先繼續,沒辦法,漢軍如今雖然強大了,但是,借助於長城,還有什麽雁門,上谷之類的城池據守也就罷了,但是要是想要出塞,對不起,馬夠嗎?後勤跟得上嗎?這個時代的騎兵居然是到了地方之後下馬步戰,你敢信?

  韓安國哪怕知道實話總是不中聽,但是還是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劉徹固然覺得憋屈,但是呢,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在匈奴人的和親國書上用了印,按照以前的規矩,從諸侯中挑了一個翁主,送上一副陪嫁,絲綢之類的倒是比較多,但是呢,陪嫁的器物不是漆器就是青銅器,至於匈奴人渴望的鐵器什麽的,對不起,我們自己還不夠用呢。

  匈奴人也就是為了求個安心就是了,畢竟,他們要西征,也得預防著漢人在後頭給他們搗鬼,西域那些小國固然富庶,但是並不怎麽適合放牧,並不符合匈奴人的習俗,所以,西征可以,老巢還是在草原上,總不能他們前面帶著人去打了匈奴,後頭漢人就抄了他們的老巢吧!

  何況,漢人的和親一貫就是如此,任你如何獅子大開口,我就這麽多,愛要不要,不要那你來打我啊,不怕崩掉你一口好牙,那你就過來吧!

  匈奴人帶著和親的使團走了,而像是王恢這樣的投機分子,已經開始暗搓搓的準備搞事。

  果不其然,匈奴人走了還沒幾個月呢,王恢就表示要給劉徹引薦一個忠心愛國的商人。

  聶壹可不是什麽忠心愛國之輩,這一家子之所以能發財,還能夠勾搭上王恢,就是因為他們一家子都是做走私生意的,將匈奴人需要的那些什麽鐵器啊,糧食啊,酒水啊之類的東西運到匈奴的各個部族,然後呢,就可以從匈奴人那裏換到好東西了,除了牛羊馬匹之外,還有他們從西域那邊搶到的各種戰利品,運氣好,人家直接就用西域那邊鑄造的精美金幣付賬。黃金在漢朝絕對是硬通貨,沒辦法,如今市面上的錢幣,那叫一個幣制混亂,鑄錢在這個時代,並不是朝廷獨家所有的權力,民間也能自己鑄錢。像是那些放高利貸的,有良心的,給你弄個什麽三銖錢,四銖錢,沒良心的,給你一個掉地上就能摔碎的銅片就算是不錯了!地主放貸小鬥出大鬥進,這些放高利貸的也是劣錢出,好錢進。

  總之,生意做到一定的規模,最好就是自個鑄幣,要不然,光是這銅錢上的貓膩就能坑死你,而對於那些小商人來說呢,他們更傾向於以物易物,或者說,只收麻布和絲綢,這些同樣是硬通貨。

  而黃金呢,就不一樣了,這玩意一般只在上層流行,列侯每年要給宗廟供奉酹金,在這上頭缺斤少兩,出現成色問題而栽掉的列侯不是什麽小數目。而那些公卿諸侯下葬,陪葬的黃金也是個很大的數目,這樣導致了後來兩漢時代的墓葬,被盜的幾率非常高,因為就算是稍微有點錢財的地主,長輩去世之後,也要想辦法給長輩陪葬幾個金餅,因為喪事致貧的人家屢見不鮮。

  所以,像是聶壹這樣的商人,最喜歡的就是匈奴人手裏頭那些金幣,但是呢,在漢室,光是有錢是沒用的。有錢的商人,對於上層來說就是韭菜,缺錢了,割一茬就可以了。光是漢室幾個皇帝的陵邑,就不知道坑死了多少地方上頭的豪強富商。

  皇帝要修建陵墓,總得有人守陵吧,附近要好好發展吧,怎麽辦呢?叫下面的郡國,報個名單上來,你們地盤上,要是有什麽家資富裕,而且在地方上頭名聲也不好的富商還有大地主,就讓他們遷到陵邑這邊來吧!

  人離鄉賤,這些豪強富商在地方上頭,有資源,有人脈,發展時間長了,說不定就是日後的世家門閥了,但是到了關中陵邑,呵呵,還有什麽,帶的錢再多,在別人眼裏,也就是給自己招禍而已,找幾個罪名,就能直接剝奪你的財產,讓你淪為平民了。

  所以,這個時代呢,商人想要出頭,一方面呢,要花錢提升自己的爵位,讓自己從商人,上升到士族這個階層,之後呢,就可以回鄉置地,將自個洗白了。

  但是,錢能買到的爵位是有限的,朝廷三五不時的有點喜事,就給百姓賜爵,因此,秦朝留下來的那些軍功爵位制度如今算是名存實亡,底層的那些爵位,壓根不值錢,下面那些百姓只要活的時間足夠長,沒有犯過什麽罪,輕輕松松就能混到一個不低的爵位。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立功了!聶壹本來就不是什麽保守的性子,真要是保守的人,也不敢跟匈奴人做生意啊!像他們這樣的商人,原本就跟權貴有許多往來,那邊,王恢不過是放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聶壹就知道,自己需要抓住這次機會。若是自己的謀劃能夠成功,那麽,他就不再是一個低賤的商人,而是可以真正在某種程度上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因此,他很快給了王恢一個答覆,然後,王恢立馬就上書求見劉徹了。

  劉徹一聽,頓時就來了精神,這事很可行啊!當下拍板,將這事定了下來。

  舒雲其實一直關註著朝堂上的事情,自然聽說了這一系列的操作,她有的時候,真的覺得這個時候的人,真的是太淳樸了!

  聶壹的計策一點都不出奇,無非就是一出反間計,弄上一個間諜,忽悠匈奴大軍到馬邑過來,然後大軍就在馬邑附近埋伏,到時候直接將那些匈奴人一網打盡就可以了!

  沒錯,就是這樣,問題是,匈奴人也不是傻子啊,匈奴人有專門的遊騎斥候,這些人能夠在很遠的地方就能夠判斷敵人的數量和動向,你十萬以上的人馬調動,真的就能瞞得過匈奴人的耳目?

  舒雲不過稍微勸了幾句劉徹要小心行事,然後劉徹臉就拉下來了,直接拂袖而去,然後,就去找衛子夫去了。宮裏的美人各有特色,衛子夫生了兩個女兒,倒是沒有變成黃臉婆,反而因為她性子柔順安靜,劉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去找她,畢竟,這麽多的妃嬪裏頭,就屬她身份最低,能夠依賴的也只有他這個皇帝,而其他的妃嬪呢,她們多半都是到處鉆營,要麽就是依附王太後,要麽就是依附皇後,沒辦法,大家都沒孩子,劉徹又是個非常薄情的性子,在這後宮裏頭,寵愛意味著一切,沒有寵愛,那真的是連基本的體面都保持不了,她們中大多數人娘家也不顯赫,能夠給予的支持太少了。不依附於上位者,她們還能如何呢?

  王太後那邊呢,依附於她的,原本就是王家,田家,乃至平陽公主他們這些人送上來的美人,而通過其他途徑進宮的,自然也就只能依附於舒雲這個皇後了。

  不管這些女人有多少野心,舒雲呢都沒有為難這些女人的習慣,她又不缺錢,也懶得苛刻這些人,劉徹的後宮裏頭,從頭到尾,真正得寵的人也就那麽幾個,至於其他那些妃嬪,或許有過短暫的寵愛,最終也不過就是寂寞終老而已,所以,舒雲樂得給她們一些體面。等到劉徹死了,她甚至樂意如同當年文帝時候一般,無子的妃嬪給予一定的嫁妝,遣散出宮,讓她們自行婚配。

  舒雲比起王太後可大方多了,因此,其實更多的妃嬪都樂於親近舒雲這個皇後,可惜的是,舒雲衣料首飾什麽的,並不缺了她們,至於她們跑到椒房殿來奉承,舒雲還是敬謝不敏的,自個要教兒子,要編教材,要根據這個時代的特點推演自己將來應該采取什麽樣的政策,哪有時間聽這些妃嬪說什麽廢話。

  這般一來,衛子夫就在這些妃嬪裏頭脫穎而出了,盡管她算是平陽公主送上來的,但是,哪怕王太後一度有意示好,衛子夫一直都表現出了一種中立的態度,王太後一方面要拿著她制衡舒雲這個皇後,指望著她能生個兒子,另一方面呢,衛子夫也算是生了公主的有功妃嬪,並不能隨意處置了,因此,也只能責怪她不識擡舉,然後就放任自流了。

  而衛子夫這般卻正合了劉徹的心意,劉徹這人極為傲慢自負,典型的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哪裏看得慣自己的妃嬪不依賴自己,反而去依賴太後皇後,這不是抽他的臉嘛!卻不想想看,這深宮之中,他這個皇帝又不給人家位份,也不給人家寵愛,難不成讓她們自生自滅不成。

  所以,劉徹寵愛衛子夫的次數反而比起以前多了一些。衛子夫呢,也明白自己的定位,皇家公主不值錢,也就是跟太子,未來天子同母的公主將來還值錢一些,所以,她明白,自己的依靠不是女兒,而是劉徹這個皇帝。至於衛青這個弟弟,哪怕如今已經做了太中大夫,但是,在絕大多數人眼裏,他也是靠著自己的姐姐幸進,自個的本事也就是那樣而已。

  要知道,哪怕是衛青霍去病立下了不世之功,在《史記》上頭,對他們的定位還是外戚幸臣呢!

  所以,衛子夫半點也不敢有什麽出格之舉,劉徹過來,就將劉徹伺候得舒舒服服,沒一處不順心,劉徹不來,也不刻意邀寵,從不去打聽朝堂上的事情,總之,劉徹對衛子夫的印象就是個不爭不搶,溫順可人的美人。

  當然,有孩子也是加分項,能生兩個,就能生更多,劉徹本心裏頭就不信任太後皇後,哪怕如今去疾和劉循年紀都還小,但是在劉徹心裏頭,這兩個孩子已經是可以威脅到他權威的人了。因此,他需要別的孩子,如今要是哪個妃子能給他另外生一個兒子,那麽,劉徹絕對會給這個孩子額外的待遇。

  既然這樣的話,證實了自己能生的衛子夫,自然變成了一個合適的對象,她出身低,又聽話好控制,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衛子夫也明白自己的優勢所在,哪怕如今得寵,也是不驕不躁,跟她比起來,舒雲以前見識過的什麽甄貴妃,那簡直就是蠢貨。

  竇太主已經幾次提醒舒雲,說這位衛夫人以後說不得就是自己的威脅了,讓舒雲找個由頭,直接將衛子夫丟到永巷去,但是,舒雲對此卻懶得理會。

  衛子夫並不是什麽多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她後面還有個衛青和霍去病,那麽,她壓根就沒什麽價值。歷史上,她能夠得封皇後,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她給劉徹生下了長子,而現在呢,要是再生一個女兒,只怕人家都要說她根本生不了兒子了!劉徹還能繼續在她身上花費多少心思?而再往後的話,舒雲也不是什麽坐以待斃的性子!

  最讓舒雲無語的是,劉徹這個年紀,居然已經開始恐懼死亡,暗地裏頭追求長生了,舒雲等著他自討苦吃呢!


第92章 陳阿嬌

  劉徹之所以一直以來,對淮南國那邊保持了一種近乎縱容的姿態,也是因為淮南王比較長壽,而且,據說淮南王一直在跟一幫方士湊在一起,煉制什麽仙丹。劉徹對這事是真的很感興趣,舒雲甚至知道,他在承明殿裏頭還放了一本《淮南子》,之前為了編撰太初歷找來的方士,如今也被養在宮中,經常會為他提供一些關於神仙,長生方面的建議。

  因為文帝時候新垣平的事情,這些方士如今都比較小心,暫時還沒膽子大到跟劉徹誇口,說自己能煉制長生不死藥,能如何如何。主要也是這些人比較有節操,畢竟,他們之前之所以被征召到長安,是為了借助他們觀測星象的能力,制定新的歷法,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星相師,是學者,是化學家,但是,他們真不是什麽通常意義上的騙子,因為他們把自個都騙了。他們堅信,自己總有一天能煉制出不死藥來,但是,讓他們厚著臉皮對劉徹說,自己就是神仙,那絕對超出了他們的業務範圍。騙皇帝這種事情,風險實在是太大了,真心不敢做啊!

  因此,他們就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分配給他們的宮殿裏頭,守著爐子,用他們所能夠想象到的各種礦物扔進爐子裏頭,煉制所謂的仙丹。

  舒雲偶然去了一趟未央宮,遇到了一個正在那裏擺出一副飄飄欲仙POSE的方士,然後,她就忍不住想要眼角抽搐,這位真不是重金屬中毒嗎?

  想想歷史上劉徹那麽折騰,還活了七十多,舒雲就覺得不科學,正常情況下,這等沈迷於長生不死,作死到喜歡服食各種稀奇古怪丹藥的皇帝,其他人可沒一個活得長的。不過現在看起來,劉徹還沒吃那些稀奇古怪,一看就帶著金屬光澤的丹藥。

  老實說,放到後世,是個有點理智的人,大概都不會覺得這是什麽仙丹,但是這個時代,大家都覺得什麽金性不朽,所以,仙丹就該是這個樣子。至於那些吃了這所謂仙丹的方士,一般也會軀體變得具備一定金屬的特征,真的就類似於那種金剛之體,不腐不朽了!

  問題是,劉徹呢,要的可不是這種不朽,人家是要活得長,所以,這些仙丹,他是真不會吃。誰要是煉制出了能重返青春的仙丹,他倒是多半會吃下去的。

  劉徹如今對於長生還不是特別迫切,他如今最看重的還是馬邑那邊,一下子就調動了三十萬大軍,這僅僅是大軍,還有那些運送糧食還有其他後勤物資的民夫沒有算,按照漢軍一貫的編制,真正調用起來的,已經超過了五十萬人,可以說,還沒開戰,就已經大幾千萬錢花出去了。

  漢家重軍功,一般情況下,打了勝仗,總不會太虧本,畢竟,打了勝仗之後,總能夠有不少的繳獲,不管是匈奴人俘虜,還是匈奴人的馬匹牛羊什麽的,都是一大筆的財富,另外,朝廷肯定要封爵,賜金,這些都是能夠刺激經濟的。

  在公元前這個時代,大家習慣了通過軍功實現階級的躍遷,這也是下層階級流通最公正的一個渠道,其他的嘛,那真是不容易,能夠出頭的讀書人很少,至於走外戚這條路,呵呵,如今劉徹後宮裏頭女人可是不少,除了衛子夫,其他人誰娘家跟著獲得什麽好處了?

  而軍功不同,沿襲了秦代的軍功田爵制度,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公平公正的。對於下層的那些士兵軍官來說,骨子裏頭是渴望打仗的。之所以後來產生厭戰情緒,也是到了衛青霍去病都已經去世,李廣利每每到了後面就掉鏈子,他倒是封侯了,偏偏每每沒有繳獲,越打越虧,而且因為連年戰爭,也導致了戰馬不足,不得不讓步卒參戰,雖說也能支撐,損失卻非常慘重,沒好處,還要送命,又得駐守輪台那些地方屯兵,這種事情,有幾個人樂於幹的,因此,到了最後,良家子壓根不樂意參軍了。

  或者說,連年戰爭損失的青壯太多,大家已經受不了了,畢竟,能夠封侯的也就是那幾個人,下面的普通士兵冒著生命危險,也沒有多少戰利品,尤其國家財政已經快要進入崩潰的邊緣,能夠許諾的賞金都發不下來了,家裏沒了青壯,還要面臨被地主富戶兼並土地的危險,如此一來,許多人寧可做逃戶,給大戶人家做奴婢,都不願意做良民了。

  舒雲雖說是在後宮,但是卻也一直在等著外朝的消息,馬邑這一戰不管輸贏,有利有弊,別的不說,打破了許多人的僥幸心理,讓他們必須直面匈奴這個敵人。好在大漢上下對匈奴並沒有多少恐懼之心,因為匈奴這麽多年入寇,並沒有真的撈到什麽好處,反而犧牲了不少,即便是大當戶,骨都侯這樣的高層,都有犧牲者,所以,漢軍對於匈奴並無畏戰之心。

  然後,一幫子原本等著打匈奴人一個措手不及的將領們,最後卻是空手而歸,匈奴人不是什麽傻瓜,漢軍這邊布下來的計策也比較粗糙,匈奴人跑過來一看,馬邑城外除了許多牛羊,壓根就沒一個人影,這根本不符合常理。要知道,漢人對於自家的牲畜,簡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寶貴,其實這個時代,對於許多人來說,人還真沒有牲畜珍貴。

  尤其,在這北地,能夠擁有這麽大的牛羊群的,都是大地主一流的人物,普通人家,自家養個幾頭羊都算是不錯了。沒辦法,秦漢的時候,連地裏頭的幹草都是要上交的,這也是為了配合國家的馬政,所以,尋常人家,哪有多少草料餵養家裏的牲畜,用作柴火還有些不夠呢!

  匈奴人跟北地邊民打交道的次數多了,但凡是南邊的部族,隔個一年半載,總會對邊境起一些心思的,不過之前礙於和親的政策,一般就是搶一把就走,並不敢過多殺傷,免得大漢那邊跟匈奴徹底撕破臉,那時候的大漢雖說不能深入草原,但是他們要是發了狠心,如同秦代的時候一般,在草原上建城,就足夠這些部族喝一壺了。

  他們之前搶劫邊民的糧食還有牛羊,總能夠看到不少人,還會有一些底層的小吏在發現不對之後,就會燃放烽火。而如今呢,啥也沒看到,就一群群看起來非常無辜的牛羊慢悠悠地在吃草,有點經驗的都發現不對勁了。

  軍臣其實原本對攻打馬邑興趣就不是很大,最多的不過就是想著如同以前一樣,通過馬邑之後,一路南下,最好能夠直接攻打漢人的長安城,逼著漢人再啟和親,多多賠償各種金帛美人,最好還得有匠人和鐵鍋之類的東西,這麽一來,這一次出戰,也就撈足了本了。

  結果如今發現有詐,對於手下想要進一步試探的建議直接就否決了,還試探什麽,難不成真的去給早就埋伏好了的漢人送軍功不成!要知道,在地域不夠開闊的地方,匈奴人的優勢可是根本就發揮不出來。

  因此,軍臣當機立斷,就直接撤軍,然後就從最近的小亭那裏俘獲了原本屬於雁門的一些漢軍,其中還有一個就是雁門郡的尉史,從他那裏知道了真相。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哪怕李廣,韓安國他們都發現了不對,主動出擊,但是兩條腿的哪裏跑得過四條腿的,你別說埋伏了三十萬大軍,你就算是埋伏了一百萬,跑不過也沒用,匈奴人很快就跑出了包圍圈,然後軍臣就發誓一定要報覆漢人。

  其他人嘛,好歹也是不功不過,起碼是有出戰之心的,只是沒追上,這也沒辦法。可是王恢這次算是倒了大黴,原本這事就是他一力主張,韓安國還勸了好幾次,但是呢,最終王恢這邊原計劃要截斷匈奴人輜重的大軍明明跟匈奴人碰見了,卻因為畏戰直接撤軍了,這就將劉徹給惹惱了。

  劉徹本來就是個喜歡遷怒的人,這一次花費了這樣大的代價,雖說沒死幾個人,但是,花了足有億萬錢,調用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還直接導致了之後想要繼續韜光養晦都不能,必須面對匈奴人的報覆,也就是說,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北地都必須要保持一定的常備兵力,還得不斷向北地輸送糧草輜重,原定與用來開挖河道,建設關中的許多民夫也不得不前往北地邊境服役。可以說,這次簡直是虧大了。

  要是這次有所斬獲,哪怕斬獲的就是匈奴人的奴隸,那也就罷了,偏偏幾路人馬壓根沒跟匈奴人打個照面,唯一有機會的王恢居然避戰不前,匈奴人還攻陷了雁門幾個亭驛,那位暴露了漢軍布置的尉史居然還在軍臣那裏被封了個所謂的「天王」,這簡直是再劉徹臉上甩了個響脆的耳光,劉徹惱羞成怒之下,直接就將王恢下獄論罪。

  按照漢代的軍法,這種事情本來也是死罪,不過呢,對於王恢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可以以爵贖罪,或者是以金贖罪,像是司馬遷,就是因為交不起贖罪的罰金,才被隔了那一刀,而公孫賀,公孫敖呢,光是為了贖罪,爵位都丟了好幾次。要不是衛青幾次援手,早就沒有下文了。

  而王恢這種呢,得罪了劉徹的,劉徹自然也就絕了他贖罪的路子,他只好想辦法賄賂田蚡和王太後,王太後自然又跟劉徹說起來當年之事,劉徹最煩的就是這些,不管誰求情,都不聽,到了這個地步,王恢還有什麽辦法,為了不落到腰斬棄市的地步,王恢幹脆在廷尉獄中就直接服毒自盡了。

  經歷了這麽一場失敗之後,劉徹看起來沈穩了許多,如果說以前是個跳脫的中二的話,如今大概算是勉強畢業了。

  劉徹終於能夠不再好高騖遠,可以沈下心來去做事,當然,做事的同時,各種享樂也是停不下來的。

  為了打敗匈奴,劉徹已經決定,命人前往西域那邊,尋找盟友,夾擊匈奴了。他已經聽說了,西域那些小國,可是飽受匈奴盤剝之苦,另外,劉徹也擔心回頭漢軍攻入草原,匈奴人卻直接跑西邊去了,沒有西域那邊的合作,漢軍想要追擊匈奴也不容易。

  一聽說劉徹打算派人出使西域,舒雲頓時就有了不少想法。西域是個好地方啊,舒雲惦記那裏的東西很久了。主要是各種物產,如今所謂的西域其實已經囊括了後世的中亞乃至西亞的一部分地方,甚至還有一部分地方跟印度次大陸那邊接壤,這些地方的氣候跟中原頗有些相似之處,如今呢,也沒什麽土地荒漠化的困擾,因此,這些地方可以說是非常富饒了。

  中原如今呢,大多數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先民們找出來了,盡管對於許多作物進行了馴化,但是目前來說,還是需要外來物種的補充的,如果能夠得到中亞那邊的麥種帶回來跟中原本地的麥種雜交一番,說不定就能夠提升不少產量,另外呢,西域那邊還有各種蔬菜,水果,香料之類的,帶回來之後也能豐富百姓的餐桌。

  舒雲最看重的就是棉花,有了棉花,舒雲就可以開始搞紡織業了,其實現在也可以搞,就是搞絲綢業,但是在這個糧食產量嚴重不足的時代,要是讓下頭改農為桑,那真的要有許多人要餓死了,桑樹可是典型的溫帶植物,沒有足夠的雨水,土地沒有足夠的肥力,那是長不起來的。而棉花呢,完全可以在北方比較苦寒的地方種植,原本這些地方就長不出多少糧食來,改種棉花這種經濟作物的話,反而能讓他們多賺一些錢財。

  至於搞羊毛紡織什麽的,那更是得先將匈奴人打怕了再說,匈奴人對於生產什麽的,壓根沒有任何概念,他們如今算是草原上唯一的霸主,想要什麽都是搶,不將他們打服氣了,就搞什麽毛紡,那說不定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你這邊剛剛生產出來,他回頭就直接搶走了!

  做生意,尤其還是這種貿易剪刀差的生意,可不能跟強盜做,就像是當年那位米國總統說的,要一手大棒,一手胡蘿卜,聽話了,給你點好處,不聽話,大棒直接打破你的頭,這麽一來,生意就好做了。而現在嘛,先看情況吧!

  劉徹這邊很快將使節團給搞出來了,舒雲呢,趁機塞了幾個自己人進去,順便告訴了他們,與西域那些國主往來的事情交給正使,而他們呢,只需要負責搜羅西域諸國的各種作物種子就可以了,就算是花卉什麽的,最好也別落下。

  劉徹雖說知道舒雲這個皇後往使團裏頭塞了人,一問也不過就是皇後要他們搜羅西域諸國的各種植物種子而已,這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也不會影響到什麽大局,因此,自然不會有什麽想法,何況,在現在的情況下,劉徹跟舒雲這個皇後的立場乃至利益是一致的,劉徹也想不出來,舒雲會去拆他的台。

  舒雲當然不想拆他的台,但是朝堂上頭,竇家和陳家看著劉徹這般折騰,然後就有了想法,丟出去一個小卒子,表示,陛下,你現在已經有了兩位嫡子,皇長子過兩年都十歲了,也該立太子了!

  其實當年舒雲生下皇長子的時候,朝堂上就已經有了立太子的風聲,當時太皇太後還在呢,自然也是支持的。但是劉徹找了個借口,表示皇長子年紀還小,也不說不知道賢愚,只是說,這年頭,嬰兒夭折率比較高,所以還是先不要折騰,平白折了孩子的福氣雲雲。

  但是如今,劉徹再想要用這個借口不立太子,已經是不行了,要知道,真要是說年紀小的話,劉徹自個做太子的時候,也就是四五歲的光景,你做得,你兒子就做不得了?

  劉徹對此非常惱火,他是個非常自我的人,之前太皇太後在的時候,許多事情他尚且要陽奉陰違,何況如今太皇太後已經不在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逼迫他做什麽事情,哪怕明知道,早立國本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其實沒什麽壞處,但是他心裏頭就是邁不過這個坎。

  劉徹將那個建議立太子的折子留中不發了,但是很顯然,這惹惱了竇家和陳家,以前的時候,他們蟄伏是因為還算是有個念想,畢竟,陳家出了個皇後,還有兩個外孫,也都是有著竇家血脈的,等到做了太子,兩家人還算是有出頭的機會,可是如今呢,皇帝這點念想都不給他們了。他這般一直拖延,顯然是不想讓嫡子登基了。

  不能登基的嫡子能有什麽好下場,難不成劉徹早早就準備著廢後,廢掉嫡子不成?想想當年的劉榮,劉榮被廢之後,他做了兩年臨江王就被郅都逼死了,曾經寵冠後宮的栗姬被幽禁在永巷,就差沒如同當年的戚夫人一樣被做成人彘了,而栗姬的其他兒子也沒落到什麽好,如今也都已經死光了。劉榮的舅家栗家呢,更是舉族跟著劉榮陪葬了,當時光是被殺的人就有上千人,何況還有被貶謫,被流放的呢?

  真要是劉徹早就打算好了廢後,那麽,陳家和竇家是不是都在清洗之列?甚至,大家很懷疑,劉徹壓根不光是想要廢後,畢竟,皇後賢明天下皆知,只怕劉徹是想要直接暗中下手,讓皇後順理成章地病死,而沒了生母,兩個皇子在這個宮廷之中,想要活下去可不容易。到時候,為了防止他們這些皇後的娘家人反彈,劉徹會做出什麽事情呢?會不會直接找個借口,直接滅掉兩家人呢?

  真要說起來,現在這些列侯,哪個真的就屁股幹凈了,難免都做過一些出格的事情,像是陳須和陳蟜,更是有名的紈絝,嘴上從來沒個把門的,沒人追究的時候自然沒問題,一旦追究起來,那可就都是問題了。

  但是竇家跟陳家的情況都很尷尬,別的列侯喊著要造反,起碼還能湊出一些甲兵出來,而竇家和陳家呢,作為外戚,在軍中壓根就沒有什麽根基。唯一一個曾經從過軍,做過大將軍乃至丞相的竇嬰,如今也同樣是被閑置,還在田蚡那裏受過許多屈辱。以前的時候想想,這算是田蚡與竇嬰的私怨,但是如今,竇家人再仔細一思量,頓時就覺得這裏頭劉徹這個做外甥的,肯定也逃不了幹系,要不是他有這個想法,就憑田蚡,敢這般怠慢羞辱竇嬰嗎?

  劉徹要知道竇家人的腦補,肯定會覺得很冤枉,畢竟,劉徹自己也很煩田蚡這個舅舅。可是很多事情本來就是不能細想的,想得越多,問題就越多。

  因此,這兩家人私底下一商量,不行,大家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兩家在歷代外戚裏頭已經算是夠低調的了,但是,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皇家也不能太不講理,太絕情吧!所以,兩家人覺得,太子的事情,必須要讓皇帝定下來,要不然的話,就別怪他們掀桌子了!

  田蚡自個一屁股的爛賬,別的不說,他當初因為劉徹沒兒子,還在劉安那裏說些有的沒的,表示劉安是宗室長者,陛下沒兒子,你也是有機會的嘛!這話又不是沒人聽到,以前的時候是沒人上綱上線,現在的話,要是翻出來,那就是你舅舅寧可讓劉安做皇帝,也不肯讓你親兒子繼位了!

  總之,陳家也就罷了,正兒八經的人脈其實都在竇太主手裏,陳午,陳須,陳蟜父子三人正常就屬於贈品,竇太主想的起來的時候給他們一點面子,想不起來的時候嘛,對不起,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吧!

  但是竇家,哪怕當年在文帝一朝被壓制,但是在景帝一朝,因為曾經的事情,景帝對竇家還是比較縱容的,兩個列侯平常不吭聲,但是呢,他們家的子侄親戚,其實在地方上頭,乃至在軍中的中下層,都具備了一定的實力。像是竇嬰當年率軍平定七國之亂的時候,竇家可不就出了不少人給竇嬰幫忙?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後耳根子軟,有些為難的事情,想要求太皇太後開口的話,不是求竇太主,就得求竇家,如此一來,竇家兩代人別看沒做過什麽實質意義上的官,但是呢,在朝堂上頭人脈卻並不少,這些人有的被劉徹邊緣化了,還有的呢,還留在朝堂上或者是地方上呢!

  所以,當這兩家人發起狠來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能夠調集多大的力量。

  兩家人也知道,劉家的皇帝都是屬牛的,脾氣犟,你要是強逼著他做什麽事情,他就算是當時做了,事後也一定要報覆,因此,他們要做的,卻不是逼著劉徹立太子,而是直接打擊王太後這一系的力量。

  因此,等到劉徹發現,一大堆彈劾蓋侯王信,丞相田蚡的奏折都紛紛飛上了自己的案頭。按理說,這種事情並不應該發生,因為如今的禦史大夫韓安國是田蚡舉薦的,而彈劾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禦史大夫他手底下那些官員的職責。

  但是架不住劉徹上台之後,受夠了被人架空的滋味,他調整了朝堂上的結構,讓許多官員可以越過三公九卿,直接對他負責,另外,地方上頭的官員,也是可以直接上書的。這也導致了,一大堆的折子沒有通過禦史大夫和丞相府,就送到了尚書台。

  劉徹原本是想著拿著這些作為一個把柄,讓田蚡安分一些,省得田蚡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做了丞相,就可以替皇帝做主了。

  而之後上朝的時候,這種事情卻愈演愈烈了,這邊才宣布下面有事可以上奏呢,那邊就有許多人跳出來彈劾田蚡了,不光是禦史,還有其他一些官員,甚至包括了一些原本在朝堂上根本就是小透明,壓根不吭聲的列侯也出現了,在那裏哭訴田蚡的囂張跋扈,對他們這些功臣之後的欺壓。

  這年頭,人有錢了就是置產,土地這玩意是不會貶值的,尤其在長安附近,土地更是有價無市,不過呢,這些土地一部分是當年劉邦定都的時候,通過授田令分給百姓的,另一部分呢,算是分給功臣的。但是開國這麽多年,遇到過不少天災人禍,光是列侯就有好幾十家被除國了,那些百姓呢,哪裏保得住自家的土地,一部分淪為佃戶奴仆,還有的呢,幹脆逃進了上林苑,為少府耕種。

  所以,如今長安附近的那些土地,大半都是在朝中公卿列侯手裏頭,還是老牌的那種公卿列侯。田蚡呢,也就是到了劉徹登基,所以才有了起色,建元新政的時候,就開始忙著撈錢,逼著不少人家將地賣給了他。後來呢,也有許多人為了討好田蚡,將自家的土地獻給了他。

  結果到了朝堂上,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逼迫的,這會兒都是在哭天抹淚,表示陛下你要給我們做主啊!武安侯田蚡仗著自己是國舅,硬生生逼著我們將原本可以傳給子孫後代的良田轉送給了他,另外,還直接索賄,我們封國本來就小,食邑也不多,還得每年給武安侯孝敬超過百金的財富,如今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啊!

  另外一些大臣呢,也跟著義憤填膺,表示如今朝堂之上,若是不能給丞相府孝敬,連官都當不成,回頭就要被找個借口,直接被罷職甚至問罪,如今這個朝堂,到底是漢家天下,還是他田家的天下呢?

  要是換個人,聽到這等誅心之言,這會兒肯定立馬脫冠謝罪,可是田蚡是什麽人,他一向蠻橫慣了的,這會兒幾乎是立刻從自己的座位上跳起來,抄起手裏的笏板,就直接對著剛剛說話的禦史砸了過去。

  田蚡原本還沒發跡的時候就是個小混混,也就是等到先帝登基之後才算是混出了頭。沒辦法,文帝的時候,因為之前的諸呂之事,對外戚管束極嚴,自己的舅舅說一杯毒酒逼死也就逼死了,何況是兒子的小老婆娘家。而作為太子,要是有什麽出格的地方,更是容易被人針對。想想看,當年先帝還是太子的時候,被張釋之打了多少次臉啊,那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呢,要是縱容小老婆的兄弟,豈不是更是要把臉都打腫了?

  那時候,田蚡的日子不好過。漢家制度,長子繼承家業,其余的兒子,那就是需要早早分出去自謀生路的。田蚡並不是長子,王信是他生母改嫁之後帶過來的,自然能繼承王家那邊的家產,而田蚡還有個兄長田勝,他才是田家的繼承人。當然,田蚡能如今被封為武安侯,也是因為田勝在先帝的時候就去世了,要不然,這個侯位也輪不到他。

  因此,田蚡想要過好一點能怎麽辦呢,跟著一幫子名為遊俠,其實就跟後世流氓混混一樣的家夥在街頭廝混,因此,身上也有著一身流氓混混的脾氣,嗯,還有身手。

  那個彈劾他的禦史呢,當年是受過竇嬰恩惠的,算是儒家這個派系的人,對田蚡這個幸進的丞相一向看不起,他上頭也有些得力的師長,所以在禦史大夫手底下混得還算是不錯。但是他顯然沒反應過來田蚡居然這般無禮,頓時就被田蚡打了個正著。

  田蚡一擊得手倒也罷了,這年頭朝堂上頭當著皇帝的面互毆的事情其實很正常,但是一般情況下,一般這種互毆,無非就是那種學生打架的水準,用拳頭,頂多之前會用竹簡打個鼻青眼腫也就罷了。

  但是田蚡這些年來,早就被捧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家裏設宴,因為自己是丞相的緣故,甚至敢叫自個的大哥蓋侯王信坐在下首,因為他覺得自己做了宰相,跟兄長也不該論什麽家禮,要論國禮了!

  他如今在朝堂上素來說一不二,今兒個早就窩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氣頭上來了,抄著玉笏,那是直接沖著那個禦史的腦袋,後腦勺之類的地方下了死手,幾下之後,那個禦史就滿頭是血,倒在了地上。

  頓時朝堂上一片嘩然,劉徹直接從自己的坐席上頭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住手,快將丞相拉開!」一幫大臣猶豫了一下,才去將田蚡拉了開來,還不敢用力,結果田蚡還在那個禦史身上連踢帶踹,又很是將拉架的人也推搡了一番。

  在劉徹的示意下,一直在一側伺候的太醫令走了過來,伸出手去查看了一下那個這會兒猶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禦史,然後臉色就變了,田蚡下手太重,這位已經沒氣了。頭部雖說是個非常堅硬的地方,但是要害也非常明顯,那禦史也沒想到田蚡這般肆無忌憚,也沒來得及護住自己的頭臉,就把打了個正著。

  劉徹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當年劉邦進入關中之後,與關中百姓約法三章,頭一條就是殺人者死!這算是鐵律,這些年來,栽在這事上頭的列侯也不少,當年張良的兒子張不疑尚且因為謀殺楚國內史被廢為城旦,田蚡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將一個朝中秩比八百石的大臣活活打死了,他可沒有張良的功勞,頓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劉徹。

  田蚡卻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在那裏罵罵咧咧,然後就聽到了劉徹冰冷的聲音:「武安侯狂悖無禮,當庭殺人,著廷尉審理不法!」說著,劉徹拂袖而去。

  劉徹這麽一折騰,倒是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但是,消息很快就已經傳到了長樂宮,王太後暴跳如雷,當即也直接傳召劉徹,劉徹回到自個宮裏,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長樂宮的宮人就低著頭過來,小心翼翼地傳達了長樂宮的意思,頓時,劉徹愈發不滿起來,不過,即便是不滿,攤上田蚡這件事,長樂宮的意見,他還真的不能不聽。

  劉徹雖說對田蚡不滿,還沒有不滿到非要殺死田蚡的地步,他想的是是不是可以讓田蚡以爵位抵罪,但是很顯然,王太後就算是這一點也不願意。

  劉徹這邊才一到,王太後就劈頭蓋臉地說道:「徹兒,你是皇帝,一國之君,竟是連你舅舅都護不住嗎?我如今尚且還在,你那些臣子就敢作踐我弟弟了,等到哪一天我死了,是不是你兩個舅舅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被王太後這麽一說,劉徹怒氣更是上來了,他直接說道:「母後,田蚡當庭殺人,這就是死罪,我若是不吭聲,回頭朝堂上頭,誰還敢來上朝!」

  王太後卻是蠻不講理:「你是皇帝,難道這點主張也沒有嗎?你要是早點開口,不許叫那些人彈劾你舅舅,又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皇帝還在呢,一幫子大臣就敢彈劾國舅,這就是跟皇帝你作對!你要是哪一天不在了,一個個豈不是都敢坐到那個位置上頭去了!」

  王太後顯然是在偷換概念,但是,劉徹卻不可能隨便就被王太後忽悠了!祖制這種東西,真不是隨便就能糊弄過去的,雖說這些年來,當年高祖皇帝定下來的許多規矩都已經被踐踏得差不多了,但是呢,這約法三章的規矩卻一直延續了下來。最重要的是,以前的時候,那些公卿列侯哪怕殺了人,但是一般情況下呢,也不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被揭露出來了,也有人頂罪,再者說了,正常情況下,朝臣想要殺自己的對頭,往往都是采用一些政治上頭的手段。就像是當年,晁錯與袁盎不對付,袁盎趁著吳王劉濞造反的關頭,算是逼著先帝腰斬了晁錯。

  朝堂上的殺人,正常還是遵循一定的規則的,像是張湯殺顏異,直接發明了一個腹誹的罪名,南宋殺岳飛,也得有個莫須有呢!當庭殺人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你得有個正當的理由。像是田蚡這樣的,就因為別人彈劾了你,你就殺人,這種事情,放到哪裏也說不過去。就算是三國時候,董卓弄權,遇到這等事情,也只會是大手一揮,然後呢,西涼兵就將人壓下去了,等閑怎麽會在未央宮見血。

  可以說,光是看一點,就可以知道,田蚡對自己這個皇帝毫無敬畏之心,有著這樣一個認知,王太後再怎麽說,劉徹也是不可能動搖的,甚至心中對王太後也生出了惡感。

  遇到這種事情,你這個做親媽的不先擔心自己兒子的統治會不會受到動搖,只是在那裏擔心自己弟弟的下場,我還能真的殺了自己舅舅不成,回頭削了爵,過上幾年,風平浪靜了,再找個機會覆爵嘛!劉徹原本是這個打算,但是被王太後這般逼迫之後,就真的起了殺心。

  橫豎老劉家不是沒殺過舅舅,枳侯薄昭不就是被文帝逼死的嗎?也不差多一個田蚡。文帝還只有薄昭一個舅舅呢,劉徹還有個蓋侯舅舅呢,不缺這一個眼睛裏根本沒他這個皇帝的舅舅。

  因此,劉徹冷颼颼地說道:「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只是國舅呢!」說著,不等王太後發怒,劉徹就拂袖而去!

  遇到這種情況,王太後也只有抓瞎的份,作為女人嘛,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天賦,王太後在這上頭技能也是點滿了的,因此,很快,王太後就鬧起了絕食。

  按照以前先帝時候的套路,太後一鬧絕食,皇帝就得妥協,但是,劉徹早就厭煩了這一套,他巴不得趁著這次機會,直接剝奪長樂宮對於外朝的權力,因此,他直接叫來了自己的幾個姐姐,還有蓋侯王信一家子,表示,太後你若是為了弟弟,不顧及兄長一家子了,那麽,你就折騰吧!

  就像是劉徹對自己的舅家沒有什麽感情一樣,平陽公主,南宮公主,隆慮公主她們對舅舅也沒太深的感情,王信是一直小心謹慎,這也是他幼時的生活決定的,他年幼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跟著母親改嫁,算是寄人籬下,因此,一直比較小心謹慎。而田蚡呢,素來極為勢力,除了對劉徹這個外甥之外,對於外甥女一向沒多余的耐心。這會兒王太後為了田蚡要跟劉徹這個兒子對著幹,她們其實很難理解。

  而劉徹呢,卻開始追查為什麽突然這麽多人開始彈劾田蚡了。


第93章 陳阿嬌

  在田蚡搞出了命案之後,陳家和竇家那邊也發覺到了不對,幾乎是立刻想辦法將自己撇清了。其他人呢,也不是傻瓜,自然不願意讓別人覺得自己是跟人串聯起來的,因此,一個個也是非常迅速地將能撇清的幹系都撇清了,假裝自己是清白無辜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會留下一定的痕跡,劉徹一開始的時候,還懷疑是不是田蚡得罪了什麽人,但是最後發現,田蚡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關鍵是這裏頭串聯的人究竟是誰,很快,劉徹就發現了竇嬰在裏頭的作用。

  竇嬰也很乖覺,他直接認了。他不認也沒辦法,竇嬰的確是個比較天真的人,但是呢,他同樣具備一個家族子弟的覺悟。他只是竇家的族侄,比較小的時候,文帝就被迎入未央宮做了皇帝,堂姑母做了皇後,兩位族伯雖說那時候沒有封侯,卻也被接到了長安,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竇家的不少族人也跟著到了長安,竇嬰因為聰明穎悟,是個會讀書的苗子,便成為了下一代裏頭重點培養的對象,甚至得到了比竇長君之子竇彭祖更多的資源。

  竇嬰差不多是跟先帝一塊兒長大的,他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竇家人大多數學的是黃老,竇嬰卻是去學了儒,以前的時候,竇嬰沒什麽感覺,而到了現在,竇嬰卻知道,如果沒有竇家的庇護,他這個竇王孫壓根什麽也算不上。至於那個平定七國之亂的功勞,其實也算不上什麽,真要論起功高,他還能勝過周亞夫不成?而周亞夫後來怎麽樣了,還不是直接被先帝賜死了!

  竇嬰也就是在新君登基只幾年,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自負的那些,壓根什麽用也沒有。以至於到了後來,曾經在他們家只能待在角落裏頭的田蚡都能肆意羞辱自己。

  可以說,一直到了現在,竇嬰才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他這個姓氏,以他的性子,早八輩子就完蛋了!因此,這一次的事情,竇嬰直接攬在了自己身上。他的理由也很簡單,田蚡欺人太甚!

  竇嬰一股腦兒將這些年受到的委屈跟劉徹傾瀉了出來。原本建元新政失敗之後,竇嬰也就心灰意冷了,老老實實待在家裏頭,跟一幹食客飲宴就是了,竇嬰這個魏其侯也有上萬戶的食邑,自個手裏頭產業也很多,所以每年都有不少收入,就算是生活奢侈一些,也是承受得起的。

  結果呢,田蚡先是在外頭放話,將竇嬰那些食客大半都拉走了,這也算了,人各有志,竇嬰顯然是沒什麽前程了,田蚡呢,卻是炙手可熱,然後呢,竇嬰平時本來也就是跟僅存的門客灌夫喝喝酒,發發牢騷而已。田蚡突然就上門問竇嬰索要長安城外的一個田莊,竇嬰又不欠田蚡的,相反,田蚡欠竇嬰的人情不少,竇嬰性子高傲,怎麽可能給田蚡送禮。

  竇嬰拒絕之後,田蚡就在外頭造謠,說竇嬰如何如何慳吝。最讓竇嬰憤怒的是,田蚡將竇嬰給耍了,他說要到竇嬰家裏做客,這年頭,像是這等列侯人家,迎接貴客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幾乎半夜就要開始準備,可以說,這算是最盛大的禮節了,結果天都要黑了,都不見田蚡的人,要不是灌夫上門強請,田蚡壓根連面都不會露,到了地方,直接說他睡過頭了,昨兒個是開玩笑的,一點歉意也沒有。

  另外呢,零零碎碎的事情很多,比如說田蚡請客的時候,故意給竇嬰難堪,在外頭說竇嬰的壞話,田蚡那些門客們呢,也各種羞辱……竇嬰說到最後,臉上青筋都冒出來了,然後直接了當地表示,田蚡這般,實在是欺人太甚,所以,竇嬰這些年來,就準備了一些田蚡的黑料,然後就發動了自己當年做大將軍和丞相時候的一些人脈,甚至還花了不少錢,說動了許多人彈劾田蚡。原本不過是給田蚡一個難看,讓他也做不成這個丞相,誰知道田蚡居然這麽大的脾氣,當著皇帝的面都敢殺人呢!

  當然,竇嬰那個脾氣,直接當著劉徹的面就說道:「武安侯在陛下面前尚且這般肆無忌憚,何況我這等過了氣的人呢!早知他這般能耐,我何苦跟他鬧成這個樣子!」

  竇嬰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劉徹雖然也有些懷疑,畢竟老實說,竇嬰在朝堂上頭,因為脾氣太臭,或者說性子太耿直,其實人緣並不算好,但是呢,竇嬰真要是被逼到那個份上,沒直接花錢找那些遊俠給田蚡難堪,而是花錢找朝堂上的官員彈劾田蚡,已經算是比較講規矩的了,反而是田蚡更不講規矩一些。

  竇嬰畢竟還曾經做過劉徹的老師,因此,劉徹比較敷衍地安撫了竇嬰一番,這事也就算是輕輕放過了。這年頭流行大覆仇思想,以田蚡對竇嬰做出來的那些事,脾氣壞一點的,直接砍了田蚡都是正常的事情,所以,竇嬰這般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田蚡這人這般睚眥必報,毫無容人之量,加上又貪得無厭,索求無度,劉徹已經是厭惡至極,對田蚡難免起了殺心。

  結果呢,那邊王太後對自己的兒子太了解了,或者說,她對老劉家的男人太了解了,一個個都是薄情寡恩的貨色,因此,她明白,這一次說不定田蚡真的要在劫難逃。田蚡是家裏的幼弟,小時候,幾乎就是王太後這個長姐帶大的,所以,王太後對這個弟弟感情也很深,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田蚡去死。

  王太後猶豫了一番之後,終於去找了竇太主,跟她談條件,讓竇太主幫忙勸說劉徹。

  王太後的條件就是,她會勸劉徹立皇長子劉衍為太子,但是竇太主必須保證田蚡的性命無憂,至於爵位什麽的,可以另說。

  竇太主之前就聽竇家的人說了劉徹可能有的打算,等到日後找個機會害死自己的女兒,然後立其他女人為後。至於太子什麽的,這個位置可不牢靠,竇太主可是記得自己上頭四個長兄到底是怎麽死的!那時候,最年長的兄長都已經成婚生子了,結果到最後還一場風寒就沒有了!這裏頭沒有文章才怪呢!

  所以,在皇宮裏頭,要害死一個人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就算是立了太子,那又如何呢?因此,竇太主對於王太後的這個建議,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王太後的一句話打動了竇太主,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當初文帝逼死了自己的舅舅,就已經是前車之鑒,若是再來一次,只怕日後都沒人敢當這個國舅了。王太後直接輕飄飄地表示,陳須和陳蟜那個性子,可比田蚡糟糕多了,田蚡起碼還有幾分能幹呢,那兩位完全就是爛泥糊不上墻!如今田蚡遭殃,日後輪到陳家兄弟兩個,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竇太主的確對自個的兩個兒子加起來都比不上對舒雲這個小女兒,但是,畢竟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總是要保住他們的榮華富貴的。被王太後這麽一說,頓時,竇太主有些猶豫不決起來。

  王太後一番言語,竇太主想了半天,表示自己需要回去跟人商量一番,王太後發現竇太主動搖了之後,頓時就松了口氣。竇太主前腳剛回到自己的太長公主府,後腳長樂宮就送來了大批財貨珍寶。

  竇太主生活一向奢侈,哪怕舒雲用紅糖生意補貼了她,她又得了當年太皇太後剩下來的所有私房,但是呢,以她的大手大腳,如今居然還有些入不敷出,加上陳須和陳蟜有的時候也會跑到太長公主府打一點秋風,自然手裏頭的存款更不夠用了,如今長樂宮送來了厚禮,竇太主一下子心動起來。

  竇家雖說是這事的主謀,但是也被嚇了一大跳,他們本來是想要顯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好跟田蚡談條件,哪知道用力過猛,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也覺得應該見好就收。因此,竇太主上門說了王太後的意思之後,竇家這邊就覺得暫時這樣就可以了,要是窮追猛打,只怕回頭真的就徹底撕破臉了!王太後不敢恨自己的兒子,還不能遷怒竇家嗎?只怕到時候劉徹自個後悔了,也要找竇家的麻煩,不如給劉徹找個台階下一下。

  因此,竇家這邊下了決心之後,竇太主就進宮了。

  竇太主以前的時候,總是拿自己當做是劉徹的恩人,因此總是招人不快,但是呢,竇太主要是樂意做低伏小的話,還是很能夠討人歡心的。就像是在原本的歷史上,皇後被廢,遷居長門宮,竇太主幾次想要幫助女兒覆寵,卻發現劉徹鐵石心腸之後,就直接改變了方針,在劉徹那裏示弱,甚至還將自個的面首帶到了劉徹面前,表示我這是將自己的把柄送給你了!這般一來,竇太主總算是得了一個善終,但是,陳須和陳蟜卻在喪期因為爭產,還有居喪不謹直接被賜死,但那也是竇太主死後的事情了。

  如今竇太主心裏頭明白劉徹不是以前那個需要依賴自己的人了,因此,她自然轉變了自己的態度,拿著奉承自個弟弟的本事,將劉徹奉承了一番,最後又是打了一番感情牌,算是在劉徹那裏得了一句準話,那就是田蚡不會死了!

  很多時候,對於權貴來說,法律這玩意是有著很多解釋的,像是田蚡這次殺人呢,可以解釋為激憤之下失手,那這個罪名可就從故意殺人變成故意傷害致死了,量刑自然要輕一些,另外就是,雖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是從來同罪不同罰呢,因此,劉徹在廷尉那邊給了一個意思之後,很快,廷尉那邊就揣摩了劉徹的意思,給了相應的判決。

  田蚡呢,丞相的位置肯定是做不成了,武安侯的位置也沒了,還罰了兩千金,最後蔫耷耷地回去了。

  田蚡可不是什麽打碎牙齒和血咽的人,知道這事是竇嬰的盤算之後,就滿肚子都是報覆的念頭,可惜的是,劉徹煩透了他,壓根懶得聽他說話。老實說,這次的事情,對於劉徹來說,在名聲上頭也有一定的打擊。田蚡犯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素來媚上欺下,等到劉徹登基之後,便是對劉徹這個皇帝,也有些頤指氣使的架勢,何況是對其他人呢!因此,之前田蚡被關在廷尉大牢之中的時候,就有人想要落井下石,還有許多人直接跑到廷尉衙門告狀,廷尉那邊,哪怕如今開始用紙辦公了,田蚡的罪名也有了厚厚一大疊。

  而這些罪名堆到劉徹面前,自然是讓劉徹怒火中燒。如果田蚡死了,劉徹自然會遷怒他人,就像是當年淮南厲王劉長死了,文帝直接將一路上不敢給劉長吃飯的官吏都殺了一樣,但是問題是,田蚡沒死,劉徹心裏頭就永遠留了一根刺。

  田蚡呢,市井裏頭長大的,之前也是得意忘形,連讓劉徹將武庫那邊騰出來給他擴張丞相府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但是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次算是栽了,一時半會兒壓根不敢再出現在劉徹面前,只能跑到自己姐姐那裏訴苦。

  王太後也是已經發覺,劉徹這個兒子是靠不住了,她是個有著旺盛的權欲之心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安安心心在長樂宮做她的皇太後,她要做的是另外一個呂後,再不濟也得是另外一個竇太後,而不是如同薄太後一般,連自己的兄弟都無法庇護。

  因此,田蚡這邊進來哭訴,可謂是火上澆油,而王太後當初答應了竇太主的事情還不能不履行,真要是她將竇太主給涮了,說不定回頭竇太主就能立馬大嘴巴到將她手裏關於王太後,王家還有田家的把柄全丟出去,再在劉徹那裏添油加醋一般,田蚡估計還得進去一趟。

  另外就是,在漢室政壇上頭,信義其實非常重要,你要是在這種事情上頭信用破產了,那麽,王太後還想要在長樂宮發號施令,那就沒幾個人樂意聽了。

  因此,哪怕心中不甘,王太後也得履行對竇太主的約定,因此安撫了田蚡一番,讓他回去消停一些,別的不說,起碼要做出一副閉門思過的模樣,等到劉徹這邊氣消了,自然罰酒三杯,給個台階下一下,再鍍個金什麽的,也就覆爵了。

  然後,王太後就找來了劉徹,說起了立太子的事情。

  劉徹對此非常反感,畢竟對一個還比較年輕的皇帝來說,立太子感覺就跟咒他去死一樣。但是呢,王太後的理由也很多,高祖那時候也不喜歡劉盈,但是為了穩定後方,確保自己就算是有生之年不能橫掃天下的話,後面還得有個合適的繼承人繼承父輩的事業。而文帝進京之後沒多久,也直接立了先帝做太子。

  先帝登基沒兩年,也立了劉榮,之後劉榮被廢之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立了劉徹!前頭幾位先帝都是如此,那麽輪到劉徹,卻這般拖延,難免要叫下面人心不安。

  劉徹還想要耍無賴:「我如今就這兩個兒子,這太子的位置,本來就是他們的,不是他們,還有誰呢?」

  王太後嘆道:「你也知道,你如今就這兩個兒子,你要是現在如同先帝一般,一下子十幾個兒子也就罷了,但是,皇長子劉衍既嫡且長,你都不肯立,朝臣也就罷了,阿嬌怎麽想,你姑母怎麽想,竇家怎麽想……這些都是問題啊!」別看王太後說了中肯話,但是實際上還是在給陳家竇家上眼藥。

  王太後之後直接隱晦地表示,橫豎現在就算是立了太子,太子在太子宮中也只能是讀書,真的要將自己的手伸到朝堂上,起碼是五六年之後的事情了,到那個時候,你要是還沒有其他兒子,那就真的沒太多辦法了,兩個兒子之間年齡差距過大,所謂國賴長君,幼子登基,將來是會面臨很多問題的。

  別的不說,劉徹登基的時候,先帝都親自給劉徹舉行過冠禮了,結果怎麽著?到最後,太皇太後足足壓制了劉徹五六年,劉徹才算是有了喘息的余地。

  王太後有的話根本沒有明說,總之,先立一個太子當備胎,等到了那個時候,多做多錯,總能夠找到合適的理由的。甚至,就在這皇宮裏頭,難道劉徹這個皇帝,對一個黃口小兒都沒什麽辦法嗎?

  而劉徹心裏頭卻知道,事情根本沒有王太後所想的這般簡單,皇後這些年在民間的名聲可以說是越來越高,尤其,隨著造紙術和雕版印刷術的傳播,在士大夫這個階層,舒雲的名聲幾乎已經被推到了一個被神化的地步。

  想想看吧,東漢時候,改良了造紙術的蔡倫是個宦官,是個被幾乎所有的臣子「另眼相看」,在劃分奸佞之人的時候,永遠會被預留一個名額的宦官,而且這位還不是那等比較清廉忠誠的宦官,做過不少不法之事,但是就因為他改良了造紙術,一直青史留名不說,還能夠在當時一直保持了一個比較高的名望,還以宦官之身被封了侯,並沒有引起朝堂上的任何質疑,由此可見,紙張的出現根本就是一件大殺器。而調版印刷術對於文字學問的傳播同樣有著不亞於紙張的功效,兩者疊加,在某些學派那裏,舒雲的名聲已經直追自家學派的祖師爺了!

  而在底層百姓那裏,因為豆制品,豆油的出現,還有面食的發展,舒雲在底層百姓那裏,也具備著很高的聲望。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作為皇後,哪怕出了半點問題,回頭竇陳兩家那裏要是提出了什麽疑點,那麽,劉徹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皇帝並不是真的至高無上,皇權也並不是真的那麽高不可攀,大漢開國也就七十來年的時間,開國那會兒的事情還是有人記得的,當年賈誼來了一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此一來,若是做皇帝的有了什麽罪過,是不是也要來個漢失其鹿呢?

  劉徹壓根不敢冒這樣的風險,只是,換個角度想,就像是當年文帝與民生息,至今民間依舊懷念文帝一樣,而若是舒雲一直是皇後,那麽,民間百姓自然也會繼續感念漢室的恩德。這般一來,劉徹勉強算是說服了自己,他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立太子吧!」

  立太子這種事情,雖說肯定多半是皇帝做主,但是呢,對外也是要做個面子的。就像是文帝當初來了個三讓一樣,如今呢,大家也都效仿這一位,很多時候,要有個謙讓的姿態出來。

  劉徹因此先是對外放了話出去,然後自然就有一幫人體察聖意,上書請立太子,劉徹意思意思地推回去了,第二次呢,劉徹的語氣就顯得有些欲拒還迎起來,等到了第三次,劉徹就表示既然你們大家都這麽想,那麽,就立皇長子為太子吧!

  實際上,劉徹曾經有些陰暗地想過,要是他繞過皇長子,改立次子劉循做太子,椒房殿那裏會是個什麽反應,不過真要是那樣的話,只怕朝堂上就要掀鍋了,又不是長子有什麽缺陷,所以立次子,你這樣根本就是不講規矩啊!因此,劉徹有些遺憾地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老老實實立了劉衍為太子,然後呢,給劉衍配齊了太子宮中的各種屬官,當然,也預留了一些名額給了舒雲這個皇後,這些以後就是太子的班底了。

  舒雲對於太子宮中的屬官什麽的,一時間也很難安排,怎麽說呢,劉徹這一朝的許多名臣,要麽就是已經嶄露頭角了,要麽呢,就是還是個孩子,這些人裏頭,大多數出身在這個時代,都不能算是高,可以說,幾乎就沒有現在那些公卿列侯之家出來的,一般都是出身底層,來路更是五花八門,現在讓舒雲將這些人找出來,但是沒有相應的際遇,他們真的還能如同歷史上那樣,有著相當的能力嗎?

  另外,舒雲對於什麽名臣這種事情,其實是嗤之以鼻的。很多時候,並非因人成事,而是時代造就了英雄。劉徹那一朝,之所以有那些所謂的名臣,實際上是有著相應的歷史原因的,若是換了一個環境,他們未必能發揮出相應的實力來。

  舒雲更想要做的是,如同後世科舉一般,挑選出合格的官吏,形成一個如同後世一般,專業的官僚階層出來。而不是像是現在一樣,大海撈針一樣讓那些能臣脫穎而出。

  因此,舒雲幹脆沒挑什麽太子屬官,反而是叫家裏頭挑選了人出來給劉衍做伴讀,然後呢,將自己編撰的教材放到了劉衍必學的科目裏頭,然後挑了一些在這些上頭具備一定素質的官員,問劉徹討了幾個博士的編制,讓他們教導劉衍還有那些伴讀。

  至於更多的,舒雲便沒有插手了。老劉家教導兒子還是有一套的,太子也不是養在深宮婦人之手的樣子,他可以出宮,可以在上林苑實驗自己的執政思路,許多事情都可以做。漢朝教導太子,可不像是後世,給太子劃了一個圈子,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實際上,漢朝的太子,除了不能謀反,或者是幹一些通常意義上比較犯忌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那就是隨你怎麽折騰了!

  劉徹立了太子,似乎朝堂上也因此清靜了不少,田蚡在家閉門思過,為了防止讓劉徹想起他的那些混賬事情來,田蚡連上書都不敢了,老老實實呆在戚裏,幾乎沒了多余的消息。

  田蚡這個原本過於跋扈的國舅不吭聲了,劉徹趁機清理了一下朝堂,那些被田蚡舉薦上來,卻沒有什麽實際才能的,直接被劉徹找了由頭罷黜了,至於換成什麽人。呵呵,劉徹自個也是個最遠也就跑到過河東自家姐姐那裏的,能知道民間有什麽賢才,還是靠著提拔以前那些臣子,另外就是朝中一些老臣乃至列侯什麽的舉薦了。

  舉薦這種事情,其實是有風險的,倒不是政治風險,而是道德風險,因為對方萬一做了什麽不合適的事情,舉薦的人雖說不至於同罪,卻要擔上一個識人不明的名頭,之後呢,想要舉薦自家的子侄,那可就有些困難了!

  不管怎麽說,朝堂上清理過一番之後,風氣為之一清,劉徹呢也舒心了不少。

  當然,劉徹這邊壓根沒來得及舒心多長時間,惡心他的事情就來了。

  匈奴人那邊喊著要報覆漢朝撕毀了和親協議,然後,原本就處在漠南的幾個部族直接就開始襲擾長城一代。尤其如今剛剛過了秋收,百姓已經將糧食交過租稅之後,收入了自家的糧倉,準備貓冬了。北地苦寒,冬天的時候風雪很大,沒有足夠的糧食和柴火,是無法度過這樣的寒冬的。

  而匈奴人呢,南下侵擾最喜歡的就是選擇秋冬季節,最好是下第一場雪之前,這個時候,不光是百姓家裏糧倉比較滿,便是那些郡縣的府庫也是滿滿當當的,搶上一次,自家部族過冬就不用愁了。

  跟北地百姓相比,匈奴人其實更加耐寒一些,畢竟他們生活的地方本來就比中原寒冷,後世的西伯利亞,如今的北海如今可就在匈奴人的地盤上,他們還在那裏養羊呢,那裏的寒冬都能忍受,何況是中原這邊呢!

  北地那邊,即便是常駐的飛狐軍,也多半都是步卒,一直到後來羽林衛,虎賁軍,期門軍出征,才算是有了足夠的騎兵,不過連年大戰,加上馬政也出了問題,民間養出來的那些馬根本不能作為戰馬使用,頂多就是作為挽馬,因此等到了武帝後期,又是步卒為主,再也難以深入草原了。

  長城那邊的軍報三五不時就有一份過來,匈奴人並沒有占到太多便宜,但是相應的,大漢這裏,這個季節征發民夫往北地運送糧食輜重,那真的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這些民夫算是服徭役,不用花費工錢,但是總不能讓他們承擔了這麽危險的徭役,還得自帶幹糧。

  在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只能靠著擔子,還有就是牛車,馬車之類的運輸工具運送糧食的話,每天的消耗也是驚人的,人也就算了,弄些陳糧也能糊弄過去,但是牛馬卻是不同,牛馬要吃草,甚至草料裏頭還得加入豆粕雞蛋之類的,而且也不能催促太過,要不然損傷了畜力,就更虧本了。

  總之,匈奴人那邊在邊境上被碰的滿頭包,所得無非就是一開始那些農家的糧食牲畜,但是很快,長城外頭就實施了堅壁清野的政策,帶不走的糧食寧可一把火燒掉,便是家裏的器物,帶不走的也是幹脆直接砸碎,那些牲畜什麽的,官府直接花錢贖買,用作軍糧。畢竟打仗什麽的,是需要有足夠的肉食攝入的。漢軍如今對匈奴人殺傷力最大的武器是大黃弩,而這種大黃弩呢,是需要足夠臂力的人才能使用得了的,如果沒有足夠的蛋白質和脂肪攝入,這樣的武器壓根沒法使用。

  所以,這時候漢軍打仗,乃至後來出征,都是要帶上足夠的牛羊的,其實就跟匈奴人一樣,以肉食為主,而不是以糧食為主。

  而北地那些百姓呢,能帶走,能賣給官府的都賣了,有的人家甚至連磚石還有房梁都被拆走了,剩下的要麽砸碎,要麽燒掉,回頭呢,要麽返回家鄉在官府的支持下重建,要麽就幹脆內遷到長城以內了。

  北地百姓原本就多半與匈奴人有血海深仇,因此,都不需要官府鼓動,就直接開始作為民夫幫著守城,還有一些原本就是軍中退下來的,幹脆作為候補,甚至直接就帶上家裏珍藏的皮甲還有弓箭,進入了戰鬥序列。

  但是呢,哪怕守住了長城防線,但是,每天的消耗也是驚人的。少府這邊開啟了武庫,大量的兵器源源不斷地往邊境那邊運送了過去,而少府的各個作坊裏頭,那些工匠也在那裏加班加點,拼命生產。

  朝堂上頭,已經有了一些不同的聲音,畢竟,這錢花得太多了,劉徹又不像是他的父祖,這種戰事花錢大半都是從少府出,劉徹呢原本這些年就將自家父祖積攢下來的錢財花掉了不少,不說訓練羽林衛,虎賁軍乃至剛剛有了編制的期門軍,他還在擴建上林苑,修建建章宮,修建期門宮,總之,就沒消停的時候,這些都是要花大價錢的。

  所以,如今長城那邊的防禦戰,實際上很多錢是國庫出的,問題是,國庫原本就沒多少錢,而且還承擔了許多方面的支出,這般一來,頓時就給了朝堂上三公九卿不小的壓力,他們又撈不到軍功,如今國庫馬上都要空得能跑耗子了,回頭說不定他們的俸祿都要發不下來了,能不怨聲載道嘛!

  因此,這會兒主和的聲音又變大了!

  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匈奴人雖說已經算是遊牧民族裏頭比較富裕的一個民族了,但是呢,對於大漢來說,匈奴那邊也就是馬匹牛羊還比較值錢,土地什麽的,對大漢來說,壓根沒有半點用處。可以說,就算是將匈奴人趕走了,也就是便宜了其他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大漢卻需要為此花費海量的軍費,還得砸進去大量的人命,這根本就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何況,如今大漢還沒能打入草原呢,長城這邊防線就儼然已經有了變成絞肉機的趨勢,這讓一幫子大臣心疼得直抽抽,打仗要花錢,戰後的重建與撫恤,依舊要花錢,這誰受得了啊!相反,如果和親的話,花的錢就很少了,最多一千萬錢左右,就能夠保持兩年左右的和平,而如今呢,從馬邑那一次無功而返開始,已經近乎四萬萬錢下去了!

  不過很顯然,劉徹對此態度卻非常堅決,他直接穿著甲胄,佩戴著長劍就上了朝,連同太子劉衍也帶了過去,當著一眾朝臣的面,表示,匈奴虎狼之性,從高祖,到呂後,到太宗,無不在匈奴人那裏受辱,作為子孫,如何能夠忘記先祖的屈辱,所以,此仇必報,花再多的錢,也在所不惜!

  而對於北地軍民來說,他們原本就跟匈奴有血海深仇,即便是和親的蜜月期,匈奴人一般也是會忍不住出來打劫個幾次的,對於朝堂上來說,每一次的小規模沖突無非就是幾個不起眼的數字,可是,對於北地軍民來說,死的就是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兒女。因此,北地出身的那些官員將領,一個個都是堅決的主戰派,得了劉徹的準話之後,立馬跳起來,將那些主和派罵的狗血淋頭。

  而作為太子,劉衍哪怕年紀還小,也在朝堂上當場表態,匈奴與大漢血債累累,不共戴天,最好的匈奴人就是死掉的匈奴人,想要和平,唯有贏得戰爭!

  太子這般態度,即便是劉徹也頗為欣慰,其實做皇帝的人,對於兒子的評價,最好的一句就是像我!很多太子之所以到最後被廢,無非就是不類己。意思就是老子英雄一世,結果生了你這樣的兒子,簡直讓老子蒙羞!

  如今劉衍旗幟鮮明地表示,自己跟父皇站在了同一個立場,而且看起來並不是被人教的,而是發自本心,這就叫劉徹非常痛快了!

  劉徹這般一折騰,頓時大多數人都閉嘴了,要是在喊著和親,豈不是自己不將列位先皇的恥辱放在心上?

  而劉衍呢,下朝之後就去了椒房殿,有些疑惑地問道:「母後,為什麽漢匈之間已經是這般血海深仇,還有人一力主張議和呢?」

  舒雲想了想,說道:「你註意到主張議和的都是什麽人了嗎?」

  劉衍雖說做了太子,也跟著舒雲看過如今朝堂上諸多公卿大臣的履歷還有背景資料,但是這些是看過了,人跟資料卻暫時還對不上號呢!

  舒雲見劉衍一臉茫然的模樣,幹脆直接說道:「主張議和的,其實多半都是齊魯之地,還有再往南一些的官員,匈奴人當年雖說兇殘,但是最遠也就打到了平城附近,而這些地方,跟齊魯之地又有什麽關系呢!」

  就像是東晉和南宋的時候一樣,原本南方的那些士族乃至百姓,對於北伐都是不熱心的,倒不是他們不知道媾和並非長久之計,實在是打仗對他們來說,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他們本身就沒多少是靠著軍功晉身的,相反那些軍功列侯們,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競爭對手,因此,戰爭對他們來說毫無好處不說,他們卻需要承擔更多的賦稅,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佃戶,還有鄉間的平民卻是會因為種地無利可圖,反而去從軍,從而間接影響到他們的利益。

  舒雲說到這裏之後,然後說道:「像是之前天下大亂的時候,那些人的祖先可沒一個喊著要議和,要和平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們自己的家鄉也卷入了戰火,要是戰敗,他們的祖先就很有可能會淪為奴婢,失去曾經的富貴。別的不說,最近的七國之亂,齊國的幾個諸侯國都加入了吳楚叛逆的行列,他們這些人難道勸阻過嗎?甚至附逆的也不少!」

  「所以,在朝堂上頭,很多事情看的根本不是對錯,而是立場,或者說他們代表著什麽人的利益!」舒雲直接告誡劉衍,「你若是遇到手底下的人爭執的時候,不如想想他們站在誰的立場,他們的利益關系又在什麽群體上頭!政治上的鬥爭,無非就是拉攏跟你站在一條立場上,與你利益相關的人,然後呢,打擊站在你敵對立場,利益沖突的人!當然了,任何時候,你最後都要代表多數派的利益,然後去打到少數派!」

  劉衍雖說比較早熟,但是對於這些,還是聽得有些懵逼,舒雲只是讓他記在心裏,然後就讓他回去自己去思考了。


第94章 陳阿嬌

  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皇帝的立場上頭想事情的。這會兒,甚至有人巴不得朝廷戰敗呢,最典型的,就是淮南王。

  淮南王呢,這一脈其實沒吃過什麽虧,劉長當年跟文帝關系很好,文帝對他也多有縱容,結果縱容到最後,就又是一出鄭伯克段於鄢的典故了,之後劉長一死,文帝就加恩劉長的兒子,幾個兒子都封了王,這也是推恩的雛形了,之後先帝對梁王劉武,也是這般操作的,劉武抑郁而亡,先帝為了哄自家老娘開心,就將劉武的四個兒子都封了王。

  劉長這一脈呢,對於當年劉長的死一直耿耿於懷,劉安自從繼承了淮南王的位置之後,就一直致力於造反。當初要不是他有個靠譜的國相,七國之亂的時候,他就跟著反了。而如今呢,淮南國呢,依舊在準備造反的路上呢!

  一直以來,漢室在與匈奴的往來之中,從來沒少了一些裏通外國的貨色。有的呢,純粹就是為了錢財,而有的呢,為的就是其他了!

  就像是漢室有不少歸義侯,匈奴那邊,也有一些在漢朝這邊因為各種原因逃亡過去的貴族,匈奴人對這些人都給予了高位,匈奴人並非都是仇漢者,或者說,對於匈奴人中的一些智者或者是一些目光長遠的人來說,他們非常樂意吸收漢人帶來的一些文化和技術,別的不說,以前的時候,匈奴人使用的都是石頭還有動物的骨骼打磨的器具和武器,而如今呢,匈奴人那邊已經有了相對粗陋的青銅煉制工藝。

  當然,匈奴那邊缺少探索礦石還有開采礦石的手段,雖說他們從漢室這裏擄掠了不少工匠,但是呢,匈奴人的那些青銅武器來源更多還是漢室內部的走私渠道。因此,各個匈奴部族對於草原上那些商人都非常友好,這也是為什麽之前聶壹能夠直入匈奴王帳,見到軍臣單於的緣故。

  漢室之中,最大的那些走私商人,往往都會有一些靠山,有一些就是諸侯王。北地的諸侯王是很少會做這種事情的,他們受夠了匈奴人的劫掠,被動一點的,只想要討好長安,好換一個哪怕不是那麽富庶,卻非常安全的封國,就算是偏遠一些,那他們也認了。還有一些呢,卻是宗室中典型的主戰派。這些人或許怕死,但是,他們或者會在關鍵時刻,直接拋棄自己的封國和百姓直接逃跑,卻不可能會投降匈奴人。

  但是,反而是中原腹地的那些諸侯王,並不介意偷偷摸摸跟匈奴人有些勾搭,最典型的一次就是,吳王劉濞起兵造反的時候,還直接派出了使臣,想要讓匈奴那邊出兵叩關,可惜的是,那時候匈奴人也正處在權力交替的關鍵時期,壓根騰不出時間和人手來。對於任何一個政權來說,平定內部,都是要比對外征戰關鍵的。

  而吳楚之亂壓根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幾個月的時間,叛亂就平定了,朝廷甚至根本沒有動用長城那邊的力量,正兒八經投入平叛序列的也就是細柳營。

  不過呢,中原腹地乃至南方一些諸侯王,與匈奴之間的眉來眼去,卻是可見一斑了。

  淮南王這邊為了牽制中央的力量,赫然在戰時,依舊讓自己手下的勢力保持了對匈奴那邊的支持,軍情什麽的,那些人是弄不到的,也不敢弄,但是偷偷摸摸,將一些犯禁的東西走私到長城之外,就非常簡單了。甚至,在匈奴人叩關的時候,還有一些人會充當帶路黨,在邊塞關內搞一些破壞活動。

  當然,這些事情成功了還好,一旦失敗,那麽,那絕對是夷三族的罪名!對於劉徹來說,這樣的人別說是夷三族了,就算是親朋好友乃至鄰居都應該被株連。

  漢室的戶籍制度是沿襲自秦代,當年劉邦第一個進入鹹陽,蕭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各類資料都封存了起來,裏頭自然就包括了完善的戶籍資料。等到漢室開國之後,開啟了授田令,因此,許多隱戶也都冒出來登記了戶籍。如今漢室開國這麽多年了,可以說,想要偽造身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便這裏頭有諸侯王幫著遮掩,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朝廷只要願意追究,那麽,用不了多長時間,差不多就連你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出來。

  所以,劉徹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出了一些痕跡,頓時暴怒起來。

  老實說,其他人背叛漢室,劉徹都能理解,但是諸侯王也跟著背叛,這就讓劉徹難以理解了。畢竟就算是那些號稱與國同休的列侯,開國之後不是沒有投奔過匈奴的,其中還有人在匈奴那裏被封了王,比如說現在匈奴那邊的東胡王,就是當年跟劉邦一塊起兵造反的盧綰的後代。

  而作為宗室,難道他們以為匈奴人真的打入了中原,他們能有什麽好下場不成?劉徹可是從大鴻臚那邊知道,匈奴人對於那些戰敗者中的王族,那是要直接砍下頭顱制作酒器,甚至直接被匈奴人拿來祭祀他們所謂的天神的。

  劉徹身邊雖說不至於跟篩子一般,但是這個時代呢,對於保密什麽的,壓根沒有太多的意識,所以,宮裏頭很多原本應該是秘聞的事情,很多時候很快就會流傳到宮外。一個個說得有板有眼,固然有些是外頭那些小說家的腦補,但是更多的呢,還是有著足夠的事實基礎的。

  淮南王這些年在長安這邊又多有經營,這麽多年下來,不知道收買了多少人,以至於劉徹這邊才接到了信息,那邊,消息就傳到了在長安主持淮南國事務的劉陵耳中。

  劉陵因此大駭,劉陵在長安也這麽多年時間了,從還是一個少女的時候,到如今都二十多歲了,期間她還跟劉徹勾搭過,因此,對於劉徹的一些性格還是非常了解的。劉徹是個極為薄情的人,但凡威脅到了他,他真的是六親不認的。別說劉安就是個堂叔,就算是他親叔叔,劉徹都能直接抄起家夥砍上去。

  劉陵原本在淮南國的時候,被劉安灌輸的就是對長安那邊皇帝的仇恨,甚至在劉安看來,當初要不是文帝,自己的父親當年也是有機會做皇帝的,那樣的話,自己就是未央宮的主人了,哪裏需要在淮南國這邊籌謀。何況,這中間還隔著一層殺父之仇在裏頭,長安那邊覺得給劉長的幾個兒子都封了王,這事就算是解決了。

  但是對於劉安來說,這完全不夠!別的不說,當年劉長的淮南國,可比現在劉安的封國大多了,劉安本來就是長子,按照那時候的規矩,本來就是可以繼承全部的淮南國的,結果封國縮水了不說,作為諸侯王的許多特權也在後來不斷被剝奪,這讓他越來越無法甘心。

  因此,劉安對自己的幾個子女,一直就是灌輸著對長安那邊的仇恨,另外就是,他們這些人一定要奪得他們應有的權力雲雲。

  劉陵從小也是接觸的類似的教育,但是她本身就是極為聰明之人,到了長安之後,見識的事情多了,難免會對自個父親的那些打算有些覺得不切實際。當年吳楚等七國何等聲勢,尚且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就被撲滅,淮南國的軍隊數量還有質量尚且不如當年的劉濞,淮南國的財富也遠遠比不過兼顧了鹽利和鑄錢之利的吳國,大概比吳國強一些的,也就是淮南王手底下還是有些能幹的人的,這些人呢,投靠的是淮南王,跟淮南國相這些朝廷委派的官員並不是一路。

  在劉陵看來,自個的父王其實唯一的機會就是在當初劉徹剛剛登基,因為建元新政的緣故,與太皇太後鬧得很不愉快的時候,以皇帝不孝的名義直接起兵,那時候呢,朝廷內部處在一個青黃不接的狀態,之前打過仗的那些名將都已經因為各種緣故過世了,留下來的如李廣之流並不得劉徹信任,而竇嬰呢,這個在軍中還有幾分威望的呢,也不是劉徹的心腹,劉徹很難真的調動關中的兵馬,那個時候,選好時機,聯絡好各個諸侯國,甚至是聯絡好劉徹的幾個兄弟,然後一路破關,直入長安,還算是有些勝算。但是,他偏偏在這上頭優柔寡斷,如今,劉徹都已經站穩腳跟,朝堂上已經有了不少他的人,而許多人的利益也已經跟劉徹這個皇帝綁定在了一起,到了這個時候,劉安再想要折騰,那就真的是非常困難了!

  只是,劉陵不過是個女兒,甚至,她根本不是淮南王後所出,不過就是生母過世之後,被淮南王後帶到自己膝下撫養過幾年,劉安跟淮南王後算得上是夫妻情深了,在劉安眼裏,也就是他們的嫡長子劉遷比較值錢,其他的庶子庶女,在劉安眼裏,那就跟野草差不多,沒直接拔了,已經算是有父愛了!

  劉陵呢,不過就是因為有幾分美貌,而且從小能言善辯,又表現得非常濡慕孝順,這才得了劉安的另眼相看。而這種另眼相看也帶著更多利用的目的,別的不說,誰家會讓自己真正喜愛的女兒去做交際花呢?諸侯王中,真正受寵的翁主,一般都是嫁給列侯之家,還得陪嫁重重的嫁妝,就算是不那麽受寵的,也得拿來拉攏下面的重臣。當然,也有那等比較奇葩的諸侯王,幹脆明碼標價,只要聘禮足夠,就能娶到諸侯王家的翁主的。起碼許多有錢,但是社會地位不太夠的人家,是很樂意多花一些錢,給自家娶個劉家的翁主回來,提升一下自家的政治地位的。

  所以,要說劉陵對劉安這個父王有多深厚的感情,那簡直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但是劉陵卻也明白,如今自己的自在生活,也完全依賴於自己的身份,和劉安給她的種種特權。甚至,劉陵是非常沈迷於如今這樣的生活的,她本來就是個野心勃勃的女子,因此,用美色操縱男人,讓那些有著種種權勢的男人被她迷醉,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幫她作出各種各樣的事情,這讓劉陵欲罷不能。

  如今若是劉徹有意追究劉安的責任,這種通敵賣國的事情,別說是插手其中了,哪怕是監管不力,都是要除國的罪名。就算是長安天子這一脈因為當年劉長的死,對於劉安這邊多有縱容,但是,這種縱容也是有底線的,絕不可能讓劉安能夠威脅到國家的穩定乃至皇帝的權位。

  劉陵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淮南王不僅要被除國,說不定還得如同那些犯罪的諸侯王一般,直接一杯毒酒被自殺,而淮南王這一脈的子女,牽扯比較大的,也不會有什麽生路。劉陵自覺自己還是花樣年華,可不願意給自個的父王陪葬,因此,她必須積極自救。

  想要自救,最簡單的辦法自然就是找劉徹求情。老劉家對於宗室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放在朝堂上說的,都是要跟宗令,宗室的一幹長者,還有就是諸多諸侯王一起商議,很多時候,處於兔死狐悲的關系,只要不是什麽太犯忌諱的事情,無非就是削去一些封地,罰酒三杯也就罷了。

  但是像是劉安這樣的情況,起碼文帝這一脈的諸多諸侯王是不可能給他說什麽好話了,劉陵跟這些人呢,也沒什麽往來,因為劉徹對於那些兄弟並沒有太多好感,即便是王姁這個姨母生的幾個兄弟,在劉徹這裏也多半是威脅,而不是助力,可以說,劉徹比起自個上頭的幾個先輩,在刻薄起來的時候,那真是刻薄太多了。

  其實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劉徹當初被冊封太子,就有太多的人不服氣了。劉榮呢,其實沒真的幹過什麽壞事錯事,他被廢,很大程度上就是攤上了自己的老娘和舅家,這都是典型的豬隊友,不光不能夠給他什麽助力,相反,一個個就是拖後腿的。

  劉徹排行太靠後,他能夠坐穩太子的位置,在許多人看來,完全是依賴於裙帶關系,而不是他自身素質就有多強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登基之後,其實幾個兄弟也是有些虎視眈眈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沒事壓根不叫這些諸侯王進京,就算是到了長安,也是事情一辦完,就將人攆回去,在這樣的情況下,劉陵跟那些諸侯王根本沒有太多聯系,想要混個眼熟都不容易。

  這般一來,劉陵思來想去,最靠譜的還是直接去求劉徹這個皇帝。

  劉陵跟劉徹一度有過非常親密的關系,但是在最開始的那種刺激感之後,劉徹就對此有些厭倦了,一方面是宮中美色實在是太多,什麽類型的都有,另一方面呢,那就是因為劉徹對於劉陵私生活的混亂,有些難以接受。

  絕大多數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是雙標的,他們可以自己三宮六院,三千寵愛,但是呢,對於女人呢,卻要求她們忠貞如一,當然,劉徹也沒指望過劉陵有多忠貞,他甚至考慮過給劉陵找一門合適的親事,在劉陵婚後,如果可以的話,兩人之間可以繼續保持比較親密的關系。

  但是很顯然,劉陵又不是專門跑到長安來給劉徹做禁裔,滿足劉徹某種背德的KUAI感的,所以,她自然是婉拒了。而得了劉陵的推脫之後,劉徹對劉陵的興趣便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但是呢,相應的,劉陵手裏頭還一直保留了劉徹當年留給她的一件信物,畢竟,哪怕提上褲子不認人,但是在情RE的時候,劉徹還是許過一些諾言的,這也被劉陵利用了起來。

  劉陵借助於劉徹給的這件信物,終於再次見到了劉徹。

  一個梨花帶雨,儼然已經落入了絕境的女人,在用她的所有來懇求一個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還是會動容的。

  劉陵在那裏替劉安請罪,表示劉安這些年其實沈迷於煉丹無法自拔,早就沒空理會封國的事情了,所以,這次的事情,定然是下面那些人借著她父王的名義自作主張,劉安壓根什麽都不知道。

  然後呢,劉陵又是在那裏信誓旦旦,表示劉安其實一直忠君體國,他煉制仙丹,為的就是陛下你呢,如今仙丹已經有了眉目,等到回頭成功了,定然獻給陛下,讓陛下可以長生不死,永遠君臨天下雲雲。

  劉徹對於劉安的事情,知道的其實遠比劉陵以為的要多,但是呢,劉徹卻是覺得,可能劉陵也不知道淮南國發生的那些事情,這也是難免的事情,畢竟,劉陵常年待在長安,哪裏知道淮南國發生了什麽事,劉安對這個女兒只怕早就已經放棄了,要不然也不至於至今都不為女兒安排親事,將女兒留在長安,無非為的就是早一步知道長安這邊的消息,另外就是讓劉陵幫著劉安做一些人際往來的事情而已。

  劉徹這般,可以說是典型的色迷心竅了,他甚至對劉陵產生了一些憐憫,覺得這位就是被自家父王放棄的犧牲品,畢竟,淮南王那邊一旦起事,留在長安的劉陵只怕是第一個被抓起來祭旗的。也是劉徹對女人總是有所輕視,壓根不相信女人能幹出什麽事情來,渾然忘記了,自己的祖父當年要不是運氣好,說不定當年就被呂後幹掉了。

  因此,劉徹很是溫言撫慰了劉陵一番,表示就算是劉安有什麽圖謀不軌之事,回頭他也不會牽連到劉陵身上。

  劉陵表面上感激涕零,心裏頭卻是有些氣惱不已,劉徹真要是知道了劉陵這些年做出來的那些事情,只怕劉陵的下場真不會美妙到哪裏去。而按照漢律,要是劉安那邊真要是坐實了罪名的話,就算是劉陵真的清白得跟一朵白蓮花一般,也是不可能逃脫的掉的,只怕劉徹到時候所謂的辦法無非就是讓劉陵換一個身份出現,到了那個時候,劉陵就真的只能成為劉徹的禁裔了,還是那種見不得人的禁裔,畢竟,誰讓劉陵之前太高調,認識她的人太多了呢?

  劉陵對於劉徹的保證,那是半點也不相信的,不過呢,她面上還是一副對劉徹極為依賴的模樣,嬌滴滴地表示,妾身之後就全靠陛下你了,還望陛下憐惜雲雲。

  劉徹被劉陵一番勾搭,自然起了興致,之後甚至開始食髓知味,三五不時地就跑過來找劉陵胡混一番。

  劉陵呢,也頗有幾分手段,甚至,她手裏頭還真有劉安那邊送過來的一些助興的丹藥。被她取了一些,放在酒水食物之中,哄著劉徹吃了下去。

  事實上,這等助興的藥物,裏頭自然是加了一些不那麽美妙的成分的,劉陵自個這種藥物其實用得不少,但是多半只是給男方使用,她最多也就是稍微沾一沾唇而已,倒不是她知道這等丹藥有什麽害處,實在是因為她對於藥物的需求並沒有多少,她雖說裙下之臣很多,但是她本身,其實對於這等歡愉之事,興趣並不算太大。

  而劉徹呢,本身就是一個不可一日無婦人的德性,在劉陵這裏得了滋味之後,回到宮中,對於那些形形色色的美人,卻是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舒雲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劉徹的不對勁,實在是因為舒雲對於類似的藥物,實在是太熟悉了。

  她做了那麽多次皇後,宮廷之中,各種助興的藥方其實都有,但是正常情況下,這些藥方都是嚴禁使用的,因為早就被那些太醫乃至民間的一些名醫確認,這類藥方大多數都是有害的,甚至很多根本就是有毒的。這裏頭不少配方都是那些方士乃至一些道士搞出來的副產品,而那些方士道士什麽的,煉出來的丹藥,重金屬含量都非常超標,吃下去,那果斷就是慢性中毒的下場。而劉陵搞出來的那玩意,赫然與五石散有些相似,或者就是五石散的原始配方,這玩意吃下去,會給劉徹帶來什麽樣的後果,那就真的不好說了。

  而劉陵那邊呢,卻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種助興藥物的好處,她原本膽子就很大,甚至因此生出了一些心思,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沒必要依靠淮南王這個不靠譜的父王了,自己完全可以自己幹啊!她開始暗中讓長安這邊的人準備著給自己另外安排一個身份,然後呢,她覺得,自己可以考慮著給劉徹生一個孩子。

  劉陵一直明白,劉徹心中對陳阿嬌,對陳家,對竇家,到底有多少忌憚,之前之所以立了太子,不過是因為別無選擇,而要是有選擇,只怕劉徹很快就會想辦法改弦更張了。

  劉陵已經開始琢磨著,利用自己父王給自己鋪路了,比如說,讓淮南王的死士刺殺皇後和太子?回頭呢,她的孩子就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了!

  這般想著,劉陵那真是越來越覺得此事可行,因此,她已經開始積極謀劃起來。在劉徹這邊,她做足了賢良的模樣,或者說是,做足了菟絲草的模樣,似乎除了劉徹之外,她已經別無依靠了。

  而劉徹呢,之前遇到的這一款是衛子夫,但是衛子夫呢,本身出身低賤,她只能依靠皇帝,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劉陵呢,卻是出身尊貴,淮南翁主,一度艷名遠播長安乃至關中的人物,這樣的女子對自己俯首帖耳,對自己滿心依賴,楚楚可憐,那真的是讓劉徹HOLD不住了!

  他如今是真的準備給劉陵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然後將劉陵變作自己的禁裔了。當然,淮南王那邊,劉徹是不會放過的,知道的事情越多,劉徹就越殺意盎然。

  因此,劉徹已經開始準備著直接控制淮南國了!當然,因為如今北地的戰爭一直在持續,劉徹很難動員足夠的軍隊前往淮南國平叛,但是呢,劉徹並不是什麽只知道莽過去的人,事實上,他頗有心機。

  因此,劉徹如今不過就是擺出了一副猶豫的模樣,另外呢,又表示顧忌宗室物議,只打算申飭淮南王一番,換掉淮南王那裏的官員什麽的,當然,對淮南國那邊也會有些別的動作,比如說,要控制住淮南國那邊的軍隊。

  總之,劉徹的一番舉動,還是讓淮南王有些僥幸心理的,他若是心存僥幸,那麽,自然會被劉徹溫水煮青蛙一般,然後就變成青蛙湯了!

  至於劉陵呢,劉徹也安排了一個大義滅親,然後羞愧自盡的劇本,給劉陵刷個名聲,然後呢,劉陵就可以直接換一個身份生活了。

  色令智昏這種事情,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普遍的劇本之一,這也是為什麽一直到幾千年後,美人計也長盛不衰的緣故。

  太皇太後當年不光是在宮中給舒雲留了人手,甚至在宮外也有。關中這種地方,還是比較盛產遊俠這種存在的,太皇太後曾經對好幾個遊俠中的領頭人物施過恩,哪怕劉徹上位之後,因為各種緣故,關中一些遊俠遭遇了打擊,但是最後呢,還是殘留了一些人下來的。

  這裏頭的人呢,一些並不知道太皇太後或者說是舒雲這個皇後的身份,他們知道的許多事情,其實非常有限。說白了,遊俠這個群體,除了頂端的那幾個人有錢有勢之外,其他的呢,其實一般都是因為他們是家中無法繼承財產的兒子,成年之後被分家出來,家無恒產,也沒有別的可以掙錢的法子,幹脆投奔了那些所謂的英雄豪傑,遊俠頭子。

  這些人屬於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做過的好事不多,壞事倒是不少,平常的時候,也就是靠著收保護費,還有碰瓷之類的行當做營生。但是呢,不管是欽佩那些名聲極大的遊俠頭目,而是對於那些人的憧憬,他們一般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極重信義。

  舒雲不過是叫人送出去幾個印信,然後就有一大堆人爭先恐後地要為她這個不知名的貴人效命了,因為舒雲拿出來的那幾個印信,都是屬於曾經關中那幾個有名的遊俠頭目的,哪怕他們如今不在長安,在底層的遊俠那裏,依舊具備著極高的威信。

  所以,舒雲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就打探到了劉徹的行蹤。

  劉徹還是太子的時候,常常打著平陽侯的名頭在外頭出行,等到做了皇帝,馬甲就更多了,他用過蓋侯,武安侯,甚至是隆慮侯這個二舅子的馬甲。

  而跟劉陵私會,因為劉陵名聲在長安太大的緣故,哪怕他們私會的地點是劉陵一個從來沒有招待過任何人的別院,但是,劉徹依舊非常小心,用的更是一個在列侯中幾乎沒有任何名氣的列侯的名頭。

  那些遊俠固然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但是劉徹打著的旗號在長安這邊壓根沒有任何威懾力,因此,那些遊俠自然不會有多少畏懼之心,這也導致了劉徹的行蹤都落在了這些遊俠的耳目之中,然後傳到了舒雲手裏。

  劉陵跟劉徹之間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但是沒人會拿到明面上來講,所以,舒雲要是拿著這個去跟劉徹來什麽忠言逆耳,劉徹只會覺得舒雲是拿到了他的把柄,想要威脅他。對於劉徹這樣中二病晚期,這種刺激他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做。

  再有就是,舒雲對劉徹壓根沒有太深厚的感情,甚至可以說是,壓根就沒什麽感情了,大家早就同CHUANG異夢,對方與自己而言,連合作夥伴都未必算得上了,只要有機會,劉徹巴不得要拆舒雲的台。

  但是相應的呢,舒雲想要維護自己兒子作為太子這個身份的正統性,那麽,卻反而需要維護劉徹的一些名聲。

  只是劉徹這般肆無忌憚,或者說是掩耳盜鈴,回頭真要是被什麽人掀出來,還不知道要引起什麽樣的風波呢,所以舒雲能做的,也只能是叫人將消息遮掩嚴實了,然後就開始琢磨著,自己應該怎麽辦?

  舒雲想要以不變應萬變,但是劉陵呢,這日早起,竟是有些反酸作嘔,她雖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頓時心中有了些許猜測,然後呢,她便覺得,鏟除自己的競爭對手,那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正好,平陽公主返回了長安,在長安這邊的公主府設宴邀請諸多貴族男女同遊,劉陵頓時就有了主意。

  平陽侯曹家已經幾代單傳,這一代的平陽侯曹壽身體也不能說是非常健康,因為平陽公主總是喜歡摻和政事的緣故,曹壽如今跟自己這位妻子關系變得冷淡了不少。平陽公主又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平陽侯待她不冷不熱,她還懶得敷衍平陽侯呢,橫豎她已經生下了一個兒子,以後就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代平陽侯,所以,平陽公主幹脆愈發我行我素起來。這一次回長安搞什麽宴會,讓諸多貴族男女一起參加,就是為了增強自身的人脈關系,從裏頭挑選一些潛力股出來。

  作為社交場上的常客,劉陵自然是接到了帖子的。平陽公主也隱約聽說過劉陵跟劉徹的一些傳聞,按理說,作為一個姐姐,遇到這種事情,應該嚴防死守才對,只是,她素來喜歡討好劉徹,希望從劉徹那裏得到更多的權勢,那麽,她卻是想要看一看,劉陵這個淮南翁主究竟是有何等魅力,讓自己這個弟弟這般不顧規矩體統。若是可能的話,她自然也是樂意交好劉陵這個潛力股的。別的不說,枕頭風的威力還是很大的。

  平陽公主辦這等宴會,也給劉徹還有舒雲這個皇後遞了帖子,橫豎那一天是休沐日,也不怕自己的弟弟不給面子。倒是皇後那裏,可能會有想法,不過呢,平陽公主更在意的是劉徹這個弟弟,對於弟媳婦什麽的,平陽公主巴不得舒雲趕緊將位置騰出來,好給平陽公主安排的人上位呢!

  舒雲呢,原本真的是懶得參加平陽公主這個大姑子舉辦的宴會,但是呢,她之後卻是心血來潮,最後還是決定過去露個面,然後再回來。

  平陽公主的宴會某種意義上,一向帶著一種近乎是做媒一樣的作用,因此,許多有資格的貴族男女其實是趨之若鶩的。等到劉徹與舒雲到了的時候,就發現平陽公主府中,如今真的已經是客似雲來了。

  劉徹跟舒雲名義上算是微服過來的,並沒有明確表示身份,因此,倒是沒有弄得興師動眾。平陽公主親自出面,跟劉徹還有舒雲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劉徹就揮手表示他們自便,讓這個姐姐該幹嘛幹嘛去。

  結果,不多久,劉徹就得了劉陵那邊的暗示,然後就表示讓舒雲自便,然後自己出去走走了!

  這年頭,像是公主府這樣的地方,占地上百畝甚至更多也是習以為常的事情,舒雲也懶得去看那對狗男女,因此就幹脆帶著幾個宮人在花園裏頭閑走,結果不知不覺,就跟那兩位幽會的地方撞了個正著。

  劉徹那邊大概以為以舒雲的性子,會當場鬧起來,正想要安撫舒雲一番,舒雲呢,也懶得理會這些事情,當時就準備轉頭就走。

  然後,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幾個刺客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

  明面上,這些刺客是向著舒雲過來的,舒雲身邊的宮女太監第一時間就擋在了前頭,劉徹那邊正有些懵逼的時候,卻有兩個刺客直接向著劉徹而去,劉徹一時不查,偏偏還下意識地想要英雄救美,擋在了劉陵前面,然後那刺客就一劍直接刺穿了劉徹的小腹,劉徹這會兒才算是反應過來,直接厲聲叫道:「護駕!」

  按理說,皇帝出行,都是會帶上相當數量的隨從的,另外呢,後面也會有偽裝成各種身份的衛士跟隨。

  問題是,劉徹跟劉陵的事情,壓根是見不得光的,因此,劉徹讓這些隨從和衛士都離得比較遠,便是身邊帶著的幾個宦官,也沒有讓他們守在旁邊,這也導致了舒雲出現的時候,沒人預警,而刺客出現的時候,更是措手不及。

  好在這年頭的衣服實在是對劉徹這樣沒有節CAO的人非常友好,因為深衣裏面就是光著兩條腿,沒有褲子,而天氣呢,又不是那麽溫暖,所以劉徹之前,壓根沒有解衣服,這個時候,總算還是保持了一定的體面。至於顯得狼狽什麽的,也有理由,誰要是肚子上中了一劍,都不會那麽輕松自在的。

  這也讓劉徹的臉沒有丟在那些隨從衛士身上,他們也沒覺得什麽不對,畢竟,劉陵是皇家翁主,現場還有皇後和她的宮人也在,自然不會產生什麽不該有的聯想,一個個反而緊張不已,在他們的保護下,皇帝遇刺,要是不能立馬將刺客拿下,問清楚幕後主使,那麽,他們一個個也只能去死了!因此,一個個都奮不顧身,而來得最快的自然是劉徹身邊的宮人王恩,韓道等人,他們幾乎是用生命拖住了那些刺客,而舒雲呢,也已經帶著宮人將劉徹救了下來,只是剛才刺殺他的刺客將之間刺中他的長劍直接拔走了,這會兒劉徹血流不止。好在這一劍應該沒有刺中什麽重要的器官,也沒有刺中什麽主動脈,所以,血流量並不是很大。

  舒雲趕緊叫宮人撕下衣裳,給劉徹裹緊了傷口止血,至於劉陵嘛,也被舒雲控制住了,誰知道這些刺客跟劉陵有沒有什麽關系,要不然,怎麽他們不刺殺劉陵呢!

  舒雲的理由很顯然讓這會兒因為疼痛還算是清醒的劉徹也露出了懷疑之色,然後,讓劉徹覺得真心崩潰的事情就是,劉陵臉上的確露出了慌亂的神色,劉徹立馬就知道,這事跟劉陵脫不了幹系。


第95章 陳阿嬌

  劉徹總算還算是保留了幾分理智,沒有讓廷尉介入審理劉陵,這些直接交給了那些宦官內侍,他們本身就是知道劉徹與劉陵的事情的,作為天子家奴,他們最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尤其,劉徹遇刺,這對於這些宦官內侍來說,簡直是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劉徹如今受傷,哪怕現在沒有追究,不管是劉徹最終傷愈,還是如何,他們勢必都要被問罪的。別的不說,王太後首先就不會放過他們。

  因此,一個個對劉陵痛恨不已,在審訊的時候,施展了十二分的力氣,什麽稀奇古怪的殘忍刑罰都被搬出來了。

  劉陵縱然遊走在眾多權貴之間,也能進退自如,但是本質上來說,不過就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子而已,哪怕明知道,自個將事情說了之後,必然無幸,但是到了最後,也由不得她不松口了。

  而那邊,有兩個刺客也沒能來得及自盡,雖說他們某種意義上是死士,但是呢,第一次沒死成,之後想死就不容易了。

  最終,兩邊的口供對到一起,事情就變得非常明朗了。

  劉陵呢,無非就是疑心自己有孕了,實際上她其實根本沒懷孕,只不過是因為心裏太緊迫,產生了一種近似於早孕的癥狀,因此,她一開始就是想要排除異己,在她看來,幹掉了皇後,作為劉徹另外一個非陳氏所出的兒子的生母,就算她不能名正言順地進入劉徹的後宮,但是這個孩子卻很有可能被劉徹帶進宮中,之後呢,就有劉陵操作的余地了。

  而劉陵的異動自然引起了淮南王劉安在長安這邊一些人的疑心,劉安對劉陵這個女兒雖說還算是放心,但是呢,作為一個男人,難免對女人有些輕視,另外就是,劉安其實很擔心這個女兒在男女之事上頭栽了跟頭,萬一她哪天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說不定回頭就要將劉安這個做父親的給直接賣了。

  因此,劉安其實在長安城還埋了一條暗線,這條暗線呢之前就將劉安支持一些商人向匈奴走私違禁品被朝廷知道了的事情傳遞到了淮南國。劉安那邊其實已經比較慌亂了,而正好,劉陵居然安排劉安手下的那些死士刺殺皇後,那邊主事的人就有了主意,既然是刺殺,那幹嘛不將皇帝一塊刺殺了呢?

  要知道,如今太子年幼,劉徹就兩個皇子,要是能將帝後二人一塊兒幹掉,那麽,朝堂上或許會因為擔心諸呂之事重演,如同當年奉文帝登基一樣,選擇宗室中的長者進京登基。

  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那邊也不等淮南國那邊的指示了,就直接假傳命令,自作主張,然後才有了這次的刺殺。

  劉徹的傷勢其實很不樂觀,就像是現在,漢家城池在守城的時候,會搞什麽「金汁」與滾水什麽往下澆一樣,匈奴人那邊,也會利用死去的牛羊乃至人類的屍體,汙染土地和水源,傳播瘟疫。當然,在匈奴那邊,這被歸結為薩滿和天神或者說是魔鬼的詛咒,但是,在漢室這邊,對於傷口感染還是之類的,已經有了一定的認知。

  但是,認知歸認知,至於這個問題怎麽解決,還是個問題。誰也搞不清楚刺客的那把長劍到底之前幹過什麽事情,總之劉徹如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傷口感染的跡象,哪怕有著整個漢室最先進的醫療技術的輔助,但是在這個如傷寒之類的疾病,造成了幾乎漢室過半嬰幼兒乃至少年人夭折,甚至很多年輕人都熬不過去的時代,沒有抗生素,沒有退熱藥,甚至沒有合適的清創的手段,這對劉徹來說,可以說是致命的威脅了。

  如今呢,劉徹能夠撐著,完全是因為他年輕,身體底子好,相對來說免疫力比較強,但是呢,如果真要是到了那一步,熬不下去也是正常的事情。

  劉徹在太醫令還有其他那些征召來的大夫的竭盡全力之下,甚至,那些被劉徹養在建章宮的方士也跟著出了不少主意,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也只能勉強保持清醒。

  他這次遇刺,又不是在什麽比較偏僻的地方,而是在平陽公主府,知道的人是真的不少,頓時朝堂上,也開始緊張了起來。老實說,劉徹登基到今天,還真沒有多少特別可靠的班底,最重要的是,他在軍方的實力並不夠,軍方如今雖說是人才雕零,但是呢,相應的,真正的權力依舊是掌握在一部分列侯手中,這也讓不少人蠢蠢欲動起來。

  劉徹也顧不得這些了,他得到了真相之後,只覺的無比荒謬,劉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栽在這件事情上頭。老劉家的人,可沒一個是栽在刺客身上的,甚至,自從當年高祖在關中約法三章之後,關中就已經變成了老劉家的基本盤,所以,在關中之地,劉家這些天子壓根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但是誰能知道,一個一直被暗中監視的諸侯王,居然能夠在京城也豢養了一批精銳死士呢?而這些死士之所以能夠一直潛伏在長安,也是因為劉陵行了方便。

  劉徹心中懊悔,但是如今也已經是悔之不及了,他幾乎每時每刻都能夠感受得到,自己的生命力從那個久不愈合的傷口正在外流,那裏雖說結了痂,但是卻時時都有膿血,因為這裏距離腹部的內臟不過只有薄薄的一層皮肉相隔,就算是劉徹想要下狠心用烙鐵封住傷口也是不能,因為這很可能造成他腹部內臟的受損甚至是衰竭。

  劉徹即便是想要長生不死,但是到了這個關頭,太醫令都對他的傷勢不怎麽樂觀了,哪怕時常清洗傷口,但是膿血卻一直生出,按照太醫令的說法,再這樣下去,他甚至之後都很難保持長時間的清醒了,這讓劉徹不得不開始考慮自己的身後之事了。

  像是劉徹這樣的人,真到了這個關頭,自然是要考慮自己的繼承人問題的,無論如何,他不能容許自己的皇位落到自己的兄弟甚至是其他宗室手裏,他需要一定的保障。

  因此,劉徹一方面下旨,以劉安陰謀弒君的名義,直接傳召淮南國附近的郡兵,做好戒備,防止淮南王劉安狗急跳墻,然後又命廷尉帶領手下直接去淮南國抓捕劉安。以劉安的罪名,哪怕他是宗室中的長者,但是弒君之罪,罪不容赦,這甚至比謀反還要嚴重一些,因此,不光劉安要死,劉安的妻妾子孫,乃至淮南國的那些臣子,都得跟著去死。

  而劉安的幾個親兄弟那一脈,如果不能立刻跟劉安劃清界限的話,那麽,他們也要跟著受到牽連。這也是這個時代的規則,畢竟,在國家難以支持太高強度的行政軍事力量的情況下,通過這種株連的手段,提升犯罪成本,這也導致了除非是真到了絕路,否則的話,一般人還真是做不出太過激烈的舉動。

  劉安的事情只怕劉徹死之前都未必能看到結果,劉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鞏固太子的位置。在他沒有足夠的肱股之臣的情況下,劉徹即便是對舒雲這個皇後很不放心,也只能承認,能夠在初期維持將來新君的地位,控制住局勢的,也只有舒雲這個皇後了!

  至於自己的生母王太後,劉徹卻是滿心都是信不過的!王太後的性格,劉徹就算不能了解個十成十,起碼也有七八分,因此,劉徹很懷疑,自己死後,王太後會仗著作為未來天子祖母的身份,肆意玩弄權術,操縱朝堂。問題是,王太後在弄權上頭固然非常精通,但是,她缺少大局觀,而且太過依賴自己的娘家。而劉徹那些舅舅又是什麽樣的貨色呢?田蚡也就不說了,那根本就是個骨子裏頭都寫滿了自私自利的混賬,王信呢,估計到時候只能做王太後的應聲蟲,壓根沒有多少能力可言,在這一點上,還不如田蚡呢!

  因此,劉徹猶豫了一番之後,終於下了決心,必須要為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祛除王太後這個障礙。

  劉徹的做法其實很簡單,他直接偽造了一份先帝的遺詔,另外呢,在石渠閣做了一份備案,甚至,還偽造了一份當年太皇太後的詔書,然後,他將其中一份留給了舒雲,直接說道:「朕死後,若是太後想要弄權,就將詔書拿出來,若是她肯老老實實在長樂宮頤養天年,那麽,這個詔書就直接歸檔,若是太後不肯,那麽,就直接當眾宣讀先帝與太皇太後遺詔吧!」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劉徹這般呢,舒雲自然也知道劉徹的意思,但問題是,讓舒雲這會兒去制備抗生素挽救劉徹的生命,舒雲是幹不出來的,劉徹這人本性多疑,他很快就要去想,這所謂的神藥到底是舒雲剛想出來的,還是早就有的,回頭難免就要給舒雲扣上許多罪名,另外呢,青黴素這種相對最容易制備提純的抗生素,是存在過敏風險的,這種過敏風險哪怕放在醫療技術已經非常發達的那個時代,依舊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為此送命的人也不是沒有,所以,舒雲更不能在劉徹身上冒這個風險了。

  也是劉徹自個自作孽,他先是吃了劉陵給的那種助興的藥物,後來呢,為了維持清醒,減少疼痛,還吃了那些方士獻上來的所謂神藥。這些所謂的神藥呢,對身體都是具有破壞作用的,劉徹就算是原本有可能靠著自己的免疫力熬過去,如今也夠嗆了!

  最重要的是,之前那一劍其實是傷到了劉徹的腸道的,這也讓劉徹如今只能進食一些流食,沒有足夠的營養攝入,對於身體的免疫系統來說,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畢竟,就算是白細胞想要增殖,那也得有足夠的營養投入才行呢!

  劉徹在舒雲這裏留下了一重保障之後,就開始召見群臣托孤了!原本武帝時期的名臣,如今要麽現在還沒長大,要麽現在還沒出頭,如今就處在青黃不接的階段,這也讓劉徹其實也找不到合適的臣子托孤,不過呢,劉徹卻是將羽林衛,虎賁軍,期門軍中的軍官都召見了,然後,當著他們的面,將虎符交給了舒雲這個皇後,表示帝後一體,日後,在太子他日親政之前,他們需要服從舒雲這個皇後的命令。

  而舒雲呢,也在劉徹還有這些軍官面前發誓,在針對匈奴的問題上,絕不會再一味退讓媾和,時機成熟,就必須要讓匈奴付出代價,好一雪前恥。

  劉徹將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然後整個人就似乎連精氣神都消散了一般,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以至於後來連藥都餵不進去了。

  這也導致了宮中同樣人心惶惶,劉徹的妃嬪,高位很少,但是那等什麽七子八子,婕妤之類的,還是有很多的,甚至還有一些受過恩寵,卻根本沒有提升相應的位份。以前的時候,大家總算還有些指望,可是如今,劉徹這個皇帝儼然都處在彌留狀態了,頓時,大家都變得驚慌起來了。

  許多人想要跑到椒房殿奉承,但是還有的呢,繼續奉承王太後,但是王太後自己也很心煩啊!

  王太後如今就在想著劉徹要是真的不行了,自己應該何去何從。王太後的確非常欣羨當年太皇太後的威風,一個不爽,甚至都敢直接廢立天子,可是現在的問題在於,王太後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她總不能將來廢掉自己的孫子,改立其他人吧!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偏偏現在唯二的兩個孫子都是皇後所出,這讓王太後非常糾結。

  至於太皇太後當年能夠非常威風,也是有著一定的歷史原因的,一方面就是,太皇太後作為文帝當年的皇後,因為性子儉樸賢良,一直頗有聲名,文帝在民間一直名聲很好,自然作為文帝的遺孀,太皇太後天然具備相應的特權。然後呢,人家有個孝順的兒子。先帝就算是在梁王的問題上,將自己親媽和親弟弟都涮了,但是在其他事情上,幾乎就沒駁過太皇太後的臉面。另一方面就是,太皇太後娘家人其實還算是比較爭氣的,竇家當年在文帝在世的時候,連個列侯的位置都沒撈到,但是等到先帝上位之後,竇家竇彭祖,和竇廣國都官至九卿,一度竇廣國差點就能做丞相。

  而相應的呢,竇家在列侯乃至朝堂圈子裏頭名聲其實還不錯,他們呢,都不是什麽喜歡多事的人,即便是性子最鮮明的竇嬰,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官聲也很不錯,尤其,他性子大方,並不與人結仇,相反,得過他恩惠的人非常不少。

  而王太後的娘家呢,出了個田蚡之後,差不多就將名聲給丟光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田蚡這種人呢,收了錢就辦事,在這一點上頭,口碑還是比較好的,可問題就在於,田蚡太貪心,而且,他一旦得勢,曾經那些地位在他之上的人,都被他將面子找了回來,可以說,在很多事情上頭,田蚡那真的是一點都不講究。

  田蚡得勢的時候,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被田蚡敲詐勒索過,除了竇嬰之外,其他人都不得不花錢消災。畢竟,竇嬰有底氣,其他人可沒竇嬰這樣的底氣。但是就因為那件事,竇嬰之後在田蚡舉辦的宴會上頭,簡直是將免得丟得精光!

  可以說,朝堂上頭如果說有一百個人的話,大概有九十個人是不希望田蚡再次起覆的。

  這也導致了王太後如今在外朝幾乎處於孤立無援的架勢,畢竟,她雖說多年媳婦熬成婆了,可是,在時間上頭還是差了一些,劉徹受夠了長輩的壓迫,一點也不希望自個的生母成為另外一個竇太後,母子之間不過是面子上比較好看罷了,至於其他的,那真是想都不用想。

  王太後意識到自個這個兒子開始靠不住之後,就開始想辦法在外朝尋找外援了。鑒於朝堂上重量級的人物都已經意識到,劉徹這個年輕的帝王因為這次幾乎可以說是有些荒謬的的行刺事件大概率要去見先帝,一朝天子一朝臣,那麽,想要在接下來新帝登基之後,依舊能夠在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就得先想好自己應該站在哪一邊了。

  想要投靠王太後的人其實還真的不少,但是呢,依舊有不少人其實心裏頭頗有些忌諱,因為天子遇刺,居然是在自己嫡親的姐姐平陽公主府裏,哪怕平陽公主恨不得指天發誓,自個什麽都不知道,但是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甚至一些人私心裏頭認為,平陽公主或許是覺得自己親弟弟上位之後,她並沒有得到相對應的尊榮,所以怨恨天子,因此,未必不會給天子行一個方便。

  當然也有一些知道內情的人卻覺得,大概平陽公主也是被劉陵糊弄了,以為是行刺皇後的。畢竟,平陽公主跟黃河關系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以說,在平陽公主還沒有相應的封號,只是一個普通公主的時候,就已經跟皇後有些舊怨了。

  畢竟,那個時候,皇後雖說不過就是館陶翁主,但是呢,因為自家外祖母的寵愛,還有就是先帝對於自己姐姐的照顧,對於這個外甥女也格外另眼相看,比起當年的皇後來說,宮裏頭那些公主反而都是些小透明,即便平陽公主那時候是皇後嫡出,也並沒有改變她在先帝那裏的地位。先帝公主皇子一大堆,自家孩子根本不稀罕。或者說,正因為皇後不是先帝親生的,他才能夠放心寵愛,反而,若是寵愛自家的女兒,反而有可能給別人一些不恰當的暗示。

  而之後呢,平陽公主嫁給了平陽侯,館陶翁主卻能夠做太子妃,做皇後,依舊壓在平陽公主頭上。平陽公主那時候就致力於給當今這位天子送美人,一方面呢,是想要如同當年的竇太主一般,借此在天子那裏得到一些特殊的地位,另一方面呢,那就是想要給皇後難堪了!可以說,皇後遇刺,某種意義上來說,很多人其實非常相信,平陽公主也是參與者。

  甚至,就連王太後,對自己這個女兒也不是很相信,因為平陽公主曾經就在自家母後身邊表達過對皇後的惡意,甚至說過,她要是死了就好了之類的話。

  另外就是劉陵呢,出於一種報覆的心態,被用刑之後招認的時候,也是隨意攀扯,自然也將平陽公主攀扯了進去。王太後要不是擔心這把火燒到自己頭上來,恨不得讓自個這個女兒自生自滅算了!

  總之,朝堂上見風使舵的人雖然不少,但是還是有許多人呈現觀望態度,他們起碼得看看,劉徹這個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想法,是希望自己的皇後輔政呢,還是希望讓自己的母後上,然後,他們就可以根據這個來站隊了。

  真正在這個時候忙著站隊的,要麽是只想要投機的小人物,要麽就是一些原本跟王家就有些撕扯不開來的人。不過呢,想要在陳家,或者說是竇太主那裏趁熱竈的人倒是不少。因為不管怎麽說,皇後才是太子生母,祖母什麽的,終究還是隔了一層的。太後年紀也不小了,誰知道自己依附過去,太後還能活幾年,回頭皇後或者說是新君秋後算賬怎麽辦?這個世上,可沒幾個人願意在這種事情上頭相信劉氏天子的節CAO。

  劉徹終於在痛苦中清醒了過來,然後直接召見三公九卿,表示自己要立遺詔了!

  三公九卿其實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如今得了詔令之後,就立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未央宮。

  劉徹已經瘦得快要不成人形,幾乎叫人有些想象不出來曾經劉徹意氣風發的英挺模樣,他這會兒大概是回光返照,看起來還是頗有精神的,他有條不紊地開始宣布自己最後的幾個詔書,淮南王那邊,是一定不能放過的,而且還必須得嚴懲,要不然的話,哪個諸侯王有什麽想法,一個個都想要效仿一番,直接過來行刺嗎?所以,就算是劉安的幾個兄弟想要反水,他們也得跟著被問罪,起碼要被削去封國,說不定連關內侯的位置都保不住,只能淪為庶人了!要是真的證明了他們有過反心,那麽對不起,一杯毒酒算是比較好的歸宿了,老老實實自己動手,還能給除了王太子之外的兒女爭取一條生路。

  大家對此早有準備,哪怕七國之亂之後,皇帝對於宗室都變得寬容了許多,畢竟,民間都是希望皇帝是個仁慈寬和的皇帝,並不希望皇帝連同宗族的那些諸侯王都不放過。但是這一次呢,皇帝自個都折進去了,總不能用性命來表示自己對宗室的寬和吧,那之後真是要不得安寧了!

  然後呢,劉徹大概是想著給自個留個好名聲什麽的,表示等到自己死後,後宮裏頭沒有子女,受到過寵幸的妃嬪宮人在確定沒有懷孕之後,就都放出去,讓她們自行婚配,這也算是效仿他祖父文帝的舉動了。當然,比起文帝那個相對比較寒磣的妃嬪數量來說,劉徹寵幸過的女人那就是個不小的數字了。

  對此,幾個大臣也都直接奉詔,宮裏頭都是妙齡女子,放出去之後自行婚配,自然能夠在幾年內就能為大漢生出下一代來,過上幾年,成丁之後,便是賦稅提供者,這些對於朝廷來說,那都是小錢錢呢!

  前頭的旨意其實都沒什麽好說的,之後才是重頭戲,田蚡被搞下去之後,後來韓安國就暫代了丞相職位,韓安國呢,也是有黑歷史的人,他一方面當初是因為犯法,所以被罷職的,另一方面呢,他這個禦史大夫的位置也是因為賄賂了田蚡才有的,要不是他的確才能出眾,也沒跟著田蚡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韓安國之前就要被拉下去了。

  劉徹一直對於丞相的權威有些不滿,因此,他對於丞相的要求就是願意給劉徹這個皇帝做橡皮圖章,而不是什麽都能自作主張。在這樣的情況下,韓安國這種有黑歷史的人就比較好控制了,要是不如了劉徹的意,那麽,劉徹就能直接將人搞下去。

  而禦史大夫的職位呢,如今也跟著換了人,如今做禦史大夫的卻是薛澤,這位呢,是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性子,畢竟,他雖說是列侯出身,卻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功勞和成績,可以說是趕鴨子上架,作為一個過渡而已,因此,平常也就是個應聲蟲一樣的角色。

  以前的時候,劉徹對於自己手底下的這套班子是比較滿意的,但是到了現在,劉徹就覺得有些郁悶了,這樣的大臣,回頭真的有些不怎麽靠得住啊!皇後雖說頗有見識,畢竟並不曾真的接受過帝王教育,許多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回頭萬一出了什麽岔子,那該怎麽辦呢?

  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劉徹也沒有後悔的余地了,甚至他覺得這樣其實也不錯,舒雲這個皇後是做不了呂後的,呂後當年之所以能有那般光景,是因為周呂侯在諸多列侯之中,幾乎可以說是功勞第一,而呂後的其他兄弟子侄,多半也比較出息,比較靠得住。可是舒雲呢,陳家那邊,陳須與陳蟜要是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而竇家那邊呢,也是青黃不接,老一輩的人如今已經差不多要麽過世,要麽退下去了,新一代的人呢,除了竇嬰還有一點本事之外,其他人嘛,那就真的是非常平庸了!可是竇嬰這樣的性子,哪怕是先帝,對他也是很少重用的,做皇帝的人,多半都不會喜歡竇嬰這樣的人。劉徹可以確信,舒雲跟竇嬰不可能有多相合,哪怕的確是親戚也是一樣。

  這般一想,劉徹覺得既然不會出現外戚當國的事情,那麽,朝臣們稍微弱勢一點也不算什麽,真要是一個個都比較能幹強勢,回頭將孤兒寡母當做軟柿子一般欺負,劉徹覺得自己死了都合不上眼。

  勉強安慰了自己幾句之後,劉徹就打起精神,將三公九卿都安撫恩賞了一番,讓他們以後好好輔佐幼主,然後呢,劉徹就直接表示,幼主登基,親政之前由皇後攝政,等到日後新君成人之後再歸還。

  劉徹這般顯然將王太後打了個措手不及,偏偏劉徹宣召三公九卿,壓根沒叫她這個太後,等到她感到未央宮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劉徹的遺詔直接就歸檔了!

  她很想要跟劉徹這個兒子理論一番,結果劉徹這會兒已經露出了疲憊之色,然後明顯支撐不住了,臉色也開始發白,臉上虛汗一層層冒了出來,頓時未央宮一片兵荒馬亂,太醫令還有其他幾個醫者同樣滿頭大汗地小跑著過來,又是塞藥,又是針灸,總算劉徹看著精神了一些,然後就讓一幫大臣退下了。

  至於舒雲這個皇後,劉徹猶豫了一下,幹脆也讓她回去了,劉徹很擔心,自個這個生母會不會鋌而走險,直接對太子下手,因此,還是讓舒雲趕緊先去做好準備才行。而王太後呢,卻留在了未央宮,神情覆雜地看著劉徹,終於開了口:「徹兒,你就這麽信不過我這個做娘的?」

  到了這個時候,劉徹也懶得繼續跟王太後玩什麽母慈子孝的把戲了,他喘了口氣,輕聲說道:「母後,這一點你不是明白嗎?若是你僅僅就是我的母親,你如今應該做的難道不是關心我的身體嗎?而不是在這裏質問我臨終前的安排!」說到這裏,劉徹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神情:「母後,如果我不是你唯一的兒子,那麽,如今,只怕母後你立馬就想要立皇太弟了吧!」

  王太後只被劉徹這一句話說得氣急敗壞起來,她冷笑起來:「你信不過我,倒是信得過阿嬌!呵呵,要是你那時候剛剛登基,我倒是相信,她不會有其他什麽念頭,但是現在情況可就不一樣了,我是個女人,自然知道,一個女人真正愛一個男人會是什麽模樣,你別以為阿嬌還是那個對你一心一意,愛到死去活來的小丫頭,她如今可跟從前大不一樣了!她真要是掌握了權柄,你以為她會怎麽做?」

  劉徹再次沈默了一下,然後他有些譏諷地說道:「若是她還是當年哪個只知道跟在我後面跑的阿嬌姐姐,那麽這事朕的確不敢交付給她,但是如今,阿嬌已經是一個合格的皇後了,為什麽我不能交給她呢?朕寧可要一個聰明能幹,有野心有魄力的皇後做太後攝政,也不能將國事交托給一個除了愛情,什麽都不懂的女人啊!」

  劉徹做了皇帝之後,才能理解當年高祖皇帝的心思,明明知道惠帝性子軟弱,也並非他最愛的孩子,而且還能夠預想到,自己若是死了,曾經的愛妾愛子會遭遇什麽樣的報覆,最終依舊讓劉盈繼位,讓呂後攝政。

  事實上,呂後執政的時候,漢室的經濟水平實際上是在穩步上升的,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呂後才是一個合格的掌控者,頗有帝王心性,若是惠帝再能幹一些,願意多聽一聽呂後的話,也不至於到了最後落到連血脈都斷絕的地步。

  但是,漢室卻是在呂後執政期間,真正穩固了統治,等到呂後過世的時候,那些曾經三五不時跳出來造反的諸侯已經一個個都煙消雲散,留給文帝的大漢是個相對比較平穩,比較清明的局面。之所以史書上將呂後妖魔化,也不過就是因為之後繼承了這大好河山的是劉恒這一脈而已。而且那些後來掌權的人也是因為誅除了諸呂之後才得以發跡,在呂後在世的時候,最能發狠的也不過就是返回自己的封國,一聲不吭而已。所以,為了顯示他們的偉光正,那麽呂後也只能扮演一個比較糟糕的角色了。

  所以,高祖的選擇其實非常正確,橫豎肉爛在鍋裏,繼承皇位的還是高祖的兒子,但是,如果是那個都已經落到了永巷,還不知道什麽叫做識時務,口出怨言的戚夫人做了太後,劉如意這個幼子登基,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戚夫人可沒什麽得力的親戚,劉如意除了高祖當年的寵愛,也沒有任何根基,這兩位上台,下面那些跟著高祖打江山的功臣誰會真的服氣,只怕之後叛亂會繼續綿延不絕。戚夫人除了爭寵之外,也沒別的什麽手段,到頭來,難不成繼續唱著歌引頸就戮嗎?

  因此,哪怕明知道舒雲這個皇後胸中頗有溝壑,劉徹依舊願意選擇舒雲。相反,王太後胸中格局就差得太多了,就算是這位沒有那種除了內舉不避親,外舉一定會避仇的毛病,劉徹也是不願意讓如今這個天下進入一條不那麽穩定的渠道的。

  劉徹言語間蘊含的意思,卻是讓王太後心裏一堵,這分明是說她在政治素養上頭不如皇後,只是,真要是說起來,王太後還真有些拿不出理由來,只好跟劉徹打感情牌:「徹兒,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我這個生母日後被欺壓嗎?我當年小心謹慎了大半輩子,才算是有了今日,總不能臨到頭來,日子還越過越回去了!」

  劉徹被王太後這樣的言語弄得更加厭煩起來了,他直接說道:「母後只要願意安享尊榮,朕可以保證,皇後不會在任何地方苛待了母後!」

  王太後只覺得氣急,到了這個時候,她在乎的壓根不是什麽苛待不苛待好不好,像是王太後,如果當年太皇太後只想要錦衣玉食,什麽事情都不吭聲,王太後也是願意高高將她供起來的。但是事情能有這麽簡單嗎?

  別的不說,真要到了那個時候,王太後只怕連自己長樂宮的人都使喚不動了,想要什麽都得依賴於皇後的供給。這樣的生活,王太後是不樂意過的!

  只是劉徹擺明了一副鐵石心腸,一點都不肯通融的模樣,王太後頓時就明白,想要在這個兒子這裏得到什麽準話,那是沒有了!王太後忍了大半輩子,剛入宮的時候,忍著栗姬,後來一直生不下兒子,不得不引薦了自己的妹妹王姁,王姁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得寵,她又得忍著妹妹。後來為了兒子和自己的前途,又得忍著竇太主,等到做了太後,還得忍著太皇太後,好不容易熬死了太皇太後,還沒舒服幾年呢,結果又得看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了!王太後是真的不願意繼續再忍下去了!

  因此,王太後最後僵著臉,勉強露出了一個似乎是關心的神情:「皇帝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先回長樂宮了!」說著直接就離開了。

  而劉徹呢,躺在軟榻上頭,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了然又失望的神色,了然的是,在王太後那裏,果然比起權勢來說,兒女都算不上什麽,失望的也是如此,他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一直以為他在王太後那裏最重要呢!

  事實上,比起王太後來,一直讓劉徹吃癟的故太皇太後反而比較可愛了,起碼這位是真的真性情,不管是劉武,還是劉榮,還是先帝,太皇太後面對他們的死亡,那是真傷心,她能為了一個兒子的死,跟另外一個兒子對罵,直接玩絕食,也能因為一個原本比較失望的孫子的死,逼著兒子處置一個能臣幹吏。而女兒外孫女幾番求情,即便自己的信仰遭到了駁斥,自己的權威遭遇了質疑,她也能忍下來。

  總之,在太皇太後眼裏,家人最重要,再次才是權勢。而在王太後那裏,劉徹只覺得自己是王太後獲得權勢的一個工具而已。

  劉徹想再多,也無法避免他的死亡,第二天,他就再次發起了高燒,昏迷不醒,不過兩日時間,劉徹的這一生就宣布了終結。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5-1-14 11:23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170059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