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誰
風四娘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周圍全都是聲音。
【你就是風四娘？這個人設挺好的！就是腦子不大好！蕭十一郎有什麽好的啊，最後還不是和那個有夫之婦沈璧君攪和在一塊。縱然她長得漂亮，但畢竟老了點，而且人家還是武林第一美人呢！所以你安心地把身體交給我吧！我一定能替你活出精彩來！虐死蕭十一郎那個渣渣！】
……等等？蕭十一郎……是指她那比自己小五年四個月零三天的異性弟弟蕭十一郎？夭壽啊！她弟弟今年才剛剛二十啊！怎麽就和有夫之婦攪和上了！而且武林第一美人是叫做沈璧君麽？她怎麽記得之前有個叫林仙兒的風頭很盛啊？況且這是不把石觀音放在眼裏麽？
還有！是哪個垃圾敢罵老娘腦子不好的？！
【你閃邊去！系統明明說了這是為我準備著的身體！你又是哪裏來的？滿腦子只有虐渣的腦殘瑪麗蘇能幹出什麽正經事兒來！真當全世界都配著你一起掉智商啊！我的目標是成為武林第一的，肯定能完成風四娘的心願！】
……不是，你又是哪裏冒出來的蔥啊？而且他娘的她不想成為武林第一好麽？她的目標只是肆意地在江湖浪啊！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又不是武學奇才她能自保就可以了！
【你們一邊diss風四娘一邊還想要人家的身體？呵呵，臉真大啊！還有那個瑪麗蘇，你憑什麽說四娘腦子不大好，人家的人設多棒！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這樣子的女人本來就能活得很精彩！人家就算喜歡蕭十一郎也從來沒有因此對沈璧君有什麽怨言還多次出手相助！我是最了解四娘的，所以我才是最有資格繼承四娘身份的人。】
……謝謝了啊，一個兩個都看上她的身體。不過這還挺新鮮的，覬覦她的男性一直很多，倒是第一次見到一群女的爭搶她。
【說什麽呢，你們呀，不過就是一邊羨慕著人家的資源一邊又埋怨人家把一手好牌打個稀爛。風四娘長得好看率性而為還有個蕭十一郎當弟弟一直護著她感覺不錯對吧？那個標志性人設看起來很爽對吧？別說什麽最了解或者真心喜歡她了，真的喜歡會把她變成另一個人？會一邊用著她的資源一邊瞧不起她的做法？】
……說得好！雖然不知道這群人到底怎麽回事，但是只有最後這個陰陽怪氣的人最和她風四娘的心意了！如果不是她動彈不得她就要拍手稱快了！
最後這幾個爭奪身體的自己打了起來，風四娘覺得十分憋悶，一開始還七想八想的，到目前為止只剩下一個念頭——讓這些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住口。
而這個念頭一出，這些東西也慌亂了起來。
【啊啊——怎麽回事？】
【這些東西是什麽？！】
【快逃！這顯然有問題！身體原主似乎還活著！】
【什麽？！風四娘還活著？那我們豈不是……】
【……一不做，二不休。系統，有沒有讓原著風四娘和這些人都消失的辦法？】
這些人說的話有很多風四娘根本不明白，她也沒有精力去弄明白，只是憑借著一股毅力和不甘心下意識地去爭鬥抵抗著。
而在這個爭鬥中，她接觸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和知識，雜亂的信息量將她弄得頭痛不堪，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我是誰……
我是風四娘……
風四娘是個什麽樣的人……
記憶中這些描述的人又是誰……
……我到底是誰？
最終，一切回歸沈寂。
——
「四娘、四娘……」蕭十一郎坐在床邊，低聲呼喚著，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著躺在床上陷入夢魘中的女子，心中更添幾分憂心。
他不由得扭頭去看另一人，語氣不善：「陸小鳳，你確定你沒對我姐做什麽？」
他所問的人就坐在房間裏僅有的那張桌子旁邊，聞言忍不住大呼冤枉：「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和風姑娘說了一句話而已！」
陸小鳳也覺得很冤啊！風四娘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了，他雖然是個浪子也知道哪些女人不好隨便招惹，這次也不過是因為尋找紅鞋子的下落追查到風四娘的身上他來探一探底細。
而他真的也只是找到了人，說了一句「敢問姑娘可是風四娘」而已啊！他還什麽都沒多說啊對方就暈過去了啊！然後立馬自稱是風四娘弟弟的蕭十一郎就出現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對方是被暗算了中毒了什麽的，立馬就把人送到神醫梅二先生這兒來了……然後梅二先生冷哼一聲，用看沒見過世面的人看著他，淡淡地告訴他對方這是被噩夢魘著了，其他什麽事都沒有，睡一覺就好了。
天知道如果不是他主動去找的風四娘，他都要以為這是個針對自己的仙人跳了！
「可是四娘這暈過去的時間太長也太巧了……」蕭十一郎也不是隨意遷怒的人，可是風四娘對他來說意義不一樣。
他是個馬夫之子，之所以叫十一郎是因為有十個兄弟姐妹，但是都被殺了。
自小便是孤零零的他遇到了同樣是孑然一身的風四娘，兩人雖然不是親姐弟卻比尋常的姐弟關系還要好。
此時還不是日後「蕭十一郎」被冠上大盜的名號背盡黑鍋臭名昭著的時候，也不是風四娘對蕭十一郎有心思卻知道對方視自己若親姐、年齡漸長卻愛而不得行事越發乖張被稱之為女妖怪的時候，兩人可謂是相依為命、關系最好的時刻。
風四娘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對方有事，他怎能不擔心？
「唔……」花雕床上傳來一聲呻吟，瞬間轉移了蕭十一郎的注意力：「四娘？你醒了，沒事吧？有哪裏不舒服麽？還記得我是誰麽？」
風四娘揉著太陽穴坐了起來，皺了皺眉，看向說話的男子，茫然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十一郎！」
陸小鳳在一旁看著，總覺得有點不對味，眼神也變了變。
這姐弟姐弟……互相的叫法可是親密地宛若情人啊……
「四娘……啊，對，我是風四娘來著。」風四娘低下頭，面色變得嚴肅了一些，沈吟片刻，「我記得我是要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蕭十一郎在一旁哄著：「行行行！等你身體恢覆我們就去這麽幹！」
「等一等，似乎還有一條……」風四娘瞇著眼，覺得腦子一片混沌，喃喃道，「是什麽來著呢……上最野的漢？」
她的呢喃聲很輕，但是在房間裏的兩位耳力都不差。
蕭十一郎只是糾結了一下下：「姐啊……這你得先定個人選……」
陸小鳳：「噗——咳咳咳——」
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的陸小鳳立馬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這絕對是親弟弟才會說得出的話來啊！
風四娘挺有探究性地問道：「小鬼，你覺得江湖上誰最野？」
蕭十一郎想了想，遲疑地把目光投向了房間裏的第三個人。
陸小鳳：「……」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想！
蕭十一郎誠懇道：「我覺得大概是陸小鳳吧。」
陸小鳳：「！！！」
風四娘也瞥了一眼：「四條眉毛陸小鳳？」
陸小鳳打了一個激靈，倏地一下立馬站直了，一向能說會道的他此刻居然有點結巴：「風、風姑娘……」
沒等他說完，風四娘已經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不行，長得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蕭十一郎明顯地松了口氣：「太好了，我也不太讚成，聽說他關系很亂外頭情人一堆，四娘你容易吃虧。」
陸小鳳：「……」等等！？
作者有話要說：
開了！沙雕武俠文！
劇情有魔改！綜古龍+溫！調節心情用！緣更！
女主就是個沒有自覺的皮皮蝦！屬於吸收了穿越者雜亂信息的混沌邪惡風四娘的尋找自我（X）歷史！
PS:CP不是蕭十一郎也不是陸小鳳是王憐花噠！
第2章 風半仙（一）
被這對假姐弟聯合擠兌了一番，陸小鳳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不過好在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真正目的，開始說明了自己的真實來意——他因為要調查一起【五毒娘子】犯下的毒殺案，最終查到了紅鞋子這個組織的頭上。
紅鞋子是一個神秘的組織，裏頭的成員皆是女子，行事乖張。而據說組織成員的特征就是都穿著一雙鮮紅的繡花鞋。
這紅鞋就宛若新娘子大婚之夜的象征一般，只是鞋子上繡的不是如膠似漆的鴛鴦，而是兇狠的貓頭鷹。
在夜晚之間盯上獵物，然後出擊！
陸小鳳找上風四娘也是這個原因。
風四娘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江湖裏也算是混得小有名氣了。
畢竟混江湖的女人就那麽多，而貌美的總比不美貌的少一些，剩下的混江湖的漂亮女人裏，個性肆意的又總比其他的要更加出挑一些。
而江湖上的男人占了大多數，男人之間口口相傳的，變來變去，有個話題是不會變的——那就是女人。
而且還是漂亮的女人。
如果是個性鮮明的女人，那就更加容易成為酒後的話題了。
風四娘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女人。
她在江湖上混得有些年頭了，沒有人知道她的年紀，大家也沒有那麽在乎，因為她一站在那裏，就不會有人去思考她到底幾歲了。
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而且武功還不錯。
她還喜歡各式各樣的刺激——【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所以，凡是見過她的，都會感嘆一句——【風四娘，她實在是一個江湖中的女人。】
也許這些感嘆的人中只有十分之一見過她，但是不妨礙他們將其作為自己的談資，將完全杜撰的印象說得頭頭是道，給風四娘本來就算不上多好的名聲再添上幾筆。
陸小鳳之前也聽說過風四娘的名聲，只是一直無緣得見。
他雖然喜歡美人，但是怕麻煩。而風四娘的性格一聽起來就是個麻煩，他是不會去主動招惹的。
只是麻煩自己找上門來的時候，他也不得不認命。
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比處理麻煩的困難更重要的事情的。
紅鞋子的名聲一傳，嫌疑人就那麽幾個。剛好風四娘在這個城鎮出現，陸小鳳自然就找上門了。
然後就發生了剛剛的一幕。
只是風四娘和他所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當然，不是說風四娘不是個美人了。恰恰相反，她本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更美上幾分，在一打照面的時候，那靈動明艷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神還讓他真有些意動。
……啊，不過再怎麽意動也在這幾息之間被嚇回去了。
他只是聽說過前面幾個，還想著如果屏除男女之界，這風四娘的性格倒是可以成為一個相當不錯的朋友。
然後他就聽到對方還想艹最野的漢，當場把他剛剛升起的一點旖旎的小心思給嚇回去了。
他要收回前言。
如果這風四娘是個風四郎的話，他還真想和對方成為朋友，然後攛掇對方起艹最野的姑娘實現理想，然後他就可以在對方一次次失敗的時候找他喝酒嘲笑和安慰他，最後再故意一把。
那將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可惜這個前提不成立，所以他的快事也消失成為泡影，還需要擔心一下自己會不會變成目標。
當然，風四娘和蕭十一郎並不知道他那一大堆心理活動。
這一對姐弟一開始只是在城鎮裏玩鬧，從小到大幹的都是劫富濟貧的俠盜之事。
啊，這個貧指的是自己不是別人。
而被陸小鳳找到的時候，風四娘還以為是自己以前偷東西惹上的麻煩，本意是要逃竄，結果發生了意外。
雖然在意外中她幸存下來了，但是因為這次意外，她腦子變得有些混亂，總覺得自己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深究起來，她也不知道那些事情到底代表著什麽。
她開始對自我的認知都產生了混亂。
當然，這是後話了，現在這點還沒怎麽表現出來。
她只是聽完了陸小鳳的敘述，頷首表示明了，接著下床來站穩，輕輕地提了提裙角，露出了鞋子的一角。
「你是說我的紅鞋？」
風四娘的鞋子的確是鮮艷的紅色。
只是上面繡的不是貓頭鷹，而是蓮花。
「我不是紅鞋子的成員，不如說我和她們有仇。」風四娘放下裙子，輕哼了一聲，翻了翻自己的記憶，臉上還帶出了一點怒容道，「就是那群蠢女人散波我的謠言的吧！」
不明白女性之間的彎彎繞繞、但是特別明白漂亮女人之間總是更容易產生矛盾的陸小鳳閉嘴，不打算插話。
「總之我不是，如果你找到紅鞋子的成員的話，記得告訴我，我還想報仇呢，起碼要當面罵她們一頓才回本。」風四娘氣哼哼的，一旁的蕭十一郎十分懂事地給她捶肩膀：「四娘，別生氣了，都說了她們一群女人，你罵人又都只是那幾個詞，你贏不過的。」
「不！你大姐我現在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腦子裏有很多罵人的新鮮詞兒，我一定會贏的！」
「……」陸小鳳覺得風四娘的嫌疑基本上已經排除了，但是出於本能他還是習慣性地多問了一句，「那個……冒昧地問一句，風姑娘你那麽討厭紅鞋子，為何還穿著紅鞋，不怕別人誤會麽？還是有什麽深層次的緣由？」
「哦，你說這個啊。」風四娘一臉冷漠，「因為今年是本姑奶奶的本命年。」
蕭十一郎大驚失色：「四娘！你怎麽了？！平時你最在意自己的年紀絕對不會對別人說的！更不用說還是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你不會還抱著之前的想法吧？」
風四娘遲疑地瞥了一眼陸小鳳，堅定地搖頭：「不，他不夠野。」
陸小鳳：「……」你們夠了啊。
經此一役，除了浪費了時間、被當做了消遣調侃了幾次、付給梅二先生診費浪費了銀子的陸小鳳覺得自己虧大了，沒有再繼續和這對姐弟糾纏下去，趕緊離開了。
而蕭十一郎和風四娘在謝過梅二先生之後，也都離開了。
「四娘你差點惹上大麻煩啊。」蕭十一郎的聲音還帶著笑意，語氣輕松，「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兩人雖然一起長大，但是在能獨立生活之後早就各自過各自的，也就是遇上麻煩的時候，兩人會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立馬找到另外一個。
通常這個時候，風四娘都會說他啰嗦，然後騎上自己的馬揚塵而去。
她是絕對不會做先被拋下的那個的。
而今天的風四娘和平時不太一樣。
她突然拉住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弟弟的手，一臉凝重道：「十一郎，你相信命運麽？」
蕭十一郎：「……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有一種預感……而且我自信我比大智大通更準。」風四娘按著自己的胸口，神色越來越凝重，「你會喜歡上一個叫沈璧君的女子，對方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卻不能在一起。不過不用擔心，對方是愛著你的，即使對方嫁給了別人，和你相愛的時候還懷著孩子。」
蕭十一郎大驚失色：「什麽？！孩子是我的麽？！」
風四娘搖頭：「啊，不是，是她丈夫的。」
蕭十一郎：「……哦。」
風四娘：「我說真的，我的腦子告訴我這個。」
蕭十一郎：「……姐，你是不是喝多了？」
雖然這麽說著，但是看著風四娘信誓旦旦的樣子，蕭十一郎……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而且對方說的命運讓他還有點……小期待。
天下第一美人啊……
然後蕭十一郎懷著好奇去查了查……得知了，沈家莊的大小姐、「金針」沈太君的孫女，沈璧君。
然後，沈璧君她，今年，十歲。
還是個掉門牙要換牙的年紀呢。
……我姐果然是喝多了吧。不對，姐她到底是怎麽看我的？——蕭十一郎冷漠地想著。
——
並不知道蕭十一郎那邊的事情，風四娘在吃喝玩樂了幾天把身上的錢都揮霍地差不多了之後，感覺腦子裏雜亂的記憶總算能規整了一部分了，雖然還是有些混亂。
正因為這份混亂，讓她在經過一間開滿鮮花的小樓的時候，覺得有幾分熟悉，不自覺地走了上去。
第3章 風半仙（二）
風四娘慢悠悠地踏著樓梯邁上小樓之後，就見到了坐在窗前的溫潤公子。
對方頭轉向她這邊，微笑著，聲音也是溫柔的，並沒有被她這個突然的陌生人拜訪而有所不悅。
「姑娘是遇上了什麽事了麽？」
「事兒麽……倒是沒有。」風四娘打量了一下周圍，接著嘆了口氣，「不過如果手頭沒錢算是事的話，我倒是遇上事了。」
這種直白的要錢的話，換做其他人的話可能要開始感慨她的厚臉皮了，而眼前的這位公子卻沒有露出任何不滿，只是笑了笑，依舊用他那柔和的語調說著話：「不知道姑娘缺多少錢？」
「也不用太多……一百兩就足夠了。」風四娘毫不猶豫地獅子開大口，在她以為對方會生氣的時候，對方確是不緊不慢地拿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來。
風四娘呆楞了一下，雖然接過了銀票，心裏卻不是很滿意：「花公子，你這樣子的手筆，縱然是花家也會被你敗光的啊。」
風四娘無意識地進入的小樓不是別人的地方，而是花滿樓的小樓。
花滿樓是江南花家第七子。
提到江南花家，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富。
江南花家是極其富裕的世家，身為小賊的風四娘也曾在手頭緊張的時候悄咪咪打劫過他們家，次數還不少，自然對花家頗為了解。
而花滿樓不像是那種巨富人家出來的公子，他自己一個人住，住所雖然說不上簡陋但是絕對不一眼就能看出富裕的人家。
風四娘對於這位人物早就有所耳聞，她原本的話是會選擇遠遠避開的，但是因為她腦子裏多出來的雜亂的信息驅使她來到了這裏。
而花滿樓聽到她的稱呼，也沒有意外，而是笑了起來：「因為我相信姑娘你會還錢的。」
「如果我不還呢？」
花滿樓也回得挺快，沒有什麽猶豫：「那在下只能自認倒黴了。」
風四娘也笑了：「你比陸小鳳有趣多了。」
聽到熟悉的友人的名字，花滿樓楞了一下，聲音也多了一絲暖意：「你認識陸小鳳。」
「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
對於自己的朋友招惹女人的本事還是很了解的，不過花滿樓還是產生了幾分好奇：「姑娘倒是第一個那麽說的。」
「嗯？」
「說我比陸小鳳有趣。在他人看來，必定是他有趣得多。」
「他不行啊。」風四娘皺了皺眉，搖頭嘆息道，「除了胡子長得有趣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麽有趣的。」
花滿樓的聲音裏帶著笑意：「姑娘說得我更好奇了。」
「之前遇到的那次啊，他不長眼地把我認成紅鞋子那夥人了。」風四娘說起這個就來氣，「我不過就是本命年想要辟邪才穿了紅鞋，沒想到反而更倒黴了！」
花滿樓也沒有打斷她，而是微笑著傾聽她的抱怨。
「忘記自我介紹了……在下風四娘。」風四娘很自來熟地拉開凳子坐下，「不提這件事了……俗話說破財消災，你態度那麽好，我就來給你算一卦吧。」
花滿樓語帶驚奇：「風姑娘是替人算命的麽？」
「是啊，我從五天前突然有的新本事。」對於自己腦內多出的信息自信不已的風四娘語重心長地說著，「相信我，我比大智大通還要準。」
五天前突然有的本事……花滿樓一邊想著，一邊還是很給人面子，一頷首表示自己正在聽。
見對方那麽配合，風四娘也很滿意，然後露出了認真的表情來：「你要記住，你的弱點，是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
花滿樓：「……」哎？等等？這個算命是不是算錯了？是不是弄錯人選了？怎麽聽都感覺更符合自己的好友一些啊？
「聽姐姐一句勸，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咳咳……風姑娘，我應該比你年長。」
「這不重要！我說的話你記牢了麽？」
「咳……記住了。」花滿樓顯得有點麽尷尬，「可是風姑娘也在這個範圍內麽？」
「自然，我可會騙人了。」風四娘說話的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得意，她瞥了對方那略顯無神的雙眼，按捺住了自己想問對方明明看不到怎麽判斷美醜的沖動。
她的記憶告訴她對於這樣子的盲人最好的態度是把他們當普通人。
因為對方這耿直的回答，花滿樓都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來：「可是我覺得風姑娘的話還是可信的。」
「因為我不騙好人啊，良心會痛的。但是有些人不一樣啊。」風四娘笑起來，顯然心情很好的樣子。
無論是哪個女人，聽到別人真誠地誇自己漂亮並且還信任自己的樣子，都是會很高興的。
如果這個人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那就更高興了。
所以風四娘就很大方地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跟他說了：「我還沒說完呢，你會遇到了一個叫上官飛燕的女孩子，對方看起來單純可愛但實際上是騙你的，利用你把陸小鳳也扯進來去處理一個金鵬王朝的騙局。」
對方說的有模有樣，而且還指名道姓了，花滿樓也認真了幾分：「金鵬王朝？」
「是啊。這個金鵬王朝呢，是一個西域的一個沒落了的王朝。到時候上官飛燕還會一人分飾兩角，一邊騙你吊著你然後一邊易容成另一個女人自稱西域公主上官丹鳳和陸小鳳談情說愛發生肉體關系……」
花滿樓：「咳咳咳——」
風四娘不明所以：「怎麽了？風寒了？」
花滿樓：「……不，沒什麽。」
風四娘一點頭：「好的，那我繼續……然後她們會讓你和陸小鳳去調查，說是要追回金鵬王朝的財產。目前財產是在昔日的三個叛臣手中，而這三個叛臣，已經成為了現在特別有權勢的三個人。」
花滿樓的神色變得肅然起來，他直覺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關鍵。
然而另一頭，風四娘卻有點卡殼了。
她想了想，接著用肯定的語氣道：「那三個人分別是一個很有錢的珠寶老板！一個什麽樓的總瓢把子！然後還有一個，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峨眉派的掌門人！滅絕師太！」
剛剛還在想那個珠寶老板是不是珠寶最多、擁有珠光寶氣閣的閻鐵珊的花滿樓：「……那個，風姑娘，峨眉派的掌門人並非滅絕師太，而是獨孤一鶴。」
「哎是麽？可是我記得那三個叛臣中有一個是太監掩藏身份來著……我還以為他男扮女裝呢……啊，那萬一他是女扮男裝呢！」
花滿樓都不知道該怎麽去糾正那個女伴男裝的說法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給峨眉派掌門人正一下名：「我覺得應該也不是女扮男裝……」
「這樣子的話，那就排除了獨孤一鶴是那個太監的嫌疑……啊，我知道了！那就是那個剩下的我記不太清的總瓢把子！」風四娘肯定道，「他開的那個什麽樓，一定就是青樓吧！我記得有個青字的！那個太監假扮老鴇混在其中了！」
花滿樓：「……」怎麽辦？他要怎麽說才能在不拂了風姑娘的面子的情況下還把自己的意見給表達出來呢？
第4章 風半仙（三）
花滿樓的貼心並沒有被風四娘接收到，自然她也不會領情。
風四娘把自以為的真相說了之後，覺得自己很棒棒，對得起自己得到的一百兩了，就打算告辭了。
她站起來之後，才注意起旁人第一下就會注意的問題：「你看不到的情況下會有什麽不方便麽？」
她的語氣裏是單純的好奇，沒有任何憐憫同情。
花滿樓楞了一下，笑著用溫和的語氣回道：「並無。」
「你真厲害。」風四娘真心誇讚道，「除了海倫·凱勒之外，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
「海倫？」驟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花滿樓有些好奇地重覆念了一聲。他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等感覺對方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的時候，一時之間內心有些微妙。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舉動到底是好是壞，畢竟上次他的一時好奇，已經讓峨眉派掌門人獨孤一鶴變成了滅絕師太了。
而且，滅絕師太到底是誰啊。
「海倫是個外邦人。」風四娘翻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對號入座完畢後興致勃勃地解釋道，「她還在繈褓中的時候，一場重病讓她變得又聾又瞎，可謂是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陷入了黑暗無聲的世界。」
花滿樓原本還在想寫別的，聽到這裏忍不住入了神，問道：「後來呢？」
「因為失去聽覺，即使她喉嚨沒有問題也無法正常地開口說話。」風四娘帶著點遺憾說道，「她的父母雖然愛她但是並不知道如何正確教導她，用的辦法是在她做錯的時候懲罰她做對的時候給糖吃。所以海倫小時候脾氣暴躁易怒。」
花滿樓皺了皺眉頭，顯然也帶上幾分憂心。當瞎子那麽多年的他自然更能理解對方口中的海倫的處境。
好在風四娘也沒有多賣關子，很快地切入了主題。
「但是海倫很快遇到了改變她一生的女人——她的夫子安妮！她的夫子也是基本看不到東西的，但是她溫和可親，耐心教導了海倫，帶著海倫去感受一切，教會她手語，讓她摸著自己的口型來教導她說話。」風四娘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問道，「海倫學會的第一個字就是【水】，你知道安妮是怎麽教她的麽？」
「嗯？」花滿樓側耳傾聽著對方的故事，思索了一下，笑道，「應該是……讓其觸摸著流水，然後再她的手心寫字吧？」
「……嗯，是這樣子。」沒能賣弄成功，風四娘悻悻地摸摸鼻子，繼續說下去，「安妮教導了海倫，也改變了海倫的一生。海倫後來去了她們當地最好的書院學習，並且寫了不少書，還被翻譯成了多種國家文字流傳來開，成為了一代才女。」
花滿樓臉上泛起了笑容，是衷心的喜悅：「那真是太好了。」
他沒有問對方是怎麽知道這樣子的一個故事的，因為對方說話的語氣很真摯，像是花滿樓這樣子的人，是不會無端去懷疑一個人的。
而風四娘已經在交談中再度坐了下來。
「啊，對了，我說的這些故事，都是從海倫先生的著作《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中看來的。」
花滿樓已經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風姑娘可有保留這位海倫先生的著作？」
「很遺憾，沒有留下來。」風四娘搖了搖頭，也帶著一絲遺憾，她只記得自己是早年讀過的……而且是必讀？
……咦？等等？為什麽她的腦子裏會冒出一句「閱讀並且背誦全文」？
花滿樓也很遺憾，但是他不是個強求的人，在失落了一瞬之後也就坦然接受了。
「不過我還記得一些內容呢。」風四娘摸了摸自己的一百兩，覺得可以和花滿樓展開友好的長期合作，所以也是格外有耐心，努力回憶了一下，在好詞好句相關記憶裏找到了一些內容，「海倫先生說過，黑暗將使人更加珍惜光明，寂靜將使人更加喜愛聲音。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要靠心靈去感受。」
花滿樓一笑，語氣是不自覺的讚同：「正是如此。」
接著，他那原本的遺憾又重新冒頭了一些：「只是可惜無緣拜讀海倫先生的大作了。」
「沒關系，我記起什麽的時候一定立馬告訴你！」風四娘豪邁地拍拍胸脯承諾道。
「好！」能察覺到對方本性如此，花滿樓也沒有多做推辭，「那就麻煩風姑娘你了。」
「花公子不必客氣！」
「風姑娘你說記起什麽……莫非之前忘記了什麽？」
「唉！別提了！都是你那個四條眉毛的朋友害的！弄得我最近記憶都有些混亂了！」風四娘毫不猶豫地推鍋給陸小鳳之後，站起來，「這次是真的告辭了！我走了！」
「風姑娘慢走。」花滿樓溫聲道。
伴隨著爽朗的輕笑聲的遠去，小樓再度恢覆了寧靜。
——
「什麽！？是我害的？！風四娘真的那麽說的？！」——前來找老友嘮嗑的陸小鳳聽到好友的覆述，一口酒水全部噴了出來。
花滿樓微笑著反問：「難道不是？」
「雖然是我撞到了她然後她在我面前暈過去了……但是壓根不是那麽一回事啊！」陸小鳳有口難言，畢竟當時的情況沒有第三個人，怎麽都是風四娘一張嘴說了算了。
偏偏她還的確真的暈過去了。
「花滿樓，你今天怎麽滿嘴風四娘啊。」陸小鳳說著笑容也帶上了幾分調笑的意味，「我可是第一次聽你口中提起一個姑娘那麽多次。」
調笑完之後他就想起了風四娘的「艹最野的漢」的發言，一時之間，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小眼神在自己對面的好友身上打量了一番，遲疑著開口道，「那個……不是我說啊，你們可能有點不合適。」
「看樣子你真的和風姑娘有過節。」花滿樓笑道，「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如此躲著一個和你沒有關系的漂亮女人。」
「也不是躲……但是她有點邪門。」陸小鳳說完之後補充道，「不是壞的那種邪門，是真的，為人比較邪門。就像是那種光明正大地給人下降頭，而被下降頭的人知道自己在被下降頭，覺得自己不可能真的中計，卻還是會受到影響的類型。」
花滿樓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悠悠道：「看樣子你在她那裏吃虧了。」
「……」陸小鳳搖了搖頭，悻悻道，「你怎麽一直在幫風四娘說話？你是我的朋友吧？」
花滿樓一笑：「風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陸小鳳驚奇地瞪大了眼睛：「這可真是稀奇——快和我說說，那女人怎麽給你下降頭了？」
「……你這樣子說話，被風姑娘針對真是一點都不無辜。」
花滿樓沒有賣關子，將自己和風四娘的第一次見面都說了。
包括被對方的「獨孤一鶴是滅絕師太」、「金鵬王朝的舊臣哪個才是太監之謎」，至於對方說的自己會被一個叫上官飛燕的女人騙、而且這個女人還假扮金鵬王朝的前朝公主勾引陸小鳳什麽的……咳咳咳，他覺得沒必要說。
陸小鳳聽得笑到拿筷子敲酒杯。
笑完之後他心裏有些不平衡了：「憑什麽你遇上的就是這麽有趣的事情，我就要被風四娘給埋汰呢？」
他抱怨完了之後，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風四娘說的金鵬王朝的舊臣，一個峨眉派掌門人獨孤一鶴、一個開珠寶的、一個開青樓的……
獨孤一鶴肯定不是女扮男裝，青樓的那個待定，珠寶的那個……珠光寶氣閣的老板閻鐵珊……就光外貌來說，還真的挺像太……
——等等！打住！怎麽真的被風四娘帶進溝裏了！
陸小鳳打了個寒噤，搖了搖頭把想法驅逐出腦海。
兩人都沒怎麽當回事。
然而，一周過後，花滿樓的小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是江南的上官飛燕。」不請自來的小姑娘用著活潑的語氣說道。
花滿樓：「……」所以……獨孤一鶴他真的……？
第5章 說書人（一）
花滿樓承認，一開始他是對這個小姑娘還挺有好感的，雖然他也知道對方說了謊。
但是這份好感，真的比不上對方的名字給他的沖擊大。
畢竟，這個名字一出……不就證明風四娘並沒有在胡說八道麽。
那麽，金鵬王朝、孤獨一鶴……難道是真的……
他心中一個個念頭閃過，但是生性溫和的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直接問給小姑娘難堪，所以他還是好言好語的，還讓對方住下了。
當然，在對方失蹤之後，他還是去「做客」了。
雖然他此刻對上官飛燕並無一絲旖旎的心思，但是他還是不忍心看到小姑娘出什麽意外的。
而且……這件事情背後真相到底如何，風四娘口中說的三位金鵬王朝的舊臣到底是什麽人……他也想知道。
和他想法差不多的還有陸小鳳。
不過他比花滿樓要好一點點。
他見到上官丹鳳並且聽到對方自報家門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所以到底是青樓的那個還是珠寶的那個是……
反正他是不信獨孤一鶴女扮男裝的，想想就辣眼睛。
自然，他也沒有和上官丹鳳發生關系。
一是因為想到風四娘說的話如果是真的，那麽對方本體就是上官飛燕……他到不是那種柳下惠，漂亮姑娘投歡送抱他不要的……可是一想到是個假的、對方還去撩了自己兄弟了，如果他再下手……
冷不丁的，風四娘那張沒有什麽表情的臉就出現在腦海裏，還帶著審視，以及那句魔性的「誰是最野的漢子」……他立馬就抖了一下，啥心思都沒有了。
不過金鵬王朝的事件麽……他還是會去查的。
畢竟風四娘都把那麽多信息透露給他們了……雖然他也好奇對方是怎麽知道的，但那也是在他查探之後。
在此之前，他可不想打草驚蛇，反而把好心給他們通風報信的風四娘給牽扯到危險中。
——
被別人擔心著的風四娘在吃喝玩樂了一陣子之後又快把錢花光了。
她這個時候來到了興雲莊附近。
興雲莊原名是李園，原本是小李飛刀李尋歡的祖產，後來李尋歡的表妹林詩音嫁給了他的結義大哥龍嘯雲，而同時李尋歡出走關外，李園也更名為興雲莊了。
當然，風四娘知道的更多。
雖然她知道的不都是事實，但是在她沒有說出來的時候，是無人知曉真假的。哪怕說出來，也是有理有據，別人不一定反駁得了。
風四娘本人自然對自己是更加深信不疑了。
但是風四娘這次，並沒有提起林詩音、李尋歡、龍嘯雲三人的愛恨情仇。
現在是李尋歡出走關外的第十年，已經鮮少有人提起李尋歡了。
人總是健忘的。
而風四娘來這裏，是她隱隱約約記得曾經有和她作對的人提到過林仙兒。
她的記憶告訴她現在被江湖人追捧的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兒是個蛇蠍女子，但是她也不會直接去和對方對上。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石觀音會教林仙兒做人的。她就是有這種迷之自信。
此刻的風四娘坐在這個鎮子最好最大的客棧裏，單手托腮，想著事情。
跑堂小二擦了擦桌子，問她：「姑娘您要點什麽？」
「來碟鴨舌，然後一壺好酒。」風四娘說著，問道，「等一下，小二，你們這兒有說書的麽？」
「現在沒有，不過姑娘您要是想聽，小的就去給您找……」
「不，我不想聽。」風四娘緩緩道，「我來說。」
小二：「……啊？」
——
風四娘的銀錢花完了，暫時也不想去劫富濟貧，雖然她可以去找花滿樓要對方肯定會給，但是總坑朋友的錢不好。所以她突發奇想地……想到了這麽一個賺錢方法。
我還沒有正經地賺過錢呢。——一想到這裏，風四娘還有點小激動。
而她說的故事，自然也不是一般的故事。
雖然總是走在別人理智的危險邊緣，風四娘還是有那麽點規避風險的意識的。所以她不會把自己所知道的現有人物的江湖隱秘八卦在這裏直接說出來，她選擇了……已經不在江湖的人物。
但是也不能太久遠的，不然大家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會有興趣。
在一番篩選之後，她選定了一個人。
在十年前就已經因為出海而銷聲匿跡、但是名聲大到幾乎天下皆知的——千面公子王憐花。
風四娘的所謂說書，在和掌櫃的一交流之後，就拍板決定了，還定下了說書當天的營業分成。
雖然風四娘是認為憑借了自己的人格魅力，但是只有掌櫃的知道，那是因為這家客棧是花家的產業，花七公子交代過關照這位姑娘。
在說書的前一天，風四娘還特意打了個廣告，等到她出場的時候，甭管是懷著什麽心思來的，台下是坐滿了的。
風四娘很滿意，入座之後，開口道：「大家都知道我今天要講誰了吧？」
台下的人看到這麽一個漂亮姑娘，不管如何，首先鼓掌捧場就對了。
還有人主動做托：「知道知道！是講千面公子王憐花！」
風四娘滿意地一點頭：「大家都知道千面公子是誰麽？當年的事情可都知道？」
「當然知道了！沈浪沈大家的朋友！」
「據說曾經是死敵，後來成為朋友的！」
「不過傳聞中千面公子不是和沈浪沈大俠伉儷結伴歸隱、一塊出海了麽？」下面聽故事的人中有人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的，他們出海了。他們在中原留下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並不知道，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風四娘一臉嚴肅，緩緩道，「千面公子王憐花並沒有因此停止他的腳步，在海上，他得知了一個秘密。」
在江湖中，大家最愛聽的就是秘密，再加上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這一下子，不管原本是覺得她胡說八道的、還是當真的、亦或是只是單純地聽個樂呵的，都豎起耳朵聽起來。
風四娘還特意買了一個關子，沒有直接說。
下面有人忍不住了。
「風姑娘，是什麽秘密啊？」
有一人開了頭，就有後面的人的附和。
「對啊，是什麽秘密，您都提了個開頭了，就別藏著掖著了，快說吧。」
風四娘輕咳一聲，一臉凝重地開口道：「王憐花在海上的時候，得知了有一個海上霸王留下的寶藏。」
底下一片嘩然。
江湖人士最愛什麽，一是秘籍，二是寶藏。
風四娘這麽一說，所有人都變得有些狂熱起來。
「什麽寶藏？」
「海上的話……是史天王麽？」
「嘿你個傻子！史天王早就讓楚留香給滅了，肯定不是！」
「這個海上霸王名叫……羅傑！」風四娘停頓了一下，肯定道，「他在當年被官府抓了，在行刑之前留下了一句話——想要我的寶藏嗎？如果想要的話，那就到海上去找吧，我全部都放在那裏！」
風四娘本就是江湖女子，又是其中爽快豪邁性格潑辣的一波，她說著那句話的時候中氣十足，恣意萬千，配合著那句話的內容，引發無數人的遐想與向往。
一幹人等回過神來，紛紛問道。
「然後呢然後呢？」
「那份寶藏可有著落？是否被人發現了？」
當然也有人提出了質疑。
「海上霸王羅傑……有這麽一個人麽？」
「被官府抓了行刑我們怎麽不知道……」
當然這種質疑的人很快就被打回去了。
「你當然不知道了！一聽就知道了，可是海上霸王哎，有那麽多寶藏，一定是官府想要獨吞！」
「很有可能！畢竟是官府……」
「羅傑臨死前說這句話也是不想讓自己的寶藏最後落入官府手中吧……」
風四娘不理會下面亂糟糟的一片聲音，輕咳了兩聲。
周圍立馬安靜下來，不管內心是如何的想法，一雙雙眼睛都緊盯著她。
「這片寶藏……最後落入了一個人手中。」風四娘看著台下的人，一字一句道。
台下的人倒吸一口氣。
「已經被人拿走了麽……」
「那得多少寶藏啊……」
「等一下，突然說起這個寶藏，我們之前明明還是在說……啊，難道是……」
「沒錯！就是千面公子王憐花拿走的！」風四娘拍了一下桌子，故事講到了最後一刻也不抖包袱了，直接給出了最後答案，激情澎湃道，「王憐花他鬥敗了無數敵人！取得了那批寶藏！海上的海賊皆是服氣他的手段，最後給了他一個稱號——海賊王！」
「噗——」在眾人一片嘩然的時候，坐在客棧大堂內角落的一個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穿著樸素的中年男子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第6章 說書人（二）
風四娘說得滿意，台下聽眾也聽得滿意。
不過怎麽著也是時間有限，她也就堪堪說了一個開頭就停住了。
台下的聽眾都聽得意猶未盡。雖然這只是一個開頭，聽著也就像是一個故事，但是有趣啊！
他們都很掛心呢，那個叫小傑的少年在發現自己的師父藍染慘死之後決定出海，最後有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金大俠呢？
還有，千面公子王憐花什麽時候出場呢？還是說他其實已經在前頭出場了只是易容假身份所以他們不知道呢？
這群人的想法風四娘是不知道了，她拿了掌櫃給她的分成就去喝酒吃菜了。
掌櫃的也很開心，要知道一開始他只是打算把風四娘供起來糊弄一下就成，雖然可能會費不少錢，但是反正有東家兜著怎麽著都損害不到他的利益。所以這個時候風四娘反而還真的有模有樣地說書給他賺了錢，就是意外之喜了。
掌櫃的喜滋滋地給她安排了一間上方，好吃好喝地供著，還順便書信一封給花滿樓匯報一聲。
掌櫃的開心了、店小二開心了、聽書的吃瓜群眾開心了、新晉說書人風四娘也開心了。
乍一看沒什麽不好的。
而風四娘也就連著說了七天，腰包也鼓了起來。
然後，她決定告辭了。
掌櫃的聽聞噩耗，真情實意地阻攔：「是我們有哪裏招待不周麽？風姑娘您可是東家的朋友，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您盡管提……」
「不啦不啦，我本來也不打算在一個地方做多停留的。」風四娘一笑，「再說了，我有些擔心花公子。」
花滿樓可是東家，掌櫃的立馬注意力就轉移了：「風姑娘可是得知了什麽消息？東家他遇上什麽事了麽？」
風四娘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掐指一算，他被壞女人給纏上了。」
掌櫃：「……」先不說這個掐指一算吧……壞女人纏上什麽的……好吧，朋友之間也會關註這點……
咦？明明自家七公子有個關系很好還會擔心他被壞女人纏上的漂亮女人作為朋友，通常情況下就算不想歪也會激動地想要撮合的，可是為什麽現在他卻一點動力都沒有呢？
明明風姑娘哪裏都不差啊？
掌櫃的還沒想明白，風四娘已經鐵了心要告辭了。
他自然不好阻攔，只是稍微有些遺憾：「哎，風姑娘這一去，怕是要帶走很多人的心神了。也不知這故事後續，小傑有沒有奪得屠龍刀和倚天劍解開海上寶藏的秘密，還有千面公子究竟扮成了誰……到底是那位假死的藍染，還是那個強盜頭子庫洛洛……啊，總不會是那位未曾謀面的親生父親金大俠吧？大家一致覺得那位金大俠的原型應該是沈浪……」
「沈浪沈大俠確有一子。」風四娘用感慨的聲音冷不丁地放了一個大雷，「也的確從未和沈大俠見過面。」
掌櫃的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而風四娘卻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利落地一拱手：「多謝掌櫃這幾日的照顧，在下告辭！」
掌櫃的半天回不過神，等風四娘走了才在那裏感慨：「江湖啊江湖……」
想沈浪與朱七七伉儷情深，沒想到沈浪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啊……
他一扭頭，就對著站在那邊的小二喊道：「幫風姑娘退房吧……然後把風姑娘有要事離開、說書暫停的事兒跟大夥兒說一聲。」
小二臉上帶著笑容，殷勤地應聲：「好嘞——」
——
風四娘跟掌櫃說的話不是唬人的，她是真心覺得花滿樓可能攤上事兒了才去救急的。
因為花滿樓給了自己一封信，說陸小鳳和自己被金鵬王朝的人給找上了。
原本兩人也是不打算牽扯風四娘的，可是畢竟之前風四娘說了那麽多，而且說得很詳細不說，還有不少事情都對上了……這樣子他們就不得不找人了。
剛好風四娘下榻的地方是花滿樓家的產業，找人也很方便。
風四娘在找到陸小鳳的時候，他正在喝酒。
一邊喝酒還一邊拿著筷子敲著酒杯，唱著歌。
只是他翻來覆去唱的也就是兩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花滿樓都被他唱煩了，忍不住道：「你能換一句麽？」
「就是說啊。」風四娘也說這話走過去在兩人的對面坐下，「我大老遠地就聽見這聲音，都差點不想來了。」
陸小鳳這才停下了：「但你還是來了。」
風四娘指著花滿樓道：「因為吃人嘴短，我得還花滿樓這個人情。」
花滿樓笑了：「四娘不必客氣，你已經還過人情了。」
「如果再這樣繼續還來還去，怕是沒完沒了了……」風四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繼而笑道，「那你就當我是擔心朋友而來。」
花滿樓一楞，繼而也笑開了，連帶著這幾日郁結的心情都消散了不少。
「那麽……你們說你們遇上了金鵬王朝的人？」風四娘有些好奇地問道。
花滿樓遲疑了一下，開口說了兩人近幾天的遭遇。
因為有了風四娘這個奇妙劇透的存在，花滿樓自然也沒有和原來的軌跡一樣愛上上官飛燕，陸小鳳也因為一開始就抱有懷疑所以沒有做什麽。
但是這明顯是針對兩人而來的、風四娘也不是知道所有，兩人自然就選擇去一探究竟。
但是似乎牽扯出了更大的謎團來。
即使沒有感情牽扯，花滿樓也不希望上官飛燕這樣一個小姑娘死了，即使對方想要算計他。
同樣的，陸小鳳雖然沒有和原軌跡一樣和上官丹鳳有了肌膚之親，但是他依舊是個舍不得美人死的人。再加上他的好奇心……這件事情，他怕是要管到底了。
只是那三位舊臣……
「我記得很清楚，出現在你們兩人面前的上官飛燕和上官丹鳳是同一人，真正的皇室後裔上官丹鳳已經被上官飛燕害死了。而想要這批王朝寶藏的，應該是那三位舊臣中的一個……」風四娘說著停了下來，沈思了片刻，肯定道，「峨眉派掌門沒什麽錢、開珠寶店的不缺錢，排除法下來，最有嫌疑的就是那個開青樓的！」
已經知道那三位舊臣分別是誰的花滿樓和陸小鳳一陣沈默。
半晌之後，陸小鳳率先憋不住：「是青衣樓。」
風四娘哇了一聲：「這個青樓取名還挺有格調的……嗯？感覺有些耳熟？」
「……當然耳熟了！是青衣樓啊！」
青衣樓是不是什麽青樓，而是一座殺手樓。
還是行跡隱秘，拿人錢辦事、並不分正邪的那種。
陸小鳳已經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棘手。
正如風四娘所說，那三位舊臣的身份都昭然若揭了——原名平獨鶴的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原名嚴立本的關中珠寶閻家的閻鐵珊，原名上官木的天下第一富豪的霍休。
那個金鵬王朝的國王叫了他和花滿樓去，說得倒是很符合邏輯的，要求也很合理。
他說金鵬王朝的財富被三人獨吞了覆國無望，他就是想要這三個亂臣賊子歸還財富，然後親自到先王的靈位前懺悔自己的過錯。
左右不過一個公道二字。
雖然這個要求很難做到，但是陸小鳳這種愛管閑事的人還真的會幫忙。
前提是這一切都是真的。
畢竟，在此之前，他從他的朋友口中聽到的，是另一種說法。
「我不都說了麽，他們其實當年財富就一分為四各自好好地散夥另起爐竈了，叫你們過去的那個王是假的，而唯一的真正血脈上官丹鳳公主已經被殺，現在那個王朝就是真的全滅了。」風四娘苦口婆心地說著，「陸小鳳你要是不信我信那個假公主你就自己去做，不要拉上花滿樓。」
原本心情還沈重的陸小鳳一聽還笑了：「你和花滿樓什麽時候關系那麽好的？」
「因為花滿樓的確是個好人。」風四娘的語氣難得的十分嚴肅，「但是他人好是為了幫助其他人，而不是為了讓那群人更容易利用他。」
陸小鳳一哽，看著笑得如沐春風的花滿樓，有些無可奈何。
他在之前還在猶豫，但是如今，他心中的天平也偏向了風四娘了。
即使他明明也才是第二次和風四娘見面，他們認識得也不久。
「金鵬王朝的那位國王說青衣樓的主人是獨孤一鶴，我本來還想著請西門吹雪出馬的……但是如果四娘你說的是真的的話，那就說明獨孤一鶴是個幌子……」陸小鳳說著，心情反而輕松不少。
畢竟霍休是他的朋友，如果那三位舊臣是清白的話，那就證明他的朋友是清白的，這自然讓他好受不少，連帶著都有繼續探查這件事情的動力了。
不過西門吹雪他還是要去請的，為了之後去珠光寶氣閣。
這次風四娘也打算跟著他們，她甚至都還修書叫上了自己的弟弟蕭十一郎。
比起陸小鳳和花滿樓的心事重重，風四娘是內心有著莫名的底氣，自信十足並且毫不擔憂的。
甚至她都能和陸小鳳擡杠，對著在路邊賣身葬父的姑娘評頭論足的。
「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風四娘冷哼一聲，對著另外兩人說得頭頭是道，「看著她似乎是在賣身葬父，先不管那個父死沒死、是不是她的親生父親，看那個小娘子長得如此標致，等一下的正常發展就是有紈絝子弟過來要買她然後她不要，接著她就會朝著周邊人士求救，一般挑著長得帥脾氣好的富家公子抱大腿……這種基本上不是真心賣身葬父而是心術不正，是假的孝女。看著吧，等一下她一定過來向你或者花滿樓求救。」
雖然對這等套路也知曉一二……陸小鳳見著風四娘這麽說著還是覺得微妙，就是忍不住和她擡杠：「那萬一人家是真的賣身葬父呢？」
「那紈絝子弟為什麽不行？人家也出錢了啊。」
陸小鳳正欲和她理論，那一頭還真的有紈絝子弟去調戲賣身葬父的姑娘了。
陸小鳳一哽，然後看著那位姑娘還真的朝這邊求救了……
然後，那位姑娘，拉住了風四娘的衣角，聲音淒楚，擡起頭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慘白，一雙充滿了驚恐的黑眸中帶著淚，我見猶憐的。
她開口了，聲音很好聽，只是語氣帶著哀求，像是怕極了。
「小姐！請您救救我買了我吧！我會做牛做馬報答您的！」
風四娘：「……」
陸小鳳：「……」 噗——要忍住，不能笑。
「四娘，你說這個的話……」
陸小鳳還想打趣對方呢，就見風四娘露出了嚴肅的表情，皺著眉頭：「看來這位是真的。」
陸小鳳：「……？？？」等等？你之前還那麽謹慎呢？這個一看也很有問題吧！？
風四娘嘆息了一聲，對於自己的妄下結論做了一下內心檢討，然後幫忙趕跑了紈絝子弟，看向了那位嬌嬌怯怯的身穿白衣頭戴白花的小姑娘，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用一雙充滿了信賴的水汪汪的桃花眼看過去，輕聲回道：「奴家名為王小花。」
第7章 請客上門（一）
王小花……
這土裏土氣的名字倒是挺配合她目前賣身葬父的農家女的設定的。
陸小鳳忍不住多瞥了幾眼。
雖然目前看著沒有什麽破綻……但是他的第一直覺還是告訴他，這個女人有問題。
奈何之前還信誓旦旦這個女人有問題的風四娘完全被下降頭了一般，居然都不帶什麽戒心了。
「我可以給你錢葬了你父親，但是你可不能跟著我。」風四娘用認真的語氣警告著。
「可是小姐您是奴家的救命恩人，理應報答。」王小花怯生生地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飛快地瞥了她一眼，迅速地低下頭，一派柔順的模樣，「奴家什麽都會做的……」
風四娘不知道怎麽的，腦海中出現了新的信息來，她看著對方，若有所思的：「所以你是在求我，讓我把你當小貓小狗一樣麽？」
王小花低著頭的表情僵了一瞬，再度擡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如之前一樣喊著淚眼欲說還休了：「是的，如果您高興的話……」
風四娘皺起了眉頭。
陸小鳳一開始還想去勸說呢，看著這一幕開始覺得有趣起來了。
現在他是看出來了，這個王小花絕對是沖著風四娘本人去的，就是不知道目的如何。目前看著似乎也沒有惡意……
如果說他一開始還想著讓風四娘別搭理這個也許別有用心的女子，現在他已經改變主意了。
最擔心的不是別人有目的，而是不知道別人的目的。
先將計就計看看也挺好，剛好他和花滿樓都在，有他們看著萬一出了什麽危險，也可以及時救人。
風四娘自然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彎彎繞繞，而是盯著王小花，在對方期盼的眼神中，緩緩開口道：「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得到了許可的王小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擡手擦了擦淚眼，柔聲說道：「小姐您請說，奴家能做到的一定會……」
「換個名字吧。」風四娘擡手按在對方的肩膀上，一臉的糾結，「你這個名字總會讓我想到王憐花，而且剛好對方是個易容高手，你再繼續叫這個名字我會忍不住覺得你是王憐花假扮的。」
王小花：「……」
陸小鳳心頭一跳，忍不住去看王小花的表情，只見她一臉茫然，表情甚是無辜：「好的小姐，請您賜名……不過王憐花是誰？」
「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風四娘說著，「我讓你改名，其實也是為了你好，可以避嫌。」
「很厲害？多厲害？比小姐您還厲害麽？」
「那是自然。」雖然很愛面子也有不小的虛榮心，風四娘對於這點豪不否認，她想了想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感慨道，「不過我沒有得罪他老人家，所以也不用怕他。」
她還幫忙宣傳他的名聲了呢。
王小花的眼神閃了閃：「好……那小姐，我要叫什麽名字？」
「唔……翠花如何？」
陸小鳳噴了：「……你這有什麽兩樣啊？！」
在古代信息是有滯後性的。
就像是風四娘雖然說書在當地火了，但是消息還沒有傳到這邊來。
所以陸小鳳還不知道，這個新朋友幹的好事兒雖然不算得罪也跟得罪沒啥兩樣了。
他還在後頭好奇地問道：「你怎麽會突然提到王憐花前輩？你見過他？」
「沒有。」風四娘搖了搖頭，回憶道，「但是我知道不少。」
「啊……又是你那神秘的情報來源麽？」陸小鳳想起對方提醒的金鵬王朝的信息，忍不住蹙了蹙眉，他看向乖巧跟在風四娘身後一步距離的王小花，笑道，「看你聽得很認真的樣子，小花姑娘你也很好奇麽？」
王小花擡起頭看朝他看去，微微一笑：「公子，奴家叫翠花。」
陸小鳳：「……」行吧，看你裝到什麽時候。
三人回到客棧的時候，花滿樓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風四娘熱情地介紹了一下王小花，然後就趕王小花去幫自己整理房間裏的衣服去了。
等王小花一走之後，她的表情一變，壓低聲音說道：「你們覺得她是什麽來歷？」
陸小鳳頗感意外：「你發現了？」
「當一個漂亮的女人想賴上另一個漂亮的女人，她不是磨鏡就是別有意圖。」風四娘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你們說……會是青衣樓的人麽？」
「你是說……」陸小鳳順著她的思路一走，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妙，並且這個可能性還很高。
「是四娘被注意到了麽？」花滿樓也生出了幾分憂慮來。雖然他看不到，但是也隱約察覺到這個新來的王小花有些不簡單。
「保不準……四娘，你這幾天千萬別落單了。」
陸小鳳正說著，門口來了個人，是個看起來挺利落的家丁，給他們這一桌送來了三分請帖。
請帖只有寥寥數字——【敬備菲酌，為君洗塵，務請光臨。】
下面的署名是【霍天青】。
風四娘看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花滿樓也接過了請帖，他無法看到，但是可以用手摸出來。
花滿樓和陸小鳳都注意到了風四娘看到請帖時的異常，但是兩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表現出什麽來。
送帖子的家丁在那邊彎著腰，隔著一定的距離，禮數周到地開口道：「小的已經備好了馬車，就等三位大駕光臨了。」
陸小鳳驚奇道：「你們家總管知道我們來了？動作真快啊。」
家丁笑了笑道：「陸大俠謬讚了，不過不是我們自誇，在這片地方上，還很少有我們霍總管不知道的。」
「真的麽？」風四娘忍不住開口道，「那你們霍總管知道他被戴綠帽子了麽？」
家丁：「……？？？」
陸小鳳的表情一變，內心湧上一股子熟悉的苦澀來——這倒黴蛋又亂說話了……糟糕，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這本來就已經挺鴻門宴的了再來這個一個搞事精，這事情總覺得要往著未知的方向發展了……
花滿樓及時地打住了，端著如沐春風的笑容：「我的這位朋友總愛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還望珠光寶氣閣不要介意。」
家丁還有些懵逼，不過良好的素養讓他立馬條件反射地回答：「哪裏，幾位是貴客，哪有我們介意幾句戲言的道理。」
「除了我們三人還有其他的客人麽？」
家丁圓滑地回道：「等幾位到了就知道了。」
而這個時候，原本被支使去整理衣服的王小花也下樓來了。
她看著這一幕，走到了風四娘的身後，小聲問道：「小姐，發生了何事……」
「沒事的，翠花。」風四娘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是珠光寶氣閣的人邀請我們前去做客，你在客棧等我們回來便可……」
她的話說到最後突然卡了一下。
因為王小花的手搭上了她的手，扣住了她的脈門。
「小姐，奴家可以和您一起去麽？」王小花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表情，「奴家好擔心您。」
風四娘：「……」擔心什麽？擔心自己不死麽？
風四娘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等著，她的記憶告訴她此處會出現假扮成上官丹鳳的上官飛燕，到時候她就把這個疑似青衣樓的女人推出去擋針。
——
「你到底是什麽人？」從對方的那一扣風四娘就能感受出對方的實力，心中一下子充滿了戒備。
雖然她不是什麽一流高手，實力也不算弱，不然一個漂亮女人怎麽敢自己一人獨自混江湖。
她察覺出了對方的實力可能在陸小鳳和花滿樓之上，而對方那一下也並沒有多少殺氣只是單純的威脅，所以剛剛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王小花只是弱弱地一笑，朝她眨了眨眼，身子湊近了，掐住對方的下頜，壓低聲音道：「四娘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
開口的不是之前較弱的女聲，而是似笑非笑的、略顯低沈的男聲。
沒錯，王小花就是王憐花本人。
他在知道有人傳播自己的「生涯」之後就去瞧了瞧，沒想到還能遇上一些驚喜，例如他可以去找到沈浪的私生子的消息然後回去給沈浪和朱七七添堵一類的。
不過他也很好奇一個完全沒有經歷過他們那一輩的年輕女子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所以他選擇了一種有趣的方式暗中接近了。
當然，試探的時候他原本是想隱藏多幾天好好耍一耍的，無奈對方直接點破了自己的身份，之後他也不做什麽隱藏了。
他倒是驚訝於對方膽子真的大，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還敢那麽消遣自己，看樣子是有什麽底牌所以有恃無恐了。
當然，王憐花並不知道，風四娘之前那麽說不是認出了他，而是單純地覺得名字像。
所以這個時候風四娘眸子一閃，語氣沈重道：「你果然是……我勸你最好收斂一點。」
「哦？」王憐花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還帶著幾分期待，「憑什麽呢？」
「你是青衣樓派來的吧？」風四娘混跡江湖那麽多年，心理素質算是很強了，撒謊也是信手拈來的，她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可以保命的借口，像是說小秘密一般悄悄道，「你知道我和王憐花前輩是什麽關系麽？」
…… 結果居然是陰差陽錯地誤會了麽？看樣子不是有恃無恐只是單純的有些傻。
不過騙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他還挺有興趣看對方怎麽編的。
身為正主的王憐花眸子一閃，好笑道：「什麽關系？」
風四娘停頓了一下，深沈道：「父女。」
王憐花：「……」
第8章 請客上門（二）
「……父女？」王憐花的語氣有些怪異，倒是也沒有自己喜當爹之後的怒氣，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睜眼說瞎話的女子，饒有興趣道，「那你母親是誰？」
「做人不能好奇心那麽重。」風四娘勸慰道，接著沈默了一下，用有些傷感的語氣說道，「我也沒有見過她。」
「那你是如何確認王憐花便是你父親？有何證據？」王憐花問著，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對方的咽喉處，沒有泄露一絲殺氣，說出的話卻令人不禁膽寒，「如果沒有證據的話……」
我今天可能要交代在這裏……風四娘雖然為了面子沒有表露出來，內心卻已經做好了即使喊人的準備了。
雖然她覺得陸小鳳不太靠譜，但是好歹還有花滿樓在，兩個人救她一人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吧？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王憐花開口了：「如果我真的想要殺你，陸小鳳他們救不了你。」
「……我自然是有證據的，你可以問我有關我爹的事情我知道別人不知道的。」
「是麽？」王憐花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聲音又重新變回了專屬於王小花的柔弱女聲，「可是我也不知道王前輩的事跡，豈不是由你胡說我也無法證實了？」
風四娘不可能說自己就是打著這個主意，而且她被對方忽男忽女的聲音給弄得有些懵，視線帶著點懷疑從對方的胸前劃過。
王憐花注意到了對方的小動作，笑容擴大了一些：「那麽，你說怎麽證明呢，四娘？「
風四娘沈默了片刻後，誠懇道：「我覺得滴血認親是個好主意。」
她混亂的記憶告訴她，滴血認親是假的。所以就算萬一之後真的遇上王憐花本人被拆穿她也可以忽悠……
「滴血認親？」醫學大佬王憐花自然知道這個方法的不靠譜，但是他也沒有點破，而是特別惡趣味地掐著對方的手腕擡起來，拿著小刀劃了劃，「那就試試看吧，剛好人員齊全。」
風四娘：「……」
饒是一開始走歪了跑到了奇奇怪怪的道路上去了，這個時候也該反應過來了。
我今天是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風四娘絕望地想著。
當然，她是真的沒覺得自己的海賊王傳奇是罪魁禍首，她只是覺得之前讓人改名和自稱是對方女兒是讓自己死的原因。
——風四娘，二十五歲；年紀輕輕，死於亂認爹。
「怎麽不說話了？」
「……王前輩。」
「嗯？不是說我是你爹麽？」
哎？難道還有挽回的余地？
十分能屈能伸的風四娘一楞，遲疑地喊了一聲：「爹？」
「……你還真敢喊啊。」王憐花有些驚嘆。
……不是你讓我喊的麽？——饒是覺得自己死到臨頭了，在這件事上，風四娘還是覺得有些小委屈。
「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你。」看到別人被自己嚇慫了就開心了的王憐花滿意地拍了拍對方的臉頰，松開手，終於有閑情逸致說出自己的真正來意了，「我只是來問問，沈浪的兒子是怎麽回事……以及，小姑娘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
珠光寶氣閣是個好地方，也不負它的名字，一看就是花大價錢建造起來的。
風四娘自從下了馬車之後，表情就一直很凝重，讓陸小鳳頻頻側目。
估計是馬車上發生了什麽……看起來那位王小花的確有問題啊……——陸小鳳這麽想著，看向了風四娘身後的女子，對方低眉順眼的，注意到他的視線之後，給了他一個怯生生的笑容。
不過很快的，陸小鳳就沒有心思去思考那邊的問題了，因為寫請帖邀請他們的霍天青來了，同時，還有兩位陪客。
一位是閻家的西席和清客蘇少卿，還有一位就比較令人驚訝了，是一位僧人。
當然，這不是普通的僧人。
「想不到妙僧無花竟在此處！」陸小鳳之前也和對方有打過交道，見到老朋友不由得眼前一亮，哈哈笑著上前，「要請動你可不容易！他們使了什麽招數？」
「要請動陸小鳳同樣不容易。」無花一身素衣，唇紅齒白的、如果不是其身形和氣質，甚至都會誤認為是位貌美少女了。只是雖然男生女相，卻因為其自身的氣息令人生不起什麽褻瀆的心思。
這便是江湖聞名的「七絕妙僧」無花。
陸小鳳立馬嚷嚷開了：「誰說的，要請動太簡單了，只需要好酒好菜以及好友，我立馬飛身趕來！」
無花笑而不語，而是朝著另一位行禮致意：「花公子。」
花滿樓也微笑著回禮：「無花大師。」
「還有這位是……」無花說著，看向了走在最後頭盡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風四娘。
風四娘朝他嫣然一笑：「我是風四娘。」
「原來是風姑娘。」無花說著，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這一副恍然的模樣，讓陸小鳳忍不住有些好奇：「無花大師你知道四娘？」
「風姑娘最近很出名。」
「反正不是什麽好名聲。」對於這點風四娘頗有自知之明，不過她同樣有些好奇，「不過請陸小鳳和花滿樓我理解，霍總管你為什麽會請我？只是因為我和花滿樓他們一道所以順便麽？」
「風姑娘是個有趣又有實力的美人，當然是特意邀請，怎麽會是順便？」珠光寶氣閣的管家霍天青微笑著說著，語氣頗為誠懇。
饒是風四娘一開始對珠光寶氣閣有不小的意見，此刻也被恭維地頗為舒服。
霍天青倒是沒有對王小花的存在有什麽質疑，畢竟在他看來來做客的女人多帶一個自己的丫鬟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兒，更何況王小花看起來柔柔弱弱腳步虛浮就是個普通人。
「酒菜早已經準備好了，本來還應該等一等大老板，不過介於今天風姑娘在，想必大老板也不願意讓美人久等的，幾位請！」霍天青說著領著各位入座了。
原本就相識的幾人自然就聊了起來。
風四娘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少俠，有些好奇：「你不是峨眉派的弟子蘇少英麽？怎麽也過來了？」
蘇少卿表情一僵，幹笑幾聲：「風姑娘，在下是蘇少卿。」
「你就是蘇少英。」
「……不愧是風姑娘。」峨眉派的大弟子蘇少英也不隱瞞了，直接承認，「之前聽傳聞說風姑娘是第二位江湖百曉生，堪比大智大通，專門知曉他人秘密，甚至知道海上寶藏的所在，我還以為是謠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陸小鳳剛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什麽寶藏？百曉生什麽？
而此刻妙僧無花也適當地開口了：「其實我也在一路上有所耳聞……」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點到為止，但是在座的都不是蠢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
陸小鳳立馬明白了這很有可能是一場鴻門宴了。
只是他之前以為是沖著他和花滿樓來的，現在看來也許真正沖著的是風四娘。
而原因的話……既然在珠光寶氣閣，自然就是因為金鵬王朝案了。
無論那位丹鳳公主是真是假，風四娘知道不少秘辛這一件事已經暴露地差不多了。
陸小鳳立馬給風四娘使眼色，然而風四娘沒有看他，而是看著自己身旁給自己倒酒的王小花，多看了幾眼之後心中有了底氣——王憐花還沒問話完畢，不會讓她現在死的。
而王小花則是一邊幫她斟酒一邊露出了有些慌張但是還要忍耐的表情：「小姐，峨眉派什麽的……是江湖人麽？會不會很危險，奴家有些害怕……」
「……」饒是風四娘都有些哽住說不出話來了，她盯著杯中的酒半晌，很認真地小聲詢問道，「我喝了這杯會折壽麽？」
王小花微微一笑，同樣壓低聲音道：「看你表現。」
風四娘：「……」
「聽說風姑娘掐算很準，在下其實也有些好奇……」霍天青在讓下人上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之後，露出了意動的神情，「不知道風姑娘可否給予在下一言？」
風四娘反而遲疑了起來：「你確定你要聽？」
陸小鳳立馬想到了來之前風四娘給家丁的那句話，練練咳嗽直接打斷兩人的對話。
「得了得了！大智大通問話還需要給錢呢，我們四娘也不能白算啊！」陸小鳳說著飛快地給風四娘使眼色。
風四娘恍然，點頭道：「沒錯，要給錢。」
陸小鳳：「……」雖然他經常會牽連到朋友，尤其是女性是重災區……但是這個女人死了一定不是他的錯，他盡力了。
關鍵時刻，花滿樓接力了，溫聲道：「四娘只是喜歡開玩笑，但是奈何總有人當真。霍總管還是別強求了。」
霍天青一楞，繼而哈哈大笑：「花公子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陸小鳳嘴角抽了抽，用喝酒來掩飾——不，他只是想要挽救一下你，讓風四娘當眾說出你被戴綠帽子丟人的絕對不是風四娘啊！
如果是陸小鳳說那句話，風四娘可能還要回懟一下。但是是花滿樓說的，她就安靜地不拆台了。
雖然她堅信著自己的信息準確無誤。
「玩笑話歸玩笑話，現在大老板還沒有來，玩笑也能活躍氣氛。」霍天青說著，在陸小鳳一臉「你怎麽那麽想被綠」的表情中，話鋒一轉，「不如風姑娘來評價一下無花大師？」
此話一出眾人都覺得霍總管還是有水平的。
畢竟在場的人來說，無花大師這種一塵不染的人是最安全的。
而風四娘則是扭頭看向了斜對角坐著的僧人。
對方光是坐在那裏，就宛若一副出塵的畫。
風四娘想了想，覺得腦子又有點痛了，不由得皺了皺眉，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
王憐花注意到了這點，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這個頭疼是暫時的，風四娘放下了手，盯著無花，緩緩說道：「觀音之子。」
微笑著的妙僧表情不變，端著茶水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第9章 請客上門（三）
「的確是觀音之子呢……就無花大師的風範來說。」蘇少英對於這位很是推崇，第一個接話。
陸小鳳也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風四娘總算說了一句不會引起當事人暴怒的漂亮話。
「無花大師的風範的確是令人心馳。」霍天青也笑著把場面圓了過去。
所有人都是一派微笑從容的模樣，氣氛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大家內心是如何的，就不知道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當然是暗中慶幸的，風四娘在說完那一句之後自己也陷入了沈思——總覺得這句話還有其他的意思，是什麽呢……
「風姑娘謬讚了。」無花說著，微笑起來，愈發凸顯他整個人出塵的氣質。
風四娘被這麽一打斷，也就沒有繼續去深究自己剛剛覺得違和的地方，而是對著無花爽朗一笑：「如果大師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四娘就可以了。」
歸根究底，風四娘也是個普通的人類。見到長得漂亮的異性下意識地會對其初始觀感不錯是很正常的反應。
無花楞了楞，也笑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見兩人相談甚歡，陸小鳳也放心了不少，拍掌笑道：「看樣子無花你運氣不錯，你和花滿樓都是少有的沒有被四娘開玩笑的人。」
無花淡淡一笑：「看樣子陸兄你沒少被開玩笑。」
陸小鳳：「……」
這一刻的陸小鳳，想起了，在最開始見到風四娘的時候，被那句「最野的男人」支配的恐懼。
要知道因為那個形容讓他有了點心理陰影，守身如玉了好一段時間。
「開玩笑？」霍天青看向風四娘，狀似不經意間開口，「那麽風姑娘所說的王憐花前輩所獲得的海上寶藏也是開玩笑麽？」
這是陸小鳳今晚第二次聽到海上寶藏了。
他忍不住去看風四娘，用眼神詢問著——你個憨憨又禍禍誰了？
風四娘的心情有些苦澀。
平時的話她此刻說不定就高談闊論瞎吹一氣了，或者注意到了陸小鳳的眼神來反駁表明自己的無辜。
但是現在，她忍不住用「我是無辜的」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王小花。
王小花給予對方一個楚楚可憐的無辜笑容。
風四娘：「……」她今天大概要命喪於此。
就在此時，一個尖細的笑聲由遠及近，眾人循聲望去，一個有些白胖的人挺著個將軍肚，大笑著走進來。
「俺是不是來晚了？抱歉掃了大家的興！」來人大步向前來，舉起酒杯豪邁地一飲而盡，「俺先自罰三杯！」
花滿樓知道自己不應當，但是在「看」到來者並且基本能確認他就是閻鐵珊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被風四娘的思維帶跑了一下下——這就是開青樓……不是，那位金鵬王朝的大內總管了吧。
一旦確認了身份，那對方那刻意裝地很有男子氣概的違和感就一處處都冒了出來。
閻鐵珊先是作為主人和陸小鳳還有花滿樓寒暄了一陣，又態度頗為恭敬地和無花互相行禮，接著便是看向了風四娘，哈哈大笑道：「還有風姑娘！聽聞姑娘你掐算堪比大智大通，不知道俺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姑娘你算一卦！當然，報酬一定有！只是俺只有一些死物，全是銅臭味，還望風姑娘不要介意的為好！」
風四娘什麽時候變成了神算子了啊！你們找她算命都不覺得她一看就不靠譜了！？——陸小鳳對於今晚這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風四娘麻煩的場景也顯得很心累，同時還很困惑。
他一開始以為是因為風四娘知道金鵬王朝的真正秘辛妨礙到了別人的陰謀所以被盯上，而現在看來……那個所謂的【海上寶藏】是根源也說不定。
而聽到了報酬的風四娘眼前一亮，屬於女飛賊本性的貪財屬性一下子冒了出來，立馬拍板應下，一旁的花滿樓都來不及阻止，她就直接開口說了：「閻老板你身為金鵬王朝大內總管的嚴立本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有人要仇殺你，你要小心啊！」
閻鐵珊在一瞬間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緊接著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風姑娘說笑了，俺可不認識你所說的什麽嚴立本！」
陸小鳳和花滿樓此刻也不好繼續幹坐著了，站了起來。
「閻老板，我們沒有什麽惡意……」陸小鳳是真心那麽說的。畢竟知道那是個針對自己的局了之後，他是不相信所謂的金鵬王朝討債一說的，也不覺得那位丹鳳公主說的是真的。
可是現在這樣子很難解釋清楚……
「俺好心地請你們來，不料你們竟然開始汙蔑，來人，送客！」閻鐵珊顯然不打算和他們多說。
陸小鳳嘆了口氣，竟然沒有多少意外。
在風四娘在場的時候，他就應該有所預料的。
這麽一來，在場的幾人都開始了動作。
霍天青和蘇少英自然是站在閻鐵珊那邊的，無花秉承著自己的人設當個中立的和事老，而陸小鳳和花滿樓自然是保護風四娘為主，伴隨著閻鐵珊豢養的門客出來加入戰局，一時間場面處於了劣勢。
陸小鳳在這個時候有些後悔——他要是早點去找西門吹雪就好了。
閻鐵珊站在那裏動也不動，僵持著，仿佛內心有了很大的波動。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銀光閃過，直沖著閻鐵珊的背後襲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黑色的身影沖了進來，一刀挑飛了那道銀光。
同時，一個帶著惶恐的尖利叫聲響起：「小姐小心！」
然後風四娘就覺得自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撞到了水閣的柱子上，吃痛地發出了一聲悶哼。
她覺得自己腦袋一定腫了，但是低頭看到窩在自己懷中身子還有些發抖的王小花，再看看自己剛才站著的地方的一排銀光閃閃的細針，她沈默了半晌，回抱住懷裏的人，很真誠地說道：「謝謝。」
雖然她腦袋磕地很痛。
而且懷中的大佬的發抖一定不是因為害怕或者擔心，大概在那裏憋笑。
她看向了閻鐵珊那邊的變故。
剛剛被挑飛的是一把細劍。
而救了閻鐵珊的人，是個一身黑衣的青年。他渾身上下都不起眼，長得也不算多英俊，但是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似乎只需要這一雙眼睛，便能使他從人群中分離出來。
而此刻，這雙眼睛帶著幾分笑意。
他朝著風四娘喊道：「女妖怪，你現在不當妖怪改行做半仙了？」
「胡說什麽呢你個小鬼！」認出了來人，風四娘笑了起來，態度熟稔且親昵，「你來得太遲了點！」
蕭十一郎摸摸鼻子，瞥了眼水閣旁的荷塘：「兇手剛剛逃了。」
「是沖著四娘你來的。」陸小鳳去查看了那排銀針，心情沈重起來。
這個毒針他見過的。
之前他追查金鵬王朝的案子的時候，殺死柳余恨的，就是同樣的毒針。
閻鐵珊面對著這一變故，顯得有些發懵。
饒是他也不知道這具體是怎麽一回事，但是這不影響他意識到自己被救了。
「感謝這位俠士……」閻鐵珊朝著蕭十一郎抱拳，感激的語氣還帶著幾分遲疑，「你是……」
「這是我弟弟，蕭十一郎。」風四娘很樂得做介紹。
而這麽一介紹，在場的人除了陸小鳳和花滿樓之外，表情都有了變化。
「你就是蕭十一郎？！」
「嗯？有什麽問題麽？」
閻鐵珊有幾分猶豫，飛快地瞥了蕭十一郎幾眼，眉頭緊鎖。
這個時候霍天青上前來了，作為一個管家盡職地解釋：「實不相瞞，珠光寶氣閣裏有東西失竊了，而留下的信件中，對方就自稱蕭十一郎……這次請各位來，本來是想捉出這個小賊的……」
這個時候的蕭十一郎還不是未來的背鍋狂魔，名聲還不像是多年後那樣子臭名昭著無人不曉。
可以說江湖上就沒幾個人知道他，知道風四娘的還多一些，尤其是最近風四娘的動靜很大。
如果說蕭十一郎被陷害的話……基本上也是沖著風四娘去的。
想通了這點的陸小鳳不由地看向了風四娘，只見她直勾勾地盯著霍天青，眼神幽深，一時之間表情看不出喜怒。
陸小鳳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麽，你被你的女人戴綠帽子了。」風四娘幽幽地說道，「還不止一頂。」
這個消息挺勁爆的，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霍天青。
而這個時候，風四娘又開口了：「其中一頂還是陸小鳳給你的。」
於是所有人又唰得一下看向了陸小鳳。
陸小鳳：「……」
雖然陸小鳳覺得自己被風四娘坑了不止一次，而且風四娘的確是個坑貨。
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識到了，被我的隊友痛擊是什麽感受。
第10章 請客上門（四）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無論是友方還是敵方。
饒是珠光寶氣閣的主人閻鐵珊，面對這一變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首先，自己請來的客人知道自己的秘辛，他氣急之下想要送客。
然後，自己的地盤有了刺客要刺殺他，被另一個陌生人救了。
再接著，暴出了這個陌生人是他請來的客人的熟人，並且是疑似偷盜了自己珍品的小賊。
最後，自己的總管被陸小鳳戴了綠帽子……
說實話，在最後一步發生後，閻鐵珊有那麽一瞬間忘記了之前的所有，只記得陸小鳳綠了霍天青這一件事了。
好在在場的還有願意控場的人在。
「各位。」無花雙手合十，低眉斂目地微笑著，「這個時候，還是先捉住暗害閻老板的兇手最重要。」
眾人恍然大悟，原本停格的場面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沒錯！剛剛那個毒針是哪裏發出來的？」蘇少英很配合地轉移話題，就是因為過於努力了聲音太大顯得有些刻意，「很明顯是沖著風姑娘來的，想要殺害閻老板的和想要殺風姑娘滅口的是同一人！」
「我剛剛看到的人影是一個一身黑衣蒙著面的……看著身段只能判斷出是女人。」蕭十一郎接話道，「現在計劃失敗肯定已經逃了。」
「你沒去追？」蘇少英顯得有些不滿。
「這事本來就和我無關啊。」蕭十一郎擺了擺手。
「難道你是和那個刺客一夥的……」蘇少英剛剛起了懷疑，就看到蕭十一郎身旁的風四娘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
在那一瞬間，蘇少英想起了霍天青被戴綠帽的恐懼。
雖然蘇少英有年輕人都有的清高和極其要面子的臭脾氣，但是在這種時候，他不傻，很識時務地改口了：「……那是不可能的。」
接著他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偷笑聲，覺得丟面子的蘇少英立馬不滿地看過去，發現是跟著風四娘來的王小花。對方一雙桃花眼隱隱含著淚光，水汪汪的，上挑的眼尾有些發紅，此刻正捂著嘴，因為含笑眼睛都有些瞇了起來。
原本就有些臉紅的蘇少英臉更紅了。
「現在去追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這的確也不是蕭公子的職責所在。」無花看著氣氛不太對，來解圍了。
「就是說啊。還有，咳咳，四娘你得罪的人……」有人提了話茬，陸小鳳當然是立馬順桿爬，才剛剛起了個頭就卡了殼，「呃……有點多。不過你和閻老板同時得罪的人的話……」
他沒有直接說下去，而是及時打住了。
然而這一次，閻鐵珊自己一臉凝重地說了出來：「是他們麽……」
眾人看向了他，這個一直把自己弄得光鮮亮麗的大老板此刻露出了幾分頹然，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為什麽你們就不能放過一個一腳已經踏入了棺材板的老人呢。」
「因為你有錢，太有錢了。」風四娘趕緊在一旁替人解答。
從一開始就因為知道的事兒太少保持安靜的蕭十一郎嘴角一抽，用手肘捅了她一下，低聲道：「你少說兩句！」
「風姑娘說得也沒錯。」閻鐵珊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再要送客了，「既然蕭公子是風姑娘的朋友，那俺也相信你。」
陸小鳳適時地插話：「閻老板，當年金鵬王朝到底發生了什麽？」
閻鐵珊用一種覆雜的目光瞥了眾人一眼：「各位……請裏屋說話吧。」
——
閻鐵珊讓陸小鳳、花滿樓、風四娘三人進了隔間。
王小花因為級別不夠被擋在外面，蘇少英自告奮勇地表示自己會保護好姑娘。
風四娘給了這位少俠一個憐憫的眼神。
無花態度一直都是很平和的，自然也安然地留在外面。蕭十一郎倒是原本可以加入話題，他自己要求在外頭而已。
霍天青從最開始就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的，但還是很有職業精神地招呼著這幾位客人，得到了蘇少英隱晦的同情的眼神。
在那三人隨著閻鐵珊進了隔間之後，這邊先是有了片刻的沈默。
「姑娘可是有驚嚇到？」蘇少英在這等沈默之際開口了，不停獻殷勤，「你之前一直在旁邊看著風姑娘應該沒有怎麽吃東西吧？這個桂花酥很甜，女孩子應該會喜歡。」
「奴家不餓。」王小花輕輕地說著。
無花也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姑娘是風姑娘的朋友麽？」
「大師折煞奴家了，奴家只是小姐身旁的小貓小狗而已。」王小花低下了頭，顯得很溫順。
「小貓小狗什麽的也太……」蘇少英皺眉，顯得有些不滿，「你不比風姑娘差啊。」
「不！」王小花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很多，「我不許你這麽說小姐，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是想跟在小姐身邊而已。」
「啊，哦……」蘇少英有些發楞，不太能理解這個邏輯。
倒是無花在一旁微笑著，覺得自己看透了一切。
這大概是個磨鏡。——看起來風光霽月實則萬花叢中過的無花大師淡定地想著。
蕭十一郎在一旁悶頭喝酒——全都不認識，看起來也不會給他錢報答救命之恩，不讓他還莫須有的東西就好了。所以先吃好喝好回個本吧！
霍天青低著頭，看起來心神不寧的，實則……實則其實也心亂如麻。
他的情人，是上官飛燕。他也知道，她假扮上官丹鳳接近陸小鳳。
這無所謂，他愛上了對方，心甘情願被人所利用。可是……風四娘為什麽知道這點？上官飛燕的身份暴露了麽？
——
先不說這外頭詭譎的氣氛。
在閻鐵珊這裏，陸小鳳他們聽了一個新的版本。
風四娘說的一個，上官丹鳳說的一個，目前閻鐵珊說的算是第三個了。
閻鐵珊這邊的故事和風四娘說的重合度更高，也更加詳細。
金鵬王朝被外敵覆滅的時候，受當時的國王所托，皇親上官瑾、大臣上官木、大將軍平獨鶴、內務府總管嚴立本四人一起平分了金鵬王朝的所有財寶。
這當然不是說幾人平分了就算完了，這不是他們的東西，等王朝皇室後人找來，是要把錢上交上去進行覆國大業的。
不過這四人，除了上官瑾之外，其他人來到了中原之後就改頭換面了。
正是峨眉派掌門人獨孤一鶴、關中珠寶閻家閻鐵珊、天下第一富豪霍休。
在風四娘的版本裏，最後的壞蛋是青衣樓的主人。但是因為一度跑偏成了青樓，導致陸小鳳和花滿樓對於她的話根本不敢信多少，況且也沒有證據。更何況霍休還是陸小鳳的朋友。
在上官丹鳳的版本裏，壞蛋是除了上官瑾之外的三人，並且也說明了三人的身份，求陸小鳳幫其討回公道。
在閻鐵珊的版本裏，他們根本沒有背叛，是小王子自己不想要覆國所以平分了財寶之後各不相幹。
閻鐵珊和陸小鳳三人互相溝通了自己的和上官丹鳳說的版本之後，幾人又陷入了沈默裏。
原因無他……這個差別實在是有點大。
至於風四娘的版本，陸小鳳和花滿樓很有默契地提都不提——說什麽？說之前懷疑獨孤一鶴是大內總管麽？
誰知道閻鐵珊會是笑死還是會覺得這是在諷刺他而暴怒啊。
「這其中，必定有人撒謊了……」陸小鳳皺起了眉頭，真相到底是……
「啪嗒——」伴隨著杯盞掉落在地上的清脆的相聲，另外三人看向了聲源處——閻鐵珊手中的酒杯落地應聲而碎，而他的面色鐵青，手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
第11章 請客上門（完）
這一變故出現，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也是因為這裏頭的動靜，在外面的人也陸續沖了進來。
率先沖在前頭的是霍天青，他一看到地上的人立馬面色一變，看向風四娘等人的目光也跟著變了。
蘇少英見狀了忍不住喊了一聲：「閻老板！」
無花見狀忍不住蹙了蹙眉，目露憂狀。
蕭十一郎稍微落後了一些，看到這情況就暗道不妙。
前有他被誣陷成為大盜，這次看來是要他姐被暗算成殺人兇手了。
在這點上他們還真是姐弟一家親。
以及……
黑衣青年的目光落在沖在最前頭的霍天青，心中升起了幾分疑慮來。
「你們對大老板做了什麽！」霍天青厲聲道。
「等一下！霍總管！這是誤會……」這個情況之下，陸小鳳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那就對不起他那四條眉毛和堪稱名偵探的名聲了。
只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閻鐵珊有個什麽好歹，他們是絕對洗不清嫌疑的。
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是沖著他來的，還是沖著風四娘來的。
若是以前，他絕對會認為是自己拖累了朋友，可是自從認識風四娘並且見識過她奇妙的得罪人的威力之後，他就覺得如果是和對方一起，多半是對方拖累自己了。
啊，也有可能是互相拖累。——陸小鳳對上霍天青的眼神，不知道怎的想起了風四娘的「綠帽子」一說，內心有些苦澀地想著。
他才剛剛想說明上官丹鳳的事情，結果閻鐵珊就出了事。
而風四娘也明晃晃地說了霍天青是上官丹鳳的裙下之臣……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就算不聰明也能想明白不少事情，更何況他還有個聰明的腦袋。
也許還需要多加一個事實——和他有過春風一度並且和霍天青有一腿的是上官飛燕，而真正的上官丹鳳……怕是兇多吉少了。
只是就算他想明白了也沒有用。
現在他們算是勢單力薄，閻鐵珊一死這口黑鍋多半扔給他們，這裏還是珠光寶氣閣，身為大總管的霍天青肯定已經有了十分完善的計劃。
就在陸小鳳大腦迅速轉動的時候，聽到風四娘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有杏仁味……是氰化物中毒！快拿牛乳來！」
陸小鳳腦袋有些當機——閻老板沒事麽？不是……等等！氰化物為何物！還有為什麽風四娘一副子很熟練的樣子？他不記得她會醫啊？！之前就算了！這裏萬一出了岔子可就麻煩了啊！
但是這個時候沒人關心陸小鳳說什麽，花滿樓此刻憂心的也是風四娘本身：「四娘你有把握麽？」
這個時候霍天青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喊道：「風姑娘您要對我們老板做什麽？」
風四娘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救人。」
「……抱歉，風姑娘，此刻我不太敢信外人。」霍天青目光銳利地看著她，「您能保證救活大老板麽？」
風四娘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記憶，肯定道：「我有把握！」
「四娘！」蕭十一郎忍不住出聲喊了一聲。
在他看來，霍天青這就是明晃晃地甩鍋啊！萬一閻鐵珊有個好歹，那風四娘鐵定被首要問責！
就在這個空檔，一個纖弱的身影姍姍來遲，手中還捧著一碗牛乳，溫聲道：「小姐，我從下廚那裏拿來牛乳了。」
此人正是之前慢了一拍沒有第一時間跟過來的王小花。
風四娘接過她手中的碗，給氣息微弱快要斷氣的閻鐵珊慣牛乳催吐。
王小花一臉擔憂地蹲在她的旁邊，看她操作了一番之後，忽然伸手牽起對方的手，拿著自己的帕子給她擦了擦沾到手上的牛乳：「小姐，您的手都弄臟了。」
想起對方在這副弱不禁風的小白花皮下的真實身份，風四娘一抖，打了一個激靈，剛想誠惶誠恐地應下時，感覺手裏多了一顆東西。
她攤開手一看，發現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白色小藥丸。
風四娘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直接給閻鐵珊餵了下去。
霍天青眼見地發現了這一舉動，問道：「風姑娘給閻老板餵了什麽？」
風四娘幽幽地轉頭看向他，一本正經道：「我偶然獲得的……九花玉露丸。」
雖然大家沒聽說過這個，但是這個藥名聽起來就很高大上的樣子。
霍天青一時半會兒也被唬住了，情不自禁地順著對方說的問下去：「具體是何物？能解毒麽？」
「九花玉露丸，是搜集九種可入藥的花卉的花瓣上清晨的露水為藥引所制。不僅如此，調配這個藥丸需要湊到合適的時間季節和天氣，用的藥材也都是極其名貴的，還對年份也有要求……」風四娘說著，臉上露出了幾分傷感來，「我好不容易拿到的，這個時候為了不讓自己陷入麻煩也只好拿出來了……希望閻老板醒來之後，能賠我同等價值的東西，不然我虧了。」
雖然風四娘說得真情實感，並且一聽的確極其珍貴費工夫……但是……
這個人真的會因為怕麻煩而拿出這麽珍貴的東西麽？怎麽看都是這人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吧？——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在內心這麽想著。
除了花滿樓。
花滿樓比較有人情味，沒有去腹誹自己的朋友，而是真正關心生命的：「閻老板的氣息似乎平穩下來了。」
陸小鳳留了個心眼：「無花大師也懂得些許醫術，請無花大師來確認一下。」
無花自然知道陸小鳳讓自己來打的是什麽主意。雖然他自己內心也有不少小九九，在檢查了一番閻鐵珊的真實狀況之後，無花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閻老板現在已經無事了。風姑娘的藥效果很好。」
風四娘朝他露出一個笑容，無花見狀一楞，也朝對方微微一笑。
霍天青之前難看的臉色也緩和了很多，他朝著風四娘一抱拳，態度也變得平和了不少，還帶上了幾分真誠：「如果閻老板能無事的話，珠光寶氣閣必有重謝。」
他說完之後，便差遣下人來將閻鐵珊擡走休息了，還朝眾人道歉：「這次是霍某失職了……等大老板醒來之後，必定會登門致歉。」
——
「這次可真是一次鴻門宴啊……」在回到客棧後，幾人聚在一起商量時，陸小鳳不禁感慨道。
霍天青絕對有問題。所以他們也不敢應邀住下，萬一閻鐵珊第二天又掛了這個鍋不是害得丟給他們麽？
但是如果他們離開了，再加上之前有無花作保，那麽霍天青就算真的想動手，在無人可甩鍋的時候，也會掂量一二了。
不過今天這個局有兩道坎，而這兩道坎的解決者就是……
陸小鳳看向了那對異性姐弟，目光有些欣慰，又有些一言難盡——欣慰在於這兩人一前一後打破了僵局，一言難盡麽……就在於這兩人還真的都不是故意的。
而蕭十一郎和風四娘都沒有理會他，徑自說著話。
「四娘你什麽時候會解毒了？」蕭十一郎很好奇。
「我的記憶告訴我的。」風四娘誠實地回答他，「一個叫做柯南的大師說的，問到有杏仁味那就是氰化物中毒，可以灌牛奶減輕癥狀。」
「柯南？」蕭十一郎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有些納悶——江湖上有哪個神醫姓柯麽？
算了，他這個姐姐自從上次之後一直記憶怪怪的。之前不是還說一個十歲的小丫頭是自己的命定之人麽？
蕭十一郎不打算追究了，陸小鳳可沒打算放棄。
他笑著看向另一個不說話的人：「那九花玉露丸是小花姑娘給的吧？」
他當時站著的角度剛剛好，也看到了王小花給對方塞藥丸的一幕。
「這次要多謝小花姑娘解圍了，不知道小花姑娘的真實身份是……？」
風四娘看著陸小鳳，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表情有些掙紮——不！你不要為了我去冒犯大佬啊！那不是小白花是食人花啊！
而食人花本花則是抿唇一笑，之前那楚楚可憐的氣質瞬間陡變，明明外貌沒有變化，卻因為語氣和姿態的不同，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我是四娘的好友。」她說著，看向了風四娘，朝她眨眨眼，「對吧，四娘？」
風四娘：「……是。」她敢說不是麽？
陸小鳳的面色露出了一絲狐疑來。
而這個時候，王小花擡手把自己的易容給撕了，露出了一張符合她氣質的嬌俏的面容來。
「之前就是想和四娘開個小玩笑，還想看看跟在四娘身旁的男人是個什麽樣的貨色而已。」她說著，還擡了擡下巴，湊到風四娘邊上抱著她的胳膊說著抱怨的話。把一個擔心閨蜜還愛玩的人設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下子陸小鳳信了。畢竟王小花沒做過什麽壞事，還做了兩件好事——幫風四娘躲開毒針，和幫閻鐵珊解毒。
就連一開始覺得不太對的蕭十一郎都有些信了，還驚奇地看向風四娘：「哎——原來四娘你還是有女孩子當朋友的嘛。」
「……你什麽意思？」風四娘一臉不滿，這個時候都忘了自己剛剛被大佬新人設給震驚到的心情了，拉著一旁王小花的手說道，「這就是我的朋友啊！醫學聖手！一般的人都比不過他！」
這是真的，風四娘也是知道王憐花對於醫毒兩方都很有研究的。
就目前的江湖而言，能在這方面勝過他的也是寥寥無幾。
「先不說這個……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王小花面色露出了幾分好奇來，「你們明顯被那個霍天青針對了……下毒的人到底是誰？還有蕭十一郎之前遇上的那個潛伏在池塘裏的人呢？」
「我們也好奇啊……」陸小鳳苦笑道。
既然得知了這是位友軍，看著對方和風四娘關系那麽好的份上，陸小鳳也不藏著掖著，把金鵬王朝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他還說了自己的打算。
「我覺得這個地步，我也需要去請西門吹雪了……就是他真的不好請啊。」陸小鳳說著，眉頭都皺了起來，開玩笑道，「四娘你不是能掐會算麽？你說怎樣才能請動西門吹雪呢？」
風四娘一想，還真的讓她想到了點什麽。
「我有一個辦法肯定奏效，而且不需要你費多少力氣。」風四娘肯定道。
陸小鳳好奇：「什麽？」
「你們不是朋友麽？在很多時候，朋友之間的樂趣是建立在看對方犯傻的基礎上的。你剃掉自己的兩條眉毛，他一開心，肯定就答應了。」
花滿樓：「……噗——」
陸小鳳：「……你還真是我朋友。」
他幹嘛想不開要問風四娘呢？
風四娘還認真思考了起來：「不過你提醒了我。我揭穿了霍天青的綠帽子的事情，他一定會針對我。」
陸小鳳欲言又止：「不，我覺得霍天青應該不是為了那件事……」
「而且他還針對我弟弟，你給他戴綠帽子他一定還會針對你。現在閻老板也昏迷中，蘇少英是峨眉派的他一定會回去告訴他師父獨孤一鶴。」
「是啊，所以我才會想著去請西門。而且都說了，不是綠帽子的問……」
「我們這是勢單力薄啊……啊，我有辦法了！」
「……你是打算完全不聽我說話了對吧？」陸小鳳無奈了，知道自己聽了會後悔還是嘴賤問了，「什麽辦法？」
「我要報官！」風四娘肯定道，「我們去跟六扇門報官！說是有西域舊王朝私藏財寶在中原還企圖覆國！」
第12章 夜間密談
風四娘說出那句話之後，場面有一瞬間的寂靜。
陸小鳳看著她，聲音都有些詭異的變調：「……報官？」
「當然了，這次的事情牽扯已經變大了吧，涉及到金鵬王朝的財產的話。」風四娘一臉凝重，「而且覆國什麽的……聽起來就是不可告人的陰謀！他們的國土現在已經被占領了吧？領了那筆錢是要打回去麽？那財力有了，人力從哪裏來？大批量的財產流失麽？無論是閻鐵珊還是霍休，都是富甲一方的資產吧？還有獨孤一鶴的峨眉派……這下子人力也有了。可是如果財富外流的話對中原的打擊很大吧？」
這個角度過於清奇了，陸小鳳忍不住下意識地反駁：「也不對啊，他們在中原的根基更深……」
他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
他是個聰明人，之前礙於江湖人的思維局限沒有往這方面想，現在風四娘開了個頭，他豈會想不到。如果在中原根基更深，那麽就幹脆在中原想辦法覆國，造成的問題才是更大的。
不只是他，在一旁的花滿樓想得更多一些。
和陸小鳳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浪子行徑不一樣，花滿樓是真真正正的大家族出來的。雖然他習慣一人獨居，但是架不住他是「花七」，上頭六個哥哥，花家是江南富甲。就算因為自幼失明沒有接管過家族產業，他耳濡目染也知道的更多一些，明白其中的利害。
正因為如此，他反而覺得風四娘說得有道理。
「四娘的擔憂並非無的放矢。」花滿樓皺了皺眉頭，流露出幾分擔憂來，「再這樣子發展下去，的確是會有官府介入的。消息一旦傳開，六扇門也不會坐視不理。」
「這麽說……花滿樓你也同意四娘的報官？」陸小鳳長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這份郁悶是為何……
「你現在心裏是不是很不舒服？」風四娘一臉同情地看著他，還用著理解的口吻說著，「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本來只是難消美人恩，即使是個蛇蠍美人，也難免憐香惜玉。而且你很想自己查明真相。可是一旦六扇門介入，他們會查得更快更準，還對你的美人也不會留情。」
「……四娘，你總是拿上官公主說事，我會以為你吃醋的。」通常情況下，對於放在朋友位置的漂亮女人，陸小鳳是有分寸不會這麽開玩笑的。
可是這是誰啊，這是風四娘啊，是能當他的面說出他給別人戴綠帽子的事情的女人啊。她都不介意他有什麽好介意的！
「陸小鳳。」花滿樓不讚同地喊了一聲。
陸小鳳：「……」哦，還有人介意的。他覺得他和花滿樓那麽多年的交情快要被風四娘後來者居上了。
為什麽？就因為她捅麻煩的本事比自己更厲害麽？
「我怎麽可能吃醋。」風四娘一臉憐憫地看著他，「那你承認你是最野的男人麽？」
「……」一時間，第一次見風四娘的記憶在腦海裏覆蘇，陸小鳳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我不是！你別瞎說！」
知道前因後果的蕭十一郎很沒同情心地在一旁笑出了聲。
經歷過這個插曲之後，陸小鳳很艱難地把話題扯了回來，並且決定之後不讓任何人再把話題扯開了。
「我覺得霍天青很有問題……不過目前還不能打草驚蛇。」陸小鳳下結論道，「閻老板剛剛救回來，霍天青不可能讓他死了，不然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而且還有無花在。我拜托了他幫忙留意珠光寶氣閣的動向，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目前來看霍天青也不會是這件事情的主謀，閻鐵珊明白了是被算計的還差點被滅口……四娘你懷疑上官飛燕假扮上官丹鳳行事的確有道理，可是我們還缺乏證據……這樣子的話，只能再去探探霍休和獨孤一鶴了。」
「你找西門吹雪就是為了對付孤獨一鶴吧？」蕭十一郎冷不丁地問道。
「是……」想到自己的另一個好友，陸小鳳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西門吹雪在江湖也很有名。當然最有名的是他的劍術，接著，便是他身為劍客特立獨行的地方了。
首先，他很有錢，是萬梅山莊的主人，和花滿樓家不相上下的財富程度。
其次，他個性冷僻，癡迷劍術，而且有潔癖，事兒很多。
例如殺人前要齋戒三天，再例如穿得一身雪白，吃白煮蛋。
不過他的確是個劍術天才，天生的劍客，甚至把殺人都當做了一件藝術來做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的種種怪癖只是會為人所稱道，覺得他是有個性非凡人。換做一個普通人這麽幹，那絕對要被嘲笑庸人多作怪了。
這樣子的人，朋友肯定很少。
而恰好的，陸小鳳是其中一個。
「我還得想個辦法說動他……」陸小鳳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坐在對面的風四娘默默地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來。他像是火燒眉毛一般跳起來，還擡手按住自己的眉毛，「我是不可能剃掉自己的眉毛的！」
風四娘瞥了他一眼，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把匕首收了回去。
一開始還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的陸小鳳：「？？？」等等！你還真的要剃我的眉毛不成？！
「那我去找西門吹雪對付獨孤一鶴……霍休……」提到這個名字，陸小鳳的面色變得覆雜起來，長嘆了一口氣，「霍休是我的朋友……我會親自去問問他的。」
畢竟……對方很可能和青衣樓有關了。於情於理，都應該由他出面。
「那麽就是我和十一郎去找六扇門……」風四娘說到一半，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不行，我不知道自己當女飛賊的時候有沒有被通緝。」
萬一有的話，那她就不是去報官了，是自首。
蕭十一郎聞言也跟著點頭：「我也不行啊，我在外頭似乎經常被當成大盜呢……明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偷過那些東西……」
說到這裏蕭十一郎也郁悶地抱怨了起來。
「那我去報官吧。」花滿樓攬過了這樁任務，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剛好我和六扇門的無情捕頭也有幾分交情。」
天色已經很晚了，幾人分配完任務之後就各回各的屋子了。
蕭十一郎本來就是有些擔心自己的這個異父異母的姐姐才過來看看，對於整件事的興趣並不大，打了一個哈欠大搖大擺地弄了間上房就去睡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接著商討了一下明天的事宜。
而風四娘麽……
「您覺得您什麽時候會放過我呢？」風四娘態度很誠懇地問道。
一身白衣的王小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勾人的桃花眼輕飄飄地在對方身上劃過：「你覺得呢？」
風四娘想了想，問道：「現在？」
王小花：「再想想。」
風四娘：「……」
「想要我放過你也可以……你是怎麽知道沈浪的私生子的事情，還有金鵬王朝……這些都不是你這一個小姑娘能夠知道的。」
王憐花一邊說著，一邊聲音也變回了自己的本音。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哢哢聲，他的身形也漸漸地發生了變化，擡手拔下了自己的發簪，一頭黑發散落下來。去掉易容之後露出的一張臉堪稱是玉面朱唇，即使按照年紀來說他應該四十往上了，卻根本看不出歲月的痕跡，眉眼間似乎還帶著少年氣息。
「乖，說出來我就放過你。」王憐花伸出手，食指勾了勾眼前呆住的女子的下巴，聲音還帶著幾分誘哄的意味，「嗯？」
這一聲勾魂的「嗯」讓風四娘瞬間恢覆了神智，她盯著對方半晌，怔怔道：「這邊是王前輩您的真容麽？」
對方這呆楞的模樣讓王憐花有幾分好笑和理所當然，同時心底又生出幾分無趣和失望來。
王憐花道：「是啊。」
「……」風四娘忽然哽咽了一聲，露出了絕望的面容來，「完了，所以我今天就要命喪於此麽？我還沒實現我的願望……」
饒是王憐花也沒有明白她是怎麽推理的，聞言注意力瞬間轉移：「什麽願望？」
風四娘還在那裏無限失落地細數自己的人設：「我要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嗶——】最野的漢……」
王憐花皺眉，面露出幾分不悅來，語氣都變得有些怪異：「在這種時候了，你這小丫頭還敢肖想我？」
風四娘：「……啊？」
第13章 意料之外
饒是腦回路異常如風四娘，此刻也被王憐花那壓倒性的自戀和對號入座給震住了。
——不！我不是！我沒有！
這個時候，風四娘詭異地對陸小鳳感同身受起來。
她決定之後對陸小鳳要好一些。
就是現在的狀況比較愁。
如果直接說清楚不我對你沒想法的話……總覺得大佬一定會以為你在說他「你不配」，然後殺人滅口。
而如果說是的話……總覺得大佬下一秒會說「你配麽」，然後殺人滅口。
反正無論怎樣，這都露出真面目了，下一步絕對是殺人滅口吧？
在這種時候，風四娘那原本稀薄的求生欲開始冒出來了。
「是薛定諤。」風四娘道，「是薛定諤的貓。」
王憐花皺了皺眉：「……貓？」
「沒錯！」開了個頭，風四娘說話就變得流暢了起來，應該說她在說自己腦子裏稀奇古怪的多出來的知識的時候，總是能說得很流暢的。
「薛定諤不是中原人，總之，薛先生他養了一只貓。然後有一天，他提出了一個想法，把貓關在一個有著會散布到空氣裏的毒藥和解藥的箱子裏。如果空氣裏的毒藥和解藥沒有中和，那貓就會死；如果中和了，那貓就能存活。由於薛先生提出的毒藥和解藥中和是有幾率的，隨時可能中和也隨時可能發生異變，所以這只貓就處於可能死也可能活的狀態。」風四娘解釋著。
雖然這個概念說得有些亂七八糟的，王憐花還是理解了，他瞇了瞇眼：「你的意思是……」
「沒錯，所以我現在是對您處於既肖想又不肖想的狀態。」風四娘誠懇地回答著，順便在內心誇獎了自己十遍。
「是麽？」看穿了對方內心小九九的王憐花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然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那你把箱子打開吧，看看貓是死是活。」
風四娘：「……」
風四娘忍不住哽咽了一聲。
王憐花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表情變化：「怎麽還哭了？」
「沒什麽。」風四娘一臉悲愴，「我愛貓，所以現在很難受。」
王憐花看夠對方表演後，輕笑一聲：「放心，我不殺你。」
「……真的？」風四娘臉上的表情立馬收了起來，看著對方，還有幾分狐疑，「前輩您總不會是在騙我吧？」
王憐花似笑非笑的：「如果是又如何？」
「……」風四娘立馬再度變臉，悲傷地說道，「我就知道。明教教主的母親說得對，越是漂亮的人，越會騙人。」
……明教教主？
王憐花皺了皺眉，又再度松開。
他總算把自己被帶歪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所以……四娘你是從哪裏知道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消息的呢？」
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一下，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臉頰，像是逗弄寵物一般的態度：「說明白了，我就放過你，還送你一樣禮物如何？」
風四娘沈默下來。
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撒謊被看出來，那麽眼前這個心情還不錯的大佬可能就會立馬翻臉不認人。
畢竟王憐花的性子乖張自我，本來就是個邪道人物，之後才改邪歸正。而這個「正」，自然是有很多水分。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更何況他已經是接近於傳說中的上一輩的高手了，更加不會在乎名聲或者道義一類的約束。
「……我也不太明白。」風四娘誠實地說道，「我的腦子裏突然間就有這些記憶了。然後在別人提起一些熟悉的詞眼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一些相關的事情來。我也不知道這個記憶從哪裏來，只能隱約記得一些。」
說罷，她想了想，肯定道：「是在不久前陸小鳳撞到我之後，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王憐花看著她，確認對方的確沒有在撒謊之後，臉上的興味變得濃了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就像是在確認什麽一樣：「我之前倒是見過不少人得癔癥之後的變化……不過你倒是個新鮮的案例。」
風四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大佬在拍西瓜確認熟沒熟一樣。
「好久沒回來了，中原的確變得更有趣了一些。」王憐花笑了笑，盯著風四娘，意味深長道，「看樣子我能多待一陣子了。」
風四娘見對方沒有生氣的意思，原本縮起來的膽子又膨脹回去了不少。
「王前輩您是要在這邊多待一陣子麽？」
「是啊，如何？四娘不歡迎麽？」
「不，我當然歡迎。只是……您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好友，以及是擅長醫術來歷神秘的女子對吧？」風四娘一臉誠懇道，「我覺得王小花這名字就不合適了，您看王小憐如何？」
王憐花：「……」
看在這人有用還有趣的份上……
王憐花忽略了這次冒犯，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情：「既然你腦子裏有不少東西，那麽……對李尋歡有什麽印象？」
「小李飛刀李尋歡啊……」風四娘仰起頭，努力回憶著，為了體現自己對大佬的盡心盡力可謂是絞盡腦汁回想了，「我的記憶告訴我是……他真愛是他表妹林詩音，但是因為他結義大哥龍嘯雲喜歡他表妹就把表妹和財產都讓給了他……甚至他的大哥從一開始救了他就是陷害他他其實也知道，但是還是為了他的大哥隱瞞著……啊！他的真愛是他大哥！他甚至為了對方燙了一個泡面頭！」
說到最後，風四娘的語氣變得肯定起來。
王憐花：「……？？？」
王憐花內心一下子充滿了憐憫——可憐見的，這孩子。這絕對是癔癥無疑了。
而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風四娘又啊了一聲，補充道：「王前輩您是為了您的《憐花寶鑒》而來麽？林詩音當年沒有把這個給李尋歡……」
「我知道。」王憐花語氣平淡地應了一聲。
當年他和沈浪他們一起出海之前，想要把記載了自己畢生所學的《憐花寶鑒》毀掉，可是又覺得自己的心血這麽付之一炬有些可惜。
但是【那上面不但有他的武功心法，也記載著他的下毒術，易容術，苗人放蟲，波斯傳來的攝心術等】，絕對不能讓心術不正的人拿去利用了。
正因為如此，在糾結過後，他才想把《憐花寶鑒》交給好友之子李尋歡，拜托他幫自己找一個徒弟傳承下去。
可是沒想到當時李尋歡去了關外，他就只好把這個交給李尋歡的至親之人、他的表妹林詩音。
反正就王憐花的眼力見兒，早就看出來李尋歡和林詩音之間的情愫了。他想著兩人即是表兄妹將來又是夫妻，自是一體。林詩音會替自己轉交。為了保險他還拜托了自己曾經救過的孫二暗中保護看管，免得有人來奪書。
沒料到的是，中途出了個龍嘯雲，並且林詩音一直沒有把秘籍交給李尋歡。
他不回中原還好，一回中原，自然會去查看。
當下他就拿回了自己的《憐花寶鑒》，並且因為風四娘說的「沈浪私生子」過來接近……然後看著她鬧出了這麽多事兒。
之前他只覺得對方是癔癥一類的……現在看來，遠沒有那麽簡單。
說實在的，此刻的王憐花，還有些見獵心喜的心態，看著風四娘覺得頗為順眼。
「如果你早出生個十幾年就好了。」王憐花看向風四娘的目光帶著點遺憾。
如果早出生個十幾年，就可以拿去膈應沈浪、朱七七、王雲夢甚至是快活王了。那場面，他想想都要笑出聲來。
風四娘不知道這個人已經把自己當做一種秘密武器一樣的東西看待了，聞言只是抖了抖，有些懵逼地看著他。
「你對沈浪的私生子了解多少，都說出來。」王憐花又擡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這次帶上了幾分親昵和憐愛，「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在這個時間裏，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啊，四娘。」
難得找到一個樂子，可千萬別在他還沒玩夠的時候就因為亂說話被別人弄死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陸小鳳就出門了。他趕著去找西門吹雪。
花滿樓也早早地前往了六扇門，蕭十一郎最近無事，又有霍天青那邊的疑似盜竊案壓著，還挺安分地呆在客棧。
其實還有一點，他有些擔心風四娘。
他現在總覺得自己的姐姐走出去就會被人偷偷套麻袋。之前陸小鳳和花滿樓在還好，現在兩人都不在，他只好守著了。
「你的好友王小花姑娘呢？」吃著菜的蕭十一郎見著風四娘一人下樓來，開口問道。
風四娘瞥了他一眼，臉上也浮現了一絲迷惑：「他走了……不過走之前還囑咐我要我好好地活下去……」
「這也太……」蕭十一郎剛想說這是朋友該說的話麽，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情，沈默了一瞬，感慨道，「王姑娘夠朋友啊！」
兩人就這麽坐在客棧裏等著，沒等到陸小鳳和花滿樓的消息，反而是等到了霍天青的送信，說是閻鐵珊醒過來了，現在還要修養。閻鐵珊聽說是風四娘救了她，十分感激，還表示之後必定有重謝。
風四娘先是欣慰，接著面色一變，拉著蕭十一郎道：「不好！我們得趕緊去珠光寶氣閣！」
蕭十一郎一楞：「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風四娘語氣凝重：「等六扇門徹查金鵬王朝的案子！珠光寶氣閣說不定就被抄了要拿不出給我的謝禮了！」
蕭十一郎：「……」
半晌後，他道：「四娘你就安分點吧，謝禮哪有命重要。」
「什麽謝禮？」一個聲音響起，蕭十一郎和風四娘一同往門外看去，看到一個眼熟的男子走了進來。
在兩人的註視下，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嘴唇上方的部分：「怎麽了？」
「啊，原來是陸小鳳啊。」風四娘露出幾分恍然來。
「……我只不過剃了個胡子，又不是易容！」陸小鳳顯出幾分不平來，不過很快他就嘆了口氣，說道，「花滿樓還沒回來麽？」
「沒有。你不是去找西門吹雪了麽？」風四娘這麽一說才自己反應過來，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我還挺想看到你剃掉眉毛的樣子的……」
陸小鳳面露苦色：「你這話也千萬別讓西門吹雪聽到！」
他請個人也不容易，沒想到最後還是要犧牲到只剩下兩條眉毛的地步……風四娘的鐵口直斷總是在奇怪的地方說得特別準。
「西門吹雪現在在哪……」蕭十一郎才問到一半，就打住了。
他看向了門口，來者筆直地站立在那裏，腰際有一把黑色的劍。
此人正是西門吹雪。
第14章 誰是兇手
風四娘和蕭十一郎都沒有見過西門吹雪，只是聽過說他的名字和傳聞而已。
這次看到了真人，只能說……名不虛傳吧。
西門吹雪身穿一身白衣，劍眉星目，光是從長相上來說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是那一身氣質卻讓人一眼就能認定他的身份——光是看見他，就覺得有一股寒氣。
他整個人都顯得自帶幾分冷意，臉上也沒有任何笑容，一雙眸子帶著些許亮光，才讓人覺得他是鮮活的人。
「西門吹雪你怎麽現在過來……」陸小鳳先是一楞，反應過來之後面色一變，「是孤獨一鶴那裏有什麽變故了麽？」
西門吹雪慢慢地點了點頭，冷冷道：「孤獨一鶴已經死了。」
這下子蕭十一郎和風四娘也坐不住了，雙雙站了起來。
「怎麽回事？」
「怎麽死的？」
然後兩人異口同聲：「誰殺的？！」
陸小鳳則是有些憂心起來：「西門你和對方動手了麽？」
西門吹雪搖了搖頭，冷冰冰的語氣還泄露了一絲遺憾：「在我想去和孤獨一鶴約戰之前，他就已經中毒身亡了。」
「中毒？」陸小鳳皺起眉頭，忍不住高聲喊了一聲。
「毒藥有杏仁味麽？」風四娘也湊過來，一臉沈重地問道。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答道：「並無。」
然後，西門吹雪就看到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子露出了幾分遺憾來。
「看樣子有人不想讓我們繼續調查下去啊……」陸小鳳不由得嘆息了一聲，「或者說……是想用我們來攪渾水。」
閻鐵珊差點死亡、孤獨一鶴直接身亡了，接下來的，只剩下霍休一人。
縱使不想去懷疑，排除了其他的答案，剩下的唯一答案也是最後的真相了——這一切都是霍休設立的局。
而霍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知道了這一切，說不定還擺好了局就等著他去見他。
畢竟……前面還有一個更為可疑的霍天青呢。
如果不是從風四娘這裏知道了青衣樓的問題，再加上基本確認霍休就是青衣樓的主人，他大概也會按照對方所指引的道路走下去吧……去質問閻鐵珊、請動西門吹雪去對付獨孤一鶴、然後自己去和霍休對峙……
包括珠光寶氣閣的時候，蘇少英的存在也是。
萬一當時就請了西門吹雪……蘇少英那種年輕氣盛的去挑戰，西門吹雪又是一出手就是盡全力的殺人劍法，那麽蘇少英萬一挑戰失敗死了……孤獨一鶴必定也會為了自己看重的大弟子報仇的。
也許是因為早早地就有了懷疑，現在只是確認，自己又少了一個朋友、被朋友利用的那種悲傷感被沖淡了很多。
思及至此，陸小鳳真心實意地看向了風四娘：「四娘，謝……」
「所以只剩下霍休了啊……啊，霍休、霍天青……他們都姓霍……難道是父子？」風四娘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可是上官飛燕喜歡的是霍休，然後又去勾引霍天青……那豈不是……噫，陸小鳳，你這算是一綠綠兩人啊，你賺了哦。」
陸小鳳：「……」謝個啥啊，這個女人給他帶來的苦難絕對要比幫助要多！
西門吹雪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用疑問的目光看向風四娘。
風四娘心領神會，給其解釋道：「霍天青是珠光寶氣閣的總管，因為愛上了上官飛燕所以幫其做事。而上官飛燕的真愛是霍休，最後的主謀是霍休所以利用了霍天青……我懷疑獨孤一鶴就是霍天青害的。不過陸小鳳很爭氣，他雖然被上官飛燕假扮的上官丹鳳引誘了，但是該追查的時候依舊追查，並不會因此而有所動搖。」
然後，陸小鳳就收到了來自好友西門吹雪那一言難盡的眼神。
那眼神大概是在說——你還是老樣子啊。
陸小鳳這個時候特別痛恨自己和西門吹雪關系好，能明白他的眼神在說些什麽，不然看不懂多好啊，西門吹雪也不會說出來。
「花滿樓還沒回來麽？」
「還沒有……」說到這裏，風四娘也顯得有些困惑，「照理來說，不應該啊……」
「我去和霍天青見一面。」陸小鳳開口道，「如果我兩個時辰內沒有回來的話，就拜托……」
他看了看風四娘，又看了看西門吹雪，最後把目光投到蕭十一郎身上。
「……就拜托蕭兄了。」
蕭十一郎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被點名了，先是懵了一下。然後他跟著看了看在那邊啃花生米的風四娘，和坐下來之後便沒有動過的西門吹雪，頓悟了什麽，點頭應下：「沒問題！」
陸小鳳笑了，心情又好了起來。
雖然他少了一個朋友，但是多了更多的朋友，這也不算壞事。
他有預感，這件事情很快就要了結了。
陸小鳳的預感沒有錯，事情的確很快就了結了，不過不是他了結的，而是另一人。
花滿樓領著六扇門的四大名捕之一無情到了客棧的時候，喊了一聲：「六扇門的人請來了。」
原本已經在那裏等得昏昏欲睡的風四娘和蕭十一郎倏地站起來，條件反射一般地動用輕功逃跑。
跑到一半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應該不是捉他們的，又慢吞吞地折了回來。
「剛剛坐得太久了，我活動一下筋骨。」風四娘面不改色道。
「我也一樣。」蕭十一郎摸摸鼻子，緊跟隊伍。
西門吹雪用驚詫的目光看著兩人做完了全程的動作。
如果用後世通俗的語言來形容他此刻微妙的心情的話，大概就是——陸小鳳的兩位新朋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
他慢慢地收回了視線，看向了門口。
「西門莊主。」率先開口的是坐在輪椅上的人。
那是一位清麗的青年，雖然雙腿有疾，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你不會先注意他的腿，也不是他那張蒼白俏煞的臉，而是他的氣質。
一種出塵的氣質。
這還和無花的出塵不同，這位青年的氣質，是更偏向秀氣和內斂的。
西門吹雪朝著來人一點頭：「無情捕頭。」
無情旁邊跟著的人也朝著西門吹雪那邊點了一下頭，溫聲打招呼：「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再度打招呼：「花滿樓。」
這便算是寒暄過了。
無情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嘴角邊勾起一抹笑來，視線在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的風四娘姐弟二人身上停留了一秒，跳過：「有關於金鵬王朝的案件，還需要各位的相助，我先在此提前謝過各位了。」
無情來的自然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四劍童跟隨，分別是「金劍童子」林邀得、「銀劍童子」何梵、「銅劍童子」陳日月、「鐵劍童子」葉告。這四個童子都是突逢變故、大難不死的孩子。無情是在自己所處理的案件之後栽培了這些孩子，而四童子就是其中最優秀的幾個。
當然，在西門吹雪眼中，這四個童子可以變成「XX可與我一戰」的等式，沒有多余的身份，只有年份。
而他之所以這次不開口說，是因為以前就和無情碰到過，他那麽說了，有過爭執。
西門吹雪雖然性子冷，但又不是傻的。知道會起無用的爭執，那自然會閉嘴不犯第二次錯誤。
不過不是他不說話，就不會有爭執的。
無情正打算問陸小鳳下落、然後前往霍休那邊時，門口來了今日的最後一撥人。
而這撥人和他們這些被請來的不同，是不速之客。
「就是你殺死我們師父的麽？！」走進來的是四位女子，眼睛都紅彤彤的像是剛剛哭過。
她們是四個美人，風姿綽約的，身材婀娜動人。
只是現在美人臉上都是怒火和仇恨。
率先開口說話的是最高的一個，有著一雙鳳眼，帶著幾分淩厲的殺氣，手中那著一雙短劍，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西門吹雪的身上，恨恨地喊出對方的名字：「西門吹雪——」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西門吹雪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他們。
「姑娘們是……」花滿樓見局勢不對，趕緊出聲，企圖先緩和氣氛。
說話的那個姑娘看了他一眼，之前的氣勢稍微收斂了一些，但是語氣裏的恨意不減：「我們是峨眉四秀。我是石秀雲，我旁邊的分別是我的師姐馬秀真、葉秀珠和孫秀青……我們都是為了我們的師父孤獨一鶴的仇而來找兇手算賬！」
「等等……」蕭十一郎也覺得不對了，趕緊出來攔著，「為什麽你們一口咬定是西門吹雪？」
「因為師父是收到了西門吹雪的挑戰信才去的……而且他的身上有劍傷。」開口解釋的是另一個女子，她看起來沈穩很多，應該就是峨眉四秀的大師姐馬秀真了，「而且……我們的二師妹看到了西門吹雪離開，她再看過去看的時候，發現了師父的屍體……」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蕭十一郎覺得更加不對了，他看向了西門吹雪：「可是西門莊主你之前不是說峨眉派掌門是中毒而死……」
西門吹雪一頷首，語氣依舊冰冷：「我的確約見了孤獨一鶴，但是在我到那裏的時候，孤獨一鶴已經身亡了，身上也並無劍痕。」
「你胡說——」石秀雲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秀雲！」馬秀真喊了一聲，還算有禮貌地一抱拳，「敢問西門莊主有什麽證據可證明自己的清白？」
西門吹雪冷淡地回道：「沒有。」
馬秀真：「……那樣子的話，恕我們不能接受這個說法。」
她一邊說著，一邊拔出了自己的劍。
西門吹雪則是瞥了他們一眼，開口道：「【我本不殺女人，但女人不該練劍的】……」
「【練劍的就不是女人！】」風四娘突然模仿著西門吹雪的口氣接下去把話說完了。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沈默中，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從一開始沒有一絲存在感的風四娘。
蕭十一郎拉拉她的衣袖，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著悄悄話：「餵！姐，你搶什麽話呢，西門吹雪都在瞪你了啊！」
「啊，抱歉。」風四娘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有些茫然地看向蕭十一郎，喃喃道，「我剛剛總有一種接下來就該這麽說的感覺……」
「……」被搶了話的西門吹雪瞥了風四娘一眼，覺得有些憋悶，原本淩冽的殺意一下子都減淡了不少，覺得出手都沒有意思了。
想到這裏，他又多看了風四娘一眼——陸小鳳只說風四娘是半個算命先生，可沒說過她還有讀心術，還會搶人話。
「……總、總之！這件事和其他人無關！是我們和西門吹雪的恩怨……」被這麽一打斷，石秀雲原本的怒氣也像是在腳踩西瓜皮滑了一下，力道被松了松，沒有之前有氣勢了。
西門吹雪冷冷一笑，正要出手，只聽得一旁的無情開口了：「咳……如果不介意的話，這樁案件可否由我來處理？」
峨眉四秀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安靜的青年身上，看到了他的輪椅。
「六扇門必定會幫助受害者查明真相。」
「想必這位便是六扇門的無情捕頭了吧。」馬秀真認出了對方，「不過此時和官府無關，是我們江湖人的事情。」
「沒錯，此時不需要外人插手。」
這邊是官府辦案的弊端——江湖人總是有一套江湖人的法子，還特別抱團排外。
無情正要繼續說服，西門吹雪拔劍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會憐香惜玉的人。對他而言，既然練劍了就不歸納與女人範疇了，一律只剩下了「練劍的人」這一個選項。
那麽，便是可以對戰，可以殺死的了。
石秀雲也提起了手裏的劍，冷笑一聲：「我們不會趁人之危一起上，會一個一個挑戰你！」
西門吹雪的劍已然拔出，泛著帶著寒氣的冷光。他的眼睛也泛著亮光：「很好。」
雖然峨眉四秀的劍術他根本看不上，但是石秀雲那一個一個挑戰的說法他還是挺認可的。雖然不自量力，但是劍術就是堂堂正正的比試。
無情嘆了口氣，準備出手攔人。包括花滿樓也是，已經做好了出招攔住石秀雲的準備。
蕭十一郎看著西門吹雪因為性格原因就這麽被駕著開始要對打，也嘆為觀止。雖然兩撥人他都不熟，但是起碼不能讓客棧出現命案，他也準備攔人了。
當然，他們都是很明智地知道不可能去攔西門吹雪，準備攔的都是峨眉四秀那邊。
可是，這些人忘記了，在場還有一個時不時失了智的人。
風四娘如夢初醒般咦了一聲，在劍拔弩張的時候開口道：「等一下，二師妹說的是……葉秀珠對吧？她發現的獨孤掌門的屍體的麽？可是她不是和珠光寶氣閣的霍天青有一腿麽？」
所有人都沈默了一瞬。
在這個空檔，最先回過神的是西門吹雪。
他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劍，坐了回去。
這種事情就不是他的強項了。
第15章 塵埃落定
風四娘說的話造成的效果簡直石破天驚。
所有人的目光剎那間投到了葉秀珠的身上。
峨眉四秀中一直沒有說話的就是孫秀青和葉秀珠兩人，此時一臉煞白的就是葉秀珠了。
「你胡說！」這個氣急的聲音的主人不是葉秀珠，而是石秀雲。她此刻正為自己的師妹被汙蔑而憤怒。
「……秀珠，這是真的麽？」孫秀青是截然相反的態度，她盯著葉秀珠，說出的是質問的話。
「秀青！你怎麽能懷疑秀珠……」
相比之下，馬秀真就顯得冷靜了很多，她擡手示意自己的師妹們安靜，看向了風四娘：「這位姑娘是……」
風四娘正要自報姓名，想起了在場還有捕快在，小心地看了無情一眼，正色道：「路見不平，拔刀……出口相助而已。不必在意我的姓名。」
身為朋友的花滿樓了解了對方的小心思，不由得笑了一下。
倒是無情對風四娘的那個眼神有了錯誤的解讀，開口把場面拉回來了：「既然雙方都各執一詞，這種時候交給六扇門來處理，各位應該不會再有異議了吧？」
無情的潛台詞也很明顯——誰有異議誰有嫌疑。
「至於究竟是毒殺還是劍傷，只要檢查過獨孤掌門的屍體就知道了。」
蕭十一郎摸摸下巴，看著峨眉四秀那邊詭譎的氣氛，有些疑惑地扭頭問風四娘：「可是你不是說霍天青喜歡的是上官飛燕麽？還很有可能是毒殺獨孤掌門的兇手，那葉秀珠姑娘怎麽……」
「不！不會的！」伴隨著尖利的反駁聲，事情有了定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面色蒼白、驚惶和絕望都寫在臉上的女子身上。
「他……不會的，他不可能殺了師父……他說是普通的茶……」
原本就因為心虛、聽到六扇門要介入而開始驚慌失措的葉秀珠在聽到蕭十一郎說的話之後，像是壓倒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情緒徹底崩潰。
她捂住臉，在師姐妹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失聲痛哭。
因為風四娘突如其來的一句，將西門吹雪和峨眉四秀的矛盾瞬間消於無形了。
石秀雲雖然脾氣大，但是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既然知道是她沖動錯怪別人了，自然也漲紅了臉朝西門吹雪道歉了。
當然就西門吹雪的個性，這個道歉接不接受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而在這個時候，蕭十一郎看了看時辰，終於想起了陸小鳳的囑咐來：「我覺得……陸兄可能有麻煩了。」
風四娘這才意識到什麽：「啊，霍休！」
蕭十一郎：「……」怪不得陸小鳳在走之前囑咐自己呢，就風四娘這個反應速度，等她自己想起來，趕過去大概只能來得及收屍。
——
真相並沒有那麽覆雜。
就如陸小鳳之前預料的那樣，這一切都是霍休在幕後操縱，霍休也的確是青衣樓的主人，那個毒也是他下的。
而當天晚上對閻鐵珊和風四娘下毒手的，就是上官飛燕。
這個局本來很完美，由上官飛燕利用花滿樓引得陸小鳳出手，再假扮上官丹鳳去勾引陸小鳳，拜托對方為金鵬王朝遺孤討回公道，目的就是獨孤一鶴和閻鐵珊手中的財寶，以及永遠地守住自己的財寶。
陸小鳳來到霍休所在的小樓的時候，霍休還在喝酒。
他看到了陸小鳳，開口道：「你來了。」
陸小鳳在他對面坐下，就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兩個老友正常地寒暄一般：「是啊，我來了。」
霍休嘆了口氣：「看樣子你已經知道了。」
陸小鳳此刻卻流露出了幾分困惑來：「為什麽？你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富人了，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情？」
霍休淡淡一笑：「正因為我是天下第一的富人，所以才要做這種事，才能保住我的天下第一。」
霍休雖然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富人了，但是貪欲是永無止境的。
他想得很好。利用霍天青解決閻鐵珊、西門吹雪解決掉獨孤一鶴、他熟知陸小鳳的性格會追查，可以一步步給對方設局讓他相信霍天青才是最後的主謀……可是他也沒有料到，事情在最開始就開始跑歪。
首先被風四娘那麽一打岔，一開始就知道是個局的花滿樓自然不會對上官飛燕動心，甚至知道她就是主謀之一。
其次，珠光寶氣閣那裏被再三破壞、還有王憐花加盟，在場的人一個都沒有死。而且閻鐵珊禮佛，剛好妙僧無花到了附近，閻鐵珊請了人過來，有無花在一旁看著，霍天青想再度下手也無法。
而霍休本人，在最開始的時候便被道破了身份——青衣樓的主人。
「你的計謀已經完全失敗了，有考慮過束手就擒麽？」陸小鳳問道。
霍休哈哈大笑，搖了搖頭，接著又像是想不明白一般，問道：「我覺得我的計劃天衣無縫，到底是在哪裏出了岔子呢？」
「在最開始就出岔子了。」陸小鳳笑道，「因為我前不久認識了一個有趣到令我頭大的朋友，她說你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
霍休反問道：「是風四娘？」
陸小鳳點頭：「沒錯。」
霍休再度搖了搖頭，有些感慨：「沒想到我竟然會敗在一個女人身上。」
陸小鳳道：「小看女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霍休用有些驚奇的目光看著他：「沒想到我竟然會被你這麽說……也就是說，風四娘她的確是堪比大智大通的江湖百曉生？」
「那你可看高她了。」陸小鳳失笑，悠然道，「她十句話裏大概只有三四句可以歪打正著。那歪打正著的話裏你還要自己去琢磨猜測真相。」
「但是你們相信她。」
「是的，我們總願意先相信她的話，畢竟我們是朋友。」
霍休沈默了片刻後，有些遺憾地開口道：「你的確是個很好的朋友，可惜你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
他停頓了一下，悠悠地接了下一句：「和你的朋友一起。」
伴隨著他的話，在密室門口出現的，是花滿樓和西門吹雪。
——
「霍休給密室做了機關，想要用機關死死困住陸小鳳他們自己逃走。」
「但是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反而會被自己的機關困住。」
「誰讓他綁架威脅了制造機關的朱停，而且還對上了精通機關的公子呢。」說這話的是無情的四劍童之一，還帶著一絲得意的口吻。
幾人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鐵籠子裏無能狂怒的霍休，和在旁邊圍觀他的陸小鳳、花滿樓和西門吹雪三人。
其實如果霍休不啟動機關結果把自己關起來了，他未嘗不能在三人手下逃離，但是這麽一做，便是萬事休矣的局面了。
「這就是所謂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吧。」蕭十一郎感慨道。
「這告訴我們不能對自己過度自信。」風四娘跟著感慨道。
「霍休之後就由六扇門接管了，感謝各位的協助。」無情溫和有禮地說道。
「呃……好說好說。」陸小鳳摸摸自己胡子的部位，稍微覺得有些尷尬——雖然知道花滿樓去請官府的人了，真的變成這個局面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原本面色可怖的霍休卻直接忽視了無情，盯著風四娘：「風四娘！老夫問你一個問題，你不回答的話老夫死不瞑目！」
「……」風四娘的表情漸漸變得為難起來，「我覺得你現在無論怎樣都是死不瞑目的……」
「咳咳咳咳——」蕭十一郎在一旁猛烈咳嗽。
而霍休則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你是如何得知老夫是青衣樓主人的！是不是老夫手下有叛徒？！」
風四娘一楞，搖了搖頭：「不是。」
陸小鳳看著風四娘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的表情，心中有不太好的預感，出聲道：「等一下，四娘……」
但是他還是太晚了一些，風四娘已經說了下去：「我在最開始，包括和陸小鳳還有花滿樓說的，只是懷疑你是青樓的主人的。」
「……」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同情目光，都給了霍休。
雖然他並不需要。
——
主謀已經落網，金鵬王朝的事情也到此有了個句號。不管圓滿不圓滿。
只是這件事看著最後塵埃落定了，真正的後續處理卻沒有那麽簡單。
因為……官府介入了。
現在的皇帝還算個明君，但也同時說明了他沒那麽好糊弄。一旦牽扯到外邦勢力妄圖覆國這點，就足夠令人警醒了。
而一旦官府介入，事情就開始朝著另一種方向拐彎了。
霍休的財產就被沒收了，只是在籠子裏的他受了刺激，看著情緒不太穩定，要問出他把自己的財寶藏在哪裏了還需要時間。
閻鐵珊那邊因為是自己經營大了、而且每年乖乖交稅，朝廷那邊也就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至於獨孤一鶴那邊……看在人已死的份上，也沒有再追究什麽。
金鵬王朝當年的遺孤——小王子早就死了，陸小鳳和花滿樓當時見到的苦主是霍休派人假扮的。而唯一的皇族遺孤上官丹鳳也已經被嫉妒成性的上官飛燕給殺死。上官飛燕最後還是被霍休殺人滅口了，而霍休是被官府給收押了。
上官飛燕的妹妹上官雪兒則是被六扇門暫時收養了，說是之後會找個好人家。
殺手樓青衣樓的後續處理就交給了六扇門，估計一陣子內是有的忙活了。
葉秀珠介於是峨眉派的人，最後還是交由峨眉派處理。在這點上，朝廷還是讓江湖事江湖了了。
至於霍天青……追究起來，他也是被利用的人，沒有獲得什麽好處，而且最對不起的也就是閻鐵珊，官府自然不會因此而捉拿他。閻鐵珊糾結再三，還是沒有對他做什麽，但是他也不可能再在珠光寶氣閣裏待下去，主動離開了。
至於峨眉派那邊麽……
在發現葉秀珠的背叛行為之後，馬秀真將葉秀珠看管了起來，並且去珠光寶氣閣找到了自己的大師兄蘇少英主持峨眉派的事宜。蘇少英震怒之下也對六扇門的調查相當配合。
他的個性和石秀雲有點像，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在沒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是不會改變的。在珠光寶氣閣的時候，他看到了風四娘等人救人的場面，認定了他們是好人。
葉秀珠的態度也昭示了她的確和霍天青關系不一般，他都已經在內心給霍天青判了死刑，甚至覺得這一系列的陰謀都是他策劃的。
不過在這種時候，閻鐵珊倒是出來證明了霍天青的清白——霍天青今晚並沒有出去過，無花可以作證。
這說明不是霍天青動的手，至少不是他本人動的手。
獨孤一鶴的死最後追查下去倒是令人唏噓——動手的是上官飛燕，而幫兇是峨眉四秀之一葉秀珠。因為知道葉秀珠對霍天青芳心暗許，上官飛燕就利用了這點，易容成了霍天青去做了一系列的事情。葉秀珠本人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一次幫兇，縱使心有悔恨，卻也無力回天了。峨眉派最後對她的處置不知如何，但是峨眉四秀是無法再度聚齊了。
到此為止，金鵬王朝轟轟烈烈的騙局開場，以很慘淡的結局收尾了。
唯一高高興興的，大概就只有奉旨去拷問霍休問出財寶地點準備抄家的六扇門的金九齡了吧。
「這次的事情多謝風姑娘和諸位了。」蘇少英在接連經歷了自己的師父死亡、師妹背叛的事情之後，看起來沈穩了不少。
在他的帶領下，剩下的峨眉三秀也低頭道謝和致歉。
「之前……我和我的師妹對你有誤解，說了很難聽的話，十分抱歉。」孫秀青走到西門吹雪邊上，溫聲道，「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你對我……對我們印象不好。」
少女情懷總是詩，孫秀青這副模樣，將自己的愛慕之心表達地很明顯。
然而，一身雪白、性格也像冰雪的西門吹雪沒有get到點，鋼鐵直男般冷冷道：「與我何幹。」
孫秀青眼一紅，咬了咬唇，扭頭就走。
石秀雲看著有點氣，想說些什麽，但是想到了之前自己誤解對方罵了很難聽的話，又有些氣短，最後只能一跺腳扭頭就跑。
馬秀真有些尷尬地朝眾人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風四娘站在西門吹雪旁邊，神神秘秘地上前，跟西門吹雪說道：「西門莊主你不追上去看看麽，那其中有一個會是你未來的老婆啊。」
「……」西門吹雪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風四娘有些納悶地扭頭看花滿樓：「花滿樓，是我的錯覺麽？我總覺得西門莊主剛剛看我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樣。」
「……」花滿樓扇了扇自己手中的扇子，笑得如沐春風，「很抱歉，四娘，我看不到。」
第16章 後續
兩日後——————
「所以……就是，葉秀珠喜歡霍天青，霍天青喜歡上官飛燕，上官飛燕喜歡霍休，霍休喜歡財寶……」風四娘慢悠悠地理出了這麽一條線來，忍不住感慨，「花滿樓，我得出了一個道理。」
花滿樓很配合地問道：「是什麽？」
風四娘：「最終，人的真愛都會回歸到財富上。」
花滿樓：「……不，四娘，我覺得不能這麽算。」
風四娘沒有在這點上繼續糾結，好奇道：「所以西門吹雪就這麽回去了麽？他這一趟出門似乎都沒有幹什麽啊？」
要知道西門吹雪給自己規定的一年出門的次數都是限定的。
花滿樓有些不確定道：「似乎是和盛捕頭切磋了一下……應該也算是有所收獲了吧？」
盛捕頭叫的就是無情，無情本命盛崖余，只是名聲起了之後，外人多知其外號卻不熟悉其姓名了。
「也是，陸小鳳剃掉了胡子的代價請他，結果他就是出門散了個步的……總結一下，還是陸小鳳虧了，西門吹雪賺了。」風四娘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至於無情麽……曾經當過女飛賊現在還沒正式退役的風四娘還是對捕頭敬而遠之的。更何況是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
要知道她也曾經被小範圍地通緝過一段時間呢，還是有點心理陰影的。
雖然無情也沒對她做什麽，只是問了她一些金鵬王朝的問題，甚至還感謝了她的配合。可見花滿樓之前轉述的時候有很小心地把她摘出來。
不得不說花滿樓真是個好朋友。
「不過我覺得西門莊主對我的態度不是很好，我有得罪過他麽？」風四娘有些困惑，「我明明還幫了他啊。沒有我他還要被美人繼續誤會呢。」
花滿樓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
——是啊，風四娘的確算是幫了西門吹雪，可是在峨眉四秀走的時候，她神神秘秘地上前問的那話……
花滿樓覺得，西門吹雪只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風四娘，已經算是涵養不錯了。
思及至此，試圖轉移話題的花滿樓問起另一件事來：「蕭十一郎呢？」
「他說看我還能活蹦亂跳地氣死人，他就放心了。然後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風四娘想起自己的這個弟弟，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弟弟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啊，說起不可愛的人，陸小鳳人呢？」
想起這個，花滿樓臉上了多了幾分笑意：「他說和你碰面就會讓自己的麻煩變得更加麻煩，他要躲你一陣子，然後跑了。」
「什麽？！這豈不是賊喊捉賊？」風四娘十分不平地一捶桌子，「如果不是他的話，我至於惹上那麽多麻煩麽！」
沒錯，風四娘覺得如果不是陸小鳳，她都不會碰到王憐花，就不會陷入一個「我下次再來找你」的不知時間的恐慌倒計時中。
花滿樓笑而不語，在等對方碎碎念完之後，才問道：「四娘你之後有何打算？」
「我麽？我收到了閻老板的邀請函，說是要給我謝禮。所以我等一下就去珠光寶氣閣轉一轉。」風四娘顯得挺高興的，「總的來說，這一趟我還是賺到了的。」
至於中途碰到王憐花本尊的那些事兒……她很痛快地決定今朝有酒今朝醉，忘個一幹二凈！
反正看著王憐花的態度，也不像是要殺自己。
察覺到對方發自內心的喜悅，花滿樓也跟著心情好了起來。
這一次其中陰謀詭計人心算計雖然令人唏噓，但是看著朋友那麽高興的樣子，他也跟著受了感染。
雖然也時不時會被噎到，但花滿樓和哀嚎躲避的陸小鳳不一樣，他還是挺喜歡和風四娘聊天的。
因為風四娘從來不會想太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開開心心的。明明有很多秘密，卻沒有什麽煩惱。
如果陸小鳳在的話，大概就要頂嘴了——風四娘那是傻樂！而且花滿樓又不會和他一樣，被當著正主面說自己給對方戴了綠帽子！
「閻老板應該沒怎麽受到波及吧？」思及至此，風四娘又有些擔憂起來——萬一閻鐵珊的財富被擼了大半，那麽說好給她的謝禮肯定要減半了的！
「珠光寶氣閣應該沒什麽影響。」花滿樓明白她的心思，失笑道，「六扇門只是查封了霍休的財產。」
「哎？是無情去查的麽？」風四娘因為不太想和六扇門多接觸，溜得挺快，自然也不知道後續的處理。
花滿樓搖了搖頭：「不，是金九齡。」
要動用四大名捕出手的都是大案子，這次也就是因為牽扯到了外邦覆國無情才重視出馬。這種後續處理自然不可能浪費他的時間來。金九齡也是四大名捕之下有名的名捕了，讓他來處理霍休也不怕出什麽意外。
而風四娘聽到金九齡的名字則是皺了皺眉頭：「金九齡？」
花滿樓一楞，開始有些擔憂起來：「怎麽了？金九齡有什麽問題麽？」
「你知道麽，花滿樓。」風四娘壓低了聲音，湊過去，悄悄說道，「金九齡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小癖好……他喜歡繡花，還喜歡扮成女人。」
花滿樓：「……」還好沒讓風四娘見到金九齡。
在花滿樓這邊聊完之後，風四娘騎著馬，來到了珠光寶氣閣。
身體已經差不多好了的閻鐵珊熱情地親自來迎接她：「上次多虧風姑娘仗義救了俺，俺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之後有用得著俺的地方盡管開口提！」
「閻老板客氣了。」風四娘笑容大大的，她一身紅衣，就像是她的性格一般熱烈。
過來是拿好東西的，而且不需要自己費盡心思，對方會主動奉上。風四娘自然很高興，態度也相當熱情。
閻鐵珊是個很上道的人，他明白自己能活下來多虧風四娘的贈藥，所以回禮也是很豐厚的。
不僅送上了珠寶，還告知對方只要有需要，自家的產業她隨時可以去取錢以備不時之需。
風四娘歡歡喜喜地挑選了一對珠光寶氣的耳墜給自己換上之後，也笑瞇瞇地謝過了閻鐵珊，沒有再多拿什麽。
閻鐵珊見狀，還有些不樂意：「風姑娘！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是不是看不起俺？」
「哪能呢，四娘是想到自己之後可能會厚臉皮多次來閻老板這裏打秋風，所以才想著先給閻老板一個好印象的！」風四娘笑了幾聲，「閻老板直接叫我四娘便可。閻老板要知道我風四娘也沒有什麽別的追求，就是想要享受，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這些可都要花不少錢。難得碰上閻老板這麽一個大方的，可不能一開始就把你嚇跑咯！」
閻鐵珊倒是眼前一亮，發自內心地大笑著，還因為身體還沒好全就笑得有點過而到最後咳嗽了幾聲：「四娘這脾氣對俺的胃口！放心吧，四娘你救了俺一條命，就這點小要求俺一定會盡力滿足！剛好俺府上就有個做得不錯的川菜廚子，四娘來品鑒品鑒？」
風四娘眼前一亮：「那就叨擾閻老板了！」
只要不突然犯病，風四娘還是很會說話、很會和人打交道的。
而一個漂亮的、能說會道的女人性格爽利不說，還時不時真誠地恭維你幾句，沒幾個人會不喜歡她。
更何況是早就對她印象很好的人。
席間閻鐵珊也說起了霍天青的事情，頗有幾分唏噓：「這大概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了吧……可惜遇上了一個蛇蠍美人。」
風四娘跟著附和：「誰說不是呢？不過閻老板大度，直接放人走了。」
「俺也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看在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上，閻鐵珊遲疑了片刻，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說了，「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後人。」
風四娘知道天禽老人。
當年的天禽老人也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名號的高手，現在江湖中所流傳的「天松雲鶴、商山二老 」，商山二老便是天禽老人唯二的兩個徒弟。
既然如此……得知霍天青的遭遇後，這兩人必定會出面。那這樣子他全身而退就不奇怪了。不如說他那樣子的身份，在珠光寶氣閣裏呆著當一個小小的總管才奇怪。
不過為了能帶走霍天青，天禽派一定也和閻鐵珊做了什麽交易的。
風四娘雖然時不時會變成一個鐵憨憨口無遮攔，但這會兒卻是機智地什麽都不說，而是吃著菜，喝著烈酒。
閻鐵珊也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開始做一個合格的東道主，樂呵呵給對方介紹起菜色來。
就在吃飽喝足之後，被下人領著好好參觀園子消消食的風四娘又看到了熟人。
或者也不能說是熟人，畢竟之前也就一面之緣。
「風姑娘。」素衣僧人臉上帶著一絲微笑，朝著她一點頭，聲音也仿佛高山上的流水一般空靈。
風四娘一楞，立馬回禮，臉上還帶著烈酒的後勁所造成的紅暈：「無花大師……您這是在……等我？」
「正是。」無花垂著眼簾，「小僧有一些困惑，個人實在無法想通，還望聰慧如風姑娘能指點一二。」
第17章 XX十四郎
風四娘其實並不明白，無花攔住自己要說什麽。
但是這不妨礙她答應了無花的要求，畢竟現在是她吃飽了閑著的時候。
這裏是閻鐵珊的地盤，這兩人都是閻鐵珊的貴客，說要找個地方聊聊，侍從立馬殷勤地給兩人準備了湖心亭的位置。
空曠、風景好，還能防止不識相的人偷聽。
侍女準備了茶點送上。
沏的是上好的龍井，配的是小巧的龍井酥，剛好是一口一個的量，很適合剛剛吃多了辣菜的風四娘。
不得不說，珠光寶氣閣財大氣粗之下，各項服務都是很貼心的。
「無花大師想和我說什麽呢？」風四娘看著眼前的人，臉上是純粹的疑問。
無花先是不緊不慢地沏茶，動作端得是行雲流水，煞是好看。配上無花此人的面容和身姿，將簡簡單單的幾個動作弄得仿佛是仙人之姿一般。
他將茶遞到風四娘面前，才面帶微笑地開口了：「在下聽說了風姑娘知曉不少秘辛……所以才想邀請風姑娘一敘。不知道這個舉動是否是唐突到風姑娘了。」
風四娘擺擺手，很爽利地說道：「我之前說過的，無花大師叫我四娘就可以了。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不過知道的肯定會告訴你的。」
「是我著相了。」無花笑了笑，「我知道四娘知曉不少江湖秘聞，但是有的時候還需要對人設防一些，以免被小人利用了。」
「啊，這個沒關系。」風四娘大大方方地一笑，很是爽快，「之前陸小鳳和花滿樓也擔心我說太多得罪人或者因為知道太多而被人滅口什麽的，不過後面他們便不再多言了。」
無花面露一絲興味：「為何？」
風四娘語氣平靜：「因為他們發現囑咐了我我也不會改。」
無花：「……」嗯，這個的話，的確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呢。
「那麽……」風四娘盯著眼前面容姣好、看起來無愧於「妙僧」二字的僧人，眼中露出幾分好奇，「無花大師你想知道什麽呢？」
「我……」無花張了張口，微微蹙眉，像是受到了什麽阻礙一般，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閉上眼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之後，再度睜開眼，之前淡然的氣質中夾雜了一絲愁然，「四娘你之前說我是觀音之子……」
「是啊，我沒說錯啊。」風四娘點了點頭。
無花觀察著對方，發現她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心下安定了不少，但是表面上為難的情緒更加外露了：「其實……我在之前，聽我師父說起我的身世。雖然入了佛門便已斬斷塵緣，但是我也不能忘卻父母的生恩。所以思及四娘上次說的事情，便想來問問，四娘是否知曉我的生父生母的消息……」
無花其實自己就知道。
他的生父是東瀛人天楓十四郎，生母是現在江湖人有名的女魔頭石觀音，惡貫滿盈。
而如果讓別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在江湖上他所擁有的地位、名聲便會一夕之間化為泡影。
所以他才會聽到那句「觀音之子」之後，忍不住來試探風四娘。
若是並非情勢所逼，無花還是不希望動手殺風四娘的。因為後續麻煩太多了。
無論是陸小鳳還是花滿樓，甚至是閻鐵珊，都會為了她追查真兇的。更不用說知曉那麽多常人不可能知道的秘辛的風四娘背後的勢力或者個人。他並不想因為這一個女人而壞了自己的大計。
可是如果風四娘真的知道的太多還有可能威脅到自己，那就……不得不出手了。
處理麻煩事情總比無法處理事情要好。
「這個啊……你讓我想想。」風四娘說著，便陷入了思考狀態中。
除了自己本身的記憶之外，她有部分記憶是雜亂不清的。這些就像是一個個藏書室，平時都關著門。只有提到了關鍵的詞語和見到了關鍵的人，那扇門才會被打開，然後翻出幾本書來。這幾本書也不像是自己的書，像是外來的，她只能看到只言片語。
但是因為這的確是自己腦子裏的書，她又對此深信不疑。
就像是此刻，無花提到了她的父母，她費力思考，得出了一些結論來。
「似乎是……十四郎吧。」風四娘一直緊皺著的眉頭松了松，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無花臉上的表情更溫和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如果此刻苦思冥想的風四娘擡頭看他的話，應該就能發現對方看自己的目光宛若看死物。
「啊！我想起來了！是土方十四郎！」風四娘一拍桌子，肯定道。
無花微微睜大眼睛，臉上那一絲錯愕是真真切切的。
而風四娘還在那裏繼續說著，並且越說眼睛越亮：「你的父親應該叫做土方十四郎！是個東瀛人！而且是真選組的組長！啊，東瀛的真選組就是相當於六扇門一樣的部門。」
無花：「……」emmm——真選組什麽的……他倒是沒有聽說過呢……而且他父親難道不姓天楓姓土方麽？還是說……這人意識到了什麽，現在開始胡說八道來打消他的殺心和懷疑？
無花的沈默被風四娘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所以她痛痛快快地繼續了：「你的父親也是個英雄人物呢……為了維護江戶的安定，嚴厲打擊犯罪，為了保護平民一直奮鬥著……他的刀法很厲害！」
無花的眼中劃過一絲不確定——刀法這點倒是能對得上……不過英雄人物這點……
「他很受下屬的尊敬！有著鬼之副長的稱呼！」這廂，風四娘還在繼續，還越說越流暢了，「啊，我記得你的父親特別喜歡吃蛋黃醬！」
無花此刻心如止水——蛋黃醬又是何物？蛋黃做成的醬？為什麽這個人連他父親的喜好這種東西都能知道？不如說……這應該已經完全不是他的父親了吧？
無花當年還是跟著自己的父親到七歲的。七歲是已經能記住不少事的年紀，他知道的已經不算少了。
看著風四娘說得情真意切，再想想她之前在珠光寶氣閣那天晚上的操作，無花變得不確定起來——這人到底知道不知道？是在裝瘋賣傻，還是真的純粹只是之前歪打正著？
「那……」無花試探性地問道，「我的母親呢？」
「嗯？你的母親？」風四娘想了想，肯定道，「她叫做沖田三葉！是個美人呢，可惜因為生病去世得比較早了……」
無花微笑著聽著，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眼前感慨的女子——嗯，之前應該是歪打正著吧。
這樣子也好，起碼不用考慮殺人滅口的事情了。
畢竟……要對這種人使用天一神水，那是純粹了的浪費了。
而且……想讓風四娘不對自己造成威脅，除了殺了她，還有其他很多事可以做。
在兩人一個說得盡心，一個裝作聽得認真的時候，閻鐵珊過來了。
他看到兩人還笑呵呵的：「俺沒有打擾到四娘和無花大師吧？」
閻鐵珊的介入自然打斷了這一次的談話，無花還裝模作樣地要求風四娘為自己保密，風四娘自然也答應了不會說與外人。
她在吃飽喝足之後，牽著閻鐵珊送自己的好馬優哉遊哉地回到了下腳的客棧。
這幾日她過得挺愜意的，吃喝玩樂，錢花得多了反正有閻鐵珊買單。而在這段時間裏，她的名聲也經過了有心人的編排傳了出去。
從最開始說她是江湖百曉生第二、堪比大智大通之後，因為金鵬王朝一案，她的名聲更上一層樓了。
一開始將信將疑的人都道風四娘知曉不少武林秘辛。
而她知道那麽多還沒有人來找麻煩……一是因為除了霍休倒黴之外，其他人也沒有被牽連的。而也沒有人想為霍休報仇。
二是風四娘才多少歲？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秘密。她背後必定站著不為人知的勢力或者是老前輩。雖然有不少人蠢蠢欲動，但是沒有人會那麽傻的去當那個出頭鳥。
陸小鳳在外頭散心完回來找花滿樓喝酒，就提起了風四娘來。
「四娘不在你這裏？」
「躲著她的也是你，要找她的也是你。」花滿樓調侃道，「陸小鳳，你到底是想見她呢還是不想見她呢？」
「只要她談論的話題不是我，我是很樂意和她喝上幾杯，聊到大半夜的。」陸小鳳誇張地嘆了口氣。
「她今天還沒過來。」
「也就說之前常常來吧？」陸小鳳徑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她的生活可真愜意，來你和閻鐵珊那邊輪流吃大戶，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在這種麻煩當頭的時候，也就她最心大了。」
花滿樓聽出了言外之意，笑容收斂了一些：「出什麽事了？」
「江湖百曉生、不如風裏聞。四娘都在外頭成了百曉生第二了，而且百曉生還是因為武器和武功排名而有名，四娘那是江湖秘辛啊……說是她知曉每個人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還在這個關頭，大智大通失蹤了。」
花滿樓一怔：「也就是說……現在萬一有人迫切想知道什麽秘辛，找不到大智大通，會去找四娘？」
「是啊，還好他們都覺得四娘背後有勢力，不敢輕舉妄動……」陸小鳳嘆了口氣，「她雖然嘴巴不把關胡說八道，也沒有新得罪什麽人吧？她有和你說過麽，有關於其他人的秘辛？」
花滿樓：「……她說過金九齡喜歡繡花和……扮女人。」
陸小鳳：「……咳咳咳，就算是真的，也不至於為了這個殺人滅口……吧？」
「她前幾天還被無花大師問過……」花滿樓回憶起來，眉頭皺了皺眉，再度舒展開，「但無花大師應該和此時沒有關系……」
沒錯，風四娘從閻鐵珊那邊回來就立馬說了。
雖然答應了無花不告訴外人，但是花滿樓不是外人，是她的摯友啊！
聽了花滿樓轉述的陸小鳳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始同情無花，他覺得無花可能隨時錯誤估計了風四娘的靠譜程度，然後還要給面子地不當面吐槽。
什麽土方十四郎，什麽時候無花和東瀛人扯上關系了？雖然風四娘說得還有模有樣的……咦？等等？不會真的有什麽關系吧？
想到了青樓和青衣樓的距離……陸小鳳開始深思起來——莫非還是一字之差？
「那無花的母親呢？也是東瀛人？」陸小鳳問道。
「四娘說她叫做沖田三葉，是個愛吃辣的脾氣很好的大美人，雖然身體不太好，而且因病早逝了。」花滿樓嘆了口氣，「然後她又說可能是個姓石的中原美人，也可能姓李。」
陸小鳳：「……」得了，他為什麽還要當真呢？
再說了，無花的生父生母到底是誰，也和無花本人沒太大關系啊。陸小鳳也不是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偏見者，就算無花父母都是東瀛人，也和他與無花交朋友沒關系。他也不覺得無花會因為聽說自己是東瀛人就去暗搓搓地害風四娘的。
而此刻被朋友們擔心的風四娘，正被人請去做客了。
正如陸小鳳和花滿樓所擔心的那樣子，這個時候，她成了大智大通的替代品。而且她還特別好找到。
雖然風四娘說的那番話無花不信、陸小鳳不信、花滿樓也不信。
可是還是會有人信的。
無花忘記了，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的父親也是天楓十四郎。
而那個人，和他不一樣，特別容易被忽悠。
「什麽？我的父親……真、真的是一個英雄麽？立志為民除害、擁有著武士精神的英雄？」南宮靈雙眼發亮，語氣帶著點外露的憧憬，「是叫做真選組麽？風姑娘你還知道些什麽？能多說一些麽？」
第18章 突然白學
此時在和風四娘說話的，是丐幫幫主的養子南宮靈。
他長著一張英俊的臉龐，劍眉星目，長相和氣質都是偏英氣的那一掛。即使臉上帶著笑容，看著也是穩重的模樣。
雖然是丐幫的人，南宮靈的衣服倒不似大眾對丐幫傳統印象中破破爛爛的穿著，而是一襲青色的外袍。
當然，袍子上還是有象征性地打了幾個補丁的。
畢竟還是丐幫嘛，而且還是內定的下一任幫主。
雖然說南宮靈並非現任丐幫幫主任慈的親子而是收養的，但是他深受任慈的喜愛並且精心栽培。而長大後的他的確也是武功高強，在幫內威信也是足夠的。
幾乎沒有人對他是下一任幫主這個既定事實有什麽異議。
本來的話，南宮靈也是這麽穩穩當當地走下去的，直到半年前，少林寺的無花大師找到了他，並且告訴了他他的身世之謎——他和無花是親兄弟，他們的父親天楓十四郎是被任慈殺死的。
那個時候，南宮靈幾乎是崩潰的。他過往的人生似乎都成了一個笑話。
一方面，任慈待他極好，他對任慈的確是抱有對父親的崇敬和舐犢之情的；另一方面，他也聽到了任慈親口承認殺了他的生父，他又深恨這一點。
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交織之下，他最後放棄了自己的思考，聽從了自己的親大哥無花的安排——給任慈下毒藥，慢慢地把控丐幫勢力，將任慈取而代之。
如今已經半年過去了，任慈現在也臥病在床，任慈的妻子葉淑貞照看著他，這對養父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在丐幫的積威漸深，但是他卻並不開心。尤其是在他得知自己的生母是石觀音之後。
石觀音是誰？是江湖上有名的心狠手辣的女魔頭。
縱使子不嫌母醜，石觀音還是個特別漂亮的美人，對母親抱有幻想的南宮靈還是難免有所失望。
而且他有時候還會納悶一下下，為什麽他的養父姓任、生父姓天楓、生母姓石，而自己卻姓南宮呢？
總之，在這種矛盾心情之下，風四娘的大名忽然像是橫空出世一般傳了出來，伴隨著的還有她熟知各種江湖秘辛。
南宮靈聽到後，就心動了。
他特意前來，請風四娘一敘。
他不信無花會騙他，也不覺得自己所知道的並非真實，只是單純的想要再次確認，求個心安理得罷了。
而且他都打聽過了，風四娘當時在珠光寶氣閣評價無花是「觀音之子」。別人會以為是說無花的佛性和長相宛若觀音，只有南宮靈知道這個一語雙關意味著什麽。
只是……他並不知道，風四娘和大智大通，還是有著十分大的差距的。
風四娘在得知丐幫少幫主南宮靈請她前往一敘之後，並沒有多想，大大方方地去了。
南宮靈的態度也很好，所以風四娘在看到對方給的報酬之後，也爽快地同意單獨地聊聊。
「你大哥前不久還來找我問父母的問題呢，沒想到這麽快你也來問了。」
南宮靈一楞，有些震驚，卻也有些欣喜——畢竟他有個親哥目前誰都不知道，風四娘一下子就道出來了，證明她的確知道了不少。
當然，該試探的還是要試探。
南宮靈小心地回道：「我還有個大哥麽？」
「是啊，你大哥的確是個美人，長得真是好看。」風四娘感慨道，「也正因為如此，我都忘記向他要報酬了。」
自家大哥的容貌南宮靈也是很明白的，見對方這麽說他心中更是信服了幾分：「那麽……風姑娘您必定也知道我的親生父母的事情了？」
「當然了！」風四娘點頭。
她其實看到無花就想起了他和南宮靈是親兄弟這回事……至於上次沒說，是因為無花就問了父母的事情啊。
「你的父親，是土方十四郎。」風四娘認真地說道。
南宮靈一楞：「哎？土方？不是天楓麽？」
「哎？天楓？」風四娘也楞了一下，「不啊，就是土方。他可能來中原的時候為了隱瞞身份改了一下姓氏吧……畢竟他在東瀛還是很有名的。」
「我父親他在東瀛很有名麽？」南宮靈睜大了眼睛，語氣都變得有些急切起來，「風姑娘，您能仔細說說這個麽？」
要知道之前南宮靈對於自己的父親的印象就是挑戰任慈失敗反被殺的概念而已。
他哥也沒有在他面前吹他爹啊！他都不知道他親爹原來那麽難耐！
然後，就發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風四娘把和無花說的也和南宮靈說了。於是，就這樣子，身為兩孩子生父的天（土）楓（方）十四郎，成了相當於東瀛六扇門的真選組的副局長，立志為民除害為民請命、擁有著絕對的武士精神的東瀛武士。
「這、這樣子的話……為什麽我父親會帶著我來中原……」南宮靈怔怔道，說到一半想起了什麽，表情變得覆雜起來，「是因為我母親麽？」
他其實方向猜對了。
真正的天楓十四郎就是為了尋找拋夫棄子的石觀音而來到中原，但是找了一年沒找到才絕望之下接連挑戰少林寺住持和丐幫幫主，把自己的兩個孩子托付給了這兩人後死了。
但是架不住在風四娘的腦內劇本裏，不是這樣子的。
「一半一半。」風四娘嘆了口氣，語氣帶上了幾分感慨，「你的父親來到中原……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是，是整個真選組，被東瀛皇帝卸磨殺驢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足夠南宮靈腦補出好幾個心疼死他親爹的版本。
「但、但是……」南宮靈怔怔道，「他、他其實可以卷土重來……」
「做不到了，他最好的兄弟、信任的下屬、並肩作戰的夥伴們，甚至是他心愛的妻子……都已經不在了。」風四娘嘆息了一聲，「他之所以來中原，也是托孤，然後給你們兄弟找好歸宿。」
想到這裏，南宮靈的心揪了起來——他的父親是個偉大的人。
那麽，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會令父親所不恥，令其蒙羞呢？
「那、那麽……我的母親呢？」南宮靈終於想到了另一個重要人物，有些急地問道。
「你的母親啊……那是一個十分溫柔的美人呢。」風四娘瞇了瞇眼，在記憶裏搜索著，「她叫做沖田三葉！」
「哎？不是石……」南宮靈下意識地出口反駁，見風四娘看過來趕緊打住，有些心虛地笑了笑，但是內心還是一篇雜亂，「我還以為我的母親是中原人，我父親才帶我來中原的……」
風四娘一臉的遺憾，搖了搖頭：「你的大哥是，但是你不是啊。」
南宮靈：「……！！！」
「你的大哥的母親……我記得是姓石，又姓李。」
南宮靈喃喃道：「可是你說我的大哥是觀音之子……不，不對……我大哥是，我不是……原來如此……」
在南宮靈震驚到目瞪口呆的時候，風四娘則是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啊！這兩人不是同個媽啊！怪不得她的記憶裏這兩人的母親又是沖田三葉，又是姓石又是姓李的！
而南宮靈則是多想了一些——怪不得啊！他和無花的長相其實也沒多少相似的地方，起碼站在一起是絕對認不出來的。
在之前他以為是他們兄弟二人一個肖父一個肖母，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同父異母啊！
怪不得石觀音從來沒有來看過他！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他這個兒子一樣！歸根結底是因為他根本不是他的兒子啊！
「……十分感謝風姑娘告知我這麽重要的事情，日後風姑娘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必定義不容辭！」南宮靈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還望風姑娘能夠多告訴我一些，關於我的生母的事情。在下之後還會有重謝。」
本來覺得說累了的風四娘聞言，也坐正了，她調動她記憶裏的片段，開始說了起來。
「你的生母沖田三葉，是你父親好兄弟沖田總悟的姐姐……當時他們是在一個武館裏學習練武的，算是師兄弟了。你父母其實是兩情相悅的，但是你的舅舅不同意，還和你父親狠狠地打了一架，覺得是他搶走了自己的姐姐。」
「小舅子的反對，再加上你父親覺得自己之後要上京加入真選組，生活動蕩容易被尋仇，你母親不會武功、還身體還不好時刻需要用藥。他自認給不了你母親幸福，就沒有給你母親回應，還用了很絕情的話語拒絕了你母親想和他一起上京的請求。」
風四娘說著，還帶上了自己的評語：「唉，男人啊。」
南宮靈聽著，腦中浮現出了畫面，臉上也露出了憋悶的表情來：「那……之後呢？」
「之後的發展我也不是那麽清楚了，畢竟我知道的也有限。」風四娘嘆息道，「我只知道在最後你的父親還是娶了你的母親，可是沒多久你的母親便因病過世了。」
風四娘說的不多，但是信息量足夠大。
這略去的信息中，也足夠南宮靈腦補出一個充滿了逆流成河的悲傷的故事來。
南宮靈已經掌握了幾個重點—————
1、他的母親和父親早就兩情相悅，但是礙於現實原因沒有在一起。
2、他的母親不會武功還身體不好，是個柔弱的女子，但是即使生病的情況下也生下了他。
3、根據現在的信息來看，應該是父親先和石觀音在一起有了大哥，然後石觀音失蹤回中原，他的父母終於最後又走到了一起，有了他，他的母親也是明媒正娶的續弦。他到中原的時候尚且還在繈褓之中，沒有記憶，所以可以推斷出他母親生下他之後不久便去世了。甚至可能是因為生了他而死的。
那個時候的父親，已經孑然一身，自己的事業和理想抱負都破滅了，一定是失去一切的感覺吧？
所以才會抱著必死的心情，挑戰了任慈。
南宮靈的心情十分覆雜，他對於風四娘沒有什麽證據的話已經深信不疑了。
畢竟風四娘說的內容裏，所有的信息都和他已知的對得上，不知道的部分還剛好解了他的困惑。
自我說服，最為致命。
更何況風四娘一直帶著一種很容易忽悠人的迷之自信。要知道即使是熟知她本性了的陸小鳳有時候還會被忽悠地半信半疑的呢。
南宮靈還是認自己的大哥的，因為無花已經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但是在同時，他心情也有些覆雜，尤其是對石觀音。
他忍不住喃喃道：「明明、明明是我的母親先……」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呢？
明明有了哥哥，明明知道了自己的父親是個英雄好漢、母親溫柔賢淑……
這本應該是雙倍的快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呢？
第19章 踏月留香（一）
饒是風四娘也不會想到，南宮靈在自己給出的信息的基礎上，還在自己的腦內加以了藝術加工。
她將自己知道的說了，然後看著南宮靈的表情變換來變換去。
「……我知道了，多謝風姑娘告知我。」南宮靈的情緒總算恢覆了平靜，風四娘也沒有打斷他，而是在那裏吃著自己的點心。
而南宮靈顯然不滿足於現在所知道的東西。他在沈默了良久之後，小心翼翼地、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渴望和期盼問道：「風姑娘，您還知道我的母親的其他消息麽？例如……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風四娘拍拍手指上站著的點心碎屑，端起茶喝了一口，覺得南宮靈十分順眼。
畢竟這是第一個在她說了什麽之後都十分捧場、對她很信任不反駁的人。
雖然說她自己對自己的記憶深信不疑，但是陸小鳳他們每次都懷疑以及別人的不信她還是能察覺出來的。只是她會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慨，而現在有人特意請她來詢問，並且還十分捧場，她自然是高興的。
要知道，風四娘一直是個挺驕傲的人。看她的人生追求都是一項項的「最」就知道了。
所以她自然也樂意跟對方多說一些。
「你母親很喜歡吃辣，甚至在上京找你父親的時候，她遇上了你父親的友人、對方請他吃甜食的時候，她也在甜食上撒辣椒粉。」風四娘回憶著，「她雖然不會武功還體弱多病，但是是個意志堅韌的人。為人也很溫柔。真選組那些當年在鄉下一起學武的人都很喜歡她……啊，東瀛那邊會會把賢妻良母類型的女子稱呼為【大和撫子】，你的母親就是那樣子的人……」
風四娘很給面子地說了很多，南宮靈也相當捧場地聽著。
他越聽到後面越深信不疑。
沒辦法，風四娘說的自成一套並且一個個人物都十分生動形象，完全不像是現編的。
而南宮靈也是臨時找上門的，如果說要提前準備好這麽一套說辭騙自己，反正南宮靈是不會信的。
就這樣子兩人相談甚歡。
在臨別之時，南宮靈看著站起來要走的風四娘，遲疑了片刻，喊住了她：「風姑娘。」
風四娘站在那裏，看向他，眼神帶著疑問：「何事？少幫主不妨有話直說。」
這個少幫主的稱呼刺痛了南宮靈的神經，他想到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被控制了的任慈，猶豫了良久後，問道：「你覺得……我如果幫我父親報仇，我父親會怎麽看我？」
風四娘驚訝地瞪大了雙眼，語氣中還帶上了幾分敬意：「少幫主你難道要去刺殺東瀛皇帝？好志氣！」
南宮靈：「……不是。」
看著對方有些掙紮的神色，風四娘回過味來了。
她只是有時候腦子裏奇妙的思維會占主導，但並不是傻，也不遲鈍。
「你父親既然將托付給了任慈老前輩，那就是信任對方的人品會將你撫養好。」風四娘嘆了口氣，「你父親會怎麽看你我不知道，但是你母親一定會很痛心的。」
南宮靈一怔。
風四娘道了一聲「告辭」便離開了，獨留南宮靈一個人坐在原地發呆。
丐幫的人在風四娘走後就進來了，還圍著南宮靈問是否獲得了能讓老幫主病好起來的消息。
沒錯，南宮靈一開始給丐幫弟子們說的借口就是詢問風四娘任慈那好不起來的病。
畢竟他找風四娘這個行蹤也無法隱秘，那不如大大方方的來，還能打消別人的懷疑之余給自己樹立一波人設。
南宮靈聽到眾人的詢問，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著周圍的人帶著期盼看著自己的眼神，又想到了風四娘離開時最後說的話，強打起精神，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是的，風姑娘高義，給了我一條路子……義父的病，有救了！」
周圍的丐幫弟子立馬開始歡呼起來，而南宮靈則是在這樣子的歡呼聲中，安靜地發著呆。
他想，他還是不想讓他的母親失望的。
即使這可能會妨礙到他大哥的計劃……但是他會很小心的！
不殺任慈他也會成為丐幫幫主，那麽，在保證不破壞大哥的計劃的情況下，他想要讓他的母親即使不能為他驕傲、也不必為他痛心。
風四娘不知道自己這不經意間的忽悠會造成怎樣大的蝴蝶效應，此刻她正收下了南宮靈給的報酬之後，騎著閻鐵珊送的那匹好馬，悠閑自得地想著去哪裏玩比較好。
她一向是個閑不住的人。
之前在江南住了那麽久，還是因為可以在花滿樓那邊蹭吃蹭喝、並且高談闊論也有花滿樓這個好友認真傾聽。
之後在珠光寶氣閣那邊住了一陣，是因為閻鐵珊那邊的待遇很好，而且那個做川菜的廚子手藝的確妙。
現在麽……她開始尋覓下一個遊玩地點了。
這個時候陸小鳳得感謝自己居無定所是個浪子，不然風四娘這種愛熱鬧愛找朋友一起浪的性格，是很可能把下一個目標定在他家的。
「唉……去哪裏玩比較好呢……」風四娘想著想著，把自己認識的人都想了一圈，就想起了王憐花。
她那顆飛揚的心立馬就飛回來了一些。
她的記性並沒有那麽差，還記得王憐花說之後要來找她的事情呢。
風四娘覺得自己有點冤，不就是講了一個海賊王的故事麽……
只是這麽一想，她就想到了自己下一個地點了：「啊，可以去海邊啊！」
她也好久沒有吃海鮮了呢！
思及至此，風四娘立馬在附近的花家名下的客棧修書一封讓其代為轉交花滿樓，告知了自己的好友自己即將去海邊玩一圈、會給他帶特產之後，便動身了。
花滿樓收到信的時候陸小鳳也在邊上，他一邊摸著信一邊和陸小鳳轉述著。
陸小鳳笑著搖頭：「可千萬別想著帶海鮮。就路程來說，我還真擔心四娘她帶海鮮帶到一半，覺得再放下去會壞掉，然後自己吃了。」
花滿樓也笑了：「你這麽說她被她知道了，必定又要開始說你的『秘密』了。」
「花滿樓啊，我怎麽覺得你和風四娘認識之後，你每次都站在她那邊呢？」
「那是因為的確此次都是四娘有理，而你理虧。」
陸小鳳不說話了，只是哀嘆一聲。
而在開玩笑之後，花滿樓也為另一件事擔心起來：「四娘還說之前丐幫少幫主南宮靈來找過她。」
「哎？南宮靈？」陸小鳳一楞，開始思索起來，「沒想到最先去問的是南宮靈啊……不知道他想問些什麽。」
說完之後，陸小鳳的表情又變得古怪了幾分：「也不知道他聽完四娘說的之後心情如何。」
花滿樓憶起信中細節，說道：「四娘說南宮靈給了她不少報酬她這陣子都不缺錢花了，所以應該相談甚歡吧。」
「這才是可怕之處啊！」陸小鳳想著想著，還真情實感地擔心起來，「你說南宮靈也不傻，給了四娘那麽多報酬，那一定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了……問題就是給了那麽多報酬的，他到底問的是什麽。」
花滿樓還沒回答，陸小鳳已經自己猜測下去了。
「四娘不會又胡說了吧……可是如果是胡說的話，萬一被戳破可是得罪了整個丐幫了……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有關丐幫的秘辛了？其他人得知不會因此去找她麻煩吧？不行……我還是得去打聽一下！」
花滿樓原本還擔心著，聞言失笑：「你總是說著四娘的各種毛病還一副子不待見她的樣子，最容易擔心她的也是你。陸小鳳，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擔心自己離家出走的女兒的父親一般。」
「因為她有時候精明，有時候又像個二傻子！還特別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陸小鳳嘆了口氣，「我養個三歲的女兒都不像現在這麽累人！這個朋友我交得真是太虧了！」
被類比為三歲女兒的風四娘此刻正在海上，還是在一條船上。
圍著她的是三個各有千秋的漂亮姑娘。
「你就是現在江湖上傳的百曉生第二的風四娘呀？」
「四娘你是不是真的堪比大智大通，能幫我們算算麽？」
「你算什麽呀，難道要算楚大哥喜歡誰麽？」
三個姑娘笑嘻嘻地打打鬧鬧，而風四娘聽到楚字的時候，恍然道：「楚？是楚留香麽？所以你們應該就是宋甜兒、李紅袖、蘇蓉蓉了？」
這倒不是風四娘多余的記憶，而是她原本的記憶。畢竟盜帥楚留香的大名和陸小鳳的名聲一樣大，而且兩者經常被提及還拿出來做比較，因為二者的紅顏知己一樣多。
而楚留香最有名的三位一直跟著他的紅顏知己，便是眼前的這三人了。
被點名的三人靜默了一瞬。
「你真的知道不少呀。」
「那能幫我們算算麽？」
「沒錯，就算楚留香！」
三人又嘰嘰喳喳說開了。
三人的確是帶著說笑的態度，但是風四娘是認真的，畢竟在她看來這三個姑娘人都挺好的，在她的船快沈了的時候救了她，還給她做烤魚吃呢。
所以她思索了一下，便挑選了一個她認為對三人最有價值信息說了出來。
「變胖。」風四娘一臉憐憫道，「楚留香之後，會變胖。」
三個姑娘的笑聲戛然而止。
第20章 踏月留香（二）
風四娘為什麽和這三位姑娘碰上，還要說到她剛到海邊的時候。
眾所周知，風四娘是個喜歡刺激的人。所以她也很大膽地自己坐船出海了。
然而海上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
風四娘遇上這個意外，還真的純粹是個巧合，甚至於她被救下，也是個巧合——剛好楚留香的船經過，而在甲板上的宋甜兒看到了她，把人救了上來。
然後就有了開頭那樣子的對話。
雖然姑娘們活潑歡快的氣氛因為風四娘突如其來的話語而變得尷尬起來。
「風姑娘你是說……」宋甜兒遲疑著反問道，「楚大哥之後會變胖……？」
宋甜兒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裳，頭發梳成兩條長長的辮子，是三人中顯得最為嬌俏的一個。
同時，她的性格也是最活潑的。
就像是在這種死寂的時候，她也是最先出聲的。
「是的。」風四娘看著她點了點頭，然後掃視了一下風格各異的三位美人，真情實感地嘆息了一聲，「可惜了。」
「什麽可惜？」蘇蓉蓉下意識地反問道。
「你們三個這麽漂亮，偏偏要吊死在一顆樹上。」風四娘感慨著。
她是發自內心這麽說的，三位姑娘心思也都靈巧，自然看得出對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正因為看得出，三人才笑開了。
「四娘你胡說什麽呢！」
「真是的，四娘你這麽說，不知道的還要認為你要麽愛慕楚大哥，要麽愛慕我們三人中的一個呢！」
風四娘：「……」
這幾個女人怎麽橘裏橘氣的？還有……橘裏橘氣是什麽意思？
蘇蓉蓉三人自然是把風四娘的話當成是玩笑話的，並且覺得對方很有意思。
在這種時候，楚留香來了。
他依照往常的態度和自己的三位紅顏知己打了招呼，然後就注意到船上多出來的一位姑娘。
雖然經常被蕭十一郎叫做「女妖怪」，而且諸如陸小鳳和花滿樓之流只是單純地把她當朋友看，風四娘本人還是長得很不錯的，外表十分具有迷惑性。
男人對於她的第一印象絕對都不會差，尤其是像是楚留香一類的人。
而楚留香本人也無愧於江湖上給予他的美名。
他有一雙濃眉，但是長相卻不顯得粗獷，一雙薄唇在不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冷，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又會讓人如沐春風。
此刻他就在笑。
「香帥。」風四娘依照著江湖規矩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同時也報上了自己的名號，「在下風四娘。」
「久仰。」楚留香很誠懇地說道。
這不是客套話，是真的。
最近江湖上就是流傳著風四娘的傳說——解決了金鵬王朝案件、把霍休送進了六扇門、救了珠光寶氣閣主人閻鐵珊、知曉各類江湖秘辛堪比大智大通、丐幫中流出消息說風四娘救了丐幫幫主任慈原本重病在床的任慈病情已經有所好轉……
這一項項豐功偉績，一時之間都蓋過了也參與了金鵬王朝案件的陸小鳳的風頭。
不過風四娘還是陸小鳳的朋友這點，也幾乎是江湖皆知的了。
只是光從外表還真的看不出來眼前這個俏麗的女子有那麽大的難耐。
風四娘也不知道楚留香心中所想，而是淡定地一點頭，並不謙虛：「好說。」
楚留香見狀也沒有因為身為前輩被一個狂傲小輩懟了而生氣，而是對於江湖傳聞也有點興趣：「聽說風姑娘知曉各類江湖秘辛？」
「一般一般。」這個時候風四娘倒是知道謙虛一下了，她想了想，接著說道，「江湖第三的水平罷了。」
楚留香：「……」
三位圍觀旁聽的紅顏知己：「噗嗤！」
「我們之前還在問四娘楚大哥的秘辛呢！」宋甜兒笑嘻嘻地說道。
「是麽？」楚留香有了幾分興致，好奇道，「風姑娘怎麽說？」
本尊在自己面前，總能調動更多的信息的。
風四娘擡眼看著眼前的俊俏男子，眼睛一眨都不眨的。
被美人用專註的目光盯著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情，但是楚留香不知怎麽的，心裏突然覺得有些毛毛的。
接著，他就聽到了風四娘開口道：「楚留香，江湖人尊稱其香帥、盜帥，為人風流倜儻，足智多謀。武功也屬上乘，輕功無人能及。就是嗅覺不太好，疑似因此而染著一身郁金香香味……」
風四娘一開始說的都是些江湖人都知道的，還因為一開始全是誇的，楚留香甚至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蘇蓉蓉三人也臉上帶著笑，更加覺得剛才那是風四娘和她們開玩笑。
然後，風四娘就話鋒一轉，開始讓四人都目瞪口呆了：「我記得雖然你紅顏知己以及喜歡你的人都很多，但是你的真愛是一個叫張潔潔的女子，你會和她生下一個叫做西門無恨的女兒。未來這個女兒會來找你……」
風四娘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眼中劃過一絲茫然。
為什麽她的腦海中，有一段李尋歡叫西門無恨為「傻丫頭」的記憶……
自顧自地吸收了這段記憶，並且加以合理改編解釋的風四娘繼續道：「李尋歡未來會和你的女兒關系很好，還會叫她傻丫頭呢。」
楚留香等人還沈浸在之前的大雷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張潔潔是誰啊、江湖中有出現過這個女子麽……然後就被突如其來的女兒給怔住，接著又為突然扯進來的小李飛刀而納悶。
因為這突然的信息量太多而且太令人茫然，四人都沒有說話打斷，給了風四娘足夠的發揮空間。
然後，三個女孩子中最擅長記憶的蘇紅袖腦子總算回過來了一些，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麽楚大哥的女孩會叫西門無恨啊……」
風四娘卡頓了一下，因為記憶一下子也沒告訴她。畢竟這父母一個姓楚、一個姓張，而這還是親生父母，西門無恨又不是像南宮靈一樣的情況……
不過不要緊，她在思索了一番之後，自己找到了答案。
「因為楚留香其實是西門吹雪的兄弟啊！」風四娘震聲道。
楚留香：「……」
蘇蓉蓉三人：「……」
一時之間，船上一片寂靜，只有靜靜的海浪聲和偶爾飛過的海鳥的叫聲。
如果不是風四娘在故意逗他，那就是風四娘是真的有點傻。——楚留香冷靜地想著。
雖然知道江湖傳言或多或少會有些水分，但是這次恐怕有些過於誇張了吧？
大概是四人的反應明顯表現出了不信任，風四娘還有些不滿意。但是她很大度地原諒了他們，只是用可惜的目光看著幾人，嘆息了一聲：「你們知道上一個不信我的人現在在哪裏了麽？」
「在哪裏？」宋甜兒下意識地接話。
「在六扇門裏。」風四娘看向楚留香，用討論今天的魚有沒有烤熟一般的平常口吻問道，「香帥的師承是夜帝吧？」
原本還在想自己是不是以前得罪過風四娘、或者風四娘的朋友從而讓對方那麽損自己的楚留香一怔。
風四娘則是眉頭一皺，若有所思：「也不對……也可能是鐵中棠，畢竟夜帝曾經教授過鐵中棠武功。」
楚留香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了起來。
他的師承十分神秘，江湖上幾乎沒人知道。他自然不覺得風四娘這個一個比自己還小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會知道什麽。
但是她的確說中了。
這不是猜中了可以解釋的。
三位姑娘也覺得事情朝著不知名的發現發展了。他們對於自己從小就跟著、朝夕相處的楚大哥十分熟悉，自然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和情緒意味著什麽。
「風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楚留香開口了。
兩人移到了船內。
在入座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保持著默契的沈默。
半晌後，楚留香終於出聲了：「還望風姑娘保密。」
「好說。」風四娘一點頭，「我只會在當事人面前說他的秘密，不會隨便與外人說道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意：「之前的那些風姑娘你是開玩笑的吧？」
他開始在江湖成名的時候小李飛刀已經遠走關外了，至於西門吹雪麽……雖然早就有聽說，但是他完全沒有和對方正面接觸過啊。
兄弟什麽的自然也是無稽之談。
「你並不知道你親生父母是誰吧？」風四娘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味道，「你怎麽知道你和西門吹雪不是兄弟呢？不然怎麽解釋你的女兒叫西門無恨呢？」
楚留香：「……咳，在下並沒有女兒，也並不認識一個叫張潔潔的女子。」
「你未來會遇到的。」風四娘別有深意地看著他。
……不是說知曉秘辛麽？為什麽變成卜卦算命了？
楚留香還是覺得這一段對方是在耍他，但是架不住他也挺好奇對方為什麽這麽編造的：「風姑娘這是能算卦麽？」
風四娘相當神棍地說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如果陸小鳳在的話，一定會吐槽——信風四娘的是傻子，不信的就會覺得風四娘是傻子。
楚留香兩者都不是，他只是相當好脾氣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風姑娘是想回岸上吧？船只大概明天就可以靠岸。」
風四娘在這個時候十分上道：「這次多謝香帥了！」
另一邊——————————
「……大哥，任慈的死活對我們的計劃影響不大，能不能就……留他一命？」南宮靈遲疑著說著，看到自家大哥看過來的目光，頓時噤聲。
「你還記得他是我們的殺父仇人麽？」
「可是……」南宮靈試圖反駁。
「婦人之仁。」站立在窗口、穿著一身東瀛忍者裝束，遮住了面容的男子冷冷道，「還是說……風四娘和你說了什麽？你應該還沒有愚蠢到信了她的無稽之談吧？」
「……當然不會。」南宮靈低著頭，違心地說道。
他其實很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大哥不想讓自己知道真相。
他其實也很想告訴自己的大哥，即使他們同父異母，他也會幫大哥完成他的心願的。因為大哥是他唯一的親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大哥一旦知道自己知道了真相，那一定會對自己有猜忌的。
他不想變成那樣子，所以他選擇了什麽都不說。
「我們的計劃已經展開了，現在也進行得很順利。」男子放軟了語調，開始打溫情牌了，「父親看到一定會為我們驕傲的。」
「……嗯！」南宮靈擡起頭，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可是大哥啊……到底是父親會為此驕傲，還是你的母親會為此驕傲呢？
第21章 海上會師（一）
楚留香有自己的判斷和想法。
他知道了風四娘知曉自己的師承，但是他是個君子，不可能去威脅對方或者直接殺人滅口，在得到承諾之後他便交於了對方信任，不再多言。
至於風四娘書說的其他的麽……楚留香一笑置之。
若是有關於蘇蓉蓉她們三人的話，那就算是聽起來再荒謬的事情，楚留香也是會認真記在心裏的。但是有關於自己，尤其是聽著還是有關風月的事情，楚留香就不怎麽在意的了。
至於自己和西門吹雪是親兄弟這種事他更加不可能信。哪怕他的的確確是個孤兒沒見過親生父母，那和萬梅山莊也完全沒有什麽關系好麽！
但是楚留香忘記了，他那麽在意自己當親妹子看待的蘇蓉蓉三人，對於他抱有戀慕之心和親情之誼的蘇蓉蓉三人自然也是一樣的。
船要第二天才能靠岸，風四娘在和活潑的宋甜兒一問一答著，楚留香靠近一聽，發現說的是金鵬王朝的事件。
「四娘四娘，你說的是真的？陸小鳳真的給霍天青戴了綠帽子？」
「嗯，那是自然。陸小鳳在這點上是真的挺厲害的。」
宋甜兒立馬捂著嘴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還伸手小幅度地捶了風四娘一下，嬌嗔道：「四娘你胡說什麽呢！」
另外在旁邊聽著的蘇蓉蓉和李紅袖也忍不住笑。
蘇蓉蓉道：「不過聽得出來，四娘和陸小鳳關系很好。」
「嗯。」關於這點風四娘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們是朋友。雖然總是會互相說對方的壞話，但是遇上麻煩的話，都會互相幫助的。」
她的態度很坦然。
「那四娘和陸小鳳就證明了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和英俊的男人也有單純的友情哩！」
「我的朋友還有花滿樓呢，他還是我的摯友。」風四娘對於這點倒是不以為然，「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並且把我當重視的朋友，我自然也把他們當好友。」
「花滿樓……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吧？」
「我也想親眼目睹一下花七公子的風采呢。啊，也很想見識一下四條眉毛陸小鳳。」
風四娘嘆息道：「現在他只剩下兩條眉毛了。」
宋甜兒好奇：「那是怎麽回事？」
「因為他要請西門吹雪，就以剃了兩條胡子的代價請動的。」風四娘嘆了口氣，「可惜我和西門吹雪不熟，不然就可以建議西門吹雪下次剃掉他的兩條眉毛。」
宋甜兒想了想那個畫面，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還惡趣味地建議著：「還可以剃一條眉毛一條胡子。」
李紅袖瞪圓了眼睛，道：「哇，甜兒你真壞！陸小鳳哪裏得罪過你麽？」
四個姑娘有說有笑的，楚留香看著心情也好，雖然聽到最後可能要對不起陸小鳳一下。
但是這個好心情，在一會兒之後就變得沒那麽好了。
楚留香看著宋甜兒拿著烤魚進來，正微笑著準備伸手接過，然後就看著宋甜兒把手中的兩串烤魚都到了風四娘的手裏。
「楚大哥……你還是少吃點吧。」宋甜兒一臉誠懇地說道。
蘇蓉蓉和李紅袖相當一致點了點頭。
楚留香：「……」他做了什麽惹這三位妹子生氣的事了麽？
楚留香並沒有聽到最早的「變胖」預言，自然也不知道三位妹子在擔心什麽。
不過在他的船靠岸把風四娘送上陸地之前，就有人到海上來找風四娘了。
不過他也不是找到的，而是和風四娘一樣、甚至比風四娘還慘一些。
當時風四娘不過是坐了一艘註定會沈的有問題的船，然後在徹底沈沒之前被在甲板上嬉戲的宋甜兒看到得救。陸小鳳則是抱著塊木板在海上漂流了好一會兒才被發現。
他被救上來之後還沒來得及開口道謝，風四娘就一臉驚訝地看著他：「陸小鳳你怎麽變成落湯雞了？」
陸小鳳一口氣沒提上來，都不顧周圍有那麽多漂亮姑娘，直接一個白眼翻過去：「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禍害！」
風四娘的表情立馬變了，偏過頭去，皺了皺眉，還有些為難的樣子：「陸小鳳，我都說過了，我覺得你還不夠野……」
「誰和你說這個了！」陸小鳳立馬大聲地打斷了對方的話，還因為說得太急咳嗽了幾聲，臉都嗆紅了，他此刻真情實感地感受到了幾分後悔，「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陸小鳳，你這模樣簡直就像是擔心離家出走的女兒出來尋找、結果發現女兒混得比自己好而覺得丟臉惱羞成怒的父親一般。」
「……我不知道我像不像，但是我知道花滿樓和你走得太近了被你帶壞了。」陸小鳳站了起來，有著幾分悲憤，「我如果有你這樣子的女兒，我現在就從這裏跳下去！」
「好不容把陸大俠救上來，你跳下去就辜負了蓉蓉姐的一番苦心了哩。」宋甜兒笑道，烏黑的眼珠轉了轉，「你真的是陸小鳳麽？為什麽你沒有四條眉毛？」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還沒長出來的胡子，更覺得心累了。
「好了，甜兒，不要鬧了。」蘇蓉蓉出來掌控局面，「陸大俠先把衣服給換了吧。」
陸小鳳和楚留香兩人雖然都聽過彼此的大名，還有共同的朋友，但出於各種各樣的緣故，彼此並沒有見過面。
這次遇上還真的是純屬意外。
說起來，楚留香和陸小鳳兩個人還是有不少相似點的。
首先，朋友都很多，愛慕他們、和他們有關系的女人也很多。其次，為人都頗講義氣，在江湖上名聲都很響亮。
如果是按照往常的話，愛交朋友的陸小鳳必定是要和鼎鼎有名的香帥好好地聊一聊的。但是現在，他並沒有那個心思。
他在簡單的寒暄和自我介紹之後，就把風四娘拉到一邊單獨談話了。
他這不辭辛苦差點遇上海難也要找風四娘的態度擺明了有正事，楚留香和蘇蓉蓉她們也是甚為體貼地給了兩人私人空間。
「你知道你現在在江湖上的名聲是怎樣的麽？」陸小鳳一坐下來就這麽問道。
「我知道，甜兒她們有和我說。」風四娘頗為矜持地一頷首，「百曉生第二，能和大智大通一戰。」
陸小鳳：「……」戰個什麽啊？去問大智大通你的腦子為什麽會變傻麽？那樣的話的確能把大智大通難到，你穩贏。
看出來風四娘並沒有意識到危機，還有些自得，陸小鳳突然間還真的有了老父親一般的心態，在嘆氣過後開始語重心長地告誡了：「四娘啊，你知道什麽叫捧殺麽？」
風四娘眉頭一皺，看起來明白了一些。
而陸小鳳則是繼續說了下去：「之前還好，你只是在我們面前胡說……咳咳，好了，我知道了，是吐露秘密。但是現在不同了，你的名聲一旦傳開，而且把你傳得神乎其技鐵口直斷一般，那麽自然會有心術不正的人盯上你。想要知道別人的秘密、想要保住自己的秘密，你將會成為眾矢之的。」
陸小鳳停頓了一下，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把自己的調查說出來：「而且……我發現這些消息都是有人刻意傳開的。以及在來的路上，我還聽說了你救了丐幫幫主……南宮靈找你是為了這個麽？」
陸小鳳對於這個傳言倒是有幾分相信的。畢竟他還記得風四娘有個醫術高明的朋友王小花，對方在離開之前給了她一些保命的藥丸，然後南宮靈求到了這個去救任慈也是很有可能的。
「哦，這個啊。」風四娘回過神來，一點頭，「南宮靈就是聽說了他大哥來找我算父母的事情，所以特意過來說的……他和無花是親兄弟，父親也是土方十四郎……」
陸小鳳：「……？？？」
風四娘不知道陸小鳳此刻天崩地裂的內心，而是繼續說著：「還有，他們的母親……」
陸小鳳還在楞神中，聞言下意識地接話擡杠：「所以到底是叫做沖田三葉還是姓石又姓李？」
「嗯？不，不一樣。」風四娘搖頭道，「他們兩個是同父異母的。南宮靈的母親是東瀛人，叫做沖田三葉。無花的母親才是中原人，姓石又姓李。我之前還不是很清楚，後來從南宮靈那裏確認了。」
陸小鳳：「！！！」
第22章 海上會師（二）
陸小鳳很想把對方說的當成是無稽之談然後出去和楚留香喝酒聊天交朋友的。
但是風四娘說得頭頭是道的，還很篤定。
再聯想到南宮靈那邊的後續反應，他就有一些不確定了。
雖然無花那邊的定論他覺得是無花給面子沒有直接說風四娘胡說八道，但是南宮靈這邊就沒辦法用這個借口解釋了。
陸小鳳知道風四娘的為人，他不覺得她會說謊，那麽南宮靈的確對她說的秘辛很滿意甚至心懷感激，並且還送上重禮，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養父任慈作為煙霧彈。
所以……風四娘說的，起碼有部分是真的，而且是關鍵部分。
「……你說完之後，南宮靈是什麽反應？」陸小鳳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你說南宮靈麽？」風四娘想起之前見面的事情，不由得感慨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和無花是同父異母的，知道後還震驚了很久，追著我問了不少關於他母親的事情呢。」
陸小鳳開始覺得頭疼了起來。這應該不是在海裏泡得太久的後遺癥。
他長嘆一聲，看著風四娘，擡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你先把你和南宮靈怎麽說的都和我說說。」
然後他再看看怎麽拯救風四娘……不，是看看要救風四娘還是救南宮靈。
風四娘不知道陸小鳳內心的掙紮，她對於朋友沒有什麽隱瞞。
雖然她的朋友也就兩個，花滿樓和陸小鳳。蕭十一郎是弟弟，唯一的親人，所以不計算在朋友內。
陸小鳳老說她犯傻，她又不是真傻，誰對她是真心的她還是很看得出來的。所以風四娘一五一十地說了。
然後陸小鳳就開始覺得頭更疼了。
他從南宮靈的反應中確認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風四娘說的話中，起碼有大半是真的，而且關鍵點是真的。
就這麽荒謬的事實攤出來，除非風四娘所講述的有不少和南宮靈的認知對得上，不然不可能在聽完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還將風四娘奉為上賓的。
而就目前所聽著的來看……無花和南宮靈是親兄弟無疑了。
南宮靈擺明了是聽說無花從風四娘那裏問來了點什麽才會自己好奇心過來問的。可是如果只是好奇自己的父母的話，他直接問無花就可以，而不用自己出馬。
所以南宮靈肯定自己有自己的小心思，而這些小心思在和風四娘談話之後解決了……應該就是有關於自己的生母的事情了吧。
畢竟，同父同母的兄弟和同父異母的兄弟，是相差不少的。
至於那些小心思……應該就是和南宮靈的養父、丐幫幫主任慈有關了。
撇開其他的不說，任慈是殺死南宮靈生父的人。雖然他不是本意、而且對手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約戰的，但的的確確南宮靈和無花的生父土方十四郎是死在了任慈手上。
殺父之仇沒那麽容易消解。但是任慈對南宮靈又有養育之恩。
更甚者，任慈很可能因為錯殺土方十四郎而心懷愧疚，對南宮靈加倍的好。
這樣子一來，就可以解釋南宮靈的內心掙紮了。
而利用任慈的病作筏子、甚至是傳來了丐幫幫主病重的消息，那從側面說明了，很可能任慈的病一開始就和南宮靈有關。
南宮靈的做法改變……就和風四娘的這番話有很大關系了——他必定是不願意再繼續現在自己做的錯事。
至於為什麽一開始那麽做麽……只有自己真正的親人的話，他才會相信、會去那麽做。
「等一下……」陸小鳳想通其中關節之後，又有了許多新的問題。
例如既然風四娘說的是真的的話，為什麽無花當時沒有任何動搖呢？如果說其實是無花想要殺死任慈、慫恿弟弟為父報仇的話，那麽在最開始，無花就不會讓風四娘有把這個秘密說給南宮靈的機會。
所以……應該不是無花。
那麽剩下的之後……
「四娘，你知道無花的生母是誰麽？除了姓石又姓李這點之外。」陸小鳳問道。
風四娘想了想，回道：「我對於這部分的記憶比較模糊，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只記得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停頓了一下，強調道：「特別漂亮。」
陸小鳳：「……」這點看著無花那張臉也知道了吧？尤其是在知道他和南宮靈是親兄弟之後。
不過他也不奇怪為什麽南宮靈在風四娘說了一通之後立刻就信她了。畢竟他和無花長得真的不怎麽像。估計是都更像各自的母親吧。
陸小鳳覺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道理。
讓南宮靈報仇的肯定是無花的生母。任慈好歹是丐幫幫主，江湖名聲也很好，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背上這份責任，於是就讓南宮靈去報酬。也因為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並不在乎對方在生恩和養恩中的掙紮有多麽痛苦。
而南宮靈之前也是對於父母的孺慕，在得知那人並非自己的生母之後，才有了那麽大的心境的轉變。
接下來的重點就是……這個姓石又姓李的漂亮女人到底是誰了。
兩人的談話到此結束，陸小鳳顯得心事重重的，而風四娘則是依舊跟個沒事人一樣。
好在陸小鳳記得這裏是別人的地盤，在思慮了一番之後就掩飾起來，開始和楚留香聊起天來。
他們兩個都是愛交朋友、不拘小節的浪子性格，還都是江湖上公認的喜歡「多管閑事」。很快兩人就一拍即合，開始稱兄道弟起來，楚留香還讓宋甜兒拿出自己藏著的葡萄酒，想要和新朋友把酒言歡。
跟隨著楚留香的三位紅顏知己都是各有各的長處的。
蘇蓉蓉擅長易容和制毒，當然醫毒不分家，她的醫術也很厲害，稱得上是妙手回春；李紅袖博聞強識，記憶力高超；宋甜兒就是最適合居家，擅長烹飪的那個了。
三人的氣質也截然不同。蘇蓉蓉出塵、李紅袖文靜、宋甜兒活潑。
就像是這種時候，是宋甜兒的發揮余地。
她端著一個大托盤過來。盤子裏放著兩只烤得金黃的燒雞，一些切得薄薄的感覺那筷子加起還能透光的牛肉片，一壺酒和幾個精致的杯子。
她笑嘻嘻地過來，然後先把酒拿了出來。再把燒雞放到了陸小鳳跟前，接著在楚留香拿起筷子要夾牛肉的時候，把牛肉端到了風四娘的面前。
楚留香懵了一瞬。
「楚大哥你就少吃點吧！」宋甜兒笑嘻嘻地說完，拿著托盤跑了。
楚留香覺得自己肯定得罪了宋甜兒，但是他又想不起來，只好在陸小鳳調笑的目光下苦笑了幾下，端起酒杯來：「陸兄，我敬你。」
陸小鳳從善如流：「楚兄，請！」
兩人在那裏喝得好好的，吃著牛肉片的風四娘則是和宋甜兒閑聊著。
「甜兒，你知道江湖上有哪個姓石或者姓李的漂亮女人麽？要很有名武功也高的那種。」風四娘端著杯子讓宋甜兒給自己斟酒，問道。
「我知道啊。」宋甜兒的語氣歡快，「是石觀音嘛。」
風四娘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怎麽可能是石觀音啊，那可是個遠在大漠名聲都很盛的女魔……咦？——陸小鳳呆住了。
這個時候，風四娘還在那邊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原來觀音之子是這個意思……」
回過神來的陸小鳳沒忍住，噗地一下把口中的酒全噴了出去。
第23章 天一神水（一）
楚留香從一旁拿了空盤子擋下了對方噴過來的酒, 陸小鳳呆滯了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趕忙朝著對方道歉。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無妨。」楚留香放下盤子, 對於對方的失態有些困惑, 「你這反應那麽大，是因為石觀音？」
「啊……」陸小鳳的表情又變得覆雜起來。
嘴裏殘余著香甜的葡萄酒的味道在此刻變得索然無味, 之前的細節和線索串聯起來，滿腦子只剩下一個令人尖叫吶喊的信息——無花是石觀音的兒子！
怪不得無花之後還找風四娘詢問父母一事！必然是因為在霍天青請的宴席之上風四娘那一句「觀音之子」惹的禍！
陸小鳳正想找個借口糊弄過去，甲板上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船艙裏的幾人皆是一怔, 正要沖出艙外的時候，有人進來了。
裏頭的幾個人都驚訝了一瞬，對於來者嚴陣以待——他們居然都沒有發現此人什麽時候上船的。
來者是一個陌生的女子。一身雪白，看著外面披著的是輕紗，顯得人的氣質也偏向空靈, 腰間還系著銀色的絲條。
她長得很美, 聲音卻很冷。
但是畢竟是美人, 所以即使是冷漠的語氣，也是優雅的。
她的視線掃過了眾人，最後停留在陸小鳳和楚留香身上, 用漠然的語氣開口道：「哪一位是盜帥楚留香？」
楚留香站了起來：「在下就是……敢問姑娘有何指教？」
陌生女子冷笑一聲，就像是自己是主人一般, 無視了幾人, 走進了船艙，看著桌上的酒，自己去架子上取了一個新的杯子, 喝了一口：「你們認得我是誰麽？」
風四娘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真誠地問道：「你失憶了麽？」
陌生女子：「……」
楚留香：「……噗——」
在這氣氛有些尷尬的時候，陌生女子突然出劍，直直地沖著風四娘去了。
而這把劍並沒有到達風四娘面前，就停住了。
陸小鳳的食指和中指夾住了劍，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劍無法再往前進一絲一毫。
他還有心情笑著調侃：「在別人的地盤上打打殺殺的，這位姑娘的脾氣可真大。」
女子的臉一下子紅了，是被氣的。
她冷冷一笑：「靈犀一指麽？你就是四條眉毛陸小鳳！看樣子剛剛那個大放厥詞的女人就是風四娘了。」
陸小鳳笑著搖了搖頭：「不。」
女子挑眉：「你難道不是陸小鳳？還是說她並非風四娘？」
「我是陸小鳳，但是你看我哪裏有四條眉毛了。」陸小鳳悠然道，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胡子部位，「我現在是兩條眉毛陸小鳳。」
陸小鳳的冷笑話沒有得到別人的賞識，反而使得對方更加生氣了。
楚留香已經從對方的裝束上認出了此人的來歷，趕在眼前這個女子發飆之前問道：「敢問神水宮的人找我有何指教？」
「看樣子只有盜帥還算有些眼力，希望你接下來也能保持這副眼力。」女子收回自己的劍，冷冷道，「把你從神水宮偷走的東西交出來！」
楚留香卻皺眉道：「我可不記得從神水宮裏偷過什麽東西。」
神水宮這個名聲響亮的地方讓陸小鳳一楞，他看出來了點什麽，也跟著插嘴幫忙：「姑娘你說楚兄偷了神水宮的東西，可有什麽證據？」
「證據？」女子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尖銳的眼神在幾人身上劃過，「除了楚留香之外，還有誰能做到？」
這就是有些無理取鬧了吧……
陸小鳳一臉無辜地插嘴道：「還有司空摘星啊。」
楚留香笑道：「沒錯，我也好久沒有見司空兄了。」
風四娘也跟著起哄：「對啊，還有神偷司空摘星呢，你們是看不起司空摘星麽？」
陸小鳳立馬接話：「那我下次見到那猴精一定要好好地笑話他一下！」
被接連打斷還有被小看嫌疑的女子因為氣急臉色都白了幾分，眼神更見淩冽：「如果說楚留香一人不足以做到，那麽再加上靈犀一指陸小鳳和與大智大通齊名的風四娘呢？」
陸小鳳和楚留香皆是一楞，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兩人已經察覺到了來者不善，並且是有預謀的。
至於風四娘麽……
「我和大智大通齊名呢。」她小聲朝著陸小鳳說道，態度還有些帶著炫耀的小驕傲。
陸小鳳只覺得頭疼，恨不得拿了桌上的燒雞塞對方嘴裏讓她暫時住口：「祖宗啊，這哪裏是什麽好事啊。」
而楚留香則是承擔起了問話的責任：「神水宮丟失了什麽麽？」
女子盯著三人，一字一句道：「天、一、神、水！」
所有人皆是一驚。
天一神水是毒性極烈的毒藥，也是神水宮獨有的。它無色無味，只需要一滴就可以使人爆裂而死，見效極快，並且沒有解藥。無論是武功多高的人，都不能幸免。
如果丟失的是這個，倒是不難理解為什麽神水宮的人會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直接找上門來。
「你懷疑是楚兄、我還有四娘三人合夥偷走了天一神水？」陸小鳳見事情開始往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也加入了對話，「那對我們有何好處？我們沒有人需要這個啊。」
「那就要問你們了。」女子冷笑道，「也許你們剛好有想要殺害的人，但是自己又殺不死呢？也也許是你們三人中有一人想用，然後和其他兩人達成了交易一並行動。」
這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陸小鳳和楚留香明白繼續對話下去沒有什麽結果，齊刷刷地嘆了口氣。
而在這種時候，女子卻突然話鋒一轉：「但是我也並非不講理的人，所以我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找出真兇，歸還天一神水。如果一個月後沒有結果的話……我想你們不會想要見識神水宮的手段的。」
突然的臨危授命，楚留香三人卻還不能拒絕。
這個時候的陸小鳳心情倒是挺平靜的，從最開始到現在他一直有些不安覺得要發生什麽，現在事情來了反而安下心來。
畢竟最可怕的事情永遠是未知的事情。
在眾人覺得女子說完就要離開的時候，這位女子卻遲疑了一下，走到了風四娘跟前，用著高傲的目光有些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番：「都說你知曉天下秘事，尤其是人心中藏起來的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秘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有這個本事！」
風四娘倒是沒怎麽在意的：「你想問什麽？」
女子傲然道：「你就算算我吧。」
風四娘誠實地搖頭：「我算不出來。」
女子一楞，之前的冷漠倒是散去了幾分，語氣充滿了嘲笑：「你不是和大智大通齊名麽？」
「是，可是我不認識你啊。」風四娘露出了有些糾結的表情，「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麽算？」
「我叫宮南燕。」女子盯著風四娘，說道，「你來算。算好了，我依照江湖規矩給你錢，算錯了……你就可以提前見識一下神水宮的手段了。」
「宮南燕啊！」風四娘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我記得！你喜歡的人真愛不是你！她把你當替身！」
在一旁聽著的楚留香和陸小鳳覺得自己剛剛應該離場才對，又覺得還好沒離開，不然可能發現不對沖進來的時候風四娘已經涼了。
而宮南燕卻詭異地沒有說什麽，而是沈默了良久後，慘然一笑，原本冷漠的語氣現在滿是落寞：「你說得沒錯。」
「看樣子你的確有幾分本事，那神水宮就靜候佳音了。」這落寞也僅僅是一瞬，她很快就振作了起來，高傲地仰起了頭顱，瞥了風四娘一眼，警告道，「你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宮南燕說完，就走出了船艙，來到了船尾，直接跳上停靠在船尾的小艇，翩然而去。
楚留香幾人也跟著出來，就這麽站在船尾，看著她遠去。
在不開口的情況下，宮南燕一身雪白的紗衣，靜靜地站在小艇上遠去的身姿，就像是回到天宮的仙女一般，孤傲冷艷，又飄然獨立。
「她很美。」楚留香感慨道。
「是啊。」陸小鳳跟著感慨，「剛才還挺生氣的，看著這一幕又覺得之前可以原諒了。」
就是這美人還太天真了，風四娘如果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就不會坐在這裏被設計著牽扯進局了。
比較不同尋常的是，風四娘也是癡癡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有些傷感：「她騙人，剛剛明明答應了，最後還是沒給錢。」
其他人：「……」
兩個男人惺惺相惜，不代表剩下的女人能理解他們。
「是啊，希望一個月後你們還能覺得她美。」宋甜兒撅著嘴，白了兩個男人一眼，湊到風四娘邊上，頗為不滿。
蘇蓉蓉也淡淡一笑，提醒著：「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
李紅袖跟著說道：「怕是巴不得人家的心上人傷透了她的心，好自己上趕著安慰美人呢。」
「什麽？陸小鳳你也這麽想的麽？」風四娘一臉震驚地看著陸小鳳，不像其他三個妹子的醋勁那麽大，她反而流露出了一絲佩服來，「這次你想要給神水宮宮主戴綠帽麽？」
「祖宗啊，你可放過我……」陸小鳳對於「綠帽」一詞都要有心理陰影了，他正想要反駁呢，把風四娘的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什麽？什麽神水宮宮主？」
楚留香笑著開口：「風姑娘，神水宮的宮主水母陰姬也是女人……」
他才開了一個頭，就繼續不下去了，楞在了那裏。
因為他意識到了，這個事情並不能作為反駁的理由。
而風四娘則是和陸小鳳繼續說著話：「我記起來了！她們的宮主和你的愛好一樣！」
陸小鳳一楞，下意識地問道：「什麽愛好？」
風四娘道：「喜歡漂亮女人啊！」
陸小鳳：「……」他為什麽要多這個嘴呢！為什麽就是不長記性呢！以及他是真的要對漂亮女人有心理陰影了！每一次碰上都是麻煩！風四娘這個還是個持續性甩不掉的麻煩！
在兩個男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震驚的時候，三位姑娘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
宋甜兒笑嘻嘻地挽著風四娘的胳膊，促狹道：「哎呀，那看樣子楚大哥是沒有希望了。」
李紅袖接話道：「還是有希望的，變成女人就可以了。」
蘇蓉蓉則是擔心著另外一件事：「先不提這個……你們想要怎麽調查這個案件，現在什麽線索都沒有。」
「不，還是有一些線索的。」開口的是陸小鳳，此刻他英俊的臉龐上只剩下的苦笑，「我們進去說話吧。」
神水宮是一個神秘的地方，門派只收女弟子，並且其武功自成一派。其宮主水母陰姬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人之一，和當年的鐵之魂鐵中棠齊名。就算是石觀音也要忌憚她三分。
而神水宮的位置也是得天獨厚的，並且戒備森嚴，外人絕對進不去的。
在這樣子的情況下，要從中盜得天一神水，還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陸小鳳則是提到了自己找過來的原因：「四娘過來這邊是個意外，而我到這邊來找四娘卻不是什麽秘密。而且我的船只被動了手腳……既然宮南燕點名了我們三人，那說明……很可能，我們三人的相遇並不是什麽意外。」
「有著陸小鳳的幫忙，還有風四娘的消息，我都要相信我是偷走天一神水的人了。」楚留香嘆息道，「只能感謝現在還沒有出現因為天一神水而死亡的人……」
「不，也許已經有了。」陸小鳳苦笑道，「這就是我剛剛說的線索……四娘，你還記得獨孤掌門的死麽？他就是死於無色無味的奇毒。」
三人討論了老半天，得到的信息也不多。
陸小鳳那邊給出的是這麽幾點：1、獨孤一鶴很可能是死於天一神水，所以要追查的話，需要去問一問還在牢裏的霍休，甚至可能要去問問霍天青；2、背後設計的人本事很高，並且在神水宮有內應。
楚留香也在陸小鳳的基礎上補充了幾點：1、那個內應應該是個男人，並且是和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男人；2、這個人最近應該會有下一步的動作；3、蘇蓉蓉的表姑是神水宮的人，他會拜托對方幫忙打聽。
風四娘跟著提出了和兩者完全沒有關聯的幾點：1、宮南燕是水母陰姬真愛的替身；2、水母陰姬喜歡漂亮女人。
「……四娘，你能說點有用的麽？」陸小鳳忍不住說道。
「唔……」風四娘思考了半晌，忽然間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陸小鳳跟著有些緊張起來：「我總覺得我聽了會後悔……是什麽？」
「也不一定是男人，萬一是個漂亮女人呢？還有可能去色誘水母陰姬……不然怎麽拿得到天一神水？這種東西，不是地位低的人可以拿得到的吧？」
陸小鳳張了張口，很想反駁，但是詭異地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來。
風四娘給了一個奇思妙想之後自己就愉快地離開去睡覺了。
楚留香感嘆道：「風姑娘是個妙人。」
「我也這麽覺得。」陸小鳳跟著感嘆，「四娘能平安活到今天，絕對是個奇跡。」
楚留香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他本來不是那個意思……但是這話的確沒有錯。
「關於剛剛的一點……我還有話要補充的。」陸小鳳說道，「我覺得偷走天一神水的人，應該也認識四娘，並且知道四娘的不靠譜。」
他把他調查的最近有人刻意針對誇大風四娘的消息能力這點說了，並且提出了很關鍵的一點：「如果對方真的如同江湖人士相信四娘的能力那麽強，那麽必定不會刻意把她推入這件事。」
不然就是白白給他們增添助力啊。這一定是知道她不靠譜強行塞進他們的小隊來給他們拖後腿的。
楚留香點頭讚同，同時又有些遲疑：「風姑娘的那些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不怪楚留香多想，畢竟……他師承的事情是真的，而今天看宮南燕的態度，風四娘說的替身事件也確有其事。至於對象是不是水母陰姬另說……
「四娘的話啊，你信了的話你就是傻子。不信的話就會把她當傻子。」陸小鳳感慨著，臉上多了一絲笑意，「但是不信的人呢，又會在事後覺得不信的自己是傻子。」
楚留香沈默了半晌，說道：「她說我和西門吹雪是親兄弟。」
陸小鳳：「……關於這個，你信了的話，你就是傻子。」
陸小鳳決定了，下次去萬梅山莊要好好的問問西門吹雪，是不是之前惹到了風四娘。
不然為什麽第一次給他多了個老婆，第二次就給他多了個兄弟了。這第三次是不是直接要多出一個爹了啊？
此時的陸小鳳，還不知道自己是個烏鴉嘴。
他和楚留香商量到了半夜，兩人各自分工完畢——楚留香去打聽神水宮這邊的事情，陸小鳳去打聽天一神水的受害者。
至於風四娘，那一定是跟著陸小鳳的。
第二天船只靠岸，陸小鳳和風四娘兩人就下了船。
「我有時候還真是羨慕香帥啊。」陸小鳳感嘆道，「雖然我們兩個經常被拿出來相提並論，但是現在看起來我和人家比差遠了……香帥身旁長期有三位美人陪伴著，而且還各有千秋。」
風四娘聞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有花滿樓、司空摘星、西門吹雪，還有我。你看，你比楚留香還多一個，是你贏了。」
陸小鳳：「……」總覺得自己更加慘了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遠在萬梅山莊安靜宅著的劍神並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有一個大家庭了（不是）
遠在大漠的玉羅剎也不知道，有人給他找了個便宜兒子（X）
下章放憐花大佬嗯！
第24章 天一神水（二）
玩笑歸玩笑, 兩人還是要繼續查案子的。
這裏離六扇門有些遠，跑過去也不值當, 陸小鳳寫了封書信直接去和無情交涉。
一周後, 六扇門的信件和蘇蓉蓉從神水宮那邊帶來的消息一並來了。
「無情那邊說明了，的確是天一神水。可是霍休已經瘋了, 問不出什麽來。」陸小鳳緊皺著眉頭，「還有一件事……霍休的財富的地點雖然被找出來了，但是和預估的不太一樣, 至少少了一半。」
「看樣子有人黃雀在後了。」風四娘也將蘇蓉蓉給自己的信交給陸小鳳看，「蓉蓉也從神水宮那邊打聽出來了，神水宮最近有個女弟子自殺了，而且還懷有身孕。」
神水宮清一色的女人，哪怕水母陰姬喜歡女人她自己本身也還是女人, 不可能讓女人懷孕。這個鐵桶一般的地方居然出現了這樣子的醜聞, 那必定是有外來的人了。
「看樣子你猜錯了。」陸小鳳還能苦中作樂, 「這偷走天一神水的人必定是個男人了。」
風四娘沈默了半晌，開口了：「其實也存在著那種雌雄同體也能讓女孩子懷孕的……」
「住口！風四娘你要記得你還是個女人啊！女孩子家家以後別說這種話！」陸小鳳顯得有些崩潰。
風四娘不由得感慨道：「陸小鳳，你越來越像我爹了。」
「我真有你這種女兒的話, 我現在就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陸小鳳恨恨道。
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找上風四娘！如果沒有遇到風四娘, 那他就不會遇上接下來的那麽多……好吧, 就目前看來，金鵬王朝的事情他還是會遇到，甚至沒有風四娘的話會死更多的人、他會繞更大的圈子。
可是讓他去感謝風四娘的存在, 他又覺得自己受委屈。
兩人吵鬧了一陣後才將話題拉了回來。
「蓉蓉還說了，他們發現了一具從海上飄來的屍體，是劄木合。」
陸小鳳吃了一驚，失聲道：「沙漠之王、無影神刀劄木合？」
「不僅如此，還有其他的一些武林人士，都是叫得上名號的……」風四娘停頓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還有天禽派的人……」
天禽派對於他們來說不算陌生了。畢竟現在天禽派的掌門人霍天青也是他們的「老朋友」。
還和陸小鳳有著綠帽之緣呢。
「不過後面那些人身上都是傷，看起來是內鬥。」風四娘補充道。
「也就是說，只有劄木合是天一神水殺死的了。」陸小鳳嘆了口氣，「也正常，畢竟天一神水也很珍貴。」
現在的問題就是……為什麽要殺那些人了。
獨孤一鶴那邊還可以說是因為金鵬王朝事件，而劄木合就不是能那麽輕易解釋的了，尤其是劄木合還不是中原人，是大漠那邊的。
陸小鳳比較突兀地想到了石觀音，這個同樣勢力範圍在大漠那邊的女人。
也就是這麽一想，他才跟著記起來了，之前因為被宮南燕打岔而遺忘的記憶再度覆蘇。
他不由得喊了風四娘一聲：「四娘，你之前說的姓石又姓李……」
風四娘先是疑惑地看向他，既而恍然：「啊對，無花的母親是石觀……」
「別再說下去了！」陸小鳳一臉凝重地囑咐道，「這件事，除了和我說之外，別再和第三個人提起！」
風四娘沈默了半晌，問道：「花滿樓也不行麽？」
「……可以。除了我和花滿樓，你別和別人說了。任何人都不行。」陸小鳳說完之後，無端地覺得好累。
等天一神水的事情解決了，他絕對要走得遠遠的，要離風四娘遠遠的。再這樣子下去他怕是真的要甩不掉老父親這個身份了！
而這個囑咐自然是有理由的，因為……如果風四娘說的沒有錯誤的話……那麽，無花就是東瀛的土方十四郎和石觀音的兒子，南宮靈同父異母的哥哥。
但是陸小鳳防備的不是無花，而是石觀音。
在他看來，按照年齡來算，到了中原的時候，無花應該已經記事了。既然風四娘說沖田三葉是個溫柔賢淑的女人，那麽就姑且按照風四娘說的方向走，沖田三葉肯定不會苛待無花，那無花和這位繼母的關系應該也不錯。光從無花是個風光霽月的人物來看，陸小鳳就能那麽推斷。
但是石觀音是個怎樣的人，江湖上消息稍微靈通點的人都知道。
無花是個風光霽月的人，陸小鳳並不懷疑自己的朋友無花，但是他卻有些擔心自己的朋友被他的生母利用。
也可能是想什麽就來什麽，風四娘繼續讀著信件：「啊，剛好也有無花大師的消息呢。」
陸小鳳回過神來，湊上前，有些緊張：「說了什麽？」
「蓉蓉說神水宮宮主水母陰姬是個信佛的人，曾經請無花大師去宮內講經……楚留香決定去見見無花大師了解一些內幕。」
風四娘說完之後，就陷入了沈默。
陸小鳳在一怔之後，覺得嘴裏泛起一絲苦澀的味道來。
「我記得你和楚留香說過的。」風四娘煞有其事地總結著，「偷走天一神水的幕後黑手是個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男人……」
「你別說話了！」陸小鳳打斷道，「應該不會是他的！」
陸小鳳雖然這麽說著，但他其實心裏也明白，實際上真正開始起懷疑的不是風四娘，而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知道了無花的身世，他此刻必定會嚴厲反駁風四娘。但是在知道之後，那出於本能的敏銳和將所有線索鋪開串聯的推理能力，已經讓他有了第一個懷疑對象。
而且還是嫌疑最大的懷疑對象。
一個人要犯什麽案子，是需要動機和能力的。
就像是霍休為了錢，而他本身有青衣樓、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一身武功能完成金鵬王朝的假案。
現在無花……能力有了——他武功高、一張臉足以讓神水宮那種沒和外男接觸過的女孩子為之傾倒，而且他還去過神水宮。而且他接觸過風四娘和霍天青。
動機也有了——他有那樣子的父母，如果秘密被揭開，他的名聲必定會受損。而且少林寺下一任住持也不是他，他未必沒有什麽想法。
即使他表現得是個不沾世俗的高潔僧人。
以上的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無花追逐名利、而風四娘說的無花身世是真的這兩者的基礎上的。
陸小鳳不願意去懷疑自己的朋友、很想為無花開脫，但是他也知道，最佳的開脫方式不是忽視這些可疑點，而是去追查他。
獲取更多的線索，直到洗清他的嫌疑為止。
風四娘不知道在短短的時間裏，自己的朋友已經想了那麽多，她被打斷了之後，還有些懵：「什麽不是她？你果然也在懷疑她麽？」
「啊，我知道。」陸小鳳長長地嘆了口氣，還有些痛苦，「四娘，雖然我不後悔認識你這個朋友，但是我總覺得和你做朋友之後，我的朋友開始逐漸變少了。」
「什麽？」風四娘聽明白了對方的潛台詞，顯得有些震驚，「你和石觀音也是朋友？！」
陸小鳳：「……啊？」
「你看，雖然你和楚留香說過，偷走天一神水的幕後黑手是個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男人，但是也說過不是單獨作案對吧？」風四娘興致勃勃地分享著自己的發現，「如果是石觀音的話，一切都能說得通了。她趁著自己的兒子在神水宮給水母陰姬講經的時候偷走了天一神水，然後拿去殺死了沙漠之王劄木合，這樣子沙漠上她的勢力就又可以擴大一部分了！」
「……」陸小鳳張了張口，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的確，風四娘這個猜測也是有那麽點道理可循的。可是他並不覺得石觀音會直接對上水母陰姬。畢竟水母陰姬也不是吃素的，那麽一個高手潛入，她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石觀音也不可能為了天一神水去以身涉險，尤其是在無花一人就可以騙得天一神水的情況下。
神水宮自殺的女弟子懷有身孕這點就足夠可以看出來，偷走天一神水的人與對方有染，甚至可能用對方懷有身孕這點威脅她讓她偷出天一神水，也許還哄騙了對方說之後會帶著她私奔。
只是很明顯，最後那個癡情的女弟子還是被拋棄了，在絕望之下她又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驚恐萬分，決絕自殺。
「陸小鳳，你有在聽我說話麽？我還沒說完呢。」風四娘正沈浸在自己的奇妙推理中，「啊，我覺得我的推理天衣無縫。」
「……是啊，天衣無縫。」陸小鳳吐槽道，「你怎麽不說水母陰姬的真愛是石觀音呢？」
風四娘沈默了。
陸小鳳看著她，心裏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風四娘的眼睛漸漸地變亮：「這也有可能！畢竟水母陰姬喜歡漂亮女人，而石觀音的確……唔——」
陸小鳳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而是做了一件他之前就很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拿桌上的燒雞堵住風四娘的嘴。
「我覺得當務之急，是和楚留香聯系上。」陸小鳳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們需要見一見無花了。」
——
同一時間，另一頭，楚留香和無花正在船只上相談甚歡。
「原來如此……」聽完無花自述的在神水宮的經歷，楚留香松了松眉頭，但是下一秒又皺了起來。
無花在被邀請到神水宮裏講經的時候，是給水母陰姬講的。他全程都被監視著，並沒有和神水宮其他人交流的時間和機會，所以雖然他在神水宮呆了不少時間，但是所知甚少。
楚留香心裏即使高興又是嘆氣。
高興的是不用懷疑自己的朋友，嘆氣是嘆息線索再度斷了。
「神水宮言出必行，既然說了一個月，那在一個月之後，必定不會留情。」
楚留香哀嘆道：「單我一個人還好，可是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別人。」
無花一楞，猜測道：「莫非是司空摘星？」
「非也非也！」楚留香笑道，「不是偷王，而是偷王的朋友。」
無花明了，也笑了：「是陸小鳳。」
「沒錯，陸兄是個妙人。」楚留香說著，神色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還有一個妙人，你如果猜得出來才算你厲害。」
無花微微一笑：「是風四娘吧。」
楚留香露出了驚奇的表情，拱手道：「大師的確厲害！莫非你還能掐會算不成？」
無花搖了搖頭：「能掐會算這點，可不敢在風姑娘面前班門弄斧。」
「風姑娘的確是……」楚留香想起對方給自己的「預言」，覺得心情更加微妙了，語氣也有些一言難盡，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憋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個詞來，「十分神奇。」
無花見狀不由得笑了：「看樣子你在她面前落與下風了。這是不是第一個讓楚香帥吃癟的女子？」
楚留香不落與下風，反唇相譏：「無花大師那麽了解，看樣子是很有心得了。」
無花不由得沈默下來。
見對方這樣子，楚留香反而說不出什麽，也跟著沈默了下來。
「雖然風姑娘的想法比較與眾不同，但是是個人挺好挺可愛的姑娘。」楚留香嘆息道，「這幕後之人扯她入局，實在是不太應該。」
無花打趣道：「香帥你如此憐香惜玉，不知你的三位紅顏知己是否會吃醋？」
「……不。」楚留香想起宋甜兒她們的表現，摸了摸鼻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們對風姑娘比對我還要好。」
具體表現就是有什麽好吃的都先給風四娘，就算他出口討要，也是給自己小份，給風四娘大份。
如果風四娘是個男子，那吃味的恐怕就要變成他了。
「為何？」無花奇道，「莫非是風姑娘說了什麽？」
「我覺得應該和她說的沒關系……」楚留香回想了一下，忍不住好奇，「你和風四娘見面的時候，她有給你算過命麽？」
「有。」無花淡淡一笑，看起來就像是無意間說出的一樣，「她說的是觀音之子。」
「不愧是無花大師！」楚留香說著，真情實感地有些羨慕對方了，「為什麽輪到我的時候就變成了和西門吹雪是兄弟呢？」
饒是無花也沒有料到這個答案，他失笑，促狹道：「或許香帥可以和西門吹雪認個親。」
「我可不是陸小鳳，我都踏不進萬梅山莊一步。就怕被西門莊主當做小偷給砍了。」楚留香搖頭嘆息道，「大師你算是運氣好，好歹是說觀音之子而不是石觀音之子。」
無花心頭一跳，面上依舊若無其事地微笑著：「為何這麽說？」
「還不是之前風姑娘在那邊念叨著什麽姓石又姓李的漂亮女人……算了不說這個，畢竟此觀音非彼觀音啊！」
「那是自然。」無花微笑著垂下眼簾，心底一片肅然。
——風四娘這個女人，不能留了。
——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就這麽被隊友出賣的風四娘此刻在客棧裏慢吞吞地喝著酒吃著燒雞。
陸小鳳讓她自己小心點，然後跑出去找當地的丐幫打探消息了。
他不確定南宮靈對風四娘的態度是敵是友，自然不想讓風四娘直接和丐幫接觸，走之前還哄小孩似的說吃完了燒雞他就回來了讓她別亂跑。
「四娘！」——就在風四娘吃完了燒雞的時候，有人高聲喊了一聲，風四娘循聲望過去，看到的是坐在二樓倚著欄桿的一名紅衣男子。
說來奇怪，明明是一個男人，那麽一張顯得有些過於艷麗的臉在他身上卻不顯得違和，不會讓人覺得女氣，反而是有著幾分勾人心魄的美。
他臉上揚著肆意的笑，直接從二樓翻身而下，落於空地處，手中的折扇打開，姿態風流。
風四娘也是看楞了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剛想問「你誰啊」，就看著紅衣男子快步走到她跟前。
他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往前傾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之前說了讓四娘你好好地活下去，現在看到你還活蹦亂跳的，甚是欣慰。」
風四娘神色一凜，立馬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子是誰了。
紅衣男子笑著：「怎麽？不認識我了？」
「不！」風四娘先是猛搖頭，接著又是一個勁點頭，「認得認得！」
「哎——別點那麽快，把脖子扭到了我可是會心疼的。」紅衣男子用一種慵懶的、完全聽不出擔心的口吻說著，手中的折扇合起，抵著對方的下巴使其停下動作，眼神懶洋洋地一瞥，「見到我不開心麽？」
「……」風四娘哽咽了一聲，「開心。」
「是麽？我怎麽覺得你在哭？」
「因為我太高興了。」
「四娘你這麽容易滿足麽？」王憐花安慰道，「沒事，你之後會更高興的。」
風四娘覺得自己是真的可以哭出聲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陸小鳳回來了，他看向了站在風四娘邊上的男人一楞，：「這位是……」
「這位是王小花……」風四娘話說到一半，就聽到王憐花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她敏感地扭過頭，對上了對方似笑非笑的雙眸。
在那一刻，風四娘覺得自己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那麽一行字——你敢說出我身份？
風四娘只是有時候犯病，並不是真的想死。
所以她及時地改口了：「……的男人。」
陸小鳳露出了驚奇的表情——哎——那個曾經假扮賣身葬父、醫術高超的風四娘的朋友的男人……
「你在說什麽呢，四娘。」王憐花臉上洋溢著笑容，單手攬住身旁的女子的肩膀，姿態親昵，「你應該把王小花換成你的名字。」
陸小鳳在心裏換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該為風四娘竟然有男人了而震驚，還是該為竟然有勇士想要成為風四娘的男人震驚。
他不由得朝風四娘的臉上看去，然後頓住了——所以為什麽你臉上的震驚之色比我還濃啊？！
第25章 天一神水（三）
風四娘的確很震驚, 並且在旁邊大佬溫柔的註視下開始有瑟瑟發抖的跡象。
好在她挺住了！
幾乎是瞬間，她就調整好了心態, 淡定地……至少表面上淡定地說道：「嗯, 這是風四娘的男人。」
王憐花倒是有些意外，低頭看向她, 似笑非笑的：「你倒是敢講。」
風四娘震驚了——等等，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麽？為什麽結果是你自己不高興？
察覺到大佬並不是很滿意，風四娘遲疑了半晌, 改口道：「呃……是我的男人？」
一旁腦子裏轉了很多想法的陸小鳳忍不住道：「這有區別麽？」
「當然有區別。」風四娘嚴肅道，「名字可以換，而人就是原本的人啊。」
雖然這有點接近於無理取鬧的解釋，王憐花還是被愉悅到了，決定暫時放過這個大不敬的小輩, 揉了她的腦袋一把：「你倒是一如既往地會說話。」
陸小鳳在一旁好不容易從震驚中緩過來, 再度被震撼到了——天哪！竟然有人覺得風四娘會說話！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具體的彎彎繞繞,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如何符合風四娘那「最野的」標準，但是這個時候的陸小鳳，真情實感地有了這麽一個想法——如果這男人是真心這麽說的的話, 那他們的確是天生一對。
「您……你怎麽過來了？」風四娘完全沒有關心陸小鳳如何想的心情，徑自朝著王憐花問道。
王憐花笑得開懷, 伸手掐著對方的下巴親昵地摩挲了兩下手指, 低聲道：「我這一路過來，聽了不少有關於你的傳聞……」
陸小鳳恍然——聽到了傳聞就開始擔心特意過來……就算這位不是風四娘的情人，那也應該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了吧？
然後他就聽到這個疑似風四娘情人的紅衣男子用著溫柔的語調繼續說了下去：「我特別擔心你就這麽被人弄死了, 都在猶豫之後拋下了我手頭的正事，特意趕過來看你了，四娘你感動麽？」
陸小鳳：「……」總之，首先排除情人這個選項吧。
雖然他覺得這種說話方式，這兩人簡直像是命中註定的天生一對。
風四娘遲疑了片刻，問道：「我能說實話麽？」
王憐花依舊一臉的溫柔：「會惹我生氣的話，不能。」
「……」風四娘在沈默了良久之後，一臉誠懇道，「你想吃燒雞麽？」
「也不想。」王憐花終於松開了攬著對方肩膀的手，「看到你還活著我就放心了。」
說著，他就看向了陸小鳳：「四娘就暫時拜托給你了，如果她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只好拿你是問了。」
王憐花的語氣輕輕柔柔的，仿佛在說笑，一點都不像是在威脅人，陸小鳳卻聽得背後生寒，頭皮有些發麻。
明明看起來是個比自己年紀還要小的男子，看著也沒有什麽震懾力，卻無端給他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四娘是我的朋友，我自會護她周全。請前輩放心。」陸小鳳在腦中轉了一圈之後，便大致上對男子的身份有了一個猜測，態度也頗為恭敬。
王憐花自然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態變化，笑了一下：「你倒是乖覺。」
王憐花沒有久留，就仿佛真的只是來確認一下風四娘是否還活著而已。
在他離開後，風四娘和陸小鳳都長長地籲了口氣。
「剛剛那位前輩到底是誰？」陸小鳳在心中猜測了一圈，都沒有對上號，忍不住直接朝著當事人發問了。
風四娘露出了有些傷感的表情：「我不能說，說了我真的有可能會死的。」
王憐花的性情乖張、行事自我，對於這麽一個人、而且還是幾次三番威脅了自己的人，風四娘還是比較怵得慌的。
她怵得慌的後果就是用自己的方式來討好人家，雖然那個方式大部分人都不會覺得是討好，但好歹王憐花本人還挺享受的，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陸小鳳自然不知其中詳情，而是內心有了幾分揣測，試探性地問道：「剛剛那個……不是前輩的真容吧？」
「是啊，前輩本人比這還要好看。」風四娘回憶起了當時在客棧裏，昏黃的燈光下王憐花那張屬於其本尊的臉，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是本人的臉的話，說是我的男人我也不丟臉。」
陸小鳳：「……」潛台詞是現在這張臉就丟臉了？這張臉也足夠配你了！
風四娘的確是個美人，甚至可以說是能夠在江湖上排得上名號的美人，但是陸小鳳除了最開始沒聽到過她說話的時候起了那麽點旖旎的心思之外，其他時候幾乎是完全忽略了對方還是個美人這一點了。
畢竟她一開口，她說的話比她的臉還要吸引人。
雖然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吸引。
「你也就現在大放厥詞一下，敢去那位前輩面前親口說麽？」
風四娘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陸小鳳，你是想我死！」
陸小鳳：「……你也誇張了吧？」
「我要告訴花滿樓！」
「花滿樓是你的家長麽？！你是什麽三歲小孩被人說了兩句就覺得受欺負了要跑家裏人面前哭啊？！」
玩笑歸玩笑，雖然風四娘沒有多說什麽，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透露，陸小鳳也大致上對剛剛那位紅衣男子有了一個概念——那一定就是風四娘的神秘消息來源了吧。
陸小鳳的猜測是有根據的。
首先，那位前輩的行事風格以及說話方式都比較與眾不同，這點和風四娘挺像的；
其次，風四娘都直接稱呼對方是前輩，而且動作很是親昵，雖然風四娘對其有懷有點害怕情緒的敬畏心理，但也能從側面真名了這位前輩的能力很強；
最後……風四娘所知道的秘辛來源都是一個迷，並且在親眼見證過好幾次案例之後，能確認這些秘辛還是有八九成是真的，就是說出來的方式會變一變。
而如果這位前輩就是來源，那一切都能說通了——
為什麽風四娘知道那麽多，因為是有個厲害的前輩告訴她的啊！
為什麽風四娘知道的多但是有時候一知半解還解讀有誤，因為前輩惡趣味喜歡玩啊！
為什麽風四娘說話方式那麽招人恨，因為教導她的前輩喜歡這樣子啊！
陸小鳳的推理結束，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至少陸小鳳自己信了，並且覺得無懈可擊。
「四娘啊，我決定原諒你了。」陸小鳳感慨道，「畢竟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風四娘並不知道對方的心中完成了怎樣精妙絕倫的扔黑鍋的過程，她在這種時候記起了正事來，「你不是去找丐幫了麽？有什麽收獲麽？」
陸小鳳這一次前往還真的有所收獲。
丐幫那邊對於陸小鳳的態度很好，這還歸功於風四娘。因為丐幫幫主任慈的病情有所改善，已經從最開始的長時間昏迷不醒到如今的可以下床走路一小會兒了。
因為南宮靈對外的說辭是找風四娘求教救任慈的方式，所以丐幫中知曉的人都把功勞歸於風四娘一半，對於風四娘的好感度很高。而江湖人都知道陸小鳳是風四娘的朋友，所以愛屋及烏的，他也受到了優待。
對於這點，陸小鳳還覺得有些奇妙。
通常外人都是在那裏說XXX是陸小鳳的朋友，第一次說了陸小鳳是XXX的朋友。
而因為這個奇妙的裙帶關系，陸小鳳也得知了不少消息——例如之前楚留香找到的武林人士的屍體，其歸屬的門派都開始出來找人兼認領了。只是兇手還沒有找到。
「雖然兇手還暫時沒有音訊……但是有一條線索。」陸小鳳說著，面色變得覆雜起來，「根據那些屍體身上的傷口痕跡來判斷……並不是中原的武功招式。」
「這點也不奇怪吧？畢竟要偷偷摸摸做壞事，就不會留下姓名或者能發現其姓名的線索的。」
「……不止是那樣子。」陸小鳳用一種覆雜的眼神看了風四娘一眼，像是最終脫力了一般，長嘆了一聲，「我說的不是中原的，意思是……那些招式的發源地應該就不是中原的。雖然不大認得出來。有可能是南疆的、可能是大漠那邊的，也有可能是……東瀛的。」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最終面對現實一般。
「而且，最有可能是來自於東瀛的。畢竟，那些都是刀劍留下的痕跡。」
風四娘恍然。
她這次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安靜地看著陸小鳳。
在長久的沈默之後，是陸小鳳先憋不住了：「你還是說點什麽吧。雖然你說話的時候讓人想讓你閉嘴，但是你安靜的時候讓熟悉你的人感覺渾身發毛。」
風四娘問道：「你還要去找無花麽？」
「我不去了。」陸小鳳嘆氣道，「我要等著他來找我。」
如果無花不是那個人，那麽清者自清，他不會攪這趟渾水；如果無花是那個人，那麽……他的下一步動作，應該就是除掉知情人。
例如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南宮靈，再例如……知曉了他的身世的風四娘。
陸小鳳這個時候恍惚間想起那位紅衣前輩離開前讓其保護好風四娘的囑咐。
也許……那位前輩早就看透這一切了吧。
「……或許我們也可以不坐以待斃。」陸小鳳又有了新的想法，拍板道，「我們去丐幫！找任慈問清楚當年的事情！」
——
另一邊——————
「我還是無法把你當做父親看待。」南宮靈說道，「雖然你並非有意，但是你殺了我的父親是事實。」
任慈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之色來：「我知道。」
「但是我也不會繼續對你用藥了，我不會要你的性命。」南宮靈繼續說道，「我不想讓我的父親母親失望。」
任慈一怔：「你……知道你的母親了？可是見過她了？」
「……我希望我能見她一面。」南宮靈說著，嘴角泛起一抹帶著諷刺意味的苦笑來，喃喃道，「但是我再也見不到了。」
任慈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想要安慰卻在張開口的時候發覺自己沒有立場，又閉上了嘴。
他的妻子在一旁，將手覆蓋在了他的手上以示安慰。
「我暫時還不能讓你徹底好起來，因為我還有沒有做完的事情。希望你們也能配合我，好歹你們養育我一場，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動手。」南宮靈繃著一張臉說道。
他說完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任慈忍不住喊道：「靈兒，不管我如何，你都會是丐幫的下一任幫主！別做傻事！」
南宮靈腳下一頓。
「我不會的。」他說道，「因為我的母親在看著我。」
南宮靈離開了房間，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
裏面是他的大哥給他的天一神水。
不多不少，剛好一滴，是可以毒死一個人的量。
大哥說了要對任慈下手，但是他不想。因為他知道，他的母親不會想要看到他這麽做的。
南宮靈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飯菜都已經擺好了。
只是和往日不同的是，他的桌上多了一大碗辣椒醬。
他坐在那裏遲疑了幾秒，給自己的米飯上淋了一大勺辣椒醬，然後端起碗往嘴裏塞了一筷子……
——好辣！超級辣！風四娘真的沒有說錯麽？！他母親就是喜歡吃這個？！吃多了這個會加重病情的了吧？！他爹都不管管的麽？！
第26章 天一神水（四）
任慈在和自己的妻子葉淑貞說話。
葉淑貞本來不叫作葉淑貞, 而是叫作秋靈素。
這個名字放在二十年前，那是十分響亮的。
當時天下第一的美人有兩位, 秋靈素和水靈光, 兩人像是並蒂蓮一般被稱之為【天地雙靈】。水靈光後來嫁給了鐵中棠，就剩下秋靈素一人一枝獨秀了, 成了江湖人士的第一夢中情人。
但是一枝獨秀的情況沒有多久，她的名聲太盛了，被石觀音知曉了。
石觀音在見過她之後, 讓其在姓名和容貌之間選擇一樣。
秋靈素選擇了活。
在毀容之後她發瘋過、絕望過，最後在任慈的陪伴下終於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最後嫁給了任慈，並且化名為葉淑貞，拋去了自己的過往, 安心地做著丐幫幫主的妻子。
她自然也是知道養子南宮靈和任慈之間的糾葛的, 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中的愧疚, 明白他在知道南宮靈對自己下毒之後依舊選擇隱忍不發是為何。
她知道南宮靈以前送來的飲食都加了料，她也曾經是行走江湖的人，每次給丈夫端飯都會提前查看, 確認並非奪命之毒只是讓人變得虛弱，她也就把飯菜給予任慈。
畢竟人不吃飯, 就會死。
任慈一直寄希望於南宮靈能自己走出心結, 而秋靈素則是不抱什麽希望，她覺得指望南宮靈良心發現不太可能，但是也不想違背丈夫的意願。更何況他們夫妻一直被監視中, 她也做不了什麽。
只是這一次，南宮靈似乎真的有所改變。
「靈兒他真的想通了。」任慈老淚縱橫的，心中也挪去了一塊大石，「即使他不願意原諒我，只要他想通了，我也覺得寬慰了。」
「他……」秋靈素張了張口，雖然還是懷抱著疑慮，但是看著丈夫那麽高興的模樣，也不願意潑丈夫的冷水，只是笑了笑，柔聲安慰道，「是啊，你該放心了。」
任慈又和秋靈素說了幾句話，疲憊了之後才被自己的妻子扶著躺下休息。
而秋靈素則是替對方掖了掖被子，溫柔地註視了對方片刻後，起身離開。
雖然有人專門看管著她不讓她隨意走動，但是她要去找南宮靈的話，還是不難見到的。
只是她找到南宮靈的時候，發現自己這個養子桌上擺著吃剩的碗筷，雙目通紅，就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秋靈素一驚，她站在門檻邊上，沒有走進去。
南宮靈看向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任夫人有事麽？」
「我……」秋靈素聽出來了對方的聲音不太對，她遲疑了片刻後，走了進去，站在了南宮靈面前，「靈兒，你願意和我說一說你母親的事麽？」
秋靈素在毀容之後一直以黑紗覆面，就連她的養子南宮靈都沒有見過他的臉。
南宮靈對於這位養母也一直是恭敬有余親熱不足的態度，但是這個時候對方站在自己跟前，溫柔地詢問自己母親的事情時，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很想說一說了。
「我的母親名叫沖田三葉，她和我的父親很早就認識了……」
南宮靈緩緩地開始敘說了自己母親的故事。
……或者應該說，風四娘所告訴他的，沖田三葉的一生的故事。並且情感豐富的他還在風四娘給的框架中進行了藝術加工，把自己所想象的可能出現的畫面都一並融了進去。
例如在土方十四郎冷漠地拒絕沖田三葉的時候，兩人的內心該是如何的糾葛；例如在土方十四郎另娶他人的時候，自己的母親聽到該是如何的落寞；以及在土方十四郎的妻子離開他之後，兩人再續前緣時的困難和心理變化……
如果讓風四娘本人來聽的話，她很可能會說一句「你想太多了」。
但是聽這個故事的是秋靈素。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南宮靈所說的話都是求證過的，所以並沒有去質疑此話的真實性。只是聽到「土方十四郎」這個名號的時候一楞：「任慈和我說過你父親是叫做天楓十四郎……」
不過秋靈素說了一半，自己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天楓、土方……這麽相近，多半是為了掩飾自己真實身份的化名吧。
「那是家父在中原的化名。」南宮靈眼中黯淡了一瞬，輕輕一笑，話語中帶著無限悵惘，「家父其實很苦。」
然後，他把土方十四郎的真選組經歷（風四娘改編）的故事給說了。
南宮靈知道秋靈素會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任慈，所以他也是帶著故意的心態說的。
他的母親是那麽美好的人，他的父親是個真正的英雄，殺死這樣子的英雄的任慈也會更加負罪感，這也是他的一種報覆。
同時……他也像個孩子一般，想要把自己所擁有的珍貴的東西展示給人看。
就像是在自己的養母秋靈素面前大提沖田三葉的美好這一舉動，他其實也是像個孩童一樣在炫耀著——看，我所擁有的其實很多很好，我不缺什麽。
當然，南宮靈還有分寸，沒說父親第一個娶的那位是石觀音，也沒說自己還有個大哥。
秋靈素也不知道，所以她只是在為南宮靈所說的事情而震撼。
她聽完所有之後，明白了南宮靈為何態度有了變化——只是因為他的生母是他的軟肋，保留了他內心的柔軟的地方。而這份柔軟，沖淡了他因殺父之仇產生的憎恨。
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困惑了。
「靈兒，你是個好孩子。」秋靈素說道，「所以我才不明白……為何你要做這些事？」
之前她以為南宮靈是因為恨任慈所以要報覆，可是現在看來他已經想通了，也不打算繼續害任慈，那麽為什麽還要繼續囚禁著他們夫婦呢？
秋靈素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是擔心我們在出去後會說什麽……你也完全沒有必要的。」
畢竟……現在丐幫的事務都是南宮靈在處理，而他也一直對外裝得很孝子，即使他們夫婦想說什麽都做不到。更何況任慈一直對他懷有愧疚，也不會說什麽。
「這點就不用任夫人你操心了。」南宮靈淡淡道，「任夫人你放心，我既然說了便會說到做好，你用不著來討好我。在這段時間，還請你和之前一樣，不要說多余的話。」
他說完之後，便以一種有些決絕的態度走了出去。
秋靈素望著他，總覺得這個養子在這個時候，是真的長大了。
也變得讓她看不懂了。
不，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並沒有了解這位養子過。
其實不止是秋靈素，無花也開始覺得自己就從沒有真正了解南宮靈過。
在他的印象裏，南宮靈是一個聽話、好用的弟弟。他渴望著親情，對於石觀音和自己都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同時也因為這點導致性格上有優柔寡斷的成分。
但是只要是自己要求、並且說明了這麽做的必要性，南宮靈最後都會去完成的。
可是最近無花覺得對方變得奇怪起來——他開始會對著自己敷衍、甚至虛與委蛇了。
就像是上次的談話，他明明白白地說明了任慈的死在計劃裏的重要性，南宮靈卻遲遲不動手。他原本以為是因為他對任慈還抱有父子之情，還特意搬出了石觀音這位母親來說服，但是南宮靈卻突然變了臉色，之後還和自己爭執了幾句。
石觀音一直遠在大漠、而她的名聲南宮靈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無花覺得不會是石觀音的問題……那麽，就是南宮靈身旁的人了。
例如……那位被石觀音毀了容貌的秋靈素。
雖然無花覺得秋靈素不可能讓任慈之外的第二個人看到她那毀了容的臉，從而牽扯出她和石觀音的一段往事，可是萬一呢？
而且……萬一是風四娘說了秋靈素的事情，並且將南宮靈忽悠了呢？
雖然無花猜到了一部分，但是他也完全沒想到風四娘不只是忽悠了南宮靈對石觀音觀感下降，還直接把他給忽悠瘸了，掰都掰不回來、還會病毒式傳染給其他人的那種。
這個時候的無花，只是以為南宮靈和自己離了心、開始堤防起這個親弟弟來。他甚至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殺了劄木合以及武林中其他門派的一些年輕弟子的計劃。
在和楚留香相談、並且認定風四娘的確知道什麽、需要第一個除掉之後，他就悄然離去了。
他已然有了新的計劃。
他知曉了陸小鳳和風四娘的路線，提前來到了丐幫，連南宮靈都沒有驚動。
他決定先試探一下南宮靈，如果情況不對……就需要把南宮靈、陸小鳳和風四娘都除掉才行。
另一頭，風四娘和陸小鳳傳信給了楚留香告訴了對方他們的落腳點之後，就前往了丐幫找人。
風四娘道：「我們是要去找丐幫幫主任慈麽？南宮靈不會讓我們見的。」
「這我也明白。」陸小鳳道，「所以我們見的不是南宮靈也不是任慈，而是任慈的夫人！」
在陸小鳳的設想裏，如果南宮靈之前真的對任慈做了什麽的話，可以旁敲側擊地從任慈的夫人那裏尋找到蛛絲馬跡。至於南宮靈的身世是否是風四娘所說的那樣子，他也需要時間去驗證。
而一旦確定南宮靈有問題……幾乎是順理成章的，就可以確認，他的大哥無花的確也有問題。
至於這天一神水到底是無花自己去盜取的，還是石觀音命令的……那就是要在和無花對峙之後，才能明白的了。
而風四娘聽完之後，並沒有get到陸小鳳的推理過程，她只是了然地一點頭：「沒錯！任慈的夫人秋靈素當年也和石觀音有仇，她的容貌就是被石觀音毀了的……」
「……等等！什麽秋靈素？什麽？你剛剛在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鳳：我總覺得我拿了不屬於我的劇本，這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之後就是……
所有人：你的父親土方十四郎……
無花：住口！！！
遠在另一個次元的土方十四郎（擠蛋黃醬）：哈？！
第27章 天一神水（五）
陸小鳳只覺得心裏苦。
他對於秋靈素這個名字也是有所耳聞的, 但不是因為對方是第一美人，而是因為在調查沙漠之王劄木合的時候, 他查到了對方當年是秋靈素的裙下之臣, 甚至於在娶妻生子之後依舊對這位白月光念念不忘。
陸小鳳之前一直困惑為什麽劄木合會來中原……但是現在牽扯出了秋靈素，他似乎就明白了一些。
如果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夢中情人在多年後突然給自己傳遞了消息邀請自己一敘的話, 他想無論哪個男人，都會走這麽一趟的。
只是劄木合也沒有料到，這一走就是一條黃泉路吧。
「沒有料到當年的第一美人竟然就這麽隱姓埋名嫁給了任慈幫主……」陸小鳳感慨道。
雖然任慈也是位英雄, 但和當年秋靈素的追求者比起來，肯定是差了不少的。能讓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甘願下嫁並且一直隱居一般，那任慈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然而風四娘則是搖了搖頭：「秋靈素畢竟容貌已毀，隱姓埋名是正常的。」
「……」陸小鳳嘴巴張了張，最終有些挫敗地哀嚎道, 「姑奶奶啊, 你以後把重要的話放在最開頭說行不行？」
「好。」風四娘點頭, 想了想，說道，「是石觀音。」
「什麽石觀音？」
「是石觀音毀了秋靈素的容貌。」
「……」陸小鳳覺得好累, 「祖宗，你下次能完整地說完一句話麽？」
風四娘覺得有些不滿：「是你說要讓我把重要的話放在最開頭的。」
「是, 都是我的錯。」陸小鳳敷衍地點著頭應付著。
他早就明白了, 和女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而和風四娘說話更是這樣子。
得到了新的消息，陸小鳳已然有些遲疑了。
如果丐幫的幫主夫人真的是秋靈素的話……那麽這其中的事情似乎又變得覆雜了起來。
他之前以為是無花偷走了天一神水，然後和自己的弟弟南宮靈一起受著石觀音的指示, 但是南宮靈在知道自己並非石觀音親生之後，不願意繼續聽命於石觀音，所以和自己的哥哥也起了分歧。這樣子的情況下，他們前往丐幫問任慈，只要獲得當年土方十四郎托孤的真相，就能抓出幕後黑手了。
而這個幕後黑手……多半就是石觀音了。
可是如果劄木合是秋靈素引來的話……那麽，到底是誰下的手？無花還是南宮靈？天一神水到底在誰手裏？無花和南宮靈這對兄弟到底是合還是不合？
一個個疑問，充斥著陸小鳳的腦海，擾亂了他的思緒。
「四娘，我們先不要去丐幫。」陸小鳳忽然停下了腳步，說道，「我們先等楚兄來……我已經有點頭緒了，現在只需要證實一下。」
另一頭，楚留香也有了動作。
他結識了一位名叫黑珍珠的少年，對方給他帶來了一個重要的訊息——劄木合是因為收到了一封來自女人的信而匆匆趕到中原，然後便遇害了。
而這個女人，名為秋靈素——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之一。黑珍珠還帶來了一副秋靈素的畫像，據說是和信件一起寄過去的。
楚留香根據畫像繼續追查下去，得到的消息是令人震驚的——秋靈素當年銷聲匿跡之後，嫁給了丐幫幫主任慈，並且改名為葉淑貞。
接著，原本想去找陸小鳳和風四娘匯合的楚留香，收到了來自陸小鳳的信，上面說了兩人要去丐幫找南宮靈問問任慈的情況。
楚留香正想要直接前往，卻臨時有了另外的主意——趁著陸小鳳他們絆住了南宮靈，他親自前去會一會這位天下第一美人。
楚留香來到丐幫幫主休息的地方的時候，還稍微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小院子戒備森嚴得有些不太正常。
就算說是為了保護病重的丐幫幫主，也顯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暗地裏記下了這一點，悄然來到了任慈所在的小院子。
也是他的運氣比較好，剛好碰到了秋靈素給任慈餵藥的時候。
楚留香屏息凝神，做了一個標準的梁上君子，開始偷聽。
房間裏，秋靈素在餵藥結束後，說起了別的事情來。
「我和靈兒說了一會兒話……」秋靈素遲疑了片刻，問道，「靈兒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的，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只要他真正能改好，我出不出去都無所謂……」任慈停頓了片刻，用溫柔的目光看著眼前裹著黑紗的女子，「只是辛苦你了。」
「你在胡說什麽，這些年來是我最平靜快樂的日子。」秋靈素說著，聲音都帶上了幾分笑意，「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與你說。我擔心你聽完之後會更加自責，但是又覺得這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因為這也是你想要知道的。」
接著，秋靈素就緩緩地，將南宮靈告訴她的，有關於土方十四郎的故事告訴了他。
任慈聽得老淚縱橫，沈默了良久之後，才緩緩地發出了一聲嘆息：「他是位真正的英雄……當時他來挑戰我，也只不過是說了一句『來吧』……我一開始以為是狂傲的後生，沒想到最終是位走到末路一心求死的英雄。這是東瀛所說的武士精神吧？」
「我覺得比起是一心求死，更可能是為了幼子而苦心經營的父親。」秋靈素嘆息了一聲，把沖田三葉的事情講了講。
當然，她沒有完全地覆述南宮靈所言，而是有所選擇地講了兩人的陰差陽錯和在一起的不容易，以及最後的生死相隔。
「靈兒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母親的事，所以才有所改變……」秋靈素說著，「我想，他大抵是不想讓他的母親失望。」
任慈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並且對於即使毀了容的秋靈素依舊一往情深，自然也是個相信真愛並且追求真愛的男人。
他此刻聽完這段故事，也不由得唏噓不已。
「至少我們還活著。」任慈握住秋靈素的手，「活著的人，還有機會去改變、去挽回。」
兩人不再開口說話，周圍縈繞著溫情的氣息。
而楚留香，則是選擇在聽完故事之後悄然離去，不再打擾兩人。
他已然放下了對秋靈素本人的懷疑，因為這樣子一個對自己丈夫充滿了愛意、對現在生活十分滿足的女人，是不會在時隔那麽多年後去主動聯系另一個男人的。
楚留香離開這裏之後，去了陸小鳳傳遞給自己的信件上說的地址和人會合。
三人在分開調查後首次聚齊，三個人各自都揣著各自的想法和猜測。
「我覺得我已經知道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是誰了。」陸小鳳嘆了口氣。
「我覺得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誰。」風四娘不甘示弱。
「真巧，我這邊也知道了一些線索，我想我也知道了。」楚留香搖著扇子，嘆息道。
陸小鳳見著這麽一個場景，原本低落的心情都變好了不少，他笑道：「哦？那不如我們三人一同說出那人的名字——」
陸小鳳拿著筷子，輕輕地敲擊了一下酒杯，在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後，三個人異口不同聲地開口了。
陸小鳳：「無花！」
風四娘：「石觀音！」
楚留香：「南宮靈！」
三人：「……」
三人喊完之後，又同時陷入沈默裏，三個人面面相覷了一陣。
楚留香有些發懵：「等等，這事怎麽和無花有關系了……」
陸小鳳也有些懵逼：「雖然南宮靈也挺可疑但是主謀應該就是無花，不然有些事情說不通……」
風四娘據理力爭：「無花和南宮靈都有嫌疑，所以他們的母親石觀音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才有道理啊！」
楚留香更加懵了：「什麽母親？！無花和南宮靈有什麽關系？」
陸小鳳見場面混亂起來了，趕緊出來喊停：「等一等，四娘你先閉嘴——首先，楚兄，我們先來交換一下各自得到的情報吧！」
楚留香雖然感覺雲裏霧裏地就被塞了一個大新聞，但還是乖乖地把從任慈夫婦的談話那裏聽到的事情給說了。
陸小鳳聽完之後倒是沒有多少意外，他只是確認了風四娘說的情報沒有錯誤了而已，接著把南宮靈還有一個哥哥、此人就是無花、而無花的母親是石觀音這件事給說了。
楚留香並不笨，也不遲鈍。他聽完這點之後，就像是吹散了眼前的霧氣一般，之前的疑點和被忽略的地方都串聯了起來，一切顯露在了眼前，矛盾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當然，陸小鳳和楚留香都不知道，他們所聽到的「土方十四郎」的情報，從頭到尾就是風四娘一個人在那裏說，然後傳給了南宮靈、南宮靈傳給了任慈夫婦、又無意間被楚留香給聽了去，再度傳回來。這麽一個循環的傳話，因為中間的信息不對等，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鐵證。
三人既然確認了最大的嫌疑人，接下來就是要找到證據並且對峙了，以及最重要的——拿回天一神水。
「風姑娘有危險。」冷靜下來後，楚留香立馬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無花可能已經知道風姑娘知道他是石觀音之子了。」
「是因為那句觀音之子吧……還好，四娘糊弄過去了。」
「……不，那個，也許是因為我的原因。」楚留香相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把之前和無花對談時的對話說了。
一時間，風四娘的眼神變得十分犀利：「我要告訴別人你未來會和石觀音有一腿！」
陸小鳳：「噗咳咳咳咳——！」
楚留香：「……楚某定會保護風姑娘安危並且賠禮道歉，還請風姑娘嘴下留情。」
「我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無花。」陸小鳳緩過氣來之後，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問題，「如果無花知道了這一切，那麽他最想做的會是什麽？」
楚留香沈默了半晌，緩緩開口了：「斬草除根。」
陸小鳳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有了變化：「不好！我們要趕緊去丐幫！」
然而，他們的反應還是有點慢了。
丐幫那邊，南宮靈看著一身黑衣、東瀛忍者裝扮的無花，一臉的悲憤：「大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明明說過了不殺他其實也可以……」
「我也說過你是婦人之仁吧？」無花冷冷地望過去，「你幾次三番對任慈手下留情，是已經徹底忘記了父親的仇恨、只想著討好他好光明正大地得到丐幫，成為響當當的丐幫幫主了吧？至於什麽殺父之仇、母親的教誨什麽的，自然早就忘了。南宮靈，你還認我這個大哥麽？」
被那句「母親的教誨」刺痛了神經，忍無可忍的南宮靈一下子爆發了：「我自然還認你這個大哥！但是石觀音算個什麽東西，她來教誨我？！」
無花的眼神一凝：「你在說什麽？」
而終於說出這一切的南宮靈則是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情緒都宣泄了出來：「大哥！你不用瞞我了！即使我們不是同個母親生的，我也把你當做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但是我是絕對不會認賊作母的！我有我自己的母親！」
無花：「……？？？」
作者有話要說：
無花：你他娘的在說什麽！？
下章就可以解決這個事件了！
探案三人組：我們之間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jpg
第28章 天一神水（六）
無花沈默了良久, 似乎是終於從對方所說的話中回過神來。
他緩緩的開口了，一時之間竟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喜怒：「你是聽誰說的？」
「大哥, 你不用瞞著我。」南宮靈苦笑道, 「我雖然厭惡石觀音，但是對於你, 我一直是敬重的。並且會一直敬重下去。」
無花聞言，並沒有一絲開心的心情，反而是心中的怒火快要壓抑不住了：「我問你是聽誰說的！」
南宮靈沈默了, 沒有說話。
無花則是略一思考便想通了：「是風四娘對不對？」
南宮靈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
無花則是氣笑了。他萬萬沒想到，他精密的計劃在最開始便出了問題，而這問題還出在一開始他並沒有放在眼裏的一個女子身上。
「你聽風四娘說了什麽？你的母親並非石觀音？」無花想到風四娘之前跟自己胡扯的話，冷笑了起來, 語氣帶著嘲諷, 「你莫不是認為你的母親是那什麽沖田三葉？」
「大哥！即使是你也不準那麽說我的母親！」南宮靈面露不滿。
「你這個豬腦袋！」無花從來沒有覺得南宮靈那麽礙眼過, 他簡直都想直接動手掐死這個愚蠢的歐豆豆，好在他尚且保留有一絲理智，忍住了, 壓抑著怒氣道，「風四娘的胡說八道也就傻子能信, 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傻子！你我本就是一母同胞, 父親除了母親之外也沒有別的女人！哪來什麽莫須有的沖田三葉！當年你尚且年幼，我卻已經記事了，父親來中原就是為了尋找母親的！是因為尋找不到, 一年之後他才在絕望之下托孤然後死於任慈的掌下！你不去幫父親報仇，居然還在這裏質疑生母？」
「大哥……」南宮靈原本已經有些動搖了，聞言又皺起了眉頭，「既然是為了尋找母親，那為什麽石觀音在這一年都不出現？」
「這……」無花哽了一下，他當然不好說是因為石觀音壓根不想見天楓十四郎，只好努力挽回一下石觀音的形象，「當時母親是為了報昔日之仇回到中原，大仇報得之後她也受傷不輕，再加上仇家眾多，她自然不能出現……」
南宮靈面上帶了幾分遲疑：「母親她當年是遇上了什麽仇家？為什麽這件事情不告訴我？」
無花見對方重新稱呼母親，氣稍微消了一點：「告訴你又能如何？左右母親已經報仇了，你知道你也是徒生事端……，母親當年的仇家是華山七劍，她是黃山世家唯一的遺孤。」
雖然現在已然沒有什麽蹤跡了，但是當年黃山世家也是名滿天下的，並且是武林中排得上名號的大門派。只是一夕之間慘遭滅門。之後黃山世家唯一的遺孤學了一身神秘的武功，殺了回來，血洗仇家，報仇雪恨。
南宮靈既然都做到了丐幫少幫主的地位，那麽自然對以前的武林興衰也是有所耳聞的。
這樁事情他也聽到過，他不知道這個女子叫什麽，只記得黃山世家是姓李的。
所以在這個時候，南宮靈並沒有其他的情緒，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無花，緩緩開口道：「除了我的母親的事情，風四娘還說過，大哥你的母親，是姓石又姓李的。」
無花一怔，掩蓋在黑色布條之下的姣好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又是該死的風四娘！
「如果風四娘真的是胡說八道，那她為什麽知道這個呢？如果是刻意騙我，那麽……大哥，你又有什麽證據呢？更何況……我和大哥、和石觀音長得並不相像，連性格也不像。」南宮靈以一種包含著理解、痛苦、釋然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大哥，「大哥，別再說了，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個屁！——無花內心惱怒地想著。
他倒是也想知道，為什麽他和他母親都是精明的聰明人，卻有一個蠢笨如豬的弟弟！
「大哥，你走吧。」南宮靈閉上了眼睛，背過身去，「任慈死亡的事情我會替你遮掩的，天一神水的事情……我也會替你隱瞞下來的。我不會再幫你和石觀音做任何事情了。你永遠是我的大哥，但是我不能再做讓我母親失望的事情……」
無花氣急，一時之間連基本的面子都維持不住了：「去你媽的母親！」
南宮靈也生氣了：「大哥！不準你侮辱我母親！」
好在這麽一打岔，無花也稍微恢覆了一些理智。他意識到這樣子罵其實也是在罵自己的母親了，很幹脆的把這件事略過不談。
此刻的無花，正在思考中。
他覺得現在進入了一個死循環，他短時間內是說服不了南宮靈的，也不可能叫石觀音過來滴血認親。不如說如果石觀音知道這件事的話，第一反應應該是弄死這個不孝子。
說實在的，無花現在自己都想弄死這個傻逼弟弟了。
這麽一想，無花就真切地開始考慮起這個計劃的可能性來了。
雖然南宮靈那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但是無花知道這個方案並沒有可行之處。
陸小鳳和風四娘待在一起，那證明風四娘知道的陸小鳳肯定都知道了。再加上一個現在應該已經查到了秋靈素的楚留香，他原本布置著的計劃都無法再用了。
即使南宮靈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子，背下所有的罪責又如何？楚留香他們會信麽？更何況還有神水宮那邊的……
無論南宮靈怎麽做，他都已經被懷疑上了。
不過也不要緊，他早就考慮過這種可能，只是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是敗在一個傻逼……不，兩個傻逼手上！
「……我知道了。」無花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是這麽想的話，我也不會逼你……畢竟，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弟弟。」
「大哥……」南宮靈看著他，面色有些動容，也跟著說道，「我也一樣！你都是我的大哥！」
「我們兄弟怕是之後都不能再見面了……」無花扯掉頭上的面罩，露出了自己的面容來，看著眼前的青年，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在這最後的時刻，讓我們兄弟二人共飲一杯吧，就當是……餞別。」
「好！」南宮靈不疑有他，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
無花看著對方的動作，臉上的笑容越發地顯得悲天憫人起來。即使此刻穿的是一身東瀛忍者的裝束，不是僧服，他卻依舊能表現出那股聖僧的模樣。
門口有了聲音響起，似乎是有人試圖闖進來。
南宮靈立馬放下了酒杯站了起來，面對著門口，嘴裏還低聲地喊著：「大哥！快走！」
不用他提醒，無花已經重新戴上了面罩，從窗戶離開了。
南宮靈則是往門口走去，他看到了陸小鳳、楚留香和風四娘三人朝自己走來，他揚起一抹笑容，朝眾人打招呼：「陸大俠，香帥，風姑娘，不知道什麽風把你們吹來了？」
「我們剛剛已經知曉了……任慈幫主的事情。」陸小鳳道，「南宮兄你應該明白，我們在追查天一神水一事。」
「我義父的確出意外死亡……」南宮靈的表情黯淡了一瞬，接著開始變成了一臉吃驚，「不過你說天一神水……」
在已然知曉內情的三人眼裏，南宮靈這番表演就顯得有些拙劣了。
「南宮兄，你不必再掩飾什麽了。」楚留香嘆息一聲，「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和無花的關系，以及無花盜走天一神水一事……」
南宮靈倏地看向了風四娘，明白自己和無花的兄弟關系應該是從她這裏透露出去的。
他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覆雜，一方面他因為風四娘告訴他自己真正的身世而心懷感激，另一方面又覺得對方導致自己的大哥陷入僵局而對大哥心懷愧疚。
「……天一神水是我偷的。」南宮靈說道，他已然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雙手負背，面色冰冷，「任慈也是我殺的。至於你們為何攀扯無花大師，我並不清楚。」
他這活脫脫的一副子要定罪的模樣，另楚留香和陸小鳳的心情更加覆雜了。
「你明明知道……」楚留香一邊嘆著氣，一邊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了桌上擺著的酒壺，和兩個盛著酒的酒杯。
楚留香心頭一轉，一個想法在腦中呈現：「你剛剛在和誰一起喝酒？」
「沒有人，獨酌而已。」南宮靈扯了扯嘴角，一派油鹽不進的模樣，還有心情打招呼，「楚兄要來一杯麽？」
「如果這是無花給你倒的酒的話，我勸你別喝。」陸小鳳也走了過去，端起酒杯聞了聞，他將酒倒在了桌子上，「萬一裏頭摻著天一神水呢？」
「陸大俠你是在說笑麽？」南宮靈笑著搖頭，語氣很是篤定，「天一神水就在我的手上，我怎麽可能毒殺自己？」
「南宮靈，你是念著兄弟之情想要為其頂罪，但是他不是。」陸小鳳嘆了口氣，「而且你的定罪也沒有意義，你也拿不出剩下的天一神水……」
南宮靈正欲反駁他，之間倒在桌上的天一神水往下滴落，而陸小鳳不知道從哪裏捉來了一只老鼠丟在地上。喝了酒的老鼠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全身爆裂，倒地而亡。
南宮靈的臉倏地變得煞白。
「他想殺我……」他的表情已經分不出是喜是悲，是哭還是笑，「他為什麽想要殺我……」
「他是誰？」楚留香急切地問道，他的語氣有些苦澀，表情也透露出了他的不忍和失望，「是無花麽？」
南宮靈一楞，想回答是，又想問對方是怎麽知道的。
也是從這點上，他忽然明白了無花為什麽要殺他。因為他已經沒有用了，無論他出不出來替無花定罪，無花已然被懷疑了，但是他又知道了太多其他的秘密。
他幾次三番忤逆他，他不信他了。也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信過。
他可以告訴楚留香誰是兇手，可以為自己報仇，但是他最終卻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紅衣女子。
「風姑娘……」南宮靈此刻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助，語氣帶著希冀和希望，還有一絲旁人察覺不到的祈求，「我的父親是個英雄……我的母親溫柔賢淑，最是善良了……你沒有騙我，對不對？」
突然被問及的風四娘一楞，露出了不滿的神色：「我從來不說謊！」
一旁的陸小鳳瞬間變得欲言又止。
「這樣便好……」南宮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開口道，明明只是一息之間，卻像是忽然間老了好幾歲一樣，顯得很是疲憊，「你們已經知道了一切的話，何必還來問我呢？」
第29章 天一神水（完）
南宮靈沒有明說, 但是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
下毒的人已經沒有了蹤跡，看得出隱藏自己的本事很高明。
但是陸小鳳三人不需要跟著痕跡找, 他們已經知道了對方是何人, 要再找到他，不是什麽難事。
因為任慈突然中毒身亡, 南宮靈這個未來的幫主自然要留在丐幫主持大局。他甚至都沒有過問陸小鳳他們會怎麽處置無花。
似乎他不問，就可以永遠逃避這個事實一般。
而陸小鳳三人，則是懷著沈重的心情前去尋找真兇了。
三人到了少林寺。
無花已經在等待著了, 他不急不緩的，還有心情在那裏慢慢地泡茶，行為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只是來的三人都沒有喝茶的心思。
「你知道我們來此處的目的吧，無花？」陸小鳳率先問道。
「不急。」無花的動作沒有一絲疏漏，「先喝完這杯茶再說也不遲。」
「多謝大師好意, 可是我們可不敢喝你這杯茶。」楚留香嘆了一口氣, 「畢竟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敢殺的人, 怎麽會對陌生人手下留情呢？」
無花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真是遺憾，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也以為我們是朋友。」楚留香道, 「可惜只有我一個人這麽認為。」
「並非如此，我自然是把香帥當朋友的。」無花微笑著, 「當然, 四條眉毛陸小鳳也是我的朋友。」
「我此刻竟然不知道該說承蒙厚愛，還是該罵你卑鄙無恥了。」陸小鳳感嘆道，「見到朋友露出醜惡的面目的時候, 比見到尋常的惡人還要令人難受。」
無花輕笑一聲：「我想陸小鳳應該習慣這種事情才是。」
想起了霍休，陸小鳳也嘆了口氣，心情很是覆雜：「或許的確如此。」
「所以……盜走天一神水、殺死劄木合和其他武林人士、殺死任慈和南宮靈的，都是你。」楚留香凝視著眼前的白衣僧人，「你可知那姑娘已經懷有身孕？」
「那又如何？」無花緩緩道，端的是風淡雲輕，「她自己禁不起引誘，又不是我強迫她的，這事情能怪我麽？」
「……我在得知你去過神水宮的時候，便應該懷疑你的。」楚留香嘆息道，「可惜我犯了和一般人一樣的毛病，覺得出家人不會做這種事情。」
「是你著相了。」無花依舊微笑著，「你看陸小鳳就處理得很好。」
「我懷疑你，還是因為四娘。」陸小鳳也看著他，嘆息道，「因為四娘說了你和南宮靈的身世，我才懷疑到你的身上。」
「原來如此。」無花也跟著嘆息了一聲，「我最大的錯誤，是沒有在珠光寶氣閣就殺死四娘。」
他也跟著叫了四娘，還是用著溫柔的語調。
只是語氣中的遺憾，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風四娘聞言，倒是頗為坦然地一點頭：「沒錯，這是你的失誤，而你之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無花也沒有生氣，只是看向風四娘：「我一直有個疑惑，還望四娘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知曉我們的身世的？」
「我本可以回答你，但是我不想說。」風四娘看著他，頗為疑惑，「你為何要殺南宮靈？他可是你的弟弟。」
她也有弟弟，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她能感受到姐弟親情。她不能理解為什麽無花可以如此痛快地下手。
「四娘說笑了。」無花淡淡地一笑，「南宮靈都被你糊弄地和我離了心，以為我和他並非同胞兄弟，我不殺他難道還留一個麻煩不成？」
「……」風四娘沈默了良久，一臉莫名地開口道，「可是你們本來就是異母兄弟啊。」
無花：「……」
結果源頭就有問題啊！——無花再次後悔沒有早點殺死風四娘。
不過此刻他也沒有了繼續多說的心情，而是緩緩開口道：「你們不問我為什麽這麽做麽？」
陸小鳳和楚留香都露出了有些了然的表情，同時又帶著遺憾。
「我們知道的，你的身世。」陸小鳳嘆息道，「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你……但是你為何要傷害那麽多無辜之人呢？無花，你從一開始，就已經鑄下大錯了。」
楚留香也跟著嘆息道：「無花，你的父親土方十四郎是個真正的英雄……」
「……什麽土方十四郎？」無花原本的表情已然維持不住了，有些咬牙切齒道，「是天楓十四郎！」
「我知道，他來到中原化名為天楓十四郎。」楚留香又嘆了一口氣，「你父親他原本也是日本真選組出聲的為國為民之人……在來的路上，我和陸小鳳已經商討過，將你交給六扇門處理。想必這樣子你父親也是欣慰的。」
去他媽的土方十四郎和真選組！——無花自然不可能被同樣洗腦，他小時候是和天楓十四郎相處過的，甚至於天楓十四郎還傳授了他忍術，關於天楓十四郎為何要把他和南宮靈一個送往少林寺一個送到丐幫，自然也是懷抱著赤裸裸的野心的。
這點南宮靈不知曉，無花卻很清楚。
此刻，無花簡直要被氣笑了，不過他也知道過多糾結自己的父親到底姓什麽沒有意義，於是抓的的是另外一個重點：「住口！六扇門是個什麽東西，也能來審判我？」
他說著，站了起來，用著輕蔑的眼神瞥了三人一眼。
「這世間，無非是成王敗寇，今日我無花輸在你們手裏，只是我一時大意，沒有及時地斬草除根而已！」
他說著，面色因為憤怒而泛著紅，俊俏的面容更添幾分艷色，越發襯得整個人貌若天人。縱然是他做下了許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並且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也不得不承認，光看他的外表，並不意外他人為何會被其所迷惑。
此情此景，總覺得有點熟悉……
風四娘情不自禁地將腦海中的想法吟出聲，還真情實感地帶著幾分痛心疾首：「好美的一張臉，好醜的一顆心！」
無花：「……」
陸小鳳：「……」
楚留香：「……」
原本的氣氛被風四娘這一句話破壞殆盡，三人一時之間竟然都有些忘了自己一開始想說什麽。
「我是輸了，但是你們難道覺得你們贏了麽？」無花冷笑著，擡手出了掌。
陸小鳳立馬拉著風四娘往後退，楚留香則是迎了上去。
無花深諳少林秘技，又習得來自其父天楓十四郎傳授的忍術，內力又尤為深厚，和楚留香對戰也沒有處於下風。
陸小鳳沒有擅自上前應戰，而是在旁邊保護著風四娘。
他知道無花和楚留香關系深厚，就像是明明同樣是有疑點，他一下子就懷疑上了無花，而楚留香卻像是燈下黑一般，直到最後才反應過來。
所以他覺得，這場比試，他不能擅自插手。這是兩個昔日的朋友之間的較量。
而且……他還必須保護好風四娘。
除了風四娘是他的朋友之外，還有一點就是……萬一風四娘出了什麽問題，那位紅衣前輩是真的會拿他是問的。
陸小鳳想著，再度嘆了口氣。
他覺得現在自己不像風四娘的老父親了，像一只老母雞。雖然他有時候會被損友叫做陸小雞，可不代表他真的想要成為那樣子啊。
無花最終不是楚留香的對手。
楚留香看著這位昔日好友，只余下無限的嘆息：「無花，你可曾後悔過？」
「我只後悔沒有及時動手，因為一時的遲疑功敗垂成了。」無花微笑著，「可惜了，我原本還奢望著南宮靈能邀請你們一並喝酒，好把你們一塊殺了，我就可以力挽狂瀾了。」
見對方依舊執迷不悟，楚留香嘆了口氣，正要擒拿住對方，卻見對方臉色忽得變得青白，嘴角也留下一絲血跡來。
「無花！你……」楚留香飛快上前，接住了無花倒下來的身體。
「你們……沒有贏的……」無花斷斷續續地說著，「為了少林寺的名聲……和南宮靈的名聲……你們無法對外說出真相……我依舊是得道高僧……而我，即使是死，也不會讓那些比我卑賤的人來審判我……他們……沒有資格……」
「你這是何必！」楚留香由衷地湧出幾分悲傷來，「你就那麽不願意面對這一切麽，無花！你可曾想過你的父親的苦心！」
無花像是想到了什麽，表情有了一絲的變化，顯露出了一絲猙獰來。
但是他最終沒有再說出什麽，整個人失去了聲息。
楚留香抱著昔日好友的屍體，整個人陷入了悲慟之中。
即使知道了無花的所作所為，他依舊為失去一個好友而傷心不已。
站在陸小鳳身後的風四娘扯扯陸小鳳的袖子，低聲說道：「陸小鳳……」
「四娘，這個時候就給對方一點時間，讓其一個人靜一靜吧。」陸小鳳嘆道。
風四娘沈默了片刻後，面露一絲遺憾：「好吧……我還想說，我的記憶告訴我，這種時候需要去補上一刀，以防對方沒有死透……」
陸小鳳：「……」還好他攔住了她！風四娘這個女人是魔鬼麽？！
當然，這個時候的陸小鳳並不知道，風四娘說了很多沒用的話，這句話倒是真的有用的。
只是那個也是後話了。
第30章 江湖傳言
最近江湖上出了幾樁大事。
首先是丐幫幫主任慈的死。
因為當時南宮靈去求問說的是給丐幫幫主求藥, 而且之後回去任慈的病的確變好了……接著便是傳來了任慈死於天一神水之下的事情。
接著就是神水宮被盜走的天一神水在楚留香、陸小鳳、風四娘三人之下找回來的故事了。
雖然是神水宮威脅三人找回天一神水在先，但是外頭的人可不知道。
這麽一來, 江湖上的閑人們就可以自我腦補, 按照自己的常識和邏輯分出了先後——必定是任慈幫主死於天一神水之下，然後風四娘找了陸小鳳和楚留香來追查真兇。
畢竟風四娘和陸小鳳的關系好這是在金鵬王朝之後眾所周知的了, 至於楚留香麽……他的愛管閑事的名聲和他的神偷技術一樣有名，大家也不意外他參與這個事件。
而陸小鳳和楚留香本來就是在江湖上也是以風流浪子的形象聞名的人物，重點在於討女人喜歡和紅顏知己多。
這再加上一個雖然稱不上第一美人卻也是可以以美貌聞名的風四娘……閑談人士都互相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來, 帶著曖昧，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並不知道，若是陸小鳳和楚留香知道這個傳聞，一定會連連擺手說著「不了不了」然後連連後退。
甚至於楚留香的三位紅顏知己，最容易吃醋的李紅袖都不會誤會風四娘和楚留香的關系。在他們看來, 風四娘和陸小鳳都比楚留香要有可能。
當然, 如果陸小鳳知道大概要跳起來否認了——他已經夠慘的了！這些人為什麽還要讓他變得更慘呢！？
雖然真兇的身份最後都沒有說出來, 但是天一神水被追了回來，而真兇也已經伏誅了。大家還是相信楚留香楚香帥的擔保的。
所以這件事上，大家除了猜測三人莫須有的三角關系之外, 就是私底下猜一下真兇是誰。
在這樣子的兩件大事之下，名揚一時的妙僧無花之死就顯得熱度低了很多。
一來是因為各方人士都想低調處理, 無論是少林寺還是丐幫, 亦或者是楚留香三人；二來是之前有著更容易博得關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分到這件在外人看起來不相幹的事情身上的關註度就少了。
真正為其傷心的，也就他的親朋好友、以及愛慕他的閨中女子吧。
而因為無花生前裝得太過於風光霽月, 即使他的死訊是在這個如此敏感的時間點上傳出來，竟然沒有什麽人將其聯系起來。
就如無花臨死前所說的一般，這件事情終於落下了帷幕，但是並沒有傳開，而是秘密了結了。
畢竟即使不是為了自己，南宮靈也不願自己的大哥死後還名聲盡毀。
雖然這位大哥曾經想殺了自己，但是一切恩怨就在得知無花的死之後便煙消雲散了，只留下了無限的嘆息和悵惘。
已經成了丐幫幫主的南宮靈去少林寺上了柱香。
他還見到了自己大哥的師父——少林寺方丈天峰大師。
知道了南宮靈身份的天峰大師看著他，一時之間頗為感慨：「你和無花倒是走上了兩條截然相反的路……」
南宮靈對著這位大師還是抱著幾分尊重的，聞言也只是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感慨：「許是我更像我自己的母親吧。」
天峰大師：「……？」
和任慈還不一樣，天峰大師是知道天楓十四郎當時在中原是苦尋一名叫做李琦的女子不得後，絕望下以相當於自殺的方式托孤的，他聽到南宮靈的話自然生出幾分困惑來，不過他也沒有糾正，而是擡手示意對方入座：「老衲知曉的其實並不多……看來幫主知道的不少，可否替老衲解惑？」
南宮靈沒有推辭，他也想從天峰大師這裏知道更多的事情。畢竟當年他的父親第一個挑戰的人是天峰大師。
南宮靈緩緩地敘說起來，說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
天峰大師聽完了南宮靈的話，看著青年臉上的安然、自信和帶著一絲釋然的神態，久久不能言語。
「老衲只道天楓十四郎是個末路英雄，倒是不知道還有這等內情……」天峰大師長嘆一聲，微微一笑，「失禮了，現在應該稱呼他為土方十四郎。你的父母在天之靈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必定會很欣慰。」
「能不讓他們蒙羞，我便知足了。」南宮靈嘴上這麽說著，眼睛卻是亮了起來，還有些小心地問道，「大師你曾經和我父親交過手……能和我說說麽？」
天峰大師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用寬慰的目光看著眼前的青年，如他所願的，說起了天楓十四郎和自己對戰時的決絕和孤註一擲的勇猛。
兩人密談了許久之後，南宮靈去請了三塊牌位——任慈的、土方十四郎的、以及沖田三葉的。
在知道了東瀛那邊女子家人便會改姓的習俗之後，他還為土方夫婦梳理了合葬的衣冠冢。
秋靈素對其的做法也表示了支持，在丐幫穩定下來之後，她便獨自隱居了。
南宮靈對其也沒有怠慢，這對養母和養子之間的關系倒是比過去還好上了幾分。
陸小鳳和楚留香都知道了秋靈素的身份和過往，但是默契地沒有去打擾這位女子，而是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生活，不去觸碰對方的傷疤。
剩余的天一神水交由楚留香去跟神水宮交涉，陸小鳳則是回了江南，跑到了花滿樓的小樓那裏，說了這次的事情，並且開始大吐苦水。
「你知道麽花滿樓！我感覺我現在不像是風四娘的老父親，我像是一只保護剛出生的小雞的老母雞！我還不是自願的！」
「是麽？」花滿樓笑道，促狹道，「我看你似乎挺樂在其中的。」
「怎麽可能！」陸小鳳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不該把那位紅衣前輩的事情跟花滿樓說。
不過一想到這位前輩，他就又有幾分擔心起來。
「我還是有些擔心……」陸小鳳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意識到了什麽，捂住了臉，「我發誓！這次之後絕對就要離風四娘遠遠的！」
這次事件之後，即使沒有有心人推波助瀾，風四娘的名聲也傳了出去。
有好的，說她嫉惡如仇俠肝義膽，替任慈老幫主報仇還解決了天一神水的案件；有壞的，說她周旋於陸小鳳和楚留香之間，利用這兩位已經名揚天下的俠士的名聲給自己造勢。
但是無論哪一邊，似乎都認可了，風四娘的的確確有自己的本事，消息來源成謎但是消息準確。
這一次，那和大智大通齊名的稱號，是徹底坐實了。
然而風四娘對於這一切還一無所知。
或者說，即使知道了，她說不定還要驕傲一下自己能與大智大通齊名了。
此時的風四娘，正在自己常待的酒樓裏會客中。
她和陸小鳳一道回江南的，出發前還在陸小鳳看傻子的了然目光中帶上了海鮮。然後發現很快就會壞，在離開沒多久就拿去了最近的酒樓燒了吃了，還嫌棄大廚的手藝不夠好。
最後給花滿樓的賀禮是用宋甜兒教給她的烤魚技巧做的烤魚，也算是有心了。
雖然陸小鳳覺得花滿樓這樣子好脾氣的人，就算風四娘送了一堆鹹魚他都會真心實意地道謝。
總之，風四娘在花滿樓那裏說了一下天一神水的事件之後，就跑來酒樓裏，想要弄點好酒給花滿樓送過去。
她也是覺得光是烤魚不太送得出手的。
只是她還沒選好酒，就因為遇到了熟人耽擱了。
「四娘你可讓我好等啊。」
磕著花生米的風四娘一擡頭，就看到了一身紅衣的艷麗男子入座。
對方用的還是之前見過的那張臉，這讓風四娘沒有任何阻礙地就認出了他的身份。可是她認得王憐花，卻不代表她認得王憐花帶來的人。
跟著王憐花後頭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他生得濃眉大眼的，嘴唇抿得緊緊的，繃著一張臉。身上也是一身灰撲撲的不起眼的衣服，看著質量也不怎麽好。
和衣著華麗的王憐花比起來，這位少年簡直就像是從街頭無家可歸的小孩中隨便挑了一個拉過來一樣。站在王憐花的旁邊，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格格不入。
風四娘臉上浮現出一抹困惑之色：「前輩，這個孩子是……」
同一時間，擔心自己的「三歲女兒」跑出來找人的勞碌命陸小鳳也到了這家客棧，他發現了自己之前見到過的紅衣前輩也在，便沒有上前，而是悄悄地在角落坐下觀察。
接著，他便看到那位紅衣前輩將少年往風四娘面前一推，嘴裏還說著：「你不是照顧過蕭十一郎麽，這種事應該很熟練了吧？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是紅衣前輩的徒弟？風四娘的小師弟的類型？看起來前輩是很任性的類型啊……——陸小鳳一邊揣摩著一邊繼續觀察。
然後，他就聽到風四娘一臉遲疑著問道：「這是您的私生子麽？我這是喜當娘了麽？」
端起茶水來慶幸自己還沒開始喝的陸小鳳：「……」
啊……這個，怎麽說呢。該說，不愧是風四娘……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鳳：不愧是你.jpg
南宮靈在走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並且成功地帶跑了一堆人……靈兒弟弟的經歷告訴我們，在一篇搞笑文中，活得最好的就是搞笑角色（不是）天峰大師知道真相，他就是選擇了善意的謊言去成全南宮靈。
南宮靈：我的父母在天之靈應該有安慰了！（天楓十四郎死不瞑目【X】）
最後的少年是誰應該很好猜！這幾張過渡，先給小李飛刀副本預熱一下。
應該是大漠副本先寫，然後再去禍害……啊不是，見一見小李探花。
看啊，這才第三次見面男女主感情就迅速升溫，都已經一起養娃了（不是）
第31章 少年劍客（一）
饒是王憐花, 在聽到那句話之後，也無言了好一會兒。
他正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著風四娘, 驚嘆道：「你總是會給我別樣的驚喜。」
風四娘不知道對方為什麽那麽說, 但是不妨礙她覺得這是誇獎她的話，還頗為謙虛地擺了擺手：「哪裏, 您過獎了。」
「繼續保持吧，四娘。」王憐花笑瞇瞇的，輕聲呢喃道, 「你要努力一直給我驚喜才好。」
風四娘：「……」她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大佬的言下之意是——哪天你給不出驚喜了你可能就完了。
雖然對方明晃晃地表示了卸磨殺驢的意思，風四娘還不敢表示什麽不滿。
好在王憐花也沒有深究這個，而是別有深意地開口了：「我以為四娘你應該認得他，畢竟還是你告訴我他的存在的, 不是麽？」
王憐花當時捉到風四娘詢問的也就一個人的消息, 風四娘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看向那個少年，驚奇道：「你找到了！」
「是啊，只是這個孩子實在是太無趣了……」王憐花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這個時候語氣裏的抱怨倒是真情實感的。
他聽了風四娘所給的亂七八糟的信息，順著線索去找的話, 憑借他的本事和以前留下的人手, 要找到也不難。
王憐花找到白飛飛母子的時候，白飛飛已經病入膏肓了。
雖然他和白飛飛是異母姐弟，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交情, 至於兩人共同的繼承自快活王的血親成分……就更加算不上什麽了。
要知道無論是王憐花還是白飛飛，兩人在以前都是以殺了那個快活王為己任的，並且雙方的母親還是死對頭，互相仇恨的那種。
但是白飛飛的孩子的父親，是王憐花的好友沈浪。這就不能不去關註一下了。
至於白飛飛……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但是在彌留之際，她也會為自己的孩子擔心一下。見到王憐花她算不上有多高興，卻還是安心了的。
王憐花性子雖然乖張，但是看在自己的孩子是沈浪兒子的份上，絕對會關照幾分。
至於之後的路，就要那孩子自己去闖蕩了。
當然，這對姐弟在最後，還有一番根本稱不上姐弟、甚至都可以說稱不上熟人的對話。
【我不會謝你的，也並不會接受你的恩惠。】白飛飛道。
王憐花也很直白：【你想太多了，雖然他是沈浪的兒子，也算是我的外甥，但是與我而言就是個陌生人，我根本不會做什麽。最多是把他帶到外頭，然後任其自生自滅。也別妄想我會帶他去找他爹，他自己有手有腳，想要做什麽自己去做。】
白飛飛閉上了眼睛，心情很是平靜：【那便好。】
【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阿飛，沒有姓氏。】
既不姓沈也不姓白，而是沒有姓氏的阿飛。
白飛飛本來身體就很差了，光是憑借著一口氣撐著，在看著有人會將阿飛帶到外頭、最後的心願了結之後，當晚她就交代了阿飛最後的事項，平靜地去世了。
然後年僅十四歲的阿飛就在葬了母親之後，跟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舅舅離開了自己一直生活長大、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地方。
但是，阿飛是個有點悶葫蘆的性格，再加上那麽多年和母親獨居，白飛飛也是不愛說話的……他本來就很少說話。而且因為從小就在野外亂跑、與狼為伍，對於人情世故和人性什麽的知道的就更加少了。他做事和說話基本都是只靠自己野性的直覺。
換句話說，這是王憐花覺得麻煩的類型。
畢竟算是他的外甥，他也不能打罵，並且就算打罵這孩子也不吃這一套……若是說他最擅長的玩弄和欺騙人心，對於這孩子也沒有意義啊。
教孩子原來有那麽難麽？——年近四十沒有孩子也沒有和孩子打過交道的王憐花陷入了沈思。
然後他就想起了身為孤兒的風四娘以及她的弟弟蕭十一郎，所以很果斷地把阿飛打包塞過來了。
反正他的親情觀念本來就很淡薄。他覺得風四娘挺有經驗而且應該能應付，就直接把燙手山芋塞了出去。
風四娘看向阿飛，了然地一點頭：「所以是您的外甥……那我就是便宜舅媽了。」
「……」王憐花的表情變得微妙了起來，「你說認真的？」
被這麽一反問，風四娘還有些懵：「不是您自己說的麽？如果您不玩了的話提前和我說一聲啊！」害她還一直記著這個設定並且兢兢業業地遵循著呢！
也許是被那個「玩」的字眼取悅到了，也可能是風四娘之前的騷操作挺對自己的胃口讓他不由得對之後都抱有了期待，王憐花倒是沒有露出任何不悅之色，而是態度可以稱得上是寵溺地拿手中的扇子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行，就讓你暫時占一下便宜。」
……咦？等一下，我有占到便宜麽？——風四娘開始深思起來。
不過沒等她想出個結果，王憐花已經收回手：「我先離開幾天，你若有事……」
他停頓了一下，嘆道：「算了，你這腦子意識到有事的時候怕已經是在被人追殺的程度了，你若有事還是拉著陸小鳳求救吧，看他在那邊已經等好久了。」
在一旁光明正大偷聽的陸小鳳聽到自己的名字，原本想溜掉，最後還是在王憐花的目光投過去的時候，硬著頭皮湊過去了。
「前輩，沒想到又見面了。」
「哪裏是沒想到，我看你是故意的，剛剛聽得多認真啊。」王憐花笑瞇瞇的，態度看起來還頗為親切，「這次還多虧你保護四娘平安無事了，看你還是挺關心四娘的啊。」
陸小鳳心一緊，一想到之前兩人的談話以及當時對方自稱風四娘的男人的場景，感覺頭皮發麻，急於撇清關系來了個否認三連：「不！我不是！我沒有！我其實只是把四娘當小雞……啊不是，當三歲女兒看待的！」
陸小鳳說完自己都沈默了一下。他在說什麽鬼話呢？
不過他說鬼話不打緊，他前面的兩人一個比一個要鬼。
「沒錯，陸小鳳簡直就像是我的老父親一般。」風四娘點頭感慨。
「哦？」王憐花似笑非笑的，「這麽說來我應該稱呼陸大俠為一聲岳父了？」
陸小鳳：「……不敢當。」
嗯，風四娘的說話方式一定是跟著這人學的吧？
如果不是的話，那這兩人真的絕配，天生一對。這樁婚事他同意了。
——
雖然心中十分不情願，陸小鳳還是被迫擔當起了保護風四娘的任務。
他心中對這位前輩的身份有無數猜測，都因為證據和線索不足而中斷或者劃去。上一輩驚艷絕倫的人物不少，而沒有留下姓名、隱世不出的也有，他無法一個個猜過來。
就在陸小鳳苦思冥想的時候，風四娘則是在和被留下來的少年對話。
「你叫什麽名字。」
「阿飛。」一直沈默著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雖然衣著灰撲撲的不起眼，但是他的相貌卻很英俊。
看得出來他的父母應該都是外貌出色的人物，由此可以推斷那位身為他舅舅的紅衣前輩至少外貌不俗。——陸小鳳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又排除掉幾個人，笑著問道：「你就叫阿飛，沒有姓氏麽？」
「嗯。」少年簡直是惜字如金，但是陸小鳳發現了，他在被問及「沒有姓氏」的時候，原本平靜的雙眼在那一瞬間情緒洶湧翻騰著。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少年。
陸小鳳自然不會為難一個孩子，他立馬幹咳幾聲轉移了話題，指著風四娘問道：「你知道他是誰麽？」
「我知道。」少年看向了風四娘，臉上還帶上了幾分認真，喊了一聲，「舅媽。」
風四娘對此接受度很良好，也一臉認真地點頭：「嗯。」
「……」陸小鳳見著這一幕，忽然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想，但是他的又是那種喜歡作死的類型，所以他還是問了，指著自己開口道，「那你知道我是誰麽？」
名叫阿飛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一絲遲疑，語氣有些困惑：「舅媽的父親我該喊什麽？」
「……」陸小鳳覺得自己真是話太多了，他都不禁有些傷感起來，「不，你別喊！你直接喊我陸小鳳就行！」
陸小鳳覺得自己太難了，因為一時嘴賤多了個實際年齡三歲的女兒不說，還有一個比自己大的女婿，以及一個十幾歲的侄孫。
他原本孑然一身、風流瀟灑、好好的一個浪子，莫名其妙陷入了亂七八糟的親戚關系中，還有甩不掉的可能。
陸小鳳忍不住看向了對舅媽這個稱呼接受度很良好的風四娘：「你就這麽接受了這個稱呼？」
風四娘反而一臉莫名地看著他：「他又沒有說錯。」
陸小鳳：「……」哎？這兩人上次還是前輩和晚輩的程度呢，什麽時候就搞到一塊去了？虧得他之前還往師徒的關系上猜。
陸小鳳不是不能接受，而是單純地有些迷茫，然後他就想起了風四娘的要求：「所以那位前輩就是最野的……？」
他好歹記著在場有個孩子，所以沒有說全。
風四娘倒是一楞。她其實只是謹記著王憐花分給她的人設，之前倒是沒有好好的琢磨這個問題過。被陸小鳳這麽一問，她還真的思考起來。
半晌過後，風四娘嚴肅回道：「目前我見過的男人來說，是的。」
陸小鳳：「……？？？」等一下！你之後見到更野的你還要拋棄前輩選擇新人不成？！夭壽啊！這便宜女兒一定會死在自己這個父親前頭的！
陸小鳳想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壓壓驚。
風四娘則是完全沒有感受到老父親的焦慮，而是熱情地和自己的便宜外甥搭話：「你目前無父無母，倒是和我還有十一郎的情況一樣了。啊，十一郎是我弟弟，我們都是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出身。你要不要加入我們的大家庭？我是風四娘，我弟弟叫做蕭十一郎……你的話，叫十二飛如何？」
「噗——」陸小鳳口中的茶水悉數噴出，他覺得自從認識風四娘之後他就浪費了不少茶水，未來還會繼續浪費，「你怎麽不說叫十三香！」
「你在說什麽呢，陸小鳳。」風四娘露出了不讚同的表情來，「這種事情當然要按照順序來！」
陸小鳳：「……算了，你開心就好。」
反正他畢竟不是親爹，也管不了。讓該頭疼的人去頭疼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鳳：我太難了。
阿飛登場！眾所周知，搞笑文裏一定要有一個天然角色（不是）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32章 少年劍客（二）
不知道已經被自己的老父親放棄了的風四娘正在和自己的便宜外甥說著話。
「我不想改名。」阿飛說道。
風四娘面露一絲遺憾：「你真不合群。」
「你也沒合群到哪裏去。」陸小鳳忍不住吐槽。
然而兩人都沒有理會他, 徑自繼續著他們的對話。
「那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姓氏麽？」風四娘摸了摸下巴，思索著, 「畢竟你應該姓沈……」
「不！」少年有些激烈地打斷了她的話, 一臉的執拗，「我沒有姓氏！至少現在沒有！」
對方這麽激烈的態度倒是讓陸小鳳楞了一下, 不過風四娘剛剛說的沈……算算年紀的話，符合阿飛父親年齡的、上一輩有名的姓沈人士也只有……
陸小鳳的思考自然沒能打斷另外兩人的談話。
風四娘聽了阿飛的話，倒是沒有多問什麽, 只是一點頭：「好，我明白了……你舅舅把你丟給我，你這段時間就跟著我吧。想吃點什麽？」
「我沒有錢。」阿飛認真地說道，「不是我自己買來的東西，我不能要。」
「有志氣！」風四娘也認真地點頭, 「我也不喜歡讓人白占便宜, 但是你不吃飯就會活不下去, 這樣子我也沒辦法和你的舅舅交代，所以你每用我的一筆錢我都會記下來，你賺了錢之後要還我的。當然, 身為你的舅媽，我會教你賺錢的方法。」
阿飛一楞, 幾乎沒有遲疑地立馬點頭同意了, 鄭重道：「好！」
陸小鳳看著這一幕，還有些欣慰——雖然不知道算不算正經的舅媽，但是風四娘這點做的還是不錯的, 在尊重少年的原則和自尊的同時照顧對方，還真是體貼……
「當然，這樣子時間一拖對我其實不利。就好比我現在借了你十兩銀子，你十年之後再給我，可是十年之後的十兩銀子就沒有現在的十兩值錢了。」風四娘根據自己腦內【通貨膨脹】的概念推理著，說道，「所以，我還要算上利息……就這樣子吧，一個月一分利，你看如何？」
阿飛不疑有他，不如說風四娘分得那麽清楚他反而更加安心。他聽完之後也沒有去計算一分利是多少、自己虧不虧，只是重重地一點頭：「好！」
一旁的陸小鳳看得目瞪口呆，並且對於自己剛剛升起的欣慰感到萬分悔恨——體貼個大頭鬼啊！這女人居然還在自己的外甥那裏賺印子錢啊！！！
不過這並不是終結。
因為阿飛顯然很信任自己虛假的便宜舅媽，並且還在那裏認真地詢問著：「舅媽你很有名麽？」
「那是自然！」對於舅媽這個稱呼接受度良好的風四娘仰了仰下巴，「整個江湖就沒幾個不知道我風四娘的大名的！」
從震驚中回過神的陸小鳳一臉無奈地搭腔：「是的，這個倒是沒錯。」
雖然出名的方式比較奇特，也名不副實，但是的確很有名就是了。
「我要怎樣才能和你一樣有名？」阿飛又問道。
風四娘一臉嚴肅：「很難，我是靠才華。」
陸小鳳也變得嚴肅起來，插嘴道：「很難，阿飛你千萬別學她。」
「才華的話，我的確不行……」少年微微低下頭，臉上劃過一絲赧然的神色。
因為和母親獨居，並且白飛飛常年躺在病榻上。阿飛並沒有讀過書，所以自然也不識字。
阿飛這個神態，讓陸小鳳一驚——天哪，這孩子是真的想學風四娘的！
那位前輩和自己的外甥有仇麽？還是說和姐姐姐夫有仇？不然就是真的喜歡風四娘那種類型的，所以想把自己的外甥也改造成那個樣子……——陸小鳳認真地思考起來。
「沒關系，你有自己的特長。」風四娘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算是安慰，「你應該走出你自己的路來！你會些什麽？」
「……劍。」阿飛蠕動了一下嘴唇，抿了抿，「我會劍。」
他說話的時候，原本就挺得筆直的脊背動了動，顯得更直了。
他說的話很短，聲音也不大，卻能看出他的自信。
而風四娘則是有些茫然——哎？劍？不是忍術麽？她還記得阿飛會有一個叫卡卡西的好友呢！
不過既然阿飛自己那麽說了，風四娘也不會去拆台，可能有同名同姓的呢！
「劍啊……」風四娘沈吟片刻，道，「你學劍的話，這個江湖上有兩個人你值得學一學。」
風四娘還是挺喜歡阿飛的，可能是因為阿飛的確挺像她的弟弟蕭十一郎。
她第一次見到蕭十一郎的時候，對方也是個野生的毛頭小子，孤身一人在野外和狼一起混著。
她覺得阿飛身上也有那種氣息。
而一直靠著野性直覺行事的阿飛也能察覺到對方的善意，再加上王憐花也承認了這是他的舅媽。雖然親戚關系並不能證明什麽，但是加成還是有的。所以阿飛也挺信任風四娘。
就像是現在，風四娘說起了有關劍的事情，他就認真地聽起來，準備記在心上，並且絲毫不會去懷疑對方說的話的真實性。
「這兩個人一個是被稱之為劍神的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一個是白雲城城主葉孤城。」風四娘說著，歪了歪頭想了想。西門吹雪她很了解了（自認為），但是說起葉孤城……為什麽她的腦子裏只有【卿本佳人，奈何從賊】這句話呢？
這麽一想，她的神色嚴肅了起來：「我覺得如果你要拜師的話，還是選擇西門吹雪吧。」
陸小鳳奇道：「我知道我問了之後很可能後悔……但是為什麽？因為你見過西門吹雪而沒見過葉孤城？還是說你對西門吹雪印象很好？」
要知道事後陸小鳳在西門吹雪面前提起風四娘的名字，西門吹雪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都會出現絕對稱不上好印象的波動的。
「不是這個原因。」風四娘搖了搖頭，遺憾道，「因為葉孤城當過賊啊。」
陸小鳳：「……人家是白雲城城主。」
風四娘：「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白雲城城主怎麽可能……啊，算了。」
叫你多話！現在果然後悔了吧？——陸小鳳在內心這麽罵著自己。
而阿飛的表情變得認真了一些：「他們很有名麽？」
「嗯，相當有名。」風四娘想了想，加了一個描述，「和我一樣有名。」
吐槽欲瞬間高漲的陸小鳳張了張口，想到了什麽，又閉上嘴將頭瞥向一邊，默默地給自己倒茶——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既然如此，我贏過他們我就能和他們一樣有名了麽？」阿飛問道。
陸小鳳：「噗——咳咳咳咳咳！」
他還沒來得及勸阻，風四娘就重重地一點頭：「不！你能做到的話，會變得比他們更有名！」
阿飛的雙眼亮了起來：「好！我不需要師父，我要挑戰他們。」
陸小鳳聽得一口氣沒提上來，原本已經減緩了的咳嗽又變得厲害了起來。
風四娘一臉莫名地看著他：「陸小鳳，你是不是得了風寒？」
陸小鳳一臉牙疼地伸手捂住了心口：「不，我是心得了風寒。」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拔涼拔涼的。
奈何風四娘和阿飛都不是能領悟他這個冷笑話之下的含義的主，他們兩個都用困惑的目光瞥了陸小鳳一眼，就開始認真地商量起挑戰計劃來。
「那麽……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你想挑戰哪一個呢？」風四娘翻著腦內的信息，「西門吹雪在萬梅山莊，葉孤城在白雲城。一個在北一個在南，都很遠。」
阿飛又問道：「他們兩個哪個比較厲害？」
這個問題簡直未解之謎啊……不，重點不是這個問題！重點是這孩子想要挑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啊！葉孤城陸小鳳不熟，但是西門吹雪畢竟是老朋友了。
陸小鳳知道，如果這孩子執意要挑戰，西門吹雪必然應下，但是西門吹雪一出手那就是生死決鬥啊！
那位前輩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居然把本來就不怎麽靠譜的外甥還扔給更加不靠譜的風四娘！這幾個人是要組成江湖不靠譜一家麽？！
另陸小鳳沒有想到的是，風四娘沈吟片刻後，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西門吹雪。」
「……哎？」陸小鳳楞了楞，感慨道，「四娘你是真的對西門吹雪很有信心啊。」
「不，是因為我的記憶告訴我……」風四娘的目光看向遠處，眸色幽深，一時之間還真有幾分胸有成竹的神算的感覺，「葉孤城如果和西門吹雪對戰的話，西門吹雪會是活下來的那個。」
風四娘的語氣篤定，有著讓人不由自主去信服她的能量。
陸小鳳都差點要信了，然後他就想起了風四娘剛剛還在那裏說葉孤城當過賊。
「……四娘，你見過葉孤城麽？」陸小鳳問道。
風四娘回答得很爽快：「沒有啊。」
陸小鳳扶額：「記著，之後千萬別那麽說。」
這兩人都是用劍高手，哪天這兩人準備開戰生死之戰的話陸小鳳一點都不意外，但是就風四娘剛剛說的那番話，如果風四娘死在這兩人決戰之前，陸小鳳覺得自己也不會意外。
風四娘乖乖應下，並沒有自己說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的自覺。
同樣，說著要挑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阿飛也沒有這個自覺：「那我就要挑戰西門吹雪。」
陸小鳳問道：「為什麽？」
阿飛的眼中迸發躍躍欲試的光芒：「既然要挑戰，就要挑戰最強的那個。」
少年意氣啊……陸小鳳有幾分感慨。
不過沒等他感慨的心情散去，就看到風四娘用同樣躍躍欲試的眼神盯著他。
陸小鳳：「……你又想幹什麽？」
風四娘回道：「萬梅山莊的話，需要你帶著我們進去。」
「我才不！」陸小鳳跳了起來，「你又不真是我女兒！休想讓我帶你們去找西門吹雪！」
他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一般用輕功溜掉了，跑得飛快，幾乎是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哪怕是真的遇上仇家的時候，都不一定有現在這麽快。
風四娘搖了搖頭，看向阿飛：「既然如此……我們慢慢地自己過去吧。現在你先坐下，我們吃點東西。」
阿飛點頭，坐下，姿勢端正，看起來倒像是一個乖巧的少年。
風四娘這才叫了小二，讓其上酒菜。
而在兩人的飯菜才上了一半的時候，有一個姑娘不請自來了，並且直接在兩人的酒桌前入座。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紗制的衣服，見風四娘和阿飛看向她，嫣然一笑，聲音也是輕輕的、溫柔的：「你就是風四娘？」
風四娘一楞，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確認這個裝束並非神水宮的衣服後，點頭：「我是，你又是誰？」
「太好了，我就怕找錯人了，那就有些丟臉了呢。」不速之客笑了笑，「我不是什麽有名的人，也難怪風姑娘不認識我。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叫薛冰。」
——
同一時間，終於逃離的陸小鳳在街上慢悠悠地走著，總算有閑工夫琢磨那位紅衣前輩是誰了。
上一輩姓沈的人、還符合阿飛的爹的年紀的……最有名的，便是打敗了快活王的沈浪了。
但是根據傳聞，沈浪的妻子是當年的首富「活財神」朱百萬的千金朱七七。朱七七倒是有一個弟弟朱八，但是絕對不是紅衣前輩那樣子的。而且他也不覺得沈浪和朱七七會養出阿飛那樣子性格的孩子來，更不會丟給一看就不怎麽負責的舅舅帶。
而且沈浪夫婦當時和熊貓兒、王憐花一道，四人去海外仙山隱居……哎？等等？
喜著紅衣、易容高手、武功高強、性格乖張，以及根據風四娘的評價和阿飛的容貌來推斷的出色的外貌……在這個傳聞裏，倒是有一個人符合這些條件的——王憐花。
陸小鳳想到了這一點後，直接呆楞在了原地。
「應該不可能吧……」陸小鳳稍微想了想，就把這個猜測拋到了腦後。
畢竟怎麽看都不覺得被稱之為千面公子驚艷絕倫的王憐花會看上風四娘啊，而且王憐花前輩也沒有妹妹啊。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西門吹雪就會聽到江湖上有了風四娘說他和葉孤城一戰他會贏的傳聞……（X）
陸小鳳：首先我先排除掉這個正確選項.jpg
第33章 少年劍客（三）
薛冰這麽說是自謙了, 她可不是什麽無名之輩。
她是個外表看起來可愛漂亮的小姑娘，還很容易害羞臉紅, 但是她的性格卻絕對不是什麽單純無害的類型。
不然江湖人士也不會稱呼她為「冷羅剎」, 還把她編入「江湖四大母老虎」之一了。
同樣是江湖上有名還被眾人取了外號代稱的女人，風四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人。
「是你啊……」風四娘說著, 瞇了瞇眼。
江湖上排得上名號的漂亮女人之間，要麽是互相欣賞，要麽是互相敵視的。
而顯然這兩人是後者。
薛冰臉上還帶著笑, 看著風四娘的眼神裏卻沒有笑意：「聽聞風四娘你現在能掐會算知曉天下事，不知道我可否有這個榮幸請得動你來替我算算？」
「行啊。」風四娘在這點上倒是沒有推托，爽快地一點頭，「你想算什麽？」
「那就替我算算姻緣吧。」薛冰說著，擡手啪地一下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 嫣然一笑, 「你可要好好提我算, 不要毀了自己的名聲。」
風四娘伸手將那枚銀子按住，慢吞吞地往自己這邊挪過來：「你現在有喜歡的人。」
薛冰的臉一下子紅了，看起來就像是個提到心上人就害羞了的普通小姑娘。
「但是我勸你換個人喜歡, 不然會死的……」風四娘還沒說完，薛冰就騰地站了起來, 腰際的刀已然出鞘, 直直地沖著風四娘襲去。
只見銀光一閃，刀硬生生地攔截在了半空中。
擋住薛冰的一招是一把劍。
或者嚴格意義上來說，那都不能說是劍, 而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之所以不會紮手也不過是拿著這把不像劍的劍的人在底端用了兩片軟木定固定著方便拿。
「你是惡人麽？」出招擋下這一擊的少年緊盯著薛冰，這麽問道。
薛冰心下一驚，一個回身收回了自己的刀。她不由得打量起少年來。對方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之前坐在風四娘的邊上安安靜靜的，穿著也是灰撲撲的一點都不起眼，看著就像是個打雜的一般，這個時候卻像是一把剛剛出鞘的寶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鋒利的寒意，蓄勢待發。
即使對方看著年幼，光憑著他那一下薛冰也不會小瞧了她。
而少年則是盯著她，雙眼亮得驚人：「剛剛你從舅媽這裏買了一句話花了二十兩銀子，那麽你的命值多少錢？」
對方的語氣很認真，薛冰在一楞之後直接氣笑了，甚至都忽視了那個「舅媽」的稱呼，從針對風四娘改成針對了少年：「好無禮的小子！」
「無禮的是你吧？」風四娘也怒了，抽出了自己的刀來。
雖然她平時看著脾氣還不錯，但是也絕對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要知道按照她的行事作風，如果不是因為最近她因為另外的原因出名了，那麽未來的江湖四大母老虎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在這種快要打起來的時候，店家小二苦著一張臉上來了：「等一等！這都是誤會啊！」
正常的店小二在看到這種場景肯定早就跑了，就像是店裏原本零散的客人見到這一幕早就該躲的都躲起來了。
「真是的……我為什麽要為了陸小雞而出來勸架呢？這明明和我無關啊……」店小二哀嘆了一聲，「薛冰姑娘，你如果是找情敵的話，風四娘還真的不是。你沒聽到那孩子喊她舅媽麽？」
——
陸小鳳並不知道他的曖昧對象之一和他的三歲女兒打起來了，最後還需要他的好基友來勸架。
他此刻正在六扇門做客，覺得自己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無情大捕頭啊……你有話還是直說吧。」他長嘆一聲，「你的茶我不太敢喝了。」
「陸小鳳居然害怕一杯茶麽？」無情微微一笑，俊秀的眉眼，話語間帶上了幾分朋友之間的促狹。
「我不怕這杯茶，我是怕這這杯茶喝了之後，我就走不掉了。」陸小鳳說得有些傷感，「我是真的怕了麻煩了。」
「但是你的確是個能好好處理麻煩的人。」無情悠然道，說著話鋒一轉，語氣一下子嚴肅起來，根本不給陸小鳳「我不聽我不聽」的機會，「霍休的財寶被發現之後，原本是要收入國庫的，但是在運送的過程中，被盜走了。」
陸小鳳聽到開頭就知道自己躲不過了，認命地嘆了口氣，認真地開始聽起來：「誰能盜走六扇門運輸的東西？」
「我也不知，但是我知道這個盜賊會繡花。」無情說著，拿出了一塊紅緞子，上面繡著一朵黑牡丹。
陸小鳳一臉驚奇地拿起緞子仔細看，無情還在那邊繼續說著：「這個盜賊最厲害的不是繡花，而是繡瞎子。此番押送那批財寶的人，無一例外都被弄瞎了。」
陸小鳳的面色漸漸地嚴肅起來：「六扇門的實力不弱，根據這塊紅緞子應該能查到不少東西吧？」
無情點了點頭：「不知道陸大俠可曾聽說過紅鞋子這個組織？」
陸小鳳一下子表情就垮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紅鞋子。那是一個據說成員全是女性的組織，其成員的特點之一就是每個人都穿著一雙紅繡花鞋，而繡花鞋上面繡的不是普通常見的鴛鴦或者牡丹，而是晝伏夜出的貓頭鷹。
他和風四娘的「父女」孽緣就是在最開始他以為同樣穿著紅鞋的風四娘是組織成員之一，上前問話，才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發生。
「我自然是知道的……莫非這個後面追查到的是紅鞋子？」
「是。」無情點點頭，眉頭皺了起來，「我們之前追查到的就是這裏……聽聞陸大俠之前查過這個，才特意請你來詢問。」
「這我恐怕幫不上什麽忙了。」陸小鳳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把自己追查紅鞋子那段時間的遭遇說了。
「我們也只是在發現上官飛燕的屍體的時候，發現對方穿的鞋子是紅鞋子的標志。」無情嘆息一聲，「所以我們才懷疑，是否是紅鞋子的其他成員為了上官飛燕想要覆仇。」
「那也應該暗殺霍休才對。」陸小鳳想到那些被「繡瞎」的人，心情頗為沈重。
聰敏如無情自然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話題也轉移了：「說起來，風姑娘是否真如傳言所說，知曉江湖天下秘辛？」
陸小鳳無奈了：「最近的確有很多人這麽問，但是我好奇的是，為什麽你們都會來問我。」
無情一笑：「自然是因為你和風姑娘走得近，而且兩次事件你都參與了。」
「如果可以，我絕對是離得最遠的那個。」陸小鳳重重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其實楚留香也曾經那麽問過我……我當時回答的是，信了四娘的話的人是傻子，不信的人會把四娘當傻子，但是後者又會在事後覺得自己是傻子。」
無情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那現在呢？」
「我現在覺得，不管如何，該傻的時候還是會傻。」陸小鳳露出了有些疲憊的表情。
就像是饒是知道風四娘說得信誓旦旦並且她自己覺得對，但是跟他說之前天一神水的幕後黑手是石觀音不是照樣錯了麽！
啊，對了，還有說楚留香是西門吹雪兄弟的事情……誰會信啊！還好聽這話的是楚留香，如果是西門吹雪聽到怕不是要去砍了風四娘啊！
「不知道風姑娘對六扇門是如何評價的。」無情並沒有見識過風四娘的驚人發言的場景，目前還是屬於充滿好奇的階段，「改天我或許可以去拜訪一下風姑娘。」
「你去的話也許待遇會好些，她有點怕你……或者說是怕捕快。」陸小鳳失笑道，「不過她之前評價過金九齡。」
「哦？」無情語氣帶上了幾分興味，「是如何說的？」
「她就是瞎說罷了……」陸小鳳還真不好意思在這位金九齡的上司面前說出來。畢竟風四娘說的是金九齡喜歡穿女裝還喜歡繡花……咦？等等？
陸小鳳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無情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陸大俠？」
「等一下……」陸小鳳的神色覆雜，「無情捕頭，我想問一下……這次護送霍休的財寶，金捕頭是否參與了？」
「沒有，當時金捕頭在負責別的案子……」無情是個聰明人，他自然知道陸小鳳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個，「陸大俠刻意問這個，是否是金九齡有何不妥？」
「我只是個猜測……」陸小鳳苦笑道，「我說出我懷疑的緣由的話，你都可能會懷疑我瘋了或者被下蠱了，但是我不說出來，我怕我事後會十分後悔……會繡花的，不一定是女人啊。」
「你是懷疑金九齡？這是否和風四娘有關？」無情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那恐怕有些不妙……這件事的後續是交給金九齡處理的，而他說了風姑娘如今的名聲，說了要去找她打聽。」
——
「真的是……十分不好意思……」薛冰的臉很紅，這次的的確確是因為羞赧了，「我還以為你和陸小鳳……」
「嗯？什麽？」聽明白了薛冰的未盡之意的風四娘一臉震驚，立馬搖了搖頭，「不，我們只是朋友，或者還能算是父女關系。」
薛冰：「……父女？」
「陸小鳳總說我是他的三歲女兒。」風四娘感慨道，「我也覺得他擔心我的樣子就像是我的老父親……雖然我沒有見過我父親，但是我覺得如果有了，就應該是他這般樣子吧。」
薛冰覺得有幾分好笑，又因為那句擔心而有些內心泛酸。不過介於風四娘已經成婚了（她以為），還有那個大的一個外甥，她也不至於繼續和之前一樣，把對方當情敵針鋒相對。
「噗——陸小雞現在是晉升母雞了麽？」假扮成店小二的司空摘星聞言很樂呵，覺得自己出來攔一下不虧了，他說完之後發現風四娘和阿飛一大一小都看著自己，突然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他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怎麽了？」
「舅媽，他是誰？」阿飛問道。
「司空摘星，和楚留香齊名的神偷。」風四娘回答道。
阿飛眼前一亮：「他很有名麽？那我打敗他可以出名麽？」
「不太好吧……」風四娘一臉遲疑，「他是偷王，你不可能和他去比偷術吧？」
「嗯。」阿飛看起來有些遺憾，但是也聽話地放棄了，「偷東西是不好的。」
司空摘星：「……餵。」他懷疑這兩人在針對他，並且覺得自己掌握了證據。
薛冰在一旁聽著，不怎麽樂意地插話了：「不過你為什麽說讓我換個喜歡的人？」
「嗯？這句話我說的可是真的。」風四娘認真地開口道，「因為你會被陸小鳳牽連，然後有一個會繡花、穿女裝的男人會盯上你。」
——這便是金九齡走進酒家時聽到的第一句話。
第34章 少年劍客（四）
金九齡聽到這話, 只是腳步稍微頓了一頓，就繼續往前走去, 朝著幾人一拱手：「風姑娘, 薛姑娘，打擾了。」
司空摘星立馬再度隱藏起自己來, 將手中的毛巾啪地一下甩到自己的肩膀上，朝著另一桌走去，嘴裏還若無其事地喊著標準台詞：「客官你久等了——」
金九齡倒也沒有去注意這個奇怪的小二, 畢竟他此番前來最主要的目的就在自己的眼前。
而且……也有著意想不到的收獲。
「你是……」風四娘有些遲疑。她並沒有見過金九齡。因為她以前的女飛賊生涯，對於金九齡這類的捕快自然是躲避並且以最好這輩子沒見過面的狀態來對待的。
金九齡則是態度頗為和善地自我介紹了：「在下六扇門金九齡。」
風四娘的表情瞬間一變，警惕道：「我可沒有做壞事！」
就算是劫富濟貧，她也已經很久沒做了！
金九齡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輕咳一聲, 開口道：「我不是針對風姑娘你……我是作為六扇門的一員來向你求助的。」
金九齡長得不賴, 並且衣冠楚楚的。當他低眉斂目態度溫和地提出請求的時候, 是沒有幾個人會拒絕他的。那會拒絕的幾個，恐怕也是要被懷疑是不是在捕頭面前心虛了。
風四娘自認為自己懲惡揚善，最近還做了不少好事, 完全不需要心虛，所以也沒有顧忌什麽, 同意了金九齡的邀約。
不過在她跟上的時候, 金九齡攔住了另一位：「薛冰姑娘，您請留步。」
薛冰眉頭一皺，看向金九齡, 擡了擡下巴，此時的氣勢倒有幾分母老虎的感覺了：「你敢攔我？」
金九齡露出了一絲苦笑，但是態度依舊彬彬有禮的：「不敢，只是這次的事情有關衙門辦案，案件詳情並不方便透露給其他成員……」
「是什麽案子？」風四娘奇道。
金九齡露出了些許苦惱的神色，張了張口，猶豫道：「是和紅鞋子有關……」
風四娘恍然，露出了不太好的表情來：「紅鞋子啊……」
而在一旁的薛冰則是眸光一閃，看著像是若無其事一般，往前邁了一步：「你不讓我聽，我便偏要去！」
她端著一派刁蠻任性的模樣，金九齡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風四娘在一旁冷不丁道：「既然是紅鞋子，那就讓她去吧，她就是紅鞋子的一員，剛好問起來更加方便。」
薛冰：「……」
金九齡：「……」
兩人齊刷刷地扭頭，看向風四娘的目光覆雜，並且伴隨著欲言又止的姿態。
「既然如此……就請薛冰姑娘跟著走一趟了。」金九齡最終開口道。
薛冰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幹巴巴地說道：「好說。」
風四娘還回頭看了眼悶不吭聲站起來跟上來的阿飛，問道：「我外甥可以和我一起去吧？」
金九齡瞥了一眼看起來有些瘦弱也不說話的少年，並沒有怎麽在意：「自然可以。」
——
「若是金九齡的話……我倒是也不算意外。」無情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金九齡的確是個辦事能力不錯的下屬，並且很有上進心。但是同時，細枝末節也能體現出來他的問題所在。
例如他對物質上的享受和追求。
六扇門中，甚至是江湖上，都有很多人知道金九齡追求物質的本事。衣物、配件、吃喝，乃至玩樂，他都要一流。
這點和風四娘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只不過他是個捕快，自然來錢都要是正當的。當捕快沒有多少錢，不過金九齡追求物質也是有眼光的，他能去淘古董字畫，並且識馬，光是做點倒爺的事兒，就可以拿錢來供他那開銷極大的享樂了。
這種手段雖然投機取巧了一些，但是是屬於正當的。無情也沒有很在意。
可是像是金九齡這類人，如果貪欲那一面增大，看到了霍休的那麽多的財寶，心生毒計想要獨吞，也是有可能的。
當然，辦案講究證據，這一切不能光憑陸小鳳的一面之詞。
「我不怕四娘說錯，我就怕她說對了。」陸小鳳的表情帶上了幾分焦慮，「她有的時候腦子很靈活，有的時候就跟二傻子沒兩樣……我怕她當著金九齡的面拆穿了他。」
當時在無花面前說了沒被當場殺人滅口是她的運氣，可是不能把自己的命寄托在敵人的一時仁慈之上啊！
「這樣子的話……恐怕事情有些不妙了。」無情也受到了對方的情緒感染，俊俏的臉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風姑娘和金九齡。」
——
就在無情和陸小鳳趕往風四娘之前入住的客棧的時候，金九齡正領了風四娘和薛冰到了一間隔音的包廂中。
因為考慮到這可能是件不能公開的大案子，為了避嫌，讓阿飛站在了門口待命。
金九齡緩緩地把繡花大盜的事件給說了一遍，並且著重地強調了那塊作為證據的紅緞子：「那塊緞子的繡法，和在金鵬王朝案裏死去的上官飛燕腳上紅鞋子的繡法一致……」
「六扇門是懷疑紅鞋子？」薛冰冷哼一聲，似乎是因為被戳破了隸屬紅鞋子這個組織的身份，她都不打算再隱瞞了，直截了當地否認道，「不可能！我們的確會為了姐妹的死而覆仇，但是絕對不會貪圖霍休的財富。」
「我自然是相信薛冰姑娘你的。」金九齡在這個時候依舊是好言好語的，不急不躁，「但是紅鞋子的成員不止你一個。你不能保證其他人沒有那樣子的心思……如果薛冰姑娘真的想要為紅鞋子洗刷冤屈的話，不妨告知六扇門其他成員的下落，我們不會冤枉好人的。」
薛冰冷哼一聲，顯然不會配合。
金九齡嘆了口氣，看向了另一人：「風姑娘你覺得呢？」
「紅鞋子就沒有幾個好東西！」從最開始就和紅鞋子不太對付的風四娘拍桌定性道，然後在薛冰氣急要罵回去的時候，話鋒一轉，「但是這件事和紅鞋子無關。」
薛冰一楞，原本已經站起來要拔刀的她遲疑了一會兒，又重新坐了下來。
金九齡臉上帶了幾分好奇：「是麽？風姑娘可是知道什麽內幕？」
風四娘沈吟片刻：「嗯……我其實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大概知道，繡花大盜是一個男人，只是裝成了女人的樣子。」
薛冰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了：「你剛剛說我會被一個會繡花、穿女裝的男人盯上，就是這個人吧！」
她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關鍵：「你知道我是紅鞋子的人！也知道這個繡花大盜會嫁禍給紅鞋子，所以才這麽說！那個繡花大盜也知道我是紅鞋子的成員？你都知道了那麽多了，也知道繡花大盜是誰吧？」
「嗯……其實我不是很清楚呢。」風四娘露出了苦惱的神色來，不過在她目光觸及金九齡的時候，突然間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來，「對了！我記得金捕頭你也喜歡繡花和穿女裝，你應該知道才對！」
「你在說些什……」薛冰一開始還以為風四娘在開玩笑，覺得好氣又好笑，可是她一句抱怨還沒有說完，就意識到了這話裏頭的含義。
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恐起來，有些僵硬地扭頭，看向了金九齡。
金九齡坐在那裏，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變化過。
「我以為風姑娘你是個聰明人。」金九齡露出了一絲遺憾的表情，「雖然我最終還是要殺了你的，可是你不直接挑明的話，我還能讓你走得痛快些。」
薛冰倏地站了起來，抽出了腰際的刀，冷厲道：「沒想到居然是你賊喊捉賊！」
「是啊，沒想到，我想大家都不會想到的，所以我才好奇，風姑娘你是怎麽知道的？」金九齡說著，看向了風四娘。
而風四娘則是一臉楞神的模樣，在呆楞幾秒之後恍然大悟道：「原來就是你啊！我說呢，江湖上再找出第二個會繡花的女裝男人也很難了！」
雖然她的記憶裏還有一個很符合要求的東方不敗，但是那似乎是位女扮男裝的姑娘，所以不能算數。
「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說這個？！」薛冰這個時候都被氣得有些沒脾氣了，「你不是很聰明還知曉天下事麽！難道看不出來他打算殺了你和我，還把你的死嫁禍於我、甚至紅鞋子的頭上麽？！」
「風姑娘的確有大家風範，之前傳聞說你和大智大通可以相媲美，現在看來你說不定還更勝一籌。」金九齡誇讚道，站了起來，「聽聞四娘你追求最高等級的享受，我本來還引你為知己的……真是可惜了。」
他的稱呼都變了，聲音和之前公事公辦的溫和比起來，還帶上了幾分肆意和風流。
只可惜，他現在的這份風流倜儻，眼前的兩位美人都不會買賬。
薛冰和風四娘都是江湖人士，武功自然也不低。但是和金九齡比起來，還是差一招的。
薛冰用帶著希冀的目光看向風四娘：「你的反應那麽平淡，是不是留有什麽後招？」
風四娘一臉正氣地回道：「沒有！」
「……」薛冰有些絕望，「那你就給我表現得緊張一些！拿出你的刀來！我們兩個拼一拼二對一！也許還有希望！」
「沒用的。」回答她的是金九齡。他微微地嘆了口氣，出手了。
金九齡是個點穴高手，這個在六扇門內部很有名，但是江湖上並沒有傳開。
薛冰在幾招之後手中的刀便被砍斷了，接著便被點了穴道。
「薛冰姑娘請稍等，等我解決了風姑娘就來解決你的事。」金九齡在此刻又恢覆了捕快時候的模樣。
風四娘已然拔出了自己的刀，臉上帶著凝重的神色。不管自己有沒有處於下風，放狠話都是必須的，她高聲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風四娘的武功不算弱，但是金九齡更強。
薛冰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強烈的不甘和憎恨來。接著，她忽然想到了和她們一塊來的少年。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了自己四大母老虎之一的氣勢，高聲吼道：「用劍的小子！你舅媽快要被惡人給殺害了！你還不進來麽？！」
金九齡一楞，倒也沒有攔著，還特意等了一下。
他本來打算仁慈一些，留那看起來就不聰明的悶小子一命，好讓自己的謊言更加真實，但是直接斬草除根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薛冰的喊聲很大，阿飛沖了進來。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眼前的局勢，也看到了被金九齡壓制明顯落與下風的風四娘。
阿飛皺起了眉頭：「你想殺我舅媽？」
「我不僅要殺你舅媽，還要殺了你！」金九齡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帶著說不出的暢快，「只要你們死了，就沒有人知道我做的事了！」
阿飛忽然道：「你用劍？」
金九齡倒也沒怎麽在意：「我是用劍，如何？」
「我也用劍。」阿飛說著，抽出了他腰際的那把劍。
金九齡看清這把劍之後一楞，繼而哈哈大笑起來，語氣帶著嘲弄，從一開始就自然帶上幾分輕視：「你那個也叫做劍？不過是一段廢鐵片罷了。」
被那麽說，阿飛也沒有在意，而是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像是狼盯住了獵物一般，開口道：「這便是我的劍。」
「那我便讓你看看什麽是真的劍！」金九齡並沒有把眼前這個少年放在眼裏，他揚起了自己的劍。
他的劍是一把好劍，泛著寒光，一看就是上號的材料打造的，劍柄上甚至都鑲嵌著寶石。
但是他還是慢了一步。
他的咽喉已經被一柄劍刺中，和他自己手中的劍比起來，這把劍簡直像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但是這把劍刺中了他，就比他手中價值千金的寶劍還要有價值了。
這把劍很快，太快了，快到金九齡都看不清是怎麽刺中他的。
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阿飛將劍收了回來，金九齡的咽喉鮮血噴湧而出，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是除了從嘴裏流出的鮮血之外，沒有了任何的聲音。
他向前倒去，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於一個不起眼的無名小子之下。
當然，這個少年在今天之後，就不會再是無名之輩了。
「舅媽，他是犯人對吧？」阿飛的表情依舊是那麽認真，「我可以領到賞金麽？」
風四娘這才從著驚人一劍中回過神來，鄭重道：「賞金有沒有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出名了。」
第35章 少年劍客（五）
無情和陸小鳳從司空摘星那裏得知了幾人的去處、趕到的時候, 事情已經了結了。
而一開始擔心薛冰和風四娘起沖突的陸小鳳很驚奇地發現，這兩人居然還能相談甚歡。
或者說是薛冰單方面的相談甚歡。
「我之前聽別人說的, 總覺得都是胡說八道的, 你哪有那麽厲害，今日真正見識了才知道還真有什麽都知道的妙人。」薛冰挽著風四娘的胳膊, 態度頗為親熱，「我們這一番下來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再幫我算算！啊, 對了，你要不要加入我們的組織啊？我可以把你引薦給大姐的！我看你也穿著紅鞋啊！」
風四娘的表情陸小鳳形容不上來，反正肯定不是什麽愉快的姐妹談話時的表情了。
如果陸小鳳是後世之人的話，也許會看到一張圖很形象地來表示，叫做「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風四娘道：「我說了我討厭你們組織, 而且我那是因為本命年……還有, 你這樣子, 是要漲價的。」
「無所謂啊。」薛冰不缺錢。她出自薛家莊，她的祖母是鼎鼎有名的薛神針薛夫人，若是仔細算算, 還可以說是大家小姐出身。
她還真不缺錢。
就像是此刻，她根本不在乎風四娘說的這話, 而是興致滿滿地繼續說著：「你剛剛說讓我換個喜歡的人, 因為陸小鳳會牽連我害我被金九齡盯上……可是現在金九齡已經死了，就沒事了吧？啊，對了, 我不要幫我自己算，你幫我算算陸小鳳啊！」
陸小鳳沒來得及制止，就聽見風四娘說了一句：「我知道有個消息，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陸小鳳經常給別人戴綠帽。大概他就是喜歡這樣子吧，唉。」
陸小鳳：「……」
薛冰：「……」
陸小鳳還沒來得及喊冤，就對上薛冰瞪過來的惡狠狠的眼神。他開始覺得耳朵隱隱作痛了。
在薛冰追著陸小鳳咬耳朵的時候，風四娘則是被無情請去詢問了案件相關的詳情。
在得知金九齡是被阿飛一劍殺死的時候，無情也不由得感嘆了一句：「少年英才。」
即使基本能確認金九齡就是繡花大盜，六扇門辦案還是講究證據的。
光憑一面之詞不能夠定罪，不過金九齡私吞了霍休的財寶，那肯定會留下痕跡。從他最近的開銷開始著手查起，後面的就很容易搞定。
斷案什麽的，先給了正確的結果再去溯因，要比按照順序來解決快得多。
因為事件比較緊急，金九齡還沒來得及成功轉移那批財寶，所以這件事情處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至於薛冰的紅鞋子身份暴露之後，有關於紅鞋子犯的那些案子的追查，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不過薛冰本人倒是不用太擔心，她自己雖然行事有時候顯得過於狠辣，卻沒有傷及無辜的愛好。再加上有薛家莊作為後台，本人倒不至於有多大的事。
這次事件之後，不用說親身經歷的薛冰認為風四娘有真本事，外面更加傳得神乎其技，說是風四娘其實都知道了哪些人犯了哪些罪，不說只是因為時候未到而已之類的話。而這次金九齡就是栽在他自己上門詢問了。
不過惡人想要保住自己的秘密去找風四娘的麻煩也是不明智的，因為風四娘身旁有個相當厲害的少年劍客，一劍就殺死了金九齡。
伴隨著風四娘名聲更加穩固、阿飛也初露鋒芒，兩人師出同門並且後面有大靠山的猜測也越發甚囂塵上。
當然，關於這些，兩位當事人並沒有多加關註。
阿飛也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六扇門的賞金，然後他悉數上交給了風四娘。
好不容易哄好薛冰之後回來的陸小鳳看到了這一幕，覺得這孩子大概在離開風四娘之前身上都不會有一分錢了。
當然，阿飛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舅媽，他叫金九齡。」阿飛說著，語氣還有些困惑，「和你有什麽關系麽？」
他這麽問的確是有據可循的。
誰讓風四娘之前要給他取名為沈十二飛的。
風四娘搖了搖頭：「不，沒有關系，只是剛好他名字中間有個數字而已。」
阿飛還是有些不明白：「那中間排序的那些人呢？」
阿飛並不知道風四娘和蕭十一郎的取名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孤兒所以像是對仗一般取的姐弟名。
而蕭十一郎之所以叫蕭十一郎是因為他本身是馬夫之子，前頭有十個兄弟姐妹，所以他叫十一郎。但是一次意外父親和兄弟姐妹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
不過阿飛的問話讓風四娘有了新思路。
「不過我有個好友花滿樓，又被別人叫做七童。他的話，有資格加入我們的大家族。」風四娘煞有其事地說著。
陸小鳳忍不住插嘴道：「你這樣子排序的話，花滿樓的六個哥哥該怎麽辦？」
「他們與我無關。」風四娘分得一清二楚，還在若有所思的，「不過陸小鳳你也有資格加入，可惜不能進來排序……不如你把你的『小』改成『大』如何？這樣子可以排第一呢！」
「……」陸小鳳用覆雜的目光看著她，「四娘，我最近應該沒有得罪你吧？我作為一個朋友應該已經盡職盡責甚至都快盡到一個老父親的義務了吧？」
然而風四娘是怎麽回報他的呢？她害得薛冰追著他狠狠地咬了他的耳朵，雖然這也是情趣之一了但是這次是真的狠，並且還被質問是不是對有夫之婦有什麽特殊癖好就想著給人戴綠帽，他多冤啊！
「陸大鳳的確不好聽。」風四娘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我的朋友不多，除了你和花滿樓之外，似乎也沒有人可以改名了。」
「不。不是還有楚留香麽？」陸小鳳覺得不能自己一個人受傷害，毫不猶豫地拉人下水，「他可以改名為楚十三香。」
說到楚留香……陸小鳳就忍不住想到了那句【和西門吹雪是兄弟】的說法……
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悄悄問風四娘：「你之前跟楚留香說他和西門吹雪是兄弟……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對於朋友沒有隱瞞的率直風四娘也悄悄回道。
陸小鳳的表情變得糾結起來。
他現在的心情也很糾結，並且覺得自從認識風四娘之後他總是會這樣子。
雖然開導楚留香的時候他那麽說，但是他也不能確定，自己什麽是傻子。
就像是此刻，風四娘似乎在認真地說著這件事，可是要讓他相信西門吹雪和楚留香是親兄弟，他真的會覺得信這個的人是傻子……但是萬一呢？
陸小鳳最終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並且要去萬梅山莊一趟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當事人才行。
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看向了低頭在那裏認真啃包子的阿飛。
「你的外甥是個學劍的好苗子。」看過金九齡的傷口的陸小鳳不由得感慨。
尤其是阿飛這還是自學成才的，可見他在這方面有著極高的天賦。
風四娘反而是有些遺憾的樣子：「哎……其實阿飛本來也可以成為一個很強的忍者的。」
陸小鳳：「……？？？」之前是武士土方十四郎，現在是忍者，這人是徹底跟東瀛過不去了是吧？！
咦……等等，這麽說來，風四娘的確知道不少東瀛相關的事情……那麽那位前輩是和東瀛那邊有關麽？
陸小鳳肯定不想讓阿飛和西門吹雪見面，因為他知道這兩人必定會真的打起來。
而且看著阿飛的出劍，也是殺氣十足的殺人劍法，他就更加不可能帶著阿飛去見西門吹雪了。
所以他就找功夫溜了自己跑掉，而風四娘則是去花滿樓那邊告狀。
花滿樓一臉微笑地聽完了風四娘的講述，聽到最後表情帶上了一絲憂慮：「六扇門那邊被繡花大盜傷了眼睛的人現在如何了？」
花滿樓自己雙目失明，但是他熱愛生命熱愛生活，聽到有相同遭遇的人，他會升起強烈的同理心，為他人的苦難而感到傷心和擔憂。
「聽說很難恢覆……」風四娘見著花滿樓的反應，也知道自己的這位好友的心結所在，順著說下去，「無情捕頭應該很歡迎你過去幫點忙，那些人應該很需要你這樣子的。」
花滿樓笑著，臉上帶上了一絲無奈：「我又不是大夫。」
「可是他們心上的傷口，只有你能治。」風四娘認真地說道，「不僅僅是因為你同樣看不見，你說的話對他們而言才有說服力。更重要的是，你是真心沒有因為看不到而缺失對生活的信心，你看我就不會說無爭山莊的原隨雲，他就不行。」
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雲也是個瞎子，其為人溫潤如玉，經常被拿出來和花滿樓齊名相比較，花滿樓自然也是知曉他的。
他有些好奇：「為何原少莊主就不行？」
「悄悄和你說，你別告訴其他人。」風四娘壓低了聲音，其姿態像是那種在接頭小攤子上和朋友講不入流的小八卦的閑漢一般，「他其實對自己看不見這點十分在意，並且認為自己看得見的話能活得更高的成就從而心理失衡，然後……」
花滿樓聽著這個飽含遺憾的「然後」，心也跟著提起，忍不住道：「然後什麽？」
「然後，他就無視了眾多年輕貌美的小美人，和一個年紀足以當他母親的女人好上了。」風四娘的語氣充滿遺憾，「我記得對方是枯梅大師……不知道這段不論戀情，最終會走向何處呢？」
枯梅大師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年紀四十多快五十了了。
驟然得到這麽一個帶著桃色但是總覺得有些古怪的大八卦，花滿樓也無言了半晌。
總之……四娘的話，聽一半扔一半吧。
花滿樓比陸小鳳想得開，他沒有糾結在這點上，而是好奇道：「你說殺了金九齡的是你的外甥……你何時有了外甥？」
「剛剛才有的。」風四感慨道，「是前輩塞給我的。」
花滿樓面露一絲了然。
他其實也和陸小鳳一樣有猜測，都認為風四娘知道的亂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她的長輩說的。而風四娘這一聲前輩就更加讓他肯定了這個猜測。既然如此，這個外甥就是他們那一派的人了。
花滿樓和陸小鳳不一樣的是，他很貼心，即使心中有猜測，也會給朋友足夠的空間，朋友不說他就不問。
花滿樓問道：「你只有有何打算？」
風四娘道：「我打算帶著我外甥去找西門吹雪。」
花滿樓點了點頭。他知道風四娘的那位外甥劍術很高，那麽去找西門吹雪切磋也是挺正常的。當然，如果他知道風四娘是帶人去挑戰的話，恐怕就不會這麽直接放風四娘離開了。
不過風四娘這麽說著，兩天後，她沒有前往萬梅山莊，而是帶著阿飛前往了大漠。
因為她收到了一封信，上頭說著想要救蕭十一郎就來大漠一敘。
署名是……石觀音。
第36章 大漠篇（一）
石觀音的大名, 幾乎沒有人不知曉。
而且因為她不入中原遠居大漠，更加使她的名字多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當然, 這名聲自然不是什麽好名聲。有石觀音在, 幾乎沒有人會質疑江湖第一美人是誰。
因為質疑的都被石觀音殺了。
而石觀音不止這個第一，她還被公認為江湖第一狠辣無情的女人, 同時也是真正的江湖第一的女人。
前面是因為她昔日在中原放下的一起起駭人聽聞的案件，後面這個第一就純粹多了，指的是江湖排名亙古不變的硬實力——武功。
雖然也有人表示異議, 例如神水宮的宮主水母陰姬也是武功很強的。但是水母陰姬畢竟低調並且不怎麽出來，很多時候，這種排名就會下意識地忽略掉她。
而風四娘收到的，就是這麽一個江湖傳說人士的專屬信件。
【乍聞風姑娘知曉天下事，堪比大智大通, 妾亦神往。
原想掃榻迎接, 怎料下屬會錯妾意, 傷及令弟。
妾知汝與其弟姐弟情深，特替汝弟療傷修養。只望姑娘願與妾一敘。
——————石觀音】
和這封信件一道送來的，還有一串串著一顆狼牙的項鏈。
風四娘認出那是蕭十一郎的貼身之物, 他平時洗澡都不會脫下來的，此刻卻和這封意義不明的信件放在一起, 其含義不言而喻。
風四娘沒有什麽猶豫, 立馬動身，並且留了三封信件。
一封給花滿樓的，另外兩封留在客棧, 給陸小鳳和王憐花的。
她在動身前還詢問了阿飛的意見：「我現在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你是跟著我還是去別處？我可以拜托六扇門帶帶你，你還能殺惡人賺錢。」
阿飛回答地毫不猶豫：「我和舅媽你一起。」
如果風四娘說她去花天酒地的，那阿飛很可能會選擇去六扇門歷練一下。但是一聽到對方是去做危險的事情，他肯定會選擇跟著。
風四娘還特意跑了一趟珠光寶氣閣的分店，支取了一些錢財備用，然後就和阿飛一起出發了。
石觀音的本部在大沙漠，而一般人要去大沙漠可不容易。
風四娘和阿飛的第一站是蘭州。要去沙漠的話，必定要經過這裏，而這裏也是西北最繁華的地方了，在進去之前要采買的東西、尋找的引路人一類的，都是在這裏做交易的。
「我們這次，是去救我那不爭氣的弟弟。」風四娘嘆了口氣。
阿飛對於對方說的弟弟有點印象：「是排行十一的那位麽？」
「是！他的武功不弱，照理來說不可能被輕易抓住……畢竟石觀音不可能親自來，一定是派了自己的下屬的。」風四娘語氣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阿飛，你要記住，要小心漂亮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阿飛有些茫然：「舅媽你會騙人麽？」
風四娘道：「我當然不會！」
阿飛若有所思：「原來舅媽不屬於漂亮女人啊，其實我覺得舅媽你挺漂亮的。」
「……」風四娘覺得自己的便宜外甥在針對自己，她語重心長道，「那是因為我有其他的本事，不需要騙人了。但是很多漂亮女人他們會把自己的漂亮作為一種武器。石觀音之所以那麽厲害，是因為她長得漂亮的同時武功又很高，所以是雙倍的厲害。」
阿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風四娘教學有些上癮了，繼續說道：「不過不用擔心，這種是可以分別的。有些人長得好看但是心卻很醜陋。不懂沒關系，舅媽會慢慢教你的……」
騎馬騎久了不舒服，所以風四娘弄了馬車，兩人到了蘭州之後，便開始幹正事了。
進沙漠要準備的事兒很多，充足的水和食物、駱駝、帳篷、衣物，以及最重要的——一個合格的向導。
風四娘在來之前提前取了錢是正確的，因為她搞定一切之後，剩下的錢就不多了。她找的向導是個看起來其貌不揚平平無奇的當地青年，話也不多，據說已經進出大漠過好幾次了，這樣子的人看起來也比較靠譜。
當然，風四娘也是留了心眼的，例如她不會說他們這一行是要去找石觀音，只是說要深入大漠。
既然石觀音的目標是自己，那麽到了她的地盤她肯定自己會出來的。所以只需要有人領著他們成功地進入大漠不死就行。
三人將東西準備充足之後，並沒有多做停留，直接上了路。
一旦進入沙漠之後，就沒有之前那麽方便了。
時不時卷起的風沙、燥熱的天氣、毒辣的陽光，無一不昭顯著惡劣的大漠環境。
「這趟大漠之後，我一定會被曬黑的。」風四娘在那邊充滿了傷感地感嘆道，「我會嫁不出去的。」
阿飛有些疑惑：「可是舅媽你不是已經嫁給舅舅了麽？」
風四娘卡殼了一下，饒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和阿飛說明她和王憐花的奇妙關系，所以她就順著繼續感慨道：「我會被你舅舅休了的。」
一路上悶不吭聲的向導青年開口了：「風姑娘，第一波風暴馬上就要來了，沙漠裏行進水本就珍貴，還請您少說話。」
風四娘立馬閉上了嘴。
但是等風暴過去之後，風四娘抖落身上的沙子，又開口了。
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她一直就是個愛說話的性子：「說起來，你之前自我介紹說姓王吧？和我夫家是一個姓呢，你全名叫什麽？」
向導青年依舊惜字如金：「王小花。」
風四娘：「……」
正常的男性不會取這樣子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代表著的含義……反正風四娘是不會那麽天真地覺得是湊巧的。
所以她很乖覺地閉嘴了。
倒是阿飛多看了向導青年一眼。
這人的名字和舅舅真像。——阿飛默默地想著。
然而風四娘見著無事發生，不甘寂寞地繼續開口道：「前輩？」
王憐花也不再隱藏身份，輕輕地哼了一聲，明明沒有揭下易容，周身的氣質就已然發生了變化：「不是說是夫家麽？」
風四娘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喊了一聲：「夫君。」
王憐花：「……」差點忘了這人沒臉沒皮的個性了。
阿飛反應慢了一拍，看著王憐花，露出了驚奇的表情：「是舅舅？」
「嗯。」王憐花懶洋洋地應了一聲，瞥了阿飛一言，似笑非笑道，「我這外甥倒是被你養得不錯。」
才寄放了幾天而已啊，就以劍術殺死金九齡、破了繡花大盜案件而出名了，並且一扭頭就將人拐到了大漠來了。
「哪裏哪裏。」風四娘謙虛地說著。
「我離目標還差得遠。」阿飛皺了皺眉，也不已自己的成績為驕傲。
王憐花：「……」什麽目標？為什麽突然覺得把這孩子扔給風四娘也許是個錯誤……啊不對！反正這是沈浪的兒子啊！那就無所謂了！
王憐花立馬想通了，變得愉快起來。
三人趕路了一波，晚上的時候是駐紮帳篷的。
為了方便，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什麽男女大防分開來，條件所限制，三人是一個帳篷的。
阿飛自然是覺得自己的舅舅舅媽睡一起沒有什麽問題，王憐花則是本來就是不管世俗規矩的，風四娘……如果是以前的風四娘可能還要介意一下下，但是現在的她的重點根本不在那種小地方。
一來是在沙漠趕路真的是丟掉半條命的類法，二來是她的的確確擔心著蕭十一郎。
「萬一我去晚了，十一郎他便被石觀音糟蹋了或者變成男寵了怎麽辦？」風四娘面上露出了十足的擔憂來。
王憐花聽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風四娘的確擔心到了點子上，還是該先同情一下蕭十一郎。
「放心吧，石觀音那種女人特別自負，又喜歡玩弄人心，蕭十一郎暫時還是很安全的。」王憐花說著，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只要他禁得住石觀音的誘惑。」
「這個沒問題！十一郎他肯定……」風四娘一開始還信誓旦旦的，後來想到了蕭十一郎喜歡的是武林第一美人，還是有夫之婦後，表情變了。
但是很快她又陰轉晴：「沒事！石觀音她和丈夫是離異了，她丈夫停妻再娶了的。」
知曉天楓十四郎一事的王憐花：「……嗯？」
然後，就在這大漠靜悄悄的夜色之中，風四娘簡短地把土方十四郎的故事給說了，然後還把無花和南宮靈的事情一並說了。
阿飛聽得很認真。
王憐花也聽得很認真，直到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並且一開了頭就沒停下。
風四娘還顯得有些不高興：「前輩，我說得很認真的。」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笑。」王憐花終於停住了小聲，臉上還帶著笑意。這裏也沒有外人，他去掉了易容，露出了自己的真容來。
光是看他的外表，沒人會信他比在場的另外兩人還要高一個輩分。
此刻，他就伸手按在了風四娘的腦袋上，揉了揉，顯得很是親昵。
他說的話也是充滿了親昵，甚至還有一絲縱容的：「四娘，你是要去找石觀音吧？我帶你去，然後你把剛剛和我說的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的故事在她面前說一遍。」
風四娘有些遲疑：「這不太好吧？我打不過石觀音，肯定會被報覆……」
王憐花此刻的語氣算得上是溫柔了：「沒事，我不會讓她殺了你的。」
阿飛在一旁默默地啃著幹糧——嗯，舅舅和舅媽的關系真好。
第37章 大漠篇（二）
王憐花說得是一派脈脈溫情的模樣, 語氣也是溫柔的。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溫柔的人了。
即使現在已經基本從良, 他的本性還是沒有多大變化的, 最多是現在年紀漸長事情經歷的多了，會學著收斂了一些而已。
之前他本來沒打算在中原多做停留, 只是風四娘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海賊王」的故事讓他多停留了一些，接著便是因為沈浪和白飛飛的兒子一事耽擱了, 為了找阿飛而費了點時間。然後因為阿飛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樣，又不能隨便丟掉，再加上有故人的消息他停留的時間稍微又長了一些。
然後，他就發現了耽擱他回程的罪魁禍首在江湖鬧出了不少事情。
偏偏這位當事人似乎渾然不覺。
「你的腦袋裏裝的那些記憶到底是從哪來的呢？」王憐花的態度很親切。
即使他之前問過這個問題了，但是他也沒想到那些混亂的記憶在風四娘的運作下能讓江湖都亂了套。
例如之前的他即使知道風四娘的小腦袋瓜有些與眾不同的信息來源, 他沒想到風四娘能以無比的自信和半真半假的信息把當事人都忽悠瘸了。經典代表是南宮靈。
如果不是因為大漠距離中原太遠了, 他覺得石觀音大概會親自上門清理門戶。
就算距離太遠了, 她知曉了事情經過，也會來弄死南宮靈的。只是因為風四娘這個罪魁禍首排在更前面而已。
不過那個時候南宮靈恐怕會一臉「果然你這個女人要來迫害我了」的表情，還會強調自己的父母才是真愛吧。
說實在的, 他還挺想看看那個場面的，感覺一定十分有趣。
至於金九齡麽……他壓根沒有放在眼裏。都不帶多想的。
反正在他看來六扇門裏的無情也不是什麽吃幹飯的, 金九齡一個六扇門之人做出那樣子的事情, 即使不用風四娘出馬，案件也會很快解決的。只是金九齡找上風四娘之後死得更快了一些……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阿飛在的話, 死的就是風四娘了。而且如果不是阿飛年紀小之前也沒有什麽名聲，金九齡也不可能在輕敵之下一時大意沒反應過來，被一劍解決了。
這麽說來，風四娘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他之前沒有刻意去管風四娘的死活，但是這次之後，王憐花覺自己要多上點心了。畢竟就這個招人恨和麻煩自己上門的標準來看，風四娘接下來遇到的人物都不是她自己有能力解決的。例如這次的石觀音。
在他盡興之前，風四娘不能死。
這麽想著，他看風四娘的眼神變得更溫柔了一些，帶著點滿意之色。
風四娘看著莫名有點慌，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往後撤了一些，還有些警惕。
沒辦法，王憐花的那副態度總讓她擔心對方的下一句就是「我想打開看看」，而且這個眼神怎麽看都像是「這只羊肥了可以宰了」的感覺。
「前輩你和石觀音對上的話，有多少勝算？」風四娘還是更關註眼下實際的問題，例如自己弟弟的安慰，再例如自己的小命。
「她不算什麽。」王憐花一臉的無所謂，「她的確是個漂亮又狠毒的女人，但是我見過比她更漂亮也更狠毒的女人。」
王憐花說的是自己的母親王雲夢。
這點風四娘也知道，所以她立馬閉口不言了。
王憐花注意到了這點，輕笑一聲：「看樣子你知道是誰。」
這麽想著，他還有了幾分興趣，身子往前一傾，靠近了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女子，輕聲問道：「在你的腦子裏，我是個怎樣的人？」
風四娘面露遲疑。
「不敢說？」王憐花面露奇色，「我以為按照你之前大放厥詞編排我的樣子，不會怕我的。不都敢直接當著金九齡的面拆穿他麽？」
「那是因為您當時不在啊。」風四娘說得很誠實，「而且當時我並不知道金九齡就是。」
雖然人人都以為她早就知道。並且還給她打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稱號。
要知道後來都衍生出了陰謀論，例如風四娘扮豬吃老虎利用金九齡給自己的小輩做踏腳石之類的……還好現在兩人的「親戚關系」並沒有傳出去，不然最大的八卦一定不是金九齡怎麽被發現的，而是風四娘神秘的丈夫到底是誰。
風四娘說完以上的話之後，還加了一句補充：「就好比您母親在的話，我也不敢當著她的面說什麽。」
這話倒是很實在。
如果王雲夢還活著，然後王憐花把風四娘帶回家說要娶這個女人……啊，好像王雲夢也不會反對。看在風四娘如今的名聲和她知曉的事情上，利用價值足夠讓王雲夢承認了。
想到這個，王憐花顯得有些興致缺缺，他索性換了個人：「那你來說說柴玉關吧……我要聽點新鮮的。」
「啊，這個我知道。」風四娘壓低聲音說道，「快活王柴玉關的真愛是一個叫李媚娘的女人，他費盡心思建立快活城擁有一方勢力就是為了得到她。可是李媚娘和他分手了並且嫁給了活財神朱百萬。快活王也沒有介意，而是在十八年後得知了李媚娘的下落後決定將人取回來。不過快活王並不知道，李媚娘在離開自己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這個孩子……」
「……等等。」王憐花從聽到「快活王的真愛」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想笑了，聽她說到後頭，語氣都變得奇妙起來，「你該不會想說朱七七就是那個孩子吧？」
風四娘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您果然早就知道了……那我沒有別的可說了，我只知道這點而已。」
王憐花：「……」
太棒了，等見完石觀音之後就把這人打包帶走去見一見朱七七和沈浪。
朱七七不用說，就連沈浪聽了大概都想打人。
「你若是早出生十年就好了。」王憐花真情實感地有些遺憾，看向風四娘的眼裏都含著笑意，「那樣的話我一定天天帶著你。」
到時候不僅能氣到他媽，還能氣壞他爸。後者的話，如果能直接氣死，他甚至願意給風四娘立碑著傳。
不過如果是當時的話，如果王雲夢或者快活王要殺她，他估計也護不住。
想到這裏，那點遺憾就變得淺了不少。
「……算了，現在這樣子也好。」王憐花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伸手手指輕輕地劃過風四娘的發間，算是給這段對話畫上了終止符。
這和他平時那逗弄貓狗一般的態度不一樣，讓風四娘都不由得一楞。
她沈默了下來。
一時之間，帳篷裏寂靜無聲。
「前輩……」風四娘遲疑著開口道，「我之後是不是少說點話比較好？」
陸小鳳和花滿樓之前也是處於各種顧慮跟她提過一些，但是有的時候，她會像是條件反射一樣，本能似的控制不住。
雖然風四娘本人的性格裏就有尋求刺激的成分，俗稱作死，但是不代表真的想死。
而自己就算了，這次牽連到了蕭十一郎，讓她第一次開始覺得有些後悔了。
王憐花見狀倒是有幾分意外，意外於這個人竟然真的開始反省自己了。
「你既然都做了，現在來瞻前顧後算什麽？」王憐花柔聲道，篤定的語氣、溫柔的語調，堪稱洗腦，「想做就做，束手束腳反而令人看笑話。若是覺得後果嚴重，那就讓自己變得不懼後果。嗯？」
「您的意思是……」風四娘面露一絲遲疑，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姿勢，「在發現有危險的時候先處理掉那個危險？」
這孩子一定能和年輕的我相處得很好。——王憐花又開始遺憾了。
「你招惹危險的本事太高了，怎麽處理得過來？」王憐花循循善誘，「所以……讓自己做到不怕危險就好了。」
風四娘沈默了片刻後，很誠懇地回道：「我做不到。」
雖然她的輕功著實不錯，就金九齡那個時候她其實能跑路，只是思及還有薛冰和阿飛就沒有逃……但是要來個更厲害點的，她就做不到了。例如如果對上石觀音，她相信自己，絕對跑不掉。
至於硬杠麽……她的刀法是還不錯，但是對上高手還是不值一提的。
「沒關系。」王憐花笑了起來，看起來心情頗為愉快，「我教你。」
王憐花雖然拿回了自己的《憐花寶鑒》，但是還沒有找到順眼的傳人。他現在倒是覺得把秘籍給風四娘，讓風四娘去替自己選一個徒弟也不錯。
起碼應該要比之前想要托付的李尋歡的眼光要好了。——去暗中觀察過龍嘯雲的王憐花如此想著。
只是現在的風四娘太弱了，保不住秘籍。
但是王憐花不是那麽輕易放棄的人，所以他決定先把人給教起來。
畢竟他還想繼續看江湖笑話呢，他不可能時時刻刻呆在風四娘身邊，畢竟他又不是什麽保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扮豬吃老虎反殺的招數，他剛好知道不少。
教成之後麽……就看風四娘自己發揮了。
風四娘不知道對方七拐八拐的心思，只是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她當然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不會拒絕。不過她也有幾分猶豫：「所以我需要喊前輩你為師父麽？」
王憐花懶洋洋地瞇起了眼睛：「這種事情無所謂。」
「但是不管喊不喊，前輩你教授了我，實際上就是我的師父了。」風四娘感慨道，「忽然有了一種不倫的刺激感。」
王憐花：「……你還挺會想的啊。」
一旁一直默默坐著吃飽了的阿飛喝了一口水。
他們好像徹底忘了我。——阿飛想著。
作者有話要說：
真實的老父親（陸小鳳）：你別浪了！別亂說話！小心啊！危險啊！
虛假的男朋友（王憐花）：去浪吧，多說點，別怕，我教你如何打。
其實四娘原作就……挺可愛的。她的那些最宣言是一點，還有就是她自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件件稀松」，然後沈璧君問她可有什麽不會的事情，她說「有一件事，就是我從來都不會難為情」……多可愛啊！（餵）
然後朱七七不是快活王女兒啊！和他屁關系都沒有啊！沈浪再怎樣都不會和殺父仇人的女兒在一起的啊他不是戀愛腦！朱七七是倒追沈浪最後憑借頭鐵（不是）終於追到手的。看原作我甚至覺得沈浪也並非是真的多愛朱七七，只是因為世界上沒有比朱七七更加愛他的人了而接受的感覺……
然後白飛飛才是快活王親女兒，她原作也很陰狠，我印象最深的是qj了沈浪七天七夜……當我說qj，是真的qj，給沈浪下藥讓其完全不能動然後她自己動的那種。總之我覺得沈浪挺慘的，我對白飛飛感情很覆雜我比較怕她（你）電視劇亂改，美化太多了，倒是朱七七被醜化不少。以及原作快活王根本沒有什麽真愛233
至於王憐花……他電視劇真的被醜化得比朱七七還厲害2333.原作雖然他對朱七七告白過吧，而且台詞說得很動聽，但是感覺就跟玩似的……熊貓兒倒是真的為了朱七七付出了不少，他感覺在劃水（。）
第38章 大漠篇（三）
三人在趕路的過程上倒是相安無事的。
第二天一大早, 幾人便出發趕路了。
根據王憐花所說，距離這邊不遠處就有一個綠洲。如果要去石觀音的老巢的話, 要先去那個綠洲補給一下, 不然他們所帶的東西恐怕無法支撐他們到目的地。
若對方是那個陌生的向導青年，風四娘還要猶豫一下, 但既然都已經知道那就是王憐花本人，風四娘和阿飛都對對方的決定毫無異議。
王憐花這次還是換了張臉，和之前見陸小鳳用的那張艷麗公子的臉很相似, 又稍微有些不同。硬要說的話，就是和他本人的臉的相似度變得更低了一些。
風四娘對於這點自然沒有任何抵觸或者異議，接受度良好。
倒是阿飛稍微擔心了一下。他覺得自己舅舅的易容術真的出神入化，他根本認不出來……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其他識別的方法。他打算等之後問問自己的舅媽。
三人除了遇到了兩次沙漠上常見的小風暴之外，其他時候並沒有遇上什麽特殊的事情。
不用說突發事件了, 就連第二波人都沒有遇到。
三人十分平穩地來到了綠洲。
這片綠洲的規模還不小, 並且不單單是青蔥植被, 而且還有池塘。
在阿飛牽著駱駝的時候，風四娘已經奔向池塘了。
「明明在江南的時候都看夠了水了，也不過是十幾日沒見著水, 再度見到竟然如此令人懷念。」風四娘感慨完畢後，有些好奇地扭頭看走過來的人, 問道, 「我們這一行是不是太順利了一些？石觀音竟然沒有派人埋伏麽？」
她問完之後，便想到了另外一點——王憐花既然假扮成了引路人，看著商行給自己推薦人的時候也不像是不認識的, 那麽原來的引路人哪裏去了呢？
她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的那個人是不是石觀音的人？」
王憐花挑了挑眉，誇讚道：「你馬後炮的本事真不錯。」
風四娘並沒有因此被打擊到，而是點了點頭，毫不臉紅地把這個當成了誇獎：「那是。」
其實這一路上，本來是有石觀音布置的陷阱的。
原來風四娘和阿飛的引路人是石觀音安排的，能讓他們在進入大漠之後就吃不少苦頭。說不上死，但是要弄得半死不活還是很容易的。
可是因為王憐花提前截胡，他又知道路線，自然是把人帶進去就走了他所知道的安全路線去了，完美地避開了石觀音安排的陷阱。
當然，石觀音這個安排，並沒有浪費。
因為另一頭，楚留香和自己的小夥伴們遇到了這些陷阱。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在將剩余的天一神水交還給神水宮之後，楚留香便找南宮靈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
這一場兩個人都大醉了，像是能憑借這一醉就把過往所有的不開心和愛恨糾葛都忘記似的。
在那一醉之後，楚留香回到自己的船上，卻發現自己的三個妹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信箋。
當然這個不是石觀音留的，而是一個叫做黑珍珠的少年。
就是之前告訴了他沙漠之王劄木合為何來中原、並且還給了他秋靈素畫像的黑珍珠。他把蘇蓉蓉三人給擄走了，並且以此為要挾讓楚留香來找自己。
楚留香對於自己的這三位妹子感情很深，自然不可能不去救人。他就深入大漠，並且還拉上自己的好友胡鐵花和姬冰雁。
這是他相識十幾年的好友了，三人還因為感情過好，而在江湖上有了【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這樣子gaygay的連體評語。
要知道陸小鳳和花滿樓、西門吹雪都沒有這樣子的待遇呢。
總之，三人這一入大漠，就吃盡了不少苦頭。
因為他們遇到的不僅僅有石觀音留給他們的陷阱，還有石觀音留給風四娘的陷阱。
在經歷了石觀音的二重打擊之後，三人終於也趕到了綠洲。只是和一下子就撒歡跑去玩水了的風四娘不一樣，他們是經歷了許多事才走到這裏的，乍一下並沒有開心，反而是警戒四周。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水聲和嬉笑的聲音，三人都開始面露警惕。
「不會又是石觀音的陰謀一類的吧？」胡鐵花是真的覺得自己怕了，「如果這個綠洲都是她的陰謀怎麽辦？」
「你清醒一點。」姬冰雁冷冷道，「就算是石觀音，也沒有造出一個綠洲的本事。」
最後還是楚留香拍板道：「你們先在這裏，我去一探究竟。」
「等等！我也跟著去！」胡鐵花一臉不放心地跟上前，「萬一出了什麽事，我還好有個照應……不要想之前那次一樣了。」
姬冰雁沒有阻攔，原本就腿腳不好的他沒有選擇和小夥伴們一起，而是留在原地等他們。
胡鐵花和楚留香繼續往前走，也看到了池塘，同時注意到了池塘邊上脫了鞋坐著、把腳泡在水裏玩耍的女子。
她穿著一件青色的紗裙，身姿綽約，即使因為側著臉再加上頭發的遮擋看不清她的臉，也能判斷出這是個美人。
但是楚留香三人並沒有想去努力看清她的臉，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對方露出來的腳上。
——這個女人不一定有一張完美的臉，但是絕對擁有一雙完美的腳。
那雙腳白皙纖秀，即使是一直養在深閨裏的大家小姐每日包養，估計也做不到如此完美。
原本就喜歡看女人的腿的胡鐵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而就是這點，讓他們暴露了。
「是誰？」女子轉過了臉來，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於是這下子，倒吸一口氣的輪到了楚留香了。
胡鐵花還有些納悶：「老臭蟲你幹嘛呢，雖然那女子長得是挺漂亮，但是你見過的漂亮女人中肯定有比她更漂亮的吧……」
「你胡說什麽呢！」楚留香面露苦笑，「那是我唯一拿來當朋友並且絕對不想去招惹的漂亮女人。」
之前聽過楚留香說天一神水案經過的胡鐵花恍然大悟：「哦——原來她就是風四娘啊！」
胡鐵花之前沒猜到很正常，因為從楚留香那糾結的態度和描述中，他腦海裏的風四娘的重點絕對不在長得漂亮上，甚至他之前還以為楚留香說風四娘是個漂亮的女人是他的客套話。
畢竟哪能說女孩子長得不好看呢，對吧。
這次真的見到了，胡鐵花有些蠢蠢欲動：「總之，她和你沒關系對吧？」
楚留香聽明白了對方的言外之意，一下子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這位小夥伴。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驚悚：「你知道陸小鳳在的話會怎麽說你麽？」
胡鐵花之前聽傳聞也僅限於之前江湖人傳的那一些，驟然聽到這話，還一懵：「什麽？那還真的是陸小鳳的紅顏知己？」
「……不，陸小鳳把她當女兒。」楚留香一臉覆雜道，「而無論是我還是陸小鳳，都覺得這樣子的你，是個勇士……但是作為朋友，我勸你不要一頭撞進死胡同。」
胡鐵花倒是不怎麽在意地笑了笑：「我撞進的死胡同多了去了。」
「不不不！這個是真的死胡同！你出不來的那種！」楚留香強調著。
他是因為熟知胡鐵花的性格才這麽說的。
因為胡鐵花這個人吧，在喜歡人這件事上，是個特別奇葩的類型。具體表現在就喜歡不喜歡他、對他不屑一顧的妹子，然後表現得癡心一片並且是真的愛上了的樣子，但是在對方一旦喜歡上他後，他又是跑得最快的一個。
也是因為這樣子，他的桃花運雖然沒有楚留香多，卻都是實打實的。
但是！之前的人像是高亞男之類的也就算了！這次可是風四娘啊！
想想看，如果風四娘一直不喜歡胡鐵花，那胡鐵花就會一直癡戀風四娘……而如果風四娘喜歡上了胡鐵花，然後胡鐵花再像躲瘟疫一樣地跑路……楚留香覺得，胡鐵花要麽會真的死，要麽會在江湖上變得死都不如。
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那一頭也有了動靜。
風四娘並沒有立馬走過來，而是打算先去找同伴們。
楚留香見狀覺得不太妙，再加上這也算是老相識了，他就自然地走了出去：「風姑娘，好久不見。」
「原來是香帥啊——」風四娘面露驚奇，她倒是沒有被偷窺的感覺，畢竟她就只是洗了個腳。而雖然知道自己的腳長得好看，但是就露個腳而已，根本不需要有什麽大反應。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
「你怎麽在這裏？」
「因為蓉蓉她們被擄走，我是來找她們的……」楚留香嘆了口氣，也跟著好奇道，「風姑娘你又是為何來這裏？」
「我的弟弟蕭十一郎被擄走了。」風四娘面色漸漸嚴肅了起來，「擄走蓉蓉她們的也是石觀音麽？」
「石觀音？！」這個詫異的聲音不是楚留香發出的，是胡鐵花。
三人面面相覷，覺得這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等等，你說擄走你弟弟的是石觀音？你進沙漠的時候遇上了石觀音麽？」
「沒有，多虧了前輩帶我進來，我們避開了石觀音的陷阱……」
沒等他們再細聊，對話就被另外的人打斷了。
「四娘，出什麽事了？」王憐花一邊走過來，一邊用懶洋洋的語調問道。
「啊，前輩。我遇到了我的朋友，楚留香以及……」風四娘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胡鐵花，對方立馬用殷切的態度回道：「胡鐵花！」
楚留香聽著這個語氣，覺得有些牙疼。
「哦？」王憐花提起了幾分興致，打量了兩人一番，「我倒是聽說過你們的名聲。」
他的態度和風四娘那一句「前輩」讓兩人立馬對他有了個定位，即使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先都尊稱了一聲前輩。
至於長相看不出來這點……在江湖上，絕對不能用外貌來判斷一個人的年齡。更何況能避開石觀音的陷阱把風四娘平安地從大漠帶到這裏，此人一定不簡單……
「阿飛呢？」風四娘見只有王憐花一個人，問道。
「剛剛說是去取水……」
王憐花還沒有說完，被提及的當事人變跑了過來，看著還有些焦急的樣子，嘴上喊著：「舅舅！舅媽！」
……哎？——楚留香一臉懵逼地看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沖出來，嘴上這麽叫著，面對著的……是風四娘和那位未曾見過的前輩。
……原來風四娘已經成婚了麽？——楚留香繼續懵逼著，然後一扭頭看到了大受打擊的胡鐵花。
挺好的，起碼這樣子一來，他的小夥伴的命和名聲都保住了。
楚留香想著。
至於不知道自己無意間間接讓一個大胡子男人失戀了的阿飛則是一臉凝重地對著自己的舅舅舅媽說道：「我遇上了舅媽說的那種厲害的漂亮女人！」
所有人都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風四娘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莫非是石觀音……
「她脫光了在湖那邊洗澡！」阿飛繼續說道。
眾人：「……」
第39章 大漠篇（四）
阿飛的表情很凝重, 然而在場的其他人絕對get不到他的警惕。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失戀，再加上眼前的這個小子自己不認識、而且自己上一個暗戀對象就在邊上, 胡鐵花絕對會拍案而起, 說點諸如「什麽竟然還有這樣子惡劣的事情！你快帶我去看看！」之類的話。
「什麽？這的確是個挺厲害的女人。」風四娘的表情也顯得很凝重，開口道, 「你帶我去瞧瞧。」
胡鐵花：「……？？？」
等等，這個發展是不是不太對？
楚留香也顯得欲言又止，看著那位紅衣前輩沒有開口的跡象, 還是決定當那個出頭人：「那個……風姑娘，你這樣子是不是不太合適？」
「嗯？」風四娘先是眉頭一皺，繼而想通了什麽，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萬一對方有埋伏呢？我們一塊去！」
楚留香：「……」不, 他也不是那個意思。
一群人在這裏因為要不要去看看那個脫光了洗澡的女人這等話題而開始爭執不下了。
如果風四娘是個男人的話, 恐怕這群人早在阿飛開頭的下一秒就齊刷刷地過去了，可惜風四娘不是。
幾人硬是擺出了像是侏羅紀世界裏男主角對著的迅猛龍的姿勢站立著。
好在這個情況沒有持續多久，那頭來人了。
出來的先是四個金衣侍衛, 緊接著是幾個垂髫少女，她們臉上還帶著幾分好笑的表情。最後出來的是披著紗衣, 散著濕漉漉的烏黑長發的少女。
從她的姿態和周圍人對她的反應來看, 這位最後出場的少女應該是這群人中的主導者。
「我說怎麽人跑得那麽急，原來是有同伴在，莫非你這小子還想拉人來一塊看不成？」長發少女臉上帶著笑, 看起來並沒有因為被看到了自己洗澡的場景而發怒，甚至對於這群突然出現在她洗澡地盤附近的人都沒有什麽敵意。
她的笑聲如同銀鈴一般，美眸眼波流轉，掃視了在場的幾人一眼，在楚留香和王憐花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你們是什麽人？」她嬌聲問道。
「過路的。」風四娘道。
「打水的。」阿飛捧著手中的水壺，看起來有些糾結。
「看笑話的。」王憐花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被這三人一打岔，楚留香和胡鐵花都覺得自己原本想好的正經的台詞都沒什麽用武之地了。
「討口水喝的。」胡鐵花苦著一張臉道。
他們穿越沙漠剛剛到這篇綠洲，整個人都是缺水又缺糧的，顯得又疲憊又狼狽。
而楚留香則是摸了摸鼻子，無奈地一笑：「我們只是從外頭來此地路過……若是打擾了姑娘的話，我們會立刻離開。」
「那倒不必，好久沒有漢人到我們這裏來了。」長發少女笑得眉眼彎彎，嫣然一笑，「看你們一定很勞累了，敢讓我這個陌生人來招待你們麽？」
楚留香等了等，發現周圍的人都沒有反應，只好硬著頭皮做了那個開口的人：「那就打擾了。」
長發少女又笑了起來，而旁邊跟著的侍衛反而有些遲疑：「公主……」
「無事！」長發少女因為對方的這一個打岔而微微蹙眉，顯得有些不悅。
侍衛當即住口了。
但是這一聲稱呼或多或少都給聽的人帶來了幾分波動——這居然是一位公主！
這位剛出浴的公主帶著幾人往綠洲裏頭走，穿越過樹木之後，眾人看到了一篇綠色的草地，而在草地上駐紮著一頂大大的帳篷。
她帶領眾人進去，對著坐在中央的那個頭戴金冠的大胡子老人喊了一句：「父王。」
「我們的琵琶公主回來了！」大胡子男人笑道，定睛一看，「看樣子你這一次洗澡還帶回了不少客人！」
幾人一一入座之後，也通過三言兩語得知了此地是何地——龜茲國，而坐在這上頭的老人便是龜茲國的王爺，直接稱呼為龜茲王。至於他們剛剛看到的那位少女便是他的愛女琵琶公主了。
龜茲王介紹完自己之後，理所當然地也問起了幾人的來歷。
比起報了假名的楚留香，風四娘三人顯得格外誠實。
「我姓風。」風四娘說完之後，見著王憐花沒有開口的意思，心領神會（自以為）地提他介紹道，「夫家姓王。」
「阿飛。」小小少年惜字如金。
「光是名字，沒有姓氏？」龜茲王有些好奇。
「沒有。」阿飛已經板著一張臉，看起來有些不太開心的樣子。
風四娘倒是一臉的理解，她還悄悄地和王憐花說話：「阿飛一定是因為去打水但是打了別人的洗澡水而不高興了。」
坐在風四娘另一邊的阿飛聽到了，點點頭，看起來倒是因為自己被理解而沒那麽不高興了。
另一邊因為靠得還算近也聽到了楚留香差點把嘴裏的酒給噴了出來。
他之前還有些懷疑，但是現在可以確定風四娘和這位少年絕對是親戚。
龜茲王的確對他們沒有什麽惡意，只是讓守衛試了試他們的功夫。
當然最主要是去試胡鐵花和楚留香。畢竟風四娘那邊三人看起來就像是普通和諧的一家三口。
不過這麽一試就試出了問題了——胡鐵花因為自己的武功本事掉馬了。
而他這麽一掉，旁邊的楚留香也立馬被認了出來。
倒是風四娘，雖然有人猜測是不是她，但立馬被否決了——風四娘可不是成婚了的婦人。
因為繡花大盜事件才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大漠這邊自然還沒有傳聞傳過來，他們也不知道現在的信息更新到了最新版本是風四娘有個用劍很厲害的外甥。
再加上他們本來也和楚留香不是一波來的，看著雙方的衣著狀態就知道了。
於是風四娘三人很幸運地無人問津。
而因為楚留香的這一掉馬，幾人的待遇直接提升了好幾個等級，順便把等在那裏的姬冰雁也一塊接了過來。
當天晚上，他們就得到了兩個十分精致的帳篷，裏頭有美酒佳肴，地上鋪著的是柔軟的皮草墊子。
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是一頂，風四娘、王憐花、阿飛是另一頂。
不過當夜色降臨之後，楚留香也過來串門拜訪了。
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正在自己低頭吃葡萄的阿飛，喝著酒的王憐花，以及在一旁那著本書一臉嚴肅地在燈下苦讀的風四娘。
在看到楚留香的時候，風四娘眼前一亮，趕緊伸手揮了揮打招呼讓他進來，把手中的書扔到了一邊：「香帥啊，來來來！」
對於風四娘突如其來的熱情楚留香有些不知所措，還有點點害怕。
而一旁閉目養神的王憐花則是睜開眼，瞥了風四娘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今天必須要把那一頁給學會了，逃不掉的。」
風四娘的熱情一下子就褪去了，表情變得相當平淡：「怎麽了，香帥？我們長話短說。」
對方這個態度反而讓楚留香松了口氣，他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面上帶上了幾分凝重的神色，問道：「之前因為琵琶公主的事情打斷了沒有細問……敢問令弟被石觀音捉走一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說到正事，風四娘也收斂了不少，認真地說了事情經過，還展示了石觀音的信件。
楚留香看到字跡之後就面色一凝：「我們在大漠的時候遇到的陷阱那裏，也是這樣子的字跡。」
「陷阱？」風四娘一楞，接著立馬想到了這應該就是石觀音之前為自己準備的。
饒是她也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楚留香他們踏入了陷阱……一時之間，風四娘忍不住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雖然對於對方的目光感覺有些奇怪，楚留香還是沒有忘記正事的，「若是石觀音想要找風姑娘你的麻煩的話，一定是為了之前南宮靈和無花的事情了。畢竟她之前還欺騙南宮靈說是他的生母想利用他為其做事的。」
「……」王憐花沒忍住瞥了楚留香一眼。
「我想也是。」風四娘點了點頭，面色凝重，「所以我要盡快去石觀音那裏救十一郎，只是我現在根本找不到石觀音在哪裏……」
「有關於這個……我這邊查到了一點消息。」畢竟是之前就有過合作的，雖然對於風四娘有些心理陰影，但是對於對方人品和立場方面，楚留香還是很信任的，更何況這次對方的弟弟被擄走了，同樣是因為三個妹子而深入大漠的楚留香挺感同身受的。
「我無意間聽到了一點消息……風姑娘你知道極樂之星麽？」
風四娘皺了皺眉，想了一圈並沒有什麽印象，便搖了搖頭。
「我聽說石觀音正在找這顆名為極樂之星的寶石，並且在來的路上也遇到了一群殺人奪寶的人提到了它。」楚留香停頓了一下，「而這顆寶石，似乎原本是龜茲王的東西。」
「我明白了……那龜茲王找來的中原的江湖人士、包括知道你們的身份之後的熱情招待，其實都是有求於你們咯？」風四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留在這裏，就能找到石觀音的消息。」
「嗯。」楚留香也點頭，還下意識地看了在那邊老神在在就是不說話的王憐花一眼，斟酌著言辭，「所以我此番前來，也是想問一下風姑娘是否知道大漠這邊的一些消息……」
——例如石觀音的其他消息之類的，除了她的前夫之外的事情。
楚留香原本是想這麽問的。
但是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風四娘就已經開口了：「哦，有啊，你的爹也在大漠。」
楚留香：「……」
楚留香連自己是怎麽走出帳篷的都不知道，他腦子在當時幾乎是一篇空白，甚至都忘記問自己的爹是誰、對方是怎麽知道、到底是真實是假之類的話了。
直到走出帳篷後被外面的冷風一吹之後，他才清醒了一些。
但是他已經沒有勇氣進去再問一遍了。
而帳篷裏頭，吃完了盤子裏的葡萄的阿飛扭頭問繼續拿起《憐花寶鑒》苦苦研究的風四娘：「舅媽，那就是排行第十三的楚留香麽？」
風四娘抽空回答：「啊，是的。陸小鳳說的楚十三香就是他。至於他願不願意加入我們的大家族的話……還需要去問問。」
阿飛點點頭表示了解了。
王憐花聽著覺得，雖然他不知道前因後果，但這絕對是陸小鳳禍水東引了。
他看向了風四娘：「楚留香的爹在沙漠？」
「嗯，魔教教主玉羅剎不是在大漠麽？」風四娘頭也不擡地回答。
「……為什麽說玉羅剎是楚留香的爹？」
風四娘擡起頭來，看向王憐花，目光中帶著困惑：「玉羅剎不是西門吹雪的爹麽？楚留香和西門吹雪是兄弟，那自然也是楚留香的爹了……不對麽？」
她自覺得自己的邏輯簡直完美，大前提、小前提、結論都很完善沒有任何問題。
「……沒錯。」王憐花露出了一個笑容，語氣很誠懇，「你說得很對。」
看樣子他要留得久一些了，還要再見一次玉羅剎這次進大漠才夠本啊。
第40章 大漠篇（五）
帳篷外頭, 楚留香才堪堪回過神來，邁著沈重的步伐想要回自己的帳篷去。
然後就看到了有人敲鑼打鼓地往他們所在的那個帳篷走去, 說是替公主求親的。
現在哪裏有享受艷遇的心情啊！——楚留香想著。
然後他就聽到對方表示公主看上了胡鐵花, 然後恭喜了胡鐵花一番離開了。
若是平時的話，楚留香可能還要稍微酸一下那位公主看上的不是自己, 但是現在他連酸一酸的心情都沒有了。
「老臭蟲，你怎麽愁眉苦臉的？莫不是嫉妒我吧？」難得有楚留香在的時候艷遇找上了自己，胡鐵花笑呵呵的, 但是接著他自己變得愁眉苦臉起來，「糟了！我不能和對方成親啊！」
姬冰雁一派悠然的模樣：「你這是老毛病又犯了，別人一旦看上你就開始犯賤了麽？」
胡鐵花反駁：「才不是！」
姬冰雁奇道：「那難道是心有所屬？」
楚留香聽到這一句，擡頭看了胡鐵花一眼，有些遊移不定的：「你該不會還對風姑娘……」
「風姑娘？就是你們之前遇上的那一家子？」姬冰雁已經知道那是風四娘了, 同時也知道風四娘和同行的那位男子的關系, 所以十分正常地開始鄙視胡鐵花, 「你這次居然盯上了有夫之婦！」
「才不是！你個死公雞別胡說八道！」胡鐵花跳了起來，叫道，「我那是之前不知道！」
知道了之後他立馬心碎收心了好麽！
兩人吵吵鬧鬧的, 如果是平時，楚留香一定會加入好基友的聊天之中。
但是現在他並沒有那個心思, 而是坐在原地發呆。
他覺得熱鬧都是別人的, 自己什麽都沒有。
現在的楚留香很糾結，即使他之前從陸小鳳那邊取過經，現在也還是很糾結。
風四娘知道不少秘密, 這個他早就知道了，而且從天一神水的事件中也能看出來這點……但是在那個時候，風四娘還對他評價過一些話。
除了根本沒影的張潔潔和西門無恨之外，說他師父的方向說對了，還有一點就是……有關於西門吹雪和自己是兄弟這個哽住了他的消息。
他當然不信西門吹雪是他兄弟，但是現在風四娘忽然說他爹在大漠……他就開始遲疑了。
萬一對方說的是真的呢？
畢竟……她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啊。
而且陸小鳳也說過，不信她的人之後會覺得自己是傻子。
楚留香想著，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他這個模樣倒是讓他的兩個好基友停下了吵鬧，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
「老臭蟲，你怎麽回事？該不會真的喜歡那個琵琶公主吧？我現在就去和那位公主說清楚……」
「不是！」楚留香趕緊叫住了他，又嘆了口氣，「我在想寫別的事情……」
姬冰雁比胡鐵花要更敏銳一些：「你剛剛是去隔壁說明情況的吧？是從風四娘那裏得到了什麽消息吧？」
「嗯……算是吧。」面對著兩位多年的好友，楚留香露出了一個苦笑來，摸了摸鼻子。
他不想跟自己的好友們說……畢竟怎麽說啊，自己可能要找著爹了？還是說西門吹雪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啊？
「比起這個……我們現在更重要的是找出石觀音的黨羽。」楚留香道，「這點可以和風姑娘合作。石觀音是必定會去找她的。」
「啊……因為風姑娘說出了她想利用她前夫和別的女人的孩子來作惡麽？」胡鐵花本來就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有關於天一神水案件的事情他早就詳細地問了楚留香了，知道了一切之後他也頗為不齒，「那女人真不愧是江湖上最惡毒的。明明是她拋棄她丈夫在先的，好聚好散還另說，結果居然還設下如此毒計針對自己的前夫和他繼妻的遺子……只是可惜了任慈前輩了。」
「因為她嫉妒心很重。」姬冰雁悠然道，「這就算了，偏偏她還武功很高，腦子也靈活。」
「是啊……」楚留香嘆了口氣，想起了秋靈素，神色也有些悵然。
他之後去看望了一次南宮靈，也問起了秋靈素的事情。
秋靈素原本在任慈死了、殺死任慈的兇手也伏誅之後，是想要一死了之的。還是南宮靈勸阻了她。
這個之前一直茫然無措被動著前行的青年仿佛在自己的異母大哥死去之後就一夕之間長大了，他和秋靈素說了殺死任慈的人的母親是石觀音一事，並且承諾了等自己羽翼豐滿之後必定會去殺了石觀音，最後還讓秋靈素好好活著，因為她活著就是提醒自己大仇未報的證明，只有她活著他才能想起任慈以前待他的好、才能報覆他這個間接殺害了任慈的兇手。
不知道是哪句話打動了秋靈素，讓她決定繼續好好活著。
「老臭蟲你怎麽又發呆了？」胡鐵花嚷嚷道，「你心裏必定在想事情！看樣子還是不敢告訴我們的事情！」
「若是那樣子的話，我連表現都不會表現出來。」楚留香悠悠道，「我是在想極樂之星的秘密。」
「沒錯，無論是石觀音，還是龜茲王，都不是會在意區區珠寶的人。」姬冰雁畢竟是個經商老手，他早就看出來了龜茲國不缺錢，至少龜茲王肯定不缺錢，「所以就是這個極樂之星有什麽秘密才對……你不是去問過風四娘麽，她怎麽說？」
楚留香道：「但是我去問過風姑娘，她說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
姬冰雁不以為意：「那也正常，她之前知道的秘辛都是中原和東瀛那邊的，這次是在大漠，還是異國。」
楚留香想到了那句「你的爹也在大漠」，一時之間欲言又止：「你們還記得跟著風姑娘的那位紅衣前輩麽？」
「那位自稱姓王的？」胡鐵花當然記得，畢竟是以最快速度打破他的又一次戀愛的人，「老臭蟲你特意提他幹什麽？難道說風姑娘知道的秘密全是那位前輩那邊來的？」
「不無可能，不然以風四娘的年紀，知道那麽多太不正常了。」姬冰雁冷靜道，又問楚留香，「你這番前去，看出什麽來了麽？」
「沒有。」楚留香搖了搖頭，「我甚至近距離看不出對方臉上有易容的痕跡。」
「那也有可能對方根本不是什麽前輩，而是個小白臉。」胡鐵花酸溜溜地說著。
姬冰雁立馬嘲笑他：「你都是快要和公主結婚的人了，居然還嫉妒別人麽？莫非你還真的對風四娘一見傾心情根深種了？」
胡鐵花立馬反駁：「死公雞你別胡說！我只是覺得對方有些奇怪而已！」
楚留香總結道：「現在的情況就是……蓉蓉她們被黑珍珠擄走，沒有下落，並不知道黑珍珠是否是和石觀音一夥的。蕭十一郎被石觀音擄走，但是石觀音還沒有出面。而現在又出現了極樂之星的事情。我們只知道石觀音的人有埋伏在周圍，不管是為了極樂之星、還是為了被她請過來的風四娘，她都不可能不放任何眼線的……甚至可能自己親自過來。」
「問題就在於她是誰……」姬冰雁猜測道，「是龜茲王請來的那幾個中原的江湖人士，還是龜茲王本人……或者是琵琶公主！」
胡鐵花：「……死公雞你不會還是在針對我吧？」
不管是不是針對，幾人現在也不能做什麽，只有休息。
只是楚留香有些失眠。
不僅僅是因為記掛著自己的三位妹子的安危，還牽掛著另外一件事——風四娘說的他在大漠的爹是誰。
人畢竟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自然都有各自的父母。
但是有的認錯了父母並且從此糾正不回來了，譬如南宮靈；有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例如楚留香。
也許年幼的時候還會幻想一下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模樣的，但是都已經那麽大了，早就過了憧憬和做夢的年紀。
只是不會再幻想，不代表不想知道。
就像是南宮靈，在知曉自己真正的身世之前，不也是信了石觀音的話，認其為生母，被他耍得團團轉麽？
楚留香即使再是個風流浪子，對於自己的身世也還是好奇的，好奇的同時還有幾分近鄉情怯的心態。
他不會像南宮靈那樣子在乎血緣親情把其看得比什麽都重，但是他還是想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父親在大漠的話，人選一下子就能集中固定起來。
首先排除掉石觀音那邊的……他絕對不可能再和無花還有南宮靈有什麽親戚關系的。
龜茲國一類的異國也可以劃去，畢竟看他長相就知道，他不是那邊的。
接下來的話……似乎就只剩下大漠的另一方勢力了——魔教。
楚留香和魔教也並非沒有淵源。
楚留香的師父鐵中棠當年領導中原武林抵抗魔教而聞名，將進攻中原的魔教打退了回去。
如果自己的爹真是魔教眾人的話……那師父不告訴自己身世也是情有可原了。
而能讓鐵中棠指導自己並且還忌諱著不告訴自己身世……那自己的生父在魔教的地位一定也不低。
楚留香想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拜訪了另一頂帳篷。
他站在帳篷門口駐足了一會兒，就等到了出來的人。不過不是風四娘，而是王憐花。
「王前輩……」楚留香遲疑了一下，心一橫，問道，「叨擾了，敢問昨晚前輩沒有打斷風姑娘，可是也知曉那個問題的答案。」
王憐花瞥了他一眼，淡淡頷首。
楚留香覺得這位前輩比風四娘看起來更靠譜，而且找別人老婆單獨談話怎麽都覺得怪怪的，所以直接問了：「風姑娘昨晚說的在大漠的那個人……是否是魔教教主玉羅剎？」
王憐花眼中劃過一絲意外，開口了：「四娘後來告訴你名字了麽？」
楚留香：「……！！！」
「多謝前輩告知。」楚留香沒有回答，驟然得知巨大消息的他渾渾噩噩地離開了。
而在他走後，風四娘才從帳篷裏出來，看起來精神也有些萎靡。
不過她可不是和楚留香一樣想她爹想的，而是背秘籍背的。
風四娘看到楚留香離開的背影，有些困惑：「香帥一大早來幹什麽？借水的麽？」
「你昨晚有告訴他他爹是玉羅剎麽？」王憐花問道。
風四娘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王憐花若有所思——他一直和風四娘待在一塊，自然知道此話真假，而且風四娘說玉羅剎的時候周圍並沒有人偷聽，他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所以……楚留香這是給了一個大漠的定位就自己推理出來的？
「楚留香還挺厲害的。」王憐花驚嘆道。
「是啊是啊。」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事情，但不妨礙風四娘跟著點頭。
第41章 大漠篇（六）
挺厲害的楚留香現在覺得自己挺柔弱的。
驟然得知了一個大消息, 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魂不守舍的。
在這樣子的情況下，他遇上了一大早就起來在那裏練劍的阿飛。
在最開始, 楚留香對這個少年的印象其實是只是風四娘的外甥而已, 再加上看起來正直認真，別的更多就沒有了。但是現在, 他有了不同的看法。
少年手中拿著一把不像劍的劍，看起來就像是小孩子隨便撿了個鐵片來玩過家家似的，但是在他出招的時候, 又帶著淩冽的劍氣和純粹的殺意。
那是完全的殺招。
楚留香帶著幾分驚嘆，走上前去。
阿飛注意到了他，也收起了自己的劍，朝對方喊道：「十三香。」
楚留香：「……」
他應該……沒有改名過吧？昨天在龜茲王面前報的假名也不是這個吧？
楚留香有些遲疑，看著對方認真的神色又不像是和自己開玩笑, 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麽這麽叫我？」
「因為舅媽是叫四娘, 她弟弟是叫十一郎。舅媽說我是十二飛, 那中間的排序應該另有其他人。」阿飛誠實地回答道，「你叫楚留香對吧？」
楚留香都有些遲疑起來了：「是的……？」
「陸小鳳說楚留香排行十三，叫十三香。」
「……」楚留香擠出一個笑容來, 「那陸小鳳排行第幾呢？」
「舅媽說他可以叫做陸大鳳排行老大，但是他拒絕了。」
為什麽就陸小鳳可以拒絕而他就直接被編入進去了？！而且看起來還是排行最末的！——楚留香忍不住道：「除了這幾人還有誰麽？是一到十三的人選都有了麽？」
「舅媽說花滿樓是花七童。」阿飛說著, 露出了點困惑的神色, 「為什麽你要叫十三香呢，感覺是個菜名。」
「……我也是剛剛知道我被這麽叫。」楚留香意有所指，又問道, 「除了花滿樓之外沒有其他人了麽？」
阿飛搖了搖頭：「沒有了，舅媽說自己的朋友很少，很難湊人數。」
一時之間，楚留香的心情很覆雜。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為自己被當做朋友而感到高興，還是為自己被突然加入小組織還取了個怪代號而感到不滿。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少年，所以他也沒有糾正。
未來的他會為這點感到後悔，但是現在的楚留香，只是一心求證。
楚留香好不容易等風四娘出來了，立馬上去堵人：「風姑娘，在下有一事想要請教……風姑娘你沒事吧？看起來氣色不大好？」
風四娘的確有些萎靡，因為被迫學習，並且還帶著一個不會手把手教你但是你學習進度慢了就會不滿的糟心老師。
她其實本人來說什麽都挺感興趣的，於是以前什麽都學了一點，但是什麽都不精。
而王憐花剛好也是感興趣的東西很多，什麽都學，可是人家都學到了一流水準。
這麽一個差距在，風四娘就在體會到了差距的同時被動型的奮發圖強了。
當然，這種事情不能對外面人說的。
別人要知道有人得到了《憐花寶鑒》還有王憐花的指點後，不珍惜反而在那裏抱怨累，恐怕是會紅了眼要殺人換自己上的。
「我沒事……倒是香帥你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怎麽了？」風四娘反問道。
楚留香面露遲疑，他其實心中已經信了一些了，但還是忍不住多方求證：「風姑娘昨晚說在下在大漠的父親……」
「啊，這個啊。」風四娘總算記得這是個秘密，壓低了聲音，還左看右看確認沒人之後，悄悄回道，「你的父親就是玉羅剎，你的弟弟是西門吹雪。你們和南宮靈還有無花不一樣，是同父同母。而現在魔教中說的魔教少主玉天寶，那是假的，你父親給你們兄弟樹立的擋箭牌，早就養廢了。」
楚留香在聽到【你弟弟是西門吹雪】的時候還覺得很微妙，但是繼續聽下去之後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雖然不太清楚玉天寶是真是假，但是也知道魔教中有一個玉羅剎的兒子玉天寶在，至少明面上是他兒子。
而風四娘說的這些……他也不用驚慌，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他去查探一下就行了。
「多謝風姑娘指點。」這句話楚留香說的是真心實意的。
「哪裏，香帥你不用客氣。」風四娘擺擺手。
「但是……」楚留香話鋒一轉，「在下覺得十三香這個名字不太好聽……」
「那是陸小鳳給你取的！」風四娘立馬甩鍋。
楚留香倒是松了口氣，只要不是風四娘取的就感覺有挽回余地……
「但是你真的不加入我們的大家族麽？」風四娘循循善誘，「你不喜歡十三香沒關系，你可以叫楚六香啊！」
楚留香：「……」這是什麽自帶口音的稱號啊！
風四娘瘋狂暗示：「我的朋友很少，你是我難得的朋友。」
楚留香有些艱難地回道：「……我考慮考慮。」
風四娘心滿意足，決定給新的小夥伴一個入夥禮物：「對了，說到陸小鳳……你和陸小鳳比較有緣。」
楚留香有些納悶：「嗯？」
「你應該聽說過金鵬王朝案吧？那次案件中，陸小鳳和亡國公主有了一夜露水姻緣。」風四娘用一種慈祥的目光看著楚留香，「別擔心，你也會有的。馬上就會有公主來向你自薦枕席的。」
楚留香：「……」
楚留香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見過的琵琶公主。
但是同時他也想起了昨天晚上剛剛定下了琵琶公主和胡鐵花的親事。
而就仿佛為了提醒一般，龜茲王那邊來人了，說是邀請大家一起去龜茲王的帳篷一敘……為了公主的婚事。
之前楚留香三人猜測，龜茲王對三人禮遇是有求於人。
而後來說是公主看上了胡鐵花要把他當駙馬……姬冰雁看戲、楚留香神遊、胡鐵花懵逼之中帶著焦慮和竊喜，宛若婚前恐懼癥。
饒是三人也沒想到第二天龜茲王那邊就派人來進行後續事宜了。
幾人進入的時候，琵琶公主已經在了，就在龜茲王邊上。
楚留香三人沒想到這個準新娘如此大方……不過思及這裏是西域大漠，風俗人情不同也正常。
就在胡鐵花這位駙馬被捧著弄得暈頭轉向的時候，楚留香想起了風四娘說的話，下意識地朝琵琶公主那邊看去。
他恰好對上了琵琶公主看他的視線。琵琶公主發現自己偷看他被發現了，也沒有躲開，只是抿唇一笑，帶著點嬌羞，卻又顯出大膽的熱情。
如果是平時的話，楚留香大概是的確會有些心猿意馬，感慨一句最難消受美人恩，但是如今麽……
風四娘說的是真的。——楚留香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變得凝重起來，端起桌前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壓壓驚。
另一邊，風四娘和阿飛則是在那裏乖巧看戲。
風四娘一手按在少年的肩上，感慨著：「阿飛，你看，那就是要嫁給公主的男人。」
阿飛一臉疑惑：「是他嫁麽？」
風四娘點頭：「肯定啊，嫁給公主肯定都是入贅的。」
阿飛低頭思考了一番：「原來如此……我的話，不想嫁給公主。」
風四娘奇道：「為什麽？」
阿飛認真道：「嫁給公主的話，感覺就會失去自由了。錢可以自己賺，地位可以自己掙，但是自由是換不回來的。」
「阿飛……」風四娘一臉感動，「你小小年紀就如此通透……舅媽為你自豪！」
阿飛抿了抿唇，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卻又有點高興的樣子。
……感覺那邊的對話有點奇怪。
就是一種，感覺有點不太對、又很有道理的樣子。——楚留香想著。
「所以舅媽……我們這邊事情結束後，我就能去找西門吹雪挑戰了麽？」阿飛問道。
「嗯，可以啊。我們到時候找陸小鳳帶我們進去。」風四娘接道。
……等等！
楚留香忍不住扭頭看過去了——不！住手！你們要對我未曾謀面不知道真假的親弟弟做什麽？！
而這麽一看，楚留香就發現了王憐花不在。
他忍不住湊過去搭話：「王前輩不在麽？」
風四娘的表情變得凝重了一些，點頭：「是的，他說這場宴會需要我自己歷練一下，試試看他教我的東西。」
楚留香也被她的情緒感染，整個人神色為之一肅。
既然是風四娘的前輩發的話，那必定有其深意……這次宴會肯定有什麽不對勁甚至是危險的地方。
不過他也注意到了這個「教」字。
看起來那位前輩還很有可能是風四娘的師承……等等，但是他們又在一起……
楚留香只是稍微糾結了一下，就拋開了這件事。
算了，江湖人士不在意這些，反正沒有正式拜師，沒看風四娘還是喊「前輩」麽，還有可能是代師收徒呢。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
楚留香打氣精神，聚精會神地應對接下來的宴會發展。
在龜茲王送了胡鐵花這位準女婿寶石之後，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了，幾個少女扶著一位長裙美人走了進來。
看得出來她已經有些年紀了，但是根本不會覺得她老，而是充滿了成熟的韻味。只是她臉上帶著的病容昭示著她的身體狀況，但走過來依舊是姿態萬千，令人心馳神往的絕色美人。
楚留香看過去，也帶著幾分欣賞。
龜茲王眼前一亮，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喊「王妃」，就被搶了話茬。
坐在下座的風四娘倏地站起來，比他還快，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剛進來的美人喊道：「石觀音！」
楚留香坐在原地，默然不語。
這種危險的展開是他壓根想不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王妃就是石觀音本人嗯！我康康……石觀音這邊的回合還有三四章的樣子，畢竟我們還要見無花嘛，然後就是玉羅剎的會合了！（激動）
以及說四娘是送子觀音的你們是要笑死我麽！
第42章 大漠篇（七）
一時之間, 整個帳篷安靜了下來。
龜茲王這等在大漠混的，不會不知道石觀音的名字, 而剩下的龜茲王請的中原江湖人士和楚留香等人更加不可能不知道。
幾乎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走過來的龜茲王妃。
看著就很柔弱的龜茲王妃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和不解：「什麽？」
她的這一番作態打消了一部分人的疑慮, 龜茲王也頗為不悅地看向了風四娘：「風姑娘，我敬你是我客人, 你為何指著我的王妃喊女魔頭的名字？」
「自然是因為你那王妃，就是石觀音假扮的！」出乎意料的，說話的竟然是和風四娘沒有過任何一句直接對話的姬冰雁。
如果是風四娘本人反駁, 龜茲王肯定就要生氣了，但是說話的是姬冰雁，他反而一楞，沒有立馬反駁，而是帶著點疑慮問道：「為何這麽說？你可有證據？」
一旁的龜茲王妃卻唰得一下白了臉, 淚眼盈盈的, 那副明明應該是小姑娘才會有的模樣在她做來竟然不顯得矯揉做作, 反而讓人憐心大起：「王爺你這麽說，可是懷疑妾身？」
「不，我自然不是……」龜茲王的聲音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不止是他, 在場的其他男性也不由得心中偏向了這位柔弱的王妃。
當然，楚留香等人和阿飛除外。
之前發話的姬冰雁一雙帶著點冷凝的光芒, 他一直不近美色、本來就是個會對美人直接開嘲諷的耿直男兒, 所以此刻他也奮鬥在發言的第一線：「別人這麽說我必定也是不信的，但是說這話的人是目前江湖上有名的百事通風四娘。」
我現在的外號成了百事通了麽？總覺得不太好聽啊……——風四娘開始深思。
然而她沈浸在自己思緒的時候，其他人則是也紛紛陷入了震驚中。
無奈, 之前風四娘的名聲實在是傳得有些大，再加上陸小鳳、楚留香、珠光寶氣閣、神水宮這種一開始就自帶熱度的標簽，她的能力被誇張化之後傳得很快，大漠這邊即使龜茲王等人不知道，龜茲王請來的江湖人士則是一清二楚。
他們也驚疑不定地看向了座上的龜茲王妃。
「若是那位風四娘的話倒是的確可能……」
「可是她怎麽知道石觀音假扮王妃一事……」
「必定是有特殊的秘密渠道！或者她本身精通易容！」
「可是未曾聽說她已經成親了……」
「也許是一開始就為了掩人耳目呢！」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龜茲王和琵琶公主兩人就顯得有些茫然了。
「風四娘……很有名麽？」
「王爺和公主有所不知，江湖上基本認可了風四娘的消息準確度堪比大智大通，甚至和百曉生齊名，說是百曉生通曉江湖人士的武功兵器，而風四娘知曉江湖人士上下三代的家族秘辛。」其中一個叫做王沖的江湖人士給龜茲王做了說明，語氣帶著幾分驚嘆，顯然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霍休的陰謀和丐幫老幫主的仇都是有風姑娘的引導，在下一直對高義的風姑娘十分佩服，不料能在今天得見。」
「好說好說。」風四娘回以一個抱拳，對於對方吹她的行為覺得挺舒服的。
「不知風姑娘怎麽看出王妃便是石觀音的？」王沖一下子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而風四娘則是往台上看了上去，和淚眼朦朧、面上還帶著幾分委屈的龜茲王妃對上了視線。
「再怎麽裝扮，易容還是假的。」風四娘一臉平靜道，「琵琶公主會武功吧？你摸摸你母親的臉，在靠近耳後脖子的那塊地方多摸幾下，就能發現端倪了。」
琵琶公主還有幾分遲疑，但是目光已然落到了龜茲王妃身上。
龜茲王妃觸及她的目光，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來，她雙目含淚，泫然欲泣地看向了龜茲王：「王爺，你也不信我麽？」
「王妃，我當然信你了！」龜茲王急忙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然而即使他目光透露著愛憐和疼惜，依舊開口道，「所以你讓公主摸一下你，證明一下你的清白給他們瞧瞧。」
龜茲王妃在眾人的目光下，面色更加蒼白了一些，弱不禁風的身子似乎顯得更加虛弱了：「王爺要和這群外人一起來逼迫妾？」
台下，胡鐵花看得有些不忍，他瞧瞧問旁邊的人：「餵，死公雞，你剛剛一直幫風四娘說話，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姬冰雁道：「我當然不知道，更甚者，我在此之前沒有和風四娘說過一句話。」
「……什麽？！」胡鐵花有些急，「那你怎麽知道風四娘說得就是對的？萬一錯了怎麽辦？」
「她看起來很自信，再加上她並非浪得虛名。我就信他。」姬冰雁說得理所當然，還瞥了胡鐵花一眼，「你難道是擔心你的岳母？」
胡鐵花真的急了：「我才不是！」
胡鐵花和姬冰雁的小動作並不能打斷主座上發生的事情。
龜茲王妃垂下了頭，看起來無比失落：「如若如此，那就由妾身自證自己的清白吧……」
原本左右為難的琵琶公主聞言，開始慢慢地往王妃那邊走去。
而原本坐在下座一直沒有吭聲的楚留香忽然高喊了一聲「小心」。眾人看過去的時候，楚留香已經出現在了上座的位置，懷中抱著琵琶公主，一個轉身將人帶離了原來的位置。
而在原來的位置上，原本坐著的龜茲王妃站了起來，臉上是笑吟吟的模樣，不覆之前的病弱姿態。
「真是令妾身傷心。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爺居然聯合外人來欺負我……」龜茲王妃輕輕地嘆了口氣，目光宛若秋水，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地撫上自己耳後的位置，然後慢慢地，撕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淡黃色易容面具來。
她露出了她的陣容。
之前眾人只覺得龜茲王妃是個美人，而現在的這張臉，比龜茲王妃那張臉還要美上起碼十倍。
只是當眾人一想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的時候，就沒有人敢心猿意馬了。
而現在，對方的這個做派，已經沒有人懷疑風四娘的說法了。
「既然王爺如此不講情面，我也只好以牙還牙了。」石觀音笑著，眼神已然有了變化。
她看上去依舊那麽美，但是她的眼神卻顯得很銳利，盛氣淩人，端著高高在上的態度。
龜茲王在震驚之後，顯出了幾分頹然：「我的王妃去哪裏了……你殺了她麽？」
「我難道不比她好麽？王爺你應該高興才是，哭喪著一張臉幹什麽？」石觀音的語氣又變得溫柔起來，「放心，我也送你們夫妻做伴的……只是這個王妃，我也會一直當下去的。」
龜茲王悚然道：「你什麽意思？」
「這還不簡單。」姬冰雁道，「王爺你只有琵琶公主一個女兒，你和公主都出事了，那剩下能做主的不就只有王妃一人了麽。」
姬冰雁想得很明白，他甚至覺得石觀音一開始是沖著極樂之星來的，只是風四娘一下子揭穿了她讓她不能繼續徐徐圖之，恐怕會直接將人綁起來……不，也許她會直接綁了風四娘，一來是以前的舊恨，二來是她或許會認為風四娘知道極樂之星的秘密。
「這不怪我，我原本不想那麽早殺你們的，誰讓我的計劃被人打亂了呢。」石觀音嘆息一聲，看向了風四娘，「我之前以為你只是個歪打正著胡說八道的小姑娘，沒想到你還真有幾分本事。倒是讓我有些舍不得了……只是你還是太不聰明了一些，你知道了我的真面目，怎麽能當面叫破呢？合該是悄悄處理才是。」
石觀音這話說得真心實意，但是卻有將過錯推到風四娘身上的意思。
楚留香看出了對方的想法，笑著說道：「風姑娘不直接叫破，怕是王妃你就要成為那個悄悄處理別人的人了。」
「你倒是機靈。」石觀音朝楚留香丟去一個眼神，輕笑了一下。
她說著，就看向了門口，冷然道：「誰允許你們動的？」
門口的是想要去通風報信找幫手的人。石觀音之前壓根沒有看著這邊，卻一下子就能掌握了這邊的動靜。那幾人正咬牙欲沖出去，石觀音已然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沒人看清她是怎麽出掌的，那幾人已經飛了出去。
她這一手震撼住了所有人，這也讓眾人想了起來，石觀音除了有江湖最美的女人的稱號之外，還有江湖第一的女人這個地位。
眾人的心漸漸地沈了下來。
這是一場困獸之鬥。
問題是不是一群人困一人，而是一人困住了一群人。
石觀音的武功和大家差得太多了，她顯然不是高出了眾人不止一個層次。
「我原本想要直接殺了你的……但是我改變主意了。」石觀音嫣然道，「你跟我走的話，我就可以饒你一命。還能讓你和你弟弟團聚，如何？」
風四娘一驚：「你對十一郎做了什麽？」
「你叫你弟弟叫得那麽親熱，莫非是情弟弟不成？」石觀音笑道，對於風四娘的反應頗為滿意，「十一郎自然吃好喝好，享受得很呢。我怎麽舍得傷了他呢？」
對於這個故意激怒自己的話語，風四娘並沒有如石觀音想要的方向發展，而是一臉的痛心疾首：「你果然糟蹋了他麽！你個禽獸！不要臉！」
「……」一時間，原本嚴陣以待輪番上陣攻擊的人都忍不住沈默了一瞬。
雖然石觀音很可怕吧……但是總覺得，那應該不是糟蹋……吧？
石觀音沒有生氣，反而笑出了聲：「四娘你胡說什麽呢，十一郎可是盡心得很。」
「嗯？你在說謊。」風四娘一臉嚴肅地反駁道，「十一郎他喜歡年紀比他小的。」
而就是這句話直接觸怒了石觀音腦中掌管理智的那根弦，她面色一變，沈下了臉，冷冷道：「你既然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石觀音說著，就往風四娘那邊攻去。
擋在風四娘前面的是阿飛和楚留香。
胡鐵花和姬冰雁也隨之上前助陣。
幾人勉強牽制住了石觀音，但是卻無法再進一步了。
更糟糕的是，幾人已經竭盡全力了，而石觀音卻還是顯得遊刃有余。
風四娘也顯得很焦急，她面上雖然一派鎮定不露怯，內心也已經陷入了急躁狀態。
她腦子快速動著，思考著可以殺死石觀音的方法。
可是她的腦子裏閃現的是諸如「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白雪公主」、「毒蘋果」一類的東西。
可是眼前沒有白雪公主只有一個琵琶公主啊！很明顯對不上號！能殺死石觀音的白雪公主不在，但是他們已經快全滅了！
就在風四娘絞盡腦汁的時候，石觀音擡手一揮間已經弄斷了阿飛的劍，接著直接往楚留香那邊襲去，殺招盡顯。
如果是平時的話，她也許還有著收覆楚留香這個風流名聲的男人來招顯自己魅力的想法，但是她在此之前已經被之前擄來的蕭十一郎給氣了個半死，這種類型的男人留一個挑戰一下就夠了，多了就添堵了。
而且目前她的計劃要繼續實施下去，必須要在這裏殺死楚留香才行！
石觀音已然做出了決定。
「不！」琵琶公主喊著，聲音透露出一絲絕望來，她朝著那邊過去，有替人擋下的意思。
然而楚留香不是那種會讓女人來替自己擋攻擊的男人，所以他反而騰出了對抗石觀音的時間，先出手推開了琵琶公主。
石觀音的一掌很快就要打到了楚留香的胸口。
風四娘突然大喊出聲阻止道：「你不能殺楚留香，你也不敢殺了他！只要你還想在這大漠上繼續活下去！」
石觀音只覺得好笑，但是她也不差這一下，於是隨口問道：「為何？」
風四娘一臉認真，一字一句地高聲說道：「因為他的父親是玉羅剎！」
作者有話要說：
楚留香：你住口，別再說了。
第43章 大漠篇（八）
大漠這篇地方, 有幾個勢力。
除了龜茲王和沙漠之王劄木合這些原本就駐紮在這裏的西域小國之外，就是兩大勢力了。
一個是石觀音, 一個是魔教。
而相比起後面進來地盤有限的石觀音, 自然是魔教的名聲更加盛、地盤也更大一些。
即使是石觀音，在遇上魔教的時候也要忌憚幾分。
魔教即使在西域, 也是屬於極其神秘的幫派。
而魔教教主玉羅剎，更加是屬於神秘中的神秘了。
因為沒有人見過玉羅剎。
他是男是女、年齡多少、長相如何，都沒有人知道, 因為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見過他真面目的都死了。
現在風四娘忽然爆出了一個大秘密——楚留香是玉羅剎親子。
要知道……楚留香雖然名滿天下，但是他的身世也是成謎的。這驟然出現這麽一個消息，把所有人都震驚了一下。
姬冰雁和胡鐵花都一臉吃驚地看向了自己的好友, 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他似的。
而因為風四娘這一聲吼讓石觀音稍微分神了一下, 得以從石觀音手下逃脫的楚留香苦笑著揉了揉鼻子。
姬冰雁和胡鐵花看著楚留香沒有反駁、甚至都沒有吃驚的模樣, 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而石觀音則是在觀察著。
她和其他人不一樣，是不信風四娘的。
畢竟她當然清楚南宮靈是誰生的，也清楚天楓十四郎根本不是什麽真選組的人, 而且也沒有一個叫沖田三葉的青梅竹馬。
所以她聽到那句話，第一反應是無稽之談。
但是當石觀音看到楚留香的神情的時候, 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畢竟南宮靈傻逼好忽悠她理解, 但是楚留香可沒有那麽容易被糊弄。而如果說一開始就為了以此來威脅她不對楚留香動手，似乎也不太可能……不過其實也沒什麽，畢竟楚留香對她而言, 只是個可殺可不殺的對象。
短短時間內，石觀音心中已經轉過了好幾個想法。
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我可以繞楚留香一命。」
她停頓了一下，悠然道：「至於其他人，那就留不得了。」
說著，她忽然對著風四娘出了招。
其他人一驚，想要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凝重沈寂的場面有人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似乎是很無奈一般。
接著，便是原本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一個小雜兵忽然上前，周圍氣勢一變，攬著風四娘的腰將人帶離了原來的位置，擡手出掌，不緊不慢地和石觀音對上。
「你還真是會給我找事。」帶著易容的王憐花感嘆道。
風四娘這才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前輩，模樣甚是乖巧。
石觀音收回自己的手，眼中劃過一絲忌憚。
她一向對自己的武學甚為自信，這也是她敢在一群人面前暴露真實身份的原因。
而現在居然有人能直接擋下她的殺招……這人絕對不是現今江湖上聞名的人，起碼應該是跟她同輩的才對。
她一下子想起了搜集風四娘的資料的時候，有人說的風四娘知曉江湖秘辛是由於其背後站著的人。
石觀音不傻，也很識時務。
不然她也不會在中原覆仇完畢興風作浪了一陣之後見勢頭不對就退居沙漠了。
所以此刻，她一下子收起了之前對風四娘的狠厲心思，突然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一笑，話鋒帶著試探：「你便是這孩子的前輩？」
王憐花頷首，淡淡道：「家中小輩不太會說話，讓諸位見笑了。」
這句話其實已經把態度表明了，石觀音心思回轉了幾下，並沒有強求。
說到底，她不打沒把握的仗。就像是為了報覆華山派她會隱忍好幾年等學成了武功再回去報仇一樣。
更何況……她也不是沒有後續報覆風四娘的機會。
要知道蕭十一郎還在她手裏呢。
「既然如此，之後就要把你的小輩看好一點了。」石觀音輕笑一聲，施施然離開了，她還不忘傳音道，「四娘你若是想要找你的十一郎，妾身在原地恭候你的大駕。」
石觀音是就這麽走了。
只是留給眾人的，卻是一片狼藉和後遺癥。
在場原本龜茲王的守衛都已經被石觀音給害了，而請來的中原江湖人士也只有王憐花假扮的和之前那個替風四娘說話的王沖存活了下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龜茲王和琵琶公主還活著。
在龜茲王從震驚和悲痛中恢覆過來一些、立馬跑去向王憐花和風四娘鄭重道謝的時候，琵琶公主正用飽含傾慕的目光看著楚留香。
通常情況下，已經和公主有了婚約的胡鐵花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吃醋、要先不高興一下下的，雖然他會在不高興之後就會原諒綠了自己的兄弟，但是現在麽……他根本沒有關心自己帽子顏色的空閑。
「老臭蟲，你……」胡鐵花欲言又止，「你的父親真的是……」
要說原本胡鐵花也不認為風四娘有多少本事的，奈何她剛剛就直接看破了石觀音，而且一想到消息來源是那位可以和石觀音武功的前輩……這消息似乎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可靠了起來。
「我也不知。」楚留香嘆了口氣，心情也亂糟糟的。
姬冰雁倒是多留了個心眼，他環視了一周，現在存活著的外人也就龜茲王父女，以及那個自稱叫做王沖的江湖人士……龜茲王看起來就很識時務，從他在石觀音走後第一個道謝的就是王憐花就看得出來。而琵琶公主看著對楚留香就動了情的，自然也肯定會為楚留香保守秘密。
接下來就只剩下那個王沖……
姬冰雁的眼神不帶溫度地在王沖身上滑過，讓後者不由得莫名地一抖。
只是眾人都知道，此刻最要緊的不是楚留香的父親是誰這等八卦，而是石觀音。
「這次多謝風姑娘揭穿了此等陰謀……也多謝香帥舍身救了小女。」龜茲王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蒼老了不少，看得出得知王妃已死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少打擊，但同時他也是個老謀深算之人，朝著楚留香等人道：「我等不是那背信棄義之人，香帥的秘密我們自然會守口如瓶。」
琵琶公主也跑到了他的邊上，扶住了他，跟著點了點頭，接著又說道：「不過現在還有一個人……」
於是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射到了王沖身上。
王沖被看得一驚，頭皮有些發麻，在一臉掙紮的表情過後，心一橫，突然朝著風四娘和王憐花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我知道風姑娘知曉諸事，而前輩有讓石觀音忌憚的本事……不敢厚顏奢求前輩和風姑娘相助，只望風姑娘若是要與那石觀音一戰，在下能一同前往，盡綿薄之力！」
眾人皆是驚訝中帶著困惑。
而對方繼續說了下去：「在下並非王沖……而是姓柳，名別飛。」
對方這麽一說，知道的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柳別飛，昔日華山派掌門的關門弟子，除了當時聞名後來被覆仇的石觀音所殺的「華山七劍」之外，就屬他最出名。還有個「神龍小劍客」的稱號。
但同時，知曉一些的人也有些震驚——這位昔日的神龍小劍客如今看起來充滿了滄桑，不見一點當年的風采了。
「石觀音本名李琦……與華山派……與在下有著血海深仇。」柳別飛說著，情緒上來了，熱淚盈眶，咬著牙道，「在下本來以為覆仇無望，只想著在大漠這邊隱姓埋名打聽消息，找到我那唯一還活著的師兄……不料遇上了風姑娘，窺見了這覆仇的一絲希望。在下知道石觀音的老巢在哪裏，願意替諸位領路！」
風四娘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已然彎腰下去的男子，鄭重地一點頭：「拜托你了！」
「四娘你要去？」王憐花突然出聲道，「要知道，我雖然會保你不死，但是我並不會出手。」
「我知道。」風四娘對於對方這樣子的回話並不意外，而是開口道，「我答應了前輩要做的事還沒完成，這次要補上。」
她說的就是在石觀音面前講那過去的故事。
王憐花聽明白了，他笑了，頗為愉悅地一頷首：「行。」
「我也要去。」一直悶不吭聲的阿飛說話了，他臉上帶著幾分倔強的神色，見王憐花和風四娘看向他但是沒有出聲，便執拗地重覆了一遍，「我也要去。」
「在下也一同前往吧。」楚留香嘆息了一聲，摸了摸鼻子。
不論是出於為了朋友考慮，還是為了還沒有消息的蘇蓉蓉三人，他都必須要跟著。
楚留香都開口了，姬冰雁和胡鐵花自然也不會留下來。探石觀音老巢小分隊就這麽定下了。
而姬冰雁則是在最後突然來了一句：「石觀音假扮王妃混在王爺你身邊，恐怕就是探聽極樂之星的秘密吧？」
龜茲王沈默不語。
風四娘一臉茫然地看過去：「香帥也問過我這個……可是我根本沒聽說過什麽極樂之星啊？」
柳別飛吃了一驚：「極樂之星的秘密竟然連風姑娘都不知道麽？」
「當然，也有另一個可能。」姬冰雁看向龜茲王，目光中透露出幾分懷疑，「就是這個極樂之星本來就沒有什麽秘密，是個假消息！」
而一直不說話的龜茲王忽然間嘆息了一聲：「不虧是被稱為百事通的風姑娘啊……沒錯，極樂之星本來就沒有什麽秘密，而是我為了混淆敵人的試聽刻意杜撰出來的假消息！」
被龜茲王承認之後，其他人皆是用驚訝或者嘆服的目光看向風四娘。
除了楚留香的目光有點覆雜，似乎還是處於掙紮和糾結之中外。
這胡說八道的半吊子原來是這麽被捧上神壇的……這屆江湖人不行啊。——看著這一幕發展的王憐花這麽想著。
第44章 大漠篇（九）
龜茲王在這種關鍵時刻見瞞不住了, 他也以為風四娘知曉了一切，在別人點破之後選擇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說出了實話。他也是相信這些人不會隨便說出去。
王憐花看透了一切, 但是其他人都在局中並且深信不疑。
總之, 在風四娘的威信更上一層樓之後，打石觀音小分隊就這麽組成了。
引路人：柳別飛；隊員：風四娘、阿飛、楚留香、姬冰雁、胡鐵花；看戲的：王憐花。
琵琶公主倒是有點想去, 被龜茲王攔住了，直接點名了她過來不是幫忙的而是拖後腿的。雖然琵琶公主的武功也不弱，但是比上石觀音是真的看不過眼了, 她就只好留下輔佐龜茲王處理後續的事情。
龜茲王提供了一切大家需要的物質要求。
畢竟被石觀音盯著的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希望石觀音快點被解決了。
令人詫異的同時比較唏噓的是，柳別飛一直要找的當年華山派血案的存活者、華山七劍之首的皇甫高就是姬冰雁身旁帶他們進大漠的引路人。
只是昔日的仁義劍客皇甫高如今被害得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耳不能聽，從他的外貌上，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年的模樣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石觀音所賜。
這讓眾人在前往石觀音老巢之前，內心又更加沈重了一些。
真正的引路人其實並非柳別飛, 而是皇甫高。柳別飛在他手心裏寫字說服了他, 讓他幫眾人帶路。也是因為這點, 姬冰雁等人也沒有說什麽。他們也許不太相信假扮成王沖的柳別飛，但是相信被石觀音害成這樣子還能保持清醒繼續活著的皇甫高。
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麽意外，很平安地到達了石觀音的老巢所在地。
那是一片在大漠深處的石峰。
柳別飛為幾人解釋著：「石觀音的巢穴就是在這石峰裏頭的一處秘谷, 我們要平安進入不密實妄想的話只能等待了。」
「等待什麽？」
「等待風向改變。」柳別飛看向走在最前頭的皇甫高，眼中帶著痛惜, 「等到我師兄從石觀音那裏逃出來的風向……那樣子才能和他的感覺對上, 他帶路才會沒有差錯。」
皇甫高逃出來的那天都是多少年前了，而他卻深深地記住了那一天的事情。
這讓眾人在惋惜皇甫高的同時，又對石觀音的恐怖有了新的認知。
三人往前走著, 很快就遇到了人。
不過不是石觀音，而是兩個人。一個是一身紅衣的漂亮女子，一個是看起來其貌不揚甚至有些醜的男子。
那紅衣女子看到幾人，嬌笑出聲：「你們的動作真快呀。」
她說話的時候手依偎在旁邊那位男子的身上，看起來動作甚是親昵。
而令人不解的是被這麽一個美人依偎著，那個醜小子卻不為所動，對著眾人道：「夫人派我們出來迎接你們。除了風姑娘和香帥之外，其他人便留步吧。」
在眾人如臨大敵的時候，楚留香上前了一步，微笑道：「敢問兩位是？還有你們口中的夫人又是誰？」
「夫君，你看香帥還想要明知故問呢。」紅衣女子吃吃地笑了起來，「告訴你也無妨，我是長孫紅。夫人自然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而那名男子也同時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吳菊軒。」
楚留香還想再套套話，卻被自己人打斷了。
「可以。」出乎意料的，風四娘痛快地一點頭，但是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吳菊軒，「只要你卸下你的易容。」
說著，她還看向了王憐花，目光中帶著詢問。
王憐花不緊不慢地點了一下頭，算是肯定。
風四娘暗地裏松了口氣，再度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充滿自信的模樣了。
這次她可不是腦子裏的記憶瞎猜什麽的，而是自己看出來的。在龜茲王的帳篷裏休息的那天，她被拎著苦苦學習的剛好就是有關於易容術的內容。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但是因為才經歷過石觀音和極樂之星的事件，他們對風四娘皆是很信服，聽到她這麽一說，大家都集中盯著了吳菊軒了，還如臨大敵的模樣。
吳菊軒在眾人的註視下卻顯得比較平靜，輕飄飄地說道：「在下是否易容，和諸位前來送死有什麽關系呢？」
「那既然我們都是來送死的，為什麽你還要藏頭露尾呢？」姬冰雁緊緊地盯著他，充分發揮了自己杠精的一面，「除非……你不敢讓我們看到！你是我們認識的人！」
一時間，震驚的幾人腦中飄過了很多想法。
而楚留香想得更深了一些。
不像是風四娘說的話，他每次接受前都還要掙紮抗拒一下，姬冰雁是他的多年好友，而且一向都是比較靠譜的形象，他一下子就把話聽進去了。
所以他順著姬冰雁說的話思考了一下……他和風四娘都認識的人。
而且是和風四娘有過節的人。
胡鐵花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多，直接上前動起了手：「既然如此，撕下他的易容不就得了！」
他這一動，對面的兩人也動了。
姬冰雁自然也立馬上前幫忙，而風四娘則是順著姬冰雁說的思考了片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不敢讓我看到的話……莫非是已死之人！」
楚留香心下一動，失聲喊道：「無花？！」
姬冰雁和胡鐵花皆是楞了一下，在這個空檔，吳菊軒也退了回來，擡手將自己的人皮面具和頭套一塊兒撕了下來，同樣也露出了那張楚留香十分熟悉的姣好的面容。
「什麽？！無花！」風四娘同樣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哼，風姑娘何必如此做作。」無花淡淡道，「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刻意為難我，不是麽？」
「不是啊。」風四娘語氣帶著幾分茫然，「我還以為是土方十四郎來著。」
無花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咬牙惡狠狠道：「是天楓十四郎 ！」
去他媽的土方十四郎啊！
無花當然不覺得風四娘不知道，他覺得她就是故意的。甚至連提到土方十四郎也是故意的。
其他人和他想的差不多，只有王憐花知道，風四娘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誠實，可惜大部分的人都欣賞不來。
如果陸小鳳在的話，他大概會有些同情無花。因為他知道風四娘還真不是故意的，而無花此刻，就像是被關進六扇門牢裏之後執著地問風四娘、結果得到了一句「我以為你開的是青樓」時的模樣。
然而此時只有王憐花，他不僅不會同情，甚至還差點笑出了聲。
「你看，我就說要補刀的！」風四娘意識到局勢之後，用帶著遺憾與不滿的語氣說著，看向楚留香。
「……是。」想起那個時候聽到風四娘說要補刀還差點想把風四娘拉黑的自己，楚留香內心也有些傷感。
就像是此刻，他意識到，自己是真正地失去了一個朋友了。
即使無花還活著，但是他的那個朋友早就死了。並且因為這假死出逃的下作作風，連帶著他們原本有的友誼也一並死了。
而無花則是環視了幾人一番，忽然嘴角露出了一抹惡毒的笑意：「現在風向已變，你們想要再度進來，可能需要多花點時間了。就是不知道蕭十一郎能不能等你們到那個時候！」
他說完，就以詭譎的身形消失在石峰之間。
「是東瀛忍術！」楚留香看著這個身法判斷了出來，心中還是很覆雜，「如果土方十四郎看到自己傳授給長子的忍術被拿來作惡，相比也會很痛心的吧……」
「重點不是無花了，是我們怎麽繼續前進。」姬冰雁冷冷道，「靠被留下來的這個女人麽？」
眾人看向了留在原地的長孫紅。
無花自己走了並沒有帶走她，可是她臉上也沒有失落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我對我夫君可是一心一意的，不管他是不是丟下了我，所以你們也別妄想我會帶你們進去了……再說了，我帶路，你們敢跟我走麽？」
長孫紅說的是實話，眾人下意識地看向了風四娘，似乎是聽她做最後的決斷。
王憐花看著這一幕，開始慶幸自己過來了，不然這只小隊大概半路就會因為自己人團滅。
風四娘並沒有跟長孫紅較勁的意思，她內心記掛著生死未卜、清白也是個迷的蕭十一郎呢。
於是她將長孫紅點了穴綁在了石頭上之後就拉著人一起商量了：「無花剛剛說看十一郎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就證明十一郎他現在應該還完好的。我們趕快點就能趕得及。」
然後胡鐵花一下子就道出了重點：「我們該怎麽趕快點？」
風四娘默默地看向了在一旁老神在在、全程劃水的王憐花。
王憐花觸及她的目光，挑了挑眉，笑了笑，用溫柔的語調說道：「我的確能夠判斷出來前進的路，可是我不在的話你怎麽辦呢？」
風四娘立馬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前輩你怎麽會不在呢！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饒是王憐花，有時候也想動手揍一頓這人，不過他的語氣更加溫柔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所以……四娘，你現學吧，你能學多快，蕭十一郎就能多快獲救了。」
——
而另一邊，被眾人牽掛著並且組團營救、宛若女主角待遇的蕭十一郎則是臉上帶著笑，語氣輕松地對著眼前脫光了的美人說出了拒絕的話。
「你是很美，但是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大的。」蕭十一郎停頓了一下，有意刺激對方道，「而且比起過於熱情的，我還是比較喜歡溫柔賢淑的……啊，就像是沖田三葉那種類型的。」
第45章 大漠篇（十）
蕭十一郎其實覺得自己是無妄之災。
他雖然覺得自己那異父異母的姐姐變得有些奇怪之後會招惹很多麻煩,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牽連進去。
這也怪他自己平時過於自信了吧……總之，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只是這個擄走他的女人也顯得很奇怪就是了。
蕭十一郎不是沒有聽過石觀音的大名。
憑借著他和風四娘的關系, 他想知道什麽風四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就像是風四娘在乎他一樣, 他也很在乎對方。但是同時他們也會給彼此很大的空間，基本上的表現就是只要對方沒有掛掉活蹦亂跳的那就放心了。
而因為關心這唯一的親人, 蕭十一郎也是在聽到風四娘的消息的時候就第一時間去打聽的。
只是因為消息的滯後性，金鵬王朝那次他是趕上了，天一神水的事情他知道的時候基本都已經解決了。
反正他對陸小鳳和楚留香還是挺信任的, 覺得他們兩個比自己要靠譜，所以也沒有第一時間跑過去，不過他從風四娘的書信那裏得知了天一神水案件的始末。
親緣觀念一向比較單薄的蕭十一郎其實不太理解南宮靈為什麽會因為顧忌和他沒有什麽接觸的血親而去傷害近在咫尺的親人，但是不妨礙他覺得南宮靈的確挺倒黴的，並且對沖田三葉和土方十四郎的故事印象頗為深刻。
其實看起來像是一匹孤狼的蕭十一郎, 他真正喜歡的類型其實是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那種的。如果性子還有執拗的部分的話, 那就是最完美的了。如果沒有風四娘這突然的混亂記憶提前跟他說了沈璧君的事情, 他在九年後遇到並且會愛上的沈璧君就剛好是這樣的。
沒錯，沖田三葉那種剛好是他的理想型。雖然不曾見過面（甚至這個人壓根不在這個世界存在），但這並不妨礙蕭十一郎對這樣子形象的女性帶著好感並且站在她那邊。
然後, 他還在覺得南宮靈倒黴呢，立馬他就變得比南宮靈更加倒黴了——他直接被故事中的大反派石觀音給擄走了。
其實蕭十一郎一開始有些懵逼, 不過他腦子靈活, 立馬反應了過來。
石觀音這怕是看自己的計謀被風四娘破壞了，打算拿他來算計風四娘了呢。
畢竟風四娘的親朋好友中，陸小鳳、花滿樓都是動不得的。相比之下, 他的份量最重，但是也最好捉。
而蕭十一郎被捉來之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明明中了無法使用內力的迷藥完全受人鉗制、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他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吃吃喝喝，宛若是真的被請來做客的。
他的這番態度吸引了石觀音的注意。
石觀音對於男人都有征服欲的，尤其是見到特殊的男人，她會耗費耐心去引誘他們，然後在占有之後便覺得無趣，覺得這男人最多只配當自己的努力去給自己掃山谷裏的風沙。
而現在，蕭十一郎便是這個特殊的男人。
之前因為要假扮龜茲王妃在外頭耗費了不少時間，現在既然已經被識破了肯定短時間內不能再回去了，石觀音便在等待風四娘上門的時候同時花盡心思來勾引蕭十一郎了。
她知道，要打敗一個女人最好的方法不是直接殺了她，而是讓她眼睜睜看著她在乎的男人在她面前維護另一個女人，這比殺了她更加痛苦。
「十一郎，難道我不夠美、不足以讓你動心麽？」石觀音柔聲說著，還帶著點喘息，她緩緩地走過去，在蕭十一郎的身側躺下。
這裏是石觀音的房間、石觀音的床上。
無論是地點還是躺著的美人，都足夠令人銷魂。那姿態、那聲音，都仿佛是任君采擷的模樣。
她說著，在床上擺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難道說……你心裏想著更美的女人？」
「這世界上比夫人您更美的人也不存在了吧？」蕭十一郎笑道，「比你更美的不都被你毀了麽？」
他可是知道秋靈素的事情的。再加上來這裏的時候，石觀音那位叫做曲無容的弟子被毀容的模樣，他也能猜到一二。
「是曲無容說了什麽麽？」石觀音聲音輕飄飄的，但是蕭十一郎知道，知道他一說是，曲無容必定就沒命了。所以他只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連曲無容都沒有放過？」
「看樣子你是在說秋靈素。」石觀音柔聲道，「十一郎你可不要誤會我，秋靈素那可不是我動的手。」
「是啊，不是親自動的手，卻比親自動手還要狠。」蕭十一郎感嘆道，「夫人，您可真是蛇蠍心腸。」
「十一郎你竟然是這般看我的麽，妾身太傷心了。」石觀音嘆息了一聲，眼波流轉，那副模樣尋常的男人見了，怕是會瞬間忘卻她手上的血腥和她惡毒的本質吧，「可是……我是個怎樣的人，和我們做快樂的事情又有什麽沖突呢？」
她說著，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輕紗，露出了雪白的完美胴體。
這幅場景，無論是哪個男人看到了恐怕都會為之瘋狂，除非是傻子。
石觀音也有這個自信。
然而她忘記了，眼前的這個傻子可是風四娘的弟弟。即使他們不是親姐弟，冥冥之中走到了一起有了姐弟關系還從小一起長大，那必定也是有相似之處的。
「你是很美，但是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大的。」蕭十一郎嘆息了一聲，很誠實地說道，「而且比起過於熱情的，我還是比較喜歡溫柔賢淑的……啊，就像是沖田三葉那種類型的。」
他這是有意刺激對方，畢竟他早就看出來石觀音不是個大度的人，相反，她的心胸很狹小。
無論是秋靈素還是曲無容，都是證明。
蕭十一郎連續踩了兩個地雷，一個年紀、一個莫須有的沖田三葉，石觀音氣急，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她擡掌直接打在一旁的石桌上，石桌轟然倒塌。
她的表情像是要殺人一樣的可怕，冷冷道：「你不怕我直接殺了你麽？」
「我對你還有用，所以你不會殺了我。而且你是為了利用我對付四娘，她還沒來，你肯定還會留著我。」蕭十一郎顯得有恃無恐。
石觀音深吸一口氣，再度笑了起來，只是和之前的相比她的笑容中帶著殺意：「你知道上一個拒絕我的人如何了麽？」
蕭十一郎思考了一下，遲疑道：「你毀了他的容？」
「哪有那麽簡單。」石觀音柔聲道，「我弄瞎了他的眼睛，毒啞了他的喉嚨，刺聾了他的耳朵，讓他在大漠的烈日之下不停地勞作，再也看不出當初的模樣……你也想變成那樣子麽？」
蕭十一郎沈默了片刻後，嘆道：「我不想。」
石觀音看起來心情好了一些，嫣然一笑，盯著對方的眼睛：「你的這一雙眼睛這麽漂亮，我可不想弄瞎你呢……」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蕭十一郎困惑道，「你故意騙南宮靈說是他的生母然後利用他對付任慈夫婦，是為了報覆沖田三葉和土方十四郎，還是為了報覆依舊愛著並且還接納了毀容後的秋靈素的任慈？」
石觀音一下子怒喝道：「你給我滾出去——！！！在我忍不住殺死你之前快給我滾！！！」
蕭十一郎立馬站了起來，快速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看得出來再待下去，石觀音怕是要惱羞成怒直接殺了他了。
不過……他想了想自己的猜測，覺得應該是兩者皆有。
而另一邊，為了營救弟弟的風四娘在這種危急時刻調動了她所有的智慧和聰明勁兒，這種臨時學還真給她摸到了一點門道。
在幾人繼續往前進的時候，胡鐵花忍不住問道：「風姑娘，你既然是個百事通，你可知道石觀音有何弱點？」
風四娘搖了搖頭，顯得有些遺憾：「我若是知道，那之前也不會貿然爆出香帥的身世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了。」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在場的氣氛再度變得微妙起來。
而王憐花這個時候應該是唯一開心的那個，他還有心情跟楚留香說話：「你想見玉羅剎麽？」
楚留香聞言，只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訥訥道：「並不是那麽想……」
他都多大了啊，突然冒出了一個爹來，他第一反應肯定不是愉快地接受啊。
雖然因為這位「爹」他剛剛死裏逃生了一下……
想到這個，楚留香就想起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人來。龜茲王和琵琶公主一定會守口如瓶，並且他們身為西域王室和中原往來本來就少，不用擔心什麽。
自己的好友他當然信任……而當時帳篷裏剩下的唯一一位外人還是柳別飛。他還是相信這位昔日的前輩的風骨的。
所以算下來……似乎只有原本就知道這件事的風四娘比較危險啊！而他又不可能讓風四娘不說話！甚至都做不到讓她不說某些話！
而且……他其實還是對這個消息又幾分存疑。雖然王憐花說的話他拒絕了，但是等平安地接回蘇蓉蓉三人之後，他肯定要去一探真假的。
若是玉羅剎知道了這個傳言，能親自出來告訴他，那便是更好的了……即使他此刻也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位魔教教主。
一時之間，楚留香竟然有了看開了的感覺——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其實翻譯一下，也可以說成是——愛咋咋地。
而另一頭，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自己認定的好友之一放棄治療的風四娘則是忽然啊了一聲：「我剛剛忽然想起了……也許有個辦法可以對付石觀音。」
所有人皆是腳步一停，齊刷刷地看著她。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風四娘緩緩啟唇道：「你們聽過白雪公主的故事麽？」
第46章 大漠篇（十一）
眾人當然都不知道白雪公主的故事。
如果換一個人來開這個口, 可能其他人就會刨根問底問清楚對方說這個故事的用意。
但是是風四娘開口的，還是剛剛揭露了假死的無花的風四娘, 所以所有人都開始聚精會神地聽她講述。
一開始, 大家以為這這白雪公主是和琵琶公主一樣的，但是聽著就知道不是了, 雖然也是外邦公主，但是這是歐羅巴那邊的公主。
接著聽下去，就是一個貌美的小姑娘慘遭父親繼室毒害、但最後依靠好心人的幫忙一次次逃脫險境、最終獲得了幸福並且惡人有惡報的故事。
在場的如果是琵琶公主或者蘇蓉蓉三人的話, 肯定會很給風四娘面子地鼓掌並且嘰嘰喳喳發表自己的言論，但是在場的都是直男，有幾個還是鋼鐵性質的。
所以眾人聽完之後，是詭異的沈默。
唯一大方開口的是從來沒有聽過睡前故事的真小孩阿飛：「舅媽，這是不是在說惡人有惡報？」
風四娘點頭：「是啊。」
阿飛又道：「可是最後的王子救了白雪公主之後, 是王子入贅麽？」
風四娘想了想, 道：「應該不是吧, 王子的話，公主就可以嫁過去了……」
阿飛有些不解：「可是白雪公主的父王只有她一個女兒，難道不是最後她繼承王位麽？那這樣子的話, 就應該是王子嫁給她才對啊。」
阿飛從小在山林裏長大本來就不怎麽通曉世俗之事，他後來接觸到的第一位公主還是琵琶公主這種有正式繼承權的那種,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想的有什麽不對。
被他這麽一說, 風四娘也開始深思起來：「你說得有道理……」
其他人忍不住在心裏反駁——不，重點不是這個吧？
「風姑娘這故事……可有什麽隱喻？」柳別飛道，「這繼皇後指代的是石觀音吧？那這白雪公主是誰？」
而胡鐵花則是看了看這一行人, 剛好七個人，他腦子一抽，直接脫口而出：「所以我們是七個小矮人麽？」
「……」所有人都用看傻逼的目光看向胡鐵花。
胡鐵花還覺得有些冤：「難道不是麽！現在石觀音捉走的不是蕭十一郎麽，我們不是去救人的麽！那白雪公主就是蕭十一郎了！」
風四娘臉上露出了新奇的神色：「這倒是不錯。」
楚留香忽然開始對尚未謀面的蕭十一郎有了莫名惺惺相惜的感情。
姬冰雁則是在深思：「風姑娘你剛剛說這裏有蘊含著打倒石觀音的方法……」
「是的。」風四娘露出了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我的記憶告訴我這個故事中就蘊含著這個方法，但是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所以大家一起來集思廣益吧。」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開始仔細回想起剛剛聽的那個故事來了。
完了，這個隊伍在正式遇上石觀音之前就已經被帶進溝裏了。——王憐花默默地想著。
他是那種單純來劃水看戲並不樂意出力的，除非真的要團滅，他才可能屈尊降貴地動手和石觀音比一比，不過也肯定只是帶走阿飛和風四娘而已。
要知道石觀音還是很厲害的，饒是王憐花也只有信心平手而已。如果真的豁出性命地打起來，還不知道誰勝誰負呢。
但是同時，王憐花也挺好奇，這個明顯已經走歪了的隊伍最後會是如何的發展，所以他自然也不會去拆風四娘的台。
一行人就這麽各懷心事地繼續前進著。
風四娘的臨時學習初步看起來還是挺有效果的，具體表現為她居然沒有帶錯路，而是穩紮穩打地繼續前進著。
而這次，他們也見到了第二波在這石谷中的人。
只是……這波人，也在洗澡的樣子。他們隔著點距離就聽到了水聲和嬉笑聲。
阿飛看起來有些不理解，他扭頭問風四娘：「舅媽，女孩子脫衣服洗澡是一種很可怕的招式麽？」
「是啊，很可怕的。」胡鐵花忍不住開口道。
他現在內心是實實在在的遺憾，畢竟這是他第二次遇上這種事了，而這次和上次一樣，他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錯過機會。
阿飛臉上的困惑更加明顯了：「是她們在不穿衣服的時候出劍速度能更快麽？」
一時間，在場的某幾個男性發出了心領神會的笑聲。
阿飛雖然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麽，但是他清楚自己是被嘲笑了，所以他抿了抿嘴，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胡鐵花有心逗弄這個小大人一樣的少年，開口道：「你還小，所以不懂。」
還沒等胡鐵花說出那句經典的「你長大後就懂了」的敷衍的話，阿飛就有些不服氣地反擊道：「我不懂，所以我不會被打倒。你懂的話就證明你被這樣子的招式擊敗過！」
這下子，胡鐵花僵在那裏，其他人發出了比之前要更加大聲和放肆的笑聲。
他們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在前面洗澡的兩個女孩子，她們的笑聲一下子停止了，等眾人來到了前頭，看到的就是匆忙穿上衣服拿著銀劍對著他們、面色還有些驚惶的女子。
從她們拿著的和之前見到的長孫紅同款的銀劍可以判斷出，這兩人也是石觀音的手下。
她們發現了這一大波人的存在，立馬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哨子，顯然是要叫人了。
而楚留香和風四娘已經用輕功上前，點住了她們的穴道。
只是不同的是，楚留香在定住了對方的身形之後，只是把對方的哨子取下毀掉了。
而風四娘則是在點完之後，端詳了對方半晌，再度出手飛快地點了一下其他的幾個穴道。
楚留香看得一楞，問道：「風姑娘，是否是這個女子有什麽不妥？」
「嗯？不是。」風四娘搖了搖頭，「我只是試一試我新學的點穴手法。」
楚留香：「……」在這種時候麽？！
像是看穿了對方的想法，風四娘補充道：「實戰才是最佳的檢驗學習內容的方式，這也是前輩說的。」
楚留香聽著這話下意識地扭頭去看王憐花，發現對方臉上帶著笑，顯然對於風四娘的這一手還頗為滿意的樣子。
……是不是前輩並不是那麽靠譜？——楚留香忽然升起了這麽一個想法。
撇開這個小插曲不談，幾人繼續往前走。只是這次就沒有之前走地那麽快了，阻攔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這群人其他情況下是不敵眼前的這波營救小分隊的，但是她們還用了會封住人的內力的迷藥。
因為他們這已經是驚動了內部，不能就此停下，而且繼續待下去引得石觀音出來的話，他們這一個個都是上好的人質了。
在這樣子的情況下，因為鼻子不行而用特殊的呼吸方法、唯一一個沒有中迷藥的楚留香開口道：「你們在此地休息，我去救蕭十一郎。」
「餵！老臭蟲，你別逞強啊！」胡鐵花有些慌，之前親眼見過石觀音出手了，他自然內心有一份考量，「你不是那女魔頭的對手啊！」
「放心，我只是去救人，我想我還是能做到的。」楚留香臉上帶著笑，不管他內心如何想，至少表面上是一派輕松的模樣。
風四娘抿了抿唇，認真道：「我欠香帥你一個人情。」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聲音含著笑意：「風姑娘你不必如此，我本來也要去問石觀音蓉蓉她們的下落的。」
楚留香說完就繼續往前了。
其他人停留在原地，默不作聲。
風四娘看向王憐花，用有些討好的語氣說道：「前輩，你是不是有能解開這迷藥的解藥？」
王憐花含笑看著她，點頭：「是啊。」
風四娘繼續問：「那……能給麽？」
王憐花的語氣依舊溫柔：「可以啊，等你學會了那上頭的各式迷藥的知識，你就能自己配出解藥了……所以你現在自學吧，應該還來得及。」
風四娘：「……」就算她快速學會了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裏去找解藥的材料現場配置啊！來得及什麽？！來得及給楚留香收屍麽？
大概是風四娘臉上的表情過於明顯了，王憐花理解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接著道：「四娘，你該不會忘記我的目的了吧？」
他的潛台詞很明顯——他不是來給善後的，而只是來旁觀的。
風四娘聽明白了，她吸了吸鼻子，感嘆道：「唉，我想念我的好閨蜜王小花了。」
王憐花：「……」
他們對話的時候，其他幾人都注意著這邊，看著唯一的大佬真的不打算出手，他們在覺得意料之中的同時也有些急切。
但是也沒有一個人開口。畢竟他們沒有立場，而且……風四娘都失敗了，他們這些人開口只怕只會冒犯對方。
在這種情況下，姬冰雁開口了，不過不是對著王憐花，而是對著風四娘：「風姑娘，你覺得楚留香和石觀音一戰，誰會贏。」
風四娘用堅定的語氣開口道：「那必定是楚留香了！」
她篤定的口吻讓在場其他人或多或少得了一些安慰。
這倒是讓王憐花有些好奇：「你那麽肯定？之前不還是擔心麽？」
風四娘點頭：「嗯！楚留香肯定能成功殺死石觀音的，我就是有點擔心十一郎而已。」
她這一副肯定的樣子不像是說謊，王憐花提起了幾分興趣，於是他就幹脆地拉起了風四娘：「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去瞧瞧。」
而另一頭，楚留香也到了石觀音的房間。
石觀音看著來人，眼中劃過一絲意外，接著再度變得笑盈盈的：「沒想到最先到達這裏的是香帥……看樣子妾身需要給你點獎勵才好。」
而楚留香則是注意到了她的房間裏的那面大鏡子。
那是一面巨大的、鑲嵌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珠寶和玉石的鏡子。
楚留香面露遲疑：「在下能否詢問石夫人一句話？」
石觀音眼中也帶著笑意，還有幾分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的高傲感，她略一頷首，聲音更加柔弱無骨了：「你說。」
楚留香的表情帶著一絲糾結：「石夫人你是否……會每天面對著鏡子詢問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第47章 大漠篇（完）
楚留香這突如其來的詢問讓石觀音都楞了一下。
她的目光中劃過一絲疑慮。
沒有人知道, 石觀音保留著這麽一大面鏡子，是因為她愛上了鏡子中的自己。
而她也的確會詢問鏡子一些事情, 雖然不是「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這種話, 但是也差不多類似了。
但是這個不應該有人知道的。
石觀音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一開始見到名滿江湖的盜帥從而想征服來證明自己魅力的那顆心也淡了下來。
她看著他, 目光中帶著幾分可惜的神色：「真遺憾……我本來還想和香帥你好好地深入交流一番的，現在看來不行了。」
對方的這個態度顯然表明了自己剛剛問的問題的確是真的了。
楚留香在心驚的同時也有了些壓力，他之前和胡鐵花他們一起都沒能戰勝石觀音, 現在自然也不行。
但是一想到了風四娘那篤定的神態以及她說的故事，楚留香又忽然有了幾分安心的感覺。
因為這一切並非是未知的、不可戰勝的。
在楚留香和石觀音過招的時候，之前跑出去的蕭十一郎擡手接住了朝他射來的箭矢。
他拿到手心一看才發現這個箭矢是半截的，沒有箭頭，看起來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傳遞消息。
蕭十一郎發現箭矢上綁著一個小瓶子, 還捆著一張卷成小卷的紙條。
他端詳了小瓶子片刻, 放到了鼻子下面聞了聞, 只是過了一會兒，他便開始覺得自己原本被封住了的內力能使用了。而他打開了紙條，上面只寫著一句話：【蕭公子笑納, 畫眉鳥敬贈】。
「哦？還有哪來的好心人麽……」蕭十一郎嘴裏喃喃著，接著打了一個激靈。
他來這裏被困很多天了, 都沒有任何人有救自己的意思, 而就是之前石觀音的話語透露出風四娘真的來大漠救自己了之後，就來了這麽一張紙條……
他思忖了片刻，折返了回去, 往石觀音的房間走去。
石觀音的房間內，楚留香和石觀音的戰鬥看起來就要有了結論了。
高手過招，基本上在幾招之後就會對這場勝負有了定論的。楚留香知道自己不敵眼前的女人。
但同時，他並沒有氣餒，他想到了風四娘講的故事，此刻頭腦異常清醒冷靜。
他知道關鍵點在那個鏡子上。在白雪公主的故事裏，惡毒的王後是個女巫，鏡子是一面魔鏡。
也就是說……那面鏡子是石觀音的力量來源。
雖然這個結論看起來沒頭沒腦的，而且根本沒有前因後果顯得很沒道理很奇怪，但是楚留香選擇在這個時候信風四娘一次。
因為他們是朋友。而朋友就是屬於也許在平時經常開玩笑甚至還惡作劇，但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開玩笑的。
所以在看到另一個青年進來打斷了石觀音有救自己的意思的時候，差不多猜到來人身份的楚留香立馬朝著對方喊道：「蕭兄！打碎那面鏡子！」
蕭十一郎楞了一下，沒有遲疑地直接朝著那面大鏡子攻擊過去。
發覺了兩人意圖的石觀音則是厲聲喊道：「不準——」
但她還是慢了一步。
她看向鏡子的時候，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碎裂的場景。
她怔住了，仿佛看到了自己最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一樣，內心湧上了一股子絕望和悲痛來。
楚留香趁著對方失神的時候出手迅速點住了對方的幾大穴道。
「你……你怎麽知道鏡子的……」石觀音啞聲道。
「我聽風四娘說的。」楚留香說道，「說實話，在她說的時候，我本是不信的。但是事實證明她的確沒有錯。」
石觀音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萬分可怖起來，楚留香甚至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對方要沖破穴道，甚至準備再度出手。
而實際上不用他出手，楞在那裏的石觀音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生命力量一般，臉色變得可怕，身體瞬間變成了一副枯骨。
楚留香和蕭十一郎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反應過來後頓覺悚然。
「這……難道石觀音所有的力量都來自於這面鏡子？」蕭十一郎看著自己剛剛打碎的鏡子，驚奇道，「這是什麽魔鏡不成？」
「也許真的是的。」楚留香也才堪堪反應過來，他看向了蕭十一郎，「你便是蕭十一郎吧？」
「我是……你剛剛提到了四娘，你是四娘的朋友吧？」
「嗯，她帶著我們來救你……」楚留香想到胡鐵花說的「蕭十一郎=白雪公主」論，再想到最後打破鏡子的就是蕭十一郎，一時之間表情有些微妙，不過好在最後他繃住了。
他輕咳幾聲，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敢問蕭兄在這期間是否見過石觀音從外來擄來三位姑娘？」
「這倒是沒有。」蕭十一郎誠實地回道，「我雖然被困在這裏的時間不能做什麽，但是如果有同樣的外來者我肯定能知道。」
楚留香松了口氣。
這就證明黑珍珠和石觀音應該不是一夥的，那蘇蓉蓉她們三人此刻就還是安全的。
風四娘和王憐花到的時候，剛好是這兩人互通姓名的時候，還沒等蕭十一郎說「原來是香帥啊久仰久仰」這類的客套話，風四娘就朝他喊道：「十一郎！你沒事吧！」
「四娘！你居然還真的跑來了，而且竟然還活著……」蕭十一郎用充滿了感動的聲音回應著。
「因為你出事了啊，我肯定要來救你的。」風四娘也同樣一臉的感性，「你沒被石觀音糟蹋吧？還好麽？精神和肉體都沒事麽？」
楚留香：「……」總覺得現在就看得出來這兩人是姐弟了。
而王憐花則是看向了地上這具枯骨，微微蹙眉：「這是……石觀音？」
「是的。」楚留香點頭道，說著，他朝著風四娘行了一個大禮，語氣鄭重，「這次多虧風姑娘的計謀。」
風四娘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指什麽，但不妨礙她承這份情：「好說好說。」
「如果不是風姑娘提醒了，我肯定不知道這面魔鏡就是石觀音的命脈。說來慚愧，我一開始聽到那個故事還抱有懷疑的，沒想到風姑娘你的確是別有深意。」
王憐花觀察完畢，確認這應該是某種功法的反噬。
但是還沒等他說出自己的這個結論呢，就聽到了楚留香和風四娘的對話。
……完了，玉羅剎的便宜兒子看起來已經是個沒救的鐵憨憨了。——王憐花心想著。
「說起來……這位是？」蕭十一郎其實一開始就看到這位和自己的姐姐關系親密地走進來的男人了，只是一直沒見有人開口，他只好自己發出提問。
「啊……」風四娘看著王憐花半晌，一本正經地介紹道，「你姐夫。」
蕭十一郎倒是楞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王憐花一番，然後把風四娘拉到一旁小小聲地問道：「四娘你確定那就是最野的……」
風四娘點頭：「嗯，目前來說是的。」
蕭十一郎和陸小鳳自然不一樣，他很快地接受了這點，並且大大方方地朝王憐花打招呼：「姐夫好。」
王憐花一頷首，應下：「嗯。」
在一旁看著的楚留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
不過這不是重點，所以他也略過了。
蕭十一郎拿出了那個迷藥的解藥和紙條，眾人也注意起了這名陌生的畫眉鳥。而他們回程的路上，也碰到了胡鐵花幾人，他們依然有了解藥，同樣也是畫眉鳥所贈。只是這次不是「蕭公子笑納」，而是「百事通笑納」了。
這到底是沖誰來的也就很明了了。
姬冰雁還說起了另外一事：「我們來的路上還見到了無花，他的喉嚨上中了箭，而旁邊也有畫眉鳥的字條。」
楚留香深思：「也就是說這個畫眉鳥目前看來是友非敵了……」
「這位畫眉鳥的幾次紙條留言都是對著風姑娘的，不知道風姑娘怎麽看？」姬冰雁問道。
風四娘思考了一下，凝重道：「無花死後……你們有補刀麽？火化也行。」
姬冰雁：「……？」
而楚留香則是輕咳一聲，也遲疑著問道：「有麽？」
姬冰雁：「？？？」等等你們是怎麽回事？
既然石觀音已死、蕭十一郎也沒事，一行人自然是就此大功告成可以準備離開了。但實際上眾人還耽擱了好久。
因為這個地方不止石觀音一人。
蕭十一郎提起了石觀音種植的一大片罌粟花，和那些被她用罌粟控制了宛若行屍走肉的男人。
罌粟花自然是直接一把火燒毀了，而後者……實際上也廢地差不多了。只能靠他們自己站起來了。
除了那些男人之外，還有石觀音的諸多弟子……這部分還是靠蕭十一郎解決的。他找到了之前和自己接觸比較多的曲無容，跟她說了石觀音已死之事。
這位因為過於美麗而被毀去容貌的姑娘顯得怔怔的，面紗露出的那雙明眸看不出喜悲。
無花和長孫紅都被那名「畫眉鳥」給殺死了，剩下的弟子就由曲無容來負責了。作惡的經受處罰，其他的就地解散。
蕭十一郎和柳別飛留下協助曲無容處理此事。前者是為了還人情，後者是因為覆仇結束之後也想做點什麽。
至於剩下的人麽……楚留香三人被黑珍珠請去，也終於見到了蘇蓉蓉三人。只是蘇蓉蓉三人不是被擄走的，而是自願跟隨黑珍珠走的。
而楚留香以為的劄木合之子黑珍珠也有點認知錯誤，她不是劄木合之子，而是劄木合之女。只是因為一直當做兒子養所以才被叫做「小王爺」，也一直以男裝示人。
這也算是虛驚一場了，楚留香有些無奈，但是也說不出責怪這三位妹子的話。
畢竟她們雖然讓他擔驚受怕了，但是他卻一直讓她們擔心來著。
而楚留香接蘇蓉蓉三人回去的時候，也正好遇上返程的風四娘和阿飛，幾人幹脆就結伴同行了。
蘇蓉蓉三人就圍著風四娘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很是熱情。在得知阿飛是風四娘的外甥的時候，紛紛表示驚奇。
「四娘你難道這些日子不見便成婚了麽？」
「這孩子的舅舅在哪裏呀？」
「是呀是呀，我們都還沒見過呢。」
「他啊。」風四娘回道，「他說要去見一位故人……唔，是香帥的親戚。」
原本還在笑著的楚留香頓時笑容都變得僵硬起來。
他可沒有什麽親戚，而且這裏還是大漠，風四娘認證的兩位親戚的話……除了在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之外，便是還在大漠的玉羅剎了。
……說起來，他還要去查探一下魔教的事情呢。
另一邊————————
「你還是如此遮遮掩掩地見不得人。」王憐花嗤笑一聲。
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濃霧一樣的人影。光是看著甚至不能判斷此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個鬼魂幽靈。
而這個時候，這團霧開口說話了：「彼此彼此，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扮女人麽？」
「我那是扮什麽像什麽。」王憐花對於對方這等言語攻擊毫不在意。
「是啊，我該換個話題。」人影悠悠道，「你挑的女人還不如自己扮的女人。」
王憐花挑了挑眉，雖然他很想說「沒幾人能比得過我扮的女人」這種話……但是這個時候有更好的反擊。
「你的兒子不認你，認你的不是你兒子。」王憐花淡淡道。
玉羅剎：「……」
作者有話要說：
石觀音，撲街！無花的死是按照原著死於柳無眉了……也是為之後的禁毒（不是）副本鋪墊。
下章慣例的江湖傳聞以及後續。
再下個副本就是小李飛刀副本了！
第48章 大漠後續
石觀音的死亡消息傳開是有一定的滯後性的。
楚留香他們自然不會去宣揚這件事, 龜茲王和琵琶公主感恩於幾人，也不會主動提起。但是石觀音的老巢被覆滅是實實在在的, 而且楚留香等人的後續處理也不是什麽秘密。
那些被石觀音抓走的人有的還有如柳別飛一樣沒有放棄一直在尋找試圖營救的親朋好友, 這部分人自然就可以回家了。也就是通過這部分人，江湖人士又有了新的談資。
——盜帥楚留香殺死了石觀音！
——楚香帥之所以能成功, 是因為風四娘從中協助，教給了香帥殺死石觀音的方法！
一時間，江湖上議論紛紛。
「聽說了麽, 風四娘其實一開始不想出手，但是因為她的義弟蕭十一郎被擄走了所以她為了蕭十一郎而深入大漠殺了石觀音！」
「胡說什麽，不是說是香帥殺的麽？」
「哎！石觀音那麽厲害，而且楚留香和她無冤無仇的為何去殺，之所以去殺就是風四娘求楚留香的！」
「哎？那就是香帥為了紅顏而拼命啊……」說話的人露出了曖昧的笑容來, 賊溜溜的, 「你看, 上次天一神水的事情也是……」
「你這人腦子裏就不能有些正經的東西！」對方鄙視道，「上次天一神水是楚留香有難，所以風四娘幫忙。這次剛好反過來, 人家那是情義！我聽說啊，這次風四娘的丈夫也一起去了的。」
「哎？風四娘成親了？」
「你看你的消息多滯後！還記得繡花大盜的案子麽？」
「記得啊！繡花大盜是六扇門金九齡監守自盜, 這個誰不知道！」
「那你還記得殺死金九齡的是誰麽？是風四娘的外甥一劍殺死的！就是她丈夫那邊的！據說是怕有人來尋仇, 特意把家中最有前途的小輩扔在風四娘身邊歷練的！」
「這麽說來……風四娘的丈夫大有來頭啊。」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風四娘一介孤女是怎麽知道那麽多江湖秘辛成為江湖百事通的！」
之前風四娘的名聲雖然大，但其實不算好。一來是因為她的名聲是突然冒出來的，二來是因為她在一開始就和陸小鳳還有楚留香兩人扯上關系, 這兩人本來就自帶桃色新聞buff，雖然他們是風四娘的受害者，但是同時風四娘也是他們名聲的受害者，導致不少人總覺得那不是風四娘自己的本事，傳聞要打折扣。
其實後者通常還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酸。
但是後面繡花大盜的案子和石觀音一事傳出來，眾人的口風就開始變了。
首先風四娘已經成親了，而且她突然變得知曉天下事就有跡可循了——她夫家厲害啊。
這也是大部分人的心態，你原本和我一樣結果突然飛升那一定是你本身有問題絕對不是真才實學，但是如果你是靠後台的話就能理解了。
而且和金鵬王朝還有天一神水的事件比起來，繡花大盜的案子是風四娘和自己的外甥一起破的，石觀音這件事是去救自己的幹弟弟的，一個是正氣，一個是義氣，很合江湖人的胃口。
她的名聲一下子就變得好了起來，甚至還有人把她和大智大通以及百曉生分開，因為她是有立場的——她站在俠義的這邊。
而這一桌的八卦還在繼續，因為有第三個人加入了。
「可是我聽說風四娘為了請動楚香帥，是用一個秘密交換的！」新加入對話的人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營造了十足的神秘感。
「哎？」另外兩人立馬被吸引了過去，異口同聲道，「是什麽秘密？」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麽秘密！」來者感慨道，「當年丐幫幫主南宮靈為了救老幫主還請動了風四娘……現在看來，大智大通也許都不及風四娘了。大智大通還能用錢買來消息，而風四娘這邊就完全不知道如何打動了。」
「但是南宮靈不是就請動了她麽？」
「那是風姑娘高義！為了救老幫主！你看之後不還是為了幫老幫主討回公道去找了偷走天一神水的兇手了麽？」
「也是……沒聽說過其他人從風四娘那邊買到過消息的。哎對了，那陸小鳳呢？」
「據說是因為金鵬王朝的時候風四娘陷入麻煩，陸小鳳救過她，所以之後陸小鳳想要得到消息都是免費的！」
「陸小鳳還真好命啊……」
「更好命的是蕭十一郎吧？有那麽一個肯冒著生命危險去救自己的姐姐……」
「依我看最好命的是風四娘，她以前不過就是個二流女飛賊，現在江湖人都在討論她，還嘆服她的本事。可這一切不都是靠她的夫家的麽？唉，所以都說女人要嫁得好……」
「這不是重點吧？你說楚留香到底得了個什麽消息，重要到可以讓他替風四娘賣命對上石觀音？」
三人開始思索起來。
其實江湖人士瞎幾把猜的也有一部分是對的。
例如楚留香的確得了一個要命的消息。這個消息之所以還沒有傳出來，還是因為聽到的幾個基本上都保證了守口如瓶。
之所以說基本上……是因為最後這個消息的另一位當事人，玉羅剎還是知道了。
大漠雖然大，但是能生存的地方其實不多，而成氣候的幾個勢力也就那麽點。
西域小國的話有龜茲王和沙漠之王。之前沙漠之王劄木合死了之後就由他的女兒黑珍珠頂上了。而石觀音這麽一死，她底下的勢力就是一盤散沙全都散了，掌管著一整個羅剎教的玉羅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西域羅剎教，中原人稱之為魔教。
其實羅剎教和鐵中棠最開始打的西方魔教已經有所區別了，看名字直接叫做羅剎教就知道這個教就是玉羅剎一人做主的。
玉羅剎對於大漠的動靜把握度還是相當高的，所以他自然也知道了這前因後果。
他一開始倒是不知道自己多了一個便宜兒子的，畢竟他在龜茲王的身旁安插的人在石觀音暴露身份後並沒有活著走出那帳篷，但是架不住石觀音知道後為了求證派自己的下屬去問了。
當然，這位下屬問完之後就死了。
玉羅剎也是打聽了之後才知道罪魁禍首是進來江湖上風頭正盛的風四娘。
然後他也發現了風四娘旁邊帶著的那個紅衣男子還是位故人，而且這位故人還來找他了。
知道了風四娘目前身份是這人的女人，玉羅剎其實很想嘲笑對方的眼光，然後被對方一句話給噎住了。
「你的兒子不認你，認你的不是你兒子。」
「……」玉羅剎沈默了半晌後，反唇相譏道，「是麽，這還不是拜你的女人所賜？」
王憐花也沒有反駁，而是似笑非笑道：「你的親兒子不是那個一看就蠢到家的玉天寶，而另有其人吧？」
這點玉羅剎沒有否認，畢竟知曉他性格的王憐花看出這點來很正常。
但是對方的下一句話，讓他一瞬間暴漲了殺意。
「你的兒子，是西門吹雪吧？」王憐花悠悠道。
「……你是從何得知的？」玉羅剎看過去，霧中的一雙銳利的眼睛更加顯得詭譎。
「從我的女人那裏啊。」王憐花說著，還露出了點嫌棄的表情，「如果不是四娘說的話，我才沒那麽閑工夫聽你的家長裏短呢。」
玉羅剎斂去了一些殺意，這下子是真的有幾分好奇了：「那女人是怎麽知道的？」
王憐花沈默了片刻後，誠懇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應該只是單純的腦子撞到之後的癔癥。」
玉羅剎：「……」雖然很想說你騙鬼呢，但是看對方這樣子似乎還是在說真話。
「單純的癔癥能有那麽準確的消息？」玉羅剎還是不太信。
「我也好奇。」王憐花笑道，「所以我現在在這裏。」
他的潛台詞很明顯——正因為他好奇，所以他還沒有回海上仙島，而是在風四娘身邊。
這話玉羅剎倒是信了：「所以你這是……為了防止我殺了亂說話的風四娘泄憤所以特意過來跟我打聲招呼？」
「當然不是。」王憐花皺眉，「有我在你傷不了她。我只是單純來看你笑話的。」
「……」玉羅剎覺得下次還是不要給這個人面子了，不過他這次沒有被氣到，而是露出了奇異的笑容來，「說起來，我倒是要感謝你的女人，我正為一件事頭疼著呢，她就給我送了一個好兒子過來。」
聽著對方的話，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表情，王憐花也能想象到了。
而且這人的態度很明顯了，他不打算找風四娘麻煩，但也不會和楚留香說清楚，反而是打算將計就計使壞了。
楚留香怕是要認下這個便宜爹了，也許跑快點還來得及。——王憐花心想。
「有名滿天下的盜帥楚留香做我的兒子，我肯定不是虧的那個啊。」玉羅剎說著，越發覺得滿意起來，「而且你說了阿雪，那就說明楚留香也知道阿雪是他弟弟了。那之後他肯定會在明面上下意識地照顧阿雪的！而且我原本是想利用一下阿雪的好友陸小鳳……現在看來楚留香更加合適了！而且他以為自己是我的兒子，肯定會盡心盡力辦這件事的！」
楚留香怕是跑不掉了，也許西門吹雪跑快點還來得及。——王憐花懶洋洋地想著。
——
另一邊，俠義無雙風四娘打了個噴嚏。
「呼……應該是有人在誇我。」風四娘揉了揉鼻子，說著又打了一個噴嚏。
「舅媽，我覺得你可能是著涼了。」阿飛認真地反駁著風四娘。
「也有可能，等到下一個城鎮我們去看看。」風四娘說道，「那裏有位之前治過我的大夫，叫做梅二……啊，我們順便去看看表妹吧。」
作者有話要說：
西門吹雪是玉羅剎的兒子是二設！原作沒有點明只是陸小鳳有點猜測而已！這裏我就用二設了！
下個副本是興雲莊事件嗯！大概是劇情開始前六七年的樣子……反正肯定不是原作的劇情了。這個副本很短，李尋歡出場的話要更後面一點的副本，這個最主要是林詩音的回合。
說實在的，我是真的理解不了李尋歡的操作……不過因為焦恩俊，所以我也黑不起他來……雖然焦恩俊訪談也表示完全不懂李尋歡這個角色在想什麽。雖然他腦子瓦特了但是還是長得帥啊！（閉眼）
PS：我同人二設魔改了沒打算讓龍小雲出生嗯（。
第49章 興雲莊二三事（一）
驟然聽到表妹一詞, 阿飛有些不解：「是舅媽的表妹麽？」
「不是，但是不知為何我覺得就應該叫她表妹。」風四娘沒在這件事上細說, 反而問起別的來, 「你想去找西門吹雪挑戰麽？這裏離萬梅山莊比較近。」
「不了。」阿飛搖了搖頭，表情變得凝重了不少, 「現在的我還太弱了。」
他腰際的「劍」之前被石觀音輕飄飄的一掌就給弄斷了，雖然那樣子簡陋的劍要再度弄好一把很簡單，但是自從出來便沒有真正遇到過對手的阿飛一下子看清了自己和頂尖高手的差距。
當時那種毫無還手之力的感覺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中。
風四娘見狀, 也反應過來對方的心結，不由得一笑，擡手揉揉他的腦袋，安慰道：「那就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去挑戰西門吹雪……就算陸小鳳不願意帶路，我們到時候也可以請楚留香幫忙牽個線。」
他們一定會兄弟相認的！——風四娘充滿自信地想著。
石觀音一事其實風四娘有些小遺憾的, 因為她還沒有達成王憐花的要求, 當著石觀音的面講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的愛情故事。不過還好有蕭十一郎補足了這個遺憾, 至少他在石觀音面前提到了沖田三葉。
「石觀音一定是在之後知道沖田三葉的存在了，不然我提起的時候不會那麽憤怒。」蕭十一郎感慨，「她肯定也不會提前知道, 不然按照她的個性一定會提前殺了沖田三葉的。」
而聽完他講述的王憐花只給了一個評價：「你和四娘果然是姐弟。」
不知道為什麽，蕭十一郎覺得這個突然天降的姐夫應該不是在誇獎自己。
之後眾人要回來的時候, 王憐花要去找玉羅剎敘舊一趟, 就讓風四娘去山西等自己。
而之所以選定山西……是因為當年王憐花的《憐花寶鑒》存放地點就是山西李園。之前提到過，王憐花一開始想把《憐花寶鑒》交給小李飛刀李尋歡讓其代為收徒，不了李尋歡不在, 就給了李尋歡的表妹兼未婚妻林詩音讓其轉交，並且留了人看著。
但是因為李尋歡從關外回來之後就做了一系列的騷操作，讓林詩音根本沒有把這本秘籍送出去。
雖然之後王憐花自己去把秘籍取了回來，但是他並不知道林詩音自己有沒有翻看過、記住了多少，以及是否給他人翻閱過。他當時也就直接拿了沒有質問過林詩音什麽。
《憐花寶鑒》上除了精妙的武功招式之外，還有不少陰毒的旁門左道，雖然王憐花自己是學習愛好，但是落到有心人手裏將會是一個禍害。
當年王憐花就有心毀掉這本秘籍，但畢竟是自己的心血還是舍不得，所以才想托付他人。好在現在他是正式地找到了托付和學習的人了。
沒錯，就是當時在客棧裏講他成為海賊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的風四娘。
所以去查探是否有其他人學習過《憐花寶鑒》這個任務……也就落到了目前學習並且持有《憐花寶鑒》的人——風四娘身上了。
被委以重任的風四娘悠哉悠哉地到了山西的地域。
她直接入住了花家名下的客棧，然後就從店裏拿了壺好酒，準備和阿飛一起去了梅二先生那邊。
只是在打開那酒的蓋子的時候，她又坐了下來。
無他，那酒香襲人，風四娘雖然說不上酒鬼，卻也是個愛酒之人，還尤愛烈酒。
只是她這麽一坐，事情就此耽擱了。
因為另外有人來了，還是沖著她來的。
「四娘你在這裏呀——可讓我們好找！」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宋甜兒抱怨著，立馬坐到了風四娘的邊上，黏著她，聲音還帶著撒嬌的意味，「你一分別之後就和你的外甥一起跑得飛快，我們都差點追不上！」
風四娘見到三人，還有些懵：「你們是有事要找我麽……楚留香呢？」
李紅袖輕哼了一聲：「我們又不是天天和他在一起的。」
蘇蓉蓉抿唇笑了笑，替人作答：「楚大哥說是要在大漠打探點事情，所以要遲些回來……而我們找到四娘你，就是想問這到底是什麽事情。」
「是啊，楚大哥把我們當小孩子都不告訴我們，但是四娘你肯定不一樣。」宋甜兒笑嘻嘻的，語氣帶著幾分討好，「你一定會告訴我們的對吧？」
風四娘立馬就反應過來楚留香留在大漠是為了什麽，但是同時她也變得糾結起來。
這件事情楚留香都沒有對自己的三位妹子說，那她也不可能當那個告密之人。要知道楚留香殺了石觀音救了蕭十一郎，她還實實在在地欠楚留香一個人情呢。
「關於這件事……雖然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回答。」風四娘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來，「抱歉，我只能說楚香帥這次不是刻意瞞著你們，這事關他的身世問題。」
三人一下子沈默了下來。
她們三人都是父母雙亡之後楚留香從小收養的，而她們也知道，楚留香也沒有父母。
但是如果說他的父母還在世的話……
蘇蓉蓉三人雖然有時候會使使小性子，但是在大事上一向分得清楚。她們自然也沒有強行追問，而是說起別的事情來，算是相談甚歡。
宋甜兒還特意去借了廚房給風四娘做了下酒菜，而蘇蓉蓉則是詢問了風四娘接下來的行程。
至於原本去打算找梅二先生這點也暫時放下了，畢竟蘇蓉蓉的醫術也一樣一流，幫著風四娘看了看就知道對方沒有得風寒。
「我要去一趟興雲莊。」風四娘道。
「興雲莊？」博聞強識、對江湖上發生的說清如數家珍的李紅袖自然一下子就記起了這段舊聞，冷笑了一下，「小李飛刀真的是離開地太久了，猴子也開始稱大王了……四娘你去那興雲莊幹什麽，你的話不可能不知道那興雲莊的主人不過是鳩占鵲巢的沽名釣譽之輩。」
「我知道。」風四娘點頭，「我要去見的，不是興雲莊的主人，而是興雲莊的女主人。」
「舅媽你之前不是說是去見表妹麽？」阿飛困惑地插了一句嘴。
「啊，是說小李飛刀的表妹林詩音吧？」李紅袖笑了笑，稍微蹙了蹙眉，「那位表妹的話……的確……」
李紅袖欲言又止，是真心地同情那位小李飛刀李尋歡的表妹林詩音的。
恰好這時宋甜兒也做好了下酒菜端著進來了，聽到她們的話題她立馬放下菜加入：「什麽表妹？」
「是說小李飛刀李尋歡的表妹林詩音。」蘇蓉蓉嘆息一聲，這件事情在當年頗為有名，她也知曉一二，「據說當年林詩音是李尋歡的未婚妻，當年興雲莊也還叫做李園。不過因為李尋歡出走關外的時候受龍嘯雲的舍命相救，而龍嘯雲在李園療傷的時候見了林詩音一面……」
「結果龍嘯雲就茶不思飯不想，為伊消得人憔悴了。」李紅袖的語氣充滿了譏諷，還冷哼一聲，「然後講義氣的小李飛刀就把表妹和家產一並拱手相讓了。好一個講義氣夠朋友的小李飛刀！」
「我們的紅袖一說起這件事就成了個炮仗。」蘇蓉蓉笑道。
阿飛聽完了他們所說，一臉困惑：「表妹是可以隨便相讓的麽？」
在場的四個女子同時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冷冷地對著他開口：「不能！」
阿飛楞了一下，直覺告訴他不能繼續剛剛的問題，所以他不再問了，而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那龍嘯雲不好，別人給的東西不能隨便拿，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
野外長大的阿飛深諳等價交換原則。
另外四人立馬對其表示了讚賞。
「還是阿飛懂事。」
「阿飛以後一定會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的。」
「也不知道未來會便宜誰家的小娘子！」
「胡說什麽呢，阿飛還小呢。」
男人或許會誇讚李尋歡講義氣是個慷慨之人，但是女人的話沒有人會覺得他做得對。
「要我說啊，也許小李飛刀根本就沒那麽在乎他的表妹，未婚妻是可以隨便讓人的麽。」宋甜兒撇了撇嘴，「不過我們說這些也沒用……四娘你找林詩音什麽事情啊？是勸她改嫁麽？」
「甜兒！」蘇蓉蓉不讚同地喊了一聲。
宋甜兒吐了吐舌頭，也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過了，於是立馬改口：「我就說個玩笑話……而且我們也都只是看客，猜測這些恩怨情仇而已……啊，不過四娘你一定知道吧！」
風四娘的表情變得悲天憫人起來：「唉，你們知道李尋歡為何要那麽做麽？」
「為什麽？」宋甜兒立馬好奇地接道。
「因為他的真愛，其實是龍嘯雲啊！」風四娘感嘆道，「不然救命之恩的話，給家產也就算了，為何還要把表妹也讓給他呢！而之後之所以出走關外……是因為即使做出了這一切，想要自己的真愛得到幸福，但是也不想日日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和別人在一起啊！」
其他人都呆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說了，這文我之前沒有大綱腳踩西瓜皮寫法……所以時間線可能會和前面提到的有出入，發現了之後我會修改前面修正BUG的！
這章說說我對李尋歡的看法吧……只是一家之言僅代表我個人的觀感，和任何人都無關。
撇開電視劇魔改的部分不談……（電視劇更加眼瞎因為龍嘯雲一開始就是壞的是故意的）就原作來說……我們來看看原作部分——————
【龍嘯雲以一柄銀槍活挑了卜霸，救了他的性命，又盡心治愈了他的傷勢，一路護送他回家。
從此，龍嘯雲不但是他的恩人，也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但是後來龍嘯雲卻病了，病得很重，一條鐵打般的漢子，不到半個月竟已變得面黃肌瘦，形銷骨立。
李尋歡問了很久，才知道他竟是為了林詩音才病的，這條鐵錚錚的漢子為情所困，竟已相思入骨。
他自然不知道李尋歡和林詩音已訂了親，所以他求李尋歡將『表妹』許配給他，他答應李尋歡一定會好好照顧她。
李尋歡怎麽能答應他呢？
但他又怎麽能眼見著他的恩人相思而死。
而他更不能去求林詩音去嫁給別人，林詩音也絕不會答應。
他滿心痛苦，滿懷矛盾，只有縱酒自遣，大醉了五日後，他終於下了決定，那真是個痛苦的決定。
他決定要讓林詩音自己離開他。
於是他就求林詩音去照顧龍嘯雲的病，他自己卻開始縱情聲色，花天酒地，甚至經月的不回家。
他要造成龍嘯雲和林詩音親近的機會。
林詩音流著淚勸他時，他卻大笑著拂袖而去，反而變本加利，居然將京城的明妓小紅和小翠帶回家來了。
兩年後，林詩音終於心碎，失望。
她終於選擇了對她情深一往的龍嘯雲。
李尋歡的計劃終於成功了，但這成功卻又是多麽辛酸，多麽痛苦，他怎麽能再留在這裏看昔日的梅花？
於是他就將自己的家園全送給林詩音做嫁妝，一個人蕭然而去，他決心永遠也不再見她。】
——表哥你這不是腦子瓦特了是什麽啊？！你就不能直接說那是你未婚妻麽？！龍嘯雲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因此掛掉不成你見過誰家相思病要死能茍兩年的？！萬一你表妹自殺逼你從龍嘯雲和自己種選一個你選誰啊！這一段我真的覺得只有你是深櫃可破啊帥哥！（心梗）
從頭到尾林詩音其實就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她都已經是大齡了，是個大家閨秀的性格武功不行不可能離家出走，更何況她是個美人一個人在外頭如何自保……是啊李尋歡知道林詩音不可能答應嫁給龍嘯雲，然後他就設計想方設法讓林詩音嫁給龍嘯雲……（扶額）
李尋歡真不是壞人，甚至原作你看下來有點聖人了，就是對林詩音而言，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渣男了。（嘆氣）因為焦恩俊的臉，我討厭不起來，反而是一種怒其不爭的氣悶感……
第50章 興雲莊二三事（二）
蘇蓉蓉等人其實在風四娘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呆住了。
她們三個總覺得哪裏不對, 很想反駁，但是似乎又找不到能反駁的點來。
「不, 那個……不是說真愛是表妹麽, 出走關外是不想讓自己影響到他們夫妻的感情……」蘇蓉蓉訥訥道，但是她自己說完之後就自己反駁自己了, 「不過如果是真的愛表妹怎會拱手相讓……而且還花天酒地了兩年讓林詩音徹底死心好安心嫁給龍嘯雲……」
「不是……之前的傳聞說的是因為表妹不喜江湖事，所以覺得龍嘯雲比自己更適合……」李紅袖也試圖反駁，但是很快自己就找到了漏洞, 喃喃道，「不對，龍嘯雲將李園改成興雲莊之後依舊豢養江湖人士，也並沒有遠離江湖……而且他說是將李園當做嫁妝送給林詩音確是在林詩音同意嫁給龍嘯雲之後……如果真的是覺得林詩音不喜江湖事，為何不早點把李園送給林詩音, 好讓她自己選擇呢？」
宋甜兒是接受最快的那個, 她臉都氣紅了：「這群臭男人太過分了！走！四娘！我讚成你說服表妹改嫁！」
風四娘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哎？她有說要勸人改嫁麽？
「四娘你是想要勸說林詩音改嫁？」李紅袖驚訝了一瞬, 很快表情變得堅定起來，「既然如此……我們幫你！」
「沒錯，反正我們也不需要那麽快就回到海上去。」
「還是眼前這樁事情要緊！」
「四娘現在變得和江湖傳聞一樣, 雖然有些人會覺得這樣子做多管閑事，但是我覺得好帥氣哦。」
「就是啊, 比紅鞋子她們好多了！」
一提起自己看不慣的老對頭, 原本正想說自己找林詩音是另有事情要商量的風四娘立馬露出了堅定的表情：「沒錯！當年小李探花沒有給表妹一個選擇，我打算這次幫他補上！唉，一定都是陸小鳳和楚留香的影響, 連我都變得愛多管閑事起來了。」
風四娘想的很好，她原本就不可能把《憐花寶鑒》的事情大招旗鼓地說出去，但是約見林詩音問話必定也需要有個由頭。現在她的名聲越發地大了，貿然上前不行，偷偷潛入也不行，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所以這個時候，蘇蓉蓉三人給她出的主意不錯，而且一下子還多了三個了不得的幫手呢。
我真是機智無雙。就是楚留香的三個妹子現在變成我的了，感覺有點對不起人。——風四娘內心想著。
總之，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在蘇蓉蓉三人的幫助下，風四娘有了和林詩音單獨談話的時機。
也不知道蘇蓉蓉三人怎麽操作的，最終兩人約見的地點就是幾人下榻的花家名下的客棧。
風四娘看著眼前氣質清冷的美人，嘴一快，直接喊道：「表妹啊，你瘦了——」
林詩音：「……」
若是風四娘是個男的，林詩音怕是要生氣並且把對方當登徒子了。
好在風四娘也是個美人，說這話的時候也不像是惡意嘲笑，倒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感慨在，眼神也是一片清澈。
所以林詩音只是覺得好笑，柔聲道：「好久沒人那麽叫我了……不過我與風姑娘素昧相識，這一聲表妹可是叫錯了。」
風四娘沈默了一下，奇道：「你認得我？」
林詩音彎了彎嘴角：「方才請我來的姑娘說了您的名字，所以我才過來……聽聞風姑娘你是百事通，知曉天下事，請我過來，可是有事要告訴我？」
「恰恰相反。」風四娘一臉平靜地拿出了身上所藏著的《憐花寶鑒》，展示了一下封面，開口道，「我是想要問夫人一些事情。」
林詩音剎那間白了臉，因為震驚還下意識地推了一把桌子站了起來，有些失神：「這、這個……怎麽會在……我明明已經放好了……」
看樣子林詩音把東西放好了之後並沒有去經常查看，怪不得王憐花都拿走秘籍那麽多天了她都還不知道。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風四娘可以斷定林詩音自己肯定沒有偷看秘籍也沒有給其他人，估計也沒讓任何一人知道她手中有這個。
「這是前輩自己拿回來的，後來給了我。」風四娘將秘籍放好，重新問道，「我這番請夫人前來，就是想問這件事……當時前輩交由你轉交給小李探花，因為諸多變故沒有達成……這份秘籍，除了你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知曉？」
林詩音已經反應過來了，她蒼白的臉色現在看起來稍微好了一些，知曉風四娘和讓自己轉交秘籍的前輩相識後，她就安心了不少：「除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那便好。」風四娘也松了口氣。
畢竟要是有其他人知道……如果是心術不正的人，她還擔負著清理門戶的任務。
「其他的事情風姑娘你不說我也明白的，我會守口如瓶，我從來就沒有收到過什麽秘籍。」林詩音笑了笑，「若無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等一下啊，表妹。」說完正事之後，風四娘又回到了最初的稱呼，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想要改嫁麽？」
林詩音：「……啊？」
林詩音是實實在在懵住了，還有些受驚嚇。
若是換過任何一個其他的陌生人這麽和她說，她當下就要拂袖而去了。
好在風四娘算是有兩層光環加成，一層是她之前所做的事情所增加的江湖名聲的光環，一層是她現在手中有著《憐花寶鑒》讓林詩音有著莫名的愧疚和信任的光環。
也許是風四娘的神情過於坦蕩了，林詩音沈默了好一會兒，竟然想和對方繼續說下去。
「若是幾年前的話，我必定是想的。」林詩音開口道，她說話期間，身上有著一股幽怨的氣質，但卻並不是那種令人厭煩的，而是我見猶憐的，「但是如今……風姑娘說笑了。風姑娘想必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吧？」
風四娘點了點頭，面露遺憾：「這不是你的錯，都是小李探花不好。」
「表哥……」林詩音下意識地還是用了這個稱呼，意識到這點之後她的表情立刻變得冷凝了不少，「李尋歡已經走了，他還給我留了一整座李園，給我安排了一個好丈夫，對我仁至義盡了，我有什麽不知足的？」
風四娘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任她發泄一般地說完這句話之後，才嘆了口氣：「龍嘯雲配不上你，李尋歡也配不上你。」
大約是成婚之後的這幾年，周圍的人都在說龍嘯雲對她的好、說李尋歡如何講義氣，龍嘯雲也確實對她不錯，雖然這反而讓她更加抑郁。
驟然聽到有人為自己鳴不平，明知道交淺言深不好，林詩音還是忍不住了：「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好，也沒覺得他們配不上我，我只是想要他們在做出決定之前起碼問問我。問問我是否願意啊！」
「我知道的，表妹。」風四娘一邊說著，還一邊伸手蓋在了林詩音的手上，安慰道，「畢竟你也不知道，小李探花的真愛是龍嘯雲，他雖然也喜愛你但是願意為龍嘯雲做到那等地步啊。」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林詩音原本還哽咽著，聽到最後忽然一停，「你說什麽？」
在風四娘和林詩音密談的時候，外面守著門的蘇蓉蓉幾人也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怎麽辦啊，要是四娘沒有說通的話……」
「我們也畢竟不能替表妹做決定，只能寄希望於她自己……」
「說起這個……你怎麽也跟著喊表妹了？」
「哎呀，一不小心太順口了……」
阿飛看著她們三個的模樣，默默地擔負起了看著地盤以防其他人打擾的指責——感覺這幾個姐姐都挺不靠譜的，唉，只能他來做正事了。
屋內，風四娘還在和林詩音分析：「就是如此這般……啊，你知道麽，李尋歡還燙了一個泡面頭。」
林詩音並不知道泡面頭為何物，但總歸是和面相關吧，雖然聽不懂，但似乎是表哥為此還受了情傷一樣。
林詩音並不是傻子，也不是什麽逆來順受的受氣包。她雖然一直愛著李尋歡，甚至嫁做他人婦之後情誼也沒有變，但是她之前也一直以為李尋歡愛著自己的，只是這份愛比不上他心中的義。
就算當時李尋歡花天酒地兩年，她的死心也只是明白李尋歡絕對不會娶自己，與其執著耗著不如成全……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成全的內幕是這樣子的啊！
饒是林詩音是再好的脾氣，在這一刻也出離的憤怒了。她像是豁然開朗一般，心中所有的困惑和疑慮以及不舍不甘都有了解釋和發泄口。
她沒有憤怒，反而顯得相當平靜。
她盯著風四娘，開口了：「風姑娘，我該怎麽做？」
風四娘楞了一下，鄭重道：「重點是你想怎麽做。」
「無論我怎麽做你都會幫我麽？」林詩音似乎已經回過了神，她忍不住笑了笑，問出了重點問題，「風姑娘為何想要幫我？」
風四娘盯著林詩音半晌，忽然間感嘆了一聲：「因為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何人？」
「沖田三葉。」風四娘一臉惋惜道，「她也是被她心愛的人拒絕，但是她心愛的人是依舊愛著她的，他們雖然錯過了很多，但幸運的是終成眷屬了。」
然後，林詩音也很幸運地成為了又一個聽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的愛情故事的人。
因為風四娘已經講了挺多遍的了，說起來特別順，還帶著起承轉折。林詩音聽得認真，到最後已經是淚如雨下。
她是很能帶入沖田三葉的情境的。
因為她也一樣，和自己喜歡的人兩情相悅，甚至都已經定親了的。但是卻被對方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只不過沖田三葉比自己幸運一些，也比自己堅強一些。
「我不想要什麽改嫁，我就想要離開。」林詩音拉著風四娘的手，哭得梨花帶雨，配合著她原本就自帶的清冷氣質和總是透露出幾分憂愁的眉眼，讓人看了就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風姑娘！求你帶我走吧！」
「好！」風四娘一點頭，接著陷入了沈思——咦？這麽操作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然後，和玉羅剎互相傷害結束後的王憐花回來正要找人，就發現了自己派出去善後的人拐跑了別人的妻子，並且還有楚留香的三個紅顏知己陪著。
王憐花在那一瞬間都不知道該感慨對方惹事的本事好，還是該怪陸小鳳好。
至於為什麽怪陸小鳳麽……看哪，他的女兒和他一個德行，熱衷於給別人戴綠帽！
作者有話要說：
秘技！釜底抽薪！（不是）
三葉真是勞模……數字大家族要永遠為她保留三的元老位置。
興雲莊的副本很短……就還剩下一兩章的樣子……接下來就是西門家的大型親情倫理劇了！（西門吹雪：你們都走開
第51章 興雲莊二三事（三）
蘇蓉蓉擅長易容和醫術, 風四娘又是從以前就是個跑路高手，再加上他們這次約人出來也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林詩音是單獨前來的, 幾乎是很順利地就把人帶走了, 都沒有驚動興雲莊的人。
起碼現在興雲莊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夫人失蹤了。
「我還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王憐花看著風四娘，感慨道。
風四娘絲毫不臉紅：「哪裏, 我也覺得我這次做得不錯。」
「我可沒有在誇獎你！」這一次王憐花毫不客氣地指責道，「你隨便將林詩音接來，可曾想過之後該怎麽辦？」
「之後啊……」風四娘思忖了片刻, 「反正我肯定不會把表妹再還回去的。」
「那可不是你表妹！」王憐花這個時候終於體會到了自己縱容出來的熊孩子的威力。
平時都只是招惹別人所以他能微笑旁觀，這次就不太行了。
應該說好在李尋歡不在，不然這次光是憑借著蘇蓉蓉和風四娘，再加上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阿飛，怎麽能簡單地把興雲莊的女主人給直接帶走……啊, 算了, 就現在的興雲莊的主人龍嘯雲, 風四娘一個人就能打得過。
而如果李尋歡在，林詩音也肯定不會要走。
「難道前輩你也讚同小李探花的做法麽？」風四娘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目光中帶著譴責, 痛心疾首道，「我看錯你了！」
「第一, 我沒說讚同。第二……」王憐花將手中的折扇一收, 重重地敲在對方的腦袋上，語帶威脅，「你就是這般想我的？」
「那若是前輩的話會如何？」在一旁看著兩人互動的宋甜兒忍不住問道。
她並沒有那麽多心思, 雖然王憐花是前輩，但是同時也是風四娘的丈夫，那麽在她這邊會先把對方當成是小姐妹的夫君為先，對她而言就是平輩。
好在王憐花也不是個端著前輩架子的人，他收回自己的折扇，輕輕地敲擊了兩下自己的掌心，斜眼睨著看風四娘，嘴角微微彎起，一雙桃花眼煞是勾人，用著漫不經心的語調說道：「若是我真心喜愛的女子的話，那我千方百計也要讓她留在我身邊。」
「若是她不願呢？」蘇蓉蓉忍不住出聲道。
王憐花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打量她，接著似笑非笑道：「蘇姑娘似乎會錯意了，我說的這個留在我身邊，自然是包括讓她真心愛上我這點。」
「若是做不到呢？」蘇蓉蓉似乎有些執拗。
「可是我已經做到了。」王憐花沒有和一個小輩擡杠下去的意思，他看著蘇蓉蓉，像是看透了對方的想法一般，意有所指道，「蘇姑娘你想從我這裏問出什麽？」
蘇蓉蓉不說話了。
而在這種時候，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林詩音站了出來，先走到王憐花跟前，認真地行了個禮：「見過前輩。」
王憐花只是淡淡地一點頭，嗯了一聲。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見林詩音，而林詩音這番作態應該是風四娘說過《憐花寶鑒》的事情，讓其也知曉自己就是當年給秘籍的那位前輩。
而林詩音則是鼓起勇氣開口道：「請您不要責怪風姑娘，是我要求她帶我走的……」
王憐花：「……」這話怎麽越聽越不對勁了？
一旁的宋甜兒噗嗤一笑，走到林詩音邊上挽著她的手，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放心吧表妹，四娘和前輩是夫妻，不會真的責怪的。」
林詩音有些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她之前一直以為是師徒身份，而叫前輩是為了保密師承……
不過這麽一來她的確安心了不少，並且和宋甜兒不一樣的是，她對王憐花的認知在先，所以這麽一來她會把風四娘擺在高一個輩分的位置。
王憐花倒是沒有否認宋甜兒的話，而是看向了林詩音：「四娘她任性胡鬧是她的事，你若是一時沖動的話，後果是要你自己負責的。」
林詩音點頭：「我之前從來沒有自己做選擇的余地，這是唯一的一次，所以無論後果如何，我都不會後悔。」
她說罷，遲疑了一瞬，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說話。
「我只是想和沖田三葉一樣，最終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即使是死，我也心甘情願的。」林詩音笑了笑，語氣溫和但卻堅定，「如果表哥不是那個人，我便去等、去找。總歸能遇到的。」
王憐花在聽到沖田三葉這個名字之後，臉上的笑容已經漸漸消失了——完了，又是被忽悠瘸的一個。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去東瀛一趟不方便，王憐花還真想去親自找找看到底有沒有這麽一個人，不然太對不起為了她的愛情故事而中毒的南宮靈、蕭十一郎、林詩音以及未來還不知道會不會增加的受害者們了。
而蘇蓉蓉聽完林詩音的話，提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表……咳咳，林姑娘你現在是出來了，有想過怎麽辦麽？」
宋甜兒也反應過來：「對哦，你要報覆龍嘯雲麽？」
她說著，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被一旁的李紅袖打了一下腦袋才收斂。
「他又沒有做錯什麽……」林詩音笑了笑，似乎是因為終於下定了決心，她現在無論做什麽都覺得很輕松，「我想拜托諸位幫我轉交一封信……我和他說明我要離開。之後……」
「你要假死然後拋棄林詩音的身份，換個叫做『梅思影』的假名活下去麽？」風四娘一臉凝重地問道。
林詩音楞了一下，一開始沒那麽想，被那麽一說反而是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也是……為了面子上過得去，我假死這個方法倒是不錯。梅思影這個名字也不錯。」
不過為什麽姓梅呢？——林詩音有些迷惑地想著。
林詩音的事情就那麽敲定了，宋甜兒三人顯然還出於興奮的狀態，拉著林詩音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幫其完善之後的計劃。
而王憐花則是和風四娘找了個房間單獨談話了，風四娘把之前和林詩音說的話乖乖地覆述了一遍。
王憐花頷首，覆又皺了皺眉：「你想怎麽安排林詩音？」
「不需要安排，表妹沒有那麽柔弱。」風四娘說得頭頭是道。
王憐花扶額：「你叫她表妹她就真成你的表妹了，人家正經的表哥還活著呢！」
風四娘沈默了一下，開口道：「等表妹有心思改嫁的時候，我會請小李探花回來喝喜酒的。」
「……」王憐花很想問你是不是和李尋歡有仇，但是撇開其他的不說，他也知道現在的安排其實對林詩音本人來說是最好的。
他以前見過，所以知道女人會為了愛做多麽大的犧牲和在旁人看來多傻的事情，也知道當愛轉變成恨之後又會有怎樣的後果。
當然，林詩音不像是會因愛生恨然後去捅人的人，平心而論，現在這樣子處理，李尋歡回來也指摘不出什麽。
畢竟林詩音想走，風四娘只是幫忙。
而龍嘯雲麽……住的還是結拜兄弟送的宅子、老婆的嫁妝，人品還不行做的盡是小人行徑。為了擺脫李尋歡的陰影他沒有選擇搬離李園而是刻意營造自己的名聲妄圖粉飾太平，但是又為了借李尋歡的勢頭，明明李園都改名了叫做興雲莊，但是那個「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禦筆親書的對聯還留著。
這個男人本就留不住自己的老婆，無論是心還是身。
想明白了這些之後，王憐花忽然還有些想看看萬一林詩音真的改嫁了，李尋歡收到請帖的時候是什麽表情了。
在他想得出神的時候，風四娘開口喚回了他：「前輩你之前說的是真的麽？」
「嗯？」
「若是你真心喜愛的女子的話，會千方百計地將人留在身邊。」雖然蘇蓉蓉的問話王憐花是那樣子回答的，但是風四娘也明白自己不是那個人，她現在對那個問題也有些好奇，「若是你做不到呢？」
王憐花挑了挑眉，盯著對方片刻，饒有興趣道：「若是四娘你呢？」
「我的話，分情況。」風四娘低頭深思了半晌後，認真地回道，「若是我愛的人也愛我，那我就立刻和他在一起。若是我愛的人愛的是別人……」
王憐花正聽著呢，聽到風四娘停頓了一下，耐著性子問道：「若是那樣子的話，你又待如何？」
「那我就永遠不讓他知道我的心思。」風四娘說著，笑了起來。
就算是在說著隱秘的少女心事的話題，她的表情也依舊張揚，仿佛這是能對外宣告的事情一般。
她似乎無論是遇上了什麽，都可以露出這樣子的表情來，整個人就是肆意地生活著。明明很多決定像是不動腦子就做出來的，卻從來不會瞻前顧後。
王憐花看著，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為什麽縱容眼前的女子了。
也許除了自己看熱鬧和探究對方的記憶從何而來之外，還有點她本身性格的原因。
「不過蓉蓉當時為什麽那麽問？」風四娘又開始思考起別的事情來了。
王憐花回過了神，嗤笑了一聲：「那位蘇姑娘恐怕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這麽一想，那楚留香似乎比陸小鳳還要慘一些。
而另一邊，比陸小鳳還要慘的楚留香還在大漠邊緣徘徊，他自然不知道他的三位好妹子沒有乖乖地回家去，而是中道奔去和風四娘一起，還一起幹了一件大事——偷了別人的老婆。
其實現在就算他知道了估計也沒有數落妹子們的心情了，其實他現在也很想去見風四娘一面。
因為他正盯著一夜之間在自己床頭多出來的一塊玉牌，整個人的腦子都是木的。
玉牌不大，看起來也很精致，上面刻著的魔神和梵經一看就不是什麽正道的東西。
楚留香覺得口中發苦，表情也變得苦澀起來。
他自持武功不弱，還因為鼻子有了特殊的呼吸方式所以各種迷藥都對他沒用，天底下能無聲無息來到他身邊還放下這麽一塊牌子再走掉的人，屈指可數。
而這零星的幾個人中，就有一個是羅剎教教主……也是風四娘口中、他的親生父親——玉羅剎。
據說羅剎教就有這麽一塊玉牌，叫做羅剎牌，拿到了的人是下一任教主的證明……楚留香一下子覺得手中的玉牌宛若有千斤重起來。
他該去找風四娘喝杯酒了。
他之前聽風四娘說要帶著阿飛去找西門吹雪……希望別真的去了。
畢竟這頭一個疑似親爹的人還沒解決呢，他還沒有做好認個親弟弟的準備。
第52章 興雲莊二三事（完）
林詩音最後, 還是給龍嘯雲寫了一封信。
她沒有寫什麽怨懟的話，而是感謝了他這些年的照顧, 然後又說自己終於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 決定離開。
她分文不要，作為她的嫁妝的李園她也不會追回什麽的, 也不求什麽和離書，她知道龍嘯雲是個特別要面子的人，所以她願意讓林詩音「死亡」。
宋甜兒還覺得這樣子林詩音太委曲求全了, 但是蘇蓉蓉和李紅袖都覺得這樣子的處理很恰當。
這樣子林詩音就無可指摘了，即使是小李飛刀李尋歡回來也說不得什麽的。
不然難道還要逼死林詩音不成？
而至於林詩音最後的去處麽……
「我自幼也是讀了些詩書，女紅也過得去，該學的管家事宜我也會。」林詩音說完之後，面露一絲不安, 「這樣子是不是不太夠？」
她雖然小時候也學過一些武藝, 但畢竟她不喜歡, 被嬌養著，不像個江湖人也不適合混江湖，她更偏向是大家閨秀的感覺。
「我覺得這樣子差不多了。」風四娘想了想, 拍板道，「我有個朋友, 他家裏的空缺比較多, 應該有適合你的地方。表妹你當個教書女先生綽綽有余了。」
聽到風四娘又叫自己表妹，這次林詩音都不反駁了，只是抿嘴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四娘叫得太自然, 還是因為宋甜兒她們也被影響了跟著叫，導致林詩音現在被叫表妹也沒有了最初的傷感，反而是覺得有幾分好笑。
風四娘說的朋友是花滿樓。
不像是孑然一身的她和陸小鳳，花滿樓是有家的，而且還是個大家族。讓花家幫忙找個適合林詩音的空缺位置一定辦得到的。
既然定了下來，風四娘自然要將林詩音送走。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雖然說也可以拜托花家，但是畢竟那樣子還需要書信，一來一回恐怕會耽擱不少時間。等興雲莊反應過來，恐怕也會惹出不少麻煩來。
她們幾個倒是沒什麽問題，就是怕林詩音受到傷害。
雖然蘇蓉蓉三人自告奮勇地表示她們可以，但風四娘還是有些擔心，更何況蘇蓉蓉三人本來就想要留在這裏等楚留香的。
好在這個時候有個合適的人選到了——蕭十一郎總算徹底解決了事情，過來了。
處理遣散了石觀音的弟子之後，他還護送了曲無容一段路。雖然曲無容表示不需要也並不領情，但是他覺得需要還對方的人情，就還是那麽做了。
在那之後，他就來找自己的姐姐會合了，畢竟之前太匆忙而且事情多，他都沒有好好地問問自己那個姐夫到底是怎麽回事。
結果他剛剛到了地點，就被一臉鬼鬼祟祟的風四娘拉到一旁坐下，一臉凝重道：「十一郎，我要和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
蕭十一郎已經有了點不好的預感：「什麽？」
風四娘道：「表妹……啊，我是說，李尋歡的表妹在我手裏。」
蕭十一郎頓時表情一變，驚魂不定道：「等等！四娘你對人家表妹做了什麽！？」
「這事情很覆雜，總之結果就是我讓別人失去了他心愛的老婆，然後決定讓你帶著他的老婆遠走高飛開始新的生活。」
蕭十一郎：「……你不說明白點的話，我就要去報官了。」
風四娘這才明明確確地把話說明白，蕭十一郎得知是人家自己的想法之後松了口氣。他還真的怕自己的這位姐姐拐跑了別人的老婆……畢竟這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過同時他也挺同情林詩音的，畢竟蕭十一郎是從小野生著長大並且和狼一起生活過好一段日子的。他學到的配偶觀也是狼身上學的——單一配偶制。
狼只有在自己的伴偶死了之後才會考慮別人，其他的時候別說是讓出配偶了，有其他狼覬覦就是要廝殺的。
蕭十一郎攬下了這個活兒，蘇蓉蓉三人最後還是決定一塊跟著，送他們出城。
而風四娘則是在蕭十一郎離開之後，突然間露出了愁容來，長嘆了一口氣：「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擔心蕭十一郎的安危？」
「這次沒有石觀音，十一郎他還沒有那麽弱。」風四娘說道，接著又嘆了口氣，「表妹她算是有夫之婦……我有些擔心十一郎會喜歡上她。」
這個時候，王憐花才想起來，蕭十一郎似乎是喜歡沖田三葉那種類型的，而林詩音的確有點……等等！怎麽他也開始那麽自然地把沖田三葉這個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拿出來做對比了！
王憐花這麽想著，瞪了風四娘一眼。風四娘則是一臉茫然。
「若是蕭十一郎喜歡上了，你還要攔著不成？」
「不，如果十一郎喜歡的話，我肯定會幫忙的。」風四娘感慨道，「到時候還要你這個做姐夫的出馬。」
「……嗯？」王憐花怎麽想都不覺得有自己出馬的必要，他看起來也不像是能好好地替人牽線的類型吧？
風四娘一臉真誠道：「需要由你給李尋歡送請帖。」
王憐花：「……」這人倒是一直想得挺美的。
「你倒是很自然地使喚起我來了……」王憐花說著，提醒道，「可我不算是他的正經姐夫。」
「是哦。」風四娘恍然道，接著露出了憋悶的表情，「我之後要嫁人就成了二婚了，感覺我虧了。」
王憐花被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給氣笑了，正想要懟回去，又想起了之前兩人的談話，突然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你對我是什麽心思？」王憐花忽然問道。
他問得很直白，沒有任何遮掩。而同時，他也對對方的答案有些期待起來了。
這種感覺挺新奇的，也和最初發現風四娘的時候，那種小孩子發現了新鮮玩具的新奇不太一樣。
像是王憐花這樣子的人並不缺乏被人暗戀明戀的經歷，但是風四娘是不一樣的。
這個不一樣首先就體現在她這個人就不太一樣……其次就是，明面上兩人都算是有夫妻之名並且周圍人都承認了的，但是兩人別說夫妻之實了，連情人都算不上。
也是在和玉羅剎見面之後，發現對方直接把風四娘當成自己的女人而他並沒有反駁的理由後，王憐花才意識到這樣子下去似乎不太對。
他有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之前也問了風四娘，現在更是直接地問了出來。
如果對方說有的話，王憐花覺得自己之後就要保持距離了。
但是如果對方說沒有的話，王憐花也會覺得興致缺缺，畢竟他也沒有強迫別人和自己糾纏的興趣。
所以王憐花才期待對方的答案。
風四娘楞了一下，忽而笑了起來，表情是無比的自信，而這個自信似乎又和之前她忽悠人時的自信不太一樣。
她信誓旦旦道：「我不會讓前輩你知道的！」
風四娘這話回得很巧妙。
之前她便說過，如果喜歡的人並不喜歡自己的話，她便讓他一輩子都不知道。
所以王憐花也不知道，她這話到底是偏向哪個意思。
王憐花知道，按照風四娘之前說的邏輯來說，他想要知道的話，只需要說自己喜愛她就行。但是讓他主動表白，不知怎麽的，他又不太願意。
明明這種哄騙小姑娘的事兒是他十分擅長並且也沒有什麽心理負擔的。
所以，他只是說了另外的一個問題：「你打算一直喊我前輩？」
風四娘被問得一楞，面露遲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小花？」
王憐花：「……算了，你還是閉嘴吧。」
林詩音是很順利地被送出城了，而興雲莊也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女主人不見一事。不過因為有林詩音的書信，龍嘯雲也沒有聲張。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不是林詩音終於受不了一切要離開了，他是懷疑林詩音去找李尋歡了，所以還特意派人悄悄地去關外的路上找。
之所以悄悄的，也是不想讓外人知道這件事。
同時心急如焚的他知道了風四娘就在鎮上後，立馬奉上重金請人了，目的不用說，就是為了探尋林詩音的下落。
饒是王憐花都對這一幕嘆為觀止——還有家中失竊跑去問請賊的蠢人！
不過那也是風四娘的對外形象太過於有迷惑性的緣故了。
風四娘收下了重金，想了想，只回了一句話：「讓你們家老爺把興雲莊改回李園，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還回去，也許龍夫人就會回來了。」
她這麽一說，其實是篤定龍嘯雲根本舍不得。
而龍嘯雲本人，除了舍不得之外，還腦補了很多。
風四娘對外的形象是俠義無雙並且熱衷於打抱不平的，而龍嘯雲……龍嘯雲其實就是個普通人，只是好運當年恰好救了李尋歡而已。
也許他在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個淳樸的好人，但是這些年來心思也早就變了。
而這類型的人，最會以己度人。
他開始想著是不是風四娘知道了這一切，一下子找尋的動作都變得束手束腳慢了起來。
龍嘯雲那邊不敢來打擾，風四娘自然樂得輕松，還有閑情逸致和阿飛聊天：「不知道十一郎他們是否順利……反正有蓉蓉他們在一定是順利的吧？既然你不馬上去挑戰西門吹雪，我們就可以先在周邊讓你歷練一下，聽說陸小鳳在附近呢，不過不一定能遇到了。還有楚留香……他之後應該是會來找蓉蓉他們的，不過我們應該也見不著了……算了，沒事，還有你舅舅在呢。」
大約是之前說的話都準了的緣故，這次的風四娘，說的這些話沒有一句準的。
另一頭，蕭十一郎護送幾位姑娘的時候遇到了一位自稱畫眉鳥的女人。雖然他一個人可以走掉，但畢竟還有四個姑娘在，一下子變得束手束腳，最終被「請」去了莊子上。
在附近的陸小鳳已然聽說了石觀音一事，他一邊覺得自己應該離風四娘遠一點也就遠離了麻煩了，另一邊又忍不住擔心，最終還是決定去找風四娘一趟。
而還有一邊，楚留香正在趕來找風四娘的路上。
至於王憐花麽……他去和呆在興雲莊附近的孫二說了一聲秘籍他已經取走轉交給他人，不必再盯著興雲莊了之後，便自行離開了。
「我們接下來應該挺空的……幹脆就讓舅媽帶你在周圍逛一逛吧！」風四娘拍板道，「這個時候應該還挺安全的！」
第53章 羅剎牌的秘密（一）
陸小鳳在繡花大盜的案件之後, 就一口氣從江南往華北這邊跑。
他要躲人，躲一個女人。
雖然這也不是陸小鳳第一次有這種操作, 但是這的的確確是他第一次不是為了躲和自己有關系的女人。
即使繡花大盜一案中的確牽連了他的情人薛冰, 他也哀嚎著被對方咬了耳朵，但是他這番躲避, 不是為了薛冰，而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真的要說起來……其實也不算和自己沒有關系。
「我是為了躲我的便宜女兒！」陸小鳳一臉的苦大仇深，語氣也很是凝重, 「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麽人說兒女都是債了！」
坐在陸小鳳對面的西門吹雪：「……」
萬梅山莊的老管家正端著茶上來，聞言還有些驚奇：「陸大俠有了個女兒？」
「是，還是個只比我小幾歲的女兒。」陸小鳳嘆氣。
西門吹雪雖然性子比較冷，平時話也不多，但是並不代表他就不喜歡說話了。面對著朋友, 他也是能聊甚至能調侃的。
所以聽聞陸小鳳那麽說, 他開口道：「你是怎麽認下這個女兒的？是風四娘自己說是你女兒然後你就信了麽？」
「唉, 都怪我多嘴，多說了一句話就擔上了這麽一層莫須有的父女關系。」陸小鳳嘆息了一聲，接著有些驚奇道, 「西門吹雪你剛剛是在挖苦我麽？」
西門吹雪反問道：「我不能麽？」
「不是不能，而是很少見。」陸小鳳端詳了對方半晌, 拍板道, 「四娘說總覺得你對她有意見！我之前以為是無稽之談，現在看起來還確有其事了！」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想起了和風四娘的唯一的一次見面時發生的事情……突然被搶了自己想說的話、突然被告知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女人中有個是自己未來的老婆……西門吹雪自己和風四娘處不來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老管家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糾葛, 驟然聽到風四娘的名字，還多問了一句：「陸大俠的女兒是江湖百事通風四娘麽？」
陸小鳳自稱還好，驟然聽到有人那麽一本正經地問出來還覺得怪怪的，搞得好像風四娘真是自己親女兒似的。
「她可不是我女兒！不過她算是我的朋友了。」陸小鳳說著又嘆氣了，「說是百事通，我看她就是個小傻子。」
在這個時候，西門吹雪微不可察地，在一旁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讚同。
不過老管家和陸小鳳都沒有注意到這點，他們正專註於自己的對話。
「難道風姑娘並不是什麽百事通而是江湖人士杜撰的？」
「她的話半真半假，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陸小鳳搖了搖頭，苦笑道，「把她當真的百事通看待的人，恐怕都要一個個栽倒坑裏。」
西門吹雪突然出聲道：「你很有心得？」
陸小鳳一下子跳了起來：「我才沒有！我可是那個難得的明白人！」
至於不明白的……有太多前車之鑒了。
霍休、無花、金九齡……每一個都是。要麽全信了她，要麽完全不信，導致了慘烈的下場。
「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西門吹雪又問道。
「這是你對朋友的態度麽？我才喝了幾杯你就開始趕人了！」陸小鳳指責道。
「陸小鳳可是一個閑不住的人，而且他每次來萬梅山莊都是有事的。」西門吹雪道，「你如果是來躲風四娘的話，可以走了。」
陸小鳳一楞：「為什麽？」
西門吹雪回道：「因為她去了大漠。」
陸小鳳一開始是松了口氣並且覺得自己的決定很棒棒的，並且說好了不管風四娘就真的咬牙不管，聽到西門吹雪說那話之後他就立馬從萬梅山莊跑了。
因為他害怕聽到後續他又忍不住撿起了好不容易丟掉的老父親身份，去多管閑事也跟著跑一趟大漠。
反正那位偽裝成風四娘的丈夫的前輩還在，風四娘肯定沒事。
陸小鳳也的確放下心來逍遙自在地浪了好一陣子，然後就聽到了風四娘和楚留香聯手滅了石觀音的消息。
石觀音這個大名陸小鳳當然不陌生，甚至於石觀音為什麽找風四娘和楚留香的麻煩這件事他都一清二楚——因為當時他一塊參與的天一神水一案。
雖然在這個案件中，陸小鳳也出了不少力，但是光芒都被風四娘蓋過去了。
之前陸小鳳也擔心了一下石觀音這種睚眥必報的人肯定會找上門來，可是看到有王憐花在他又覺得自己不用擔心……直到石觀音一案的消息傳來。
陸小鳳火急火燎地再度趕到了萬梅山莊：「西門吹雪！你是不是上次就知道了風四娘去大漠是因為蕭十一郎被石觀音給擄走了！」
西門吹雪坐在那裏，佁然不動的：「是。」
陸小鳳被他哽了一下，大聲道：「你上次居然不告訴我！」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沒有問。」
「我懷疑你是故意的！」陸小鳳坐了下來，捧著心口，一副子被氣到的樣子。
西門吹雪定睛看了他半晌，忽然十分罕見地笑了笑：「陸小鳳你這個反應倒的確像是風四娘的父親了。」
「……」陸小鳳只覺得憋屈，他立馬想起了回擊西門的好辦法，「四娘還說楚留香是你的親哥哥呢。」
西門吹雪：「……」
饒是西門吹雪本人，也想了好一會兒，沒理解其中的邏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陸小鳳語氣誠懇地回道：「我如果能理解了，我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至於什麽張潔潔的事情……楚留香當然沒說出口，陸小鳳也不知道其中邏輯。
其實及時陸小鳳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拿出來說，因為他覺得自己即使是覆述起來也像個傻瓜。
西門吹雪也不知道他其中邏輯，反正之前風四娘還給他塞過老婆呢，就算知道風四娘說的話很多都是準的，他也不會當真。
畢竟他很確信西門老莊主就他一個兒子。
不過西門吹雪的表情還是有了微妙的變化，他怎麽想都不記得自己之前和風四娘有什麽交集，但為什麽風四娘每次都還會波及到他？
陸小鳳看到了他的表情，多年朋友的經驗讓他get到了西門吹雪的想法，插嘴道：「放心吧，楚留香也不會信的。」
西門吹雪冷冷道：「他信了那他就是比風四娘還傻的傻子！」
陸小鳳：「……」破案了，西門吹雪對風四娘有沒有排斥不知道，但是絕對在心裏罵她傻子。
萬梅山莊的消息的確挺靈通的，但畢竟不是全知全能，和當事人沒法比。
陸小鳳一開始也不知道風四娘的落腳處，還是花滿樓告訴他的。因為風四娘出了大漠之後就給對方報平安了。
明明一開始是自己逃跑還不想聽對方的下落的，這個時候陸小鳳卻有一種兒大不由娘的莫名心塞感。
他糾結了老半天，才最終心一橫決定去找風四娘問清楚石觀音之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小鳳趕到山西的時候，風四娘正帶著阿飛在逛市集。
「舅媽，我們要一直呆在這裏麽？」阿飛問道。
「不，我們等蓉蓉她們回來了就走。」風四娘回道。
雖然她有時候相當傻大膽，但是該懂的道理還是懂的。例如身為罪魁禍首不能在案發現場待太久。
她帶著阿飛逛了市集，給對方買了不少小零食，阿飛一邊吃著一邊暗暗記著，覺得自己之後一定要去多殺幾個惡人換賞金然後還給舅媽。
兩人不知不覺間就買了一大堆，滿載而歸回到客棧的時候，發現了在那裏等著的陸小鳳。
「你們兩個可真慢！」陸小鳳一臉怨念地感慨道，接著他望了望四周，「前輩呢？」
「他從昨天說要出去走走後就沒有再出現了。」風四娘說完之後啊了一聲，若有所思，用帶著點嘆息的口吻說道，「他可能明天就回來，也可能永遠不回來。」
陸小鳳：「……」這……應該不是在咒前輩吧？總覺得有風四娘這麽個小輩也挺頭疼的，他懷疑是那位紅衣前輩終於受不了了決定任其自身自滅。
「陸小鳳你來幹什麽？」風四娘說著做了下來，阿飛也跟著坐下，把手中拿的身上掛著的大包小包全部一股腦放桌子上。
「我來看看你！」陸小鳳把酒壺順著酒杯一起拿過來，免得被阿飛放的東西給擠到，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頗有一種拿酒壯膽的意思在，語氣也充滿了認命的味道，「說吧！你到底在大漠又幹了什麽！」
風四娘自然沒有瞞著自己的「老父親」，她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後果都說了。
當然也包括了玉羅剎是楚留香的爹那部分。畢竟不說的話就不好解釋石觀音為什麽會臨時放過楚留香了。
期間還伴隨著阿飛時不時認真的補充。
陸小鳳聽得一楞一楞的，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風四娘這次的大漠之行能如此精彩，同時還有點小遺憾——他也是早就聽說過【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的稱號的。
只不過……
「楚留香真的是玉羅剎的兒子？」陸小鳳驚疑不定道。
「嗯！」風四娘凝重地一點頭。
和「西門吹雪是楚留香親弟弟」這種一聽就不可能的不靠譜消息相比較，「楚留香是玉羅剎的親兒子」這個還有可信度。並且陸小鳳聽著，風四娘只說了他父親在大漠，這個人選還是楚留香自己猜出來的，讓這個消息變得更為真實了幾分。
陸小鳳想了一番之後，又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是前輩告訴你的？」
「不。」風四娘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悄悄道，「不是，是我推理出來的。」
一聽到推理，陸小鳳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但是他堅強地挺住了：「怎麽推理的？」
風四娘說得條理清晰，邏輯縝密：「西門吹雪是楚留香的親弟弟，西門吹雪是玉羅剎的親兒子，所以楚留香也是玉羅剎的親兒子。」
陸小鳳：「……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為什麽楚留香會信這個啊！？總不至於是風四娘歪打正著了吧！？
陸小鳳在見風四娘之前有一肚子話要問風四娘，見了問了之後開始變成有一肚子話要問楚留香了。
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他的願望在一個時辰不到後就實現了。
楚留香過來了。
一向臉上帶著笑的香帥此時表情顯得有些過分凝重了，只有在看到陸小鳳的時候才變得緩和了一些：「陸兄，好久不見了。」
「香帥客氣了……你這是……」陸小鳳看著這仗勢像是找風四娘有要事的樣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開。
「此時告訴陸兄也無妨。」楚留香露出了幾分苦笑來，「畢竟如果這是是真的如我心中所想，還少不得要陸兄幫忙。」
這明白了是個麻煩，但是陸小鳳內心十分好奇，所以他還是坐下來了聽著。
然後楚留香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牌出來，置於風四娘眼前，問道：「風姑娘是否認得這塊玉牌？」
風四娘定睛一看，表情也變了：「羅剎牌！你爹這麽快就找到你了？」
楚留香一言難盡地閉上了眼睛。
陸小鳳：「……？？？」
第54章 羅剎牌的秘密（二）
陸小鳳是實實在在地懵逼了。
他覺得風四娘和楚留香說的話每個字他都聽得懂, 甚至分開來說他也懂，但是兩人一對話起來他就有些聽不懂了。
首先是楚留香拿出來的那塊玉牌, 看起來就十分精致來歷不凡。
伴隨著風四娘叫破的稱呼, 這個玉牌的來歷也呼之欲出……不，已經被呼出來了。
羅剎牌這個名號, 陸小鳳也聽說過。
這是西方魔教羅剎教的鎮教之寶，就如同每一個鎮教之寶該有的待遇一樣，教內人士見到這塊玉牌就宛宛若教主親臨。所以玉牌的價值連城不僅僅體現在它本身的價值上, 更重要的是它的附加價值。
畢竟羅剎教誰沒聽說過啊，拿了這塊玉就跟教主一樣能號令下面的人，豈不是血賺？
可是重點是……這塊羅剎牌為什麽在楚留香手裏。
以及為什麽風四娘說「你爹那麽快就找到你了」的時候，楚留香是那樣子的表情。
眼前兩個都是自己的好友，三人一同經歷過危險一同破過案, 對彼此都了解並且信任, 所以陸小鳳也沒有裝模作樣, 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插嘴問道：「楚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真的羅剎牌？怎麽會在你的手上？玉羅剎真的是你爹？你確認沒有搞錯麽？」
即使陸小鳳不問，楚留香也是要開口把前因後果給解釋清楚的。
「我並不知道玉羅剎是不是……不過我的身世或許的確和魔教有關。」楚留香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這塊是不是真的羅剎牌, 只知道我原本想去打聽一下魔教的消息，結果在還沒查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之前, 這塊玉牌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我的床頭。」
陸小鳳聽罷, 神色變得凝重了不少。
他雖然沒有和楚留香交過手，但是也看他出過手。
能無聲無息地在楚留香睡著的時候在他床頭邊上放上這麽一塊玉牌，放眼整個江湖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四娘, 你確認這就是羅剎牌麽？」陸小鳳又問另一個人。
風四娘已經拿過羅剎牌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末了看了看楚留香，點頭道：「我確定！」
雖然風四娘之前沒看過羅剎牌，但是她確定楚留香是玉羅剎的兒子啊！一介魔教教主給自己兒子留的東西，能是假的麽！
陸小鳳不知道她內心的奇妙推理，而是點頭了之後也跟著看向了楚留香：「楚兄你……」
饒是陸小鳳，此刻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畢竟……如果風四娘又瞎撞上了，楚留香真的是玉羅剎的兒子，那麽這一切也並非不無道理……
風四娘和楚留香在大漠鬧出的動靜足夠大了，玉羅剎身為魔教教主不可能沒有察覺……
思及至此，陸小鳳嚴肅地問道：「楚兄是玉羅剎兒子這事，四娘你還和誰說過……或者說還有誰知道？」
「當時為了救香帥，我當場喊破的，所以知道的人應該有姬冰雁和胡鐵花……」風四娘慢慢地說著。
陸小鳳一聽，覺得應該沒問題：「那是香帥多年的好友，必然不會往外說……」
「還有琵琶公主、龜茲王、柳別飛、石觀音、王……前輩，以及楚留香本人。」風四娘一個個往外報著名字，「啊，還有你和阿飛。」
突然被點名的阿飛咬了一口糖葫蘆，等吞下嘴裏的山楂之後認真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乖，當然不會懷疑你。」陸小鳳看阿飛的目光有些欣慰——多乖的一個孩子啊。等他視線一挪，看到風四娘的時候就變得痛心疾首起來，「知道的人那麽多！就算沒有外傳讓原本勢力就在大漠的玉羅剎打聽到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了啊！還多虧你沒有直接寫信告訴花滿樓啊！」
「那是。」風四娘一臉認真，還帶著點小得意，「我自然是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寫在信上，萬一信件除了什麽問題，那就會給楚留香帶來麻煩的。所以我打算之後回江南見面的時候親自和花滿樓說。」
「……」陸小鳳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最終一臉心塞地捂住心口，「我遲早有一點會被你這個不孝女氣死！」
風四娘：「……」
見著風四娘沈默下來，陸小鳳忽然還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雖然之前一直拿老父親來調侃，但是也許這麽正經地說出來，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還是太……
風四娘突然開口，字正腔圓地喊了一聲：「爹！」
陸小鳳：「……」他錯了，他怎麽就會覺得風四娘會對這種事情不好意思呢？
「你住口！你別喊！我沒有你這種女兒！」陸小鳳擡手捂住耳朵，「你這孩子怎麽那麽沒臉沒皮呢！」
風四娘臉上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我風四娘什麽都會，唯一不會的一件事情就是難為情！」
阿飛聽了，重點放在前面那句「什麽都會」上，語氣驚嘆道：「舅媽好厲害！」
於是，陸小鳳一下擔心起了阿飛的未來。
「咳咳——」楚留香出聲打斷了自己兩位朋友的耍寶，說實話，如果是其他時候的話，他還是很樂意繼續看下去的，但是現在沒有那個時間。
不過的確多虧了他們的這段插嘴，讓他原本沈重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其實我覺得……也有可能是石觀音。」楚留香猜測道，「當時雖然四娘那麽說了，但是石觀音並沒有相信的意思，我懷疑是石觀音派了人去魔教傳達這個消息。」
「這倒也很有可能……」陸小鳳沈思道，「石觀音可不是那些好忽悠的，必定不會聽了四娘的話就信了，她肯定會去求證……如果是真的，那她就多了一項籌碼；如果是假的，那不用她出手，魔教也會向楚兄你動刀的。」
「沒錯……」楚留香長嘆了一口氣，將羅剎牌放在桌子中間，「所以……你們覺得這個，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場面靜默下來。
「是給兒子的見面禮。」風四娘道，「畢竟你才是親兒子，是羅剎教的正式繼承人。」
「你先給我住口！」陸小鳳道，「先看這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很可能就是想利用你。如果是真的……那就很可能和四娘說得一樣了。」
阿飛也皺著一張小臉，他一直在旁聽，所以很自然地把自己算入了楚留香說的那個「你們」中去。
「我覺得舅媽說得對。」阿飛道，「如果楚留香的父親是不得已拋棄他的話，那這個就是給兒子的禮物。母狼會把自己補來的獵物給小狼，楚留香的父親應該也是同個想法，把自己最好的東西給他。」
陸小鳳：「……」他此刻竟然不知道，是阿飛總覺得風四娘說得對比較危險，還是他那把玉羅剎和母狼做類比的行為比較危險。
他也想不明白，所以他只是擡手拍了拍阿飛的肩膀，真誠道：「等這次事件結束後，我帶你去找西門吹雪吧。」
這麽好的孩子，可不能被風四娘給養壞了。
陸小鳳沒注意，他說到西門吹雪的時候，楚留香那一瞬間變得覆雜的眼神。
阿飛眼前一亮，但是想到了什麽，又搖了搖頭：「我現在還太弱了，不能挑戰西門吹雪。」
「……」你去挑戰的話那就是真的完了！陸小鳳道，「我也不準你挑戰，但是你可以看西門吹雪練劍，來看看你的劍是否有欠缺的地方。」
這一次阿飛重重地點頭，認真應下了。
另一頭，楚留香聽完了三人的話，心情也有些覆雜。
出乎意料的是，阿飛說的話讓他的心情最覆雜。
因為不怕陸小鳳說的那種情況，被利用什麽的……他最怕的，反而是阿飛說的那種情況。玉羅剎是單純地想認他。
首先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的親爹，他都沒有想認人的想法，他又不是南宮靈。
其次……如果玉羅剎真的想讓他當魔教的繼承人，恐怕他的師父知道後會氣得重出江湖來清理門戶。
「楚留香，你想怎麽做？」陸小鳳見著楚留香在那裏盯著玉牌發呆，出聲喚回他的神智，「畢竟我們說多了只能給你添亂，你有什麽想法，我們一定幫忙！」
楚留香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用關切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風四娘和陸小鳳，之前沈到谷底的心也暖了一些。
「如果這塊羅剎牌是假的的話，那麽玉羅剎……或者說魔教最近一定會有動靜……」楚留香停頓了一下，開口道，「我打算先等。」
「或許也可以不要等。」風四娘想了想，給出了一個建議，「你可以先去見見那個冒牌貨啊！」
陸小鳳有些糊塗了：「什麽冒牌貨？」
楚留香則是一下子便知道了風四娘指的是誰：「你是說玉天寶？」
玉天寶，玉羅剎的兒子，羅剎教的少教主。
至少表面上是這個樣子的。
從玉天寶身上入手，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尤其是玉天寶的行蹤不像是玉羅剎那麽難查。
陸小鳳、楚留香、風四娘三人繼天一神水案件之後開展了第二次合作，當然，這次多了一個小尾巴——阿飛。
風四娘為了防止蘇蓉蓉三人回來找不見人，還特意留了書信說明了一下，然後四人就出發了。
只是四人並沒有如願找到玉天寶……不，準確地來說，是找到了，但是沒辦法問話了。
因為等他們找到的時候，玉天寶已然是一具無法說話的屍體了。
第55章 羅剎牌的秘密（三）
幾人找到玉天寶消息的地方, 是一家賭坊。
而且還是一家頗為有名的賭坊——銀鉤賭坊。
這個賭坊外頭看起來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有些破爛, 但是裏頭卻是極致相反的金碧輝煌。
在這樣子的情況下, 四人的組合稍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畢竟……如果每個人分開來進來，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麽。畢竟無論是陸小鳳還是楚留香, 都是這個賭坊裏最常見的客人。而像是風四娘這樣子的美人雖然算少，但是也不是沒有，並且大家都會給予幾分客氣。畢竟一個美人只身來到這裏, 必定是有所依仗的。至於阿飛……雖然小孩子挺少見的，但是賭坊是個銷金窟，紈絝敗家子在這裏並不少見。
而如果是陸小鳳和楚留香一起進來，就是賭坊最常見的組合——狐朋狗友類型。
如果兩個人再加一個風四娘，那就是賭場最吸引人的註目的組合——兩男人再加一個漂亮女人, 一起來賭坊……
但是現在還多了一個阿飛。
那就是兩男人加以漂亮女人再加一半大少年。
怎麽看都覺得這個組合有點怪異了。
但是如果知曉這幾人的身份, 眾人就又不覺得古怪了, 而是好奇了四人的目的來。
銀鉤賭坊的主人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在四人要離開之際，他便主動去請了人過來。
銀鉤賭坊的主人名叫藍胡子, 和他的名字一樣，他留著大胡子, 長得也是青面獠牙的, 甚為可怖。不過風四娘幾人都明白，這很可能是易容。
畢竟開了這麽大的賭場，沒個遮掩怎麽行。
此時藍胡子請了幾位過來, 還擺了一桌好宴席。
「香帥、陸小鳳和風四娘來了我這裏，我怎麽能不親自出來接風洗塵？」藍胡子拱了拱手，顯得很是熱情，還看相了阿飛，「這位便是風姑娘的外甥、一劍擊殺了繡花大盜的那位小劍客了吧？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沒想到我們的名聲傳得那麽廣。」陸小鳳倒是顯得挺自在的，還拿起了自己跟前的酒杯就仰頭喝了一杯。
楚留香也摸了摸鼻子：「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銀鉤賭坊的主人居然是如此熱情好客的性格。」
「一般人的話，我也不會去請。」藍胡子裝作沒有聽懂兩人的暗諷，而是哈哈大笑了幾聲，「可是不僅你們來了，連百事通也來了啊！難得有請到百事通的機會，我不抓住我就是個傻子！」
陸小鳳&楚留香：「……」
楚留香還好些，畢竟在大沙漠的時候簡直過了風四娘的一手，他是相信風四娘是有真才實學的。
而陸小鳳就不同了，他正在內心靜靜地反駁著——不，你請了風四娘就代表你已經是個傻子了。
藍胡子自然不知道這兩人心中所想，而是看相了風四娘，目光中帶著隱秘但卻藏不住的熱切：「素聞風姑娘知曉天下事，我也聽說了丐幫幫主南宮靈曾經請動了風姑娘，在下冒昧，敢問風姑娘解答他人困惑可有什麽條件？」
這明擺著是信了外頭的傳言想要從風四娘身上獲取點什麽消息了。陸小鳳心下一沈，不著痕跡地給風四娘使眼色。
可惜風四娘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這邊，而是認認真真地聽完，開口道：「我回答別人的困惑，是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秘密的，那自然要用等價的東西來交換。」
陸小鳳在一旁聽著，暗地裏松了口氣，還詭異地有了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這孩子長大了，會說人話了。
藍胡子對於這樣子的回答也不意外，反而是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我知道金錢什麽的自然無法打動風姑娘這樣的人……」
會說人話的風四娘正要開口反駁，被一直注意著她的陸小鳳注意到了，趕緊搶過話茬：「銀鉤賭坊的主人居然也有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麽？」
「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而每個人都在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別人知道的同時，又渴望知道別人的秘密。」藍胡子嘆息道，「風姑娘，我願意以秘密交換秘密，只要你能如實地告訴我想要知道的東西。」
風四娘一頷首，看起來波瀾不驚的，就仿佛她都已經知道了藍胡子的問題一般。
陸小鳳則是忍不住插嘴道：「你怎麽知道你能給出四娘想要知道的秘密呢？」
藍胡子笑得別有深意：「因為風姑娘是百事通，那麽自然知道我知道什麽。」
陸小鳳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經無可避免了。
風四娘一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藍胡子得到了許可後，也不再隱瞞，而是緊緊盯著風四娘，問道：「風姑娘可知道羅剎牌？」
一時間，陸小鳳和楚留香的心都提了起來。
風四娘點頭：「我知道。」
藍胡子像是確認了什麽一般，緩緩地籲了口氣，緊接著眸子中閃過了別樣的光，語氣都顯得有些外露的急切了：「那麽，風姑娘可知道羅剎牌的秘密？」
羅剎牌的秘密？
風四娘先是看了楚留香一眼，直接把對方都看得心裏緊張地發毛了，然後她又看了陸小鳳一眼，這位操心的老父親正用眼神不斷示意對方少說話。
而風四娘則是低下頭思考了一番，肯定道：「我知道。羅剎牌是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
藍胡子呼吸一滯，語氣有些飄忽：「黑暗力量麽……那是誰都可以麽？還是說需要血緣關系？」
風四娘還在思考。
她的某些記憶是零碎的，不聽到關鍵詞不見到相關人物是想不起來的，所以她之前聽到楚留香說羅剎牌的時候，她並沒有說出來。
但是現在她忽然想起來了一些東西。
例如什麽庫洛牌啊、小櫻牌啊、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啊在我面前顯示你真正的力量一類的。
風四娘整理了一下記憶，理清楚了自己的記憶（自以為的）。但是她知道這個不能直接告訴藍胡子，因為她知道真正的羅剎牌在楚留香手裏。
現在藍胡子忽然問道這個，風四娘想了想，皺了皺眉，看著藍胡子開口道：「不需要，得到羅剎牌的人就是被指定的人。」
畢竟，她記憶中，一個叫做木之本櫻的女孩得到了羅剎牌的前身庫洛牌，也得到了庫洛裏多的傳承。但是她不姓庫洛啊。
這麽想著，她補充了一句：「也不限男女。」
這句話照理來說對藍胡子沒有什麽用，但是他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奇怪了，最終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風姑娘……風姑娘希望我以什麽秘密來交換？」
風四娘打起了精神，道：「很簡單，我想要知道玉天寶的下落。」
藍胡子一震。
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沈默了良久之後，嘆了口氣：「不愧是風姑娘……看樣子你是早就知道了玉天寶來了銀鉤賭坊並且拿了羅剎牌抵押換取籌碼去下賭註的事情了吧？」
陸小鳳&楚留香：「……」不，她不知道！
風四娘她自然之前不知道，但是不妨礙她現在不戳破這個。她只是緩緩地一點頭：「是，我知道了。」
陸小鳳和楚留香齊刷刷地看向她——你瞎說！
「但是這不怪我，畢竟我不可能攔著人讓他別進賭坊啊。」藍胡子開始大吐苦水起來，「我開賭坊也就是十幾年的事情，這十幾年裏大大小小的客人我也見多了，沒見過輸得那麽多的！他說他姓玉，然後把一塊玉牌給我抵押了五十萬兩再拿去賭，很快又輸光了，然後他就沒有再來，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我還是事後才知道他叫做玉天寶，就是玉羅剎的兒子！」
藍胡子像是憋得狠了，這個時候一口氣說完，還不帶停歇的：「誰能想到西方羅剎教教主玉羅剎的兒子是這樣子的人啊！」
楚留香在一旁聽著，面帶微笑，但是內心卻覺得有些怪怪的——明明沒有說到他，卻莫名有一種被針對了的錯覺。
「這麽說你也不知道玉天寶的下落？」陸小鳳道，緊盯著藍胡子，「那麽……羅剎牌呢？」
藍胡子一下子沈默了下來。
緊接著，他的面部出現了一種因為情緒過於激烈才會有的抖動。
「實不相瞞……畢竟羅剎牌來歷不凡，而且就算是抵押了也肯定要贖回去的，我本來收到的時候就膽戰心驚的了……」藍胡子說著，長嘆了一口氣，「所以我本來是藏得好好的……但是正好今天早上的時候，我發現它不見了。」
「不見了？」
「沒錯，那個地方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個人知道。」藍胡子說著，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我前不久剛剛休掉的妻子，李霞！」
根據藍胡子的說法，他前不久剛剛得到了一個美人，所以修掉了自己的妻妾四人。一定是因為對此不滿，所以她們幾人才會聯合起來把羅剎牌給帶走了，就是為了讓之後玉天寶來找羅剎牌的時候自己給不出，讓其被報覆。
陸小鳳三人肯定不會就這麽信了藍胡子的話，但是當時的情況也問不出什麽了，於是就此告辭，在鎮子上的客棧先行住下，再做打算。
而在入座後，陸小鳳則是用狐疑的口吻反問風四娘：「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
「啊，是的。」風四娘回過神，還有些小興奮地壓低聲音和自己的小夥伴說著自己的發現，「我也是在藍胡子問了之後，才忽然想起來的，可能與羅剎牌有關的事情。」
然後，就在陸小鳳半信半疑、楚留香充滿求知欲的情況下，風四娘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羅剎牌原本不叫羅剎牌，而是叫作庫洛牌，一個叫做庫洛裏多做的。而庫洛裏多為了選擇繼承人，他制造了不止一塊庫洛牌，然後讓有能力的都來競爭。
在庫洛裏多死後，這塊庫洛牌流落到東瀛，讓一個叫做木之本櫻的小姑娘給誤打誤撞地得到了。期間還伴隨著原本應該是庫洛牌的正統繼承人之一李小狼的爭奪。
最後還是由善良可愛的木之本櫻繼承了庫洛牌，但是並不是得到了庫洛牌就得到了庫洛裏多的力量的。好在她最終戰勝了自我，和不服氣的庫洛裏多的遺留部下們一一對決，堅持自己的本心展示了自己的能力，收覆了庫洛裏多的部下們，並且在之後把庫洛牌改名為小櫻牌。
而木之本櫻後來也和那位繼承人李小狼相愛，兩人最後走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十分圓滿的故事。
「羅剎牌同理，是玉羅剎徹底收覆了前人的勢力之後，改名的。這是傳統，收覆之後就將牌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相關。」風四娘說得信誓旦旦。
楚留香聽得一楞一楞的，下意識地反駁道：「不，玉羅剎所率領的羅剎教應該更多的是早前的西方魔教，應該和其他教派無關……」
風四娘扔過去一個「你不懂」的眼神：「羅剎教成立才多久？而你看看你手中的羅剎牌像是多久前的東西？」
楚留香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
他不用拿出來看，也知道。畢竟他早就把玉牌看得徹徹底底的了。身為江湖上有名的「盜帥」，偷東西很在行的楚留香自然對古董一類的很有眼力見，他看得出來這塊玉牌的年代起碼有百年以上。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找不出任何反駁風四娘的話了。
第56章 羅剎牌的秘密（四）
楚留香快信了。
陸小鳳則是皺了皺眉頭, 他知道風四娘說得話是一半真一半假的……但是這次，他覺得風四娘說的有點道理。
至於為什麽又牽扯到東瀛就是另外需要思考的事情了,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羅剎牌的來歷, 而是另外的事情。
「你之前說的隱藏著黑暗力量又是怎麽回事？」陸小鳳問道。
「那是最早的時候，使用庫洛牌的咒語——」風四娘說著, 用詠嘆調念了出來，「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啊，在我面前顯示你真正的力量！現在以你的主人, 小櫻之名命令你——封印解除……啊，小櫻就是繼承了庫洛牌的二代持有者木之本櫻。」
陸小鳳和楚留香聽罷，對這個所謂的咒語也有幾分好奇，在那裏你一句我一嘴地商量著。
兩人自然不信有真正的咒語，這種更多的是口號或者是隱喻。
「黑暗力量……就是指魔教吧？」楚留香思考。
「顯示真正的力量……恐怕是說拿到玉牌的人就可以對那些人下令了吧？這麽說話這是為了追求儀式感吧。」陸小鳳說道, 同時又有些困惑, 「不過是什麽封印？」
「也許這塊玉牌是特殊時期才能動用的。」楚留香猜測著。
「對哦！」陸小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 恍然反應過來，「按照四娘所說的，木之本櫻得到庫洛牌也是在庫洛裏多死了之後。而現在玉羅剎還活著, 就算拿到了羅剎牌其實也沒有用的。」
「可是羅剎牌不是在楚留香手上麽？」阿飛一臉困惑，「玉天寶那邊的又是什麽？是有兩張羅剎牌麽？」
「必定有一塊是假的！」陸小鳳嘆了口氣, 「雖然因為事情會變得非常麻煩導致我不想承認, 但是我不得不說，也許四娘這次說中了，楚兄你還真的可能是……」
沒辦法, 因為從藍胡子那邊得知的事情來看，玉天寶的表現根本不像是一個魔教少教主該有的氣度，反而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紈絝子弟。
並且……他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把羅剎牌這麽重要的東西抵押了，竟然沒有羅剎教其他人看著，也很古怪。
而神秘莫測的羅剎教教主養出這麽一個繼承人……如果不知道的人說一聲溺子如殺子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怎麽看都覺得玉天寶是擋箭牌和靶子更為合理的樣子。
而楚留香則是沒有陸小鳳那麽簡單樂觀，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也有可能兩塊牌都是假的……也有可能兩塊牌都是真的。」
楚留香一開始沒有想到這一步，這還多虧了風四娘剛才說了羅剎牌的前身和來歷，才讓他恍然間明白過來。
「風姑娘剛剛說……」
「我們都那麽熟了，你可以和陸小鳳一樣直接叫我四娘。」
楚留香從善如流：「四娘剛剛說了，羅剎牌最開始是庫洛牌，但是庫洛牌的創造者庫洛裏多死後，庫洛牌受到了多人的搶奪，並且其中還有正經的繼承人。而最後庫洛牌落到了木之本櫻的手裏，而並非那個李姓繼承人。」
「也不能這麽說……」風四娘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這段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年代太久遠也不能考證了，但是我隱約記得，木之本櫻的父親木之本隆其實是庫洛裏多的血脈，而之後庫洛裏多死後還留下了三大護法，暗中保護和考驗木之本櫻的。」
「原來如此……」陸小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實際上對於這個說法他更加相信一些。
楚留香則是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我之前去打聽過一些事情……魔教護法長老也有三位，昆侖山天龍洞的歲寒三友。」
一時之間，幾人都沈默了下來。
因為他們都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比他們來之前所想的還要覆雜。
這不像是單純的父親給兒子的禮物，這是一個麻煩，並且還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偏偏如果楚留香的身世真是如此的話，他們還要去主動接近這個麻煩。
見著三人凝重的表情，阿飛有些困惑：「舅媽，你們是在害怕麽？」
「是啊，我們是在害怕。」回答的是陸小鳳，他長嘆了一口氣，「害怕偷不著魚還惹了一身腥。」
阿飛皺了皺眉，認真道：「偷東西是不對的。」
「……不，我不是要偷，就是打個比喻。」陸小鳳又嘆了一口氣，覺得更加累了，「楚兄，你要拿這塊玉牌怎麽辦？」
「我們就先去找另一塊羅剎牌。」楚留香像是下定了決心，道，「只要拿著兩塊比較，就知道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了。」
看這兩塊玉牌到底哪塊真、哪塊假。
「是啊。」陸小鳳見著楚留香做了決定，心裏也輕松了一些，臉上也能帶上笑了，「我們也去見一見玉天寶，看看你那個便宜弟弟到底是不是你弟弟。」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面露無奈之色：「陸兄……」
「所以是楚留香要找他的爹麽？」阿飛突然問道。
楚留香：「……算是吧。」反正最終目的是根據羅剎牌找到玉羅剎問個清楚，然後將其還給他，不管是不是他爹，他這也的確是要去找爹了。
「我會幫你的。」小小少年臉上寫滿了認真，說話聲音不大，像是在做一個嚴肅的承諾一般。
這般少年意氣讓楚留香心生幾分暖意，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松快了不少：「多謝你了，阿飛。」
「不客氣。」阿飛認真道，「畢竟你也是我們家族的。」
楚留香：「……」那個數字家族？所以他到底是六還是十三？還有其他幾個到底是誰？
陸小鳳下意識地想問是什麽家族，話還沒說出口就想起之前的數字排序，立馬機智地閉上了嘴。
他沈默了一會兒，為了避免扯到自己身上，趕緊說道：「不說這個了，你們有沒有覺得藍胡子有點問題？」
「他的問題的確很大。」說起正事，楚留香也開始思考起來，和陸小鳳商討著，「首先他一下子就主動地把羅剎牌的信息給暴露了，就像是迫不及待讓我們知道一般。還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羅剎牌的向往。」
陸小鳳點頭：「沒錯，就算是覺得四娘是百事通，那做事也為免太不拘小節了一些，不像是能開那麽大一個賭場的人。」
「而且……他還直接說了羅剎牌的去處，就像是期待甚至是慫恿我們去找羅剎牌一般。」楚留香繼續分析著，「並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妻子。」
「準確地說，應該是剛休掉的妻子。」陸小鳳糾正道，「他的確是迫切地想要讓我們知曉一切，我敢打賭我們去找他要李霞的去向他也會對我們說的！」
楚留香悠悠道：「並且還會求我們把羅剎牌帶回來，絲毫不怕我們獨吞或者對羅剎牌做什麽手腳，一定會說相信陸小鳳的人品。」
陸小鳳接道：「再加上香帥的為人做保證。」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風四娘在一旁看著，莫名地有一種自己被孤立了的感覺，但是苦於沒有證據。
她扭頭對阿飛小聲說道：「你覺得楚留香真的能加入我們的數字家族麽？」
阿飛點頭：「我上次叫他十三，他也沒有拒絕。」
聽到了兩人對話的楚留香望過去，很想開口——不，不是他不想拒絕，是不知道怎麽拒絕。
就像是現在，他剛想趁勢拒絕，就看到風四娘和阿飛兩人一大一小兩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讓人根本無法開口，仿佛自己拒絕了就是拒絕了兩人的友情，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一樣。
陸小鳳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既然如此……我們接下來分頭行動吧！」
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四個人再一次的目標太明顯了，就像是這次去銀鉤賭坊一樣，很容易被認出來。
所以四人就拆分了一下，分頭行動。
楚留香就去找藍胡子打聽進一步的消息，目標就是玉天寶的那塊羅剎牌，畢竟他可是有個外號叫做「盜帥」的，四人中必定是他拿到羅剎牌的可能性最高。
而陸小鳳則是去打聽玉天寶的消息了。這方面涉及到了破案，就是陸小鳳比較有經驗了。
至於風四娘和阿飛麽……兩人自然是跟著陸小鳳這頭。不過不是一起行動，而是分頭打探消息。
陸小鳳去銀鉤賭坊試探詢問其他見過玉天寶的人，而風四娘則是在客棧裏守株待兔。
風四娘有自己的想法，她覺得她可以放出點自己知道魔教秘辛的消息，自然會有坐不住的人自己找上門來。
但同時她也知道這麽做有一定的危險性，楚留香和陸小鳳這兩個朋友不會同意自己這麽行事，她就幹脆誰都沒告訴。
畢竟她現在有在學習《憐花寶鑒》，也需要實戰的機會，再加上還有阿飛在，一般的就算魔教中人打上門也不會出事，再加上她的利用價值更高，也不會有人一上來就要殺她，她覺得有自信讓阿飛跑掉，然後能茍到陸小鳳和楚留香來救自己。
但是這個時候，四人都沒有想到，後面會朝著那樣子的方向發展。
陸小鳳在那裏打聽了兩天的時間還不到，就見到了玉天寶的屍體。
他正琢磨著怎麽告訴楚留香這件事呢，另一頭，已經見到了即使上了年紀依舊美麗的李霞和藍胡子那一個比一本美的三位小妾的楚留香，從懷中的李霞口中，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玉羅剎已死，在他死之前發話，誰擁有了羅剎牌誰就是下一任教主。
阿飛本來是慣例地去看看陸小鳳有沒有事，因為得知了玉天寶的死訊，他立馬就趕回去想告訴自己的舅媽，卻在中途遇到了說是接了任務要殺自己的殺手，對方自稱中原一點紅。
而風四娘也沒等到阿飛和中原一點紅一決勝負之後跑回來告訴自己這一事情，就見到了一位不一般的魔教中人——玉羅剎本人。
第57章 羅剎牌的秘密（五）
楚留香追上了李霞之後, 驟然得知玉天寶死亡的消息，雖然有些驚訝, 但是他其實內心並不算太意外。
畢竟……按照玉天寶的行事方式, 被盯上殺人滅口是遲早的事情，只是看誰先動手而已。
就目前的行跡來看, 藍胡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楚留香其實也有些懷疑，他們當時見到的那個藍胡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藍胡子。
但是李霞要傳達的最主要的消息不是這個。
她緩緩地走上前，一雙明眸盯著楚留香, 壓低了聲音道：「我還有一個秘密。」
楚留香一楞，而李霞已經走上前，宛若無骨的一雙柔荑漸漸地貼在了他的身上，人也慢慢地靠到了他的懷裏，柔聲說道：「你可知道, 玉羅剎已經死了。」
楚留香這回是結結實實地楞住了。
李霞雖然是被藍胡子休了, 但是並不是她上了年紀就不美了, 她依舊是充滿了魅力的一個女性。
但是即使溫香軟玉在懷，一向風流多情的楚留香此刻卻生不出一絲旖旎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李霞說的話上。
「你說……玉羅剎死了？」
「是的。」見對方感興趣, 李霞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聲音也更溫柔了一些, 「玉羅剎就是在他的兒子入關的時候忽然得了急病死了的。不過他早就有了準備, 在創立了羅剎教的時候就立下了規矩，在他百年之後，誰得到那塊羅剎牌誰就是下一任教主。」
楚留香從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 已經是波瀾不驚的狀態了。
李霞說的話從側面驗證了風四娘的話——羅剎牌是羅剎教建立的時候玉羅剎就拿出來並且建立規矩的，而且這個規矩也和風四娘說得所差無幾。
李霞自然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她依舊說著自己的：「玉羅剎最開始肯定是想將自己的千秋霸業傳給自己的兒子的，只可惜玉天寶最後長成了一個敗家子，可就算是這樣子，哪個父親不疼愛兒子呢，最後羅剎牌還不是傳給了玉天寶。還多虧玉羅剎死得早，不然玉羅剎也會被這個兒子給氣死。」
楚留香內心很覆雜。
他現在覺得，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那塊羅剎牌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確定玉天寶抵押的那個絕對是假的了。
玉羅剎的暴斃也很可能是假的，甚至如果從一開始就都是玉羅剎設計的角度出發的話……楚留香越想下去，越覺得這裏頭水太深。
不過這種事情還需要驗證，至少要看到那塊假的羅剎牌才能知道。
所以他擡手，輕輕地將懷中的李霞推開自己的懷抱，只是臉上依舊是溫柔多情的表情：「李姑娘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知道你是藍胡子請來的人……你也必定知道羅剎牌在我手上。香帥美名在外，我可沒有把我能守住手中的羅剎牌。」李霞輕輕地嘆了口氣，面露憂愁，「藍胡子為了一個女人就拋棄了我們四個陪伴他多年的人，我們心裏有怨，拿走了羅剎牌，只是想要給他一點教訓罷了……關於這點，我想楚香帥一定能理解，不會為難我們四個可憐的女人吧？」
楚留香自然不會被寥寥數語就打動，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怎麽變：「可是羅剎牌不是四個可憐的女人能守住的。」
「這我也自然知道，所以我們也沒有利用羅剎牌的心思啊。」李霞溫柔地說著，「羅剎牌現在被我放在了一個地方，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即使是香帥你也偷不走的。」
楚留香終於等到了這句話，嘆了口氣，直接地問道：「那李姑娘你要怎樣才能告知我那個地方呢？」
李霞笑了，這次的笑容和之前的不一樣，看起來這才是她見面以來第一個真誠的笑容：「我要你……幫我殺了飛天玉虎。不過我也知道香帥不願意動手殺人，所以也不需要他死，廢了他也是可以的。」
楚留香倒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飛天玉虎，正因為知道，他才驚訝。
因為飛天玉虎的名聲和玉羅剎差不多，同樣是神秘的人，同樣是沒人見過他的正面目，甚至因為兩人名字裏都有一個「玉」字，而被合稱為「西北雙玉」。
這西邊的玉是指西方羅剎教玉羅剎，北邊的玉就是指北方黑虎堂飛天玉虎了。
楚留香深深地看了李霞一眼，他知道，這個女子並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子毫無野心。
他問道：「你怎麽確定玉羅剎死了呢？」
李霞這次的笑容透露出了一絲得意來：「我自然有自己的信息來源渠道。」
一說到信息來源，楚留香忽然有些想念風四娘了。
雖然她每次突然塞的信息要麽嚇死別人，要麽嚇死自己人，要麽雙方一塊兒被嚇，但是她起碼是真誠的。
而不止他一人想念風四娘，陸小鳳和阿飛也想著。
他們兩個想和楚留香又有些不一樣了，他們是想她在哪裏。
在一個時辰前，發現了玉天寶死了之後陸小鳳就知道事情大條了，他讓阿飛先趕回去通知風四娘，但是等他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得空離開趕到客棧的時候，發現風四娘和阿飛都不在。
這個時候的陸小鳳還以為兩人是又出去打聽別的事情了，並沒有太過緊張，坐在客棧裏稍微等了一會兒，因為玉天寶的死很重要所以有些按捺不住，出去找人了。
這麽一找，他就找到了正在和中原一點紅對戰的阿飛。
兩人與其說是在一決勝負，不如說是在認真比試。兩個人的出招都很認真。
陸小鳳見著這個場景，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敵是友，只好在一旁先看著，決定等情況不對的時候再下場。
好在阿飛看到了陸小鳳來了，他收了劍，說道：「我的朋友來找我了，我們下次再比過。」
明明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地出劍就能完成任務的中原一點紅也收起了劍，他沈默了半晌後，回道：「我是來殺你的。」
阿飛認真地反駁著：「但是你殺不了我。」
「我知道。」中原一點紅回道，「你也不像是個該殺之人，這樁任務我會回去推掉。」
阿飛也跟著沈默了，良久之後他回道：「那我欠你一個人情。」
中原一點紅一楞，搖了搖頭：「不，我本就殺不了你，所以你並沒有欠我人情。」
中原一點紅說著，就扭頭走了：「後會有期！」
阿飛也回道：「後會有期！」
這兩個性子執拗認真的劍客，明明是才見面，卻像是多年相識的老朋友一般，迅速地互相理解了。
陸小鳳等對方走了後才到阿飛的身邊：「剛剛那是誰？」
阿飛想了一下，回道：「他說他叫中原一點紅，是個殺手。」
陸小鳳呼吸一窒——是殺手啊！而且不是什麽沒名氣的殺手啊！別說得那麽輕易了啊！
不過等看到阿飛平靜之中還帶著點興奮的臉龐的時候，陸小鳳又冷靜了下來。
這大概便是少年的傲氣和友情吧。
他也是有過這種時候的。
陸小鳳沒有就這個話題多問，而是說起了正事：「你舅媽呢？」
阿飛一楞：「我出來之後就遇到了中原一點紅，舅媽應該還在客棧。」
陸小鳳心頭一跳，頓時覺得事情不妙起來：「我剛剛從客棧出來，可沒看到你舅媽啊……不好！剛剛那個中原一點紅可能就是調虎離山之計！」
被三人記掛著的風四娘，此刻正像個沒事人一般喝著酒吃著下酒菜。
雖然她被她壓根沒有還手之力的不知名高手擄走了，但她的心態很好，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享受著。仿佛她不是被捉來的階下囚，而是被請來的客人。
在她面前的，也不能說是一個人了，更形象地來說，是一團霧，像霧一般的人影。
在風四娘喝完第三杯的時候，那個霧氣中的人影開口了：「你倒是很愜意。」
風四娘放下了酒杯，嘆了口氣：「那我又能如何呢？反正我打不過你，那還不如讓自己自在一些。」
「在這點上你倒是很通透，不像是個做傻事的人。」霧中人影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道，「王憐花沒有教你一些保命的絕招麽？」
「教了，但是我還沒學會。」風四娘說得很誠實，不過聽到對方提到王憐花，她一下子就對來人有點猜測了，試探性地喊道，「玉羅剎前輩？」
玉羅剎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還提起了幾分興致：「你之前沒有認出我？」
「沒有。」風四娘搖了搖頭，「我差點就想喊你霧前輩了。」
玉羅剎冷笑一聲，聲音都顯得有些涼涼的：「那你的膽子可真夠大，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敢隨意編排了。」
這一點指責風四娘可就不樂意了：「我說的都是實話，從來不瞎說！」
那楚留香怎麽變成我兒子的！——玉羅剎差點就直接噴出口了，好在他想起了自己的計劃，忍住了，問道：「是麽，那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怎麽知道西門吹雪是我兒子的？」
風四娘道：「我的記憶告訴我的。」
這種話雖然聽起來很敷衍很假，如果不是王憐花之前和自己對話過玉羅剎甚至要覺得這是小輩在耍滑頭了，但即使是現在，他也依舊抱有懷疑。
「那麽楚留香呢？」他又問道。
「我推理出來的。」風四娘顯得很自信，「楚留香之後會和一個叫做張潔潔的女人成親並且有個孩子，孩子叫做西門無恨。楚留香又不姓西門，那為什麽他的女兒會姓西門呢？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楚留香和西門吹雪其實是親兄弟！而西門吹雪是玉羅剎前輩你的兒子，同樣可以推理出，楚留香也是你的親兒子！」
玉羅剎：「……」啊，怎麽說呢……他聽下來就覺得，就被這程度種假消息給忽悠地對自己身世開始懷疑的楚留香挺倒黴的吧，而且也有點傻。
以及王憐花說的沒錯，這個女人的確是腦子壞了。
同時他也覺得自己不理解王憐花的口味。
玉羅剎並沒有去反駁風四娘的話或者試圖澄清什麽，他開始問起了別的：「那麽你還知道些別的什麽麽？」
他說完之後，補充了一句：「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看在王憐花的面子上，我可以放過你。」
玉羅剎發誓，他這句話只是以防萬一隨便一說而已，並不指望聽到什麽別的。
風四娘則是眼前一亮，也沒有耍什麽小動作，而是擺出了認真的表情來，一字一句道：「這可是您說的，前輩您別食言！」
然後，風四娘就興致勃勃抑揚頓挫地給玉羅剎講了庫洛牌繼承人木之本櫻的一生。
玉羅剎從一開始的納悶，到中途的斥責、殺意、想反駁的心情交織，最後變成了一種詭異的賞識。
就風四娘這種人，得罪別人的速度比自己實力漲的速度要快多了，居然還能活到今天，著實不容易。
問題是她自己傻就算了，她還能把別人一起搞傻，卻讓別人不覺得自己傻了也不覺得她傻，這是一種本事。
玉羅剎忽然有點後悔了，後悔沒有在自己開戰計劃前就來見一見風四娘。
不然自己的計劃一定能鋪得更大更精彩的。
第58章 羅剎牌的秘密（六）
玉羅剎因為武功功法的緣故, 練就了這一身周身霧氣bUFF，可以隱藏自己。
也正是因為在這個霧裏, 他所有的表情都被掩蓋著, 只要他不想，別人也感受不到他的喜怒。
所以在這種時候, 風四娘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激起了對方多少情緒波動。
她這次說得比和陸小鳳他們說的時候還要詳細，一來是因為她記起了更多的東西，二來是因為當時最主要是講羅剎牌的歷史, 不需要講些別的。
而玉羅剎問的可是要詳細和全部。
所以在講完了木之本櫻收服庫洛牌之後，她還著重講了一下木之本櫻和原本的正統繼承人李小狼之間那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愛情故事。
也還說了一下慣例性的三大護法——庫洛裏多的護法之一在之後去奉主人遺命保護了年幼的木之本櫻，而另外之一則是隱藏身份成為了木之本櫻哥哥的同窗暗中觀察，最後剩下的一個則是在庫洛牌被收齊之後出現，和之前兩位護法一道來選擇考核真正的繼承人。
玉羅剎聽罷, 眉頭一皺, 發現這個故事並不簡單：「你是說……庫洛牌不止一張？」
「到玉羅剎前輩你這一代的時候大概已經遺失了不少吧, 也許選擇方法也變了，不是最初的那個方式了。」風四娘感嘆了一聲，「庫洛牌自然不止一張, 而是有很多張，而每一張都代表著庫洛裏多的一部分勢力。她和李小狼分別收覆部分勢力之後, 最後應對的就是三大護法對兩人的最終考驗了。」
玉羅剎發現了關鍵點：「你是說部分勢力？」
「對！」風四娘點頭, 「每一張牌都代表著一個得力幹將，而在和這位幹將對戰獲得認可之後這位幹將就會把代表著自己身份的牌奉上。這些幹將不僅僅是武藝方面的，而是每人都有一技之長, 而且在這方面已經達到了極致。最後李小狼和木之本櫻的對戰，也是利用自己的這些幹將們對戰。」
玉羅剎聽著，若有所思，甚至開始主動找這個設定的矛盾點：「但若是按照你所說的，那麽多幹將都打不贏三大護法麽？」
風四娘說得理所當然：「因為人能力有限啊，一次能用兩三張牌已經是極限了。」
玉羅剎沒有再多問什麽，甚至開始覺得這個牌的設計比自己的羅剎牌還要實用。
他是一手建立羅剎教、真正的羅剎牌的制作者，自然知道風四娘說的這些所謂的「羅剎牌的前世今生」都是些屁話，沒一句是準的。
但是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撇開自己的羅剎牌這一事情來講，單就那個庫洛牌的故事來說，並沒有什麽問題，而且也能自圓其說。若不是牽扯到了羅剎牌，就當做說是以前江湖發生的故事，玉羅剎甚至都會覺得這故事可信度還挺高。
包括現在，雖然他知道這個和自己的羅剎牌一點關系都也沒有，但是他隱約覺得，這個故事應該是有真實存在的原型的。
畢竟這其中人物性格都各個鮮明，故事邏輯也通順合理，如果不是有原型，那就是風四娘是個驚艷絕倫的編故事天才、天生的說書先生。
玉羅剎瞥了風四娘一眼，否決了後面那個可能——這倒黴孩子一看就不可能那麽聰明。
雖然不知道這些故事從哪裏來，而且他也知道看風四娘這個樣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玉羅剎現在著實有些後悔沒有早些找風四娘了。
要是早些找的話，他還能根據這套庫洛牌來設局玩得更大呢，可惜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而且他也能確定這次計劃肯定能成功，所以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玉羅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覆又問道：「你可知道我把羅剎牌交給楚留香是為何？」
到了這部分，就不再是問話，而像是考核了。
風四娘打氣精神，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前的霧氣人影一眼，開始斟酌著言辭說出自己的猜測來：「您交給楚留香的應該是真的羅剎牌……而玉天寶手中的是假的。」
玉羅剎淡淡地嗯了一聲。
風四娘見狀，膽子更大了一些，說得也更順了起來：「要想要在一個魔教……我沒有說魔教不好的意思，總之，要想在那麽大的一個教派並且人心混雜的地方養一個孩子，還是在自己是教主很忙的情況下，最好的防止孩子被養壞的方法就是放到外面精心養著，而在教內樹立一個擋箭牌。」
這個對方是猜中了，玉羅剎又嗯了一聲。雖然被理解了，但是他並不怎麽高興。
「我也並不知道您如何把自己的兩個孩子送出去的，送至他們都長成了名揚天下的英才。」風四娘從來不吝嗇自己的好話，需要的時候嘴也可以變得很甜，「就像是楚留香這次見到了羅剎牌就趕過來了，他一定能理解你的苦心的。」
玉羅剎：「……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麽苦心？」
「您就兩個兒子，一個西門吹雪一個楚留香。而西門吹雪醉心劍術，常年呆在萬梅山莊，自然不用怎麽擔心。但是同時他也不可能來繼承羅剎教。」風四娘說著嘆了口氣，「楚留香就不一樣了，他本來就是大哥……但是您也知道他這樣子的性格也不可能會願意來繼承羅剎教，甚至都不一定願意認您，所以你打算給他一個選擇——你把真的羅剎牌給了他，然後又利用了假的羅剎牌和玉天寶……不出意外的話，玉天寶這幾天就會死吧，也說不定已經死了，不然藍胡子早該急哄哄地找羅剎牌了……」
只能說，風四娘的邏輯推理和聯想能力還是挺不錯的。不然也不會在慢慢地把腦內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消化之後能做到充分「本土化」。
她想了想，又繼續道：「這樣子一來，明面上的繼承人死了、羅剎牌又失蹤了……那麽對魔教虎視眈眈的人、魔教內部有異心的人都會慢慢地原形畢露……為了給兒子上位鋪路，玉前輩你也真是煞費苦心啊！同時你也沒有逼迫楚留香來或者強行讓他上位，而是悄悄地給了他羅剎牌，你知道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會來一探究竟，但是最後他是否接受，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玉羅剎陷入了沈思——咦？我是這樣子為兒子殫盡竭慮煞費苦心的老父親麽？
玉羅剎道：「現在魔教的人也以為我死了。」
風四娘一驚：「前輩你是自己假死麽？您太拼了！果然是為了兒子殫盡竭慮煞費苦心的父親啊！」
玉羅剎：「……」
他懷疑風四娘在刻意吹捧討好他，而且吹得還有些過了。
不過他並沒有糾正風四娘的意思，畢竟……他已經知道了，楚留香不笨，為何會被風四娘被忽悠地懷疑自己是他兒子了。
因為風四娘說得不是謊話，至少她自己認為自己說的都是真的，而且這些話中，還有部分是真的。半真半假的真相，如果說出來，聽的人本來就知道那部分真的，那麽自然很容易認為她說的另外部分也是真的。
尤其是已經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她說的話是假話的時候。
玉羅剎沒打算對風四娘做什麽，相反，他還會等計劃步入正軌之後，把風四娘安全地送回去。
她既然能影響到楚留香，那麽讓她繼續去影響對他才有利啊。
玉羅剎覺得自己明白了為什麽王憐花之前是那副護著風四娘的態度了，的確，這種人物如果死得早了感覺會錯失很多好戲，而且他也挺想看看她還能忽悠多少人、而她那不知道從何得來的信息的腦子裏，還有什麽其他的秘密。
思及至此，玉羅剎原本冰冷還帶著幾分譏誚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你既然知道我的計劃，那我便不能放你回去了。」
風四娘面色一變，覺得自己可能要死得不明不白還沒人報仇了。於是嘆了口氣，內心祈禱著陸小鳳和楚留香記得她這個朋友然後為自己報仇。
一想到西門初雪是陸小鳳的朋友，原本覺得自己要死了的風四娘又瞬間開心了起來——這樣子的話西門吹雪和楚留香說不定都會和玉羅剎反目成仇了！
玉羅剎看對方臉色就知道這人以為自己要殺人滅口了，他不禁有幾分好奇：「你覺得我會殺你？」
風四娘反問道：「不是麽，知道得太多的人總是死得快。」
玉羅剎這下子倒是有些驚奇了：「我自然知道，我驚訝的是你居然知道。」
知道還這麽幹，他都不知道該說風四娘是不怕死好還是鐵憨憨好了。
「我一向都明白這個道理，我也不是隨便說的，但是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住……」風四娘遲疑了一下，覺得自己反正快要掛了，便也沒有藏著掖著了，「況且，我想到了什麽就說什麽，也是想知道我這些多出來的記憶是從哪裏來的。雖然你們一個個都問我，但是我是最想知道的那個人。所以會有危險就危險吧，起碼比渾渾噩噩都弄不清楚自己是誰要好。」
「你就認定我會直接殺了你？畢竟你是王憐花的人，也許我會給他幾分面子呢？」
風四娘嘆了口氣：「小花前輩的面子您當然會給，但前提是我真是他的人啊。」
玉羅剎覺得有些有趣了：「你覺得王憐花是怎麽看你的？」
「應該是有趣的小輩吧。」風四娘笑了笑，眼神清澈，「放心吧前輩，我雖然很有自信，但也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我死了，陸小鳳和楚留香絕對會為了找出兇手而不眠不休地奔波，小花前輩可能會不高興甚至和您絕交，但是絕對不會和你動手替我報仇的。」
風四娘看得很開，也很通透。玉羅剎都對她改觀了不少，想稱讚一聲大智若愚了。
風四娘今年也就二十四，和西門吹雪倒是差不了幾歲……玉羅剎這樣子的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逝，多看了風四娘一眼，立馬打消了念頭。
畢竟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像風四娘……雖然風四娘的確長得不錯這點上沒得挑剔，也足夠活潑可以中和一下西門吹雪的性子，但是萬一沒繼承大智若愚的一面反而是大愚若智呢？萬一是西門吹雪那樣子冷冰冰的性子然後內在還是個鐵憨憨呢？那種情況就真的太可怕了。
想了一圈的玉羅剎在這個時候絲毫沒有想起王憐花的存在。
不過現下的重點也不是拉郎配，而是別的。
「我可以放過你。」玉羅剎開口道，「不過你要為我辦一件事。」
第59章 羅剎牌的秘密（七）
能不死的話當然不想死, 風四娘都沒有聽後面是什麽事就立馬答應下來：「好的沒問題！」
答應完之後她才問道：「是什麽事？」
「我對楚留香比較放心，但是有些擔心阿雪。」玉羅剎擺出了一個真·老父親的模樣來, 語重心長道, 「也正如你所說的，他不愛與人交際, 這麽多年來也就為數不多的陸小鳳這麽一個朋友，所以……」
風四娘立馬會意，點頭：「所以你是想要讓我和西門吹雪做朋友。」
玉羅剎停頓了幾秒鐘, 用一如往常的語氣說道：「不，我是想讓你在阿雪遇到事的時候，能幫個忙。」
至於和西門吹雪做朋友就別了吧，那就不是幫他了，絕對是對他的歷練了。
這個要求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風四娘答應地很痛快：「沒問題！」
接著她又有些困惑：「為什麽叫西門吹雪阿雪, 而楚留香就是直呼其名呢？」
「……」玉羅剎開口道, 「因為他是長子。」
意外的，風四娘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還讚同地點點頭：「人果然都是更偏愛小的那個, 但還是會讓大的繼承家業。」
玉羅剎：「……」
行吧，反正倒黴的不是他也不是他親兒子。
「除此之外……我放你回去, 你也不能破壞我的計劃。」玉羅剎道,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想你還是明白的。」
風四娘重重地一點頭，面色嚴肅：「我一直很明白！」
玉羅剎：「……」他現在就開始擔心這個倒黴孩子並不明白了。
不過玉羅剎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計劃還是很完美的, 風四娘知道的那些就算說出去也翻不起什麽風浪，說不定還能讓自己的計劃的效果更好一些，所以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愉快地放行了。
只不過在離開前，風四娘還叫住了他：「玉前輩，我有個問題，還望你解惑。」
玉羅剎有些驚奇這人還會有需要別人解答的問題，他直接應下了：「嗯，你問吧。」
風四娘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一臉凝重地問了出來：「楚留香的那三位紅顏知己……就是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三人，是您給他準備的未來的三大護法麽？」
玉羅剎：「……」
他知道那三人，畢竟發現楚留香要成為他的便宜兒子之後他就去好好地調查過了，那麽這三位一直跟隨著楚留香的紅顏知己他自然不會落下。當時他還感嘆了一句西門吹雪的這位便宜大哥可比他要有女人緣歡迎多了。
而這三位……蘇蓉蓉精通醫毒和易容、李紅袖博聞強識對武林大小事如數家珍、宋甜兒燒得一手好菜還使得一手好暗器……撇開其他的不說，如果自己真有一個繼承人，身旁這樣子好的三個苗子他是絕對會把三人往羅剎教三大護法的位置上培養的。
所以玉羅剎很淡定地應了：「嗯，是啊。」
都誤解了那麽多了，他不介意再多一些的。
反正最後傻了的肯定不是他。
另一頭，阿飛和陸小鳳心情很凝重。
風四娘失蹤了。
雖然風四娘這人有點……但是陸小鳳知道，她並不是那麽不懂事的人，也不是會隨便耍小性子的任性的人。雖然這番話由他說出來，就更加像是個對自家調皮搗蛋孩子一天罵三遍、但是在別人說起來的時候就說她其實很乖的傻爸爸。
比起陸小鳳，阿飛更加自責。
他覺得這是他的責任，如果他更強一些，當時就不會被中原一點紅絆住能早點回來，他舅媽也不會出事了。
「這不是你的錯。」陸小鳳嘆了口氣，「四娘雖然不著調，但是她並不弱。你看周圍也沒有打鬥的痕跡，能讓她不反抗直接走的，你也肯定不會是對手的。」
阿飛猜測道：「會不會是舅舅？」
「我倒是希望……但是很明顯不是。」陸小鳳又嘆了口氣，「四娘雖然不著調，但是在這種時候，她真的有事單獨行動是肯定會留書信的。」
阿飛提醒道：「陸小鳳你說了兩遍不著調。」
「因為這是真話啊！」陸小鳳扶額，「我現在就希望她能在其他人面前著調一些，那還能活得久一些。」
比起陸小鳳的悲觀，阿飛倒是對自己有些小崇拜的舅媽有著不小的信心：「舅媽她雖然武功不算高，但是很厲害。她一定有辦法脫身的！」
「希望她在想到脫身的辦法之前能少說點話。」陸小鳳也知道在這裏幹著急沒有用，很快振作了起來，「她在這裏突然失蹤，肯定是因為羅剎教的這件事……我們繼續追查玉天寶的死因，或許很快就找到線索了！」
陸小鳳想得也沒有錯，在這個地方、又是這個時刻風四娘失蹤了，那肯定是和羅剎牌一案有關。
現在玉天寶已經死了，兇手也不知道是誰，還不知道後頭有多少妖魔鬼怪潛伏著。
陸小鳳懷疑帶走風四娘的就是玉羅剎的親信，甚至是玉羅剎本人。至於目的麽……如果楚留香和玉羅剎沒關系，那麽就是問玉天寶的死亡相關；如果楚留香真的是玉羅剎的親子……那麽問的範圍就廣闊起來了。
不過無論是哪個猜測，風四娘暫時應該都不會有事。
想到這裏，陸小鳳就安心了一些。
陸小鳳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探殺死玉天寶的人，所以他拉著阿飛又去了藍胡子那裏一趟。
可是這次過去，他看到的卻是藍胡子的屍體，和突然上門的捕快，硬說他是殺死藍胡子的人，因為根據仵作檢驗的藍胡子屍體的死亡時間來推斷，那個時間只有陸小鳳等人和藍胡子碰面了。
不只是他，阿飛、風四娘、楚留香都是嫌疑人。
陸小鳳原本要否決，但是仵作的判斷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見藍胡子的怪異之處。
雖然無論是他、風四娘還是楚留香都看得出來藍胡子易容了，但是他們並沒有多想，畢竟藍胡子那胡子一看就是為了掩飾身份的假象，他們肯定不能直接讓主人去掉易容坦誠相見啊。
可是……如果當時藍胡子就已經死了，而站在那裏的並非藍胡子本人呢？
這樣一來的話，所有的似乎都能解釋了。
陸小鳳猜到了事實，但是他這個時候已經無從去考證了。
而在這等危難之際，楚留香回來了。只是他的到來也並不能解決什麽問題，反而帶來了更大的問題——李霞所說的玉羅剎之死，以及飛天玉虎的消息。
「楚兄，你覺得玉羅剎真的死了麽？」陸小鳳第一句話就這麽直接問了。
「……我也不知道。」楚留香苦笑道，「實不相瞞，我現在覺得什麽都是假的，但是又什麽都像是真的。」
陸小鳳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畢竟……任是誰剛剛知道自己的爹是誰，但是還沒見著本人就得知了對方的死訊……都是會受打擊的。
而如果這個死訊是假的……那就更加慘了。親爹還假死詐自己還把自己扯進一個大局裏，誰能受得了啊。
「那麽，飛天玉虎又是怎麽一回事？」陸小鳳問道。
楚留香嘆了口氣：「李霞說只要飛天玉虎一死，她就會把羅剎牌雙手奉上。」
陸小鳳反問：「這話你也信？」
「不論我信不信，李霞這話都透露出了一個信息，飛天玉虎必定知道了些什麽。」楚留香道，「而且……我查了查，玉羅剎之死的消息是從黑虎堂傳出來的，不論如何，都需要去查探一番。」
「是啊，不管這件事情有多麻煩，現在已經是身不由己了。」陸小鳳的心情變得沈重起來。
如果帶走風四娘的是飛天玉虎……那整件事情的性質就又變了變。
陸小鳳把自己的擔心說了，楚留香卻否決了：「不可能是飛天玉虎，不然四娘不可能會不反抗。」
陸小鳳還是有些擔心：「萬一是她確認打不過就不動手了呢？」
「四娘沒那麽弱，而且在大漠的時候，我看王前輩教了她不少東西，她不至於沒有反抗能力。」楚留香肯定道。
「希望如此吧……」陸小鳳摸了摸自己新長出來的胡子，「不過……既然藍胡子死了，那當時那個藍胡子是誰呢？」
楚留香沈默了半晌後，緩緩道：「我有一個猜測。」
陸小鳳：「什麽？」
楚留香道：「那個人說不定就是飛天玉虎本人！」
第60章 羅剎牌的秘密（八）
楚留香的猜測不無道理。
首先藍胡子能安全地開著銀鉤賭坊那麽多年, 代表著他的能力和戒心肯定都不低，在這種情況下被殺了, 那殺人兇手必然不能小覷。
而這種時候……怎麽謀算, 也只有兩個方向——一個方向就是楚留香那樣子推斷有利益沖突並且實力很強的人，另一個方向就是十分親近並且不設防的人。
然而藍胡子已經把妻妾給遣散了……如果不是李霞她們的話, 那就是那個藍胡子說的美人，那個他為了她而拋棄四個美人的新歡。
這個方向也的確很有道理——因為他們並沒有找到那位美人。
在明明找到了不少線索、線索又全部斷了的情況下，有新的線索送上了門來——羅剎教的三大護法親自來了, 肯定了玉羅剎的死訊，並且還給了七日的期限，要求陸小鳳和楚留香找出殺死玉天寶的兇手。
待三人走後，陸小鳳和楚留香都沈默了下來。
半晌後，陸小鳳率先開口：「如果讓他們三人知道你身上有塊羅剎牌而且你才是玉羅剎親子的話, 恐怕眼睛都要掉下來, 也不敢像剛剛那樣子直接語出威脅, 說不定還要惶恐地喊你少教主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陸兄你別取笑我了……如果真的拿出來，恐怕我就真的要被當成殺死玉天寶的兇手了。」
打趣活躍氣氛完畢，陸小鳳也收斂起了笑意：「總之是福不是禍, 是禍躲不過。不管如何，我們必定是要繼續追查下去了。」
兩人默契地跳過了玉羅剎之死的那一段。
「四娘那邊怎麽辦？」楚留香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阿飛那小子比較較真, 說是要自己去找他舅媽……」陸小鳳嘆了口氣, 「我想著之後的查探也不好帶他，就隨他去了。」
「阿飛不會惹事的。」楚留香道，「他也有自保的能力。」
陸小鳳想了想, 跟著點了點頭。
阿飛那孩子看起來還是很乖巧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去探一探那位藍胡子的遺孀吧！」陸小鳳拍板道。
「是你去。」楚留香糾正道，他拿出了自己懷中的那塊羅剎牌，臉上帶著笑，「我去探探這羅剎牌的真假！」
不會惹事的乖巧孩子阿飛此刻正遇上了埋伏，他一人已然不敵，眼看就要受傷之際，另外一把劍過來，替他擋下了一劍。
阿飛認得來人，那是之前要殺他後來又放棄了的中原一點紅。
兩人只是簡單的一個照面，便合力斬殺了周圍的敵人。
「這次多謝你。」阿飛看著來人，還有些困惑，「這些也是你的任務目標麽？」
「不是。」中原一點紅搖了搖頭，道，「我來幫助你們！」
阿飛沈默了片刻後，沒有拒絕對方的幫助，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中原一點紅搖了搖頭：「不，是我來償還你的人情。」
阿飛顯得有些疑惑：「但是你並沒有欠我人情。」
「我只是接到任務要來殺你的，並沒有牽連他人的任務。」中原一點紅道，「但是因為我的緣故，導致風四娘被擄走，是我欠你的。我幫你一起找風四娘，還你這個情。」
他的邏輯其實有點死，並且大多數人不太能理解。可是阿飛和他是同一類人，他奇異地理解了。
所以阿飛只是點了點頭，甚至沒有道謝：「那就一起！」
一直沒有笑過的一點紅忽然間露出了一個極淺、極快的笑容。
惺惺相惜的兩人結伴而行，很顯然已經把陸小鳳和楚留香都拋在了腦後，一根筋地走在了尋找風四娘的路上。
而另一頭，被玉羅剎放出來的風四娘則是回到了客棧，見沒有人在，料到幾人可能出去找自己了，便立馬留書信報了一下平安和自己的去處，然後便動身前往了銀鉤賭坊那頭。
只是她這一出現，自然也被當做了殺死玉天寶的嫌疑犯給扣留了。
只是風四娘和陸小鳳還有楚留香都不一樣，她沒有像是兩人知道自己被算計之後對待官府人員也是客客氣氣的，然後自己想辦法脫身自己去追查真相，她則是一臉正氣道：「你們隨意扣留人有何證據！我要見你們上頭的人！我要見無情！」
做主的捕快楞了一下，和周圍的同事交換了一個迷茫的眼光，帶著點謹慎道：「無情捕頭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這簡直是廢話，像是無情那種常年駐守京中、只有大案子才會出來辦理的六扇門一線，不可能會來處理這邊的事情。
畢竟玉天寶之死和藍胡子之死對於羅剎教和當地來說都是個大案子，可是畢竟還是江湖事情，更何況羅剎教還是西域的。這一來牽動不到朝堂，二來也不關乎民生，無情當然不會出現在這裏。
風四娘眸光一閃，大聲道：「那你們有什麽資格！我告訴你們！這普天之下只有無情和小花前輩可以審訊我！」
捕快們：「……」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但是聽起來很厲害、而且一股子「我上頭有人」的樣子，讓人覺得挺心慌慌的。
玉天寶和藍胡子雖然江湖地位深重，但實際上為了他們之死報覆的人寥寥無幾，而且這部分人也不會求助於朝堂，衙門這邊本來也就是例行公事走個流程，不然陸小鳳和楚留香也不可能那麽順利地就跑掉了。
其實捕快們也不太想摻和這件事，本來以為風四娘和前頭兩個一樣會逃掉的，不料對方不僅不逃，還一副子很有理的樣子，還說出了上頭的人的名字。
這無情他們當然知道，是禦封的四大名捕之首無情。至於那個小花前輩……雖然這名字聽起來有些女氣，但是知道的人一下子就能知道是誰——四大名捕的師父、十八彎禦林軍總教頭、帝師太傅諸葛神侯啊！
諸葛神侯全名諸葛正我，字小花，所以又被叫諸葛小花。
只是大家都稱呼起為神侯或者總教頭，沒幾人會喊字的。這個稱呼……明顯是親近之人才會那麽喊的啊！
一旦想到這裏，捕快們的心裏就又退縮了一些。
而風四娘卻沒有那麽輕易地放過他們，她見沒有人前來捉拿她，便大方地走到了最前頭：「真是豈有此理！我好心地幫忙來辦事竟然還有人想要賊喊捉賊！那我就跟著去衙門一趟，直到這個案子水落石出才行！」
捕快們臉上的茫然更多了一些，但是見對方這麽走，也沒有人會攔她。
走在最前頭的風四娘其實想得挺好的。
她被勒令了不能破壞玉羅剎的計劃，她也會很識相地不去搞小動作，但是楚留香是她的朋友，她還欠對方一個人情，雖然他的父親要歷練他，但是身為朋友暗中幫一把讓他更順利的話，玉羅剎也不會覺得這是破壞吧！
而她不能親自摻和進去……就需要側面幫忙。她也不認識什麽打手，再說了這江湖上有幾個打手比楚留香本人更厲害的呢？
所以風四娘選中了一個最佳的地點——官府衙門。
她決定利用正經的手段來斷一次案子！
於是，原本好不容易聚攏的幾人，又再度分散開來。
陸小鳳終於找到了藍胡子的遺孀方玉香，發現對方的確不愧是讓藍胡子舍得放棄跟隨自己多年的妻妾的美人。
方玉香是個一看就很有味道的冷美人，長相也是傾國傾城的，而且身上那種若即若離的氣質讓陸小鳳看了就覺得心癢癢。
直白點說，這是個戳中了陸小鳳的點的女人，他一看就很像勾搭。
可是一想到對方是藍胡子的遺孀，他又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一下子冷靜下來了。
尤其是想到了還在失蹤中的風四娘，陸小鳳更是變得心如止水。
因為他都能想到了等風四娘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怎麽說他了——看，你還給死人戴綠帽子。
為了不背這個黑鍋，陸小鳳決定按捺住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憋著。
「陸小鳳找我，可是為了那藍胡子的事情？」方玉香淡淡一笑，「莫不是陸大俠懷疑是我不成？」
陸小鳳沒有直說，而是提起了另外的話題：「藍胡子死了，你看起來好像也不傷心。」
方玉香平淡的聲音裏多了一絲諷刺的味道：「你不妨去問問李靜她們是否傷心，如果她們那些陪伴藍胡子多年的女人都不傷心，你憑什麽要求我一個剛剛嫁給藍胡子還是被他強娶的人傷心呢？」
陸小鳳被這麽刺了一句，也沒有生氣，而是笑了笑：「敢問夫人可曾知道藍胡子和哪些人結了仇？」
方玉香也笑了：「你就這麽過來，不知道這裏是何處麽？」
陸小鳳心頭一跳，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何處？」
方玉香一字一句道：「是黑虎堂的所在地！」
另一頭，楚留香拿著自己的羅剎牌，讓李霞驚慌地以為自己的羅剎牌被搶了。半夜時分，她跑去了自己藏著羅剎牌的地方尋找，只是在她剛剛拿出羅剎牌的那一刻，她就死了。
楚留香慢了一步到了所在地，看到的就是表情還定格在見到自己在乎的東西沒有丟而露出狂喜表情的李霞的屍體。
他駐足在那裏沈默了良久，上前替人合上眼睛。
線索又斷了，但是新的線索已然出現——李霞身旁留著一張紙條，下面的署名就是飛天玉虎。
第61章 羅剎牌的秘密（九）
楚留香的心情有些沈重。
他知道這一次被人當了螳螂, 而有人做了那只黃雀一直躲在後頭。
楚留香原本是想用自己手頭的羅剎牌詐出李霞手中的羅剎牌，但是沒想到自己反而被詐了。如果不是他這一手, 李霞未必會因此喪命。
他看著那張邀請他前往一敘的紙條, 捏緊了。
另一頭，駐紮官府的風四娘並不像個階下囚, 反而像是個欽差大臣。
她比衙門中任何一個捕快都更像一個捕快，還在那裏認認真真地詢問仵作玉天寶和藍胡子的死因，並且認真分析著。
《憐花寶鑒》說是一本武功秘籍, 但是上面什麽都有，更像是一本雜學秘籍。其中也有醫學相關的知識，風四娘正回憶著自己看到的內容，現學現用著。
玉天寶的屍體自然不在這裏，畢竟人家就算死了也是名義上的羅剎教少教主, 屍體是被羅剎教的人領走的。而根據觀察過屍體的仵作所言, 玉天寶被人直接一掌打死的, 趕緊利落，當下筋脈全斷，一看就是江湖人士所為。
而藍胡子……則是中毒身亡的, 並且是判定不了的奇毒。
風四娘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藍胡子的屍體，還上前摸了摸, 把一旁圍著的捕快和仵作都嚇了一跳。
「風姑娘……」
「這不是藍胡子！」風四娘肯定道。
跟著的捕快立馬不恥下問：「為什麽這麽說？」
他們現在已經把風四娘當成了六扇門的人了, 而六扇門的人會破案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當時我和我的朋友們被藍胡子請去的時候，我因為發現對方易容了，特意觀察過他。雖然很相似, 但是兩人的身形並不一樣……」風四娘正欲多說一些時，外頭有個小捕快急匆匆地走進來，聲音還很大：「風姑娘風姑娘！外頭來人了！是三爺！」
風四娘：「……哪個三爺？」
小捕快一楞：「追命大捕頭啊，您一定認識吧？」
風四娘沈默了一瞬，想著雖然沒見過，但是憑借著她之前幫過無情兩次，怎麽著對方也應該會賣人情，就淡定地一點頭：「是啊！我出去見一見吧！」
追命同樣是四大名捕之一，根據入門時間來算排行老三，所以江湖人也稱呼他為三爺。
這次追命出現在這裏完全只是個巧合。他在附近剛剛辦了個案子，恰好在這邊歇腳而已。然後他就聽這裏的小捕快說有他的同事在，還是和自己的大師兄很熟悉的那種，還問了四大名捕是不是有了個還沒有外傳的小師妹。
追命想了一圈沒對上號，當然好奇，就過來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身紅衣的風四娘，還稍微有一瞬間的失神。
平心而論，風四娘不開口的時候，光憑她的外表給人的第一印象，絕對不會差。她本就長得是明艷的類型，又是如火一般的性格，行事又是標準的江湖女子的風範，那恣意張揚的氣質很能讓人心生好感。
「姑娘是……」追命臉上帶著笑，語氣有些遲疑，實在不記得無情身旁有這麽一個女子。
但也有可能是他太久沒回去了，萬一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有什麽變故了呢？
風四娘粲然一笑：「我是風四娘。」
追命立馬恍然：「原來是風姑娘啊——」
風四娘的名聲現在在江湖上還挺大的，追命自然早有聽說。而她參與了六扇門處理的兩個大案子，一個是金鵬王朝案，一個是繡花大盜案，尤其是右面這個案子還牽扯到了六扇門的內鬼。而且這兩個案子都是無情接手的，那麽說她和無情很熟悉也理所當然了。
「說起來我這也是第一次見到三爺呢。」風四娘對於同輩之間的江湖客套話還是很拿手的，「不知三爺為何出現在此地？可是遇上了什麽麻煩？」
「只是辦完事的中途路過此地休息而已……」追命爽朗一笑，「風姑娘不必如此客氣，直接喊我追命或者崔略商都可以。」
崔略商是追命的本名。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如若不介意，追命捕頭也可以直接喊我四娘。」風四娘攀關系結束後悄悄地松了口氣，接著又開始打量起追命來。
追命雖然是四大名捕中排行第三，但實際上是四人中年紀最大的。
他為人灑脫、放浪不羈，同樣外表上也和性格如一不修邊幅，還因為喜歡喝酒所以經常處於喝醉的狀態中，就如同現在他腰際還別著個酒壺，仿佛和風四娘說完的下一秒就會拿起來喝一口一樣。
追命被對方看得還有些緊張。
通常情況下，一向不拘小節的追命是不會因為一個美貌女子的註視就緊張的，可是他聽說過風四娘的威名和能力，此刻就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風四娘這個狀態，是不是自己有什麽不對……是之前辦的那個案子麽？出了什麽差錯麽？還是說有什麽自己沒發現的真相？
在追命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的時候，風四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語氣有些感嘆：「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我弟弟。」
想想蕭十一郎和追命乍一看還真的有諸多相似之處，特別是看起來吊兒郎當以及外表經常不修邊幅這點上。
追命：「……？？？」這應該不是在罵他吧？
不過追命本來就是不那麽執著性子也比較豪放的人，他就納悶了一下下就撇開了這個，還直接依照對方想要的稱呼直接喊人：「四娘你在這裏又是為何？可是又有案子了？」
追命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打趣的成分居多，但是風四娘的表情卻變得凝重起來：「沒錯，就是有一樁案子，而且後頭還有人想要嫁禍於我，我才不得不來辦案……並且我的朋友們和我外甥都因為此案目前下落不明了。」
如果陸小鳳在的話肯定要給對方一錘子，大聲喊道「下落不明的人是你啊」之類的，但是在這裏沒有人反駁她。
所以追命的面色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願聞其詳！」
在風四娘領著追命去看藍胡子的屍體，並且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這個死掉的藍胡子和我之前所見的並非同一人。所以目前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我們看到的那個是假的藍胡子，真的藍胡子已經被他所殺；另一種就是……那個藍胡子的屍體就是假的！」
追命認真地聽著：「我也不相信四娘你還有陸小鳳和楚留香他們會去殺死藍胡子……那依照四娘你看來，哪種可能性更高一些？」
「依照我的看法，後一種更可能。不然感覺掌管銀鉤賭坊十幾年的人也為免太弱了一些。」風四娘道，「但是他既然敢直接拋棄藍胡子的身份，那就證明他自己本身的身份比藍胡子更高！」
追命心領神會。他想起了自己一路上過來聽到的一些小道消息，而常年在外奔波，身為捕快的他自然對各路勢力的消息很是靈通，所以風四娘這麽一說，他立馬就想到了一個最大的嫌疑人。
「黑虎堂堂主，飛天玉虎！」追命緩緩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飛天玉虎，而真正的飛天玉虎又在哪裏呢？
他此刻正在和楚留香說話。
「楚香帥光臨寒舍，簡直讓寒舍蓬蓽生輝。」
楚留香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如果你這裏都是寒舍的話，那恐怕皇宮都是簡陋之地了。」
「謬讚了。」飛天玉虎說著。
楚留香盯著對方看。眼前的男子看起來還顯得很年輕，也是一派貴公子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他就是和玉羅剎齊名的北方之玉、神秘組織黑虎堂的堂主飛天玉虎。
「是你殺死了藍胡子。」楚留香斷定道。
「香帥這句話就說錯了。」飛天玉虎笑了笑，「藍胡子還好好地活著呢。」
楚留香一楞，接著他立馬反應過來，恍然道：「你才是藍胡子本人！不對，應該說在外頭的藍胡子只是你的傀儡！」
「香帥聰明。」飛天玉虎一笑，「只是有點遲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李霞也是你的女人。」
飛天玉虎嘆了口氣，面上帶上了一絲遺憾：「我也想留她一命的，奈何她的心太大了。」
楚留香皺了皺眉，笑道：「你已經有了黑虎堂了，為何還要精心謀劃羅剎牌？我看你的心比水都大。」
「我這是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飛天玉虎一笑，「就像是現在，我即將成為羅剎教的新教主。」
楚留香又笑了：「你那麽肯定你從李霞那裏拿來的那塊羅剎牌就是真的？」
飛天玉虎面色微微一變，但是緊接著又放松下來，笑道：「我和李霞可不一樣，不會中了你的計謀。我既然敢那麽說，就是確認這是真的。」
「是麽？」楚留香的笑容變得淡了一些。
飛天玉虎既然敢怎麽肯定，那就是說明他有足夠的把握。而這份自信肯定是魔教的人給他的。例如魔教的那三大護法。
這麽看來，玉羅剎的死還是有可能的，畢竟他身旁最親近的人都已經背叛了。
兩人的對話已經談不下去了，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接下來就是手下見真章了。
飛天玉虎既然能和玉羅剎齊名，其武功自然不弱，在十幾招之後他便已經隱隱壓制住了楚留香。
「香帥你也別想著有人來救你了，陸小鳳現在大概沈浸在溫柔鄉裏，並且會一直沈浸下去。」飛天玉虎嘴角邊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來，「你別擔心，你的那幾個好夥伴都會來來陪你的，你不會寂寞。」
楚留香嘆了口氣，臉上也帶著笑：「我當然不會寂寞，因為我的好友總是在我身邊的。」
他話音剛落，飛天玉虎就感覺到身後有掌風襲來。他躲閃開來，看到了陸小鳳。
「真不好意思，我是容易沈浸在溫柔鄉裏，但同時又是一個喜新厭舊的男人，一直沈浸的話，會覺得有些膩。」陸小鳳嘆了口氣，這麽說道。
飛天玉虎冷冷一笑：「看樣子方玉香還不夠美。」
「不，她已經足夠美了。」陸小鳳嘆道，「但是當一個美人心裏裝著別人時，是不方便打擾的。」
「陸小鳳果真是憐香惜玉之人！」飛天玉虎大笑道，眼中帶著一絲譏誚，「那麽風四娘呢？」
陸小鳳一楞，面色也有些變了：「她在哪裏？！」
回答他的不是飛天玉虎，而是一個清脆的女聲：「我在這裏！」
緊接著，是風四娘的身影，以及旁邊還有個人。
風四娘身旁的男人臉上帶著有些懶散的笑容，語氣也是有些吊兒郎當的：「如果你是在等你的下屬的話，恐怕他們來不了了。」
伴隨著他的話，從暗處也走出來兩個身影。
這兩個人身上帶著相似的氣質，背脊都挺得筆直，手中拿著自己的劍，而劍的上頭還有未幹的血跡。
飛天玉虎臉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失聲道：「不可能！」
他當時明明請了殺手組織裏的精英去殺風四娘，他知道風四娘的武功水平高低，應該不可能失手才對……而且縱使如此，為何那個組織裏的中原一點紅會站在那裏，而且就連四大名捕都牽扯進來了……
人一旦心亂了，就會露出破綻。
飛天玉虎的下場，其實在他沒有發現真正的羅剎牌在楚留香身上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第62章 羅剎牌的秘密（完）
已經四面楚歌的飛天玉虎的下場很明確了。
楚留香原本只是傷了他, 追命上前想來帶走嫌疑犯，但是飛天玉虎卻自己自盡了。
他死之前還在大笑著, 說自己不會死在其他人手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 還是在笑別人。
風四娘看著這一幕，嘆了口氣給對方下了評語：「機關算盡太聰明, 反誤了卿卿性命。」
其他人：「……」總覺得……這句話似乎不適合這裏吧？
被風四娘這麽一打岔，其他人剛剛被飛天玉虎玉石俱焚的震撼也淡了不少，開始一個個做起正事來了。
陸小鳳去查看了飛天玉虎的屍體, 找到了他藏在身上的羅剎牌，仔細一看之後，他笑了，還笑出了聲。
楚留香走了過去：「陸兄你在笑什麽？」
「我在笑這塊羅剎牌啊。」陸小鳳笑完了之後又嘆了口氣，「這塊羅剎牌是假的。」
楚留香疑惑：「你怎麽看出來的？」
「因為這塊牌出自我的老朋友之手。」陸小鳳看著玉牌上的天女的面容, 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慨, 「而這個天女的模樣, 我再熟悉不過了！」
那個天女赫然就是他那老朋友朱停的妻子的模樣。
這也是朱停作假的特色了，他必定會留下一處蛛絲馬跡。
「也就是說飛天玉虎忙活了這一圈都是為了一塊假羅剎牌？」追命有些困惑，同時也充滿了同情地看了飛天玉虎一眼。
不過還好他自盡得早, 不然怕是要氣死。
陸小鳳確認完畢之後才和追命去敘舊：「追命你怎麽跑這裏來了，還和四娘混一塊了？」
「我被當做殺人兇手抓到了衙門裏。」風四娘道, 「然後我就當了個臨時捕快, 在檢查藍胡子屍體的時候我發現那並非我們那天所看到的藍胡子，最後猜測到飛天玉虎身上，剛好追命知道黑虎堂的地址, 就趕了過來。」
至於阿飛和中原一點紅麽……兩人明明都是一根筋的單機solo模式，組成隊友後也像是掉線了的，卻能在輾轉幾次之後直接找到了黑虎堂這個地方。
兩人一開始是以為風四娘被飛天玉虎給捉走了的，結果剛好在目的地遇上了追命和風四娘，便四人一起前進，還遇上了魔教的三大護法。其實最開始四人不打算和三人對上的，無奈這三人先想殺他們，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而且那三大護法還自己起了內訌先死了一個，然後由一點紅和阿飛合力殺了一個，追命殺了一個。
魔教三大護法歲寒三友本來是沒那麽容易殺的，但是當時他們發揮不出自己十分之一的力量來。因為風四娘說了一句話——玉羅剎沒有死。
便是這句話，讓三人一下子方寸大亂。
陸小鳳聽罷，覺得還好風四娘沒有直接說出楚留香是玉羅剎親子的事情，不然那三人別說十分之一了，出招式自己打到自己身上都是有可能的。
這一趟走下來，每個人的收獲都不太一樣。
陸小鳳覺得自己血虧，本來還能有個大美人來一場艷遇，但是最後還是沒上成。
阿飛挺高興的，他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中原一點紅在飛天玉虎死了之後就告辭了，沒有說去哪裏，阿飛也沒有問，只是他們都覺得彼此能再相見的。
「舅媽，這次是我不夠強。」阿飛在事後還專門找了風四娘檢討，說得嚴肅又認真，「如果我足夠強的話，就能保護你了。」
「阿飛……」風四娘有些感動地看著自己的便宜外甥，還伸手順著擼了一把低著頭的少年的腦袋，「變強這種事情，是要慢慢來的……先不說這個了，那是中原一點紅麽？」
「是的。」阿飛遲疑了一下，問道，「舅媽，他能加入我們的家族麽？」
風四娘沈吟片刻：「也行，他能占據一呢。」
在一旁其實不想聽但還是被迫聽見了的陸小鳳忽然有點開心，既然一有人了那他就不會被牽扯進去了吧？
不過這個數字現在到底有多少人了？他記得是四是風四娘、七是花滿樓、十一是蕭十一郎、十二是十二飛……啊不是，阿飛，十三是楚留香。
對於這個十三，陸小鳳內心還有點小愧疚。不是當時他嘴嗨的話或許楚留香就能幸免的……但是一想到風四娘肯定會把楚留香編入，到時候就不是十三香而是楚六香了，他覺得他還是拯救了一下楚留香的。
現在多了一個一……並且看起來中原一點紅還不知道。
他就想知道這個家族還有什麽其他人麽，以及到底會排到多少號。
這麽想著，他也問出口了：「你這個家族到底有多少人？都還有誰啊？」
風四娘被這麽一問，也陷入了沈思，開始思考起來。她在自己的記憶中扒拉了一下，發現了有很合適的名號：「就十三人！現在除了我、花滿樓、十一郎、阿飛、楚留香、中原一點紅以及你之外，還有空缺……」
陸小鳳：「……」哎？自己還是被算進去了麽？
風四娘想了想，補充道：「啊，三的位置就給沖田三葉吧！她值得！我想南宮靈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陸小鳳：「……」不，他覺得應該不會。
風四娘還沒有說完：「我剛剛想了想，數字家族什麽的聽起來太普通了，所以我要親自給我們取個組織名稱……就叫做——幻影旅團！」
陸小鳳剛剛想吐槽，仔細一想又覺得很不錯——這幾個人中大部分都是流浪之人居無定所，的確是旅團，而且這個組織也沒有什麽目的，大家都自由自在的似乎組成的唯一理由是風四娘想要叫著好聽和哄阿飛玩，那麽的確是「幻影」了。畢竟存在跟不存在沒什麽兩樣。
「這個名字不錯啊。」陸小鳳難得地發自內心地誇獎道。
「那是自然。」風四娘絲毫不謙虛，「一說到十三個人我就想到這個了。其實這也不是我想的，這個旅團的名字一開始是一個叫做庫洛洛的人建立的。」
陸小鳳好奇：「庫洛洛？和創造了庫洛牌的庫洛裏多是什麽關系？」
風四娘被問得一楞，她仔細想了想之後，道：「可能是兄弟吧……不過肯定不在一起長大的。我記得庫洛裏多是大家族，而庫洛洛是被丟棄了的，最開始是從乞兒做起，一步步發家的。」
「這個庫洛洛聽著也不容易。」陸小鳳感慨，接著他又問道，「那位前輩去哪裏了？」
風四娘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深沈起來：「那不是我能管的。」
陸小鳳一想也是，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多看了風四娘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想管麽？」
風四娘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也管不住啊。」
陸小鳳回憶了一下兩人的相處模式，心說那你們是互相管不住，也挺般配的。
「那前輩之後還來麽？」陸小鳳又問道。他覺得還是有那位前輩放心些，譬如這次風四娘的失蹤。他到現在還以為是飛天玉虎搞的鬼，然後風四娘被追命救了。
風四娘因為被玉羅剎封口也不可能主動提起這個。
「小花前輩麽？」風四娘想起來，有些悵然，「我也不知道。」
她之前一直只稱呼王憐花為前輩，但是因為現在又多了一個前輩玉羅剎，她便區分開了稱呼。
陸小鳳一開始沒把對方的這個稱呼放在心上，只是隨口安慰了幾句之後，便去找自己好久不見的老朋友追命喝酒了。
而在見到追命的那一刻，他忽然間猶如晴天霹靂。
因為他想起了一個小花——追命的師父、諸葛神侯諸葛小花。
「嗯？陸小鳳你怎麽了？」
「沒什麽……」陸小鳳回過神，看了追命一眼，低頭灌了一口酒，又看了追命一眼。
「……你這樣子還叫做沒什麽？」
「追命啊，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麽和四娘碰上然後過來的？你和四娘之前應該不認識吧？」
「我是不認識，但是我的大師兄認識啊，似乎我的師父也認識。而且四娘脾氣還挺對我胃口的，我又相信你不會是殺人兇手，當然幫她一起替你洗刷冤屈了。」追命看著對方這個模樣，有幾分好笑，「你這麽緊張幹什麽？莫不是對四娘有意？可是我聽說她已經成婚了……」
追命說著，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你不會真的想給人戴綠帽吧？」
「我不是！我沒有！你瞎說！」陸小鳳來了個快速的否認三臉，表情變得郁悶中夾雜著一點不為人知的苦澀，「我這是想把家中糟心女兒嫁出去、但是又發現女兒嫁的人不太對勁時憂心的老父親的心態而已！」
追命：「……？？？」
陸小鳳沒有解釋。他肯定也不能解釋給追命聽。他只是在斟酌怎麽和風四娘說說……諸葛小花的話！感覺年紀差距有些大啊！而且沒想到諸葛神侯表面上一本正經的，背地裏是那種個性啊！
追命也沒有追問，而是問起了另外的話題：「對了，楚留香呢？」
提起這個，陸小鳳的表情也有些變化，雖然心情依舊覆雜，不過是另一種覆雜了：「他啊……去物歸原主了。」
另一頭，楚留香終於見到了自己這番前來最想見的人。
雖然其實也不算見到，因為對方不知道是否是功法特殊的原因，對方是籠罩在一層灰色的霧中的。
「你來了。」楚留香道。
「我來了。」玉羅剎道。
「羅剎牌就是你放在我這裏的吧？」楚留香拿出了那塊玉牌，「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玉羅剎沒有接，而是反問道：「你不想要？」
「它於我沒有意義，我當然不要。」
玉羅剎沈默了下來。
他其實已經感覺到了，楚留香這麽說著，其實是基本上認為自己是他兒子了。
他現在的心情有些奇妙，想到了自己這番前來的目的，以及最開始和風四娘說話時她的問話，玉羅剎直接開口了：「阿香啊——」
楚留香：「……」
在聽到那一聲稱呼的時候，楚留香只覺得手一抖差點把羅剎牌掉了，並且止不住的頭皮發麻。
第63章 父子相見
楚留香發誓, 自己在親眼見到玉羅剎之前，完全沒想過他是這樣子的人！
一般來說, 父母對於孩子的確會有愛稱的。
有時候是喊字, 有時候是喊小名，更小一點的會喊乳名, 女孩子也有閨名。
直接去掉姓氏喊名，也是一種親昵的表達方式。
但是楚留香覺得自己年紀已經那麽大了，完全不需要玉羅剎突然展示的奇怪的父愛。
可以有, 但是沒必要，真的。
玉羅剎自然也發現了對方的僵硬，不過他此刻的心情倒是挺好的。
雖然當時被風四娘一個反問噎了一下，但是在這種時候去噎別人和自己被噎的感受當然是天差地別的。
「阿香你可是怨為父？」玉羅剎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那麽點慈祥。
「……」夠了，真的夠了。楚留香心裏這麽想著, 面上原本的淺笑已經漸漸消失, 「我並沒有任何怨言。」
玉羅剎沈默了一下, 悠悠道：「所以你是壓根不打算認我。」
楚留香不說話了，只是摸了摸鼻子，將手上拿著的羅剎牌丟了過去。
玉羅剎還有些小遺憾。
他其實對於多認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兒子無所謂, 畢竟楚留香又不需要他養，認了楚留香他不虧啊。
而且楚留香認了自己的話說不定還能氣一把鐵中棠呢！雖然他創立的羅剎教和鐵中棠當時驅趕的魔教有區別, 兩人也沒有正面沖突, 但是也絕對不是朋友啊。看所謂的正道人士跳腳多開心啊。
「其實我覺得，你也不是那麽想認我的。」楚留香說道，「就像是這次你假死, 然後又利用假羅剎牌和玉天寶的死攪亂了一池子渾水，接著還營造了自己死亡的假象，讓所有勢力都動亂起來，只是為了清理羅剎教。因為你知道只要你活著，那些人就不敢露出馬腳。」
玉羅剎有些意外：「就這樣子？黑虎堂不算進去麽？」
「我一開始是以為有黑虎堂的一部分原因在的。但是在和飛天玉虎交手過，又見了你之後，就知道不可能了。」楚留香笑了笑，嘆氣道，「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你不可能去專門針對他。所以只是他自己太貪心了。」
楚留香說的是實話，雖然江湖上傳著西北雙玉，但是飛天玉虎和玉羅剎相差的何止是一截。
不論是武功、心性還是計謀，都差得太多了。
玉羅剎則是在沈默了片刻後，忽然道：「我現在挺慶幸你是我兒子的。」
或者說慶幸這人以為自己是他兒子。
不然的話，一個知道了太多的人，他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我也很慶幸。」楚留香道，臉上帶著笑，語氣輕松，「不然的話我今天可能就要死在這裏了。」
玉羅剎發出了一陣笑聲，沒有包含任何其他意思的，純粹的因為心情愉悅而笑的。
「你認為我是全然在利用你的話，我是會傷心的。」玉羅剎輕輕地嘆了口氣，演戲起來十分自然，「我所這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麽？」
楚留香也沈默了。
半晌之後，楚留香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覺得，你應該是為了自己的基業更多一些。」
玉羅剎立馬打蛇隨棍上，暗示道：「但是我留下的基業，最後還是會給自己的子孫。」
「可是你的子孫不一定想要。」楚留香笑道，「你不妨效仿前人，留給真正有能力的人。」
「效仿前人？你是說庫洛裏多？」玉羅剎這個時候挺慶幸自己提前找了風四娘問了個清楚，不然現在接不上話就會暴露，事情就不會那麽有趣了，他別有深意道，「可是阿香，你似乎忘了，木之本櫻也是有庫洛裏多的血脈的。」
被那一句「阿香」弄得一抖的楚留香咳嗽了兩聲，幹巴巴道：「那你可以培養其他的繼承人。」
玉羅剎不說話了。
一時之間，只有冷風吹過，似乎將兩人的沈默都吹得延長了一些。
「你已經知道了阿雪的存在？」玉羅剎問道。
聽到這個稱呼，不知道為何，楚留香在這個時候忽然對這位未曾見面過的親兄弟西門吹雪升起一股子難兄難弟的感受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我知道了。」
玉羅剎卻沒有接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慢慢地說著，聲音還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那個女人，在生下阿雪的當天，便死了。」
楚留香一頓，一時之間也無法接話。
玉羅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也許是因為這些話無法對西門吹雪講，而現在對著一個以為自己是他兒子的外人，有些話他就更加容易說出來了。
「如果把阿雪留在教中，那他就會變成像玉天寶那樣子的人了。所以我在他出世後的第七天就將他送走了，交給了我最信任的人撫養。至於玉天寶，是從外頭帶來的。當然，這事情沒人知道。」玉羅剎說著，還低笑了幾聲，「所以，我也早就做好了我的兒子不是我兒子的準備。」
當然，不是他兒子的人變成他兒子這種事情，他的準備或許還不太夠。——玉羅剎想著。
畢竟之前只是一個玉天寶，現在來了個自己送上門的。如果這人真的是自己的親子，那他恐怕就算是逼迫也要把羅剎教交到對方手裏。
而且連三大護法都不用找了，有現成的培養好了的，稍微特訓一下就能上位了，而且絕對對教主忠心耿耿。
玉羅剎見對方遲遲不說話，又開口了，語氣帶著一絲悵然：「我們不是父子，但也並非敵人，對不對？」
這次楚留香回答地很快：「這是自然。」
玉羅剎又道：「那便足以。」
楚留香遲疑了一下，問道：「那我的母親呢？」
楚留香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母親和西門吹雪的母親分開看待。一來是因為雖然他沒有見過西門吹雪，但是江湖上至今沒有人把他和西門吹雪相提並論，所以他推斷兩人長得並不像。二來麽……兩人的性格也是大相徑庭，再加上玉羅剎剛剛說的話……西門吹雪的母親剩下西門吹雪就去世了，因為沒有母親的管教，玉羅剎這個父親還要管一大個羅剎教，自然也不可能親自去教養孩子，所以才把西門吹雪送出去。
楚留香比西門吹雪年長個幾歲，如果兩人是同母的話，那楚留香出生的時候母親必定還活著，那麽也不會如西門吹雪一樣一出生就送走了。
玉羅剎陷入了長久的沈默，看起來就像是有難言之隱一般。
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他忽然發現劇本出現了bug，一時之間想不到該怎麽去圓。
所以他只是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這件事情……我不願說，我說了你也不一定會信，你還是去問風四娘吧。」
玉羅剎相信，能編出木之本櫻和李小狼的愛情故事的風四娘，一定會給楚留香一個自己滿意的答案的。
說著，玉羅剎就拿著楚留香扔給他的羅剎牌走了。
他像是霧一般出現，又像是霧一般消失了，楚留香站在那裏，感受著帶著寒意的夜風，一時之間竟然有種這裏從頭到尾只有自己一人、沒有其他人出現過的錯覺。
楚留香回到客棧的時候，陸小鳳已經在等他了。
他見楚留香回來，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拉著人去屋頂喝酒。
陸小鳳很貼心地沒有問任何有關玉羅剎的問題，楚留香知道這也是朋友的一種體貼，不過這個時候，他的確想和陸小鳳說說話。
楚留香問道：「西門吹雪是個怎樣的人？」
「嗯？怎麽突然問起西門吹雪……」陸小鳳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反應過來之後被酒嗆到了，連連咳嗽，「咳咳咳咳……你這麽問該不會是……咳咳咳咳！」
「沒錯。」見著自己的好友無比震驚的樣子，楚留香之前覆雜難言的心情好上了不少，他笑道，「看樣子你很震驚。」
「我這何止是震驚啊……」陸小鳳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臟，語氣帶著控訴，「下次有這樣子的事情，千萬別再告訴我了！我不想知道！」
陸小鳳覺得自己這兩天知道的東西太多了，簡直是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先是發現了和風四娘不清不楚的那位前輩有可能是諸葛神侯，後來又是自己之前一直以為是胡扯的話得到了證實，西門吹雪和楚留香真的是兄弟，父親還是玉羅剎……陸小鳳覺得還好自己年輕，不然現在可能就因為刺激過大而心梗了。
「那怎麽行？你可是我弟弟唯一的好友，我不問你問誰？」
「你還能問四娘啊！」陸小鳳說完之後，沈默了片刻，自己否決了，「算了，你上次問她多了個親弟弟，再問她多了個親爹，保不準下次你就多出一個親娘來了！」
楚留香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詭異地沈默了。
陸小鳳頓覺不對，有些驚悚：「你還真的多出了一個親娘麽？是我認識的麽？」
「你說對了一半。」楚留香嘆道，「我需要去問她有關我娘的事情了。」
第64章 虛假關系
在陸小鳳和楚留香喝酒的時候, 風四娘在和追命喝酒。
當然不是兩個人，身旁還跟著個阿飛。
追命和風四娘喝酒也不是像陸小鳳和楚留香一樣是談心, 而是說正事——給飛天玉虎的案子畫上個句號。
無論是黑虎堂還是銀鉤賭坊, 在該地都算是地方一霸了，藍胡子和飛天玉虎突然都死了, 那後續的問題也會有很多。
當然，這個後續中，追命需要頭疼考慮一下的也就是對百姓的影響, 至於江湖的勢力牽扯，只要不作惡就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了。
風四娘知道，這些勢力在內鬥之後，估計會被羅剎教給吸收，但是她也不會說出來的。
在和追命覆述完案件始末之後, 就是阿飛解釋自己怎麽和中原一點紅混到一起然後還去了黑虎堂了。
阿飛還在話語末尾補充了一句：「一點紅是好人。」
他說完之後就盯著追命, 黑黝黝的雙眸顯然透露出了一句潛台詞——不要逮捕他。
追命楞了一下, 隨即笑了起來：「放心吧，我也沒那麽閑，也不會錯抓好人的！」
阿飛悄悄地松了口氣。
追命覺得這小子很有意思, 而且還有些像自己的小師弟冷血。
冷血也是個用劍的，也是個這樣子容易較真還不服輸的性格。改天可以讓這兩人見一見, 不知道會是什麽模樣。
「這次多謝四娘了。」追命說著, 想起了這人之前還幫無情辦過兩起案子，開玩笑道，「總覺得四娘你幫了六扇門許多, 也許該向世叔匯報一下，幫你要一個榮譽捕快的稱號。這樣子下次案子你也不至於被當嫌疑人抓起來。」
追命和無情等人雖然是諸葛正我的弟子，但是從來不叫師父，而是直接稱呼為世叔。
風四娘眼前一亮，立馬應下來：「那就這麽說定了！」
追命：「……」遭、糟糕，現在說自己剛剛只是開玩笑的話，會不會被打啊？風四娘也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姑娘，感覺打起來的話，一定會很痛。
說出去的話沒辦法追回，追命只得掩飾性地咳嗽幾聲把話題含糊地帶過去，說起另一件事情來：「聽李捕快說四娘認識世叔？你上京過麽？」
諸葛正我是帝師太傅，自然是鎮守在京的。
風四娘去過京城，但是並沒有見過諸葛正我。但是這個時候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我去過京城。」風四娘有選擇性地回道。
追命有些好奇：「那你怎麽認識世叔的？我聽李捕快說你直接喊世叔為小花前輩，看樣子很熟啊。」
「其實我沒有見過他。」風四娘發現不能繼續模糊處理了，誠實地說道，「不過我們神交已久，而且我知道他所有的愛恨情仇。」
這句話真的是大實話。因為風四娘腦子裏一過就能想起來，諸葛小花與元十三限和智小鏡的三人糾葛，以下省略一萬字。
那是諸葛正我年輕時候的故事了，就連四大名捕都不清楚的那種過往。
如果是無情在這裏，大概會淡淡一笑，慢悠悠地刨根問底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是冷血在這裏……他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會問而是直接找阿飛練劍去了。
如果是鐵手的話，性格比較敦厚的他也比較守禮，從一開始就不會問兩人關系，就算納悶好奇也是去問諸葛正我本人。
而在這裏的是追命。
所以追命灌了一口酒之後，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風四娘：「你怎麽知道……」
風四娘的視線落在別處，目光放遠，幽幽地嘆了口氣：「那是上一輩人的故事了。」
追命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遲疑著問道：「四娘你莫非是……」
風四娘納悶地看過去：「什麽？」
「沒什麽！」追命收回目光，匆匆地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心有些亂。
而且他聽這裏的李捕頭說了，風四娘在最開始的時候說在最開始的時候說普天之下只有無情和小花前輩可以審訊她……
無情是他大師兄，而且之前在一起辦過案子，說是佩服無情為人所以那麽說沒問題。可是小花前輩……這麽親昵的叫法，但又是敬稱……而且剛剛還說什麽是上一輩人的故事……
莫非風四娘她是世叔的……女兒？
如果說是年齡的話……倒是對的上呢。
而且……今天陸小鳳也特意來問了問自己世叔的事情，感覺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對。
當然饒是追命也不會想到陸小鳳想的關系不是女兒，而是情人。
如果陸小鳳知道他心中所想，大概要幸災樂禍地去給風四娘送一句話——送人爹者，人恒送爹之。
追命心中有了個懷疑的方向，當然他不會那麽不識趣地說出來，他也不是那種追究問下去的性格，只是開口道：「那等下次四娘你上京一定要通知我，我帶你去見世叔。」
「好的！」風四娘痛快應下，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也下了個決定——一定要離京城遠遠的！
和追命的談話告一段落後，風四娘提溜著阿飛回客棧了。
她原本從追命那裏硬是薅來了一小壺好酒想送去給認爹回來的楚留香的，沒在房間裏找到人，最後是在屋頂發現了兩人。
「你們兩個是不是背著我在這裏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論到人生哲學？」風四娘的話語裏帶著一點點譴責。
被質問的陸小鳳和楚留香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天空——嗯，今天的月亮還挺圓的呢。
「快來快來，剛好和楚留香談到你了。」陸小鳳招招手，可能是喝得有點多了，他話語也放開了不少，「看看，你是不是要給楚留香再找一個娘。」
「啊？什麽？」風四娘一臉納悶，一邊慢慢地坐下來一邊困惑地說道，「楚留香的母親不是在生西門吹雪的時候就死了麽？」
楚留香倏地看向了她。
想到了玉羅剎說的話，他一時之間有些啞然，表情都有些怔怔的。回過神來後，他訥訥地回道：「我還以為我和西門吹雪是南宮靈和無花那樣子……」
「當然不是了。」風四娘做好之後，也不打算把手中的酒分給這兩個撇開自己偷偷搞小團體一起玩的朋友了，直接倒自己嘴裏，「你們當然是同個母親啊，不然能同姓西門麽？」
「……」楚留香提醒道，「四娘，我姓楚。」
風四娘耐心地回道：「我知道，但是你的女兒姓西門啊。」
「……」楚留香沈默半晌後，繼續提醒，「四娘，我沒有女兒。」
風四娘依舊很有耐心：「我知道，她正在等你把她生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陸小鳳已經被這個對話給弄得笑倒了，差點從屋頂上滾了下去。
也多虧這幾天因為銀鉤賭坊的時間和衙門四處抓人人也不多，現在這個客棧裏的住客也沒幾個，不然肯定會有人上房頂來打架。
楚留香覺得不能在這點上和風四娘糾結了，畢竟有了那麽多次前車之鑒，再執著下去他就是傻子。
不過他閉嘴了，風四娘沒有，她正繼續和楚留香說著話：「你也不想想，一個吹雪、一個留香，怎麽看都是同個人取名的吧？怎麽可能是玉前輩取的，你看看玉前輩取的名字，叫做天寶，就跟村裏頭喊得狗蛋狗剩沒多大區別。」
那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吧！——楚留香想要反駁，但是他覺得他反駁了對方會回十句來說服他，所以他閉嘴了。
其實他也相信了風四娘的同母說。
畢竟就玉羅剎當時說起「那個女人」的語氣的時候，是帶著一絲傷感的。
那不像是作假的。
這樣子的情況下，也很難想象在西門吹雪之前還有個異母長子的事情。
只是……他已經習慣了過去的生活，並不想多認一個父親，弟弟也不。
即使他們可能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
楚留香原本還想問問風四娘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轉念一想，他其實不需要知道。
同樣身為浪子的陸小鳳很能理解楚留香的心態，他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道：「我和四娘都不會對西門吹雪說的。」
風四娘聞言慢了一拍，但也反應過來了，點了點頭。
楚留香笑了，心中湧上一股暖意：「多謝。」
而陸小鳳放過了楚留香，可沒打算放過風四娘：「四娘，你不打算去找你的小花前輩？」
風四娘一楞，不明白為什麽忽然說到自己身上，她搖了搖頭：「不，從來都是他找我，沒有我去找他的，我也找不到他的。」
她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先去休息了。」
兩人都沒有攔著。
等風四娘下去後，楚留香才看向陸小鳳：「你說錯話了。」
「我那是為了她操心。」陸小鳳嘆了口氣，道，「如果那位前輩只把她當小輩的話，受傷的會是她……你別看四娘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她還挺重感情的。」
楚留香憋笑道：「陸小鳳你這狀態的確像一位父親了。」
「是啊。」大概是被打趣多了，陸小鳳都不打算反駁了，反而是真的一臉憂心道，「楚留香你在大漠和那位前輩接觸的時間比較長吧？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放心吧，他挺護著四娘的，而且不是那種一味的護，是教她成長的。」楚留香因為當時看得比較多，但是更為通透，「依我看，四娘和那位前輩雖然對外以夫妻相稱，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麽。現在四娘會感到失落也只是一時的不適應。」
對於這點上，楚留香看得比陸小鳳要更通透。
不然也不會陸小鳳次次都在女人身上吃虧被女人騙，而楚留香卻是總能讓女人心甘情願地為他反水了。
至於風四娘本人麽……她此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臉凝重地拿出了《憐花寶鑒》對燈苦讀。
——天哪，因為玩得太過開心都忘記學習今天該學的內容了！都不知道小花前輩什麽時候回來，萬一回來見她學得太少會不會有懲罰啊？！
第65章 又被捉走了
風四娘懷著一顆臨陣抱佛腳的學習的心, 在挑燈苦讀。
《憐花寶鑒》除了武功心法、風四娘之前學的易容術之外，還有花式下毒技巧和配方, 以及波斯那邊的攝心術。
不過攝心術這個王憐花當時就跟風四娘說她可以不學, 因為她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風四娘不明白對方為什麽那麽說，但是既然可以少學習一些她也樂得不求甚解。
風四娘現在就在學習有關下毒的部分。
她並沒有發現毒死藍胡子的是什麽毒, 可見她這一塊還很欠缺。
不過等看完之後，她不由得對王憐花嘆服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對方的確驚艷絕倫學了百家之長，而是這裏面陰毒的招數那麽多, 還有不少看起來是自己他自己創造的，他居然忍住了沒用還能保持住自己的心性。
畢竟王憐花和自己不一樣，她自己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習慣了半吊子水準，而王憐花是真的天賦高, 學什麽都快。
如果王憐花知道她心中所想大概先要大笑三聲。
王憐花寫下來的自然都是已經學會了的, 那自然都是用過的。他年輕的時候性子乖張, 還有王雲夢那樣子的一個母親，做的很多事情說出來都是要被打入惡人範圍的。
只是當時一來快活王積威甚深，二來他也是絞殺快活王的那一群人之一, 並且最後看起來改邪歸正了和沈浪他們一起出海，才被安上了一個浪子回頭的設定。
實際上只有王憐花自己知道, 他行事依舊是按照自己的心情來, 尤其是現在都沒有在他頭上壓著的人了，連最後的顧忌都沒有了。
雖然年歲長了之後他做事手段風格是變了一些，但他其實本質和以前並沒有什麽兩樣, 也完全沒有忍住了沒用一說，只是沒到適合用的時候而已。
只是就算年長了他也依舊閑不住，不像是沈浪幾個安安分分地在海島上隱居度日，他時不時會回中原一下。即使不是因為風四娘這個意外而留在中原這麽些時日，他未來也會回來溜幾圈並且跨越跨越了子世代像是一個定點NPC多部作品聯動出現。
當然，那就是後話了。
現在的王憐花，正在看各路的笑話。
他在山西和風四娘她們分別之後，也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換了個易容繼續觀察人類了。
王憐花的易容術精妙，又會演戲，要真的完全偽裝起來，可以讓人根本看不出馬腳。特別親近熟悉他的人都不一定認得出，不用說在這個江湖上熟悉他的人屈指可數的時候了。
所以……王憐花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天內，換了五六個身份。即使沒有參與到任何事件中，他卻是知道最全面的人。
例如明面上的藍胡子是個傀儡，本體其實是黑虎堂的飛天玉虎。他為了羅剎牌和魔教三大護法之一暗算了玉天寶，原本說的是讓那位護法坐上教主之位，然後和黑虎堂聯合一並統治的。
當然最後這個陰謀沒有得逞，因為一開始那塊羅剎牌就是假的。
甚至於飛天玉虎一早就看出了風四娘是個會破壞自己計劃的禍害派出了殺手，但是被玉羅剎半路截胡了。
而中原一點紅麽……其實不是飛天玉虎請來的，而另有其人。
再例如楚留香這個鐵憨憨果然不出他所料，還真的把玉羅剎當自己親爹了。還好他並沒有認爹的打算，不然的話……玉羅剎大概做夢都會笑醒。
楚留香和玉羅剎的見面之後，王憐花和玉羅剎又見了一面。
這兩人一個還在灰色的霧中模模糊糊看不清，一個穿著一身緋紅的女裝打扮地十分精致還撐著一把紙傘。
「我明白你之前為什麽留在風四娘身邊了。」玉羅剎感慨，「她的確很有意思。」
各方面來說都十分有趣，這種人若是直接殺了的確有些可惜。
王憐花勾唇一笑，語氣是充滿諷刺的：「你也可以認她為女兒。」
玉羅剎反問：「難道你也想喊我爹？」
這一對老朋友每一次見面似乎總是缺不了一次唇槍舌戰。
王憐花並沒有這樣子輕易被擊倒，而是慢慢道：「想不到你有這個癖好……那沒關系，我下次可以在楚留香或者西門吹雪面前這麽喊你，就用現在的模樣。」
玉羅剎：「……」比起不要臉，他對王憐花還是甘拜下風的。
似乎從以前就是，原本對你還橫眉冷對像是你的敵人似的，但是如果情勢所迫，王憐花這人就會立馬笑嘻嘻的仿佛之前和你作對的是他的雙胞胎弟弟而非本人、而他自己是你多年好友一樣。
「比起女兒，我覺得她來當個教內客卿長老倒是挺不錯的。」玉羅剎悠悠道。
王憐花冷笑一聲：「然後讓她給你在外面多認幾個兒子麽？」
「如果各個都像是楚留香那樣子，我其實倒也不介意。」玉羅剎說得很誠懇，「就像是陸小鳳，我看著也不錯。」
玉羅剎說的是真心話。
而王憐花則是沈默了片刻後，說道：「若是那樣子的話……風四娘就要喊你爺爺了。」
玉羅剎：「……？？？」
兩人只是鬥了一下嘴皮子功夫，倒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有營養或者有價值的話。
畢竟互相問候對方後面的打算什麽的，兩人都覺得自己和對方的關系沒有到那份上。
王憐花和玉羅剎告別之後，就換了一身，潛入了當地的府衙。
裏頭還能聽到值班的衙役在那裏開小差聊天吹嗨。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也能見到一次四大名捕……」
「這算什麽！我之前還見過二爺呢！這次見了三爺，什麽時候見到無情大捕頭和四爺，我才算此生無憾啊……」
二爺說的是四大名捕裏排行第二的鐵手。四爺自然就是排行第四的冷血了。
但是無情並沒有大爺的外號，估摸是這個稱呼太有歧義了，顯得不尊重也不莊重，而且還經常在某些特定場合成為統稱。
聽到年長的捕快那麽說，年少的那位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李捕頭，你還見過二爺啊？」
「可不是！」年長的有幾分得意。
「不過我覺得這次最值的不是見到三爺，而是見到了風姑娘，還有四條眉毛陸小鳳和楚香帥。」年少的捕快說著，語氣都變得有些夢幻起來，「這次的案件也多虧了他們……那可是藍胡子和飛天玉虎啊！就這麽被制服了！」
「也不能這麽說，這次多虧了風姑娘在，依我看啊，風姑娘的功勞居第一位。」
「也是……看風姑娘當時看屍體的樣子很熟練啊，就連仵作都誇她呢。」年少的捕快說著，還露出了一點困惑的神情，「就是風姑娘說自己斷案是師承柯南……不知道這位柯師父到底是哪位大師……」
「笨！那肯定是隱世高人啊！」李捕快敲了自己的後輩的腦袋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吧？風姑娘其實也是六扇門的人。」
「……哎？」年少的捕快一懵，「可是風姑娘不是江湖中人麽？」
「那是假象！你看四大名捕哪個沒在江湖有名？」李捕快呵斥完之後，繼續用一種「我有個大秘密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的姿勢說著，「風姑娘她應該和四大名捕是同個師承。」
小捕快一楞：「您是說……她也是諸葛神侯的徒弟？」
「對啊！你沒聽到風姑娘當時就說只有無情和小花前輩可以審訊她麽？諸葛神侯就字小花啊！不是親近的人根本不會這麽喊的！」
「可是我聽說風姑娘已經成親了啊……那怎麽會和諸葛神侯……」
「呸！你的思想怎麽那麽齷齪！」李捕頭一臉很鐵不成鋼的樣子，嫌棄地撇了他一眼，道，「我和你說，你千萬別說出去。」
小捕頭立馬點頭如蒜：「好的！我絕對不說！我發誓！」
「其實……風姑娘很可能是諸葛神侯的女兒！」
「……什麽！？」
「你看看，和諸葛神侯關系很親近、說是只有他和無情才能教訓自己、斷案能力很強而且風姑娘在江湖上還有個稱號是百事通，但是又不會隨意給人算，要麽是為了江湖道義，要麽是為了破案……你看看風姑娘都破了多少大案子了，而且經常和四大名捕有關系……之前金鵬王朝和繡花大盜的事情就是和無情捕頭有關，這次又和三爺有關……」李捕頭的聲音更低了一些，「而且我這個猜測可不是胡編的，我聽到三爺喝醉了之後有在那裏念叨，基本上八九不離十……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說啊！」
「放心！我絕對不和外人說！」
全程都聽到了的真·小花前輩·王憐花：「……」
雖然不知道追命是怎麽回事……但是估摸和風四娘本人有關系吧。
這個人越發地長進了，之前還是給別人送爹，這次能讓別人給自己送爹。
王憐花其實還有些好奇，想看看這事情最後會怎麽收場。
畢竟諸葛正我可不會和玉羅剎一樣將錯就錯開心喜當爹的。
第二天一大早，王憐花就去了風四娘下榻的那家客棧。
因為記掛著蘇蓉蓉和林詩音她們，風四娘打算早點回去看看，已經牽著馬準備動身了。
跟在她邊上的是阿飛，至於陸小鳳和楚留香麽……兩人昨晚喝高了，肯定沒那麽早起。
風四娘正準備翻身上馬的時候，感受到了強烈的視線，她不由得順著看了過去，就看到了隔著不到百米距離、坐在馬上望著這邊的白衣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位姑娘有點眼熟……
她正思考著，對方就已經驅馬到了她的跟前，朝她露出了一個熟悉的笑容。
風四娘一楞，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也換上了笑容，喊了一聲：「你回來了啊。」
回答她的不是熟悉的聲音，而是笑得嬌俏的妹子聲音：「你不是要回去看蘇蓉蓉她們麽，楞在這裏幹什麽？」
風四娘：「……」這個人，是打算用這一身來跟她走了。
風四娘上了馬，忽然有些憂心——該不會過段時間之後就有自己是磨鏡的傳聞了吧？
因為王憐花的突然出現和催促，風四娘都沒有等陸小鳳和楚留香起來再告別，而是留了信件之後就走了。
只是回到了山西、到了之前的客棧後，她並沒有見到蘇蓉蓉他們，反而是收到了一封在此地停留了好幾日的信。
上面說了邀請蕭十一郎和幾位妹子去她家中坐坐，同時也邀請風四娘來瞧瞧，和自己的弟弟團聚。
署名是……畫眉鳥。
風四娘忽然覺得胡鐵花說得對。
蕭十一郎真的就像是白雪公主。
第66章 風大夫（一）
白雪公主蕭十一郎此刻正在姑蘇。
這江南之地的景色自然是十分秀美的, 只是無論是蕭十一郎還是同行的其他幾個都沒有什麽欣賞美景的意思。
「這都第十一天了……」宋甜兒眼中流露出幾分擔憂來，「楚大哥和四娘是不是遇上什麽事情了？」
「這是明擺著的了吧？」蕭十一郎嘆了口氣, 「四娘她原本就在客棧那裏……那對夫妻不是說只要四娘來我們就會平安無事麽？那麽肯定會第一時間就跟四娘說明的。而四娘現在還沒來, 必定是有其他的事情絆住了她。」
林詩音的面色白了白，遲疑道：「莫不是龍嘯雲……」
「不可能, 光是興雲莊的那些人還不足以對四娘構成多大威脅。」李紅袖冷靜分析著，「而且龍嘯雲也不知道四娘做了什麽，四娘現在在江湖上名聲又大而且都是好名聲, 他不可能對四娘出手。」
「放心吧林姑娘，四娘不弱。」蕭十一郎嘴裏叼著一根草，含糊地說著，說完後也沒有把草取下來，而是嘆了口氣, 「更何況還有我姐夫在呢。」
林詩音想到了王憐花的存在, 一下子放心了下來。
也是奇怪, 在興雲莊安安穩穩呆著的時候，她並不開心或者內心覺得安穩，而是整日的郁郁寡歡。但是現在出來後, 明明是身處危險的境地，她眉間的郁色倒是消散了很多。可能是因為這種時候要擔心的東西很多, 反而不會去想寫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吧。
不僅是林詩音, 蘇蓉蓉三人想到了王憐花，也放心了不少。
「那就可能是有事情耽擱了。」蘇蓉蓉說著，臉上還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來, 「這江湖上那麽多事，有不少人想要求助於百事通呢。」
「是啊，就連這對夫妻不也是麽？」蕭十一郎雙手抱胸，站在門檻上，閑閑地說著。
四位姑娘則是圍成一圈坐在桌子邊上，聽到他那麽說話都看向了他。
「若真是那樣子……我就要給四娘吹耳邊風，告訴她別幫這兩人！」宋甜兒氣鼓鼓的，說著還握緊了小拳頭揮了揮。
她這麽生氣也是有原因的。
畢竟她們被「請」來的時候，對方的態度可不像是請，蕭十一郎當時還想自己斷後讓她們先走結果還受了傷，而且這兩人還把她們軟禁在這裏十幾天也沒有說明原因。雖然也沒有傷害她們，但是這兩人心懷不軌是可以確定了。
在幾人閑聊的時候，有人過來了。
那是一對男女，兩人是俊男靚女的搭配，看起來頗有氣度，穿著看著也是頗為講究的。而那貌美女子稍微有些特殊——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她的一雙眉毛是畫上去的。
看其親密的態度，這對夫妻必定感情也是極好。尤其是男人看向身旁的美麗女子的目光，裏面的情意簡直要溢出來一般。
然而這裏的五個人看到這一幕都對兩人沒有什麽好臉色，包括原本應該是脾氣最好的林詩音。
「打擾諸位了。」女子柔聲說著，「這段時間強留幾位在此地，實在是失禮了。」
宋甜兒充耳不聞，故作困惑大聲道：「哎呀，我仿佛聽到有人在說話？」
對於宋甜兒的刻意諷刺，這對夫妻也沒有生氣，而是對著站在門口看戲的蕭十一郎忽然間跪拜了下去。
所有人皆是一驚，原本坐著的四位姑娘都站了起來，蕭十一郎嘴裏的草也掉了。
而不管她們的態度，跪在那裏的夫妻看起來態度十分誠懇。
「我們夫妻二人特意請諸位過來，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跪在那裏的女子說著，聲音裏的哀婉不像是裝出來的，「只望蕭公子能救我一命。」
蕭十一郎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等等……這，我也不是大夫啊！」
「我們明白，但是風姑娘是。」女子旁邊的男子手扶著她的肩膀，目光充滿了愛憐，他此刻終於有功夫把眼神投到了別人的身上，看向了蕭十一郎，「內子身中奇毒，這世界上恐怕只有百事通才能解了。」
蕭十一郎這才明白過來，他們與其說沖著自己來的，不如說是沖著風四娘來的。
他的表情也漸漸地收斂起來，沈聲道：「四娘也不是大夫。」
「但是她救過身中奇毒的閻鐵珊，也曾救過久病不起的任慈。」男子說道，語氣誠懇，「我知道這次我們的行為比較失禮，但是為了無眉，我什麽都願意做。」
「玉函……」被稱之為無眉的女子用癡癡的目光看著他，忽然間落下淚來。
這一番作態，倒是顯得這兩個囚禁別人的人像是受害者，而其他幾個真正被囚禁了十多天的人是迫害他們的人一般了。
而李紅袖則是一皺眉：「玉函？你莫非是擁翠山莊少莊主李玉函？」
擁翠山莊還是很有名的，而且在三十年前出現過一件大事，就是擁翠山莊的莊主李觀魚邀請天下最著名三十一位的劍客前來，在山莊的試劍池邊上，用一把魚腸劍打敗了所有劍客，取得了天下第一劍客的美名。
只是七年前李觀魚就因為真氣逆行而中風了，不然……不然西門吹雪一定就去擁翠山莊給人下戰帖了。
自從李觀魚不能主事之後，擁翠山莊也沒有後繼特別亮眼的人，至此名聲也就變得平平了，不如萬梅山莊，一個西門吹雪就足以名聲大噪。
「正是。」李玉函沒有否認，而是認了下來，「這是我的妻子柳無眉。」
「你們說她中毒了？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非要請四娘，她又不是專門的大夫。」宋甜兒一連串地問下來，「況且你們真的有病，有事相求，為何不直接上門求四娘，非要做這些偷偷摸摸的勾當？」
柳無眉苦笑一聲：「百事通豈是隨便能請動的？」
在場認識風四娘的都沈默了下來——不，她真的可以隨便請動。只要是她想說的，你不想問她還會追著告訴你呢。
「那你們怎麽不去請四娘？對著蕭公子下跪又有何用！」
「自然是希望蕭公子原諒我等的失禮。」柳無眉在自己丈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風姑娘既然願意為了蕭公子深入大漠直接對上石觀音，那麽必定不會對蕭公子坐視不管的。」
蕭十一郎的心情很覆雜。
雖然說事情有一就有二……但是被石觀音捉走就算了，這第二次又被捉走算什麽事啊。他是個漂亮女人也就算了，可以說是紅顏禍水，但是他是個糙漢子啊！生活也很糙的那種！
他忍不住道：「你和石觀音是一夥的麽？」
都是沖著風四娘去的，結果扭頭先綁架自己。
蕭十一郎只是無心地一問，而柳無眉的表情卻瞬間變了。她沈默了許久，緩緩道：「是風姑娘有和你說過什麽麽……罷了，總歸是風姑娘的話，一定早就知道了。」
蕭十一郎：「……？？？」等等！他知道了什麽？！這個女人還真的是和石觀音一夥的？！
「但是我早就脫離石觀音多年，而且我也十分恨石觀音。」柳無眉雙目赤紅，「我的毒，就是石觀音給我下的！」
蕭十一郎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隱隱約約覺得，他似乎知道風四娘是怎麽在自己沒見著的短短時間內被傳得神乎其技知曉天下事了。
李玉函的表情也十分凝重：「雖然無眉曾經是石觀音的弟子，但是她真的早就離開石觀音了……我們擔心風姑娘介懷這點，所以才出此下策，還望諸位諒解。」
柳無眉接著說道：「還望蕭公子看在之前在大漠的相助之上，幫我一個忙。」
大漠的相助……？
蕭十一郎先是納悶，接著靈光一閃想起來，失聲道：「你就是那個畫眉鳥！」
「是。」柳無眉嫣然一笑，「風姑娘應該已經解決了手頭的事情，趕往這裏了。還請各位稍作歇息，等見過風姑娘之後，自然會放大家離開。」
此時的風四娘的確正在趕往姑蘇的路上，帶著自己的便宜外甥……和便宜丈夫易容成的漂亮姑娘。
阿飛其實一開始有些茫然，他並沒有像是風四娘一樣認出王憐花來，只是以為是風四娘的舊識。他又一向是個話不多的性格，所以風四娘沒有介紹，他就沒有問。
而風四娘則是和王憐花說起自己突然收到的邀請函。
風四娘嘆氣道：「沒想到畫眉鳥竟然和擁翠山莊有關系……」
王憐花一笑：「你竟然不知道麽？你這個百事通可要不合格了。」
風四娘倒是顯得理直氣壯：「我已經發現了，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只要裝作高深莫測的樣子，別人會自己給自己完善的。」
這點王憐花倒是不能否認。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自作聰明的人。
「不過我和她也沒有仇，為什麽要綁架十一郎……這像是石觀音的做派……難道她是石觀音的徒弟？」風四娘眉頭一皺，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王憐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這個人大部分都在正打歪著，在關鍵時候能歪打正著，也是一種本事。
他覺得自己想留在風四娘身邊，大概是想看著她到底什麽時候、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翻車。
畫眉鳥本人柳無眉的確是石觀音的大徒弟，這件事鮮少有人知道，知道這件事的曲無容也沒有告訴她們過。
而柳無眉終於請到了風四娘的時候，她顯得有些激動。
因為風四娘見到柳無眉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大費周章想要見我，是因為石觀音麽？」
「是的……」柳無眉見到風四娘直接道破關鍵，不怒反喜。
她雖然之前就聽說了風四娘的本事，包括在大漠的時候，風四娘都知道石觀音沒告訴任何人的有關於自己的弱點——鏡子，她就覺得，風四娘會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此時風四娘表現得越厲害，她就越安心。
「請風姑娘救我！」柳無眉語氣急切，「只要你幫我解了此毒，我畢竟將令弟和那四位姑娘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毒？」風四娘皺了皺眉，看向了柳無眉，腦子裏似乎有一閃而過的畫面，但是太快了她並沒有捕捉到什麽。
「是！當年我覺得石觀音作惡多端，就想脫離她！不了她在臨走前給我下了毒……」柳無眉面色淒楚，正說著的時候，忽然間臉色一變，渾身抽搐，突然間拿出刀要往自己身上砍，一旁的李玉函立馬奪下她的刀，抱住她，大聲道：「無眉！你冷靜點！」
啊啊——殺了我吧——」柳無眉掙紮著，面上的痛苦不是作假的。
李玉函立馬出聲安撫，但依舊是死死抱住。
等柳無眉安靜下來的時候，李玉函一臉苦澀地開口了：「風姑娘，你也看到了，毒發作的時候就是這樣子……」
柳無眉大口地呼吸著，看起來顯得很是狼狽，也是一臉無助地、求救目光看向風四娘。
王憐花覺得有幾分意思，目光在柳無眉身上幾個來回。
他已經看出來了，對方與其說是中毒，不如說是癮君子發作……不過還沒等到他上前提醒風四娘，對方已經開口了。
「我知道。」風四娘一臉凝重道，「你這毒，要用牛乳來解。」
……真的不行啊，這個人。——王憐花靜靜地想著。
第67章 風大夫（二）
王憐花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並沒有把對方當自己的徒弟看待, 但是好歹也是自己教過的，而且是目前自己的心血秘籍的持有者和唯一學習者。
王憐花覺得風四娘應該沒看醫術那一塊, 或者是根本就是看了就忘了。
聯想到上次她在閻鐵珊那裏的牛乳大法, 他開始有了深刻的懷疑——風四娘該不會是覺得萬物皆可用牛乳吧？那個柯南到底是誰又是斷案又是醫術的……
之前閻鐵珊那裏的話還的確可以用牛乳緩解，但是也不能解毒。這裏麽, 就……
而柳無眉自然不知道其中彎彎繞繞，她本來就把風四娘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聽到這話, 急切地問道：「只需要牛乳？怎麽用呢？」
「你這個病需要長期治療，短時間根本行不通。」風四娘說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仔細地觀察了對方半晌，這個時候終於想起從《憐花寶鑒》上學習的一些內容了, 「你莫不是還服用了罌粟？」
「是……」柳無眉咬了咬唇, 說出了事實來, 「在我離開石觀音那裏之前，被石觀音發現了，她沒有攔著我, 只是拉著我喝了酒……等我走出大漠之後便覺得全身劇痛，疼痛難忍。在那個時候我想起石觀音和我說罌粟可以止痛, 我就服用了一點……一開始還好, 之後越來越不頂用，我只能把份量加倍……到如今，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毒發作一次比一次劇烈，一次比一次痛苦。」
王憐花現在倒是明白了，柳無眉根本就沒有中毒。
石觀音估計當時就是故意和她那麽說，讓她自己一步步染上毒癮，然後又自己嚇自己慢慢地走入深淵。
而石觀音沒下毒這點也很簡單……無論是什麽毒，除了一開始就發作的，後面的都是可解的，那就有根除的余地。只有本就無毒的情況，才是真正的無藥可解。
這一招可謂是毒辣至極。
而如今麽……
「放心，聽我的就沒事了。」風四娘的無比自信也感染了柳無眉，讓她冷靜了下來，「你喝這個牛乳，起碼要兩三年的時間了。期間不能碰罌粟，如果痛苦起來只能自己熬過去，或者讓你丈夫把你打暈，記得發作之後一定要灌牛乳，然後每天早晚各一杯。要新鮮的，煮沸之後喝下。」
李玉函認真地聽著，急忙問道：「是要趁熱喝麽？」
「自然！」風四娘道，「不出一個月你就可以看到效果了！」
李玉函還有些憂慮：「只需要牛乳麽？」
「你不知道什麽叫做一物克一物麽？」風四娘說著板起臉來，「若是不信我的話，你們也可以不聽。」
「我們並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多謝風姑娘不計前嫌告知我二人！」柳無眉扯了扯李玉函的衣袖，讓他別再開口了。
和愛妻心切的李玉函相比，能想出畫眉鳥這個計謀、並且曾經是石觀音青睞的大弟子的柳無眉自然想得更多、各方面禮數更加周全一些。
即使她也不太相信牛乳就能解她的毒，但是這個時候她絕對不會想要得罪風四娘。
而風四娘並沒有就此打住，她嘆了口氣道：「這個辦法也並不是我胡謅的……」
不，就是你胡謅的。——王憐花在一旁想著，給面子地沒有打斷。
胡謅的風四娘繼續說了下去，深深地看了這對夫妻一眼，說道：「你既然是石觀音的大弟子，那應該知道她的兒子吧？」
柳無眉點了點頭，遲疑了一瞬，凝重道：「知道。」
她就算一開始不知道，等殺無花的那個時候也知道了。之後她也去找過南宮靈，得知了對方並不是石觀音的親子也是被利用的，也是他建議她來找風四娘。
只是柳無眉自身比較心虛，總覺得如果沒有籌碼在手，風四娘不會醫治自己，所以才在大漠做出了那樣子的事情，又在之後綁架了蕭十一郎等人。
「我曾經見過南宮靈，聽過他說一些事情。」柳無眉輕聲道，「例如土方十四郎，例如沖田三葉。」
王憐花忍不住投去了覆雜的目光，心下也有了判斷——這個女人完了，她要被風四娘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而事情也不出他所料。
柳無眉對於南宮靈說的那一套也是深信不疑，因為她本來就覺得南宮靈和無花還有石觀音長得不像，而且利用別人的孩子設局，最後讓所有人都痛苦這點也是石觀音的慣用伎倆。
更何況……南宮靈自己還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麽。
當然，南宮靈說起自己的生父生母的愛情故事也讓柳無眉心情很好。
畢竟她和石觀音有仇，聽到石觀音唯一的丈夫喜歡的是其他人這點，總是能讓人心情變好的。
「你知道的話，就更容易了。」風四娘說著，露出了追憶往昔的表情來，「土方十四郎的好友、東瀛有名的四大劍客之一、外號白夜叉的阪田銀時曾經說過那麽一句話——只要多多吸收鈣質，做什麽事都會順利的！而這富含鈣質最多的，就是牛乳！」
柳無眉和李玉函都認真地聽著。
「當然，效果最好的是草莓牛乳，也是這位阪田銀時的最愛。只是草莓乃是外邦作物，中原幾乎沒有見過，我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找得到。」
如果說之前李玉函還有一點懷疑，聽到這裏他已經完全不懷疑了。他趕忙說：「風姑娘能描述一下草莓是如何的樣子麽？為了無眉，我一定會盡力去尋找的！」
風四娘卻忽然噤聲了，沈默了下來。半晌後，她幽幽道：「你來那麽久，我還沒看到十一郎呢。」
李玉函夫婦立馬會意了。
因為風四娘已經說了一半，他們也需要給出必要的誠意。
他們立馬會意：「我們立馬帶你們去！」
柳無眉還多了一個心眼，看著跟著風四娘進來一直默不作聲的兩人，臉上露出了帶著點困惑的笑容：「這位少年想必就是一劍刺殺了繡花大盜的飛劍客了……這位姑娘是？」
風四娘看過去，開口道：「這位是……」
她說著停頓了一下，畢竟她上次說對方是王小花的時候，就多了個男人。這次再說一句王小花，再多個女人怎麽辦？她雖然浪但是並沒有腳踏兩只船的愛好啊。
已經在一旁閑得發慌的王憐花聞言一笑，聲音是帶著點清冷的調調，挺符合他現在的一身白衣：「我姓白。」
「白姑娘。」見對方不願意多說，柳無眉也沒有追問的意思，順著對方的自稱喊了一句，倒是阿飛多看了對方一眼。
風四娘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自以為會意了，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她叫白蓮花，出水芙蓉的那個蓮花。」
不就是幫忙編一個假名麽！穩得很！
王憐花：「……」
而阿飛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王憐花一眼，感覺自己的困惑找到了真相——他的媽媽姓白，舅舅是媽媽的弟弟，舅舅叫憐花，所以這個白蓮花應該就是舅舅本人易容的！
如果讓王憐花知道阿飛心中所想，一定會覺得這孩子恐怕是和風四娘走得太近了。
不過他還不知道，所以他只是走上前，伸手挽住了風四娘的手，露出淺淺的一個笑容，原本清冷的表情一下子被打破了，垂下眼簾低著頭的樣子仿佛暗含著無限柔情，輕聲地喊了一聲：「阿四，這次我都聽你的。」
風四娘被那一聲阿四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人的目光也有些不對勁了——嗯，這個人絕對打算暗算我。
柳無眉倒是視線在兩人身上一個來回，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一般，先是面露驚愕，繼而又微微一笑，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帶領著三人去見人了。
風四娘見到幾人的時候，蕭十一郎還沒有說什麽呢，四個妹子就先圍了上來。
「四娘你來了！」
「四娘你沒事吧！」
「啊啊，那對夫妻沒對你做什麽吧？」
「風姑娘，你不要緊吧？」
蘇蓉蓉幾人一下子把風四娘的周圍都占據了，慢了一拍的蕭十一郎都被擠出來。
若是之前，柳無眉最多會覺得這是姐妹情深的表現，但是介於剛剛那位白蓮花姑娘給她的怪異的感覺，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同時也松了口氣，還好當時她並沒有對這幾位姑娘做什麽。
柳無眉為了博得同情，自然也是把自己的故事更加悲劇化了的告訴了蕭十一郎幾人。
然而雖然大家感動於這對夫妻的情深，但是也只答應了說好話，不負責說服風四娘。
柳無眉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解開自己身上的毒，現在風四娘是她的救命稻草，而且風四娘指點起來還輕輕松松顯得遊刃有余，她自然捧著這幾人還來不及。
見到蕭十一郎幾人完好無損，風四娘還沒敘舊幾句就被一旁柳無眉和李玉函兩人熱切的、眼巴巴的目光給提醒著，開始說起草莓的事情來。
她還顯得很有興致：「給我紙筆，我給你們畫下來吧！」
這便是人的慣性了。
因為牛乳這種東西顯得太過輕易得到並且太普通，反而讓人覺得懷疑。
而風四娘這個時候又提出了一個很難得到、甚至於在中原沒有見過的，可信度似乎就一下子高了起來。再加上是東瀛那邊的劍客常喝的、還是石觀音的丈夫的朋友，可信度就更高了。
現在這對夫妻都開始懷疑石觀音給柳無眉下的毒是東瀛那邊的了。不然為什麽他們尋訪了中原各大名醫都沒有效果呢。
而草莓這種植物，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並且對人體有益無害。
王憐花看著李玉函和柳無眉夫婦一個鋪紙送筆一個磨墨的殷切模樣，他覺得自己看到了未來。
因為柳無眉本來就沒有中毒，只是心裏有病罷了。原本她就堅信自己中毒了然後風四娘可以治好她，再加上草莓這玩意兒更像是給她的特效定心丸，她不再去碰罌粟、喝兩三年牛乳必定會好。
然後風四娘就會被這對夫妻感恩戴德捧上神壇。
……真的不行啊，這個江湖。——王憐花想著。
第68章 風大夫（三）
蘇蓉蓉原本就好奇柳無眉中的毒, 就窩在風四娘邊上看。
王憐花也好奇對方是怎麽繼續忽悠的，也走了過去。
蘇蓉蓉好奇地瞥了她一眼, 沒有說什麽。畢竟王憐花表面上還是風四娘帶來的人, 蘇蓉蓉覺得在風四娘給她們介紹之前，不便多說。
而等風四娘畫完, 蘇蓉蓉也認出了這東西，驚訝道：「這不是地果麽？」
李玉函立馬看過去：「蘇姑娘你認得這個？」
「是，這是在山野間偶然能看到的小野果, 沒想到還有藥用價值。」蘇蓉蓉說著，又皺起了眉頭，「不過似乎沒見過個頭那麽大、而且是這等形狀的……」
「那就是如同風姑娘所說的，真正的草莓要去外邦尋找了。」李玉函說著握住了柳無眉的手，深情道, 「無眉, 不用擔心, 我一定會為你尋來的。」
風四娘畫完圖就置之不理了，交給柳無眉和李玉函兩人，自己則是和蘇蓉蓉她們幾人到別間說話去了。
反正這個時候已經這對夫婦也不會繼續攔著她們。
也是在這個時候, 風四娘正式介紹了王憐花……的馬甲。
只是在說到身份的時候，她有些犯難, 含糊地糊弄過去了。不過還好在場的幾位姑娘都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 對於這個突然加入的美貌姑娘都沒有什麽排斥。
宋甜兒一看到風四娘，就鼓起了腮幫子，看起來還是有些不開心的模樣, 好不容易等風四娘介紹完新人，她就蹭到對方邊上挽著她的手道：「四娘你還是幫了他們了？真是……雖然我也覺得他們可憐，但還是應該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先的，又不是你不會答應，這兩人拿著別人要挾你就是不對。」
「沒關系。」風四娘安慰她，「只要你們沒事就好……對不起，都是十一郎太弱了。」
蕭十一郎覺得有些無奈，正想反駁呢，一旁的林詩音就開口了：「不，蕭公子已經幫了我們很多，當時那個情況……若是不是我拖後腿……」
風四娘的態度立馬變了，握著對方的手信誓旦旦道：「沒事的，表妹，這絕對不是你的錯。」
林詩音先是一楞，繼而抿嘴一笑。她現在看上去倒是開朗了許多，只是還有些遲疑：「風姑娘……你過來的時候，可有興雲莊的人找你麻煩？」
「啊，興雲莊的人倒是有試圖找過我。」風四娘一臉平靜，在林詩音緊張的目光中說道，「他們覺得我是百事通的話，應該知道表妹去了哪裏。」
林詩音：「……」
其他人：「……」
蕭十一郎很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豈不是找到賊頭上去了？」
「你說誰是賊呢！」風四娘瞪他，說起來還有些小驕傲，「我可是未來會成為六扇門榮譽捕快的人！」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有些驚訝或者好奇，包括王憐花。
畢竟王憐花當時只是聽了捕快們的閑聊，並沒有聽到追命自己給自己挖坑說要給風四娘申請榮譽捕快的稱號一事，他也沒想到追命還能口嗨到那種地步。
於是接下來，其他幾人就聽到了風四娘視角的銀鉤賭坊案子。
當然，她還是把玉羅剎的部分給隱了過去的，畢竟那樣子一說就要扯出楚留香的身世來了。她還是很有原則打算給對方保密的。
不過饒是這樣子，眾人還是聽得很興奮。
「追命是什麽樣的人啊？」宋甜甜對四大名捕之一很是好奇。
「哎呀，跟別人打聽不認識的男人，你羞不羞？」李紅袖立馬打趣。
雖然對追命沒那個意思，一個小姑娘被這樣子調侃還是會臉紅的，宋甜甜也不例外，不過她一向是個很敢說的人，所以一叉腰，理直氣壯道：「我是給表妹看看有什麽合適的人！」
因為不想暴露林詩音的身份，幾人也很少直接喊她的名字，再加上之前風四娘一直表妹表妹地叫把大家都帶偏了，幹脆所有人都跟著那麽叫了。
這話一提，風四娘立馬也來勁了，還認真地考慮起來了：「追命啊……算了，感覺不太行，年紀有點大了。」
在一旁的真·年紀有點大的王憐花暗地裏皺起了眉頭。
阿飛一直旁聽著，這時候很認真地插話：「可是追命很強。」
「阿飛，女孩子找男人可不是看這點的。」宋甜兒立馬逗他，「你若是這個想法，絕對追不到女孩子。」
阿飛皺了皺眉頭，不說話了。
畢竟他的想法按照後世來說，就是「美人只配強者擁有」派。不過介於他算起來在後世也只是個初中二年級，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
「沒錯沒錯，現在表妹是大家的表妹，那之後她的婚事就是我們把關！」
「那要表妹自己喜歡才行。」
「表妹你看我們家十一郎如何？」
「……餵！四娘！雖然我把你當姐姐不代表你可以亂說話啊！」
而話題中心的林詩音則是在眾人善意的目光中紅了臉，但她還是認真地輕聲道：「我現在沒有想這些事情，只是想要能自己生活而已。」
她這一說大家也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了，而是繼續追問風四娘之前案子的細節。
而風四娘還沒有開口，站在那裏的王憐花就用一種一聽就不太開心的聲音說道：「四娘，你跟我來一下。」
風四娘聞言，立馬撇下這邊過去了。
王憐花拉著她到外頭，確認裏頭的人美跟出來附近沒有人能聽到了之後，問道：「你見過玉羅剎了？」
雖然風四娘之前說話有意跳過那一段，但是王憐花可不會沒注意到。
然後他就立馬想到了玉羅剎之前可惜著不能把風四娘拉來當羅剎教的客卿長老一事……他之前以為是風四娘在這次事件裏做的事情，現在看來是兩人會面過了，而風四娘也成功地打消了玉羅剎殺人滅口的想法。
突然被質問的風四娘先是一懵，繼而拍拍王憐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別吃醋。」
王憐花笑呵呵地看著她，當然重點不在笑，在呵呵：「你想得美。」
風四娘並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是振振有詞道：「生活本來就不太美，人如果不想得美一點，那豈不是對自己太不好了？」
王憐花現在也是看出來了，這個人雖然變成現在這樣子有那莫名的記憶和癔癥影響，但是更多的還是她自己的本性。
所以他並沒有打算繼續擡杠，而是問道：「六扇門的榮譽捕快又是怎麽回事？」
風四娘聞言立馬興沖沖地跟對方說了追命說的話。
雖然曾經當過女飛賊，但是她也有一顆伸張正義的當捕快的心。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的突發事件導致自己的既定命運拐了個山路十八彎，原本的風四娘在之後也會當上女捕快的。
王憐花聽著，覺得自己找到了風四娘是諸葛正我私生女消息的源頭了。
雖然覺得不可能，他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該不會以為諸葛正我是你爹吧？」
「怎麽可能呢？」風四娘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不讚同道，「我只有一個爹，那就是陸小鳳。」
那陸小鳳也真夠慘的。——王憐花靜靜地想著，同時也大概能判定了這個謠言是追命一人的猜測。
雖然不知道追命是怎麽有這個誤會的，但是不妨礙王憐花因為這件事把對四大名捕的評價都降低了。
就這個水準的話，風四娘當榮譽捕快不僅沒有問題，還可以成為六扇門之首。
風四娘見王憐花不說話，也猜不出他的想法，只是徑自回憶了一下之前自己說的話，然後自覺得找到了原因。
「如果你是在因為我跟表妹說的話而生氣的話，沒必要的。我個人不介意年齡差距……」風四娘想了想，誠懇地補充道：「而且放心吧，你看不出來。」
王憐花：「……」
「對了前輩，你現在的身份是什麽，我好和甜兒她們說。」
「四娘。」王憐花反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聲音無限溫柔，「記住了，我現在是你姘頭。」
風四娘：「……」這人果然是要暗算自己！
王憐花和風四娘說悄悄話的時候，宋甜兒她們也沒有閑著，而是薅著阿飛問銀鉤賭坊的事情。
阿飛也很實誠，從自己的視角說了一下前因後果，還提到自己認識了一個朋友叫做中原一點紅。
蘇蓉蓉幾人都是把阿飛當自己有前途的可愛後輩看待，聽著他說話也很捧場，還是不是地問一兩句。
然後，話題就很自然地轉到了楚留香這個三女牽掛的人身上去了。
「楚留香的話……他本來是要和我們一起的，但是他和陸小鳳在來之前喝酒喝多了，所以估計比我們要慢一步。」阿飛說著，接著想了想，又開口道，「這次事情也多虧楚留香去找藍胡子被休掉的妻子了。」
阿飛本意是想誇獎楚留香的本事的，但是因為不能說楚留香的身世，所以他省略了重要的關鍵詞之後就出現了這麽一句。
而聞言，三位姑娘的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
「是啊，他一向很有本事。」
「這次還是別人的妻子了呢。」
「人家被休了，那豈不是要趕著去安慰了。」
阿飛有些困惑地眨眨眼睛，他並不知道為什麽這三位姐姐突然生氣起來。
而這個時候蕭十一郎拉著他遠離了是非之地，見著對方迷茫的眼神就知道這孩子肯定沒想太多。
青年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不明白對吧？沒事，你長大了你就會懂了……對了，那個白姑娘是什麽來頭？」
和蘇蓉蓉幾人對王憐花的馬甲不設防不同，蕭十一郎畢竟和風四娘從小一起長大，兩人熟悉得很，蕭十一郎之前都沒有見過這位白蓮花姑娘，現在突然冒出來還和風四娘很熟的樣子，他自然就心生警惕了。
而被問到的阿飛就犯了難。
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舅舅易容一定是事出有因，隱瞞身份才需要易容。
「她是舅媽的人。」阿飛想了想，接著補充了一句，「和舅舅一樣。」
蕭十一郎：「……？？？」
第69章 風大夫（四）
風四娘最後沒有反駁什麽, 反正她也知道自己反駁沒用。
算了，姘頭就姘頭吧。
反正只要自己不說也沒人覺得是。再說了, 即使是王憐花之前拿來作為自己丈夫的馬甲, 也並沒有和自己很親近，如果不是阿飛這個便宜外甥喊著舅舅舅媽, 也沒有人會想到那方面去。
風四娘是想得很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外甥還有一副雪亮的眼睛，不僅僅看出了問題, 還能在完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和自己舅舅舅媽的劇本對上了。
該說這大概就是天生的一家人吧。
不過風四娘接受了設定，可還有人不接受的。
蕭十一郎聽完阿飛那麽說，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她是舅媽的人】這句話還能從正經的地方理解一下。例如是風四娘的朋友啦、至交啦、雇來免得對方亂說話翻船被人給追殺啦一類的……但是【和舅舅一樣】，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這句話可以從兩種方向解釋。一種是本來那位前輩就只是單純的前輩，之所以那麽喊大概是前輩的惡趣味或者有什麽其他的用意, 這位白姑娘和阿飛的舅舅一樣是處於其他目的在風四娘身邊；另一種麽……就是這位白姑娘和風四娘的關系是……
蕭十一郎覺得腦闊有些痛。
雖然阿飛的目光很真摯清澈, 他也知道這個少年不會騙人……但是畢竟這只是個孩子, 有誤會也是很正常的。所以蕭十一郎覺得，前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另一頭，風四娘和王憐花也說完了, 走了進來。
幾人也湊到了一塊，開始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既然柳無眉的毒已經有解毒的方法了……那我們就可以走了吧？」宋甜兒單手支著腦袋, 提議道, 「我們一起送表妹去江南如何？」
本來三人是怕楚留香擔心，所以是送林詩音出城後就回去等楚留香的。現如今知道了藍胡子的妻子一事，三個姑娘心裏都有氣, 壓根並不想回去等，那麽自然是找點正事做更好。
林詩音也明白他們的想法，不由得笑了笑，也沒有拒絕。
她畢竟也喜歡過人，知道這三人為何生氣。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風四娘一拍手，點頭讚同，看起來也頗為歡喜，「剛好我也想見見花滿樓呢。」
畢竟她還沒把銀鉤賭坊的事情和花滿樓說，這次如果去江南的話她就不用寫信而可以直接當面說了。
而在一旁的王憐花頂著一個清冷少女的殼子，忽然冷冰冰道：「你和他的關系倒是很好。」
他這乍一下的發言讓場面剎那間寂靜了一瞬。
宋甜兒她們幾個明顯地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但是畢竟不認識對方，也沒辦法說話，只得把目光投向風四娘。
至於風四娘則是啞然了一會兒，用震驚的目光看向王憐花，試圖從對方這宛若吃醋的別扭小姑娘的形象上找出點不協調的地方，可惜最終無果。
她的表情慢慢地嚴肅了起來——這人是玩真的。
「你別胡鬧。」風四娘露出了一臉「我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語重心長道，「花滿樓是我的朋友，我一向都把自己的經歷和他說的，而且他也是個十分擅長傾聽的朋友。」
白衣美人臉上的表情稍緩，但還是帶著點冷意，只是說出的話裏帶著點落寞的味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你說的話總是真的。」
她說完之後扭頭就走了出去。
看著對方似乎微微聳動的肩膀，風四娘嚴重懷疑這人是因為憋不住笑了所以才跑出去的。
不過只有知道真相的她會這麽覺得，其他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那個……四娘啊。」幾人中和風四娘說得話最多關系最好的宋甜兒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開口了，「那位白姑娘……到底和你是什麽關系啊？」
風四娘沈默了半晌，緩緩開口道：「沒事，她就是因為和我關系太好了所以容易吃醋而已。」
所有人都沈默了一瞬，然後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繼續說之後的安排。
蕭十一郎抽空把風四娘拉到一邊說悄悄話：「在我面前就別裝了，那個白姑娘到底是什麽關系？」
風四娘的確是不想瞞著蕭十一郎的，可是她也知道不能直說。
所以她想了想，告訴了對方一個確切的消息：「她想當我姘頭。」
蕭十一郎：「……什麽？」
風四娘好心地重覆了一遍：「她想當我姘……」
蕭十一郎立馬打住：「不！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啊算了，你怎麽回……算了這個也沒辦法問……你自己心裏有點數啊！要是她纏著你太麻煩了你記得找你那位前輩去！」
風四娘停頓了片刻，嘆了口氣：「我的前輩默許了她的存在。」
蕭十一郎：「……？」
風四娘又嘆息了一聲，目光放遠，幽幽道：「沒辦法，我太受歡迎了。」
蕭十一郎原本擔心的表情都收了起來，變得一臉冷漠。
行吧，這人完全用不著擔心的，還是擔心一下別人吧。
幾人迅速定下了計劃後，就打算離開。
風四娘和阿飛本來就是行動派，蕭十一郎幾人又在這了停留了那麽長時間，早就想走了。
柳無眉和李玉函夫妻也並沒有阻攔，還為了賠罪特意準備了精良的馬車送人。
王憐花算是姍姍來遲，李玉函還多嘴問了一句：「白姑娘剛剛去哪裏了？」
「她和我鬧脾氣所以出去亂逛了一下。」風四娘立馬幫其打掩護，原本還要開口的王憐花冷哼一聲，微微頷首，走到了風四娘邊上不說話了。
柳無眉看出了一些門道，拉了李玉函的袖子一下示意對方閉嘴，然後笑著送客。
幾人都上了馬車，駛出一段距離之後，王憐花才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朝著風四娘柔聲說道：「你不問我剛剛去幹什麽了麽？」
「……」風四娘沈默了一瞬，誠懇問道，「我能不問麽？」
王憐花立馬板起臉來，冷聲道：「你連這點關心都不想做做樣子麽？」
他這次的易容外貌是一個冷美人，細細的柳眉，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右眼角下方還有一顆小小的淚痣，薄唇抿著的時候顯得生人勿近的，但是一笑起來的時候，仿佛眼睛就會說話似的。
這樣子的外貌，哪怕是耍小性子，也沒有幾個人會舍得呵斥她的。
而風四娘即使是想呵斥，也沒有那個膽子。
所以她忍耐了下來，好言好語道：「我當然很關心了，只是想給你點空間不想質問你而已。所以你去幹了什麽？」
王憐花笑了起來，微微仰著下巴，還顯得有些得意：「我去見了擁翠山莊真正的主人。」
風四娘一楞：「你是說李觀魚？」
馬車坐不下那麽多人，所以是分了兩輛的。
蘇蓉蓉、李紅袖和林詩音在一輛，宋甜兒、風四娘和王憐花所扮的白蓮花在一輛。阿飛和蕭十一郎自然是擔當起了駕駛馬車的任務。
此時提到了李觀魚，原本只想當個背景板的宋甜兒也忍不住加入了話題：「什麽？不是說李觀魚老前輩因為之前練功出了岔子一直在養病麽？」
「是因為真氣逆行而中風了。」王憐花淡淡一笑，眨了眨眼睛，「不過那是因為憋著一口氣，所以只需要給他適當的刺激就能好了。」
「那不是很好麽！」宋甜兒沒想太多，「白姑娘你是去幫李觀魚前輩麽？」
「是啊，我跟他說了，他的兒媳婦是石觀音的大弟子，又說了一些他兒媳婦做的事情和他那蠢兒子幫她兜著的事情。他就好了。」王憐花笑道，「算算時間，現在他應該能起來見他的好兒子和好兒媳了。」
宋甜兒一楞，反應過來後因為震驚，下意識地把想法直接脫口而出：「那他豈不是會遷怒那對夫妻？你和他們有仇麽？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我和他們沒有仇，但是他們對四娘出手，就是惹到我了。」白衣美人冷哼一聲，眼神也帶上了幾分肅殺，「四娘你恐怕還不知道，中原一點紅是誰請動的。」
風四娘一楞：「不是飛天玉虎麽？」
「飛天玉虎是想殺你，但是中原一點紅卻不是他請的。」白衣美人緩緩說道，「是柳無眉想要施恩與你，特意花錢請來的殺手。」
宋甜兒先是下意識地一點頭，接著變覺得不對了：「可是當時他們也沒有去那邊，怎麽施恩於四娘呢？」
「因為中原一點紅只是一個前哨。」白衣美人嘴角微微勾起，聲音透露出一絲諷刺來，「那只是讓你意識到威脅，之後再派出其他的人刺殺你，再由他們來救。這樣子你也不會懷疑到他們身上了。」
「原來如此……」風四娘恍然道。
「這樣子啊……」宋甜兒也現在才明白過來，「也就是說……他們原本有了周密的計劃逼得四娘幫他們解毒，只是沒想到四娘不計前嫌直接告訴了他們，所以才沒有用後續的手段！」
「你以為能成為石觀音的大弟子的女人會有多善良麽？他既然做出那樣子的事情，自然也要承受起代價。我只是讓李觀魚醒來管教一下他的兒子兒媳罷了。」白衣美人輕哼一聲，然後忽然間露出了燦爛的笑靨，身子軟軟地往一邊倒去，粘著風四娘道，「你還說自己是百事通呢，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別擔心，我跟李老前輩說了你，他也會承你的情。擁翠山莊之後就會是你的後盾之一。」
她的語氣親昵，甚至還帶著依戀的味道，句句都是為風四娘著想的樣子。
宋甜兒忽然覺得在這輛馬車上自己有些多余，她忍不住看向了風四娘。
風四娘本人其實比她還懵逼，王憐花對她實際上是什麽態度她其實很清楚，所以這忽然女裝之後就裝起了癡情人設來……饒是風四娘一時半會兒也有些承受不住。
所以她扭頭，朝著宋甜兒投去了「救我」的目光。
宋甜兒原本還想要幫好友一把，就瞧見半窩在風四娘懷裏的白衣美人朝她投來了「你要當我情敵麽」的陰冷目光。
宋甜兒默默地坐了回去，挪開了視線。
風四娘這邊的關系太亂了，她也不好插手啊。
而「關系太亂」的風四娘則是開始安靜地思考起來。
她在思考王憐花的目的。
風四娘這次是真的搞不懂王憐花要幹什麽，但是最後她也想通了決定隨他去。
畢竟這人已經靠著一個人把她的閨蜜、丈夫、師父的身份都包圓了，這次再多出個疑似對自己有那方面意思的美人身份又有什麽大礙呢。
一想到之後江湖可能流傳她男女通吃、和多位美人保持著不正當關系……啊，這麽一來，她和陸小鳳還有楚留香是好友可以齊名似乎也顯得很正常了。
——他們都能腳踏多條船而不翻。
仔細一想，還挺刺激的呢。
當然，這個時候的風四娘，並不知道，這多出來的「姘頭」會給自己帶來一個多大的麻煩。
就連王憐花本人也沒有想到。
第70章 風大夫（完）
這次, 一行人算是比較安全地到了江南。
就是所有人都對白蓮花這位姑娘有了新的認知。畢竟就算一開始只是宋甜兒知道，而她也不是什麽多舌的人……在去江南的這路上, 這位新加入的白衣美人所體現的態度絲毫不掩飾。
蕭十一郎從最開始的震驚、欲言又止到後面決定直接放棄, 畢竟他一來不是風四娘的長輩，二來也覺得去警告一個姑娘離另一人遠一點這點顯得很奇怪。
如果是那位前輩開口的話還在情理之中……
蕭十一郎想到這裏, 特意去問了問阿飛：「那個……阿飛啊，你舅舅知道那位白蓮花姑娘麽？」
阿飛一臉莫名地盯著他：「我舅舅當然知道。」
蕭十一郎：「……哦。」
哪怕覺得這事兒很不對勁，蕭十一郎還是莫名地對自己的這位姐姐嘆服起來——畢竟撇開道德問題不談, 這腳踏兩只船、兩位都看起來是個人物、還一男一女似乎私底下知道對方可以和平相處……這必定是一種本事啊。
自己這姐姐能耐了。
而蕭十一郎都這個樣子，蘇蓉蓉她們就更加了。
首先這位白蓮花沒有對風四娘有什麽敵意，只是態度過分親密了一些，更不用說她還一直從風四娘的角度出發替她考慮做事。
其次……她們也已經發現了，如果自己擅自幹預, 就會被對方當情敵。
那樣子的情況就真的太冤了。
所以這一路上, 就是所有人內心五味雜陳地看著王憐花表演, 風四娘消極地配合著王憐花的表演。
到了江南之後，王憐花假扮的白蓮花提出了有事要告辭，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覺得自己終於能擺脫這詭異的情況了。
風四娘也明顯地放松了不少，甚至表情上帶了出來：「是麽, 那你路上小心。」
白衣美人原本的淺笑一下子變得冷淡下來：「你都不問我去哪裏麽？」
「……」這種對話不是第一次了, 風四娘這次有經驗多了，她露出了誠懇的表情，囑咐道, 「你別往危險的地方跑了。」
白衣美人這才笑了起來，聲音顯得嬌軟了不少：「嗯，我不會的。」
她說完之後，直接拉了風四娘一直騎的愛馬翻身而上走了，風四娘都沒敢出聲說馬的問題。
蕭十一郎護送幾人到了江南之後也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畢竟他覺得這兩天的氣氛實在是太奇怪了。
只是臨走前他還被風四娘抓著囑咐：「十一郎你一定要注意，別再被壞人抓走了。」
「……」蕭十一郎其實很想反駁，但是介於他二度被抓走過，所以他只能忍著應下來，「我知道了，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之後他就要離人群遠遠的自己去山野間逍遙一陣子！不要接近這個是非之地！
等蕭十一郎也脫隊了，就是去解決林詩音的問題了。
風四娘之前就修書說明過情況，原本是有人接應，這次都直接到了江南了，就讓蘇蓉蓉三人帶著林詩音先去花家名下的客棧落腳，而自己去找了花滿樓。
花滿樓的小樓依舊是老樣子，還沒上樓就能聞到微風傳來的陣陣花香。
風四娘覺得有些懷念，先在樓下深呼吸一下感受了一番，這才邁著小步子跑上樓，還伴隨著歡快的打招呼的聲音：「花滿樓！我來看你啦！」
花滿樓聽到腳步聲就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聽到對方的喊聲後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來，他面朝向樓口的位置，溫聲道：「看來四娘你精神不錯。」
「我一向精力充沛。」風四娘說著，走了進去，在花滿樓對面坐下，也不見外，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接著露出了憂愁的表情，嘆氣道，「花滿樓，我覺得女人真的很麻煩。」
花滿樓：「……？」
饒是自覺得自己已經挺了解這位小夥伴的花滿樓，此刻也完全想不出為什麽對方會突然發出這樣子的言語。
「算了，不說這個！」風四娘很快又恢覆了精神，就如她所說的一樣一直活力充沛，「花滿樓你有收到我的信麽？」
「嗯，看到了，是指林姑娘的事情麽？我已經打過招呼了。」花滿樓語氣溫和，「林姑娘直接過去就可以，剛好我的五哥也在。」
「啊，那正是再好不過了！」風四娘說著還極力誇獎著林詩音，「表妹她很聰明的，只要給她一點上手的時間，大部分工作她都能做好的。」
「嗯，我也相信。」花滿樓好脾氣地點頭應和著。
即使他沒有見過林詩音，但是他相信風四娘。
「不過你到江南的時間比之前說的要晚一些……是除了銀鉤賭坊的事情之外，又出了什麽其他的變故麽？」花滿樓微微蹙眉，話語間帶著關心。
「嗯，是啊。」風四娘說著嘆了口氣，「這其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啊……聽我慢慢和你說！」
在風四娘和花滿樓說起擁翠山莊事情的時候，蘇蓉蓉幾人也帶著林詩音來到了花家客棧。
不過幾人一進去之後掌櫃的就迎了上來，面上帶著笑容：「幾位可是和風姑娘一道的？其中可是有位姓林的姑娘，托風姑娘說要來我們這兒做事的？」
四位姑娘面面相覷，點了點頭。
「正好，我們東家已經等著了，有請！」
蘇蓉蓉幾人看向了林詩音，宋甜兒過去挽著林詩音的胳膊，小聲道：「我們陪你去吧。」
「就我是來做事的，你們跟著幹什麽？難道之後還要你們陪著我一輩子不成？」林詩音笑道，拍拍了宋甜兒的手，然後往前走了一步，溫聲道，「麻煩掌櫃的帶路了。」
林詩音的心情很平靜。
如果說最開始離開興雲莊是還有帶著一腔沖動的，在經歷過擁翠山莊的事情之後，她已經成熟了許多。
無論是之前素不相識的蘇蓉蓉等人對自己的幫助和維護、還是風四娘給自己選擇的權力的事情，都讓她在一夕之間成長了，宛若終於打開了自己從小一直拘著的園子，看到了外面的風景。
有自己討厭的害怕去碰觸的，但是也有自己從沒有見過的迤邐。
而現在，她要面對未知的。
掌櫃的帶領她到一間小包廂，林詩音推門而入，看到的是一位長相清俊的青年。
對方看到她時還楞了一下，立馬站了起來朝她行了一禮，臉上帶著微笑：「想必你就是林姑娘了吧？」
「是。」林詩音淺淺地笑了一下，也回了一禮，「您就是掌櫃說的東家了吧？麻煩您了，如若要考核我什麽、我不適合什麽，也請您直說，不必為難。」
「是，在下花滿玉，排行第五，林姑娘喊我一聲五童就行。」花滿玉也發現自己可能給對方造成壓力了，坐了下來，笑容滿面的，「是風姑娘引薦你的，我自然是放心的。」
花滿玉是花家第五子，是七子中最會做生意的那個，也和閻鐵珊是老相識。所以他雖然沒有親自見過風四娘，但早就聽說過了。更何況後頭風四娘做的每一件事都轟轟烈烈牽扯甚多的，花滿玉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沒少和江湖人打交道。
再加上風四娘和花滿樓的關系那麽好，雖然風四娘天南地北地跑，還整天給花滿樓寫信。
至於他為什麽知道……因為風四娘選擇送信的方式都是去花家產業下找人啊！
要知道在最開始，花滿玉和花家人都以為是花滿樓有情況了，結果還沒來得及高興風四娘已經成婚的消息就傳來了，讓人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而花滿玉則是比人多想了一丟丟——自己這最小的弟弟該不會是愛慕上有夫之婦了吧？
好在花滿樓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黯然神傷的態度，反而是純粹地為朋友成家了而感到高興，讓花滿玉松了口氣。
接著便是如今的事情——風四娘拜托了花滿樓引薦了一位姑娘過來，說是希望花家能幫她找個容身之地給其一份工作。
這種事情當然不難，但是花滿玉很好奇，而且也想通過這次認識一下風四娘。
所以他一開始，也是以為風四娘會陪著這位林姑娘上來的，不料只有她一人。
而且這位林姑娘……很特別。
她不能說是第一的絕色、雖然美麗也不能說是完美的女人，但絕對是他見過的氣質最特殊的。
花滿玉看得出來，林詩音看起來不像是江湖人士，倒是更像一位大家閨秀一些。
「風姑娘好心幫我，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前說。」林詩音也坐了下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她在來之前腦內也想象過這樣子的場面，當時她還有各種諸如緊張一類的情緒，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顯得很是沈穩，「風姑娘沒有細說我的身份對麽？」
花滿玉一楞，理解了對方這話的潛台詞之後，面容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沒有。」
「我叫林詩音。原來是……興雲莊龍嘯雲的妻子。」林詩音用不緊不慢的語調說著，「當年我原本是表哥的未婚妻，因為龍嘯雲救了我表哥……為了報這份救命之恩，他選擇將我拱手相讓。我照做了，但是見到風姑娘之後，經由對方一翻開導，我已經不想繼續之前那樣子渾渾噩噩的生活了。所以我選擇了離開。現在我的名字叫做……林思影。我知道風姑娘隱瞞這點不說是好意，但是我必須要將隱患都告訴您，不能讓你白白承擔這份風險。」
林詩音最終還是選擇了風四娘給自己娶的名字，當然姓氏還是念著父母沒有改的。
花滿玉認真地聽完，沈默半晌後，緩緩開口道：「在下只有一個問題……龍嘯雲是誰？」
林詩音一楞，反應過來後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來，意識到自己失禮之後立馬擡手掩住自己的嘴，微微低頭，因為不好意思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失禮了……他的確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但是我的表哥李尋歡……他不是個壞人，但是有時候行事可能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林姑娘，你也許不知道，對於生意人來說，有多大的風險也證明著有多大的機遇。」花滿玉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你無錯，堂堂正正的，何必改名。你是林詩音那就叫林詩音。」
林詩音一怔：「但若是別人說起……」
花滿玉理所當然道：「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林詩音站起來，對其盈盈一拜，「勞煩五公子了。」
第71章 真假百合（一）
花滿玉的確不知道龍嘯雲是誰。
畢竟……雖然他有和江湖人打交道, 但是基本上也只是生意上有往來，例如閻鐵珊這樣子的。
而花滿玉知曉的其他的江湖人士也就是各種非江湖中人也知道的那些名人, 例如陸小鳳、楚留香之流的。
就算是李尋歡那也還是對方之前當過探花還是個書香門第, 他才比較有印象。
而且……即使知道了龍嘯雲是誰，他也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不如說就是小李飛刀李尋歡本人, 花滿玉其實也沒有太當一回事兒。
畢竟……花滿玉本人是花滿樓的哥哥，而看看和花滿樓往來的人物……陸小鳳、無情、風四娘……
就江湖名聲來說，這幾個人比已經出關好幾年的李尋歡大多了。
更何況就江南花家來說, 花滿玉還真沒怕過什麽人，更何況又不是他不占理。
林詩音的遭遇他雖然以前不太清楚，只是聽八卦似的聽了一耳朵，但是剛剛聽林詩音的描述，他已經能大概推測出事情是如何的了。
風四娘還真的是如傳言中的那樣子愛好打抱不平啊。——花滿玉感慨著。
不過就算沒有風四娘這一層關系, 花滿玉也會和現在一樣接納林詩音, 然後說出那樣子的話。
因為他知道, 自己只是舉手之勞的一個舉動，也許可以改變這個姑娘的下半生。
這也是花滿玉和花滿樓身為兄弟的共通點——他們都是願意去幫助人的、本性善良的人。
林詩音和花滿玉這邊的交流很順利，另一頭愛打抱不平的風四娘也在花滿樓那邊將擁翠山莊的事情說了。
「雖然柳無眉和李玉函的感情那麽好是挺感人, 但是他們不應該綁架十一郎和甜兒她們。」風四娘說著，嘆了口氣, 「我其實不算個好人, 他們的感情並沒有感動到我。」
花滿樓微笑著：「但你還是幫柳無眉解毒了。」
「我既然知道解毒方法，那就多救一個人，畢竟我更加看不慣石觀音, 而且也算是還了她在大漠時的人情。」風四娘道，「而且當時我也要為了十一郎和甜兒她們著想，她們當時還在那對夫妻手上呢。」
花滿樓嘆息了一聲：「雖然兩人情比金堅是好事，但是李玉函忘記了自己還是擁翠山莊的當家人的身份。」
「這個的話……其實已經解決了。」風四娘神秘地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李觀魚前輩的病已經好了，之後擁翠山莊真正主事的人估計還是李老前輩。」
花滿樓楞了一下：「怎麽回事？」
「是我的一個朋友……」風四娘也不好直接說是之前我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假扮的絕色美人，所以含糊地說了過去，「她為我打抱不平，特意去把李觀魚前輩給醫治好了。」
風四娘說了一下王憐花的操作，說完之後就真情實感地感慨道：「所以才說，漂亮的女人都是麻煩啊。」
花滿樓：「……」
一時之間，花滿樓竟然不知道對方說的是柳無眉，還是她剛剛提到的那位白蓮花。
坐在對面的風四娘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漂亮的男人也一樣很麻煩。」
想想無花、想想王憐花，都是麻煩的主兒。前者還得她跑了一趟大漠還惹上了石觀音這樣子可怕的女人，後者是最常給自己搞事的人。
花滿樓：「……？」
饒是和風四娘關系最好、交流時間最長的花七公子，有時候也跟不上自己這位好友的思路。
不過花滿樓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所以他也沒有追問自己聽不明白的地方，而是微笑著聽風四娘興致勃勃地又說起了銀鉤賭坊的事情，然後說到追命要給她請示榮譽捕快的稱號。
花滿樓之前已經在信上了解過一次了，但是畢竟篇幅有限，風四娘也只說了結果沒有說經過。他原本就有些好奇，這次風四娘提起來他就幹脆地直接問了。
風四娘沈默了一瞬，認真地開口道：「我覺得追命可能是被我的斷案能力折服了，還想要把我推薦給他的師父諸葛神侯呢。但是我是絕對不會去見神侯的，花滿樓你和無情關系比較好，能不能幫我催一下我的榮譽捕快的稱號？」
花滿樓有些好奇：「你很怕諸葛神侯？」
「不是怕。」風四娘糾正道，接著又沈默了一小會兒，決定不瞞著自己的好友了，把自己在銀鉤賭坊一案裏裝作和六扇門很熟以及認識諸葛神侯一事說了。
花滿樓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神侯他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你有什麽偏見為難你的。」
「萬一呢？」風四娘緊鎖著眉頭，顯然還是有擔心。
花滿樓倒是一頷首，含笑道：「下次我見到無情會幫你問一問榮譽捕快一事的。」
風四娘眼前一亮：「那就多謝你了，花滿樓！」
先不說之後花滿樓告知了無情這一事之後無情內心有多微妙，風四娘離開之後，和蘇蓉蓉她們會合，得知林詩音已經被錄用了，她也高興起來。
「我的東家是花家五公子，對方在問過我幾個問題判斷了我的水準之後，給我安排了合適的位置，是去管理一家珠寶店鋪，如果上手了的話之後可能會需要管理更多的。之後我會跟著花五公子走。」林詩音臉上帶著點笑容，看起來也因為自己邁出了重要的一步而顯得開心，柔聲道，「這次還要多謝風姑娘和三位姑娘的幫助。請不用擔心我，之後的路我一定會自己走好的。」
蘇蓉蓉幾人臉上都露出了笑意，帶著幾分欣慰之色。
對於她們來說，看著林詩音能得償所願才是真正的開心，證明她們這一切的出力都是有意義的。
等林詩音離開後，就是只有風四娘、阿飛和蘇蓉蓉三人了。
阿飛被風四娘丟給了六扇門那頭去鍛煉一下，風四娘還安排得很好，等六扇門那頭鍛煉完畢了，就可以去擁翠山莊。那個時候大病初愈的李觀魚應該已經恢覆地差不多了，就可以讓對方指點一下阿飛。
這樣子阿飛的實戰經驗上去了，名師指導也有了，再去和西門吹雪一戰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那個時候，楚留香應該也已經認命了接受西門吹雪是自己親弟弟這個事實，陸小鳳不答應的話就讓楚留香帶阿飛去。
而風四娘本人麽……則是帶著蘇蓉蓉三人一起在江南之地遊山玩水。
她本來就是個很會玩的人，江南之地又是她的常駐區域之一，再加上她和花家很熟並且有老朋友閻鐵珊的給予她的實名無限透支支持，幾人倒是頗為樂不思蜀，都差點就忘記了還有楚留香這個人了。
在這個時間段，風四娘和陸小鳳他們之前辦的案子才正式地傳開來。
銀鉤賭坊的事件，風四娘、陸小鳳、楚留香三人繼天一神水之後的第二個案子。
這三人每一個拿出來都是穩穩的話題，這次事情又是牽扯到神秘的東西雙玉、並且其中一個還死了。黑虎堂、銀鉤賭坊、羅剎教，每一個都是名聲極大的。
相比之下，擁翠山莊的事情因為家醜不可外揚，倒是沒幾個人知道。
最多的也不過是李觀魚重新出山，並且在江湖放話說自己欠風四娘一個人情。
這件事情許多人都不意外，畢竟風四娘當時也救了閻鐵珊和任慈，現在閻鐵珊依舊對風四娘禮遇有加，而即使任慈死了，南宮靈這個現任丐幫幫主也依舊承風四娘的情。
不過這次，江湖人士討論的，不再和之前一樣，討論四條眉毛陸小鳳有多厲害、楚留香楚香帥有多威風，或者風四娘的神算是多麽地神乎其技。
他們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哎哎，所以……百事通和楚香帥真的鬧掰了？然後楚香帥的那三位紅顏知己都被百事通給搶走了？」一位額頭有點禿的食客小聲說著。
他隔壁的帶著鬥笠的食客也露出了神秘的表情來：「不只是楚香帥，還有陸小鳳也是……知道薛冰麽？」
坐在兩人對面的另一位食客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知道啊，有名的江湖四大母老虎啊！那不是陸小鳳的紅顏知己……等等，不是吧？」
「沒錯，就是她！據說當時是繡花大盜的那次就是風四娘救了薛冰，所以薛冰就對風四娘……」
「等一下——可是風四娘不是個女的麽？」
「哎呀，你就沒聽說過磨鏡麽！」
還有人在掙紮：「不是……但是那樣子的話……」
「信我沒錯！我的姑媽的侄子的表妹的母親就在擁翠山莊當廚娘的！她當時就看到了，當時擁翠山莊就關著楚留香的三位紅顏知己，但是是風四娘來救人的！而且當時風四娘身旁還有個絕色美人！」
「我也是我也是！不過我是最近才看到的！楚留香的那三位紅顏知己陪著風四娘遊西湖！」
「我也看到了！」另一桌的食客扭過頭來加入談話，還有些興奮，「我還看到那群美人有的親自下廚、有的給她倒酒、還有的給她打扇子……那個穿著紅衣束著發的就是風四娘吧？她真是艷福不淺啊！」
「據說就是因為她這撬墻角的行為，導致陸小鳳還有楚留香都和她斷絕往來了！」
「怎麽會！我覺得應該是楚香帥拜托風四娘照看……」
「那就更慘了，楚留香這是引狼入室啊！」
「我還聽說就連歐陽情都……」
「什麽？你說的歐陽情可是那個有名的花魁？」
幾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陣，最後同時露出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充滿了惋惜地一同感嘆道：「暴殄天物啊——」
當然，這種只是坊間的傳聞，沒有人會去當著正主詢問，所以風四娘她們也都不知道。
而這種沾著桃色的邊角料緋聞又是人們最愛私底下談論相傳的，所以傳的範圍其實還挺廣。
總之，這麽一鬧，也導致了部分人知道這個時候，這個已經被當做有模有樣的事實來傳了。
風四娘在知道這個有關於自己左擁右抱專搶朋友女人的傳聞之前，就被請到了海上。
這次終於不是蕭十一郎被捉走了，而是她自己了。
只是看著捉走自己的這個人並沒有敵意的樣子，風四娘在最初的小驚慌之後立馬鎮定了下來，看著眼前的人，眼中是純粹的好奇：「你就是神水宮的宮主水母陰姬？」
站在她對面的是一個不能用普通的詞語去描述定義的人。對方光從面容來看，就像是個充滿英氣的男人，身材也是高大的，但是從她的身形來看，又是個女人。
水母陰姬見對方那自然的態度，身上的威嚴也刻意收斂了一下，她道：「你就是風四娘？」
「是我。」風四娘坦然地一點頭。
她覺得自己和水母陰姬沒有仇，所以自己完全不用怕。
「宮主你找我來是有什麽想問的麽？」這是風四娘唯一能想到的點了。
水母陰姬沈默了片刻後，一揚手：「風姑娘，請坐。」
風四娘十分出色的一點就是無論遇到什麽大佬，她都可以迅速地調整好心理狀態絲毫不去考慮未知的問題，坦然接受一切。
就像是現在，她對於自己所處的狀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也坐了下來。
只是她還沒和水母陰姬說第三句話，她們的這場密談就有以為不速之客打亂了。
來者還是個熟人，就是上次跳到楚留香的船上，逼著楚留香、陸小鳳、風四娘三人處理被盜走的天一神水一事的那位神水宮的女子宮南燕。
而此時宮南燕正一臉怒容，氣得臉都紅了，她直接沖了進來，直接沖著水母陰姬吼道：「其他人也就算了！為什麽連外頭的人你也找！」
水母陰姬皺起眉頭，沈聲道：「你下去！」
「我偏不！你有本事殺了我啊！」宮南燕面色淒楚，指著風四娘厲聲道，「你為什麽要找她來！就因為她也喜歡女人所以你就可以了麽？！」
坐下來後就捧著酒杯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的風四娘：「……？？？」
——這神水宮的人怎麽每次都憑空汙蔑人清白！！！
第72章 真假百合（二）
風四娘是真的很冤。
先不說王憐花當時一時興趣假扮的白蓮花所造成的影響, 就是江湖上傳著的蘇蓉蓉三人只是單純的因為三人得知了銀鉤賭坊案件中楚留香他還在勾搭藍胡子的遺孀李霞從而生氣，不想直接回海上而已。
而薛冰的確有在繡花大盜的案件中受了風四娘的恩惠, 但是她只是單純地感激對方那一次, 並且因為這次恩情而在外面說風四娘的好話罷了。
真的深究起來兩人還是敵對的，因為風四娘不喜紅鞋子。
至於那位青樓花魁歐陽情麽……其實也是因為這層原因。
歐陽情也是紅鞋子中的一員, 通過薛冰的口知道了風四娘的存在，也知道薛冰想拉風四娘入夥而被拒絕。而且薛冰在繡花大盜案件之後還因為紅鞋子的身份暴露被無情盤問了一番，惹得其他姐妹也受到了一些影響。
歐陽情自然也就想要會一會風四娘了。
而這會一會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是因為紅鞋子而上門啊, 那她就秉承著她那花魁身份調笑一般說是對風四娘傾慕已久……
歐陽情發誓自己真的只是口嗨隨便說了一句，她壓根沒想到後面這還變成了自己對風四娘有意的一項鐵證。
總之，突然被蓋章同道中人的風四娘引起了水母陰姬的興趣，她是被神水宮的人綁走的。
在她突然被帶走之後，慢了一拍才發現的蘇蓉蓉三人才發現。
「怎麽辦？！」宋甜兒顯得很焦急, 「楚大哥他們也不在……啊啊——為什麽偏偏這種時候就不在啊！」
「對方的裝束……我問了問看見的人, 如果沒有錯的話, 那幾個應該是神水宮的人……」李紅袖認出了那群人的來歷，但是這並沒有多大用處，反而更加令人擔心, 「蓉蓉，你知道為什麽麽？」
「雖然我的姑媽在宮中任職……但是我這段時間也沒有和她聯系, 最近神水宮應該也沒有什麽動靜才對。」蘇蓉蓉也皺著眉, 顯得憂心忡忡的，「我會去和我的姑媽問一問……你們去六扇門和阿飛說一聲！」
「對！去找阿飛和六扇門的人！」宋甜兒如夢初醒，「既然是神水宮的人, 難道是因為上次的天一神水的事情……可是楚大哥不是將天一神水還回去了麽……」
「是啊，若是有什麽問題難道不應該找楚大哥……」李紅袖說了一半就知道不對了，「可是楚大哥和陸小鳳都不在，當然就找四娘了……」
「陸小鳳也一樣不靠譜！」宋甜兒顯得有些急，說話也完全不顧及什麽，抱怨完了之後她在原地轉了兩圈，拍掌道，「對了！還有花滿樓！」
「那就這樣子，我去找我姑媽問問看，甜兒你去找阿飛，紅袖你去找花公子。」蘇蓉蓉拍板道，「我們分頭行動節省時間。」
另外兩人都沒有異議，三人訂下了個再度碰頭的時間和地點之後各自急匆匆散去。
宋甜兒跑去六扇門找阿飛的時候，還看到了阿飛身旁站立著的白衣女子。
她立馬大聲喊道：「蓮花姑娘——！」
「……」聽到這個稱呼，原本說著話的王憐花眉毛一挑，閉上嘴看向來人。
他今天來找阿飛原本只是想逗自己的外甥玩一玩而已的，沒想到阿飛居然認出了是自己，所以他就揪著孩子問了。
還沒等阿飛回答呢，就看到宋甜兒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一臉「大事不好了」的模樣。
王憐花覺得不用問就知道大概是風四娘出問題了，不過他還記得自己此刻用的是什麽馬甲，所以擺好了清冷的姿態：「宋姑娘，有事麽？」
「是啊！大事不好了！」宋甜兒焦急地喊道，「四娘被神水宮的人給帶走了！」
「……神水宮？」王憐花的心神一凝，意識到這次的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要麻煩一些了。
——
「什麽？神水宮的人？」花滿樓聽到不由得一怔，繼而皺起眉頭來，擔憂地問道，「神水宮的人帶走四娘的時候有說什麽麽？態度呢？」
「沒有說什麽……態度的話，應該也不算差？」李紅袖回想著問來的消息總結了一下，「我們懷疑是上次天一神水的事件……不過因為楚大哥……楚留香和陸小鳳都不在，神水宮的人就直接找到了四娘。花公子可否知道陸小鳳在何處？」
「現在去找陸小鳳肯定來不及了。」花滿樓站了起來，「你們可有什麽線索？」
「有。」李紅袖點頭，開口道，「蓉蓉的姑媽是神水宮的人，她正去找她姑媽問清楚情況了。」
——
被眾人牽掛著的風四娘，此刻正處於自己根本不想要的修羅場中心。
她還保持著端著酒杯的呆滯模式，宮南燕和水母陰姬已經繼續對話了下去。
「我請風姑娘來只是有事情要問。」水母陰姬皺了皺眉，看起來已經是處於不悅的情況下了，只是還勉強耐著性子，呵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你自己心裏知道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宮南燕雙目通紅，明顯情緒過於激動了，但是她還是有些怵水母陰姬的，看著對方明顯要發怒了的樣子，瞪了風四娘一眼，怒氣沖沖地下去了。
水母陰姬緩緩地嘆息了一聲：「讓風姑娘見笑了。」
「無妨。」風四娘緩過來之後，把手中的那杯酒給端起來喝了，壓了壓驚，問道，「所以宮主找我來所為何事？」
水母陰姬沈默了下來。
半晌過後，她緩緩道：「你可知剛剛那位是誰？」
「你的情人啊。」風四娘覺得對方說的是廢話，「她深愛著你，不然不會用看狐貍精的目光看著我。」
水母陰姬被她的話給逗笑了，之前端著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語氣都變得溫和起來，不再是之前那樣子不自覺地帶著上位者的氣勢：「風姑娘你自然不是……不過你似乎對這樣子的情況也不意外。」
「嗯，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風四娘的態度閑得很平常。
畢竟，在她的腦子裏，女性和女性在一起也不算什麽。
水母陰姬一楞，良久之後，感慨道：「我不如你。」
風四娘有些懵，但是不妨礙她聽懂這是一句誇獎她的話，所以她就先象征性地謙虛了一下：「哪裏哪裏。」
水母陰姬站了起來：「風姑娘最近若無急事，不妨在神水宮好好地做客一陣子吧。」
風四娘點頭，接著又說道：「但是我突然離開，還沒和甜兒她們打招呼呢，宮主你若是方便的話，還拜托你的人幫我報個平安。」
水母陰姬聞言笑了起來：「那是自然。」
接下來的這幾天，風四娘還真的就此住下了。
她本來就是個心很大的人，再加上水母陰姬把她當貴客，自然也不會有人敢怠慢她。
一開始的宮南燕雖然依舊對她抱有敵意，但是在水母陰姬的眼皮子地下她也不敢做什麽。
神水宮就是水母陰姬一手打造的世外桃源，也是她的一言堂。神水宮裏頭的女子基本都是在外頭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可憐女子。
水母陰姬以一己之力庇護著所有的女性。
風四娘一早就知道宮南燕是水母陰姬的情人，而水母陰姬喜歡的另有其人，拿宮南燕當替身來看。
不過感情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準，所以風四娘也不會摻和進去，她就只是在水母陰姬來找她說話的時候用自己的方式開解對方而已。
這個方式包括但不限於將她所知道的愛情故事，例如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啦、李小狼和木之本櫻啦、鹿目圓和曉美焰的愛情故事啦。
「遠在歐羅巴的北邊，有一個小國，那裏女性也可以進入廟堂拜得官位。」風四娘侃侃而談，講到興致上慷慨激昂的，「當時，有一個女人就一路往上爬，坐到了宰相的位置，然後她推動著頒布了一個法典——讓女人和女人也可以獲得官府發放的婚書，可以成婚！那位宰相就有一個女性情人，她成功的那天她就和她的情人說，我要讓你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身邊！」
水母陰姬聽得有些入神。
她盯著講得興致勃勃雙眼發亮的風四娘，忽然間開口道：「四娘。」
「什麽事？」風四娘也覺得講累了，停下來休息一下，看向水母陰姬。
水母陰姬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邊上。
她的個子本就比一般的女性要高上不少，此刻站在風四娘邊上襯得原本不算矮的風四娘都有些小鳥依人的感覺了。
「若是我說，你可以站在和我並肩的位置，你願意留在神水宮麽？」
慢了一拍反應過來後的風四娘：「……」要命啊。
風四娘不傻不遲鈍，她自然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
她腦子一片空白，迎著水母陰姬誠懇的目光，一時之間什麽都想不到，最後只能幹巴巴地說道：「我已經有真愛了，她叫白蓮花。」
——
與此同時，另一邊————————
蘇蓉蓉到達客棧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在了。
宋甜兒、李紅袖、阿飛、花滿樓、王憐花頂著的白蓮花的馬甲，幾個人都已經在等待著了。
他們見到蘇蓉蓉過來，立馬圍了上去。
「怎麽樣了？你的姑媽有說什麽麽？神水宮那邊是什麽情況？」宋甜兒急急地問了一大串。
「關於這個……」蘇蓉蓉的表情很奇妙，她看了眾人一眼，微微蹙眉，張了張嘴，好半天沒有發出聲音，似乎在斟酌著用詞，「似乎是……不用太過擔心的。」
然後，還沒等眾人松一口氣問具體的情況，她又糾結了起來，艱難道：「但是也要擔心一下才行……」
其他人：「……？？？」
「蓉蓉，你什麽時候也學會賣關子了！」
「不是我賣關子，是真的……」蘇蓉蓉回想著自己的姑媽跟她說的話，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些飄忽，「神水宮的宮主水母陰姬似乎是因為感情問題找四娘說說話。」
宋甜兒：「……啊？」
「然後……似乎因為四娘太會說話，水母陰姬不打算放人了。」蘇蓉蓉說著，最後的語氣都變得有些不確定了起來。
而隨著她說的話，其他幾人都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然後，宋甜兒幾人外加阿飛都看向了王憐花。
王憐花緊抿著唇，手已經握成了拳頭，還因為過於用力而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
「白姑娘……」蘇蓉蓉這才想起這位姑娘似乎對風四娘有那方面的意思，一時之間她都先不糾結對方為什麽也在這裏了，只想要勸對方冷靜。
而這種時候，阿飛則是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所以神水宮的宮主想要將舅媽占為己有麽？」
宋甜兒顯得有些尷尬，覺得這個話題不太適合小孩子聽：「那、那個……阿飛啊……這個是……」
「我知道的，在草原上，有些母狼也會和別的母狼一起撫養同一窩崽子。」
宋甜兒：「……」不，這個應該不能拿來作為類比。
「實在是欺人太甚！」眾人之看到那位白衣美人把臉都氣紅了，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氣沖沖道，「我倒是要去會一會這位水母陰姬！看她有何本事！」
順便看看水母陰姬又是腦子哪裏壞掉了。——王憐花幸災樂禍地想著。
第73章 真假百合（三）
水母陰姬自然不是腦子壞了, 相反，她很冷靜。
在風四娘說出那樣子隱晦拒絕的話之後, 她也沒有惱羞成怒的意思, 而只是淡淡地一點頭。
畢竟她說出來也只是心血來潮，並不是非要留住風四娘。而且其實水母陰姬也在開口之後反應了過來……風四娘真的答應了的話, 也有些問題。
例如這神水宮的人都相當於水母陰姬自己的後宮，請風四娘來的話那會不會導致自己戴綠帽子……
水母陰姬的沈默和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讓風四娘誤會了。她以為對方是不打算放人。
這讓風四娘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其實也想到了水母陰姬所想的, 所以她嘆了口氣，用一種惆悵的口吻說道：「而且說實話，我不能確定我不會給你戴綠帽子。雖然說朋友妻不可欺，但是她們愛上我的話怎麽辦？」
水母陰姬原本皺著的眉頭松了松，不僅沒有生氣, 反而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來：「那蘇蓉蓉她們算什麽？」
「她們只是我的朋友啊。」風四娘還有些莫名, 說完之後就意識到水母陰姬誤會了什麽, 鄭重囑咐道，「真的只是朋友！」
水母陰姬悠悠道：「江湖上傳聞說她們三個是你的紅顏知己，甚至為了你拋棄了楚留香。」
「……」風四娘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 但是她也知道，連宅在海島上的水母陰姬都聽說了這個, 那一定是到了江湖上大部分人都這麽傳的地步了。
只能說這就是所謂的三人成虎。
事實是怎樣不重要, 傳播這種流言的人也沒有幾個關心真相。他們只需要滿足自己的窺私欲、能在和狐朋狗友喝酒的時候有一兩句可說的就行了。
風四娘倒是並不在意外頭的人怎麽說自己，畢竟外頭說她啥的都有，而真正關心她的幾個人又不可能真的誤會。
只是涉及到蘇蓉蓉她們, 她還是要說一下的。
「蓉蓉她們都很可愛，我們就是一塊兒玩而已。至於她們最近和我玩不和楚留香在一塊……」風四娘感嘆了一聲，「那是因為之前楚留香拈花惹草惹得她們不高興了，所以她們暫時不想理楚留香而已。宮主你不要誤會了，對她們不好。」
水母陰姬聽著，瞇了瞇眼，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如果此時讓風四娘開口替她解說的話，大概就是三個字——呵，男人。
水母陰姬是極度厭惡男人的，從她不想和男人接觸、直接自己在海島上居住、還開辟了一個禁止男人進入的神水宮就知道了。
「既然蘇蓉蓉她們三人不是，那歐陽情和薛冰麽？」水母陰姬又問道。
這一次，風四娘很平靜地說道：「是，她們對我有意思，不過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蘇蓉蓉她們是朋友當然要幫其澄清，薛冰和歐陽情是對立的紅鞋子的人還經常找她茬，她才不費力氣幫她們呢。
水母陰姬盯著她片刻，忽而一笑：「那你說的白蓮花又是何人？」
終於說到重點了！——風四娘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嚴陣以待。
「她是一個……看起來清清冷冷，但是很容易吃醋生氣，有著很多張面孔的人。別看她的名字是出水芙蓉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實際上她的心腸挺黑的。」風四娘斟酌著言辭，回憶著王憐花捏的人設，努力裝出一派尋常中帶著點深情的模樣，不過說到最後，她也流露出幾分真情實感來，帶著一絲悵然，「但是她的確很為我著想……我也知道自己容易樹敵，沒有她的話，可能我早就死了。」
水母陰姬聽得一楞，她緊緊盯著風四娘臉上的表情，不放過對方絲毫的變化：「真的？」
風四娘一派肅然：「我從不說謊。」
她的確沒有說謊，剛剛那些話都是可以放在王憐花本人身上的。
水母陰姬沈默了片刻後，道：「看樣子你很喜歡她。」
風四娘也同樣嚴肅的表情：「畢竟她是我的真愛。」
水母陰姬又道：「那江湖上傳聞著你已經成婚了，在你身旁的你的丈夫又是怎麽回事？」
「……」差點忘記這茬子的風四娘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那是她易容的，畢竟在外頭，想要用名正言順的身份在一起，總是不那麽容易的。」
這話說服了水母陰姬，甚至讓她露出了一絲悵惘，就是不知道是在想誰。
她反應過來後，看向風四娘，道：「那聽到你在神水宮的消息，她一定會很緊張。」
風四娘點頭，配合著露出了有些憂心的表情，嘆了口氣：「是啊，我希望她不要知道。」
不然的話，那個人可能要暗地裏笑死，並且之後還會以此為樂在自己面前時常提起。
「既然如此……四娘你不妨在神水宮多呆一會兒，看看那位蓮花姑娘會不會為了你闖進來。」水母陰姬說著似乎是商量的話，但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拍板決定一般，在風四娘開口之前她又補充道，「放心，只要那位蓮花姑娘上門來，我必定不會為難她，讓她帶你走。」
風四娘：「……好的。」
她還能怎麽辦，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現在忽悠也不一定能成功了。
風四娘這麽走不掉的現狀，最擔心的不是她本人，反而是宮南燕。
不如說隨著時間的增長，宮南燕的脾氣就越發顯得暴躁。
風四娘瞧著，覺得有點不對勁。一開始她覺得是因為水母陰姬對自己有那麽點意思所以對方憤怒，但是在那番談話之後水母陰姬也沒有多找自己，可是宮南燕的眼神卻越來越不對勁了。
風四娘覺得根據王憐花的性格，只要沒有換馬甲，那一定是舍不得這個熱鬧的。那麽等白蓮花一來她就可以離開了，所以她打算離宮南燕遠一點，相安無事最好。
可惜宮南燕不是這麽想的。
「你和宮主說了什麽！」宮南燕厲聲質問道，雙目還帶著血絲。
風四娘想了想水母陰姬和自己的對話，不由得沈默了，她誠懇地開口道：「與你無關，你不用知道。」
「和宮主有關，當然就和我有關了。」宮南燕的聲音變得淒楚，她的臉上帶著苦笑，但是在目光觸及風四娘的時候，又一下子變得冷硬起來，「你的確知道的不少，甚至第一次見我就知道宮主把我當替身，但是你知道那個和我相似的人是誰麽？」
風四娘這才恍然想起來，自己之前第一次見對方的時候，對方問過自己而自己下過【你喜歡的人不是你，把你當替身】的言論。
但是那個時候……是自己腦內模糊的記憶告訴自己的，真的深究起來，風四娘並不能說說出個所以然來。
風四娘一向是個誠實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人，所以她這個時候確認自己不記得相關的消息的時候，就直接說了：「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個男人。」
宮南燕冷笑一聲：「你果然知道。」
風四娘：「……」這些神水宮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她要生氣了啊。
「沒錯，那個人就是當年有名的采花賊雄娘子，真是令人可笑，就因為他面若好女，進入神水宮竟然都沒有被發現。這樣子的人，怎麽稱得上男人？」宮南燕似乎把風四娘當做了知情者，開始不管不顧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就這樣子的人！她竟然還念念不忘！」
風四娘聽得嘆為觀止——所以那個人竟然是以前臭名昭著的采花賊雄娘子！而且竟然和水母陰姬有過一段！甚至是水母陰姬的真愛！
「你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麽？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她會念著那樣子的一個人，明明……」宮南燕的聲音低了下來，臉上是一種夾雜著快意和仇恨的表情，「明明他對我做的事情，和宮主對我做的，也沒有什麽不同啊。」
風四娘：「……」
雖然實戰經驗是零，但是理論經驗還算豐富，也聽過不少葷話的風四娘聽明白了。一時之間，她也顯得有些茫然——哎？一樣麽？不一樣麽？
「不過不要緊，他已經不會再成為我和宮主之間的障礙了。」宮南燕說著，瞥了風四娘一眼，「你會告訴宮主麽？」
風四娘沈默了良久，搖了搖頭。
宮南燕露出了這段時間來第一次露出的輕松的笑容，柔聲道：「其實你說了也不要緊了。」
宮南燕說出來的話似乎別有深意，風四娘還沒細問，對方就已經離開了。
風四娘覺得，她是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想念王憐花了……不，應該說是白蓮花。
而被牽掛著的王憐花此刻剛剛進入神水宮。
因為神水宮是禁止男人進入的，花滿樓那樣子性格的人也做不到偷偷地闖入，所以是在外接應。而且這次是救人，自然帶的人越少越好，最後是決定蘇蓉蓉、王憐花兩人依靠蘇蓉蓉的姑媽帶路，進入神水宮。
「其實你們不用太過擔心風姑娘，她和宮主相談甚歡，是神水宮的貴客。」蘇蓉蓉的姑媽還特意安慰兩人，當然並沒有什麽效果。
進入神水宮之後，王憐花就找借口和蘇蓉蓉分開行動了，他對神水宮還是挺好奇的。不過在逛了一圈下來後，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神水宮的人所住的場所，似乎都有一條密道通往同一個地方。
而這個地方不用去查探也能猜得到——是神水宮宮主水母陰姬的所在地。
再聯想到之前蘇蓉蓉怪異的口吻和蘇蓉蓉姑媽說的話，王憐花幾乎能確定，這神水宮所有的人實際上都是水母陰姬的潛在後宮。
這樣子以來，捉走風四娘的目的就真的耐人尋味了……
王憐花這個時候才覺得風四娘真是個麻煩。以前這個麻煩麻煩的是別人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現在麻煩到自己頭上了就覺得令人頭疼了。
他暗地裏咕噥了幾句，最後還是認命地盡心盡力去找風四娘了。
因為他也知道，就目前而言，能救風四娘的也只有他。
水母陰姬的武功不弱，甚至可能比石觀音還要強一些。而石觀音還有致命弱點，水母陰姬可不是能投機取巧來打贏的對象。
即使是王憐花本人，也不想對上這樣子的人。
只是有的時候，就是越不想遇到什麽越是會來什麽。
就好比現在，王憐花就遇到了水母陰姬，而且對方還一副子等他很久了的樣子。
「你就是白蓮花？」水母陰姬說著，還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帶著點評判的意味。
即使對方只說了這麽一句話，也足夠讓王憐花判斷出，必定是風四娘說了點什麽才會導致對方有這個態度。
而且很大概率，自己是被當擋箭牌了。
雖然不太開心，但是王憐花也沒有戳穿對方，而是沒有任何溝通就配合地演下去了：「沒錯！是我！四娘在哪裏？」
「你馬上就會知道的，在此之前……我要得罪了。」水母陰姬說著，身形已經上前，直接和王憐花打了起來。
王憐花覺得這個發展就有些不太對頭了，但是他也不可能站在那裏讓對方打，自然也就回了手。
他這一下，讓原本只是想要試探對方一下的水母陰姬一驚，立馬拿出了自己的實力開始認真起來。
這一來一回，兩個人都從最開始的留有余地，到最後的全力比拼，雙方都不敢有一絲懈怠。
「……你究竟師從何處？」水母陰姬的表情已經不覆之前的輕松，聲音都帶上了幾分肅然。
在這短短的交手時間內，對方已經顯露出了不下十個門派的武功路子，這顯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這種事情與你何幹。」王憐花冷冷道。
水母陰姬緩緩道：「本是與我無關……但是念在四娘和我朋友一場，我不能看著她受騙。」
王憐花：「……」不，被騙得最慘的絕對是你。
「我的事情她都知道，不需要外人來置喙。」王憐花說著，為了能快點離開這裏，這次主動出手了。
只是這一次，水母陰姬似乎也下定決心要留下他，出手的招式也變得狠厲起來。
這麽一來易容並且用了縮骨功偽裝自己的身形的王憐花就落入了下風，一時情急，他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恢覆了自己的身形，與水母陰姬正式開打。
而水母陰姬看到了他顯露真正身形的一幕，整個人的表情變得陰沈下來，目眥欲裂，震聲道：「你是男人？！」
第74章 真假百合（四）
水母陰姬已經處於暴怒邊緣了。
她之前就挺欣賞風四娘的, 因為對方和自己很像但是又完全不同。雖然風四娘也是和自己一樣的癖好（她以為），但是她也沒有像自己一樣逃避, 而是坦然地面對並且依舊在江湖上混得風雲水起。
這幾天的聊天也是, 雖然相差個二十多歲，但是水母陰姬並沒有覺得隔著輩分, 已經將對方當做自己的忘年交來看待。
似乎在對方面前，自己能完全地展現出自己原原本本的樣子，也不用擔心別人的目光。
也是因為這個, 聽到風四娘有個女性愛人的時候，水母陰姬其實內心是為對方高興的。她也是切切實實地想要替風四娘試一試她的小情人，因為她雖然不怎麽混江湖，能在江湖中占有絕對權威的地位，基本的敏感度還是有的。
風四娘如果要保持著她的這份肆意和快活, 想要真的和她的情人走下去, 那她的情人絕對不能托她後腿。
這放到後世來說, 就是水母陰姬為自己一見如故的閨蜜操碎了心。
但是等發現風四娘這位小情人是個男人之後，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饒是水母陰姬也根本想不到這其中曲折並且離奇的真相，她也沒有去懷疑風四娘, 所以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男扮女裝騙了風四娘！
水母陰姬自身就是被男扮女裝的雄娘子騙了的，騙身騙心騙感情, 最後她發現自己被騙了之後還想過幹脆直接囚禁雄娘子, 但是對方不樂意，最後開始逃離了水母陰姬的身邊。
水母陰姬倒是想要直接把人強行留住，但是對方威脅說要把她的性取向曝光出去, 水母陰姬一時投鼠忌器，也沒有去把他捉回來，只是讓對方不要再接近神水宮而已。
感情這回事是最說不清的，她愛著雄娘子，但是同時又恨著雄娘子。
而現在，原本就覺得和自己相似的風四娘喜歡的人居然和雄娘子做了一樣的事情……一時間，水母陰姬覺得氣血翻騰，恨意上湧，新仇舊恨可以一起算了。
水母陰姬的情史只有她自己本人和另一位當事人雄娘子知道，之後因為宮南燕和雄娘子長得很相似，她把宮南燕當成了替身，導致宮南燕為此不甘，也知曉了這件事。再接著就是宮南燕誤以為風四娘早就知道了，在她面前泄露了底，她也知道了。
至此為止，這個世上也就四個人知道。
這樣子的情況，王憐花自然不會知道。他就算再聰明，也根本猜不出對方此刻暴怒是因為聯想到了自身。
他見已經暴露，幹脆恢覆了自己的本音，冷冷一笑：「是又如何？」
「那你就去死吧。」水母陰姬冷冷道，下手開始不再有任何顧忌，頻頻出現殺招。
王憐花這時候也知道不對了，不過他還沒想得那麽深，只是以為對方是以前經歷過什麽事情所以異常厭惡男人而已。畢竟神水宮就是禁止男人進出的。
水母陰姬比他還年長一些，武功自然不比王憐花弱。王憐花也不敢托大，開始全神貫註地應付起來。
這兩人打的時候，另一頭，宮南燕也和風四娘說著話。
「找你的人來了。」宮南燕道，「你說宮主會放你走麽？」
「陰姬還是個說話算話的人。」風四娘沒聽對方的挑撥，一點都不慌，「你為什麽那麽著急？是和雄娘子有關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宮南燕臉色一青，不說話了。
但是顯然她這次來是別有用心的，所以在沈默了半晌之後，她率先忍不住開口了：「那個姓白的姑娘就是你的情人？」
風四娘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是陰姬告訴你的？」
說完之後，風四娘又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之後水母陰姬還和自己一起玩，那當然要讓她的情人知道自己和她是清白的，免得宮南燕這個一看就是個醋壇子的人物吃醋。
她剛到神水宮被宮南燕當狐貍精罵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呢。
宮南燕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了別的：「她來找你，你就不擔心？」
「我擔心什麽？」風四娘奇怪道。
宮南燕反問道：「你覺得她能在宮主手下討得了好？」
這麽一說，風四娘倒還是真的擔心了起來。
她身為被王憐花救了不止一次、現在還被王憐花教導著的人，當然知道對方的本事。但是如果遇上水母陰姬，那就不一定了。
水母陰姬在江湖上的武功地位和石觀音差不多，是石觀音也不願意去招惹的女人。而且偏居一隅還能安然無恙無人挑釁，甚至配制出了天一神水這種劇毒也沒有人敢來打擾，唯一去打擾的無花現在可以去量墳頭草的高度了……
不過一想到王憐花也不會那麽傻大膽地暴露自己男性的身份，肯定會是以白蓮花的模樣進來，所以風四娘又放心了下來：「陰姬不是那種人，她不會刻意為難對方。」
「她是不會刻意為難，但是我跟她說了。」宮南燕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意，「我說了，讓她試一試對方，看看她到底有幾斤幾兩，能不能護得住你……如果護不住，那不如讓你留在神水宮。」
「……這種事情對你到底有何好處？！」風四娘都震驚了，但是很快她就自問自答了，「算了，你這種愛而不得的女人心裏不痛快找別人麻煩也是正常。」
宮南燕聽到對方直接戳自己的痛處，臉色一瞬間變得很差，但是很快她又自己壓制了下來，露出了笑容，笑語晏晏道：「你想救你的小情人？那就和我一起走吧。」
這種事情明擺著對方是有陰謀在的，但是風四娘還不得不上鉤。
因為她知道，如果水母陰姬真的下手試探，不明白其中內情的王憐花一旦也拿出真本事，那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她懷著沈重的心情，走到了宮南燕的身邊，在對方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的時候，忽然出手，點住了對方的穴道。
「你告訴我地方，我自己過去。」風四娘盯著對方，緩緩道。
宮南燕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是不相信對方在自己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自己制住了。
要知道，雖然宮南燕和水母陰姬相比還差得遠，但是她是她這一輩弟子中武功數一數二的了，畢竟她有水母陰姬的直接教導。
「你是如何做到的？」宮南燕啞然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做不到這樣子。」
「因為我有一個好老師。」風四娘笑了笑，「雖然我還是不樂意努力，但是被逼著做，總還是比之前要強上一些的。」
宮南燕本來就是打算讓風四娘去的，雖然這邊出了點變故，但是讓風四娘自己過去對她而言其實更加有利，所以她痛快地報了地址。
風四娘急匆匆地趕了過去，就看到王憐花臉上依舊帶著白蓮花的易容，但是身形已經放開，和水母陰姬對招著。
她不敢貿然上前，要知道高手打架擅自插手，無論是哪一方分心都會造成嚴重後果的。
而在打架的兩個人其實也已經發現了她的到來。
王憐花覺得水母陰姬簡直跟瘋了一樣，他能猜到是對方突然間暴怒了，但是怎麽也想不通對方暴怒的點，這個時候風四娘來了正好，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裝作不敵被打了出去。
風四娘見狀立馬上前，見水母陰姬不依不饒的，趕緊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對方身前「不行！你不能傷他！」
「四娘，你讓開！」水母陰姬的臉色陰沈，還帶著幾分痛惜，厲聲道，「這個男人欺騙了你！」
「不是的！」風四娘的語氣有些急，她張了張嘴，最終閉上了眼睛，「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水母陰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動作也有一絲凝滯。
王憐花原本還想通過這兩人的對話來推斷什麽，結果發現自己越聽越摸不著頭腦，就幹脆閉嘴，裝作受傷的樣子暗中觀察風四娘的自我發揮。
風四娘腦子還在飛速旋轉著，她肯定不能說出真相，也不能說自己騙人了，所以……
「陰姬你可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人雖然身為男子，但卻以為自己是女子。」風四娘開了個頭就覺得順暢了，開始一本正經地說了下去，「蓮花她就是這樣子的人，她雖然身為男兒身，但卻有一顆女兒心。雖然在最開始的時候她礙於世俗的原因不得不裝作男人，但是在遇到我之後，她跟我吐露了自己的心聲，最終找回了自我，決定不再壓抑自己的本性，換成紅裝。」
風四娘說著，還偏了偏頭，看向王憐花，在水母陰姬看不到的地方拼命和對方使眼色：「在我看來，判斷一個人不能是根據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心。」
「……」王憐花定定地看著她，雖然覺得這個人說的都是些屁話，但是這個時候他也絕對不會拆台，所以他恰到好處地微微低下頭，一雙桃花眼滿目含情，欲說還羞地看了一眼風四娘，低聲道，「我知道你懂我，但是這種事情不需要讓其他人知道。」
王憐花用的是自己的本音，但是他很厲害地用著清朗的男聲說出了女兒家羞惱的感覺。就算是早有心理準備的風四娘都還是被震撼了一下。
水母陰姬冷眼瞧著，將信將疑的，她冷聲道：「這是真的，不是你為了保下這個小子與我胡謅的？」
「當然不是！」風四娘高聲道，「我這麽說，當然是因為我有證據。」
水母陰姬道：「什麽證據？」
風四娘冷靜道：「我還是完璧之身。」
水母陰姬：「……」
王憐花：「……」
風四娘這麽說不是無的放矢，她這理由似乎很牽強，但是又站得住腳。
畢竟一對有情人在一起那麽久，還以夫妻相稱，似乎除了這個離奇的理由之外，也沒有什麽其他能解釋的。
水母陰姬的表情已經松緩下來了，良久之後，她道：「好，我信你。」
說完後，她就是充滿了疲憊地嘆了口氣：「我現在有些亂，替我向你的小情人說聲抱歉，你們暫時還不能離開，等我緩一緩再給你們做安排。」
說完之後，她就大步離開了。
其實不只是她，在場的兩人也需要緩一緩。
「怎麽樣？下次還要當我姘頭麽？」風四娘一臉平靜地小聲問道。
王憐花：「……」
作者有話要說：
王憐花（倔強）：我偏要勉強！（不是）
第75章 真假百合（五）
水母陰姬走後, 這個地方也就剩下風四娘和王憐花兩人了。
在風四娘問了那個問題之後，王憐花沈默了片刻之後, 嫣然一笑, 變回了白蓮花的那種聲線：「我錯了，四娘。」
聽到對方服軟, 風四娘沒有輕松，反而露出了奇妙的表情來——天哪，這個人竟然會道歉！
然後她就聽得王憐花繼續說了下去：「你都願意直接當著水母陰姬的面承認我, 那我還有什麽好害怕的？」
風四娘：「……？？？」
王憐花似乎沒看到風四娘臉上的抗拒和震驚一樣，身形又變了回去，斂了斂衣服，保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湊過去抱住風四娘的胳膊, 額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態度柔情似水的, 聲音輕輕的：「別生我的氣啊，四娘。我只是擔心你……要知道水母陰姬不是個好人，你那麽優秀, 我又打不過她，萬一她強行留住你的話, 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風四娘的表情變得狐疑起來。
她很想說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你別裝了, 但是見對方這個態度，她又覺得很有可能是水母陰姬沒有離開，所以她還是穩住了, 沒有直接反駁什麽。
白衣美人直起身子，面色微紅，紅唇輕啟：「我之後自然不會是你的什麽姘頭……」
「……是我名門正娶的妻子？」風四娘帶著震驚和狐疑的態度反問道。
「……」王憐花微笑著，擡手屈指用食指戳了對方的腦門一下，用一種期待的語氣道，「你要娶我麽？」
……不是吧？
風四娘先是試探性地搖了搖頭，見對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又立馬地猛點頭。
王憐花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裝作羞澀的樣子擠入對方的懷中，繼續把肩膀靠在風四娘的肩膀上，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動作親密地仿佛情人間的耳語。
「水母陰姬到底是怎麽回事？」王憐花這次的聲音聽起來就沒那麽嬌羞了，而是冷靜甚至帶著點嚴肅的詢問。
在風四娘要開口的時候，王憐花又補充道：「水母陰姬還在。」
風四娘頓時目光一凜。
王憐花這是直接傳音，但是她還不會這個，說的話水母陰姬應該能聽到。
這樣子的話……她這說話就需要好好地進行藝術加工並且不能露餡了。
「陰姬她只是擔心我而已，我們之間沒有什麽的。」風四娘一邊耐心地說著，一邊在王憐花的手心裏寫字：【她被男扮女裝的男人騙過】。
這個信息王憐花一接收到，就立馬明白了之前水母陰姬態度忽然大變的原因了——因為她以為風四娘和她一樣。
王憐花有些郁悶，這種事情真遇到了也只能算自己倒黴。畢竟這種誰能想到啊！
不過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在get到了重要信息之後，王憐花就知道如何能避開雷區滑行了。
「我知道了，我自然是信你的。」王憐花說著重新坐直了，還站了起來，背對著風四娘，聲音帶著點落寞的味道，「就算你說和蘇蓉蓉她們沒有關系，我也信。」
……你這擺明了不信的語氣啊！而且到底有沒有關系你會不知道麽？！——風四娘在目瞪口呆的同時，覺得這個人要麽是為了找回剛剛落下的面子，要麽是玩上癮了……或者也可能是為了在水母陰姬面前靠抹黑她來洗白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的確是來救自己的，而且救過自己不少次，風四娘覺得都想直接告訴水母陰姬這個人的真面目了。
雖然說出真相後大概率是水母陰姬想要把他們兩人都打死。
「蓉蓉她們只是朋友而已，你明明知道這一點！」論起這方面的做戲，風四娘是不會輸的，並且有時候還能更勝一籌。
她也跟著起身，去拉王憐花的手，語氣真摯道：「我知道的，你只是因為沒名沒分所以不高興而已……那就像是之前說的，我娶你。我們可以邀請朋友們一起來……啊，還可以邀請陰姬呢。不過她不會出神水宮，那我們可以成婚後來給對方送個禮一類的。畢竟她也是我朋友。」
風四娘最後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雖然她無法告知水母陰姬真相、而且還被莫名其妙擄到神水宮那麽多天、還中途突然被告白驚嚇到過，但是無論是水母陰姬為了替自己試一試「白蓮花」，還是之後王憐花真實性別暴露之後對方暴怒想要為自己討回公道，都足以證明對方是真的把自己當朋友的。
這樣子的情況下，風四娘自然也是挺感動的，也把對方當朋友。
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後，這間石室裏頭傳來了一聲淺淺的嘆息聲。
兩人循著聲源處看去，看到了水母陰姬走了出來。
「我相信你。」水母陰姬說著，看向王憐花那邊的時候，目光有些覆雜，似乎透過他看到了誰一般。
這次已經知道了內情的王憐花被看得有些心裏毛毛的，心想這個女人不會還想奪朋友妻吧。他剛剛就沒有甩開風四娘的手，這次就幹脆順勢牽住然後躲到了對方的身後去。
他之前就已經用縮骨功恢覆了女性的身形，這麽一躲還能完全將自己隱藏起來。
水母陰姬看到這一幕，也打消了最後一絲懷疑。
她和王憐花交過手，知道雖然自己的武功更高，但是對方也絲毫不弱。若是真的拼上性命打起來的話，她也沒有把握一定是自己贏。
而在她看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如果不是真的如風四娘所說的那樣子，對方剛剛也不會那麽溫柔小意的……而且，不是所有的情況都和雄娘子與她一樣的。
雄娘子是沒有易容，只是就是男生女相，本身還是個臭名昭著的采花賊禍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但是這個白蓮花不同，她只在風四娘身邊，只為她一人。
在冷靜下來之後，水母陰姬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對王憐花的敵意已經消去了大半。雖然抵觸還是存在的。
而且，她還有一些疑慮。
「我可以直接放你們離開，但是四娘你還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水母陰姬道。
風四娘面上不顯，但是已然嚴陣以待，點了點頭。
王憐花顯然不願意錯過這一幕，從拉著風四娘手改為挽住她的胳膊，用警惕的眼神看向水母陰姬，露出了很明顯的敵意。
但是這一次水母陰姬並沒有生氣，反而是淺笑了一下，淡淡道：「你想留著也無妨。」
水母陰姬停頓了一下，頭轉向了風四娘那邊，問道：「你知道他的年紀比你大上不少麽？」
水母陰姬這是合理推斷，畢竟武功只比她稍遜一籌的，不僅要天分，還需要資歷，後者是一時半會兒達不到的。
「哎，沒辦法。」風四娘說著嘆了口氣，露出了「我只能忍耐」的表情，「不過沒事，他不顯老。」
「……」王憐花深深地瞥了她一眼。
水母陰姬見著這一幕，笑了，她的語氣已經變得輕松隨意起來：「你喜歡這人什麽？總不至於是他易容後的臉吧。」
雖然最開始沒有發現，但是在經歷過那樣子的一架，再加上剛剛的仔細觀察，水母陰姬也能判斷出對方用了易容。
再聯想到之前風四娘說對方「女扮男裝」扮成她的夫君，以及王憐花應該有的年紀和身份……水母陰姬的臉又板了起來，眉頭皺了皺：「你知道這人的真實身份和真正的模樣麽？」
「我知道的。」風四娘點了點頭，對於水母陰姬的問題還有些不解，十分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看法來，「其實不是挺好的麽？他那麽多變，娶了他就像是娶了一堆。」
多刺激啊。——風四娘心想。
水母陰姬聽到這樣子的回答也是一楞，隨即習慣性地想要開口調侃一句，但是她看向了風四娘旁邊的人的時候，發現對方似乎是被風四娘這句話給怔住了，偏著頭，定定地看著風四娘，睜著眼睛一眨都不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接著，他像是忽然間想明白了什麽似的，垂下了眼簾，整個人的表情放松了下來，嘴角邊綻放出一抹勾人的笑意。和之前的相比，這次的表情才像是真正的真實。
再然後，對方發現了自己的目光，一下子收斂了笑容，變得警惕起來，又開始往風四娘身後藏。
水母陰姬：「……」她不是那種會奪人妻的人好麽。
不過看著這一幕，水母陰姬也是徹底放下心來了。
她咳嗽了一聲，態度突然變得有些尷尬一般：「我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需要單獨和四娘說。」
「是什麽問題？」王憐花不依，不打算離開的樣子。
風四娘覺得自己的手被掐了一下，面上不顯，冷靜道：「沒事，宮主你直說無妨。」
水母陰姬輕咳一聲，含糊道：「你們……有那個過麽？那種時候，是誰占主導？」
風四娘：「……」
王憐花：「……」
雖然水母陰姬說得含糊，但是兩人都聽明白了。
「我，當然是我。」風四娘露出了不容置喙的表情，肯定道。
不然怎麽保持完璧之身呢？
第76章 真假百合（六）
風四娘說出的話語十分震撼人心。
王憐花也沒有跟她爭, 而是相當配合地微微紅了臉別過頭，雙手捧住臉, 嗯了一聲。
水母陰姬流露出了幾分羨慕的神色來, 不過她畢竟也是當慣了大佬的人，很快便收斂起了自己的表情, 只是感嘆了一句：「你們這樣子很好。」
被她這麽真情實感地帶著點羨慕意味地誇獎著，一時間，王憐花和風四娘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兩人並沒有在神水宮多做停留的意思。
水母陰姬和風四娘說完之後, 也看得出兩人想要離開了。她輕輕地嘆息一聲，沒有阻攔，只是跟風四娘最後閑聊了幾句，像普通朋友那樣子道別了。
而風四娘也在最後說道：「我會寫信給你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我也會再回來看你給你帶特產的。當然, 不是什麽特別貴重的東西。」
水母陰姬表情一滯：「……特產？」
「是啊。」風四娘點頭, 「我朋友不多，算上你也不到個位數。楚留香和陸小鳳他們居無定所，自然寄不到。不過我有每次都給花滿樓寄信和特產, 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也給你寄一份。」
水母陰姬的表情變得柔和下來，此刻她不像是個一方霸主, 倒像是個寂寞的人終於交到了朋友之後露出了淡淡的悵然和喜悅。
「自然是不會嫌棄的。」水母陰姬感嘆道, 「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王憐花不禁投去了憐憫的目光——那你也為免太慘了。
而風四娘則是有些受寵若驚，但這不妨礙她為此高興：「好的！之後我找到好酒也給你留一些！」
風四娘是個愛酒之人，這估計是她、陸小鳳、楚留香三人唯一的共同點了。
水母陰姬這幾天一直和對方打交道自然知道這點, 同時她自己也是愛酒的，只是這次她沒有應下這個，而是笑道：「這個估計困難了，但若是你和蓮花姑娘的喜酒的話，一定要給我留一杯。」
王憐花和風四娘同時笑了起來，而且兩人的內心也很一致——那恐怕你永遠都喝不到了。
「如若無事的話，我和蓮花就先告辭了。」風四娘道。
江湖人士，告別之際沒有那麽多依依不舍，端的是灑脫。
水母陰姬一頷首，在風四娘轉身離去的時候，忽然嘆息一般地開口道：「四娘，多謝你。」
風四娘有些不解地扭頭看過去，而水母陰姬只是笑了笑，語氣平靜：「我是指上次天一神水的事情。」
那件事啊……風四娘恍然，回一一笑：「陰姬你不用客氣！」
而在兩人有驚無險地神水宮一遭的同時，外頭也有不小的變化。
蘇蓉蓉在神水宮外頭待命的時候也和自己的姑姑聊天問話中。
「四娘在裏頭沒什麽事吧？」蘇蓉蓉一臉擔心。
「別擔心了。」蘇蓉蓉的姑媽見狀，想起了傳聞，原本根本不信的她忽然間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蓉蓉，你該不會真的對風四娘……」
蘇蓉蓉：「……？」
因為是自己的侄女兒，蘇蓉蓉的姑媽自然沒有隱瞞什麽，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問的，把聽到的江湖傳聞一說。
蘇蓉蓉一時之間哭笑不得：「這又是哪跟哪？當時是我們和蕭十一郎一道被綁架，我和甜兒她們只是因為和楚大哥鬧了矛盾所以才賭氣不回海上，剛好四娘也在，我們就約著一起玩了。而歐陽情和薛冰的事情我也聽四娘說過，她們兩個都是紅鞋子的人，四娘和紅鞋子有矛盾。」
「所以是紅鞋子的人亂傳言毀人清譽麽？」蘇蓉蓉的姑媽松了口氣，安心道，「那麽，剛剛那位叫做白蓮花的姑娘也是假的了，對吧？是風四娘的朋友麽？她的武功應該挺高的。」
蘇蓉蓉有點尷尬：「……不，她是真的。」
姑媽：「……？？？」
「但是她是，四娘不是啊。」蘇蓉蓉費盡心力地為好友開脫。
「那就是有可能那位白姑娘胡亂傳言了。」蘇蓉蓉的姑媽現在是一個勁兒地猜測源頭，還帶著幾分擔憂，「我看風四娘是位灑脫的人，又是你朋友，你可以側面提醒一下。」
不止是她，蘇蓉蓉也在想這個不靠譜的奇怪傳聞的來源。
基本上人為推動的流言，尤其是短時間、大規模的流言，都是有目的的。而在流言之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最大嫌疑人。
風四娘之前的就有一波是有心人推動捧殺，但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而這次麽……白蓮花還真是最有可能的。
畢竟風四娘如果被眾人誤以為是個……咳，磨鏡，但實際上她自己本身並無太大影響，最多就是有點奇怪的風流名聲……所以應該也不是風四娘的敵人。
蘇蓉蓉覺得有點頭大。
算了，還是等風四娘出來後和她說一聲……但是這個時候還偏偏是白蓮花這人進去救風四娘的，大概是想要借此博得對方好感吧……唉，如果楚留香在就好了。
也是很奇怪的，蘇蓉蓉等人雖然容易吃醋，但是風四娘和楚留香關系好她們卻一點都不會多想。
一來是風四娘已經是有主蓋章的狀態；二來是……在她們看來，風四娘絕對不會喜歡上楚留香。
當然不是因為楚留香不好，要知道三人是絕對不允許別人貶低楚留香的，思來想去，大概還是因為在第一次見風四娘時，對方評價楚留香「會變胖」的時候，表情太過於悲天憫人了吧。
而被蘇蓉蓉惦記著的楚留香此刻也很頭大。
他和陸小鳳當時和風四娘只差了半天的路程，照理來說兩人趕路的話，應該很快就能追上風四娘一行人……但是無奈，他們沒走多久就遇上了老友的求助——擲杯山莊左二爺的愛女出事情了！這還是和薛家莊有關的！
擲杯山莊和薛家莊有世仇，可是左二爺的獨生女有和薛家莊的小子相愛了！
楚留香和左二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對於左二爺老淚縱橫的求助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而陸小鳳則是和薛家莊比較熟，畢竟他和薛冰的關系擺在那裏，和左二爺的愛女相戀的那位薛家小子還是薛冰的弟弟呢。
兩人這下子一個都走不掉了，還好沒多久風四娘那邊處理了擁翠山莊的事情傳出來，兩人才松了口氣。
「我就說四娘自己一人能搞定的！」陸小鳳馬後炮道。
楚留香當然不給他圓謊，直接揭穿他：「還不知道當時是誰整天擔心四娘亂說話被李觀魚前輩捅一劍。」
對於這種事情陸小鳳已經習慣了，老神在在道：「兒行千裏父擔憂啊！」
這等自然的自稱，讓楚留香都嘆為觀止。
不過風四娘那頭順利了，他們這頭可沒有那麽容易解決。
因為到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在當月老紅娘撮合有情人了，而是發現了薛家莊的一個秘密——薛家莊似乎和江湖上一個很出名的秘密暗殺組織有關系。
也是由於這件事情的耽擱，再加上以為風四娘已經把一切事情都解決了，兩人才放下心來安心地只調查這邊的，並且遲遲沒有過去。
至於沒有送信告知麽……也很簡單。
追查暗殺組織可沒有那麽輕松，還時刻會陷入危險，就算在當地的丐幫幫了他們不少忙，也還是困難重重的。
因為過於危險，所以他們都不想把風四娘牽扯進來。
但是他們不知道，另一頭的風四娘已經被他們傳染了麻煩體質，自己掉進了事件中。不過好在她已經自己爬出來了。
在離開神水宮的時候，風四娘有很多想法，憋不住了就想拉著一旁的王憐花說話，只是對方並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風四娘倒是沒有生氣，而是好奇道：「你在想什麽？」
「別吵。」王憐花微笑道，「我在想下一次用什麽模樣的好。」
風四娘：「……」完了，她這個男女通吃腳踏多條船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不過這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喜歡自己給自己戴綠帽麽？
「怎麽，不行麽？」大概是因為徹底放飛了一次，王憐花現在也絲毫不端著前輩的架子了，理直氣壯道，「你剛剛不是說娶了我就是娶了一堆麽？我這是為了滿足你！」
風四娘的表情是呆滯中夾雜著一絲震驚——不，那個，你還真要我娶不成？
「怎麽？你不是喜歡這樣子麽？」王憐花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麽，沈默了一下，又問道，「你喜歡什麽樣子的？」
「……你該不會是想說，我喜歡什麽樣子，你就變成什麽樣子吧？」
王憐花眼中劃過一絲意外，接著便露出了笑吟吟的表情：「有何不可？」
風四娘沈默了半晌，一臉誠懇道：「那我喜歡各種各樣的。」
王憐花：「……你還是不一般的貪心啊。」
風四娘對於這種處理如今已經是得心應手：「沒辦法，我父親是陸小鳳啊。」
王憐花突然覺得水母陰姬應該不是最慘的，估計還是陸小鳳第一吧。
「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扮女裝的時候，胸是怎麽處理的？」風四娘說著，眼睛盯著對方那不算豐滿但還是明顯的胸部部位，忍不住問道。
「……」王憐花有些無語，他擡眼看過去，冷冰冰道，「你還想要摸摸看麽？」
風四娘眼前一亮，語氣還透露出幾分渴望來：「可以麽？」
王憐花：「……」這女人是不是在神水宮待太久了？
而風四娘把這個沈默當做了默許，端著嚴肅的表情伸出了手放了過去……
蘇蓉蓉和她的姑媽來接人離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第77章 真假百合（完）
風四娘：「……」
王憐花：「……」
蘇蓉蓉和她的姑媽：「……」
一時之間, 所有人都很沈默，尷尬的寂靜在周圍蔓延來開。
風四娘回過神來, 倏地一下收回手, 擺正了表情：「不！我不是！我沒有！」
蘇蓉蓉別過了臉，語氣有些虛：「嗯, 我相信你。」
風四娘：「……」不，你明明是一副子「我信你個大頭鬼」的敷衍樣子。
風四娘原本還想讓王憐花解釋一句，但是她一扭頭就看到王憐花擡手捂住臉, 別過了頭，一副子「哎呀被發現了真是太羞羞了」的樣子。
風四娘：「……」她合理懷疑，要是她開口了，對方不會解釋只會抹黑。
撇開這個尷尬的會面不談，這次的事情算是圓滿落幕了。
至少表面上是圓滿了的。
等風四娘回去了之後, 首先給幾人報了平安。宋甜兒和李紅袖看到她回來都松了口氣, 接著便是圍著她詢問神水宮的事情。
阿飛對神水宮興趣不大, 只是擔心風四娘。見到自己的舅舅舅媽平安回來，他就像個普通的小酷哥一樣朝著自己的兩位長輩點點頭，又跑回六扇門去了。
風四娘有些疑惑：「阿飛是不是跑得太勤快了一點？六扇門那邊有案子麽？」
宋甜兒回答了她的困惑：「最近沒有什麽案子, 不過據說是四大名捕之一的冷血來了，和他年紀比較相近, 兩人又都喜歡劍。這次應該也是回去找朋友吧？」
是冷血啊……風四娘點點頭, 表示理解。
花滿樓見著對方平安了也安心了，他也不是什麽多嘴的性格，如果風四娘想和他說在神水宮的事情自然之後會找他, 所以他就直接告辭離開，把空間讓給了這群女孩子們。
當然，他也不知道這群女孩子中混進去了一個假的。
神水宮裏發生的事情牽扯到太多私密了，自然不能告訴宋甜兒她們，所以風四娘語焉不詳地糊弄了過去，以自己想休息一下為借口回房間去休息了。
接著，王憐花就在蘇蓉蓉覆雜的目光之中跟了上去。
「我有事情要問你。」王憐花在進入房間後就徑自找位置坐下，恢覆了本來的聲音和語調，聽起來還有那麽點嚴肅。
原本打算鹹魚躺的風四娘不得不坐在了他的對面：「什麽？」
「水母陰姬的……」王憐花剛剛開了一個頭，微妙地沈默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改口道，「把你在神水宮幾天碰到的事情和人都說一說，重點是別人對你說的。」
風四娘乖乖地說了。
她那幾天幾乎就是混吃混喝胡吹胡侃去的，過得可謂是相當滋潤。
而和她說話的，除了水母陰姬之外也就是宮南燕而已了。
而王憐花聽完了她的敘述，則是陷入了深思。
「你說……宮南燕特意跑你面前說了雄娘子的事情？」
「嗯。」風四娘點點頭，也顯得有些困惑，「她當時就像是認定我出不去一樣……」
「那是因為她以為你會把她的話告訴水母陰姬。」王憐花冷笑一聲，「如果沒有算錯的話，雄娘子應該已經被宮南燕盯上了甚至隨時有可能就要被殺了。」
風四娘神色一變：「為什麽那麽說？」
「不然她不會放開了和你說的。而且可能還是有用自己的身體去作為交易目的了吧……誰知道呢。」王憐花差不多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對於細節就沒那麽有好奇心了，「她估計是以為你已經知道了，而且會讓水母陰姬知道……說起來，之前離開的時候，水母陰姬特意感謝了你天一神水的事情？」
風四娘不知道他為什麽提到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王憐花開始思考起來。
他不覺得天一神水的失竊又追回會讓水母陰姬特意道謝……
「你把你和陸小鳳他們追查天一神水的前後經過詳細地和我說一說。」王憐花皺了皺眉，拍板道，在風四娘張口之前補充了一句，「把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的部分去掉。」
風四娘悻悻地摸摸鼻子，乖乖地敘述起來。
王憐花抓到了關鍵點：「被無花所騙死掉的自殺的那個神水宮女子在神水宮的地位如何？」
「這個當時倒是沒有多問……畢竟這對神水宮來說算是醜聞了。」風四娘道，「問蓉蓉應該知道。」
「嗯……我之後去打聽一下。」
王憐花隱隱約約有個猜測，但是還需要證實。
他懷疑死掉的那個神水宮女子對水母陰姬來說很重要。而且應該不是情人，不然宮南燕那種性格的早就爆發了。
不過饒是王憐花也想不到死掉的那個神水宮女子司徒靜是水母陰姬和雄娘子的孩子，而水母陰姬為了隱瞞這個秘密對司徒靜什麽都沒有說甚至還刻意地過分冷淡了。
而雄娘子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自然想要見面，水母陰姬最後還是答應了對方五年見一次，而就是這個見面，司徒靜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問起了自己的母親，雄娘子語焉不詳的台詞讓她誤以為水母陰姬是自己的仇人，便暗中想要報覆，所以她才刻意勾引了無花。其實她對無花真有多少愛麽，不見得，只是想要利用對方而已，不料先被無花利用了個徹底。
見事情暴露，懷有身孕她覺得自己勾結外人盜走了天一神水這等重罪必定要死，於是絕望自殺了。
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王憐花懷著自己的猜測和疑問去找了蘇蓉蓉，蘇蓉蓉雖然有些困惑，但是這些問題也不是什麽特別的秘密，而且已經過去挺久的了，她就如實回答了：「死去的那位叫司徒靜，在神水宮有點地位，但是也不算高。」
王憐花點頭表示知道了，正想要離開的時候，見到蘇蓉蓉欲言又止的。
他頗為高冷地揚了揚下巴：「有事直說。」
「那個，白姑娘……」蘇蓉蓉最終還是決定開口，心一橫，直接道，「四娘她已經成親了有丈夫的！」
「……」王憐花無語了幾秒，末了露出一個粲然的笑容，用自己上次的馬甲的聲線開口道，「那也是我。」
蘇蓉蓉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立馬盯著王憐花的臉看，帶著幾分探究。
她自己就是個易容高手，但是她居然都沒有看出王憐花的易容，再聯想到上次見到的那位前輩的模樣，她明白了一些——這是一位易容水平已經登峰造極了的大師。
易容不僅僅是面容上的改變，最主要還有身形、面容、以及走路的姿態、神情等一系列的，要完全扮演另外一個人是很難的。
王憐花見對方楞在那裏，補充了一句：「四娘也是知道的。」
聞言，蘇蓉蓉並沒有被欺騙的感覺，反而是松了口氣。畢竟比起朋友有所隱瞞，總比朋友男女通吃還在婚後出軌被自己撞到要好太多了。
雖然朋友的丈夫是個女裝大佬這點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
王憐花似是看穿了對方的想法，用清冷的女聲補充了一句道：「我上次是易容的。」
蘇蓉蓉：「……」
王憐花沒騙人，他上次的確也是易容。但是蘇蓉蓉就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看著王憐花，一時間內心充滿了糾結——所以四娘的丈夫到底是男是女？
蘇蓉蓉不好意思直接問，本來就有意帶騙人的王憐花自然也不會主動說。
王憐花對於神水宮的好奇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還是對水母陰姬比較有抵觸的，所以不會輕易地過去。
而且他也差不多猜到了宮南燕的心理和所做的事情，這些恐怕會讓水母陰姬頭疼上好一陣子。想到這裏，王憐花還是挺開心的。
神水宮的這一趟幾乎是秘密了，在江湖上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
倒是陸小鳳和楚留香那一頭的事情比較轟動，一時之間江湖上都在傳著。
陸小鳳和楚留香兩人聯手，還找到了一點紅，其中經歷過不少曲折，在一點紅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暗殺組織的秘密——這個暗殺組織的頭目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
在最開始的時候，薛衣人發現了自己裝瘋賣傻二十多年的弟弟竟然做了這種事情，還想要去幫忙頂罪，但是沒料到薛笑人本來就是因為生活在自己大哥的陰影之下所以才想著靠此證明自己，他是絕對不願意他的大哥還露出一副子愛護弟弟的樣子的，同時他也不願認罪，就直接自殺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這次還遇到了曲無容。
因為在大漠那次分別之後，風四娘提到過秋靈素和曲無容有一樣的遭遇，蕭十一郎就建議曲無容去找一趟秋靈素。
當時並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內心一片茫然的秋靈素也接受了這個提議，去找了秋靈素。這兩個美人有著極其相似的遭遇，能互相對對方說出無法對旁人說的話。
而曲無容在丐幫打擾的時候，也見到了南宮靈，得知了自己的另一位師姐柳無眉的下落。不過她並沒有投靠這位師姐的意思，而是在聽說陸小鳳他們遇到了麻煩之後，過來相助了一下。
也就是這次相助，讓一點紅對她一見鐘情，即使曲無容露出了自己面紗下被毀了的容顏也沒有讓一點紅專註的眼神有一絲變化。
曲無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自然會被感動，再加上秋靈素跟她說的任慈的事情，她最終決定接受一點紅，兩人在參加完薛笑人的葬禮之後就結伴離開了。
陸小鳳和楚留香帶著對新人的祝福、對薛家兄弟的愛恨情仇的覆雜心情回到了江南。
當陸小鳳去找花滿樓、楚留香去找蘇蓉蓉三人的時候，風四娘也有客人上門了。
還是個老朋友。
「風姑娘。」南宮靈看著風四娘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的樣子，語氣也帶著殷勤。如果光看他的表現和畫面的話，怕是要誤會什麽的。
但是王憐花不會。
在一旁的王憐花在看到南宮靈上門的時候，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在對方開口的時候，他的預感也得到了證實。
「幫主怎麽忽然來了？」風四娘奇道。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南宮靈有些羞赧，輕咳一聲，小聲道，「我聽柳無眉說你救了她是用了我父親的好友的辦法……我當時沒怎麽聽過這位好友的事跡，能請風姑娘告知我一些麽？」
王憐花：「……」天哪，還有上趕著被騙的。
水母陰姬和陸小鳳算什麽，被騙得最慘的人在這裏。
第78章 卿本佳人（一）
南宮靈一副子乖寶寶想要聽故事的模樣, 在王憐花看來十分辣眼睛。
不過風四娘還是相當喜歡這位很捧自己的場的丐幫幫主的，所以她當即坐下來準備開講。王憐花絲毫沒有在這邊接受荼毒的意思, 他直接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南宮靈對於那位的身份還有幾分困惑：「剛剛那位姑娘是哪位的紅顏知己？」
南宮靈雖然處於消息相對來說最靈通的丐幫, 但是他畢竟不是賣情報的。如果他想知道什麽通知下去自然會有人告訴他，可是反過來的話, 也沒有什麽人會拿著和丐幫無關的八卦去跟他說。
所以這也就導致了，到了如今，南宮靈還不知道風四娘那男女通吃的緋聞, 所以他很理所當然地把白蓮花當做了楚留香或者陸小鳳的紅顏知己了。
然後，風四娘就一臉淡定道：「我的。」
「……」南宮靈先是楞了一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幹巴巴道，「抱歉。」
「沒事。」風四娘接著平靜道, 「你是想知道你父親的摯友阪田銀時的故事對吧？」
「嗯, 是的！」剛剛還猶豫著要不要仔細問一下是哪種類型的紅顏知己的南宮靈迅速轉移了注意力。
「我之前說過的, 你的父親是真選組的，是給東瀛皇帝賣命的。而那位阪田銀時……也是個愛國人士，不過他們是不認皇帝的那種。」風四娘說著, 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當時東瀛裏頭有一陣子的戰亂, 在你的父親土方十四郎和他的同伴們在鄉下武館訓練的時候, 與你父親年紀相仿的阪田銀時則是和自己的同窗一起集結了民眾起義了。」
南宮靈倒吸一口氣，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風四娘說著，門口有人敲了敲門, 她一聲「進來」之後，出現的是阿飛和另一個年紀看起來莫約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
該少年比較獨特的是有一雙碧綠的眼睛，氣質上來說和阿飛有些接近。
阿飛進來後先是朝風四娘喊了一聲：「舅媽。」
風四娘朝其一點頭，然後目光放在了另一位少年上，露出了了然的目光：「想必這位就是四大名捕的冷血了吧？」
冷血點了點頭，動了動嘴唇，看起來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喊了一句：「風姑娘。」
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糾結怎麽稱呼還是自身性格的原因，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局促。
「你們來的正好！」風四娘露出了滿意的目光，「我正在講東瀛的一位劍術高手的故事，你們要來聽麽？」
阿飛和冷血皆是眼前一亮，走過去一個接著一個入座。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東瀛一代劍客【白夜叉】阪田銀時的故事。
阪田銀時，原是孤兒，被他的師父收養了。然後他的師父開了一間私塾，他跟著在裏頭上課。等長大後，他和他的同窗們就貫徹了他師父的思想，為了驅趕外敵而奮鬥著……但是誰能料到，他們這邊驅趕著外敵，東瀛的朝廷那邊卻已經和外敵通氣了，並且逮捕了他們的師父。
在最後，師父和同伴們都被逮捕了，而敵人要求白夜叉在自己的師父和同伴們中間選擇一邊救。
為了自己的同伴們，為了達成師父的遺願，白夜叉只能選擇手刃親師。
在戰亂結束後，白夜叉的同窗則都成了通緝犯並且依舊在活躍著，甚至想要推翻朝廷。但是他本人卻選擇了當一個普通人生活。
這個經歷了苦難和無奈的英雄負傷回來，最終選擇了守護平凡。
「為什麽他要當一個普通人呢？」冷血面上露出了一絲困惑。
「因為他發現自己之前的路已經走不通了，而當普通人，能幫助更多的人。」陸小鳳吸吸鼻子，用有些感慨的語氣道。
風四娘有些納悶：「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陸小鳳露出了幾分不滿的表情：「不孝女，這就是你對多日未見的父親說的話麽？」
風四娘正要吐槽回去，就聽得南宮靈在那邊弱弱地開口了：「那我父親又是怎麽和白夜叉認識的麽？」
風四娘回想了一下，肯定道：「因為白夜叉和你的舅舅沖田總悟認識，然後再和你的父親不打不相識的……啊，同樣不打不相識的還有你的舅媽神樂。她是中原人哦，而且是在阪田銀時的店裏打工的。」
接著，風四娘就說了一段萬事屋為民除害的故事。
南宮靈聽得很認真，在聽完之後遲疑道：「那……我的舅舅還有舅媽，以及這位阪田銀時還活著麽？」
風四娘沈默了下來，見著對方這樣子的表情，南宮靈的心也跟著沈默下來。
「你的舅舅我不清楚，畢竟你母親是如何死的你也知道，你舅舅說不定有遺傳……不過你的舅媽和那位隱居了的白夜叉一定還活著。」風四娘肯定道。
南宮靈松了口氣，露出了安心的表情來。
陸小鳳有些好奇地看過去：「南宮兄你是想去東瀛找他們麽？」
「嗯，當然不是現在。」南宮靈笑了笑，語氣頗為堅定，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我現在還有丐幫這個責任，等培養出了下一任幫主之後……我就讓位，然後去東瀛看看。」
那你大概要大喊著風四娘是個騙子然後淚灑東瀛了。——轉了一圈回來、換回了自己之前的男裝馬甲的王憐花靜靜地想著。
當然，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除了王憐花之外，全員皆傻。
所以其他人皆是鼓勵南宮靈的。
「這樣子也好……」慢陸小鳳一拍過來加入了話局的楚留香點了點頭，語氣也有幾分感慨，「你這樣子做，你父親一定也是高興的。」
不，一定會被氣活了，然後再被氣死。——王憐花喝了口茶，內心如此想著。
「是啊，你的母親也會很欣慰的。」陸小鳳跟著點點頭。
不，那位的話，已經被氣死了。——王憐花內心感慨道。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是尋親的話，跟著官船會比較安全。」冷血遲疑了一下，給了這位年輕的丐幫幫主一個建議。
沒事，南宮靈比你這個外人更加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呢。——王憐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南宮靈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問了那位阪田銀時所在的地方。
「他在歌舞伎町。」風四娘道，還好心地解釋，「就是青樓一條街的地方。」
南宮靈有些尷尬，同時也有點憤懣——自己父親的好友這樣子，會不會帶著父親學壞啊？
不過既然問來了地方，他也就起身告辭了。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離開的時候，那位自己不太熟的前輩用憐憫的仿佛在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
王憐花現在依舊不知道風四娘說的那些人是否確有其人。
因為風四娘那一套明顯不是能臨時想出來的。如果不是因為曾經見過天楓十四郎確切地知道一些消息，王憐花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帶偏。
可是如果那些人確實是存在的……王憐花突然覺得，南宮靈更可憐了一些。
南宮靈帶著滿滿的希望、對未來的期待、小夥伴們的祝福和王憐花對他的無限同情離開了。
阿飛和冷血就是過來和風四娘打聲招呼的，兩人在被風四娘囑咐了幾句之後就也跟著走了。冷血還被風四娘特意囑咐了一下榮譽捕快的事情，帶著自己的疑問和迷茫離開了。
先不提冷血回去後把阪田銀時的故事告訴了自己的師父和大師兄之後引發了什麽連鎖反應，目前這麽一散開之後，留下來的就是陸小鳳、楚留香、王憐花和風四娘四人。
陸小鳳和楚留香把薛家莊的事情說了一遍，因為王憐花此刻的馬甲是之前的那位紅衣前輩，兩人也並沒有要避著他的意思。
風四娘聽完之後，不禁感慨道：「薛笑人果然是對自己的大哥愛而不得。」
「是啊，愛……」陸小鳳一開始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跟著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之後差點咬到舌頭，「什麽愛？什麽不得？」
「愛而不得。」風四娘耐心地重覆了一遍，「他不就是想要一直引起他大哥的注意麽？甚至於最後還為了他大哥自殺了。」
「不，那是因為……的確是引起注意，但是……雖然是自殺，可是……」陸小鳳很努力地試圖反駁，但是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什麽有力的反駁話語，反而是自己的三觀受到了一定的沖擊。
他忍不住擡手掩面，用疲憊的聲音說道：「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讓薛笑人死得體面一些吧。」
風四娘雖然閉嘴了，但是她的表情說出了一切——我說得都是真的。
陸小鳳忽然覺得其實他們應該叫上風四娘的。這樣子哪用得著那麽麻煩啊，直接讓風四娘在薛笑人面前說上幾句，一定可以逼得薛笑人不再裝瘋賣傻直接暴起殺人的。
王憐花聽完了之後，在一直裝背景板之後終於開口問了一句：「薛衣人呢？」
楚留香露出了有些覆雜的神情：「薛衣人決定暫時閉關不出……」
陸小鳳點頭：「他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這個事實和自己的喪親之痛吧。」
風四娘也跟著點頭：「知道自己的弟弟裝瘋賣傻二十多年是因為癡戀自己並且最後楞是為了不牽連自己而自殺，的確是個很大的打擊。」
陸小鳳：「……你住口。」算了，還好這人沒過去。不然保不準薛衣人不閉關了直接追殺風四娘去了。
「其實薛衣人閉關了也是好事。」風四娘說著看向了楚留香，語氣帶著安慰，「你看，這樣子西門吹雪就不會去找薛衣人挑戰了，你也可以放心一些。」
「啊，對哦……」陸小鳳恍然，想起了楚留香和西門吹雪的關系，也跟著安慰，「西門吹雪之前的確是想要挑戰薛衣人來著……說真的，你和西門吹雪好歹也是……你真的不打算見見他麽？」
楚留香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再說吧。」
王憐花露出了覆雜的目光——他覺得在被騙得很慘的人選中，楚留香和南宮靈的慘度大概不相上下。
畢竟南宮靈還是只有風四娘一人騙他，楚留香有風四娘和玉羅剎兩個。並且目測前者還說不定能發現真相，但是後者大概要被忽悠一輩子了。
當然，他是不會去提醒楚留香的。
楚留香內心也的確很糾結。
在他看到薛笑人和薛衣人的兄弟之情後，他原本有點麽糾結的心就變得更加踟躇起來。
他雖然不太在意玉羅剎這個會算計自己的父親，但是對於自己的同胞兄弟還是抱有幾分好奇的。尤其是西門吹雪也是個有名的人物。
不過也沒有等他想好，他馬上就不得不去見西門吹雪了——因為白雲城城主葉孤城向西門吹雪下了挑戰書。
第79章 卿本佳人（二）
事情要從神水宮事件之後說起。
在和風四娘碰面之後沒多久, 陸小鳳和楚留香也得知了江湖上盛傳的那個消息。當然兩人是哭笑不得的。
身為當事人，他們當然知道自己的紅顏知己是什麽情況。
楚留香和蘇蓉蓉三人說了幾句就明白了她們是因為什麽而遲遲不回海上了。
不過這點上他真的很冤, 畢竟他是真的和藍胡子的遺孀李霞沒有什麽。他真的只是單純為了羅剎牌而去的。
但是他又不能告訴蘇蓉蓉她們自己對羅剎牌那麽在意並且花時間去追查的原因, 所以只好硬生生地背下這口鍋了。
「這可不是胡說。」宋甜兒還有意和楚留香擡杠，哼了一聲道, 「四娘可比你好多了。跟著四娘更愉快呢！我也許真的該去做四娘的紅顏知己！」
李紅袖也抿唇一笑：「甜兒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楚留香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來，揉了揉鼻子正要開口，卻見一旁的蘇蓉蓉一臉嚴肅地說道：「甜兒, 紅袖，這個的話你們要想清楚。」
其他三人：「……？」
「那個……蓉蓉，我是開個玩笑而已……」宋甜兒訥訥道，還跺了一下腳，「這種事情說出來了就一點都不好笑了嘛！」
「我知道, 但是萬一呢？」蘇蓉蓉的表情依舊嚴肅, 語氣還顯得有些沈重。
畢竟, 在她的腦海裏，風四娘伸手摸別人胸的那一幕依舊揮之不去。
雖然知道了是同一人……但是萬一本體是女人呢？
在宋甜兒幾人為了蘇蓉蓉的奇怪反應而納悶的時候，陸小鳳也和薛冰在說話。
薛冰雖然不是薛家莊本家的人, 但是也是堂親。這次薛家莊和擲杯山莊最開始鬧出來的事件也就是擲杯山莊莊主的獨生女左明珠和薛冰的弟弟薛斌相愛，上演了一場武俠世界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既然時間解決了, 陸小鳳自然也要和薛冰說一說的, 順便再小意溫存一番。然後這個時候也要問一問那個傳言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薛冰先是有些小生氣，還瞪了陸小鳳一眼，吃味道, 「你怎麽每次和我見面的時候都要提到風四娘？」
「我也沒辦法。」陸小鳳的笑容看起來有幾分苦澀，「畢竟一個父親帶著那麽大的孩子，我也很難的。」
薛冰：「……？？？」
陸小鳳解釋了幾句之後，薛冰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真把風四娘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不成？」
「是啊。」陸小鳳倒是沒有否認反而是痛痛快快地承認了，還露出了一絲愁苦，「我真的很擔心她……擔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因為她嘴上不把門得罪了人或者陷入了麻煩的事情，然後就沒有下次見面，而是找出殺害她的兇手了。」
薛冰：「……」她覺得陸小鳳想太多了，而且想得有些奇怪了。
「如果非要這麽說的話，她在某些點上的確和你很像。」薛冰道。
「是什麽？」陸小鳳好奇道。
「特別容易陷入麻煩……」薛冰停頓了一下，一雙美眸中劃過一絲狡黠之色，「以及愛給別人戴綠帽。」
「……這是汙蔑！」陸小鳳憤憤不平道，只是這個反駁顯得有些無力了。
不過陸小鳳自然是知道根本沒有什麽紅顏知己被搶一說。倒是那位他不曾見過的「白蓮花」有些可疑……他之後去問了問風四娘，得到了對方就是那位前輩的消息。
陸小鳳沈默了很久，很艱難地試圖把諸葛小花和白蓮花劃上等號而不能，在詢問風四娘之後得知了此小花非彼小花之後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六扇門的形象還沒有被毀掉。
然後他就是扒拉哪位名字裏有花的大佬特別喜歡女裝了。
這個問題，陸小鳳還試圖去詐一詐風四娘過。
「四娘啊。」陸小鳳狀似無意道，「你知道江湖上……特別是之前，還活著的前輩中，有哪位特別喜歡扮演女人麽？」
「有！」風四娘肯定道，「東方不敗！」
「……」陸小鳳回憶了一圈，根本沒有發現這個名字過，他不抱什麽希望地多問了一句，「哦？是誰？」
「他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就是和玉羅剎前輩的地位差不多的。」風四娘道，「不過他喜歡扮演女人是因為他練習的功法問題。雖然那本功法練成之後可謂是天下無敵，但是也有一個弊病。」
陸小鳳原本只是隨口問根本沒有在認真聽的，一說到天下無敵功法他就變得謹慎了起來，慎重地問道：「什麽功法？」
「那是一部叫做《葵花寶典》的秘籍。」風四娘認真說道，「第一頁就寫著，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陸小鳳：「……」突然覺得有點痛。
風四娘對於陸小鳳的震驚到木然的表情毫無所覺，翻了翻自己的記憶，瞇了瞇眼，繼續說下去：「啊，也有可能是她本身就是女人來著。」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陸小鳳此刻就是後悔，非常的後悔。
他在最開始聽到東方不敗的時候就應該閉嘴的。
風四娘哦了一聲，還真的就閉嘴了。
陸小鳳有些驚奇對方這個時候那麽聽話，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沒有問，而是在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之後才想起了該問的事情：「對了，你的那位前輩人呢？又走了？」
「嗯。」風四娘點了點頭。
「阿飛呢？」陸小鳳又問。
風四娘回道：「他之前在六扇門打工，不過冷血要回京了。而他原本想去和一點紅道別，但是聽楚留香說一點紅和曲無容已經離開了，我就建議他寫信，可是他不識字，所以現在在學認字，目前在私塾。」
……這也太曲折了吧？！——陸小鳳在心裏腹誹著，但是對於事情還是挺讚同的。畢竟多認點字對阿飛的確有好處。
「對了，楚留香呢？」
「他和甜兒她們回海上去了。」風四娘說著感慨道，「我原本還想著讓楚留香帶著阿飛去見西門吹雪呢。」
陸小鳳：「……西門吹雪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嗯？沒有啊？」
「那就是楚留香哪裏得罪你了麽？」
「我只是想要看到兄弟相認而已，這有錯麽？」風四娘說得倒是理直氣壯的。
如果王憐花在的話一定會在內心吐槽——拆散了一對親兄弟的人說著要看一對異父異母的兄弟相認，那真棒棒哦。
不過王憐花不在，陸小鳳也不知情，所以這還真的沒有什麽錯。
到目前為止，似乎一切都暫時平息了下來。
江湖上又有了新的八卦，之前風四娘的事情已經成了昨日黃花了。而神水宮那邊也趨於安靜，就算發生了什麽事情，估計也是內部解決不會讓外人知曉了吧。
楚留香和蘇蓉蓉她們回了海上又安靜了一陣子，陸小鳳又開始亂跑，而風四娘則是開始看著阿飛的功課，把教導阿飛識字作為己任。
另一頭，回到京城覆命的冷血在說完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又帶著點猶豫提起了風四娘。
「風姑娘說……別忘了替她催一催榮譽捕快的事情。」冷血一臉遲疑，「她說三師兄答應過她的。」
「追命麽？」無情聞言一楞，若有所思，「他上次的案件的確是有風姑娘幫忙的……但是沒有提到這個榮譽捕快的事情……不如說，我們六扇門就沒有榮譽捕快一說吧……」
無情說著看向了站立在一旁的男子。
那是一位穿著白袍、從臉上的皺紋就看得出來已經上了年紀的老人了，但是他的面容依舊俊朗，身形清臒，可見年輕時候會是何等的驚艷絕倫。
對方在聽到無情的話之後，點了點頭：「的確沒有這個職位。莫非是追命糊弄了那位小姑娘？」
無情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不，世叔。我覺得……應該是反過來吧？」
被叫做世叔的男子正是諸葛神侯諸葛小花。
說起來，他的這個「小花」還是自己給自己取的。因為他覺得諸葛正我聽起來太過於正經了，所以想要個俏皮點的名字中和一下。
諸葛小花聽到自己的愛徒這麽說著，面上有了幾分興趣：「哦？聽起來那位小姑娘還是個挺厲害的人，真的如傳言所說什麽都知道麽？」
他說完，看向的不是無情，而是前來覆命的冷血。
冷血流露出了一絲迷茫，也沒有多想，直接把自己跟過去聽到的故事講了。
不同於冷血那種只關註阪田銀時本性的人，無情和諸葛正我都想得多了一些。
例如東瀛居然出了此等人物，以及……東瀛竟然在二十多年前經歷過如此大的內部動蕩和外敵入侵。
這個外敵自然不是他們了，那就證明有其他的外敵……當然，這個前提是風四娘說的都是真的。
不過他們對於這點倒是沒有多加懷疑——畢竟丐幫幫主南宮靈都認了嘛！
因為涉及到政事了，諸葛正我在下一次上朝的時候就提了一嘴，倒是激發了皇帝的好奇心。得知此人是江湖人士之後，他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是叫風四娘麽？就是之前揭發金鵬王朝舊部陰謀的那位吧？能召見她問一問麽？」年輕的小皇帝也就才二十多歲，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之前不是說她還想要榮譽捕快的稱號麽？太傅你就給她一個。」
基本上，只要皇帝愛國愛民，諸葛正我也不會管這管那的。
而且他也讚成召人一見問清楚。
只是江湖人士樂不樂意被召見就是另一回事了……思及風四娘還做了不少好事，他也不想給對方找麻煩，所以他也沒有明面上說，而是通過自己的徒弟傳話。
介於無情需要鎮守，冷血剛剛回來，他就派出了之前就和風四娘見面過的追命。
追命乍一下被叫來，還有些懵逼，聽明白了諸葛正我的話之後，他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遲疑道：「世叔，難道你還真的要給風四娘榮譽捕快的稱號？」
諸葛正我聽得一楞，臉上了露出了一絲笑意：「看樣子冷血說得沒錯，的確你把人家小姑娘的要求給漏了……不是我要給，是皇上要給。你去說一聲，看看她方不方便進京一趟，皇上想要召見她問幾個問題。」
諸葛正我的態度很自然，但是在追命看來就有點不一樣了。
——噫！態度很熟稔，還特意和皇上都報備過了，現在還要給職位安排！風四娘真的很有可能是世叔的女兒！
追命懷著一顆沈重的心上路了。
不過等他找到在江南胡吃海喝玩得樂不思蜀的風四娘的時候，一個消息忽然傳遍了大江南北——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約戰了！兩人將於下個月的月圓之夜決鬥！地點就是紫禁之巔！
接著，就像是趕集一般，第二個消息也跟著立馬傳開了——神算風四娘在兩個月前就斷言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會決鬥！並且當時她說了西門吹雪贏！
第80章 卿本佳人（三）
風四娘的那個斷言其實就是隨口一說引發的一小段對話而已。
當時阿飛剛剛到, 年輕氣盛想要挑戰劍客高手，風四娘就問他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想要挑戰哪一個。
阿飛接著問誰比較厲害, 風四娘篤定地給出了答案——西門吹雪。
當時陸小鳳也在, 他還覺得有些風四娘對西門吹雪信心十足。
只是這個時候，陸小鳳就覺得很頭大了。
陸小鳳身為西門吹雪的好友, 自然知道，他這個被稱之為「劍神」的好朋友，是必定會與葉孤城有一戰的。
所以在當時聽到風四娘那麽說了之後, 他也多留了個心眼……
只是他以為，這個決戰起碼要等到西門吹雪挑戰了薛衣人之後……誰知道薛衣人因為薛笑人的事情閉關了呢。
這樣子一來，西門吹雪的對手就立馬就少了一個。
擁翠山莊的李觀魚老前輩又沒有恢覆，聽說還在那裏勒令兒子休妻結果兒子決定脫離家族也要和妻子在一起，鬧得很不愉快……西門吹雪自然也會和他約戰的。
總之, 就在這樣子的情況下, 葉孤城忽然向西門吹雪發出了挑戰。
西門吹雪自然不可能不應的。
而兩人的約定就是一個月後,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大江南北，幾乎是一夜之間, 整個江湖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無論是西門吹雪還是葉孤城，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而隨之爆發的, 還有針對這場決戰勝負的賭局。
江湖上好久沒有這樣子轟動的公開決戰了，各大賭坊也不是吃幹飯的，自然不可能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尤其是這兩人屬於勢均力敵, 勝負結果根本不明朗的情況下，那更是會讓莊家穩賺的。
但是各大賭局開了沒幾天，風四娘當時篤定西門吹雪會贏的消息突然傳了出來。
這其實也是當時有人聽到了風四娘和阿飛的話而已，原本只是酒家來往的客人無意中聽到的一兩句，因為聽到了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名字所以多注意了一會兒而已。
當然，那位客人一開始也沒多想，直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事兒一出，他才驚悚地發現原來那麽早的時候風四娘就有預言了！
雖然風四娘當時只是隨口一說，但是架不住她自身所帶的江湖光環給她所說的話籠罩了一層神秘的色彩，當下那個客人立馬就把自己所有的閑錢都投入了西門吹雪那邊，態度是那種孤註一擲的狂熱。
周圍人見狀自然以為他是得到了什麽小道消息，追問之下對方依舊不答，更加凸顯了對方藏著什麽秘密。
賭坊這種地方，自然是賭徒最多。而賭徒又是最容易為了利益鋌而走險的，當下就有人逼問他了，他也沒撐住，最後直接說了出來，就這樣子，這個消息從一個賭坊開始，立馬快速地傳播開來。
追命找到風四娘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差不多知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要決鬥的人都知道了。
追命當下都沒有什麽傳話的心思了，看著風四娘，充滿惆悵地嘆氣：「你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風四娘自然也不是什麽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尤其是這個消息傳開之後，找她確認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她也忍不住嘆氣：「不，是麻煩來找我了的。」
追命好奇，同時還有些凝重：「也就是說……這個麻煩不是你主動惹的，是別人傳開的？你有什麽懷疑對象麽？」
他這麽一想，也說服了自己。
畢竟風四娘本人的話是不可能主動出去說這個的。
風四娘沈吟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追命再度嘆了口氣：「到底是誰和葉孤城或者西門吹雪過不去，想要利用你啊……」
風四娘開口了：「啊，我的確說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決鬥的話西門吹雪會贏這種話。」
追命：「……」這讓他咋圓？
「真的麽？西門吹雪會贏？你為什麽那麽篤定？」追命忍不住問出了口。說完之後他才恍然——怪不得外頭那麽多人想要找風四娘。
就算是他這種事不關己的人，都因為好奇心的趨勢忍不住詢問，更不用說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了。
「我說了，是我的記憶告訴我的。」風四娘搖了搖頭，「我之前說過的，葉孤城如果和西門吹雪對戰的話，西門吹雪會是活下來的那個。」
追命把這句話默念了兩遍，身為捕快的直覺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等等，會活下來的，和會贏的，其實是兩個概念了。
他忍不住仔細地看風四娘，企圖從對方的表情中找出點端倪。
而被盯著看的女子毫無所覺的樣子，反而是老神在在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那撲鼻而來的酒香讓追命也忍不住動了饞蟲，他把酒壺拿起來，往自己隨身攜帶的酒壺裏灌了大半，邊灌還邊問道：「那你現在有何打算？」
風四娘也很誠實地回答著：「我在閻老板那裏找到了一種很稀有的種子，打算拿去送給花滿樓。」
追命：「……」不，誰和你說這個了？而且你和花滿樓的關系是不是太好了？
不過這種私人問題肯定不能隨便亂問，他和風四娘還沒熟到那份上，即使他懷疑對方是自己世叔的老來女。
「四娘，我護送你去京城吧。」追命在灌了一口酒之後，把酒壺蓋上蓋子，說道。
風四娘一驚：「有人要追殺我麽？！」
「……不，沒有。至少目前還沒有。」追命有些無語，這個時候也終於想起了自己此趟前來的目的，「你之前不是想要個榮譽捕快的稱號麽？」
風四娘眼前一亮，語氣都變得殷切了一些：「是啊！諸葛前輩答應了麽？」
「是啊。」追命一點頭，「不過需要你去京城覆命……以及皇上想要召見你。」
風四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表情變得肅穆起來：「是看上了我的美色麽？」
「……當然不是。」追命很想說你把皇帝當什麽了，他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只好按捺住把吐槽說出口的欲望，接著解釋道，「皇上有事情想要問你，所以特意召你一敘。」
說著，為了讓對方安心一些，至少別在皇帝面前直楞楞地問出「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色」這種話來，追命還特意多解釋了幾句。
「我是不知道為什麽，不過據說和冷血上次回去覆命有關系……你上次見過冷血了吧？是和他說過什麽麽，基本上就是和那件事有關了。」
風四娘當然記得，不就是南宮靈來了的那次說的白夜叉的故事麽。
因為江湖人士普遍缺乏的政治敏感度，風四娘自然不可能想到小皇帝關註的是東瀛民生問題。
看樣子需要再來說一遍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的愛情故事了。——風四娘想。
這次要怎麽說好呢？給皇帝說的話，可以把石觀音、無花、南宮靈都一塊兒說進去了吧。
之前風四娘還怕翻車，現在既然有皇帝作保，那麽及時之前她虎皮扯大旗和諸葛正我套近乎那也沒有關系了。
一時間，風四娘充滿了「我能贏」的自信。
而追命則是觀察著她的表情，發現及時被皇帝召見她也沒有多少擔心的樣子，心中那個猜測越發清晰起來。
「那個……四娘啊。」追命說著，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有父親麽？」
追命說完之後就後悔了，覺得自己這句話單獨拎出來聽簡直像個無禮之徒在挑釁別人。
不過風四娘並沒有介意這點，而是簡單地一點頭：「當然有，而且他現在應該也在京城。」
既然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約戰在了京城，那麽陸小鳳一定也會在京城的。——風四娘心想。
在京城，看樣子四娘的確知道世叔是自己的父親了。——追命心想。
兩人想的完全不是一件事，但是幾個微妙的眼神卻讓彼此都誤以為對方了解了。
「放心吧，四娘，你這番前往京城，世……你父親肯定會護住你的。」追命說道。
「我知道。」風四娘笑了笑，「他雖然總是說我惹事說著不管我了，但是還真的挺關心我的。」
哎……世叔還說過那種話啊……——一時間，追命覺得自己心目中諸葛神侯的形象變得豐富了起來。
兩人既然要走的話，自然不是就兩人上路。阿飛是肯定要跟著的。
而這次，花滿樓也跟上了。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這次的事情，會把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都牽連進去。他也向前去，助朋友一臂之力。
在路上，花滿樓自然也要細問一下這次的決戰事件。
「其實我有個問題。」風四娘皺了皺眉，「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那麽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戰的月圓之夜，是十五還是十六呢？」
「一把來說……都應該是十五吧？」花滿樓有些不確定地說著。
「舅媽，我能在之後挑戰贏了的那個麽？」阿飛很認真地詢問著。
「趁人之危是不好的。」風四娘嚴肅道，「所以他們定十五，你可以定十六。」
……不，不能這樣子做。——一旁聽著的花滿樓和追命同時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紫禁之巔……真的可以隨便上去麽？」花滿樓顯然想得要多一些，他問追命道，「朝廷那邊沒有意見麽？」
「根據我的了解……皇上的話，說不定會寬容這點。」追命想起了小皇帝的性格，也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不過當時的警戒肯定是要加強的。」
六扇門肯定要全體出動，說不定還會是四大名捕和諸葛神侯一起坐鎮。
「紫禁之巔啊……」風四娘低下了頭，若有所思的。
追命見狀追問了一句：「怎麽了？是有什麽問題麽？」
「因為一說到紫禁之巔……我就想到了鬥舞。」風四娘感慨道，「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也可能鬥舞呢。」
花滿樓：「……噗，咳咳咳——」
追命：「……」
風四娘的語氣還頗為認真，追命卻開始覺得，自己的這位疑似世叔親女的新朋友，可能不怎麽靠譜。
也許他改天也可以把自己私庫裏留著的幾個酒錢都拿出來，就全部投葉孤城好了。
一行四人趕路的速度並不慢，幾人很快就到了京城。
花滿樓自然不跟他們一塊，去找陸小鳳了。而阿飛則是去找自己之前認識的小夥伴冷血了。
畢竟只有風四娘一人被天子傳召。
只是在被皇帝召見之前，風四娘先得到了一個消息。
一個對她而言絕對算不上好的消息。
蕭十一郎被金風細雨樓的人給扣押住了。據說罪名是企圖偷盜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的紅袖刀。
俗話說事不過三，這都已經是第三次被抓等人救了，蕭十一郎真的越來越像個白雪公主了。
叫什麽十一郎，改名叫做十一姬算了。——風四娘心想。
第81章 卿本佳人（四）
金風細雨樓的名聲, 風四娘當然聽說過。
就是之前不知世事的阿飛在江湖上只混了幾個月也聽說過它的大名。
首先，江湖上各大林立的武林幫派通常是和朝廷脫離開來的。例如峨眉派就是, 不然作為金鵬王朝的舊臣獨孤一鶴也不會直到霍休搞事之後才被發現身份。
而除了這些脫離朝廷的勢力存在之外, 也有兩個大幫派和官府朝廷走得挺近的。
一個就是六分半堂，一個就是金風細雨樓。
這兩個勢力幾乎是旗鼓相當, 互相制衡著，維持著一個平衡點存在著。
六分半堂是和開封府有那麽些關系，總堂主雷損深得江湖綠林好漢的民心, 就是那些大的武林幫派也會給其三分薄面。
而金風細雨樓則是相較起來和朝廷的關系更密切一些，龍頭是樓主「紅袖刀」蘇夢枕。
金風細雨樓是的創始人是蘇夢枕的父親蘇遮幕，不過在蘇夢枕手裏也算是進一步的發揚光大了。
而蘇夢枕被稱之為「夢枕紅袖第一刀」，他的愛刀紅袖刀自然也是他十分重要的寶貝……蕭十一郎如果真的是去偷這把刀了，人被扣下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可是十一郎是絕對不會去偷紅袖刀的！」風四娘拍了拍桌子, 震聲道, 「要偷也是偷割鹿刀啊！」
追命剛剛還想安慰說肯定是弄錯了呢, 聽到後面一句閉上了嘴，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覆雜——所以還是會偷的麽？！而且割鹿刀……
「是傳說春秋戰國時徐夫人的後裔徐魯子所鑄的那把刀？」追命也聽說過這把刀的名氣，一時之間頗為好奇, 問道。
割鹿刀的取名來源就是那句有名的【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唯勝者得鹿而割之】, 所以這把刀還會被暗含著其他的意思。朝廷中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還要對這把刀避之不及，畢竟還帶著篡位造反的意思，至於武林中人, 那就是爭好兵器以及割鹿刀所暗含的「第一」了。
不過這把刀目前來說還沒有蘇夢枕的紅袖刀有名，因為……
「這把刀不是失蹤了麽？」追命添了一句。
「它在十年之內會出現的。」風四娘深沈道，「然後我會去奪它，接著十一郎會來助我，再接著他會和一位有夫之婦展開一系列的愛恨情仇的糾葛，這位夫人還懷著孕……」
「什麽？！」追命一驚，「那孩子難道是蕭小兄弟……」
「不，孩子還是那位夫人的丈夫的。」風四娘搖頭嘆息，「十一郎和陸小鳳可不一樣，是反著來的。他只是和那位夫人談心，不會動手動腳的。」
追命：「……」總覺得這個女人一句話罵了兩個人。
撇開割鹿刀這個插曲不談，蕭十一郎既然被扣留了，風四娘是必定要去救的。
但是金風細雨樓可不是什麽容易闖的地方，這還和之前不一樣，之前抓走蕭十一郎的都是別有用心的人或者直接就是個惡人，而現在人家分明是正當扣押，道理也在他們那邊。貿然去闖救人必定下場不會好。
「所以現在你們不能沖動行事……」追命語重心長地囑咐著。
「可是蕭十一郎是無辜的，那麽他們隨意扣留人就是不對的。」阿飛反駁道，「既然我們做的是正確的，為什麽不能做？」
追命對於這樣子耿直的少年有些無奈：「阿飛啊，光是你說無辜是不行的……而且你怎麽能確定就是無辜的呢？」
「因為蕭十一郎不是會隨便偷別人東西的人，我相信他。」阿飛說道，「而且舅媽也說了不是他，我相信舅媽。」
為什麽說話總是跑飛的風四娘會有那麽耿直的外甥呢……難道和他舅舅有關麽？——追命一邊想著，一邊放棄了說服阿飛，轉而看向了風四娘，叮囑道：「你可不要跟著你的外甥一起胡鬧了。要知道金風細雨樓不比其他的，就算是你爹也救不了你。」
追命已經是處於瘋狂暗示的狀態了，而風四娘自然不知道對方的這個爹是指他給自己找的爹，她以為自己和陸小鳳的父女關系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自然也是把這個爹當做陸小鳳了。
「我當然知道，我爹沒那麽有用的。」風四娘嘆了口氣。
「那也不是吧……」追命覺得自己還是要為自家世叔維護一下作為父親的尊嚴，訥訥道，「只是有些事情你爹也是身不由己……」
風四娘有些詫異地瞥了追命一眼——看來陸小鳳和追命的關系的確很好，這個時候還會幫他說話呢……
風四娘道：「我知道。」
阿飛皺了皺眉，看向她，帶著困惑：「那我們就不管蕭十一郎了麽？」
「不！當然要管！」風四娘正色道，「但是光是我們是不行的，所以……要拜托追命你了！」
「……哎？」突然被點名的追命一楞，表情都顯得有些滑稽，他幹巴巴道，「我的話就更加不行了……」
風四娘一臉平靜：「男人不要輕易說不行。」
追命：「……」
「而且不是靠你，不是說皇帝召見我麽？那自然是靠皇帝了！金風細雨樓總不至於違抗皇命吧？」
而此刻，金風細雨樓的地盤裏，蕭十一郎也是一臉的惆悵。
他其實根本不想的，但是莫名其妙就背鍋了。
不過蕭十一郎不知道，這和他原本的既定命運中一人一次性背個十幾口鍋的場面要好上太多了，看，這只是一口鍋而已呢。
「那個……蘇樓主啊……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犯人，那能不能放了我啊？」蕭十一郎開口道，「在你們金風細雨樓裏一直白吃白喝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這恐怕不太行。」說話的人看著瘦骨嶙峋的，臉上也是帶著顯而易見的病容，屬於一看就像是常年病榻的類型，甚至於他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咳嗽了起來。
只是他的神態和那雖然有禮但是顯得有力度、不容置喙的口吻，昭顯了他並非一般的病秧子。
「蘇樓主啊……你看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就不能少說點話多喝點藥麽？」蕭十一郎見著對方這模樣，很順手地給對方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其熟練的程度可見這事兒沒少幹了。他已經從一開始看對方咳嗽地仿佛明天就要發喪的驚恐模樣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了。
蘇夢枕把茶接了過去，但是也沒有喝，而是放在一旁，繼續和對方說話：「放心，金風細雨樓雖然不算富裕，但是多蕭公子一張嘴還是供得起的。」
「我如果這能吃垮你這麽大一座樓的話，我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裏了。」蕭十一郎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為難，「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心思彎彎繞繞的，你非得讓我背上偷你的愛刀的名聲我也不介意，只是能不能讓我走啊？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在外面亂說的。」
蕭十一郎說的都是真心話，而且他也絕對能做到。
畢竟是未來會背十幾口黑鍋還絲毫不解釋的人。
蘇夢枕搖了搖頭：「現在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別人的問題。」
蕭十一郎只覺得巨冤：「……那就更不關我的事情了吧？」
「但是和風四娘有關，就和你有關了。」蘇夢枕說道，而他對面原本一臉無奈的青年臉上的神色慢慢地收斂了起來，變得面無表情的：「你們也是沖著四娘來的？」
蘇夢枕沒有因為青年的突然變臉而生氣，態度和之前一樣：「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於下個月紫禁之巔約戰，而這個時候傳出了之前辦過幾起大案子、有著神算子威名的風姑娘在兩人約戰之前就下過定論兩人會有一戰並且西門吹雪會贏，你覺得現在盯上風姑娘的人有多少？」
蕭十一郎悶不吭聲。
「而蕭公子你也是知道這一點，並且知道風四娘會來京城，所以才過來的不是麽？」
蕭十一郎這次開口了：「盯上四娘的人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蘇樓主你了。」
對方這一懟，蘇夢枕不怒反笑，還咳嗽了幾聲，聽起來還有些撕心裂肺的，等緩過勁兒來才繼續說道：「蕭公子你可知道，大智大通死了，還是被人害死的。」
蕭十一郎一驚，回過神來後還幾分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
他這句話沒說完就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身為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有一些特殊的情報來源渠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是這樣子一來，風四娘是壓倒性地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了。
蕭十一郎也不傻，他明白了蘇夢枕留下自己雖然也是沖著風四娘，但是絕對不是害風四娘的。
「蘇樓主你有什麽用意，直說無妨。」蕭十一郎道，「而我，會有自己的判斷。」
蘇夢枕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知道，這個時候，是可以真正地和這位青年合作了。
「害死大智大通的人必定是想利用風姑娘做些什麽，而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計就計。」
蕭十一郎原本皺著的眉頭松了松：「你是說殺死大智大通的人和陷害我的人是同一撥？所以你一直扣著我還往外放出消息，是想讓外人誤以為我被金風細雨樓給控制住了？」
蘇夢枕頷首：「正是。」
「但是四娘如果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會過來的。」
「沒錯。」蘇夢枕道，「這樣子，才是最佳的和風姑娘見面的方式。」
蘇夢枕想得挺好的，如果不是追命攔著並且還有皇上傳召，風四娘的確會只身闖入金風細雨樓。那樣子的話他可以把一些消息告訴風四娘，同時從風四娘那裏換取一些消息，而他們表面上是敵對的，沒有人會責怪。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現在的風四娘正在皇宮裏和小皇帝見了面，還告了狀。
蕭十一郎當然也沒想到自己丟人丟到天子面前去了，他想了一下，接受了蘇夢枕的提議。
因為這些日子觀察下來他覺得蘇夢枕不是什麽壞人，更何況金風細雨樓和六扇門一向關系不錯，而風四娘和四大名捕中的三個關系都不錯，怎麽著蘇夢枕也不會做什麽壞事。
「那蘇樓主可是對這幕後之人有什麽猜測？」蕭十一郎問道。
蘇夢枕的眸光一閃，冷聲道：「六分半堂……以及將決鬥之地定在紫禁之巔的白雲城城主，葉孤城。」
第82章 卿本佳人（五）
現如今, 京城的局勢的確很緊張，同時也很詭譎。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即將會有多方勢力介入的大事發生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超什麽方向發展。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大智大通的死亡、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一直以來的沖突和矛盾……以及風四娘被天子召見這件秘密的事情。
蘇夢枕的計劃並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風四娘這個人。
不過其實蘇夢枕不知道，他根本不用介入，甚至不用利用蕭十一郎, 風四娘之後也會和六分半堂以對抗的方式對上的。
風四娘在當初第一次見陸小鳳的那次被撞壞了腦子之後，就已經和六分半堂有著不解之緣了。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六分半堂控制著的秘密武器、那位瘋了的天下第一的關七，是在這世界上和風四娘最類似的人。
如果說有誰能聽明白關七的瘋言瘋語的話，那就只有風四娘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 現在各方勢力都只是在出主意謀劃著, 各自潛伏著, 這座看起來繁華和平的京城，底下暗藏著如黑暗中的刀鋒一般的殺機。
「什麽？四娘也來京城了？」陸小鳳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來，接著語氣變得凝重, 「這樣子糟糕了。」
花滿樓聞言一楞，問道：「出什麽大事了麽？」
「是啊……算不上大事, 但是之後肯定會出大事。」陸小鳳苦笑道, 「大智大通被殺了。」
花滿樓立馬明白過來了——大智大通被殺了，之後就不能再從他這裏問什麽了。那麽另一個與大智大通齊名的人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大智大通是怎麽死的？」花滿樓皺了皺眉，追問道。
「之前不是說了大智大通是孫老爺子帶著去找的麽……其實大智大通本身就不存在。」陸小鳳嘆息了一聲, 「孫老爺子就是大智大通！在他藏身的山洞裏，有人提前埋伏，放了一條訓練有素的毒蛇。」
花滿樓聽著，心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孫老爺子被殺的時候，他說了什麽麽？」
這埋伏毒蛇很明顯是為了殺人滅口啊。
「問的是……和西門吹雪相關的事情。」陸小鳳的心情有些低落。
雖然孫老爺子偽裝騙了他，但是在他看來，對方那一次五十兩的消息根本不是為了錢，他知道的情報要值錢得多。
孫老爺子不是故意騙他的，那麽他還是他的朋友，而現在這個朋友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
花滿樓也知道對方的心理，當下也不說話，只是伸手拍拍對方的手，用沈默來表示安慰。
「不說這個了。」好在陸小鳳不是那種沈溺於過去的人，他很快地就恢覆了精神，扯著嘴角笑了笑，問道，「四娘上京了，怎麽沒見人？」
「因為她要去見別人。」花滿樓笑了笑，也沒有打啞謎，直接說出了答案，「天子召見了她。」
陸小鳳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連聲問道：「怎麽了？她是不是又說胡話了？這次被告狀到皇帝面前了？她怎麽那麽能耐啊！」
花滿樓失笑：「這次可不是她的問題。似乎是皇帝有些好奇，特意召見她問了問。」
陸小鳳神色一凝，擁有著每一個老父親該有的品質——看誰都覺得對方對自己的女兒圖謀不軌。他喃喃道：「難道是看上了四娘的美色？」
花滿樓：「……」
如果追命在，估計會感慨陸小鳳和風四娘真是心有靈犀，不愧被江湖上盛傳的關系好到連女人都可以一起分享的。
而陸小鳳在說完之後，又如同每一個奉行挫折教育恨鐵不成鋼的父母一般，立馬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就算真的因為美色，在和四娘說過話之後應該就會打消這個念頭了。」
花滿樓沈吟片刻，道：「若是四娘在這裏的話，怕是要和你吵起來了。」
「所以我不會當面那麽說她。」陸小鳳說著，插科打諢夠了，也開始說正事，「還有一件事……蕭十一郎被金風細雨樓給扣住了。罪名是偷盜了樓主蘇夢枕的紅袖刀。」
花滿樓幾乎沒有什麽思考就否認道：「蕭十一郎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我也這麽認為，但是蘇樓主這個人我也了解一些，也是不可能隨意冤枉別人的人，怕是其中還有什麽隱情。」陸小鳳嘆道，「京城這種地方真是越呆越讓人不想呆。」
花滿樓笑了笑：「但是你還是會繼續待下去，因為你的朋友陷入了麻煩中。」
「問題是現在還不止一個陷入了麻煩。」陸小鳳顯得很是苦惱，「現在這個京城中，風四娘、蕭十一郎、西門吹雪都不會太太平了。」
「你漏掉了你自己。」花滿樓說道，「西門吹雪在京城？你見過他了麽？」
「我只知道他來京城了……」陸小鳳說著，忽然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笑意，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聲音是外露的愉快，「不過這次，西門吹雪的麻煩不用我去擔心了，自然有別人會擔心。」
花滿樓一楞，稍微一思索一下他便明白了過來，也露出了笑容，用篤定的口吻道：「楚留香也來了。」
「是啊。」陸小鳳笑得開心，還帶著點得意，「西門吹雪又不是孤家寡人，自然有家人會操心了。」
「所以你需要操心一下你的家人了。」花滿樓忍不住提醒他，「畢竟你也不是什麽孤家寡人，你可還有個女兒呢。」
陸小鳳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感嘆道：「兒女都是債啊！」
身為陸小鳳的債的風四娘已經到了皇宮。
她這一趟還是諸葛正我帶她進來的。她不知道為什麽追命看著這一幕會露出迷之笑容，但不妨礙她因此覺得四大名捕沒有傳聞中那麽靠譜，從而對諸葛正我這個四大名捕的師父都開始有些擔心了起來。
好在她這一路都還是比較順利地進來了，並且到了上書房安靜等待著，然後在皇帝進來的時候跟著諸葛正我照葫蘆畫瓢地學著請安。
「不用多禮。」年輕的天子朗聲道，「你就是百事通風四娘？」
風四娘擡起頭來看向眼前這個穿著黃袍的青年。小皇帝看起來也許年紀比她還小一點，雖然帶著點皇族之人自帶的氣質，但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的好奇又擺明了他也是個普通的年輕人。
風四娘行了一個帶著十足的江湖氣的禮，道：「百事通什麽的不敢當，不過我就是風四娘。不知道陛下召見我想要聽寫什麽？」
風四娘直接一上來就進入主題，小皇帝也不惱，也沒有覺得被冒犯，只是將手中的折扇一收，笑了笑，語氣輕松：「那就給我講一講江湖上的大事吧。還有，我聽說風姑娘你對東瀛很了解？」
「一般一般。」風四娘謙虛道，「我也就是知道那麽幾個名人名事罷了。」
「那就一並給我講講吧。」
「我講好了有賞麽？」
「咳咳咳——」一直在一旁當壁花的諸葛正我聞言，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出聲提醒對方收斂一些。
而小皇帝並不介意，只是一擺手：「太傅你不必如此，風姑娘既然是江湖中人，還是我請來的，那麽就不要用普通的俗禮去約束她。」
風四娘一楞，真誠道：「你是個好皇帝。」
小皇帝反而被說得一楞，失笑道：「風姑娘你怎麽確定？」
「願意容忍他人不同於常人的行徑，代表著你接受新事物能力強，心胸也寬廣。這樣子的人知人善任，自然會是一個好皇帝。」
風四娘真的要吹起人來，那的確是很能拍馬屁的。至少小皇帝聽得很開心。
「既然風姑娘這麽說，那朕便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不知道風姑娘想要什麽賞賜？」
風四娘拜了下去，高聲道：「我希望陛下能給我一個榮譽捕快的名號，然後讓我去查我弟弟被金風細雨樓的人誤當做賊的案子！」
小皇帝聽完之後，安靜了片刻，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諸葛正我覺得這不是個開口求情的好時機，也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小皇帝笑了，語氣平靜道：「有何不可？」
在風四娘歡喜地借用蕭十一郎當引子切入說到了石觀音的那個案子，開始講述自己最拿手的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的愛情故事的時候，這次京城旋渦中心之一的西門吹雪安靜地呆在一處後院中。
這是一家點心鋪子的後院，這家有不少連鎖店鋪的頗為有名的點心鋪子實際上是萬梅山莊的產業，沒幾個人知道。
而此刻，楚留香終於找借口支開了自己的三位紅顏知己，站在了這家點心鋪子門口，有些遲疑。
他在聽說了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鬥之後就有些擔心。
因為他知道像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種級別的劍客之間的決鬥，一死一傷都是很正常的發展。
如果是一年前，他最多就是會看個熱鬧，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他知道西門吹雪是自己的同胞弟弟。
原本楚留香也不知道西門吹雪在那裏的，但是架不住玉羅剎上門告知了他地點。
對方依舊是在他枕頭邊上留了一封信，還給了他信物，說是點心鋪子的掌櫃看到了就會知道他的身份的。然後還開始賣慘，說什麽就算不認他這個爹，他的弟弟是無辜的，他這個大哥不能坐視不管去勸勸弟弟什麽的……
楚留香雖然不會真的坐視不管，但是讓他主動去認弟什麽的，真的很別扭……
掌櫃的發現了他的異常，直接上來一臉和藹地詢問：「公子想要買什麽？」
楚留香遲疑了片刻，拿出了玉羅剎給自己的信物。
而掌櫃在看到信物的時候，表情一變，態度一下子恭敬了很多：「大公子。」
楚留香：「……」別了吧，這個稱呼。
「大公子此番前來是因為少爺的事情麽？」
「嗯……」
「少爺就在後院，請大公子跟我來。」
楚留香就這麽懷著覆雜的心情跟著走了。
後院裏，西門吹雪正在練劍，他手中那把漆黑的劍泛著森寒的白光。
在看到來人後，他收起了劍，看向了楚留香，臉上也沒有什麽意外之色，只是微微蹙眉。
對方的這個態度讓楚留香有些忐忑，他有些尷尬地先打了個招呼：「西門吹雪？」
不怪他用疑問句，實在是因為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西門吹雪本人。
而西門吹雪則是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楚留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總不能上來就說我是你大哥吧？感覺西門吹雪一定會一劍揮過來的！
他輕咳一聲，聲音還有些虛：「那個……你認識玉羅剎吧？」
西門吹雪依舊冷冷的：「不認識。」
楚留香：「……」
玉羅剎還有臉說什麽他不認爹啊！他弟弟這不是也不認麽！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畢竟是把幾條時間線強行拼接在一起了，那麽自然劇情和設定都會有變化，二設會有很多的。
這個副本是個大副本，而且標題其實暗指的不止城主一人2333
第83章 卿本佳人（六）
楚留香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西門吹雪這說的不認識到底是真的不認識還是不想認識的意思。
畢竟西門吹雪那冷淡無波動的表情根本看出來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說是真的不認識……其實楚留香也信。
看他也不是這麽多年都不知道, 才在之前不久剛剛得知、而且還不是從玉羅剎口中得知的麽。
就玉羅剎的這種不靠譜程度，西門吹雪說自己不知道玉羅剎, 楚留香真的不意外。
但是現在這種時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試圖緩解一下現在尷尬的氣氛。
他還是沒邁過心裏那道坎，但是這種情況下, 他似乎也不能什麽都不說……
「少爺。」之前在點心鋪子的那位老掌櫃走了進來，對著西門吹雪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開口道, 「這位就是之前老爺說過的大公子，是您的兄長。」
楚留香：「……」
楚留香萬萬沒想到是旁人替自己說了……但是不得不說，這樣子一來他也松了口氣，至少不用自己尷尬地觍著臉上前了。
西門吹雪則是看向了楚留香。
他知道自己的親爹是誰，但就如楚留香知道後把羅剎牌當做燙手山芋趕緊扔還給玉羅剎一樣, 他並沒有認爹的打算, 更加沒有去繼承羅剎教的意思。
畢竟西門吹雪的確如玉羅剎所想要的那般成為了一個優秀出色的年輕人, 但是他一心向劍道、有潔癖、還一年只出四次門，可以說是個實力很強的家裏蹲。這樣子的人，肯定不樂意去繼承那麽大還那麽混亂的一個羅剎教的。
玉羅剎和西門吹雪見過幾次面, 西門吹雪比楚留香要好點，畢竟他是真的親生的。雖然不至於刀劍相向表示我沒有這個爹, 但是要說有多少父子之情, 恐怕也沒有。所以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大哥……他當然也沒什麽感覺。
沒錯，玉羅剎並沒有告訴他這個大哥是騙來的。如果告訴西門吹雪這個大哥是假的，那麽西門吹雪一定扭頭就告訴楚留香真相了。
畢竟玉羅剎存著利用楚留香的心思, 他看人還是準的，對於兩個人的性格判斷很是準確，自然知道楚留香比較重情，不會放著西門吹雪不管。而西門吹雪……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喊一聲大哥。
這樣子左右西門吹雪又不會認親，他還不會吃虧。
玉羅剎想得很好。而且事實也證明了他所想的都沒有錯。
看，這不是西門吹雪一有難了，楚留香就立馬跑來了。
「你是楚留香？」西門吹雪問道。
畢竟玉羅剎也跟他說過這個「大哥」的真正來歷。
西門吹雪倒是沒有去質疑這個大哥的真假，因為無論是真是假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楚留香雖然養著蘇蓉蓉三人當妹子，但是從小長大的妹子和第一次見面就已經是成年人了的親弟弟當然是那種概念。
他壓根兒沒有和弟弟相處的經驗，這個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對話：「是。」
「你覺得你是我的兄長？」西門吹雪又問道。
這話楚留香可不能隨便亂回答了，但是既然自己的弟弟這麽問了，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想認自己。
不過楚留香何許人也，盜帥啊。在江湖上混了那麽多年了，最初的尷尬褪去之後，他就顯得穩重多了。
要知道楚留香、陸小鳳、風四娘三人，除了容易被牽扯進案件中這個被動技能之外，還有一點是三人可以把酒言歡對酒當歌、就差兄弟三結拜上演一場桃園三結義的重要原因——三人都可以很厚臉皮。
無論是陸小鳳還是楚留香，亦或者是風四娘，甚至是後來的蕭十一郎，他們都能做到一點——背鍋而寵辱不驚。
他們背鍋都已經背出經驗來了，江湖人對他們的評價一直都是波動出現的。畢竟如果不相幹的人說兩句話，自己就要死要活黯然神傷順著別人的意思走了，那麽這個人也多半是廢了。
厚臉皮可不是什麽貶義詞，反而是在江湖混的必須技能。臉皮太薄才容易被拿捏住利用，一下子就被打倒了。
所以楚留香一點頭，依舊是簡練的對話：「是。」
西門吹雪瞥了對方一眼，冷冷道：「那你要改名叫西門留香麽？」
楚留香笑了，反問道：「那你有改名叫玉吹雪麽？」
「……」西門吹雪盯著眼前的人，表情更冷了，「我可沒有隨便認爹過。」
被說成是隨便認爹的楚留香此刻覺得有些冤了：「……我也沒有啊！」
不過他至少看出來玉羅剎是多麽不受自己的兒子歡迎了。怪不得把羅剎牌丟給自己還寫信給自己讓他來看西門吹雪，是因為西門吹雪根本不會理他吧？
西門吹雪身上的寒意稍微褪去了一些，但是態度就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楚留香露出一個笑容來，好脾氣地溫聲道：「因為我雖然不認爹，但是弟弟還是認的。」
西門吹雪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我也沒有什麽大哥。」
楚留香沈吟片刻後，誠懇道：「如果你實在不願，我把你當大哥也行。」
西門吹雪：「……」
他覺得這個人才是玉羅剎的親兒子但是自己不是，看這氣人方式都如出一轍的，他們才像是父子。
開玩笑開夠了，身份也雙方都心知肚明了，楚留香也不再逗弟弟了。
他怕再逗下去他弟弟就要單方面地開展手足相殘了。
「不說別的，你和葉孤城的決鬥是無法避免了麽？」楚留香問出了來這一趟的目的。
西門吹雪輕輕地嗯了一聲，再度看向楚留香的目光中多了點別的什麽：「你要阻止我？」
「自然不會。」楚留香趕緊道。
他知道，如果自己說要阻止，那弟弟就第一個要解決這個他追求劍道路上的踏腳石。
西門吹雪這次的語氣比之前稍微好了點，但是也只是一點點：「那你為何而來？」
楚留香嘆了口氣：「我擔心你。」
「不需要。」西門吹雪道，「還是說你覺得我會輸？」
「但是你也沒有把握你一定會贏，不然你不會答應和葉孤城的賭約。」楚留香說道。
西門吹雪這次沈默下來，不再言語。
楚留香嘆息一聲，想起了近日裏的傳聞：「不過我還是信你能贏的……還記得四娘麽？她之前就說你和葉孤城一戰的話你會贏……」
楚留香本來是有意說出來緩和氣氛，不料西門吹雪根本不買賬，抱著劍冷冷道：「她還說過會和峨眉派的女人成婚。」
楚留香：「……」
他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便宜弟弟幾眼，覺得要是有女人無視對方冷冰冰的性格撲上去，那也是挺有勇氣的。
畢竟要是自己的女人問出我和你的劍哪一個更重要的話，西門吹雪肯定會選擇自己的劍。
「其實也不意外麽。」楚留香有意和弟弟拉近距離，安慰道，「你看，四娘也曾經說我會生個女兒叫做西門無恨。」
西門吹雪用奇異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然後你信了？」
楚留香：「……」這該怎麽回答？感覺無論說信還是不信，都會被自己這位親弟弟鄙視。
西門吹雪那宛若面癱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露出了絕對嘲諷的冷笑，雖然很快就逝去了，但是嘲諷的意味還是殘留在了自己的語氣裏：「那你還真是個傻子。」
果然還是被鄙視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這個大哥當得真是不容易。
「別這麽說啊，西門。」楚留香最終還是沒能叫出「吹雪」這個昵稱，畢竟自己的弟弟看起來脾氣和心情都不好的樣子。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之前一直的困惑，「不過你確定地點一定要定在紫禁之巔？這個地點很敏感，萬一葉孤城是想有什麽其他的動作……」
「不會的。」西門吹雪這次眼神有了變化，一雙黑眸亮得驚人，用著篤定的語氣道，「這是比劍。劍客不會對劍法的比試不誠。」
楚留香一楞，看著對方那對於下個月的比試充滿期待的樣子，也沒有再說出什麽打擊人的話。
他只是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那我也信你。」
既然西門吹雪那麽肯定，他自然不會去潑冷水。
至於這場比試背後的渾水……就由他去探一探吧。
畢竟自己缺席了二十多年的大哥的位置，這次多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
這頭異父異母的兄弟會師成功了，那一邊異父異母的姐弟的重逢還沒完成呢。
風四娘說完自己的故事，小皇帝聽得津津有味。
「這土方十四郎倒是一條好漢。」他感慨道。
畢竟風四娘給土方十四郎安的人設剛好是最符合男性心目中的英雄的形象的，更何況對方是為了本國的皇帝辦事、忠君愛國的體制內的英雄。至於英雄的情感故事，那就是錦上添花，證明了他個人魅力的一點。
即是重情重義，又不是耽於兒女情長的人，如果說南宮靈在信了風四娘的邪之後還會為沖田三葉鳴不平的話，小皇帝就是覺得土方十四郎是個標準的末路英雄了，而且還充滿了人情味。
「那土方十四郎的墓現在在何處？」小皇帝追問道。
「當年他的屍骨是任慈老前輩收斂了的，南宮靈重新修了陵墓，還給自己的父母立了合墓。當然，沖田三葉的是衣冠冢。」風四娘回道。
小皇帝還覺得有些惋惜。
小皇帝常年在宮中，所接觸到的女子都是選秀上來的大家閨秀，還是第一次聽這樣子曲折的愛情故事，他有一種想要把這個故事傳唱的沖動。
他還打著商量的語氣說道：「你說朕給這對夫妻賜個【天作之合】的字如何？」
「這不太好吧。」在諸葛正我出來制止之前，風四娘就皺眉了，「畢竟還有個石觀音在呢。這不是什麽天作之合，應該是破鏡重圓吧？」
小皇帝想了想，道：「那就【伉儷情深】吧。」
風四娘也想了想，點頭覺得可行：「這個似乎不錯。」
諸葛正我：「……咳咳，陛下，這似乎不妥當。您大肆宣揚的話，可能會對兩人的遺孤南宮靈造成困擾。」
「那就悄悄賜字給南宮靈。」
只要不是公然賜字，那造成的影響就不大，諸葛正我也不會繼續阻攔皇帝的興致。
「風姑娘的故事朕很滿意。」小皇帝笑道，「那自然也要滿足風姑娘的要求，太傅，風姑娘成為六扇門的榮譽捕快，不插手六扇門的事就掛個名，只是這次要還弟弟一個清白，朕做主了讓六扇門協助風姑娘辦理這次的案件，你看是否可行？」
這個要求不過分，而且都說了是榮譽捕快只是掛名，更何況諸葛正我對現在京城的暗潮湧動門兒清，風四娘在六扇門的話對於他們有益無害，他自然不會不同意，當即應下：「臣遵旨。」
「多謝陛下。」風四娘眼睛亮晶晶的，語氣帶著歡欣，內心也很堅定——等著吧小鬼！姐姐現在就來救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土方十四郎&天楓十四郎：呸！
第84章 卿本佳人（七）
被諸葛正我用沈默拒絕的風四娘也不介意, 左右她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了。
既然有著皇帝的金口玉言，諸葛正我自然也會幫風四娘一把。在這種情況下, 他就派出了自己最聰明最靠譜並且和風四娘打過不止一次交道的大弟子無情。
就是他有些困惑, 為什麽在自己說了風四娘被皇上封為六扇門的榮譽捕快之後，自己的三弟子追命會露出那種欲言又止又帶著了然的奇怪神情。
諸葛正我不知道自己在自己徒弟的腦子裏喜當爹了, 同樣風四娘也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個爹。
她在諸葛正我指派無情之後，就和對方一起前往了金風細雨樓。
就算她現在的身份是榮譽捕快，也沒有帶什麽人, 只是稍上了自己的外甥阿飛，三人組成了一支隊伍。當然，同情的還有無情的劍童。
而這一路上，無情也想了很多。
他當然注意到了追命有點不對勁，但是他以為對方只是被風四娘下了什麽奇怪的批語, 例如之前辦理金鵬王朝案件的時候, 西門吹雪被下的……畢竟就連風四娘本人都沒想到追命腦洞大到給自己找親爹的。
但是因為連續經歷過兩個案子, 也和陸小鳳仔細談過，無情知道風四娘的確會有部分說準確。
所以他也就直接問了。
「風姑娘，江湖上盛傳的你之前對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鬥的預測, 可是真的？」
「是。」風四娘並沒有瞞著這位大捕頭的意思，點頭承認。
無情微微蹙眉：「這也是風姑娘的記憶告訴你的？」
「是啊。」風四娘說著嘆了口氣, 說起這個她也好奇了起來, 「那兩人定在紫禁之巔，真的沒有問題麽？」
無情勾起一抹笑容，語氣淡淡的：「自然是個大問題。」
畢竟那可是天子腳下啊。
風四娘原本還想細問的, 但是看著無情那副模樣，她那稀薄的警戒心終於發揮了一點作用。
既然六扇門和皇帝都知道這件事，並且還許可了，那麽一定是做好了應對準備的。
指不定還有什麽後招呢，那就不是她這種層次的能參與的了。
雖然風四娘喜歡刺激，但是不代表她喜歡找死。
幾人到了金風細雨樓的時候，蘇夢枕其實已經早有接待的準備了。
當然，他不是自己出來接待的，而是在最開始就交代了自己的親信楊無邪留意著。
楊無邪是金風細雨樓的總管，相當於軍師一職，同樣也是蘇夢枕十分信任的下屬，基本上蘇夢枕定下什麽計策的話都會和他商量過。所以自然在針對蕭十一郎和風四娘的這一局上，楊無邪也知曉。
每一個軍師一般的人物最註重的肯定是情報收集，楊無邪也在情報處理和記憶上有著過目不忘和邏輯清晰的本事。
他在最開始聽說風四娘的名聲的時候就很想見一見這個人物了。這大概就是軍師這個職業自帶的敏感度，總會對百曉生啊、百事通啊、神算子啊一類的人形資料庫充滿了興趣。
在風四娘上門的時候，楊無邪早就等著了。
看到無情的一同出現他也不過是稍微有些詫異，很快便恢覆了正常的表情：「原來是無情大捕頭，有失遠迎……這位姑娘是？」
風四娘這次穿的是一身男裝，當然她也沒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女性身份，腰際還別著六扇門統一派發的刀。
她拱手，自我介紹道：「我是新上任的六扇門的捕快，風四娘。」
「……」被這個頭銜震撼住了的楊無邪忍不住將疑問的目光投向了無情，無情顯得很平靜：「風姑娘是皇上特封的榮譽捕快，只辦理一個案子。」
他說得比較隱晦，但是楊無邪也聽懂了。
他是知情人，自然知道風四娘特來金風細雨樓所為何事。
雖然對方去弄了這麽一個身份來處理出乎了他和蘇夢枕的意料吧……但是目前為止一切還在掌控之中的。
「風姑娘可是為了令弟而來？」楊無邪問道。
「是！」提起蕭十一郎，風四娘的語氣也變得急促了一些，「我弟弟如何了？你們沒有言行逼供吧？」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楊無邪笑了笑，好脾氣道，「蕭公子現在和我們樓主在一處，我帶風姑娘前去。」
他這友好的態度讓風四娘和無情都一楞。
無情幾乎是用肯定的語氣判斷道：「你們知道蕭十一郎是無辜的！」
楊無邪沒有回答，而是說道：「等你們見了樓主就知道了。」
無情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看了風四娘一眼。
他大概猜到了金風細雨樓的用意了。
而風四娘也意識到了，這可能是最終還是沖著她來的。而既然是沖著她來的，那蕭十一郎本人不會受到多少傷害的。
她放松下來，頷首道：「那便去見見吧。」
而在另一頭，蕭十一郎則是在和蘇夢枕聊天。
「我都背了這個黑鍋了，好歹讓我見見紅袖刀是什麽樣的吧？」蕭十一郎在無聊的時候說起了這件事。
蘇夢枕也沒有拒絕對方的這個要求，他亮出了自己的刀，並且直接扔給了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嚇了一跳，接住刀之後一臉驚詫地看向蘇夢枕：「你就這個直接給我你不怕我帶著你的紅袖刀跑了麽？要知道我雖然不一定打得過你，但是絕對跑得過你的！」
蘇夢枕淡淡一笑：「我覺得你是可信之人，就不會懷疑你。」
蘇夢枕的個性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對樓裏的兄弟皆是如此，這也是他人格上的魅力點。
「蘇樓主你人挺不錯。」蕭十一郎此刻倒是有些嘆服對方的性格，讚嘆了一句，這才低頭去看手中的紅袖刀。
這是一把很美的刀。
它的刀身是漂亮的緋紅色，但是刀鋒卻是透明的。也因為刀身的魅力的紅，讓透明的刀鋒都染上了似有似無的水紅色。
怪不得要叫它紅袖刀，因為它就真的如絕色女子的紅袖一般。
蕭十一郎正要誇獎一番呢，楊無邪就帶著風四娘他們進來了。
風四娘：「……」
拿著刀的蕭十一郎：「……啊。」
阿飛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起來：「沒想到你真的……」
「無情捕頭……」風四娘扭頭，聲音都有些顫抖，「偷刀的話要關幾年？」
蕭十一郎：「不！我不是！我沒有！」
就在蕭十一郎慘遭冤屈的時候，蘇夢枕終於出聲挽救了他。
雖然風四娘到達金風細雨樓的方式和蘇夢枕想象的出入有些大，但是後續安排其實沒咋變。
而在坐下來之後，蘇夢枕也直接開口了：「素聞風姑娘大名，我可否詢問風姑娘對我的評價？」
他這話其實有些不客氣了，不過風四娘接受度很良好。
她看著眼前這個雖然難掩病容但是神色不掩傲氣、目光灼灼的青年，沈思了一下，回道：「你便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吧？我對你的印象不深，只記得你看女人的眼神有點瘸。」
蘇夢枕：「……」
楊無邪的目光則是漸漸變得犀利起來——這風四娘的確有兩把刷子啊！
蘇夢枕的未婚妻兼他喜歡的女人雷純，是對家六分半堂雷損的女兒。為人麽……的確有點問題。
蘇夢枕其實最開始只是想試試風四娘在外頭的名聲到底是虛是實，對方這麽回答……他反而不太好判斷了。
接連詢問風四娘的話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他只好咳嗽一聲，給楊無邪使了個眼色。
楊無邪立馬會意，接著問道：「那金風細雨樓能否從風姑娘這邊買個消息？」
這種擺正了的買賣態度，讓風四娘也認真起來。
她一點頭，道：「楊總管但問無妨。」
楊無邪則是沈吟了片刻，問道：「風姑娘知道雷損這個人麽？」
雷損就是六分半堂的堂主，風四娘既然知道蘇夢枕眼瘸，那麽肯定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誰，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雷損。
風四娘則是低頭想了好一會兒。
她腦內的記憶中關於這方面的真的很少，有的也只是一閃而現的火花。
眾人見她沈默不語，心都漸漸地提了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風四娘。
「啊，我想起來了一些。」風四娘擡起頭，凝重道，「綠帽子，是綠帽子。雷損他被人帶了綠帽子。我記得他女兒不是他親生的。」
蘇夢枕&楊無邪：「……？？？」
無情覺得，還是跟上頭說說，蕭十一郎既然平安無事了，那麽就趕緊把榮譽捕快這個稱號給收回去吧。
前有霍天青，後有雷損，他有些擔心下一個受害者不是他的師弟們就是他的師父了。
風四娘就毫無證據的這麽一句話，自然不可能讓蘇夢枕和楊無邪信服。
尤其是他們覺得精明如雷損不可能那麽蠢，喜當爹了還自己都沒發現甚至還當得開開心心。
蕭十一郎既然無事了，忙如無情自然不可能再陪著風四娘瞎逛，甚至還帶走了阿飛。
而蕭十一郎和風四娘這對多日未見的姐弟自然是去敘舊了。
兩人選擇了一家酒樓，蕭十一郎也緩緩地說起了自己這幾日的經歷，說完之後他不由得囑咐道：「現在京城的事情特別多，你小心一些。沒事別出現了……啊對了，你現在不是榮譽捕快麽？就窩在六扇門吧！好歹六扇門裏安全！」
風四娘瞪了他一眼：「怎麽可能？你不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麽？」
不，這句話似乎有點不對吧……蕭十一郎有些茫然，不過他也沒有和對方計較的意思，見對方不聽也只是嘆了口氣：「那姐夫呢？有姐夫在我還放心些。」
風四娘想起了王憐花，也充滿了惆悵地嘆了口氣。
王憐花做事情隨心所欲，出現也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而兩人的關系其實若即若離的，也沒有個定性，風四娘也不是那種會逼問別人的人。
她只是想起了之前王憐花的發言，一臉擔憂地說道：「我懷疑你姐夫變成了某個小美人潛伏在我的周圍，就等著我去發現。我沒發現他說不定還會生氣。」
蕭十一郎：「……」他聽不懂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想玩什麽，而且也覺得自己不太想要聽懂。
兩人沒聊幾句，就見有人走了過來，溫聲問了一句：「可以拼桌麽？」
這客棧裏還有其他的空桌子，而來人偏偏過來問他們。
蕭十一郎和風四娘都看向來人，這人其實他們都認識——正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
蕭十一郎揚起一抹笑：「有朋自遠方來，自然可以了。」
蘇夢枕隨即也入座，只是剛坐下便止不住咳嗽了起來。
之前習慣了的蕭十一郎立馬順手給對方倒了杯茶，蘇夢枕道謝之後接過，看向了警戒著望著四周似乎在找人還是防備著什麽的風四娘，心中有些驚奇。
他是接到了今日葉孤城會出現在此處所以才特意過來的，沒想到蕭十一郎和風四娘也在，所以特意過來一敘想試探一下，看著風四娘這態度，蘇夢枕覺得她應該知曉些什麽。
所以他就直接問了：「風姑娘可是在找人？」
「差不多吧。」風四娘道，「我在找出現在我周圍的美人。」
蘇夢枕：「……為何？」
風四娘沈吟片刻，一臉沈重地說道：「實不相瞞，我和蘇樓主你不一樣，我覺得每一個靠近我的美人都像是別有用心的。」
蘇夢枕：「……」
蘇夢枕覺得風四娘在針對自己，可是他又沒有證據。
正待他想細問的時候，客棧門口出現了騷動。
六個身穿白衣身材窈窕的美麗少女走了進來，手中提著花籃，一邊走著一邊將籃子中的黃色菊花灑了出來，鋪了一路。
而踩著菊花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
作者有話要說：
樓主人很好，但是眼光的確瘸（。
城主終於出場了！
樓主：難道風四娘說的美人就是……
四娘：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第85章 卿本佳人（八）
這位青年正是蘇夢枕這次來的客棧的目的, 也是這段時間京城騷動暗湧的源頭之一——白雲城城主，葉孤城。
他也是一身白衣, 氣質清冷, 和西門吹雪還有幾分神似。只是相比較起來，西門吹雪那種帶著點寒意的、冷鋒一般的感覺更盛一些。
不過這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不同於西門吹雪這個可以幾個月不出家門的萬梅山莊的莊主, 葉孤城是白雲城的城主，還需要管理一個城的人呢，自然人氣足一些。
而葉孤城一出現, 整個客棧也從一開始的喧鬧忽然間變得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去看這個忽然出現的人，也被對方那盛大的出場模式給震驚到了。
「那就是風姑娘等的……人？」蘇夢枕最終還是沒能說出美人兩字，因為風四娘就算了，他本人說出來的話真的有跟著一塊兒調戲白雲城城主的嫌疑。
而風四娘則是盯著走在最前頭撒菊花花瓣的那個白衣美人，一臉凝重。被她盯著的美人注意到了她, 原本低眉斂目的美人瞥了她一眼, 忽然臉上浮現出一抹熟悉的笑容, 接著就像是意識自己失態了一般，又恢覆了沈寂，擺出了和之前沒有什麽不同的表情。
風四娘的神色沒有變得輕松, 反而更加凝重了。她都沒有去看蘇夢枕，而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啊, 沒想到他還真的來了。」
而且又換了一張臉, 並且不知道怎麽混進白雲城的散花小隊裏了……
噫！這個人真的是說葉孤城！——蘇夢枕想到了之前江湖上瘋傳的風四娘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之間是西門吹雪贏的消息，一時之間內心充滿了疑慮。
蘇夢枕是因為想歪了雞同鴨講了一番誤會了，而之前和風四娘進行了完整的對話的蕭十一郎則是知道風四娘指的是誰, 當下眼神也犀利了起來，盯著來人看了半晌，楞是沒看出眼前這個人和自己姐夫哪裏像了。
沒錯，蕭十一郎盯著的也是葉孤城。
誰讓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姐夫喜歡男扮女裝，所以他自然沒有注意那些散花的漂亮美人，而是盯著進來的男人看了。
他有些納悶地朝著風四娘低聲問道：「四娘，這人你認識？」
「嗯？」風四娘順著蕭十一郎的目光看向了葉孤城，盯著對方片刻後，道，「不認識啊，是西門吹雪的親戚麽？」
蘇夢枕：「……」是他的錯覺麽？總覺得風四娘和傳聞中似乎有些不大一樣……？這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的有點傻呢？
而蕭十一郎嘴角抽了一下，聲音更加壓低了一些：「四娘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給西門吹雪找親戚啊？我覺得這個應該不是……你總是這樣子別人會誤會你和西門吹雪有仇的！」
蘇夢枕：「……？」哎？什麽？西門吹雪還有什麽親戚？什麽叫做這個真的不是？
金風細雨樓作為一個能和六分半堂分庭抗禮的大幫派，自然在情報方面也不會不弱於其他人。
要知道樓裏還有專門儲存各方勢力各個人的資料，並且記錄地事無巨細。包括風四娘也是，他們有詳細的記錄，蘇夢枕自然也是仔細看過的。
也正因為看過，所以他對於風四娘近一年的突然轉變很是好奇。
蘇夢枕和楊無邪仔細討論過，兩人也是相信江湖上的那個「背後有人」的假說的。甚至兩人都猜到了風四娘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丈夫」就是那個背後的人。
但是現在接觸下來……蘇夢枕覺得這應該不是背後有人，而是背後的人完全操縱吧？感覺這個就是個完全不知道的傀儡啊。似乎還被灌輸了不少錯誤的半真半假的知識……而且都是家長裏短的八卦方面的。
啊，也可能是風四娘本人就是對這方面感興趣，所以背後的人告訴她這方面讓她在關鍵時刻充場面取信於人。
不過這方面的消息，也不算是真的無用……畢竟從剛剛蕭十一郎說的話來判斷，西門吹雪有個不為人知的親戚。之所以說是不為人知……是因為大家都知道西門老莊主去世之後，萬梅山莊就西門吹雪一個了。
這可是他們金風細雨樓都沒有弄到的情報啊。
就是不知道這個親戚到底是誰了……
思及至此，蘇夢枕咳嗽了幾聲，同樣壓低聲音問道：「西門吹雪有親戚？」
他原本也不指望蕭十一郎能如實回答自己的，但是也可以從對方的反應中來判斷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關於這個……其實也沒什麽。」蕭十一郎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四娘之前楞是給西門吹雪定了一個未來老婆……」
蘇夢枕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壓下喉嚨的癢意，面色平靜——嗯，完全無用。
蕭十一郎見蘇夢枕的表情，內心也暗地裏松了口氣。
他倒是知道西門吹雪的那個親戚到底是誰，畢竟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是風四娘絕對信任的人，那就是蕭十一郎和花滿樓了，但是他是絕對不可能把這個消息說出去的。
而此時，這個「親戚」也在這個客棧裏。
楚留香站在二樓的欄桿邊上，往下看著，內心不禁感嘆——那就是葉孤城啊……的確一看就是和西門吹雪有共同話題的感覺。
在他邊上的是陸小鳳，他也忍不住感嘆：「那就是葉孤城啊……」
「四娘也來了。」楚留香看到了樓下的人，「還有蕭十一郎。」
「還有一個人……」陸小鳳定睛一看，「你猜猜那是誰？」
「應該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吧。」楚留香笑道，「畢竟蕭兄在。」
他還記得之前是說蕭十一郎因為偷盜蘇夢枕的紅袖刀被金風細雨樓扣留了呢……看起來也是有了一番機遇啊。
「被你猜中了就沒意思了。」陸小鳳嘆了口氣，繼續盯著看，「你說在這比試快要開始前的半個月，白雲城主突然現身是為何？」
楚留香沈默了片刻，開口道：「我不知道到底為何……但是我知道，他出來必定有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絕對不是為了和西門吹雪決戰。」
兩人在樓下說話的時候，樓下以盛大的方式入場的葉孤城也並沒有停下他的腳步，而是順著走到了風四娘的跟前。
「你就是風四娘？」葉孤城問道。
風四娘點頭：「我是。」
葉孤城又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風四娘的臉上多了一絲納悶的神色，問道：「你是誰？」
在她問出之後，同一桌已經猜中了對方身份的蕭十一郎和早就知道葉孤城身份的蘇夢枕都沈默了一下，接著不著痕跡地遠離了對方一些。
葉孤城自然和蘇夢枕不一樣，他不是懷疑，而是認定風四娘現在這個態度是裝的。
畢竟……葉孤城此次約戰西門吹雪的目的，的確不單純。
原本和他合作的人想要利用這個決鬥大開的賭局來讓京城陷入混亂，讓六扇門的人疲於奔波借此來削弱六扇門的人力和防備力。
一開始是想提出賭約，然後等賭局差不多都成了之後再讓葉孤城受傷然後放出消息，讓那些傾家蕩產買葉孤城贏的人慌了想要取消賭約然後開始殺人……本來的話，這個計劃是很完美的。
但是因為風四娘的介入，導致這一步棋顯得有些尷尬了。
不過她這一下子也沒有掀盤，反而給葉孤城他們提供了便利。
因為風四娘斷言西門吹雪會贏這件事，是在大家都差不多下完了才定的，這樣子一來那些買了葉孤城的人就已經慌了，根本都用不著傳出葉孤城受傷的消息。
不過介於風四娘這麽說了，那麽於情於理，葉孤城都需要和她當面對質一番才合理。
所以葉孤城來了。
他是沖著風四娘來的。
「我是葉孤城。」葉孤城沒有因為對方的那句反問身份而生氣，反而是相當平靜地自我介紹了。
「葉孤城？」風四娘立馬想起了相關的記憶，定定地盯著他。
葉孤城也任由對方打量著，兩人對視著，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甚至把這種沈默的氛圍給擴散了，周圍也是鴉雀無聲的。
畢竟……現在聚集在京城的江湖人士誰不知道，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與半個月後的月圓之夜比試，而鐵口直斷百事通風四娘則是斷言西門吹雪會贏。
更有甚者，在內心已經激動不已，如果能發彈幕的話，此情此景估計就是這樣子的刷屏——打起來，打起來！
蕭十一郎看看自己的義姐，又看了看白雲城城主，他覺得此時他開口不太好，所以低頭裝鵪鶉。
蘇夢枕因為身體不好其實現在已經很想咳嗽了，但是他努力壓抑住。畢竟自己離得那麽近，一咳嗽的話注意力會分散到他身上，而他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甚至不想被誤會成是一夥的。
而葉孤城此刻注意力也沒有分散，他見風四娘不說話，也就那麽等著。
兩人宛若在比試一場瞪眼大賽。
回過神來後的風四娘則是低下了頭，微微地嘆了口氣，說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啊。」
她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終於想起來了之前對於葉孤城的記憶。
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葉孤城在那一瞬間，原本沒有什麽波動的表情劃過一抹帶著驚訝的沈重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蘇夢枕：木大木大。（不是）
怎麽回事，我怎麽感覺我要把酷炫的病弱蘇樓主寫成搞笑角色了……
撒菊花是原作指定花，不是我胡謅啊！以及我覺得很多人偏向城主，是因為，何潤東和嚴寬大家一定會選擇嚴寬……（住口）
沒看過說英雄誰是英雄的話可能不知道雷純、蘇夢枕、雷損、關七這幾個……我在這裏劇透一下，沒耐心看的也可以等之後劇情。我涉及到的不會多，反正只有蘇夢枕是出場率比較高的NPC。
關七是武功天下第一，但是因為看到穿越場景（不是）瘋了，就是能看到鐵做的大鳥（就是飛機）之類的後世場景所以大家都認為他瘋了，最為武俠愛好者津津樂道的是最後他是被UFO給接走了的。
雷純是關七和溫小白的女兒，雷損其實是關七的妹夫……這裏的圈子很亂不展開說大家可以自行想象，反正往狗血那邊想就沒錯了。雷損喜歡溫小白的，他也知道雷純不是親女。總之是個給別人綠帽子的同時也努力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人。（餵）
第86章 卿本佳人（九）
——卿本佳人, 奈何從賊！
這句話出自唐代李延壽《北史》，是說當時的光州刺史韋鼎任職期間, 光州有一個富豪雖然外表打扮地光鮮亮麗, 但是卻經常做搶劫偷盜的事情，然後韋鼎就跟他說了這麽一句話。
而韋鼎說的原句是「卿是好人, 那忽作賊」。
風四娘此刻用了這句話，自然不是誇獎人的意思了。
而且把好人說成了佳人……雖然不是不能，而且這裏的佳人也可以引申為好人使用, 但是怎麽聽怎麽都有種調笑的意味在。
尤其是在之前就聽到風四娘那「我在找出現在我周圍的美人，我覺得每一個靠近我的美人都像是別有用心的」的話語影響之下，蘇夢枕更是覺得如坐針氈。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周圍沒有任何威脅、沒有打鬥、甚至自己也不是談話的主角的情況下，時間還可以變得如此漫長。
而蘇夢枕的沈默並沒有被多少人注意到, 尤其是對話的兩位。
風四娘是什麽人？她自己就是女賊出身啊！此刻居然去指認堂堂白雲城城主是賊了！
蕭十一郎都覺得十分尷尬, 忍不住了, 伸手去拉了拉依舊和葉孤城對視著的風四娘的衣袖，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道：「姐你醒醒啊姐！你自己就是女賊啊姐！葉城主在瞪你啊！」
而葉孤城則是不躲不避的，雖然被喊成「佳人」的是他, 他也沒有任何惱怒的模樣，依舊是平靜的, 讓人看著都忍不住要讚嘆一聲這就是白雲城城主的風度吧。
「風姑娘為何那麽說？」葉孤城直接問道。
是啊……我為什麽要那麽說呢？當面說出人家曾經做賊的歷史不太好吧……——風四娘想著。也面露一絲遲疑。
這一絲遲疑也被一直注意著她的葉孤城捕捉到了。
而風四娘則是開始變得猶豫起來——十一郎說得對, 我自己之前也當過賊啊，雖然現在從良做捕快了……啊！不對！我已經是捕快了呢！
這麽一想，風四娘的表情又變得堅定起來, 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倏地一下擡手抽回自己的袖子，朗聲道：「葉城主，你心裏清楚，不必我多言，我也不會多言！」
但凡是解釋不清楚的，直接把問題丟給對方就好了。——這是風四娘從小就無師自通學會的人生哲學，並且靠此獲得了不少次求生反殺的機會。
蕭十一郎此刻已經有些不太敢去看葉孤城的表情了，但是介於犯事的是自己的姐姐，而且還是自己認的，都沒辦法去埋怨第二個人，所以他只得硬著頭皮看向葉孤城。
出乎他意料的，葉孤城的表情劃過一抹覆雜的神色，他沒有多說什麽，甚至都沒有反駁，直接扭頭離開了客棧。
而伴隨著他這一走，原本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客棧才一下子爆發出來，全場嘩然。
蕭十一郎見著對方這個態度，自然也楞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風四娘：「你之前和葉孤城見過麽？」
風四娘搖了搖頭，正要回答的時候，一旁一直安靜著的蘇夢枕開始猛烈咳嗽起來。
他這不是偽裝提醒的咳嗽，而是真的因病咳嗽，所以這一下咳得有些撕心裂肺的，讓蕭十一郎和風四娘都嚇了一跳，一個倒水一個拍背的，姐弟兩都有不同程度的緊張。
蘇夢枕接過了茶，也沒有喝，而是在終於止住咳嗽之後擡起頭，看著盯著自己的兩人，禮貌性地笑了笑，低聲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換個說話的地方吧。」
他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擡起頭，看向二樓那邊，微微一笑：「你們的朋友也來了。」
他看向的方向，站立著兩個青年，其中一個留著兩條眉毛一樣的胡子的青年還朝著他們招了招手。
其實不用蘇夢枕說，陸小鳳和楚留香也是要和風四娘會合的。
「你這個倒黴孩子啊……」陸小鳳做西子捧心狀，痛心疾首道，「你知道剛剛為父差點被你嚇得心跳都停了麽！」
「對不起。」風四娘低著個頭，認錯的態度很是誠懇，「我會好好反省的，爹。」
「你知道就好，唉。」陸小鳳此時惆悵的語氣還恰到好處地流露了一絲欣慰。
對於這兩人的「父女關系」和習慣性的插科打諢，蕭十一郎和楚留香都見怪不怪了，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蘇夢枕則是微微蹙了蹙眉，出於各方面的原因也沒問——哎？難道是我大驚小怪了麽？
一向處變不驚見過各種大場面的金風細雨樓樓主突然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
「四娘你剛剛為何要對葉城主說那句話？」楚留香皺了皺眉，問道。
他並沒有因為蘇夢枕也在而敷衍過去私下說，一來是他相信蘇夢枕的為人，不會出去亂說；二來是他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打探情報能力，覺得可以通過他來判斷風四娘說的話的真偽。
雖然……就從葉孤城剛剛的表現來看，不管風四娘知道的是不是真的，他的確有秘密就是了。
楚留香想到了，近距離觀察了葉孤城的蘇夢枕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他也沒有厚著臉皮直接蹭這群人的秘密談話聽，而是開口道：「諸位默許了我的在場，我蘇夢枕也會遵守基本道義，不會將今天聽到的話告知第三人。」
別人願意信任他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表態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之前就聽過「葉孤城做賊論」的陸小鳳則是嘆了口氣，沒有像其他兩人抱著那麽大的指望：「你們問四娘其實也沒什麽用，她壓根只記得這句話卻不記得具體的事，再問她她就記得葉孤城當過賊了……我覺得還是從葉孤城身上著手快一些！」
「葉孤城真的當過賊麽？我之前以為要防止四娘挨打必須要拉著她跑了的……」蕭十一郎也露出了納悶的神情來，「這樣子一來，不是葉孤城脾氣好得近似聖人，就是他真的被四娘說中了。」
「那就要看他偷過什麽了……」蘇夢枕的眸光一閃，「或者說……正準備偷什麽！」
——
而風四娘他們離開了，客棧裏的那群人可不會就此換了個話題。
畢竟剛剛他們親身經歷了一個大八卦。
「剛剛那就是白雲城城主葉孤城？娘親哎，近距離看有些嚇人啊！」
「葉城主好大的排場啊！那幾個穿白衣服的美人都是白雲城的姑娘麽？我覺得我可以去白雲城一趟……」
「你傻了吧？那必定是白雲城的侍女一類的啊，專門服侍城主的，大街上的哪能一樣啊……」
「啊……也是。不過這次也不虧，也看到風四娘了，原來她長那樣子啊……出乎意料是個美人呢！」
「風四娘在百事通的名聲之前也是個小有名氣的美人啊。」說話的人摸了摸下巴，回憶道，「不過就聽著脾氣不太好……如果不是因為她沒有哪個走得近的情人的話，一定就入選江湖五大母老虎了。」
之所以是五大，還是因為前面已經有四個了。
「因為之前她雖然小有名氣，但是名聲還不夠大吧。不像成為了百事通之後的……」隔壁桌的一個人見這兩位說得火熱，也忍不住扭頭加入對話湊熱鬧，並且賣弄著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尤其是在大智大通死後，她就更加炙手可熱了啊！而風四娘之前還斷言西門吹雪能贏葉孤城！」
說起大智大通的死和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決戰，眾人的興致也一下子上來了。並且另外的那兩人主動入座了隔壁桌。
「那剛剛葉城主和風四娘說的話……原本應該是去興師問罪的吧？」
「就是啊，人家好歹也是白雲城的一城之主啊，就算是西門吹雪很厲害他也很強啊，就這麽被說成必輸給西門吹雪的，誰樂意啊。」
「我覺得風四娘這次應該是誇大了吧……再說了兩人都沒有開始比試，她知道已經發生的事情這不奇怪，她怎麽能斷言未來發生的事情呢？這都已經不是百事通了，這是神算子了吧？」
「巧了，的確這次事情出來後有人喊風四娘神算子了！」
「什……」說話的人目瞪口呆，忍不住道，「這也太誇張了吧？就算西門吹雪真的有什麽殺手鐧，決鬥這種事情是說不準的……風四娘萬一斷言錯了不是自砸招牌麽？」
「我覺得這次風四娘可能是意氣用事。」另一桌的人聽了這幾人的高談闊論，也忍不住加入了進來，在四人桌那唯一的空位上做了下來，還吃了一塊他們桌上放著的牛肉，然後在幾人喝止之前，神神秘秘地開口道，「你們看，風四娘那麽說，葉孤城都沒有生氣。而且兩人似乎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風四娘還對葉孤城說了那句話……」
一提到那句話，幾人臉上的笑容都變得微妙起來。
「是啊……原句我記得是卿是好人吧？一下子就變成佳人了……」
「是啊，兩人一開始還自報姓名……看著剛剛認識似的，怎麽交談起來還神神秘秘的，最重要的是他們都聽懂了！旁人都沒聽懂！」
「但是為何說葉城主是賊……白雲城也沒有什麽缺的吧？難道風四娘有什麽被偷走了麽？」有人納悶，「也沒聽說過風四娘身懷什麽密寶啊？」
「啊！我知道了！」一直不說話在思考的人忽然間喊出聲來，語氣有些激動，「有一樣東西，是女人家最最重視的寶貝！但若是這樣東西被人偷去，她又是自己要不回來的！」
聽著的幾人立馬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我知道了！是身子！」
「呸！你下流！我說的是女人家的心啊！心！」
「原來如此——」聽著的、偷聽的人皆是恍然大悟道。
作者有話要說：
害人風評者人必害之。（不是）
葉孤城：……？
聽說了這個傳言的王憐花：葉孤城虧了。（肯定）
第87章 卿本佳人（十）
有了風四娘的開頭, 接著在蘇夢枕的指引下，幾人都覺得葉孤城是要偷東西了。
而這個時候, 大家都想起了決鬥地點紫禁之巔……這樣子一來, 要偷的東西似乎也能有個大概的範圍了。
畢竟……紫禁之巔，就是皇宮的範圍了。
那麽要在皇宮能偷的東西, 也就那麽幾樣。
「偷人麽？例如皇帝的女人一類的……」風四娘的表情顯得凝重，喃喃著，腦袋裏忽然間閃過了不少人名。例如若曦啦、晴川啦、瓔珞啦……
除了蘇夢枕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其他人皆是打算當其是耳旁風，徑自繼續著他們自己的對話。
「皇宮的秘寶一類的？」
「白雲城也算是富饒了，應該不缺什麽吧……葉孤城看著也不像是會執著於財富的人啊。」陸小鳳面露不解。
而蘇夢枕則是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霍休也不像。」
陸小鳳：「……」
「蘇樓主應該知道的比我們多……」楚留香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問道, 「你是否是知道葉孤城的一些消息？」
「是。」蘇夢枕爽快地點頭承認, 但是同時他又說道, 「可是我這個消息沒辦法直接給你們……需要你們來另外的消息來換。」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畢竟蘇夢枕既然那麽說了，那就保證他手頭的消息足夠有價值。
楚留香也沒有覺得對方這樣子做有什麽不對的，接受度很良好, 他只是點了一下頭，問道：「不知蘇樓主想知道什麽？」
蘇夢枕沈吟片刻, 道：「西門吹雪的消息。」
這一下, 原本平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滯起來。
「……為什麽會突然提到西門吹雪？」楚留香笑了笑，只是笑意浮在表面，「這個問題應該問陸小鳳了吧？」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以為的, 但是香帥你來了。」蘇夢枕慢悠悠地說著，「雖然楚香帥和四條眉毛陸小鳳是好友，但是朋友的朋友並不一定是朋友，更何況楚香帥和西門吹雪以及葉孤城都沒有見過面，更不用說有什麽交情了……那為什麽楚香帥對此事如此上心？」
楚留香被這麽點出來，也沒有顯得失措，而是回以爽朗的笑聲：「蘇樓主，你莫非忘了，四娘也是我的朋友啊。」
「這個我自然知曉。」蘇夢枕說著，緊盯著楚留香的表情，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一絲變化，「但是風姑娘來京城許久了，楚香帥這次碰上也是意外，之前並沒有尋找的意思。」
楚留香知道這點是沒辦法糊弄過去了，他很幹脆地直接轉移了話題：「那就不勞煩蘇樓主了。」
蘇夢枕看著對方的這個態度，心中一嘆——看樣子西門吹雪的那個不知名的親戚要找到了。
「葉孤城是南王世子的師父，而南王暗中和六分半堂有了勾結。」蘇夢枕說出了自己之前查到的消息。
蕭十一郎立馬就想起了當時蘇夢枕說針對風四娘的幕後之人可能是六分半堂和葉孤城，一時間他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怎麽連南王都牽扯進來了？」陸小鳳聽著也覺得事情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走了，「皇親國戚都來了，他們還想偷什麽？而且為什麽葉孤城會甘願當南王世子的師父……」
「是啊是啊。」風四娘一個勁地點頭，腦子裏冒出了一句熟悉的話，她不甘示弱當那個一直沈默被拋棄在話題外的人，立馬就順嘴說了出來，「南王世子家裏又沒有皇位可以繼承！」
其他四人：「……」
風四娘：「？」
「……就是這個！」雖然有了個最可能的選項出來了，蘇夢枕還是覺得有些微妙的不甘心。這大概是來自於內心那對於風四娘的無意識的抵抗吧。
「可是要篡位也不是這樣子來的吧……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陸小鳳都有些糊塗了，「南王想要造反？難道要葉孤城去暗殺皇帝不成？」
不說別人，諸葛神侯可不是吃幹飯的啊。
而且葉孤城為什麽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如果說皇帝是個禍害那還能理解，可是現在的皇帝勵精圖治，天下被治理地很好啊。
「這就是第二個疑點了。」蘇夢枕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將資料共享，「很奇怪的是，南王並沒有什麽招兵買馬一類的動作，也沒有去籠絡人心一類的……唯一奇怪的點，就是南王世子似乎身體比較弱，從來不出來活動。我們的人也沒有打探到南王世子的真面目。」
「啊……這樣子也是啊。」陸小鳳皺起眉頭，感覺陷入了困境，「就算我們發現了不對勁，也不可能拿著這個去提醒皇帝啊。難道要說是四娘說的麽，其他人也就算了，皇帝不可能信的啊。南王可是他親叔叔。」
「沒錯。」蘇夢枕點了點頭。
這也是他為難的點，就是早就知道有異動，也不可能輕舉妄動。
「我知道為什麽。」一旁一直悶不吭聲的風四娘忽然間開口說話了。
其他幾個人都看向了他。
「大家，不要全信啊，別抱太大的希望。」陸小鳳認真地囑咐了其他幾人後，再看向風四娘，「來，你說。」
「我剛剛想起來了！南王世子之所以從不露面……那是因為！他的癖好不同尋常！」風四娘的眸光一閃，肯定道，「他叫宮九，別人都叫他九公子，他有受虐癖，喜歡被鞭子打！」
其他人：「……」
「南王世子叫什麽……」
「皇親國戚……他應該姓朱吧？」
「反正不可能叫宮九就對了。」
「好的，這次別聽她的。」
「嗯，我們果然還是需要從葉孤城身上下手……」
幾人商討了一番，各自定下了目標。陸小鳳去找葉孤城看看，蘇夢枕肯定是要回金風細雨樓，而蕭十一郎則是擔負起了把他們今日的定論傳達給六扇門的任務。
至於風四娘……她因為覺得被眾人排擠了，有點生氣，好在陸小鳳說了花滿樓也在，她就決定去找心靈之友說話，暫時斷絕父女關系了。
楚留香自然是要去找西門吹雪，不過在走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沒有解決。
「蘇樓主之前不是要以消息交換？為何當時又直接說了？」
蘇夢枕一笑：「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
楚留香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是麽，就有禮貌地道別告辭了。
蘇夢枕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內心有幾分嘆息——光是從外表上來看，誰能猜得到西門吹雪和楚留香還有親戚關系呢。
而且看著楚留香為這件事奔波的樣子，恐怕兩人的血緣關系還是挺近的。
楚留香並不知道自己陰差陽錯忽然掉馬、雖然這個馬也是虛假的。
他在逛了一圈確認沒有人跟著自己之後，找到了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正在進行自己日常的劍法練習。
他的神情專註，仿佛此天地間他只有這一件事要做一般。
楚留香沒有去打擾，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
倒不是說他覺得見到自己弟弟練劍就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就不重要了……而是他很確定，如果自己上前了，大概對方會不顧手足之情一劍招呼過來。
「你和薛衣人動過手麽？」西門吹雪停下手中的動作，忽然間問道。
「嗯？」楚留香一楞，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道，「交手過。」
西門吹雪又問道：「你覺得我和他比的話，有幾分勝算？」
楚留香一下子沈默了下來。
他覺得現在怎麽回答都會出問題。
好在西門吹雪並沒有執著要答案，只是撫摸著自己的劍，緩慢地說道：「無論我和葉孤城的對決是何結果，對我而言都是一件幸事。」
這句話楚留香聽明白了。
如果是西門吹雪輸，那就表示這是一場值得他拼上性命的劍道比試；如果是葉孤城輸，那西門吹雪也不會高處不勝寒，因為還有薛衣人在。
楚留香明白，西門吹雪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
雖然大概率是想讓他不出來阻止自己的決鬥，但是能聽到那麽一句話，楚留香還是很開心的。
即使根本沒打算認弟弟，但是能和親弟弟關系變好一些，絕對不是什麽壞事。而且西門吹雪這樣子的性格能解釋這麽一句讓自己安心，對他而言實屬不易了。
這就是血脈親情的作用麽？——楚留香心想。
如果讓王憐花或者玉羅剎知道的話，兩人一定會直接反駁說你想多了。
只不過王憐花是覺得楚留香沒救了，而玉羅剎會覺得自己被排擠了。說好的一家三口，兩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卻拋棄了自己並肩往前走。
好在兩人都不知道，楚留香也不可能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既然明白了西門吹雪的想法，那他就更加把這件事說出來了：「你確定還是要進行決戰麽？即使葉孤城是想利用這場決鬥混淆視聽，幫助別人謀朝篡位？」
西門吹雪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犀利起來，充滿了肅殺之氣：「……什麽？」
「我是說可能！只是可能！」楚留香趕忙解釋道，接著立馬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地像是倒豆子一般全都倒出來。
西門吹雪悶不吭聲，緊抿著唇。
等楚留香說完之後，他也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楚留香看著對方的模樣，覺得他可能受到了不少打擊。
但是該說的他還是要說的，所以他小心地喊了一聲：「弟弟？」
西門吹雪立馬回過神，倏地看向他，目光帶著肅殺之氣。
楚留香十分能屈能伸：「我就是隨便叫叫。」
「你知道葉孤城在何處麽？」西門吹雪問道。
楚留香內心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要幹什麽？」
西門吹雪道：「自然是問個明白。」
第88章 卿本佳人（十一）
西門吹雪這話, 明擺著是要去質問了。
這讓楚留香有些犯愁，他怕自己的弟弟質問之後, 直接選擇當場對決。
這樣子倒是可以破壞葉孤城和南王他們的陰謀, 但是問題是這樣子造成的麻煩更多……
可是，若是讓他來勸的話, 他也勸不住啊。
「我並不知道葉孤城在哪裏。」楚留香說道，「但是我只知道他會去找誰。」
西門吹雪眉頭微微一皺：「誰？」
楚留香緩緩道：「風四娘。」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但是無形之中已經流露出了自己的抗拒來。
「根據四娘和葉孤城之前的談話, 之後必定會有人來試探四娘到底知道多少的。」楚留香說著，見著西門吹雪閉口不言，反而還暗地裏松了口氣，表面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現在整個江湖關註的都是你和葉孤城, 你肯定不能大張旗鼓的找。如果非要見葉孤城, 那只能去四娘身邊守株待兔了。」
西門吹雪久久沒有出聲。
半晌過後, 在楚留香以為他已經放棄了的時候，這位白衣劍客冷冷地開口道：「你負責和風四娘說話。」
楚留香：「……」他弟弟對於葉孤城的執著居然超過了對風四娘的不適！話說回來到底風四娘之前給他弟弟留下的是一個什麽印象，才會有這樣子的效果啊！
被惦記著的風四娘打了一個噴嚏, 接著一臉納悶地伸手揉揉鼻子，語氣帶著幾分警惕, 喃喃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罵我……」
坐在她面前的花滿樓楞了一下, 隨即笑了笑：「也有可能是在誇你。」
風四娘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立馬變得高興起來, 還帶著幾分得意：「也是！而且就算有人罵我又如何，我為何要去在意那些我討厭的人的想法，而忽略了誇我的人呢？」
花滿樓聽著對方高興起來的樣子，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心情好了幾分。
人與人之間是會相互影響的，也正因為如此，花滿樓覺得和風四娘做朋友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然而這次風四娘也不是單純地過來聊天，她把今日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說。
提到葉孤城可能想要幫助南王篡位的時候，花滿樓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這次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和糟糕一些。
「那你們之後有何打算？」花滿樓問道。
他其實很少會去打聽這個，以前基本上都是風四娘說，他作為一個最佳的聆聽者，但是這次事關重大，他也必須要問一句，甚至是要參與其中了。
說到這點，風四娘搖了搖頭，表情也變得凝重了一些：「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一開始就只是應皇帝的召喚來說故事的……現在故事講完了，其實也沒有我什麽事了。」
然後就因為之前說的話和與葉孤城的見面變成了眾矢之的。
「那你現在要離開京城麽？」花滿樓問道。
風四娘遲疑了一下。
其實現在離開京城，對於她來說反而是好事，可以離開漩渦中心。哪怕追求刺激，這種事情也不是她想要追求的那種刺激，而且容易有殺生之禍……可是，她的朋友都牽涉其中了。
陸小鳳和楚留香不用說，因為西門吹雪肯定會留下來並且在其中努力賣命周旋。
而阿飛因為現在和六扇門關系好，再加上他身為劍客對兩大劍客的向往，至少肯定會去觀看決鬥……
而且，之前見葉孤城的時候，那個散花小隊為首的人……
風四娘在心中下了決定，搖了搖頭：「我覺得我現在不能離開。」
花滿樓也沒有勸對方什麽，他這種這麽體貼的朋友，絕對不會是那種因為好心而非得勸朋友聽自己遠離危險的那種人。
所以他只是囑咐道：「那你要多加小心。」
「嗯，我會的！」風四娘鄭重點頭。
就算之前不知道，在得知大智大通的死訊和與葉孤城的見面之後，她也明白自己已經被盯上了，並且盯上自己的勢力還不止一方。
「對了，花滿樓你來京城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麽？」說完了自己的事情，風四娘也關心起了朋友，好奇地問道，「陸小鳳說你是有私事沒和他一塊去客棧那邊。」
提起這個，花滿樓的表情罕見地流露出了一絲尷尬來，輕咳一聲，聲音都變小了幾分，還帶著些許慚愧：「這也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情……」
花滿樓說話時的語氣都顯得底氣不足，風四娘更好奇了：「什麽事情？」
「……你還記得之前你拜托我幫忙找個適合工作的位置的林姑娘麽？」花滿樓知道林詩音的身份，但是在提起她的時候，他絕對不會以過去的身份定義她。
這也是對那個最後勇敢突破自己束縛的柔弱女子的敬意和尊重。
風四娘一聽到林詩音，立馬表情一肅，顯得緊張起來：「我表妹她怎麽了？」
……不，之前喊表妹就算了，什麽時候變成你的表妹了？——花滿樓在內心說著，被這麽一打岔卡了一下，回過神來後繼續說話：「林姑娘沒什麽事……有事的，應該是我五哥。」
風四娘知道林詩音在花家幹活時的頂頭上司是花滿樓的五哥，她立馬眉頭一皺：「難道是詩音幹活不好惹你五哥生氣了麽？」
這不應該啊！林詩音脾氣好人也柔弱還知書達理，而且她也不是完全不會武功，只是學藝不精而已。這樣子的人一來不會和人起什麽沖突，二來也不會主動惹事……而且花滿樓的哥哥好歹也是個精明成功的生意人，不至於會對林詩音不滿吧？
「恰恰相反。」花滿樓顯得更加慚愧了，「五哥他覺得林姑娘很好，所以……他對林姑娘心生愛慕……」
這種事情說出來的話就是點到為止即可。
風四娘哦呀了一聲，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花滿樓是真的覺得不好意思，本來風四娘是拜托他照顧朋友的，結果他親哥扭頭就照顧到另一種層面上去了。
這真的就很尷尬了。
「這種事情其實沒什麽，最主要的是看表妹是如何想的。」風四娘聽完之後很爽快地一拍桌，「只要表妹自己同意了，其他就什麽關系都沒有！」
「就是這個有點問題……」花滿樓說著嘆了口氣，也顯得有些無奈，「雖然我五哥說他和林姑娘兩情相悅，但是如果兩人要成親的話……」
「我知道，是要請李尋歡來喝喜酒對吧？」風四娘用篤定的語氣說著，還一拍胸脯，「沒事！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花滿樓楞了一下。
雖然他早就知道風四娘喜歡搞事而不自知的本事，但是這次是真實地讓他也覺得頭大了。
「直接叫小李探花來……是不是不太好？」花滿樓委婉地問著。
畢竟好歹是他五哥，婚禮現場被砸場子什麽的……
「花滿樓，表妹不管如何都還是小李探花的表妹。」風四娘語重心長道，「這件事情，遲早都要解決的。」
花滿樓一怔，失笑道：「是我的錯……那就拜托四娘你了。」
雖然他五哥最開始只是想讓風四娘幫忙在林詩音那邊說句好話並且感謝這位媒人的……但是風四娘說得對。
林詩音是李尋歡的表妹這點是不會變的，而在林詩音心中這件事也不會變。那麽就算她真的要改嫁，也是要請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來才行。
畢竟……和李尋歡的再見，那才是真正地與自己的過去有個了斷。
「不過這件事還需要和林姑娘商量一下才行。」
「那是自然。」風四娘顯得有些興奮，她暗地裏決定等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事情結束了就找王憐花幫忙給李尋歡寄請柬。
不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事情自然沒有那麽快結束。
在風四娘準備去找王憐花的時候，西門吹雪和楚留香來了，還剛好是在路上遇見的。
一時之間，三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沒有說話。
明明應該算是朋友關系，楞是站出了涇渭分明的味道。
而在這種時候，西門吹雪動了。
他默默地……後退了一步，讓楚留香在自己身前一步的位置。
楚留香：「……」
一時之間，楚留香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該為自己的弟弟會依賴自己了高興好，還是該為自己的弟弟決定推自己出去擋槍悲哀好。
——
另一頭，在六扇門————————
無情看了蘇夢枕的來信，大致上了解了事情始末之後，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如果葉孤城一開始打的主意是那樣子的話……那麽也許有必要稟告一下聖上。
至於南王那邊麽……因為沒有證據，貿然上稟反而容易被政敵抓住把柄反將一軍，他並不打算提。
現在京城裏的四大名捕留著的也就他和追命了，人手並不算多……
無情皺了皺眉，把追命叫來了。
追命聽完了這件事情之後也知道這次責任重大，他自然是聽命於無情的安排。
只是……
「大師兄，你知道麽，為何四娘對這件事那麽上心？」在離開之際，這幾天憋了好久的追命神神秘秘地問道。
無情以為對方有什麽獨家消息，配合地問道：「為何？」
追命還準備玩一手有所保留，壓低了聲音語焉不詳地說道：「因為四娘和世叔有親戚關系啊！」
無情：「……」
無情想起了蘇夢枕說的京城裏有某人和西門吹雪有親戚關系的話……他覺得，蘇夢枕可能是和風四娘呆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至於追命麽，大概是和風四娘一見面就被忽悠了的那種吧。
根本不需要時間的。
第89章 卿本佳人（十二）
都已經被推出來了, 楚留香硬著頭皮上前，說明了來意。
風四娘倒是覺得沒什麽, 痛快地應了下來。畢竟早點解決這件事情她也能安心一些……而且, 要找到王憐花的話，肯定會和葉孤城碰上的。
但是這樣子一來, 就牽扯到另一個問題了——他們到底是守株待兔好呢，還是直接自己上門去找呢？
「如果幹等著的話，變數有些多啊……」風四娘原本就有計劃, 她沈吟了片刻之後想了想，覺得帶上楚留香和西門吹雪兩大保鏢很劃算，立馬下了決定，「如果你們信我的話，我們今晚就直接去找葉孤城吧！」
楚留香一楞, 驚奇道：「四娘你知道葉孤城在哪裏？」
風四娘自信地一笑：「我不知道。但是我認識知道的人。」
風四娘說的自然就是王憐花。
她在白天裏認出對方的時候, 就已經領會到了對方的信息, 本來今天就是要去找人的。
「不過人多了容易暴露行蹤……你和西門吹雪兩個人只能去一個。」風四娘看向兩人，問道，「你們誰和我一起去？」
楚留香等了一下, 沒聽到西門吹雪有什麽反應，無奈地摸了摸鼻子：「我去吧。」
這次西門吹雪倒是反應很快：「好。」
楚留香：「……」有必要這樣子麽？！
西門吹雪這個態度自然讓風四娘也發現了, 她皺起眉頭, 帶著點困惑和幾分質疑：「西門莊主，我之前得罪過你麽？為什麽我覺得你對我有意見？」
西門吹雪沈默不語，用一種帶著點抗拒的眼神盯著風四娘。
楚留香覺得這樣子下去氣氛會不太對, 趕緊出來擋在西門吹雪身前，提議道：「四娘你那位接頭人應該也等久了吧？我們快些去吧！」
楚留香的舍身救弟還是有效果的，起碼西門吹雪此刻是覺得有個哥哥的感覺比有個親爹要好了。
而風四娘也沒有追究下去，領著楚留香一起走了。
楚留香的輕功一流，又是職業當賊的，隱匿功夫算是看家本領了，風四娘多帶他一個根本不用擔心什麽。
而在目的地，等著的，就是一身白衣、裝扮成白雲城侍女的白蓮……啊不是，王憐花。
王憐花原本是帶著漫不經心的表情的，即使風四娘來了他也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嘴角邊勾起一抹淺笑正欲說話……然後他就看到了緊跟著一起來的楚留香。
王憐花臉上的笑容立馬有了變化，睜大了眼睛，笑容也跟著擴大，原本顯得無所謂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帶上幾分少女般的嬌羞，嬌聲道：「你來了。」
「……」風四娘的腳步一停，她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種感覺很熟悉，她都有了幾分經驗，所以她趕緊出聲打斷了對方，試圖搶過話語權：「葉孤城現在在哪裏？」
白衣美人的表情一瞬間有了變化，笑容立刻收斂了起來，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還顯得有幾分哀怨，聲音都帶上了不滿和質問：「我為了你特意潛入白雲城，偽裝成葉孤城的侍女在他身邊打探消息，你見到我就連一句哄我的話都沒有麽？」
風四娘：「……」不，那個，你哪裏需要哄啊……而且你明明是自己玩得很開心啊！感覺都不需要她的！
對於大佬的新人設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風四娘有些茫然，但是又不得不配合。
她沈默了片刻後，誠懇地回道：「是我錯了。」
不管如何，先認錯總沒錯。
而王憐花則是哼了一聲，演出來的態度是十分自然的嬌蠻：「那你倒是說說自己錯在哪裏了？」
風四娘：「……」
風四娘一言不發，一臉平靜，但是內心卻是對自己的老父親陸小鳳佩服了起來——據說她這位老父親和四大母老虎都有點關系，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這邊只是一個，而且還是個假的，她都想要打女人了啊！
楚留香覺得氣氛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只是他不方便插話。這個時間短暫的停滯終於讓他有了機會，於是他趕緊上前，問道：「這位姑娘莫非就是之前蓉蓉他們提過的白蓮花姑娘？」
楚留香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
畢竟蘇蓉蓉她們也提到過的，有位疑似對風四娘有意的名叫白蓮花的女子在最後在神水宮那裏救了風四娘回來。
楚留香也不是什麽恐同之人，畢竟連石觀音那種真·自戀的人都見過了，只是磨鏡之癖又有什麽不可理解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聽了他的話之後，眼前這位白衣姑娘的表情立馬變得十分陰沈，語氣都帶上了幾分殺氣，冷冰冰道：「白蓮花是誰？我叫王小花！」
原本想開口說「沒錯就是她」的風四娘默默地閉上了嘴，只覺得心中有無數臟話想要冒出來。
楚留香：「……？？？」
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風四娘，內心的想法完全地表現在了臉上——竟然還有第二個麽？！
接著，他又比較突兀地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那就是陸小鳳。
楚留香不禁想著，是不是陸小鳳早就知道，所以才經常自我調侃說自己是風四娘的父親呢，畢竟女肖父麽……
當然，楚留香是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這個盲區的——明明他自己也差不多是這樣子的類型，他們三個能在當時奪回天一神水一案裏立馬就交情好起來，不是沒有理由的。
不知道楚留香現在的腦內小劇場的風四娘沈默了良久，調動自己龐大的不屬於自己的知識儲備，最後終於找到了一招。
她用著平靜的語氣問道：「我親你一下你能消氣麽？」
要對付不要臉的人，就要比他更不要臉才行。還好，這點風四娘還是很擅長的。
「……」王小花也跟著沈默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這個回答。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擡手嬌羞地掩面別過了腦袋，嬌嗔道，「死鬼，還有外人看著呢！」
風四娘：「……」好想打女人……等等，這人也不是女人……
被迫看了一場大戲連自我介紹都還沒來得及的外人楚留香：「……」不不不，你之前完全當他這個外人是透明的啊！
其實楚留香只是秉承著既然是有求於人就要誠信為上的原則，在最開始主動現身了。
他如果慢一點的話，王憐花就會以自己本身的態度說話和現身，楚留香就能發現真相。可惜因為這一點差錯，與真相擦肩而過，並且不知道下一次能發現的機會是何時了。
這麽一起莫名並且虛假的後院起火事件，終於在風四娘的一句話下平息了。
王憐花玩夠了之後也心滿意足地告知了兩人葉孤城的藏身之處——一處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破落寺廟中。
光是看著這個寺廟的外表，是沒有人想到堂堂的白雲城城主會住在這種地方的。
風四娘到的時候，葉孤城正站在院落之中。
今天晚上也沒有什麽月光，顯得很暗很靜，只有雜草中的傳出來的蟲叫聲。
風四娘才剛剛到屋頂，葉孤城就開口了：「你來了。」
風四娘神色一肅，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我來了。」
葉孤城又道：「你不該來。」
「但是我總要來的。」風四娘回了這麽一句，實際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要來，但總覺得這樣子說出來比較有氣勢。
葉孤城沈默了下來，良久之後，他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你都知道了？」
風四娘一下子精神了起來，道：「如果說你和南王以及南王世子在密謀的事情，我的確已經知道了。而且你也要知道，當我知道了的時候，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葉孤城的身形動了，他從一開始的背對著的姿勢改成了正面對著：「這本不關你的事。」
這種潛台詞就是多管閑事，風四娘自然不樂意了，但是她深諳說話的藝術，於是她沈聲道：「非也！這事關天下人的事！」
葉孤城又沈默了。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抱有任何僥幸，剛剛的那幾句話，尤其是最後一句，已經證明了風四娘的確知道他們所密謀的事情。
葉孤城動了，隨之跟著動了的，是他手中的劍。
那是一把烏鞘長劍，不如蘇夢枕的紅袖刀那樣驚心動魄般的美麗，也不如西門吹雪的劍那般帶著冷冽肅殺，這把劍更顯得古雅秀氣。
但是它的速度一點都不必以上兩把刀劍慢。
而現在，劍光一閃，這把劍直接沖著風四娘飛去。
風四娘自然也不是絲毫沒有準備，她的反應雖然能躲開這致命的一擊了，但是還不夠快，眼看著劍就要刺入她的肩膀之時，之前一直躲在暗處的人出現了，拉著風四娘躲開這一擊，並且直接和葉孤城對上。
此人正是跟著風四娘一起前來的楚留香。
此刻，一向面上帶著笑意、好脾氣的楚香帥臉上沒有了任何笑容。
他很難得地板著個臉。
而楚留香又是那種一旦不笑就顯得過分嚴肅了的人，此時他周身充滿著敵對的氣勢。
「葉城主，你很讓我失望。」楚留香道，「你這樣子對得起西門吹雪麽？」
第90章 卿本佳人（十三）
一時之間, 三人都沈默下來。
風四娘是覺得這句話似乎怪怪的，但是她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她那多余的記憶告訴她這是鈣裏鈣氣的表現, 可是她又不知道鈣為何物。
而楚留香則是說出口之後也覺得有點麽奇怪。
畢竟自己和西門吹雪的關系根本沒有公開, 而明面上他和西門吹雪根本沒有交集，剛剛那一句打抱不平的話聽起來就很沒有立場。
而葉孤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葉孤城在南海白雲城居住多年, 很少來這邊，雖然知道不少人物，但是還真沒見過幾個。
即使是有時候有畫像……除非臉上有痣或者有刀疤一類的標志性形象, 不然還是很難辨認的。認出風四娘還是因為她的行事作風，而這個跟著風四娘來的人的話……
葉孤城看了對方幾眼。嗯，沒有胡子……可是陸小鳳有的時候也會剃掉他的胡子……為了西門吹雪如此打抱不平，那應該就是他了吧！
思及至此，葉孤城聚了聚心神, 開口道：「你是陸小鳳？」
楚留香明白葉孤城為什麽那麽想, 正因為明白, 所以他才覺得尷尬：「……不是。」
葉孤城沈默了下來，眼中還有些許的茫然，似乎在問——那你誰啊？
此時楚留香輕咳幾聲, 開始自我介紹了：「我是楚留香。」
對方自報家門了，那之後也就好說話了。
葉孤城打量著對方, 微微蹙了蹙眉頭, 開口道：「我沒有聽說楚留香和西門吹雪有什麽交情。」
楚留香微笑著反駁道：「我也沒聽說過葉孤城和南王有什麽交情。」
葉孤城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為什麽說我對不起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是懷著對葉城主的敬意和期待來的, 他一直相信葉城主你也是，相信你的劍。」楚留香說著，嘆了口氣，帶著濃重的失望，「但是葉城主你並非如此。」
楚留香這個失望其實也不僅僅是沖著葉孤城去的，他還想到了無花。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是真心把無花當朋友、相信他不會幹出那樣子的事情的。
這麽想著，楚留香又記起了自己來之前和西門吹雪的對話。
當時的西門吹雪，依舊相信著葉孤城。
[你就那麽相信一個素昧相識的人？]
[我雖然沒有見過他的人，也不了解他的人，但是我相信他的劍。劍在於誠，劍客不會用自己的劍說謊。]
楚留香忍不住帶著幾分嘆息說出了一句話：「你不誠。」
葉孤城被這句話觸動了，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
而風四娘則是一臉凝重地看著這一幕。
雖然兩個人都沒有問題……但是為什麽她總覺得，這番對話應該是西門吹雪來說呢？
算了，反正楚留香是西門吹雪的親哥哥，所以無論是誰都都一樣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句話的威力，葉孤城開口了：「我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這次輪到楚留香的表情變了：「你被威脅了麽？」
葉孤城搖了搖頭：「楚香帥不必多言，這事情與你無關，你也不會懂。」
楚留香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問出這樁事情的陰謀始末，只是這事也絕對不是和他無關。
「我的確不懂，就像是我根本無法明白為什麽你放著好好的白雲城城主不當，來做這種事情。但是這事怎麽會和我沒有關系？」楚留香道，「你剛剛還企圖殺了我的朋友滅口。」
「風四娘知道得太多了。」葉孤城道，「即使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來殺她。」
葉孤城這樣子說著，卻沒有再繼續攻擊風四娘。
也許是他已經知道今天的刺殺出了這個意外之後已經無法繼續了，也可能是他被楚留香說的話給觸動了，決定放棄。
這樣子的情況下，楚留香也不好再逼迫人泄露自己的計劃或者表態什麽。
只是，他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葉城主，要不要和我打個賭？」楚留香說道。
葉孤城看向他：「什麽賭？」
「你和西門吹雪的比試是下個月的月圓之夜，距離現在還有段時日。如果我們能在此期間揭穿南王的陰謀，你就堂堂正正地和西門吹雪比試一場。」
這邊風四娘在圍觀楚留香和葉孤城的博弈，而另一頭，原本應該來湊這個熱鬧的王憐花卻因為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不得不放棄看熱鬧了。
「你怎麽出現在這裏？」王憐花露出了驚奇的表情，笑容都帶上了幾分惡劣之色，「是來看你的兩、位好兒子麽？」
他特意在「兩位」上加了重音。
玉羅剎並沒有因為對方的這一句話就動怒，反正他的模樣也隱藏在霧氣裏，就算表情有變化別人也看不見。
「我還想問你怎麽在這裏呢，你不是應該早點回你的海上仙島，和你的沈浪和朱七七相親相愛去麽？」玉羅剎輕飄飄地回敬道。
這就是和太熟悉自己的人鬥嘴的壞處，因為雙方都有不少彼此的把柄，一旦開始互懟就容易沒完沒了。
當然，王憐花並沒有就此敗下陣來，他只是笑了笑：「中原現在那麽有趣，我總要看夠了熱鬧再回去。」
「是麽？」玉羅剎不冷不熱地說著，「我還以為是因為擔心你的小情人。」
王憐花一挑眉，一時之間也沒有反駁。
這倒是讓玉羅剎有些驚奇地看了他一眼，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認真的？」
「我還想問你呢。」王憐花根本沒有繼續剛才對話的意思，而是反問道，「你就不擔心你的小兒子出事？」
玉羅剎倒是沒有那麽擔心：「不是有我的大兒子在麽？」
「……」王憐花此刻是真心地為了楚留香哀悼。
太可憐了，就因為風四娘的一句話，導致他多了一個有了還不如沒有的親爹，而且還要為了異父異母的親弟弟奔走。
「而且……」玉羅剎說著，語氣也有了些許變化，「我的兒子，如果這點小事自己都處理不來，那就算我再護著也活不下去。」
就像是在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用一招貍貓換太子把人給換了出去一樣，玉羅剎雖然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兒子的，卻也是個狠得下心的果決之人。
這麽說著，玉羅剎還不忘diss一下自己的損友：「比起擔心我兒子，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你都還沒兒子呢。」
「是啊。」王憐花感慨道，「不是誰都能做到毫無芥蒂就把別人的兒子當自己兒子認下的。」
玉羅剎：「……」
玉羅剎最終決定將兒子的問題先撇到一邊，誰讓對方沒兒子，說這個話題不管如何都是自己輸。
他說起了這次上京的最終目的：「你知道這次事情的幕後之人是誰麽？」
關於這點玉羅剎就是真的問對人了。
誰能比假扮成了白雲城侍女的王憐花更清楚這件事情呢。
「是南王。不知道他拿捏住了什麽去讓葉孤城點頭同意了這次的計劃……」王憐花說著嗤笑了一聲，語氣充滿了嘲諷，「這群異想天開的人覺得南王世子和當今小皇帝長得一模一樣就可以李代桃僵了，卻不知道什麽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
「庸人總是以為自己可以取而代之的。」玉羅剎也發出了冷笑，「他們太小看了現在在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也太小看了諸葛正我。」
這兩位都不覺得南王可以造反成功。
不過……
「南王和葉孤城倒是沒什麽，麻煩的是六分半堂。」玉羅剎說道，「你還記得關七麽？」
王憐花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一怔：「他不是失蹤了麽？居然被找到了？」
關七的本命是關木旦，曾經是迷天盟的領袖，武功極高，甚至有【戰神】的說法。
只是在多年前就已經因為不明原因而失蹤了。當時都有一種說法，說是如果關七在的話，柴玉關的勢力也不可能變得那樣子的一家獨大。
王憐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和他那根本不想認的混賬老爹齊名的人。當然，柴玉關是惡名，關七是盛名。
只是距離關七銷聲匿跡已經快二十年了，突然聽到這個人的消息，都有種隔著時代的感覺。
「關七當年失蹤的原因也是個迷。」玉羅剎說道，「有的說他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有的說他是被下屬背叛下毒了……還有一種說話。」
玉羅剎刻意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據說是被他摯愛的妻子戴了綠帽子所以氣急攻心了。」
王憐花：「……你這是從風四娘口裏問來的原因麽？」
「我可還沒有去問過你的小情人……不過你給我提了個醒，我倒是真的可以去問問看。」玉羅剎說完之後，語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關七的確沒有死，他被六分半堂的人給囚禁著……雖然半瘋半癲，但是實力卻沒有絲毫減弱。」
「瘋子的實力本來就會變得更強。」王憐花回道，不過玉羅剎的語氣那麽嚴肅……他也跟著被感染了一些，問道，「比你如何？」
玉羅剎沈默了片刻後，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回答的語氣帶著一絲沈重：「很可能還在我之上。」
第91章 卿本佳人（十四）
關七的出現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在他被敵對方控制了的情況下。
而且看著六分半堂明明有了關七，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將關七拿出來當籌碼, 就可以推斷出, 六分半堂根本沒辦法自如地掌控關七。
關七現在已經瘋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瘋的，一個瘋子是不會講道理也不會聽人話的, 但同時他的殺傷力卻會翻倍。
王憐花也沒有去質疑玉羅剎的消息來源。他們兩個雖然關系不算好，但是彼此也算了解，他知道對方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不過這也不是我們頭疼的事情, 會有人比我們更頭疼的。」玉羅剎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輕松起來。
「你是說金風細雨樓和六扇門吧？」王憐花也讚同這點。
這事情其實一開始對於他們兩個來說並沒有太大的關聯。
畢竟一個已經在海上仙島上隱居了，這次回來都是個意外。另一個全副身家都在大漠，只是兒子被牽扯進了現在的局勢裏，不過他兒子也不是什麽主要人物, 對方也只是想利用他兒子一把並沒有非要和他兒子作對的意思, 不用太擔心。
就是如果六分半堂到時候真的到了窮途末路, 放出了關七，恐怕場面就會變得不可收拾了。畢竟就目前而言，沒有人能徹底制得住關七。
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不算可怕, 但是一個武功高強的瘋子就很可怕了。
不過關註歸關註，無論是王憐花還是玉羅剎都沒有出面的打算。
反正金風細雨樓有蘇夢枕, 六扇門有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 真的關七要出來的話，必定是要全員一起上的。而如果全員上都沒用的話……他們兩個出場也沒用。
「蘇夢枕活得久一點的話，也許局勢會穩一些吧。」玉羅剎悠悠道, 「就看看他們會如何應對關七的事情了。」
王憐花和玉羅剎在這短暫的交談之後就各自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王憐花自然因為這一打岔錯過了一場好戲，他見到的是已經和葉孤城商談完畢的楚留香和風四娘。
而一見到他，楚留香的表情立馬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白……小花。」風四娘一時沒注意，還是叫錯了名字。這其實不怪她，誰讓王憐花如今穿的是一身白呢。
楚留香忍不住用眼神給自己身旁的人示意——你連名字都叫錯為免也太過分了吧！
風四娘注意到了楚留香的眼神，但是她現在心很累，不想多說話。
不過王憐花可沒那麽容易放過她，直接質問開了：「誰姓白了？！那個姓白的女人到底是誰！你說啊！」
風四娘沈默了半晌後，看向了楚留香：「香帥你能離開一下麽？」
楚留香有些遲疑，看了看王憐花，又看了看風四娘，有些擔心地壓低聲音道：「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他有些擔心風四娘沒死在葉孤城的劍下反而死在情殺之下啊。
「不要緊的，萬一真的有殺手來，白……小花她能對付。」風四娘道。
楚留香不太確定地瞥了她一眼，帶著幾分懷疑——這個人名字又說錯了，真的不要緊麽？
不過楚留香身為經常處於修羅場中心的人，是一點都不想參與別人的修羅場的。見風四娘堅持，他也就暫且離開了，把空間留給這兩人。畢竟他還要去跟一直等著的西門吹雪說明這次的事情呢。
而當楚留香一走，王憐花那原本帶著質問的嬌蠻模樣立馬變了，語氣也變化成平淡的口吻，只是聲線沒有變而已：「剛剛你們去見了葉孤城？發生了何事？」
風四娘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控訴道：「有事！我差點死了！」
王憐花的臉色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化，還點了一下頭：「嗯，這點我不意外。」
風四娘：「……」
「不如說以你闖禍的本事，我以為這次的事情你被刺殺還要早一點的。」王憐花還若有所思的，「看樣子你的運氣倒是不錯，居然能活到現在。」
風四娘靜靜地看著他，覺得可以挑個時間斷絕夫妻關系了。
王憐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斜眼過去：「在想什麽？」
「我想要和你斷絕夫妻關系。」風四娘道，在王憐花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慢吞吞地繼續說著，還帶著點真情實感的憤慨，「我想要和白蓮花在一起。」
「……」王憐花沈默了半晌後，忽然間粲然一笑，用堅定的語氣道，「你想得美。」
在打回了風四娘的要求之後，王憐花問清楚了剛剛她見葉孤城時的情況。
得知楚留香向葉孤城提出的請求之後，王憐花打心底裏給楚留香流了幾滴鱷魚淚——太慘了，這個假哥哥真的太慘了。
「葉孤城答應了？」王憐花問道。
「嗯。」風四娘點了點頭，感慨道，「這樣子西門吹雪應該會高興吧？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我看楚留香還是挺在乎這個弟弟的，而且西門吹雪也沒有我之前所想的那樣子抗拒這個哥哥，感覺兩人感情挺好的呢……這大概就是血濃於水吧！」
王憐花很辛苦地忍耐著才憋住沒有笑出聲來。
的確是血濃於水啊！看樣子玉羅剎都沒有告訴西門吹雪真相……也是，按照西門吹雪的性格來，如果玉羅剎說了真相，他肯定第一時間會告訴楚留香真相的。
不過現在的發展麽……
雖然楚留香和玉羅剎所想的一樣，為了弟弟盡心盡力了，但是西門吹雪雖然性格冷，人心又不是石頭做的，並且也真的信了楚留香是自己的親哥……總覺得之後的樂子就大了。
想到了這點的王憐花臉上帶著弧度有些誇張的笑，伸手摸了一把風四娘的腦袋，用溫柔的語調說著：「你可絕對不能死啊。」
風四娘立馬露出了警惕之色：「……你應該不是在說反話咒我吧？」
「怎麽會呢，我是衷心地希望你活得久一些。」王憐花笑了起來，想到了之前玉羅剎和自己說的話，問道，「你知道關七麽？」
風四娘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有些迷惑：「是誰？」
「關木旦，曾經的迷天盟的領袖。」
風四娘沈默半晌後，道：「我只知道巴旦木。」
王憐花：「……」這個他也知道啊！邊疆之地的一種有藥用價值的果實！為什麽風四娘連這種都知道卻不知道當年鼎鼎有名的關七？到底當時陸小鳳的一撞是撞到了腦袋的哪裏才會有這種效果？
雖然陷入了迷惑中，但之前其他人的經驗還是告訴了王憐花不應該追究這個，所以他果斷地不繼續問關七的事了。
他現在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那群人想要追殺你是因為你百事通的身份，既然如此，讓他們失望怎麽行？」王憐花伸手搭在風四娘的肩膀上，輕聲說著，「就以你的名義傳出去……不，還是只傳給六扇門吧。就說南王世子和當今聖上長得一模一樣，這就是他們造反的底氣和原因。」
風四娘一楞，表情凝重起來：「這是真的麽？」
「自然是真的。」
「好，那我立馬就去找諸葛神侯和無情說這件事。」風四娘點頭應下之後，又問道，「我幫你做事，有什麽獎勵麽？」
王憐花很想回一句那我教你《憐花寶鑒》還救了你那麽多次有要過獎勵麽，但是他現在已經深諳對方性格了，知道這麽一問對方肯定能回答而自己不一定能回嘴，就決定不回擊，而是應下來，問道：「你想要什麽獎勵？」
風四娘的表情立馬變得興奮了一些，堅定道：「我想要和小花前輩斷絕夫妻關系，然後和白蓮花在一起！」
王憐花保持著微笑：「不行。」
風四娘被拒絕了也沒太憋屈，畢竟這個結果她也有預料。
只是她答應了做這件事之後，想了想，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只告訴六扇門不告訴金風細雨樓麽？」
王憐花淡淡一笑：「不需要，蘇夢枕自己身旁還有不少六分半堂的人潛伏而不自知呢，說了容易打草驚蛇。」
風四娘凝重地一點頭——果然和她預料的一樣，蘇夢枕這個人眼光是真的不行啊。
——
在王憐花下定決心好好利用風四娘現在的威望和身份來破局的時候，另一頭，玉羅剎也見到了自己的兩位兒子。
雖然其中只有一位是親生的，但是既然兩人都把他當父親，那自然就都是他的兒子了！
「阿雪，阿香。」玉羅剎用帶著幾分慈愛的語氣喚道。
楚留香：「……」聽到那一句阿雪，他竟然還有幾分詭異的欣慰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這到底是怎麽了？
西門吹雪則是在看到那一團霧氣出來的時候，表情就變的很凝重，一副子如臨大敵的樣子。
而在被那樣子喊了之後，西門吹雪只是淡淡地瞥了玉羅剎一眼，然後後退了一步，讓楚留香站在前頭。
楚留香：「……？？？」他弟弟為什麽現在這一招弄得那麽熟練了？！
作者有話要說：
西門吹雪終於感受到了有哥哥的好處（不是）
第92章 卿本佳人（十五）
楚留香覺得有點心塞, 但實際上他面前的玉羅剎更加心塞。
畢竟在最開始設立了這個局的玉羅剎把結果都已經算到了，萬萬沒想到自己漏算了親兒子的態度——他和那個假兒子關系變好了！
「唉……你們兩個孩子還是不願意認我麽？」這個時候的玉羅剎說的話是真的有幾分真情實感了。
「玉教主……」楚留香覺得有些頭大, 不過對方出現在這裏他倒是並不太意外, 畢竟這次牽扯到了西門吹雪……不如說他這一來倒是顯得這個看不見摸不著沒有實體感的「親爹」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也正因為如此，楚留香覺得對方特意拋下羅剎教教中諸多事宜過來必定是有要事的, 所以他廢話不多說，直接問了：「您這次前來是有什麽事情要告知我們麽？」
玉羅剎盯著楚留香半晌，然後發出了一聲淺淺的嘆息。
他之前就有些遺憾, 現在又重溫了那份遺憾之情——可惜楚留香不是自己的親兒子。
除了一開始陰差陽錯地被忽悠認錯了爹之外，楚留香的個人能力簡直是一流。不僅僅是他的武功，還有他的心性。西門吹雪是那種剛過易折的類型，而楚留香或許是因為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在江湖上混打拼出來的，為人圓滑許多。
在這點上, 其實西門吹雪的好友陸小鳳也是和楚留香類似的性格, 這也是玉羅剎一開始對西門吹雪和陸小鳳成為好友樂見其成的原因。當然, 現在有了楚留香，陸小鳳在玉羅剎心裏已經成了明日黃花的類型了。
「阿香你知道關七這個人麽？」玉羅剎突然開口道。
雖然還是被阿香這個稱呼給震了一下，並且覺得自己永遠都習慣不了這個愛稱, 楚留香還是穩住了說著正事：「關七……你是說昔日迷天盟的首領關七關木旦？他不是二十年前就失蹤了麽？」
「原本大家都是那麽想的……但是那這幾年其實一直都在一個地方。」玉羅剎緩緩開口道，「六分半堂！」
——
「你是說關七在六分半堂！？」無情聽到風四娘深夜闖入六扇門帶來的消息之後, 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是。」風四娘點點頭, 心中也暗暗地記下了一點——看樣子關七的確很有名。
她這次進來還多虧之前要了個榮譽捕快的稱號，才能順利進入六扇門的地盤。
見無情陷入思考，風四娘端著無情的劍童奉上的茶水, 慢吞吞地說道：「而且我剛剛得知了一個消息……南王世子和皇帝陛下的臉長得一模一樣。」
無情還沒從關七的消息中回過神來，猝不及防又被扔了一個重磅炸彈。
他倏地擡頭看向風四娘，雙眸緊盯著她，失聲道：「你說什麽？！」
「哎？你沒聽清楚麽？」風四娘還好心地再說了一遍，「我說南王世子……」
「……不！關於這句話我聽得很清楚！」無情說完之後就看到對面的女子露出了「那你問個什麽」的表情，有幾分無語，不過他知道和風四娘計較這個不是重點，「風姑娘，你能保證這個消息是準確的麽？」
見到對方這麽認真的態度，風四娘也變得嚴肅起來，點了點頭，道：「十有八九。」
無情還有幾分擔憂：「呃……這也是你的記憶告訴你的？」
「不。」風四娘搖頭，「是我的前輩特意跟我說，要我告知你們的。」
無情放下心來。
比起風四娘，他當然更加信任風四娘背後的那位前輩。
倒不是說他覺得風四娘不好，他也明白風四娘每次都沒有刻意胡說八道的意思，但是架不住她確實是把亂七八糟的事情給當真了。
而他之前也推斷過風四娘除了那些奇怪的消息之外還有不少真實的消息，那些內容的來源都是她的背後之人——也就是那位前輩。
根據他初步的判斷，那位前輩性情乖張，還喜歡看熱鬧，但是在關鍵時刻有不吝嗇與提供信息，並且在大事上還是很分得清的。
不然金鵬王朝案、繡花大盜案、銀鉤賭坊案都不可能破得那麽快……啊，繡花大盜那個案子是金九齡自己作死不算。
總之！雖然說不上多正義，但是至少在這種時候不會給假消息！
而南王世子和聖上長相一樣的話……那麽，之前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了——關於南王為什麽想要造反、以及用什麽樣的方式造反。
這件事事關重大，無情可不敢自己一個人下決定。
「多謝風姑娘和前輩大義，前來告知。」無情面色凝重，「還請風姑娘和我一起見一趟世叔。」
諸葛正我也被風四娘帶來的這個消息給震驚到了。
像是他們這種在官場上混的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代表著什麽，諸葛正我立馬決定入宮稟告皇帝。
至於皇帝信不信那是另一回事，像是這種大事，他有責任有義務上報。
而無情則是問起了更多有關於關七的細節。
不過風四娘知道的並不多，所以也沒辦法說多少。無情雖然遺憾卻也知道不能完全依賴風四娘的情報。
這一個晚上，諸多人未眠。
皇帝深夜接見了諸葛正我之後，得知南王世子和自己長得一樣、以及京城內最近的動向之後，沈默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諸葛愛卿，這消息來源準確麽？」
他一向是喊太傅的，很少會這樣子稱呼諸葛正我。
而諸葛正我則是保持著低頭的姿勢，沈重地回了一句：「是！」
「既然如此……」小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們想要用世子替換朕，那必定在宮中有內應。」
諸葛正我不說話。
他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深夜只身來見皇帝。
「也許是朕太仁慈了……」小皇帝喃喃道。
「陛下仁慈乃是我等之幸、百姓之幸。這次事情諸多人都有錯，但絕對不包括陛下。」諸葛正我說道。
「太傅你言重了。這次的事情你們也沒有錯，錯的只有為了一己私利妄圖顛覆江山之人。」皇帝笑了笑，面色變得平靜下來，「這次事情恐怕要和太傅仔細商量了。」
而在皇帝和諸葛正我徹夜商討的時候，另一頭，楚留香和陸小鳳碰了頭，也在徹夜商討另一件事。
「什麽？關七？」陸小鳳杯中的酒差點薩完了，他一臉震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留香把自己知道的說了，接著充滿了疲憊地嘆了口氣：「陸兄你不知道，聽到關七重現江湖的時候，西門吹雪的眼睛都亮了……我生怕他下一秒就說要去挑戰關七了。」
陸小鳳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心有戚戚地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感嘆道：「你辛苦了……但是現在多出來了一個關七，這該怎麽辦？」
「玉羅剎說，關七出來了性質就不一樣了，所以他已經把南王世子的事情捅給了六扇門，讓六扇門去處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接著又嘆息了一聲，「但是他又說，六扇門估計處理不來，最後這個任務還是要落到你我的頭上。」
「說什麽你我呢！」陸小鳳重重地一拍楚留香的肩膀，堅定道，「明明是只有你啊！」
「……」楚留香看著這位好友，緩緩道，「你的女兒都牽扯其中了，你忍心坐視不理麽？」
陸小鳳面不改色：「不瞞你說，我最近正在考慮和那惹事精斷絕父女關系。」
雖然這麽開著玩笑，雙方都只是為了活躍氣氛而已。
他們都知道，這一趟是不可避免的。
「關七在六分半堂……你能潛入麽？」
「也許我們可以問問蘇樓主，如果我們要對六分半堂做點什麽的話，相比他很樂意提供援助的。」
兩人同時說出了話，接著一楞，然後相視一笑。
雖然都沒有說，但是此刻他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對了，那四娘……」
「讓她在六扇門好好呆著吧！我怕她一出門就要被砍了！」
兩人迅速達成了共識，定好了計劃。
但是這世上有一句話說得好，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因為信息不對等，兩人也沒有見過風四娘，所以並不知道蘇夢枕的眼光不好從女人延伸到了兄弟上，他所信任的幾位高層兄弟已經背叛了三。
所以在試圖搶奪關七的時候，蘇夢枕突然被自己人發難，中了陷阱。如果不是陸小鳳和楚留香在暗中沖出來救人，怕是他都差點要折損在這裏。
而他們這次也如願以償地見到了關七。
關七顯然也和他們之前所想象的都不一樣，即使見過關七的人，也會被關七如今的模樣所震驚。
關七看上去並不老，雖然已經是一頭白發了，甚至鬢角、眉毛都已經全白了，但是他的臉看上去還是很年輕，仿佛這失蹤的二十年沒有什麽蹤跡一般。
只是他的眼神，又透露出來他此刻的狀況——那空洞迷茫、仿佛什麽都沒有裝著的眼神，昭示著他的情況並不正常。
其實除了他的眼神，此刻囚禁著他的東西更加顯示了此刻他的不正常——他是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裏的，而且身上纏滿了鎖鏈。
這一看就是為了制住他。
此刻除了重傷的蘇夢枕、受了小傷的楚留香和陸小鳳之外，在旁邊的皆是六分半堂的人。
有六分半堂的堂主雷損，他的愛女、蘇夢枕的未婚妻雷純，還有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低首神龍」狄飛驚。
這個場面幾乎是一面倒的了。
「沒想到四條眉毛陸小鳳和楚香帥居然站在了金風細雨樓那邊。」雷損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也沒想到關七居然是被雷堂主你所控制了的啊。」陸小鳳也跟著嘆了口氣，臉上的遺憾之色沒有比雷損少，「我開始相信我女兒說的話了，你把關七弄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對方給你戴了綠帽子……你的女兒不是你親生的吧？」
陸小鳳其實只是習慣性地劣勢也要打嘴炮，從心理戰出發。
而看到雷損在那一瞬間變得陰晴不定的表情，陸小鳳也有些瞠目結舌——不是吧？還真的說中了？
同樣驚疑不定的還有蘇夢枕和楚留香。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風四娘說的話……然後蘇夢枕忽然間有種愧疚感——也許他該多聽聽風四娘說的話的。
「是啊，陸兄說得沒錯。」蘇夢枕即使在已經重傷看起來很糟糕的情況下，臉上也依舊帶著笑，態度自若，「風四娘是真的神算子……不過既然雷純不是雷堂主的女兒，而關七又被雷堂主如此對待……也許雷純是關七的女兒吧？關七爺，你說呢！」
蘇夢枕說到最後，居然直直地沖著關七喊去了。
他也發現了，目前這對自己是個必然的死局。那麽在此情況下，唯一的變數關七就是那一線生機！
突然被喊的關七還是一臉茫然：「什麽？關七？誰是關七……啊！鐵鳥！你們看到了麽！會飛的天鳥！」
說到最後，關七開始變得激動起來，身上束縛著的鐵鏈啪啪地作響。
蘇夢枕原本的一絲希冀漸漸地湮滅了。
關七看起來是真的瘋了……
「啊！我知道我知道！天上飛的鐵鳥！」說話的是混在六分半堂裏的一個人，雖然她的面容陸小鳳三人不認識，但是聽著她的聲音幾人都知道了——是風四娘！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三人此刻不知道是該為見到友軍開心好，還是覺得這就是個送菜的而絕望好。
「你知道麽？！」關七忽然看向了她，語氣激動。
「是啊！我知道！那群人叫它飛機！」風四娘也很激動地回應著，宛若找到了親人。
「還有、還有會跑的鐵獸！你知道麽！」
「我知道啊！沒錯我也很震驚！它們能跑得比任何野獸都要快！」
其他人幾乎是鴉雀無聲。
不論是友方還是敵方，都沒有料到這一發展，就看著這兩人忽然間交談起來，而且談的內容也仿佛這天地之間只有他們兩個可以理解，試圖去理解的人腦袋上都會浮現出大大的問號。
六分半堂那邊的人自然也發現了這個混在自己隊伍裏的是易容了的敵人，但是因為現在的場面過於詭異，一時之間他們竟然無法有什麽動作。
畢竟這個人不重要，萬一現在打斷了對話激怒了關七，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那是……風四娘吧」蘇夢枕有些不確定地問兩個更熟悉的人。
「是……」陸小鳳一臉凝重，「完了，她居然和一個瘋子聊得那麽開心，她的病應該更嚴重了。」
「四娘聽到一定會生氣的，會在你和她斷絕關系之前先和你斷絕關系。」楚留香調侃著，目光也緊盯著那邊，「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這次，可能真的要靠四娘了！」
風四娘在那頭和關系聊得火熱，如果不是礙於鐵鏈和鐵籠子的束縛，她估計就要上去和關七手拉手表演一場「執手相看淚眼」的戲碼了。
「你居然什麽都知道？」
「那當然！我可是這世界上知道最多的人了！你看，他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就我知道！」
「那你知道小白在哪裏麽？！」關七緊緊盯著風四娘，眼睛一眨都不眨。
他的語氣充滿了渴望和祈求，宛若一個苦苦等待答案的有心人。如果不看他如今的模樣和他剛剛所做的事情，只看他的眼神的話，還真的不覺得這人已經瘋了。
「小白？」風四娘一楞，接著用力地一點頭，語氣充滿了無比的自信和肯定，「我當然知道小白了！它在小新家裏啊！」
第93章 卿本佳人（十六）
關七說的小白自然不是風四娘口中的小白。
關七所說的小白, 是指他的妻子溫小白。
這個一說起來，就是上一輩好多人之間的愛情糾葛了。
溫小白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
說到她的來歷, 那要從最開始說起——她是淮陰張侯的愛徒, 在出來遊歷的時候先是認識了洛陽王溫晚，然後和對方相愛了……
接著溫晚有妻子的事情暴露了, 溫小白當然是不可能二女共侍一夫的，當時就氣炸了，憤然出走, 就這麽來到了繁華的京城。
這裏稍微要提一下，溫晚的女兒溫柔就是蘇夢枕的師妹，雖然現在還沒出山。
之前說了，溫小白長得很美……而自古英雄配美人，她一來到了京城也引發了一陣騷動, 當時的京師第一高手關七自然就愛上了這位美人, 而溫小白也同樣愛上了真正的英雄關七。
兩人本來好好的, 但是在最初的激情過去之後，兩人的矛盾也凸顯出來了——溫小白容易想太多，而關七卻是個標準直男, 想得太少。
溫小白有著大部分美人都有的毛病——作，是那種能從今天的星星有些少了聯想到他是不是不愛我了的類型。
但是關七則是沈迷練功無法自拔的, 自然就會沒注意就冷落了溫小白。
於是溫小白就總覺得關七對自己越來越冷淡了是不是對自己沒興趣了……然後溫小白就出了窒息的一招——去六分半堂, 然後讓關七誤會自己和雷損有一腿讓他吃醋。
要知道雷損已經有妻子了，還是溫小白的手帕交、關七的妹妹關昭弟。她這一招死亡操作不可謂不給力。
而且最關鍵的是……其實雷損也愛著她。
雷損娶關昭弟也是出於為了和迷天盟結盟、借用關七的勢力為主的，對於關昭弟本人, 他並沒有多少愛在。
所以溫小白這一招，分了關七的心，再加上雷損這個不要臉的妹夫還去跟關七說溫小白已經和自己在一起了，直接讓練功練在緊要關頭的關七走火入魔了。
而另一頭，溫小白投奔六分半堂的時候，其實已經懷著關七的孩子了。
因為她的失蹤，關七走火入魔還跑到外面去到處攻擊人要找小白，而溫小白則是在六分半堂垂淚覺得關七鐵石心腸根本不愛自己了。但是因為她還有孩子，所以還是堅持著生下了孩子。
這下子可把關昭弟給氣壞了，覺得這TMD就是一對奸夫淫婦啊。
關昭弟直接對溫小白投毒，但是被雷損發現後直接把她給打成了重傷，最後直接下落不明。關七失蹤了，關昭弟也不在了，雷損就理所當然地用關七的妹夫、關昭弟的丈夫的名義，蠶食瓜分了迷天盟的勢力。
而溫小白中毒之後，最終被一對路過的夫婦給救了。但是即使救活了她自己也落下了病根，溫小白覺得這樣子自己會成為關七的拖累，於是決定和這對夫婦離開，並且把生下來的女兒交給雷損撫養，因為她懷孕這段期間雷損對她很好，即使是被自己拒絕了也沒有強行動粗，她覺得雷損是個好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想，以及為什麽腦回路那麽迷，總之她就是那麽做了。
這些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關七和溫小白的女兒，就是今日的雷純。
只是雷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已。
知曉這整件事始末的，在場的估計只有雷損。而即使是雷損也不知道現如今溫小白在何處。
不如說很多人都想知道溫小白如今在何處，關七、雷損、溫晚……
雷損在風四娘說著「當然知道」的時候，目光也忍不住投到了風四娘的身上。
「小新……小新又是誰？！」關七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明確地給出了具體信息的人，當然緊盯著不放了，他顫聲道，「他又在那裏？！」
「小新全名是野原新之助，在東瀛！」風四娘大聲道，「我記得是埼玉縣！雙葉鎮！」
聽到風四娘這話，陸小鳳和楚留香的第一反應是——啊，又是東瀛啊。
他們現在都不知道這是風四娘臨時編的還是確有其人了……仔細一想，風四娘的確知道好多東瀛秘辛，這樣子一來知道前往了東瀛的小白的下落……似乎也不奇怪？
……不過小白是誰啊？為何讓關七即使瘋了還念念不忘，二十年過去了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卻還是記得這個名字？
「東瀛……東瀛……原來小白你居然跑到了東瀛也不願見我一面……」關七癡癡地說著，眼中流出淚來，「你為何寧願那樣子離開，也不願見我……難道我們以前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麽……」
關七的這番姿態倒是讓蘇夢枕三人解了疑惑。他們基本上能確定這個「小白」是何人物了——這必定是關七的心愛之人，而且很大可能關七就是因為她而走火入魔從而被人鉆了空子的。
至於風四娘麽……
她正一臉理解地看著關七——嗯，還真的有人把自己的寵物當人養，離開了就難舍難分的。關七和他的狗狗關系真好啊。
沒錯，風四娘理解的小白自然不是溫小白，而是在另一個時空裏國民級別的卡通動畫《蠟筆小新》裏的主人公小新家的狗狗。
好在她沒直接把這點說出來，並且和關七的對答如流、毫無違和，要不然關七第一個殺的肯定是她。
而關七在得到答案之後，立馬也坐不住了，開始試圖掙脫身上的鐵鏈和這個困住自己的鐵籠子，嘴裏還念叨著：「放開我！我要去找小白！我要去東瀛找小白！」
這一下，局勢陡轉。
六分半堂的原本是打算利用關七做壞事的，這一會兒卻不得不分神先去控制關七，因為他這一掙紮，原本牽住鐵鏈的人全都被打飛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這也體現了關七的能力——他很強。這二十年的囚禁沒有使他變弱，反而好似更上一層樓了。
風四娘自然不會傻站在那裏，她也知道這個和自己一樣見識很大的小夥伴狀態有點不太好，在發現對方陷入了自說自話的時候她立馬撤了，並且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往蘇夢枕他們那邊跑去。
一直關註著她的狄飛此時驚動了。
狄飛驚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他也習慣穿著一身白衣。他很年輕，長得也很好看。但名聲卻已經很大了。
顧盼白首無人知，天下唯有狄飛驚。——因為狄飛驚的頸骨有問題，他無法擡頭，只能一直低著頭。
這樣子的人本是活不久的，但是他活到了現在，這已經是一個奇跡。
而這個奇跡他卻在不斷創造奇跡，因為他無論是功夫還是心智都不弱。
在其他人為了關七而慌神的時候，他一直沒有放松過對風四娘這個混入他們之間的罪魁禍首的警惕。
所以在看風四娘動的時候，他也跟著動了。
他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功夫——大棄子擒拿手，帶著淩厲的氣息，赫然直接朝著風四娘掠去。
然而他這一招並沒有攻擊中。
風四娘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在他快要抓住她的時候望著右邊一個漂亮的閃身，遊走開了。腳下步伐精妙，看著就覺得這套步伐不會出自無名之人。
而同時的，一根暗器一般的鐵索從門口刺入，讓狄飛驚的動作受到了限制，無法再度出手。
錯過了這個機會，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風四娘跑到了蘇夢枕的邊上，掏出了一粒白色的藥丸讓蘇夢枕服下。而原本重傷已經很虛弱的蘇夢枕在吃下藥丸之後，之前紊亂的氣息漸漸變得平穩下來。
狄飛驚只能帶著一絲遺憾看向了門口。
進來的也不是什麽陌生人，或者說即使之前沒見過，在一見面雙方就都能認出彼此來——進來的是四大名捕之首，無情。
在無情和狄飛驚纏鬥上的時候，蘇夢枕也恢覆了不少。他鄭重地朝著風四娘道謝：「這次多謝風姑娘相助了。」
「蘇樓主不用客氣。」風四娘在這點上還是很講禮貌的，她禮節性地回覆完之後看向了陸小鳳他們，「你們怎麽來了？」
「……這是我們的問題！」陸小鳳無奈道，「你怎麽出現在這裏？還混入了六分半堂中？」
「這是昨天晚上我們四大名捕商量的計劃！」風四娘嚴肅道，「我們已經識破了六分半堂和南王他們的陰謀，所以打算來個將計就計甕中捉鱉……南王世子那邊由阿飛和冷血去了，這邊交給了我、追命還有無情。聖上那邊有神侯保護，不用太擔心。」
陸小鳳納悶：「你什麽時候加入四大名捕了？」
風四娘很冷靜：「反正鐵手不在。」
陸小鳳：「……」算了吧，其他幾大名捕都不會承認這個新四大的。
「四娘你這潛入也很厲害了。」楚留香感嘆道。
是真的厲害，不僅他們自己人沒發現，六分半堂的堂主和大堂主以及繼任者都在，居然都沒有認出來。
而風四娘則是微微一笑：「是白……小花幫我的。」
陸小鳳奇道：「白小花是誰。」
風四娘：「我喊錯了，是王小花。」
楚留香：「……」人家都幫你幫到這個份上你還是會喊錯人家的姓麽？！
不過楚留香沒工夫吐槽這點了，他關註的另一點：「南王世子那邊是只有阿飛和冷血麽？」
「哦，對了，西門吹雪也去了。」風四娘道，還感慨著，「多好啊，他們三個都是練劍的，一定很合得來吧？」
陸小鳳：「……」
楚留香：「……」
即使不認識西門吹雪也覺得三位年輕氣盛並且不善言辭的劍客湊在一起絕對不會其樂融融的蘇夢枕：「……」
在這邊一群人陷入混亂的時候，南王那邊其實出奇地順利。
也不用他們巧舌如簧，只需要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主謀就行。
阿飛和冷血都是兢兢業業照做的，因為事出突然，這群人毫無防備，逮捕南王和南王世子的計劃也很順利。
西門吹雪也對這兩個比自己年紀小但是一看就不弱的少年劍客很是滿意。
他原本不是在計劃中的，是自己過來的。雖然一開始是想要找到葉孤城，但是見到了冷血和阿飛那是意外之喜。
而且他對阿飛尤為滿意，因為——風四娘的外甥不像風四娘，真是太好了。
在事情了解之後，西門吹雪和阿飛面對面站著。
「你就是西門吹雪？」阿飛眼睛很亮，盯著眼前的白衣劍客，問道。
西門吹雪並不覺得阿飛這樣子的態度失禮，雖然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但是同樣雙眸發亮。
「我是。」西門吹雪一點頭，開口道，「你就是阿飛。」
阿飛也跟著一點頭：「是。」
接著，西門吹雪揚起了手中的劍，道：「【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凈重七斤十三兩。】」
阿飛一懵，顯得有幾分遲疑，但還是跟著拔出了自己的劍，說道：「此劍乃隨處可見的鐵片，長應該是三尺多，我沒稱過重量，反正很輕。」
冷血站在旁邊，表情越來越凝重了——他不知道劍客比劍是不是有這個規矩……但是他知道，現在的氣氛，似乎不太適合比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溫小白真的是我看過的武俠小說中最標準的瑪麗蘇了……
【】裏頭的是原著西門吹雪的話，因為避無可避還是用了。下章應該就可以結束這個副本了！
今天我要推薦的是我滴翠翠！翠翠超帥氣的（雖然和我說話總是很黃暴）！筆名是一個字多酷啊！她的文都不長吃起來也很快！現在連載的是沙雕西幻——我粉絲是帝國第一【作者：翡】
第94章 卿本佳人（十七）
西門吹雪也是那麽想的。
而且他比冷血還多了一點想法——這人果然是風四娘的外甥。
不過介於對方的劍法很不錯, 他倒不像是對待風四娘樣子繞著走不願意多談的樣子，而是和阿飛說著話：「你可與我一戰。」
不像是面對其他人說著「你XX後可與我一戰」一類的話, 西門吹雪認可了阿飛。
即使他的年紀是他所見過的好苗子中最小的。
阿飛聞言, 也是嚴肅地一點頭，道：「在你和葉孤城比試完之後, 我也想與你一戰。」
這話在有些人看來就有說大話的嫌疑了，畢竟雖然阿飛如今已經小有名氣，甚至隱隱約約有了個「飛劍客」的稱號, 但是和西門吹雪這樣子的人物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
但是西門吹雪並沒有因為被一個小輩反過來約戰而生氣，他反而是臉上露出了一個極淡、極快的笑意，幾乎讓人看不見。
西門吹雪頷首道：「好。」
他應戰完畢，就離開了。
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南王這波造反的人伏法了, 他和葉孤城的決戰沒有了幹擾的因素。
而冷血則是在西門吹雪離開後, 一臉困惑地和阿飛聊著：「你那麽確定西門吹雪會贏？」
阿飛點頭, 倒不是說有什麽自信，而是一股子理所當然的口吻：「我舅媽說了他會贏。」
冷血雖然和風四娘只見過寥寥數面，但是風四娘給他留下的印象的確挺深刻的。
聞言他也是一點頭, 沒有露出什麽意外之色，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而是讚同道：「你舅媽的確很厲害。」
「嗯。」阿飛再度點頭像是再度確認一般, 「我們就負責把這群人送回去對吧？」
「沒錯。另一頭有我大師兄和你舅媽在，不會出問題的。」冷血說著，還加了一句, 「我大師兄也很厲害。」
阿飛認可：「沒錯，無情也很厲害。」
雖然阿飛現在時常在六扇門裏幫忙，但他並不是正式工，還都是按拿下的人頭計費的。所以他也不會跟著別人一起對四大名捕用尊稱。
兩個少年並排站著，話也不多，就這麽看著手下的人把人選一個個押出來，送上刑車帶回去。
而另一頭，六分半堂裏，事情也並沒有他們兩個所想象的那麽順利。
無情帶著下屬前來救援，這本來應該事情就塵埃落定的，但是在場還有個關七。
半瘋半癲的關七是敵我不分的，更何況在場的六分半堂並不會束手就擒。
「不知道無情捕頭以何罪名逮捕我們？」雷損質問道。
他那麽問自然有他的底氣，因為他知道無情他們並沒有證據。雖然他們暗中幫助了南王，但是他們並沒有直接參與，甚至每次也都只是口頭協議沒有落與紙面之上。再加上他們所做的事情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完全可以把他們在京城造成的騷動推到江湖事宜上去。
而和蘇夢枕他們一戰就更加有理由了——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多年來宿怨已久、摩擦不斷，雙方的首領都想殺死對方，現在有個好機會放在這裏怎麽能不放過？更何況這裏是六分半堂的地盤！他蘇夢枕過來是何居心！
至於南王世子和當今聖上長得一樣所以南王要造反？天哪，他們不知道啊！他們也沒有面聖過啊！如果知道的話絕對會先一步稟告聖上的！
——這種套路似的回答雷損不用說，無情都能想到對方會怎麽回答了。
但是雷損的確在這方面手腳做得很幹凈，大概他也知道這事情一旦敗露對六分半堂造成的傷害很大，所以他雖然也會去投資一小筆但是不可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
所以無情還真的沒辦法拿六分半堂有什麽辦法，而且他就算有證據也不能對六分半堂怎麽樣。
畢竟六分半堂的勢力龐大，若是貿然行事引得他們真的動亂了，朝廷也會難堪，而且苦的還是京城的百姓。
不過無情這次既然來了，自然也不會無功而返。
他立馬給風四娘使了一個眼色，風四娘會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站了起來，撕掉了自己臉上的易容露出了真容，一臉警惕地盯著狄飛驚的方向：「你們當然有罪了！剛剛你們的大堂主還想強搶民女呢！」
無情：「……」不，他是想讓你說關七的話題……啊，算了，這種時候就不要說出風四娘的榮譽捕快的身份了吧，不然讓人誤會六扇門裏這樣子的人很多怎麽辦？
風四娘的這話不僅震住了被指責強搶民女的狄飛驚，饒是雷損本人，都被風四娘這突然無恥的顛倒黑白震驚了。
大概是他縱橫江湖多年，也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說法。
「得了吧，說那位雷純大小姐想搶你都更可能些。」陸小鳳出言打破了這尷尬的沈默，用開玩笑的口吻給所有人一個台階下。
現在局勢已經逆轉了，他自然就覆活了，把蘇夢枕交給跟著無情來的楊無邪照看，他和楚留香站立起來，隨時準備出手。
「雖然犯不上強搶民女，但是雷大堂主絕對是強搶民男了吧。」楚留香微笑著說道，目光投向的是關七，「而且還一搶就搶了很多年的樣子。」
「楚香帥說笑了。」雷損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我是見到昔日親人陷入瘋癲，好心想要醫治他，但是無奈他已瘋癲不能配合，只能先這樣子困住他了。」
這番話說得是大言不慚，一個勁地往自己臉上貼金，雖然沒人信，但是也沒人反駁。
因為唯一能反駁他的人，已然半瘋不知事了。
至於半瘋了的關七麽……其實關七的走火入魔，除了溫小白一事的影響，還有他自己本身觸摸到了武學的最高境界——破碎虛空有關。
他在練到最高層的時候，看到了一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場景和東西，這也是導致他說出那番只有風四娘可以理解的胡話的原因。
如果沒有溫小白一事，可能他就這麽破碎虛空了，只是那件事情一打岔，他想要去找小白的心情占了上風，然後直接走火入魔了。
雷損本來是想仗著有和溫小白長相十分相似的雷純在，可以反過來利用關七的……可是關七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人給忽悠偏了。而且六扇門的人都來了，現在再讓雷純出來使出那一招，恐怕會得不償失。
雷損已經想大事化小，就此把事情掩蓋過去了。
可是關七並不答應，他掙紮地更加劇烈了，並且雙目都開始變得赤紅起來，厲聲道：「你們要攔著我找小白？！」
伴隨著鐵鏈撞擊在鐵籠上的響聲，一時之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關七爺。」六分半堂的人硬著頭皮道，「你怎能聽信那種女人的讒言……」
「她知道鐵鳥是什麽！你知道麽？！」關七可沒那麽好騙，知道他所看到的東西並且告訴了他小白下落的風四娘此刻儼然是他的心靈之友，「小友！他們阻攔我去找小白！你可否幫幫我！」
不止關七把人當成心靈之友，另一頭，風四娘也是一樣的。
她腦中的那些錯亂的知識即使說出來一部分都有人質疑和不信，不用說那些她知道過於驚世駭俗不可能說出來的。這次遇到關七能對上號，她也是把對方當摯友的。
當下她就激動地要上前：「好的！等著吾友！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陸小鳳和楚留香其實很想攔著這個人，他們怕自己根本攔不住別人打她。但是介於之前發生的事情還是風四娘解圍的，他們又覺得應該相信自己的朋友。所以還是上去幫忙了。
關七的手腕和腳腕都像是被扣押的犯人一般用鋼箍禁錮著，還纏繞著鎖鏈。
其實不用人幫忙，關七就有掙脫的能力了。
只要他真心想走，那些鐵鏈是沒辦法控制他的。
而在他掙脫了之後，他在眾人蒼白的面色和恐懼的目光中也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沖了出去：「多謝小友！我要去東瀛找小白了！」
風四娘還站在那裏一臉感動地揮揮手：「一路順風！希望你能找到你心愛的小白！」
回應她的，是關七遠去的背影和一陣疾風。
關七一走，接下來兩撥勢力旗鼓相當。雙方都知道這不是繼續戰鬥的好時機，所以各退了一步，草草收了場。
畢竟這裏不是主場，南王那邊才是。
最後花滿樓從陸小鳳口中得知這件事的始末之時，事情已經結束了。
只是陸小鳳的臉色依舊不太對。
「你臉色不好，是因為擔心西門吹雪麽？」花滿樓問道。
他那麽問是有原因的，畢竟雖然事情解決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還沒有結束。只是這次事情一出，兩人也不可能在紫禁之巔決鬥了，而是改成了紫金山，紫金之巔，一字之差，倒也沒有大差。
然而無論結果如何，最後葉孤城都需要退回自己的白雲城，並且終生不得離開白雲城了。這場戰鬥提前舉行，
這已經是皇帝對於參與造反者的最大仁慈了。
「我倒不是很擔心那邊……畢竟還有楚留香在，而且西門吹雪還和阿飛約了一戰。」陸小鳳嘆了口氣，感嘆道，「我現在擔心的是關七。」
說起這個，花滿樓也關註起來：「關七真的去東瀛了麽？」
「去東瀛的話肯定要渡海，六扇門那邊已經派人注意各大渡口了。」陸小鳳依舊愁眉不展，「我倒是希望關七真的去東瀛了。」
「為何？」花滿樓奇道，下一秒他立馬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小白不在東瀛，四娘是胡說的？」
「如果僅僅是這樣子就好了……」陸小鳳的表情都變得奇怪了起來，語氣帶著一絲憤懣，「小白的確在東瀛！然而關七找的小白是人！那個在東瀛的小白是條狗！」
他一想起在蘇夢枕認真地說著「當初有傳言楊貴妃沒有死在馬嵬坡之下，而是遠渡東瀛改頭換面了，關七口中的小白有這般經歷也並非不可能」的時候，風四娘一臉茫然地回了一句「小白不是狗狗麽為什麽要假死」的時候，蘇夢枕那定格的臉色……
陸小鳳覺得就算之後風四娘再救蘇夢枕一次，蘇夢枕都不會再信她的鬼話了。
花滿樓聞言也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此時和陸小鳳的想法一樣，關七一定要去東瀛啊，最好別回來了。
不然風四娘絕對兇多吉少。
「對了，四娘人呢？」
「……」陸小鳳沈默了片刻，道，「她說她赴美人的約去了。」
「哪個美人？」
「她說她也不知道是哪個。」
「……」花滿樓也跟著沈默了，半晌後，他幽幽道，「我覺得四娘是和你學壞了。」
第95章 卿本佳人（完）
先不說陸小鳳覺得自己如何冤, 另一頭風四娘的確赴了美人約。
她那麽說也是有理由的，因為她的確不知道自己赴的是哪個美人的約, 畢竟……她根本不知道王憐花這次見她的是哪個馬甲, 是王小花還是白蓮花還是白小花呢？
啊，還有可能是個新馬甲呢。——風四娘這麽想著。
不過風四娘到了約定的地點之後, 發現都不是。
站在那裏的是王憐花本人。
這麽說可能會有歧義……應該說這次王憐花就沒有批馬甲，用的就是他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臉。
風四娘楞了一下，走上前, 喊了一聲：「小花前輩。」
王憐花看向她，一挑眉：「你這是喊我呢還是喊諸葛正我呢？」
風四娘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憐花前輩？」
王憐花立馬就想到了自己那個被迫在別人面前成為鐵錚錚的磨鏡的馬甲白蓮花，一時之間心情也有些覆雜，他擺擺手：「算了, 隨便你怎麽稱呼吧……那邊的事情都了結了？」
「嗯……南王已經被處理了, 六分半堂從一開始也就是打算隨時當墻頭草的, 葉孤城現在應該和西門吹雪在比試……」風四娘說著，露出了幾分感慨來，「阿飛去看了, 他應該能活得不少收獲的。之前陸小鳳還擔心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比試會弄到一死一傷，不過這次還有楚留香在, 他肯定不會讓他親弟弟死了的！」
王憐花不由得沈默了一下。
是啊, 楚留香真慘。
不過和楚留香比起來，現在似乎有一位更加慘一些。
「關七去找他的小白了？」雖然溫小白的事跡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了，但是王憐花還有點印象, 畢竟當時溫小白鬧出的動靜挺大的，只是最後溫小白究竟去哪裏了，王憐花也不知道。畢竟他並不關心這個。
所以王憐花問了一句：「你真的確定溫小白在東瀛？」
風四娘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溫小白是誰？我說的小白是條狗啊。」
「……」一時間，王憐花的表情變得充滿了愛憐，還伸手摸著風四娘的腦袋，叮囑道，「四娘，答應我，你千萬別去東瀛，也不要再見關七。」
不然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勉強可以的繼承人就要這麽沒了。
風四娘雖然不知道，但還是點頭了：「我知道了，你說的話和陸小鳳說的一樣。」
王憐花一楞：「陸小鳳？他什麽時候說的？」
「就在找你之前，當時我、陸小鳳和無情捕頭還有蘇樓主在商量關七的問題，蘇樓主似乎誤會了，把小白當成了美人，還和楊貴妃相比。」風四娘感慨道，「不知道為什麽，在我說了小白的真實身份之後，蘇樓主大受打擊的樣子。」
王憐花：「……」不，人家只是覺得你是傻子，而之前還把你當高人的自己也像個傻子而已。
不過蘇夢枕也算好了，至少醒悟過來了。
看看楚留香和關七還有南宮靈，這三人真是慘得不分上下……相比之下，南宮靈比另外兩個幸福多了吧？至少被忽悠之後更加幸福了……哪像楚留香和關七，一個多了個不要臉的親爹還要經常去幫親弟弟擦屁股，一個瘋了就算了自己最愛的人都變狗了……
王憐花這麽想著，又伸手摸了一把風四娘的腦袋，繼續囑咐道：「萬一真的遇上了關七，就跑快點，明白了麽？」
風四娘其實不明白，但是她在關鍵時刻很聽話，所以還是點了點頭。
總歸陸小鳳和王憐花都不會害她的……唉，也有可能是關七到了東瀛，小新不肯把小白還給他吧。
她的新小夥伴的確有點瘋，萬一真的生氣了和自己反目成仇也是有可能的，還是聽陸小鳳他們的，先跑了等對方冷靜後再交談比較好。
風四娘還在那邊想著讓關七冷靜的一百種勸說語，那一頭，王憐花收回了手，突然間開口道：「我要走了。」
風四娘一楞，下意識地問道：「去哪裏？」
「當然是回我自己的地方。我本來就不在中原，只是來湊個熱鬧而已……」王憐花說著，將手中合起的折扇在對面女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臉上帶著笑，說道，「現在熱鬧看夠了，我自然也該回去了。還要在這裏呆一輩子不成？」
風四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那阿飛呢？」
王憐花毫不在意：「他都那麽大了難道還不能自力更生？而且我只是他的舅舅又不是他的爹。」
「但是你的《憐花寶鑒》還在我這……」風四娘說著，忽然間臉色一變，「等等！難道你選定的徒弟就是我麽？」
王憐花一點頭：「雖然你不算什麽出色的好苗子，但是還差強人意。時間比較緊，就這樣子吧。」
風四娘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我覺得這樣子不好，這樣子會給我一種不倫的感覺。」
王憐花：「……」
他很想回一句你想得挺美的麽，但是話到嘴邊又不太想說了，只是突然間笑了笑，語氣都顯得溫和了下來：「你現在學的東西讓你保命應該夠了，只要你少說話……」
王憐花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又接道：「算了，這點你怕是做不到，那麽就遇到危險趕緊先把陸小鳳或者楚留香拖下水吧。」
反正這點你也熟練。——這句話王憐花沒有說出來。
而風四娘則是壓根沒有在聽他說話。
她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但是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
因為王憐花的確沒有繼續留著的理由，她也沒有挽留對方的理由。
甚至因為這事情來得過於突然，她都沒有心理準備，自己都說不出此刻是什麽感覺。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到要把楚留香和陸小鳳拉下水這句。
「可是我覺得陸小鳳和楚留香每次來得都會慢一拍。」風四娘嘆了口氣，道，「我覺得他們靠不住啊……你看，這次都還要我救。而且我覺得他們的麻煩比我多一些，拖我下水還差不多。」
風四娘說得是真情實感的，畢竟她被楚留香和陸小鳳救的次數還真的很少，這兩個損友還不如阿飛來得給力。
「那你要和我一起走麽？」王憐花突然開口道。
風四娘一怔，接著她陷入了沈默，似乎是在考慮。
王憐花說出那句話也只是心血來潮而已，此時也沒有催促她，就那麽站在那裏等著。
風四娘擡頭看著他，動了動嘴唇，訥訥道：「那我親你一下你能多留一會兒麽？」
這句話聽著有些耳熟。
似乎她之前就說過一句類似的，例如【我親你一下你能消氣麽】之類的……
王憐花楞了一下，然後他笑了，上前了一步，單手將人攬入懷中，湊過去在對方額間輕輕一吻。
風四娘楞在了那裏，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在夜色之中已經找不到對方的身影了。
——
風四娘回到客棧的時候，花滿樓和陸小鳳還在那裏等她。
見到她回來，陸小鳳立馬招呼她過來坐下，還義憤填膺道：「四娘你來評評理！花滿樓居然說你的壞毛病都是學我的，這怎麽可能？」
風四娘坐了下來，陷入了沈思：「我有什麽壞毛病麽？」
陸小鳳：「……」
陸小鳳震驚了——天哪！這個人竟然沒有絲毫自覺麽？！
「啊……也許我的確有很多壞毛病。」風四娘思考完畢之後，還煞有其事地點頭反省了，她沒有繼續檢討的意思，而是問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比試開始了麽？」
「應該要開始了。」陸小鳳說著站起來，他一直在這裏折騰和花滿樓閑聊未嘗不是想逃避這場決鬥的意思，雖然說著交給楚留香就夠了，但是在時間越來越逼近的時候，他卻越來越坐不住了，「我還是決定去看看……四娘你去麽？」
「我就不去了。」風四娘搖了搖頭，「我還有話和花滿樓說。」
陸小鳳有些詫異地瞥了她一眼，但是也沒有深究。而是體貼地把空間留給這兩個朋友，自己去看另一位朋友了。
風四娘則是在陸小鳳走後向花滿樓致歉：「抱歉花滿樓，我之前說的邀請李尋歡來參加表妹的婚禮可能要耽擱了，因為我的前輩離開了……」
「……不，還沒有婚禮一說，還沒那麽快。」花滿樓趕緊出言讓風四娘冷靜，同時也抓住了重點，「那位前輩離開了？去哪裏了？」
「他回海上去了，我不知道，大概是去當海賊王了吧。」風四娘嘆了口氣，接著下一秒打起精神來，「不要緊！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去請李尋歡吧！」
「……不，四娘你冷靜點。」雖然李尋歡脾氣好，但是風四娘如果直接上去這麽操作花滿樓還真擔心對方要見識一下小李飛刀的威力了，這麽一來他都沒工夫去管那個海賊王的稱呼了，「我會和我五哥說明，如果他想要請的話，找到小李探花送上一份請柬也不是什麽難事。」
畢竟花家的財力來說，送一份請柬去關外也是很輕松的事情。
「那也好……」風四娘還顯得有些遺憾，不過想到自己算是媒人，婚禮一定會邀請自己，她又開心了起來。
她打算先回江南去見一見林詩音。
第96章 蝙蝠的故事（一）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這一場比試風四娘沒有去看, 但是看著回來的阿飛那亮晶晶的眼神和躍躍欲試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場對於劍客來說十分精彩的比賽。
雖然風四娘沒有問結果, 但是看著陸小鳳和楚留香那安心的樣子, 就知道至少比試雙方至少都還活著。
這一場比試去圍觀的外人不少，除了要盯著葉孤城在比試之後勒令他履行皇命回到白雲城再也不出來的無情和冷血之外, 還有老實和尚、木道人等來看熱鬧的。
後者那一群除了熱鬧還是關心自己的小錢錢，畢竟他們也是在這場比試上花了大手筆下賭註的。
這場比試最後還是西門吹雪勝了，這個消息傳出來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首先這個結果是契合了風四娘之前下的結論, 一時之間她的威望更大了。雖然南王造反一事不可能傳出來讓民眾知道，風四娘在這件事情中的作用也不可能被說出來，但是這件事一出把她那本來就玄乎的名聲又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尤其是在大智大通死了的現在。
而這個事件中死掉的名人其實不止大智大通一個……還有一個是和風四娘一直關系不好的紅鞋子的首領——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本名是公孫蘭，她可不止公孫大娘這個稱呼而已，她還有著其他的頭銜, 例如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銷魂婆婆、熊姥姥……這些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名字都是公孫蘭一人。
尤其是賣糖炒栗子的熊姥姥為甚, 夜半三更賣栗子的熊姥姥賣的都是有毒的栗子, 而且她殺人根本不看對象，只看心情。更有甚者是賣給了可憐她一個大半夜還在賣東西的老婆婆的普通人，導致別人家破人亡。
風四娘最開始討厭起紅鞋子這個組織, 除了她自己喜歡紅色而對方把紅色作為了她們的代表色之外，還有她曾經和公孫大娘交過手的原因。
要知道除了薛冰之外, 一開始公孫大娘也是有招攬風四娘的意思的, 只是風四娘在她沒說出來意之前就顯出了十分的抗拒和敵對她才打消了念頭。所以在風四娘救了薛冰之後，公孫大娘也派出了薛冰去試探看看對方有沒有可能加入紅鞋子，之後連歐陽情都出動了……
當然, 公孫大娘也沒有料到，她派出去的兩個姐妹沒有什麽收獲，反而在傳聞中成了風四娘的後宮。
總之，風四娘和紅鞋子的不和她是公開表示過的，而公孫大娘的死訊傳出來之後，也有人把風四娘列為了第一個嫌疑人。
不過很快就有人否定了，因為風四娘在京城的這段期間基本上的時間要麽呆在六扇門、要麽和六扇門的人待在一起，還有了個【榮譽捕快】的稱號，怎麽著都不可能去殺人。
「你們知道殺死公孫大娘的人是誰麽？」有人神神秘秘道。
「是誰啊？」雖然對方賣關子，但是畢竟是大家都感興趣的事情，所以也很有人捧場。
而那人則是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是葉孤城！」
聽的人有些納悶：「葉孤城和公孫大娘有什麽仇麽？」
「葉孤城是和她沒仇，但是風四娘和她有仇啊！」
聽的人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你是說……」
「沒錯！葉孤城他是在為風四娘出氣啊！而且你不覺得奇怪麽？風四娘那麽早就下了斷言，她是百事通又不是神算子，然後還恰好西門吹雪贏了……」
「你是說葉孤城故意輸給西門吹雪麽？不可能吧？！」
「誰知道呢！你還記得之前葉孤城和風四娘見面時說的那段話吧？」
「對，我知道……等等！你不就是上次那個說葉孤城和風四娘是那種關系的那個人麽！」
「哎？趙兄原來是你啊！」
先不說這幾個在八卦的時候喜相逢的江湖人士，這次對於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鬥結果陰謀論的人的確還不少。
沒辦法，賭徒心理作祟，在崩潰的時候是需要找個發泄口推卸責任的，這種時候風四娘當然就是首當其沖的，誰讓她之前就篤定了結局呢。
而別看小酒館裏的八卦顯得挺無厘頭的還充滿了個人的臆想，要知道這個說法還有不少人認可的。
畢竟大部分的人聽個八卦第一反應也不會是去證實八卦到底是不是真的，先和朋友討論一番有個聊天打屁時的談資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群人的猜測雖然和真相八竿子打不著邊，但是有一點卻是真的——公孫大娘就是葉孤城殺的。
理由是因為公孫大娘看到了葉孤城和南王的密謀，為了保險起見葉孤城殺了她。
這點在之後六扇門也查了出來，只是公孫大娘本來就是六扇門通緝中的人物，葉孤城真的說起來還是為民除通緝犯的好人了，自然也不會因為這個追究他。
而江湖上沸沸揚揚議論著的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一戰到底有沒有黑幕，也只是在街頭小巷之間的話題，沒多久就會被新的消息給蓋過去。
至於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則是完全不受影響。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盡了力，這樣子便足夠了。
而當時看了那一場決戰的人也絕對不會認可這種說法的，因為他們親眼見證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比試。
兩人的比試從紫禁之巔挪到了紫金之巔，小皇帝自然不能出宮去看，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從無情口中問來了那場比試的始末。
聽罷之後他還頗為神往，並且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下葉孤城這個人：「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啊……」
無情：「……」風四娘偷偷地和聖上見面了麽？！
如果沒有的話，那就感覺更加可怕了啊！難道就之前短短的一次見面聖上就被風四娘影響了麽？而且那女人身上【六扇門榮譽捕快】的稱號也還沒有收回……風四娘在這次案件中也算是立了大功，似乎也不能貿然收回這個稱號……
就在無情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消除風四娘對六扇門的負面影響的時候，被當做大麻煩的風四娘已經出了京城，回到了江南。
和她一塊兒同行的還有花滿樓和陸小鳳。
「西門吹雪竟然和楚留香一起走了……」陸小鳳還沈浸在這個「兄友弟恭」的場景裏回不過神來，還不忘扭頭朝著兩個好友再度強調道，「他們竟然一起走了！」
「他們是親兄弟，一起走不是很正常的麽？為什麽你的語氣跟他們兩個私奔了一樣不可置信？」風四娘用莫名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而且還有阿飛在呢。」
畢竟是之前下了挑戰書的，阿飛在見識過那一場戰鬥之後自然不想錯過對戰的機會，楚留香覺得自己剛剛放下的心又被迫提起，就跟著先一塊兒去看看。
畢竟和葉孤城一戰西門吹雪也是受了不輕的傷的。
花滿樓臉上帶著笑：「四娘說得沒錯，人家親兄弟一起回家，你震驚什麽？」
「可那是西門吹雪啊！」陸小鳳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壞事……也許是西門吹雪忽然感受到有個哥哥的好處了！」
陸小鳳肯定沒想到自己是歪打正著了。
西門吹雪答應楚留香同行就是想躲著親爹而已。他的確越來越體會到有個哥哥的好處了。
到了江南之後，陸小鳳自然就是一場大案件之後的自我放松，跑去尋花問柳了。花滿樓也回到了自己的小樓，繼續感受著生命存在的可愛之處。
而風四娘則是去見了一趟林詩音。
對方看起來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眉宇間的郁色已經散去了不少。而且看起來比之前有自信多了。
風四娘旁敲側擊問了一番，得知林詩音和花滿玉之間關系是變得不錯了，但是距離林詩音放下心結能結婚估計還有一段路呢……風四娘只能感嘆花五童真是中看不中用，和林詩音聊了一會兒天，也沒有提李尋歡的事情了。
不過她不提，不代表林詩音不會提其他的。
「王前輩呢？他沒和你一起來麽？」林詩音其實只是純粹地好奇並且禮節性地一問。
因為目前來說，知道風四娘身旁的那位前輩就是王憐花的，除了阿飛之外還真的就只有她了。
風四娘聞言陷入了沈默之中，半晌之後，她一臉遺憾地回道：「他回海上去了。」
林詩音一楞，下意識地想問那你呢，但是見風四娘神色和語氣都如常，她立馬就把話咽了回去，岔開了話題。
林詩音這麽一提也讓風四娘想起了一些自己之前回避著的內容。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真的要說起來的話，大概就是遺憾。因為雖然不說，她還是挺喜歡王憐花在自己身邊的，包括去猜測自己身旁哪個眼熟的小美人是對方假扮的這種事情。
懷抱著這種懷念感，風四娘最近迷戀上了易容成各種人物去自己的朋友身邊看看對方什麽時候發現自己。
花滿樓還好，陸小鳳是差點被她嚇出毛病來。
畢竟無論是誰，在喝花酒的時候正想調戲一個小美人，結果那個小美人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自己還一臉痛心疾首地說「禽獸啊，你連你女兒都要下手」的時候……都會被嚇出病的。
陸小鳳覺得自己大概不能繼續在江南呆了，他不知道風四娘最近這個破愛好是什麽鬼毛病，但是這段時間他一定要遠離她！
不過陸小鳳的願望很美好，現實卻給了他一個致命的打擊——他還真的不能立馬遠離風四娘，因為風四娘被卷入了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中去了。
陸小鳳得知了消息之後就立馬風風火火地來到了花滿樓的小樓。
風四娘正在花滿樓的教導下給花澆花陶冶自己的情操，見到陸小鳳來了之後她還楞了一下：「陸小鳳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陸小鳳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但是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了，「你之前是不是說過王憐花前輩出海之後搜集了海上寶藏的事情？」
風四娘點了點頭。
陸小鳳又問道：「那你知道海上銷金窟蝙蝠島的事情麽？它和王憐花前輩有關麽？」
風四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知道蝙蝠島，但是和小花前輩沒關系。」
蝙蝠島最早的時候不是一個名叫韋恩的人建立的麽？然後傳給了一個叫羅賓的人，當然和王憐花沒關系了。
陸小鳳得到了證實，忍不住嘆了口氣：「但是現在江湖人士都在傳那是王憐花前輩建立的，並且都想要去找蝙蝠島做交易，而且用的還是你之前說的王前輩的故事為幌子……等等！？你喊他小花前輩？！」
陸小鳳說完之後聲音都變調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然後把人對上號再回憶了一遍以前的事情……陸小鳳的眼神從懵逼變得犀利了起來。
而風四娘則是在滿頭問號之後，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利用她在那裏給蝙蝠島當掩護做壞事呢。
在陸小鳳把以前的事情一一對上號的時候，風四娘也完成了自己的心裏掙紮，一臉凝重道：「我要出海！」
第97章 蝙蝠的秘密（二）
雖然風四娘嘴皮子那麽一碰就說要出海, 似乎很容易的樣子……但實際上真的要出海，是沒有那麽容易的。
看看上次她出海直接出意外還是蘇蓉蓉她們救的就知道了。
不用說她, 看看之後跟著的陸小鳳的悲慘遭遇也能知道。
不過陸小鳳現在關註的根本不是怎麽出海, 而是終於從風四娘的前輩真身那裏反應過來了。
陸小鳳之前不是沒有猜測過王憐花，但是很快被他否決了, 然後還一度歪到了諸葛小花身上去……現在猛地知道了真相，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陸小鳳徹底回過神後，發現風四娘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趕緊找到了花滿樓：「四娘人呢？」
「剛剛出去了。」花滿樓還有些驚訝, 「她剛剛不是還和你在說話麽？」
雖然沒聽到兩人具體說什麽，但是自己的小樓來了人，花滿樓這麽一個本就聽覺靈敏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呢。
「剛剛是……但是……」陸小鳳還憋著一口氣的感覺，聲音都一下子提高了，「花滿樓你知道四娘的那位前輩是什麽人麽？！」
花滿樓面帶微笑地點頭, 溫聲道：「我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什麽你知道？」陸小鳳的表情在一瞬間顯得有些滑稽, 內心湧上了一股子被朋友排擠之後的失落感, 就仿佛讀私塾的時候說好了要三個人一起放學回家一起走、結果卻發現另外兩個拋下自己先回去了的剛上學的學生一般，「她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四娘沒有告訴我，不過能推斷出來。」花滿樓解釋完之後還有些好奇, 「陸小鳳你居然沒有發覺麽？」
陸小鳳：「……」怎麽說呢……這大概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想了太多之後的結果吧。
「不過這樣子的話……情況就更加糟糕了啊。」陸小鳳長長地嘆了口氣。
花滿樓察覺到了對方的語氣不對, 也跟著擔心起來：「出什麽事情了麽？」
陸小鳳知道現在趕著去找風四娘也沒用, 而且他也需要讓自己緩一緩，就幹脆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先灌了一杯冷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說道：「花滿樓你可知道蝙蝠島？」
花滿樓對於這個名詞感覺有些陌生，但是他知道陸小鳳這樣子的口吻一定代表著這個地點背後有著很深的含義。
他皺起了眉頭：「我之前並未聽說過。」
「是啊，我以前也沒有聽說過的。」陸小鳳又忍不住嘆氣了，語氣顯得十分凝重，「但是最近，這個詞突然在江湖傳開了。大家都說只要你找到了蝙蝠島，你就能獲得一切想要的東西，只要你帶上足夠的錢。所以蝙蝠島又被叫做『海上銷金窟』。」
蝙蝠島蝙蝠島，顧名思義肯定是座島了。而只要能用錢就可以買到自己想要的，怕是有很多人會趨之若鶩。畢竟在這個江湖上，錢往往不那麽值錢，而錢換不到的東西卻有很多。
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各種象征著身份地位的珠寶、美人、甚至是權力……
花滿樓雖然生性溫柔，但是不代表他天真，他自然能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和這背後潛藏著的可能的骯臟交易。
「你因為這件事情來找四娘……是想要問四娘蝙蝠島的事情麽？」花滿樓問道。
雖然知道好友看不見，陸小鳳也還是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點疲憊：「如果只是那麽簡單就好了……花滿樓你應該還記得大半年前四娘說的王憐花前輩的海上寶藏的事情麽？」
花滿樓楞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啊……我記得。那應該只是四娘胡說的吧？畢竟最後王前輩本人都來了……不過王前輩看起來並不介意。」
「現在不是王前輩介意與否的事情了。」陸小鳳擡手揉了揉眉心，企圖緩解一下自己因為接受的信息量爆炸而發疼的腦袋，「不知道是哪個別有用心的人把四娘之前說的事情和蝙蝠島聯系了起來，說蝙蝠島上的東西就是王前輩找到的海上寶藏，而蝙蝠島的幕後之人就是王前輩本人！」
花滿樓一驚，神色也變得凝重了不少。
他們既然都知道王憐花是之前見過的風四娘的那位前輩，那麽即使風四娘沒有說，他也不會認為這蝙蝠島的主人會是王憐花了。
畢竟一來王憐花不缺錢，二來會幫助他們揭穿南王篡位陰謀的人，也必定不會是幹蝙蝠島上的買賣勾當的人。
再說了，就算是他們看錯了王憐花……那麽能做到那種地步的聰明人，怎麽會不繼續把蝙蝠島的存在隱瞞著，反而要把自己的真身暴露呢？
「……這背後之人，是沖著王前輩，還是沖著四娘來的？」花滿樓雖然這麽問出口了，但是他其實心裏已經知道答案了。
王憐花都已經出海那麽多年了，他這次來中原也沒有用過真身，沒人知道的。
相反的，風四娘這段時間名聲大噪，而且在這種時候流出這種傳言……
「這絕對是沖著四娘來的。」陸小鳳苦笑道，「唯一稱得上是好消息的，大概就是四娘和王前輩關系不錯，至少不會因此遷怒她了。」
然而花滿樓還有著一層隱隱的擔憂：「要不要問問四娘，如果能聯系上王前輩的話，或許事情會更容易一些。」
陸小鳳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陸小鳳緩過來之後就和花滿樓一道找到了風四娘。
彼時風四娘才剛剛在外頭打聽完消息回來，聽到陸小鳳和花滿樓的問話，她沈默了好一會兒後，才道：「這恐怕不行了，王前輩已經回海上去了。」
王憐花當時和沈浪夫婦以及遊俠熊貓兒一道歸隱去了海外仙山這點是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的，聽風四娘這麽說，陸小鳳和花滿樓也有些遺憾地放棄了之前的打算。
只是這樣子一來他們就能確定對方是沖著風四娘來的了。而且這個時機挑得也太好了一些……
「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只有我們自己去查探了。」陸小鳳說著，沈默了半晌後，無奈地拋出了第一個問題，「那麽……我們現在第一步就是要找到這個蝙蝠島……四娘你之前說知道這座島，和我們詳細說說吧。」
「好！」風四娘說著，露出了滿是遺憾的表情，「我剛剛也去打聽了一下如今蝙蝠島的消息……沒想到蝙蝠島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陸小鳳雖然沒咋明白，但是也聽出來了對方話語中暗含的意思，遲疑道：「你是說……這蝙蝠島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歷史？」
「是啊！」風四娘點了點頭，開始說起來，那一股子架勢讓陸小鳳覺得很熟悉，似乎之前就出現過好幾次。
「蝙蝠島是一個叫做韋恩的人建立的，他還有個管家叫做阿福，一直兢兢業業地服侍著他。而韋恩建立蝙蝠島的時候，也並沒有銷金窟一說……不，或者可以說是銷金窟，但絕對不是如今的銷金窟。」風四娘語氣夾雜了幾分惋惜，「他並非中原人，是當地的第一大富豪，富有程度就相當於花家是江南第一富一樣不可動搖吧。蝙蝠島也是他買下來並且建立的屬於自己的莊園，全都是用的自己賺的和祖輩積累的錢。」
陸小鳳已經被這個故事吸引了，他很捧場地問了下去：「那他建立蝙蝠島是為什麽呢？」
「因為他的故鄉有很多窮兇極惡的犯人，而當地的官府根本拿他沒有辦法。」風四娘說著，還搖了搖頭來加強自己的嘆息感，「韋恩不想看到自己的故鄉哥譚變成那樣子，尤其是在他的父母被當地那群作亂的犯人殺了之後，他決定自己出來維護正義。所以他就利用重金打造了一個堡壘，在這個堡壘裏苦練武藝、鉆研武器，在學有所成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白天，他依舊是那個富豪；但是在晚上，他會搖身一變，蒙上自己的面容，身穿一身黑衣去打擊犯罪行俠仗義。而因為他蒙面方式比較特殊，不是蒙下半張臉，而是蒙上了上半張，還身穿一身黑披風，宛若黑夜裏的蝙蝠，所以哥譚的民眾都稱呼他為——蝙蝠俠！而那個堡壘，就是最開始的蝙蝠島！」
風四娘說到最後漸入佳境，拿出了自己說書時的氣勢，抑揚頓挫、擲地有聲的。
陸小鳳聽得入神：「原來如此……那為什麽現在的蝙蝠島……」
「因為韋恩終究會老的，但是那群犯罪者還一直會有的新的出現，所以蝙蝠俠不能老。」風四娘嘆了口氣，「韋恩挑中了自己的助手羅賓成為自己的繼承人……但是他的徒弟不止一個，所以繼承人人選不只有一個，而且年輕人的想法也總是不同的……我不知道蝙蝠島出現了什麽變故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看起來可能已經徹底易主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也為之嘆氣惋惜著。
一代大俠陷入英雄遲暮、後繼無人的困境，最終自己原本為了民眾為了正義銷自己的金打造的「銷金窟」，如今卻變成了盯著別人的錢財孕育滋生黑暗的銷金窟。
怕是韋大俠知道了，九泉之下也難安吧。
花滿樓則是多想了一些，問道：「這個助手羅賓和之前四娘你講的留下了海上寶藏的那個海賊羅傑有什麽關系麽？」
風四娘被問得一楞，瞇起眼睛想了想，半晌後肯定道：「羅賓是羅傑的孫子！他在海上行走的時候就化名為路飛！」
「別管路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麽找到蝙蝠島……」陸小鳳看向了風四娘，「四娘你知道蝙蝠島的歷史了，能知道位置麽？」
「我雖然不知道位置，但是有人知道，還給我發了請柬。」風四娘說著，就掏出了一封看著就價值不菲的金色信箋放置在桌子上，還往陸小鳳的方向推了推，「蝙蝠島的主人邀請我參加拍賣會，說是有我屬意的割鹿刀。」
第98章 蝙蝠的秘密（三）
風四娘對此其實還挺意外的。
因為她想要割鹿刀這件事也只有在蕭十一郎偷了紅袖刀的消息傳出來之後, 她和追命還有阿飛說過。
在外頭，別人根本不知道她想要這個的。
風四娘覺得追命必定不是個多舌之人, 畢竟她當時說想要割鹿刀也是有點麽帶有玩笑性質的……而阿飛就更加不會說了。
如果這樣子都被人聽了去, 那這蝙蝠島的勢力還真是令人細思恐極。
風四娘能想得到的，在座的另外兩人不可能想不到。
陸小鳳率先問道：「你想要割鹿刀？」
對於這點風四娘倒是沒有隱瞞, 點了一下頭：「是，我之前最想要的就是這把刀。」
「割鹿刀……是相傳徐魯子所鑄的那把？」花滿樓也有所印象，「四娘你和誰說過想要這把刀麽？」
畢竟他和陸小鳳兩個風四娘的好友都不知道, 證明了風四娘也沒有把這件事到處說去。那麽蝙蝠島的人居然知道……這件事情背後所隱含的內容就很值得商榷了。
其實花滿樓等人都是屬於燈下黑了。
畢竟風四娘雖然沒有把割鹿刀說出去，但是風四娘那句名言可不止一人知道的——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 玩最利的刀, 殺最狠的人。
這句宣言在之前可有名了, 最近只是因為風四娘另外的名頭起來了才逐漸被人所遺忘。
可是知道這句話的人不再少數。
而割鹿刀，當然稱得上是最利的刀，甚至因為它失傳的那些年更加給其添上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我是說過……但是只說過一次, 畢竟割鹿刀失傳已久……況且那次應該也不至於傳出去才對。」風四娘將自己提起割鹿刀的場面說了一遍，然後下結論, 「阿飛和追命都不會說出去的。」
關於這點花滿樓和陸小鳳也是讚同的。
「這麽看來……這個蝙蝠島倒是有點本事了。」陸小鳳拿起風四娘剛剛遞過來的請柬看著。
那張請柬正面就寫了一句話「蝙蝠島有風姑娘您想要的割鹿刀, 靜待風姑娘的大駕光臨。」
陸小鳳翻過來，發現請柬背面畫著一只蝙蝠。
蝙蝠四周是像是水流一樣的一些彎曲的線，左上角還畫了個發光的圈圈。
線代表著水流, 發光的圈圈肯定太陽，這個毋庸置疑。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水流的線之間還畫著一些大小不一的黑點。
三人也知道追究對方怎麽知道風四娘消息的情況很無用，所以開始根據圖推斷起來。
陸小鳳把畫面一說之後，花滿樓也拿過了請柬，根據上面的墨跡判斷著圖案的模樣。
「現在我們也就能看出一個海上而已。」陸小鳳顯得有些泄氣，盯著請柬仿佛要把它看出花來，「這個黑點到底代表著什麽？礁石麽？難道是群島的位置？」
「也許這些黑點只是誤導的因素呢？也許太陽的方位才是關鍵。」花滿樓也猜測著。
但是兩人畢竟對於出海掌舵一事了解甚少，在這裏瞎猜也不是什麽辦法。
「不管了！」陸小鳳一拍桌子，「既然我們看不出來，就去問問能看得出來的人吧！」
陸小鳳說的不是別人，正是楚留香。
相比陸小鳳、花滿樓和風四娘三人，楚留香的出海經歷可比他們多多了。
而且楚留香也不難找。
楚留香見到三人，也沒有什麽意外，還想得頗為高興，只是這高興中又帶著一份了然的嘆息：「我本來還想著去找你們的……現在看來省事了，但是要處理的事情似乎要變得更加麻煩了。」
陸小鳳和風四娘面面相覷，最終由著花滿樓作為代表發問：「香帥你的意思是……」
「你們先看看這個。」楚留香掏出了一份請柬放置在桌子上，陸小鳳和風四娘一看，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花滿樓雖然看不到，但是也能感覺到周圍變得凝重的氣氛。
他問道：「香帥不介意我看一看吧？」
楚留香立馬道：「自然不介意，花公子請。」
花滿樓拿起桌子上的請柬，摸了摸，立馬了然——這個手感和風四娘拿出來的那份請柬一樣，他立馬知道了這份請柬的來處。
而裏面的內容也和風四娘的所差無幾，只是從割鹿刀變成了楚留香的身世之謎。
如果是王憐花或者玉羅剎在的話，恐怕是要那麽緊張一下下，然後思考這個身世之謎到底是說楚留香自己信的那個還是楚留香真正的身世。
但是在場的幾個人對於這個身世之謎卻是毫無異議地達成了一致，所以這個時候的想法也是高度一致的——糟了！西門吹雪和楚留香的兄弟關系要保不住了！
然後他們才想起了玉羅剎，這才驚覺如果玉羅剎的稱號出來的話，恐怕事情會變得更加糟糕。
怕是和玉羅剎、和羅剎教有仇的人，以及其他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都會齊刷刷地來找楚留香的麻煩。
這麽一對比起來，楚留香這邊的情況看起來比風四娘的還要嚴重。
說完了自己的事情，楚留香也立馬問了對方的。得知風四娘得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請柬之後，他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不好的預感果然是真的。
一時之間，四個人都顯得十分嚴肅。
「光是呆在這裏是等不到真相的，所以我們要出海。」陸小鳳拿著筷子敲擊著杯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完全沒有個節奏，「問題是怎麽出海，蝙蝠島又在哪裏。」
當然幾人也想過會不會有人來接，不過這都沖著自己來了，他們肯定不放心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敵人手中的。
「出海這點交給我吧……雖然這個太陽不能判斷出準確的方位，但是也能有個大概的方向，況且……」楚留香停頓了一下買了個關子，拖長語調道，「這蝙蝠島既然決定開拍賣會，那必定不只我和四娘兩個人參加。」
幾人沈重的臉上這個時候才多出了一絲笑意來。
沒錯，既然是拍賣會，那必定是人越多越好了。
定下計劃之後，幾人也終於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楚留香還多問了一句風四娘知不知道蝙蝠島，然後也聽了蝙蝠島的創始故事。
他還顯得有幾分唏噓：「韋大俠可惜了……等一下，那羅賓有繼承他的衣缽麽？」
「這個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陸小鳳插嘴道：「既然羅賓去了海上都改名了，那肯定就不會繼承了吧……畢竟另一邊是自己的親爺爺羅傑啊。」
楚留香也點頭：「也對……甚至為了找回爺爺的寶藏都改名路飛了。四娘你剛剛不是說韋大俠的徒弟不止一個？」
「是啊。」風四娘努力地想了想，還是再度想起了一些內容，「不過他的徒弟下場都不怎麽好……有個叫做傑森的孩子就是被他的宿敵周可兒抓走殘忍虐殺了。」
這麽一說，陸小鳳幾人又是一陣唏噓。
閑聊就到此為止了，幾人還需要趕著時間點去海邊，還需要租船，還有一堆事兒呢。
不過在出發之前，風四娘先變裝了。
「從現在開始，叫我風四郎。」風四娘用著清脆的少年的嗓音說道。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白衣，整一個少年郎的模樣，手中還裝模作樣拿了把折扇，易容堪稱完美，耳洞也遮蓋起來，甚至做了假喉結。舉手投足之間還帶著幾分少年的傲氣與自信，整一個初出茅廬想要闖蕩江湖的世家公子的模樣。
不得不說在得到了《憐花寶鑒》以及王憐花的指導之後，風四娘的易容術真的是突飛猛進。如果不是因為她不會縮骨功的話，恐怕扮演一個八尺大漢都不在話下了。
陸小鳳看了都忍不住誇讚道：「你的易容有長進啊！如果不是看著你進去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楚留香也讚嘆道：「四娘的易容術進步了很多。」
風四娘傲然道：「那當然！這幾個月我都有好好練習的！」
而陸小鳳的表情則是變得有些不對勁了——是啊，當然好好練了啊，還嚇得他一個月不敢再去逛那條花街了。
不知道陸小鳳心中所想的風四娘展開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還在那裏暢想著：「我要取個什麽名字好呢……現在開始叫我風四郎吧！」
陸小鳳當即就噴出了一口茶水，覺得自己剛剛都白誇了：「……你這豈不是跟沒換名字一個樣！」
「啊，對哦……」風四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叫陸四郎吧，因為要和父親一個姓。」
這次輪到了楚留香噴了，不過他和剛剛的陸小鳳還不一樣，他這是憋笑憋不住惹的。
「你的要求可真多。」風四娘皺了皺眉，然後仰了仰下巴，開始思考起來，「我要數數，現在還剩下哪個數字沒有人用。三是三葉，四是我，七是花滿樓，十一是蕭十一郎，十二是阿飛……楚留香，你到底是要選六還是十三？」
楚留香：「……」他已經不笑了，所以能一個都不選麽？
花滿樓端著微笑，思緒已經跑遠——還好他在他家本來就排行七有個花七童的稱呼啊……
陸小鳳忍不住了，接道：「就二吧，你就叫風二好了！因為你這倒黴孩子夠二！」
「那可不行！多難聽啊！」風四娘對於陸小鳳的悲憤嘲諷毫不在意。
而楚留香則是看著風四娘易容後的那張臉，越看越覺得眼熟。
「四娘……」楚留香有些不確定道，「你這模樣，可是有參考阿飛的長相？」
「是啊！」風四娘點頭。
她觀察最多的少年除了少年時期的蕭十一郎之外就是阿飛了，那她肯定選擇阿飛了。
不過這麽一來和阿飛的面容就有幾分相似了，而阿飛是沈浪的兒子……風四娘忽然靈光一閃，覺得自己想出了一個精妙絕倫的主意。
「我決定了！我現在的名字叫做沈萬三！」風四娘說著還豐富了自己的人設，「我現在是沈浪和朱七七的兒子！」
第99章 蝙蝠的秘密（四）
雖然風四娘說得興致沖沖的, 陸小鳳進入了一個完美的老父親的角色——抨擊給自己的女兒的心血來潮：「你這是嫌你自己還不夠醒目麽？！」
「等一下，陸小鳳。」打斷他的不是風四娘, 反而是花滿樓, 「我覺得四娘這個提議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風四娘說的其實仔細一想還是挺聰明的。
首先她不用擔心沈浪夫婦突然冒出來揭穿她，畢竟沈浪夫婦人不在, 而且就算這個消息被驚動了，還有王憐花能幫忙解釋，最後沈浪夫婦也不至於興師問罪。
而且風四娘如果用一個不知名的身份……看看和她同行的都是些什麽人。陸小鳳、花滿樓、楚留香……這樣子她到底是誰實在是太容易猜出來了。
雖然說也可以四個人一起易容, 但是這樣子暴露的幾率太高了，還不如不易容呢。
而且這次沈萬三……啊不是，沈浪夫婦的兒子出來的話，似乎也不那麽奇怪。
畢竟說了蝙蝠島的主人是王憐花，沈浪夫婦和王憐花是朋友, 那如果那個消息是假的, 身為沈浪之子在外遊歷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 想要去一探究竟，也順理成章了。
「你這麽說也沒錯……」陸小鳳也不是不明白，他嘆了口氣, 沒有之前那麽反對了，不過他還是有些納悶, 「但是為什麽要和阿飛那麽像？王憐花和沈浪夫婦又沒有親戚關系, 你又不是假扮王憐花的兒子。」
不怪陸小鳳這麽說，因為他沒見過王憐花的真容、也不知道阿飛是沈浪的親子，那麽自然地就認為是外甥似舅、阿飛像王憐花了。
而風四娘也不會解釋的。
即使眼前的都是她信得過的朋友……可是阿飛之前很明顯不想說出來, 說是要等到自己名揚天下之時才可能說……那她這個被叫舅媽的人自然不能無視外甥的自我意願了。
「啊，說到這個……」楚留香被陸小鳳這麽一打岔才恍惚間想起來，有些不確定地朝風四娘問道，「那位前輩就是千面公子王憐花麽？」
「是。」既然王憐花已經回海上了，再加上剛剛的對話和以前的蛛絲馬跡也足夠讓楚留香自己猜出來了，風四娘也不想欺騙朋友，直接承認了，並且她還放了一招大雷，「之前的王小花和白蓮花都是他。」
「噗——」原本因為說話說多了有些累了的陸小鳳端起一杯茶，還沒喝下去就被這句話給嗆了出來，連連咳嗽，因為過於激動聲音都變調了，「什麽？！」
這一時間，那位賣身葬父的小白花、後來又獻藥救回了閻鐵珊的王小花、對著風四娘使小性子的高冷少女白蓮花的模樣在陸小鳳的腦海裏一一閃現而過，最終都回歸到了他所見到的那位紅衣前輩的臉上。
陸小鳳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不！重合不起來啊！
不止陸小鳳這樣子，楚留香的情況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
畢竟他雖然沒有見過賣身葬父的戲碼，但是也是見證過為愛臥底的王小花質問誰是白蓮花的戲碼的。
「……怪不得被稱之為千面公子呢。」楚留香強忍著自己說臟話來驚嘆的沖動，有些艱難地感慨了一句。
花滿樓比他們兩個都好一些，畢竟他直接參與的事情少，而風四娘寫信告訴他自己遇上的大事情自然也不會說是哪個大美人看上自己了或者是王憐花又假扮了哪位美少女和自己有著怎樣怎樣的關系，所以他的接受度是最高的。
畢竟他只見識過賣身葬父小白花和妙手回春王小花，而且因為看不見所以也不知道王憐花的女裝是何等的惟妙惟肖。
只是身為風四娘的朋友，花滿樓關心的是另外的一點：「既然如此……四娘你和王前輩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呢？」
如果風四娘和王憐花還有往來的話，花滿樓是絕對不會這麽問的。
但是現在風四娘都說明了王憐花回海上去了，那麽花滿樓就打算問個清楚了。
畢竟阿飛還喊著風四娘舅媽呢……而且風四娘每次給自己寫信，都沒有一次直接說過兩人的關系，也讓花滿樓察覺到了些許端倪。
花滿樓這麽一問，另外兩人也立馬看向了她，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雖然不如花滿樓那麽直接地感受到不對勁，陸小鳳和楚留香哪個不是泡妞高手，對於這方面來說經歷心得都可以出書立傳了。有用不有用另說，兩人對於女孩子的心思不說把握到位，但也不至於睜眼瞎。
而風四娘則是語氣平靜地回答：「應該算是師徒吧。」
這一下，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有師徒情誼這點三人自然都猜到了，畢竟風四娘的易容術和輕功的突然飛速進步就看得出來。
至於其他的麽……最近還沒有需要她上前打架分擔火力的場景出現，所以尚且不能判斷。
但是……他們也沒有忽略風四娘說的「應該算是」。哪會有正常的師徒關系，是師父和徒兒假扮夫妻，甚至師父的親外甥都是那麽認為還喊這個徒弟為舅媽……等等，應該是親外甥吧？
陸小鳳趕緊問了一句：「阿飛是王憐花的親外甥麽？」
因為內心隱隱約約地為風四娘擔憂和不平，陸小鳳都不再繼續尊稱為前輩了。
「是啊。」風四娘點頭，她也反應過來了，知道面前三個表情不一的朋友擔心地是什麽，於是趕緊道，「別擔心，我和小花前輩之間什麽都沒有。」
三人稍微松了口氣，但是楚留香又接著問道：「那為什麽你們要假扮夫妻……」
「誰知道呢。」風四娘幽幽道，「也許是小花前輩比較喜歡不倫的刺激感。」
三人：「……」不知道為什麽，風四娘這麽一說，他們反而覺得應該真的沒有什麽了呢。
花滿樓是第三個問話的人：「什麽叫做應該算是師徒？」
「因為我並沒有正式拜過師，小花前輩也沒有正式收徒過。」風四娘說道，接著停頓了一下，聲音稍微低了一些，「但是小花前輩把記載了他畢生心血的秘籍《憐花寶鑒》交給了我。」
三人皆是一驚。
這樣子的秘籍所代表著什麽，稍微在江湖上混了點時日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說是他們三人了。
這麽一來，其他的不清楚，但是有一點他們能確定——風四娘的確對了王憐花的胃口，讓其覺得她是繼承他的衣缽之人。
只是楚留香和陸小鳳會多想一些……例如莫非是因為風四娘那作風和配合對方的演出而合了眼緣？
這麽一來的話，對方選擇風四娘做徒弟倒是能理解了。
畢竟像是風四娘這種性格的還神奇地活到現在，江湖上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啊。
「怪不得你非要出海。」陸小鳳嘆息了一聲。
如果只是單純的相識的話，其實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但若是已經是師徒之情的話，身為徒弟自然有必要把這件事情給弄清楚了。
這也是義務。
「但是為什麽叫做沈萬三？」陸小鳳還是納悶這個名字，「你就那麽喜歡數字麽？」
「因為沈萬三一聽就很有錢的感覺啊！」風四娘有些不服氣，「我娶的這個名字多好，多富貴的感覺！你看，如果按照我現在的身份來說，我的外公就是朱百萬，我的母親是朱七七，我的舅舅是朱八，那我叫沈萬三豈不是一脈相承？」
陸小鳳嘴角抽了抽，反駁道：「那你怎麽不叫沈四九？」
陸小鳳只是習慣性地嘴賤一下，畢竟母親朱七七，那麽七七四十九，剛剛好。
他只是隨口一說，但是架不住聽的人很認真。
「這個的確不錯！」風四娘眼前一亮，由衷感謝道，「不愧是我父親取的名字！」又暗指了自己的馬甲的母親，又能代表著自己的本命「四」！
陸小鳳：「……不，你現在的父親是沈浪。」
這個別想賴他頭上了。
就這樣子，四人決定就以這樣子的組合出發了。
風四娘最終的模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一來是她的身高的局限只能扮做少年，二來是如果要演沈浪和朱七七的兒子，那年齡肯定也不能超過十五歲。
而四人來到了海邊的碼頭，尋找船只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沖突。
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四歲左右的嬌蠻少女和「沈四九」打了起來。
第100章 蝙蝠的秘密（五）
這件事要牽扯到他們正準備上船的時候。
雖然幾人不差錢, 但是他們並沒有單獨包一艘船，而是特意挑了一艘大船上去了。
這首先麽, 是大船更有長途出海的安全保障。其次麽……他們看到了去那艘大船上的, 有不少「熟人」。
這個熟人不光是指他們認識的人，最主要指的是在江湖上有名的人。
他們有的改頭換面, 有的藏頭露尾，這麽一番操作下來，讓陸小鳳幾人想不注意都難。
幾人上船還是很順利的, 並且也得到了雅間和上座。
畢竟他們之中有個花滿樓和被閻鐵珊無上限接濟的風四娘。要知道為了演好「沈四九」這個角色，風四娘把自己的一身都改了。她還對裁縫提要求了，說要表現出「雖然我很有錢但是我努力地想要搞得低調一些可是我的料子都要用最好的只要是家中和我一個檔次的人都看得出來」，讓成衣鋪掌櫃楞神了好久。
「我們的沈小少爺，這艘船配你的身份會不會顯得有些寒酸了？」陸小鳳打趣道, 語氣裏滿是戲謔。
「還成吧。」風四娘掃視了周圍一番, 態度還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 咕噥道，「還有，別喊我什麽小少爺了……搞得跟我的下人一樣, 陸小鳳你直接喊我『四九』就行，再不濟『阿四』也可以。要是讓我的父親知道我讓一介長輩這麽喊我, 他是會教訓我的。」
她倒是把自己的人設貫徹地很徹底, 讓陸小鳳都有些佩服起她來了。
楚留香倒是覺得這點挺有意思的，還忍不住笑了起來：「就是說啊，陸兄, 你這樣子豈不是置我們的沈小兄弟於麻煩之中了麽？」
「好了，兩位。」花滿樓語氣溫和，坐穩了那個和事老的位置，「你們不要這樣子老是去打趣阿四了，他還小呢。」
幾人在出發前就商量過，為了隱瞞好身份，那自然人設要補充完整。所以「沈四九」就變成了因為外出遊歷發現了王憐花的傳聞，很是好奇準備一探究竟，並且見到了風四娘得知了蝙蝠島的所在，拿上了請柬過去。因為不放心這位「大侄子」獨自前往，風四娘還特意拜托了陸小鳳和花滿樓照看，並且和一同被邀請了的楚留香一道前往。
這個人設只要不是王憐花或者沈浪夫婦親自出來揭穿，那堪稱完美。
而為了貫徹這個形象，風四娘也在上船的那一刻就徹底進入了角色，雷打不動。
陸小鳳剛剛佩服完，立馬就遇上了讓他頭疼的事情。
因為「沈四九」遇上了一個同樣不差錢的嬌蠻少女，然後兩人發生了口角打了起來。
至於兩人是為何發生口角麽……這要從幾人剛剛進入自己的包廂休息、而風四娘說出去轉一圈開始說起。
風四娘這麽一轉，就不小心撞到了拐角處的少女。
說是她撞到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她覺得是那少女故意撞上來的。
這個時候風四娘還沒有什麽，只是比較敷衍地道了個歉就離開了。
結果他回到包廂沒一會兒之後，就有人連門都不敲闖了進來，沖著風四娘喊道：「剛剛撞我的小子！我的珍珠是不是你偷的？」
這個闖進來的是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她穿著一身華貴的男裝，但是卻也沒有遮掩自己的女性特征，一看就看得出是個女孩子，而且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大眼睛、高鼻梁、櫻桃嘴，無論是誰都要承認這小姑娘是個美人胚子。
陸小鳳和楚留香兩人立馬進入了看好戲的狀態，只有花滿樓微微蹙眉，問道：「這位姑娘，可否是有什麽誤會？」
「哪裏有什麽誤會！剛剛就是他撞了我之後我頭上的珍珠不見了的！」少女語氣顯得有些嬌蠻，還帶著一股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你如果沒有偷我的東西的話，就讓我搜身！」
風四娘原本還一臉不耐煩的模樣，聞言立馬看過去，眉頭一皺：「憑什麽？」
被拒絕了之後的少女不怒反笑：「你不讓我搜身，是不是心虛？」
「放屁！」風四娘一挑眉，一股子世家子弟的紈絝勁兒顯露了出來，「小爺犯得著偷你的東西？」
「誰知道呢，有些人就是人不可貌相啊。」少女撅了撅嘴，「指不定你就是有那樣子的嗜好。」
風四娘一臉不悅地盯著她半晌，忽而一笑，態度從一開始的不悅變得閑適起來：「好啊，你先讓我搜，搜完了我再搜你，這樣我才不虧。」
少女楞了一下反應了過來，臉一瞬間變得爆紅，怒喝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臭小子！」
她不止嘴上罵著，手中的劍也抽了出來。直接沖著風四娘刺去，又快又狠，而且一下子就是瞄準了對方的咽喉。
風四娘往旁邊一躲，只以自己手中的折扇來應對。她將折扇合起，輕輕地一擋。不急不緩的一個動作，卻讓少女的劍停了下來，無法再前進半分。
但是少女自然不甘示弱，變換了一套劍法，劍光綿密，宛若一張大網沖著風四娘鋪天蓋地而來。
如果少女以這般的練劍速度再過個十年，那風四娘必定不是對手了。
可惜了，她眼前看起來和她一般年紀的少年，實際上是個比她要大上十歲的老江湖了，而且天賦不比她弱，學的也不比她少。
所以風四娘只是在對方以帶著絕對的殺氣攻過來的時候，朝著她露出了一個帶著點嘲弄的笑容，只以幾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身法閃過，間或用手中的扇子擋了那麽一兩下。
少女覺得自己被小看了，臉色一變，一咬牙，劍法又發生了變化。
那原本的大網消失了，但是又似乎還存在著。這一次的劍法不再綿密，卻變得虛幻起來。
另一邊坐著的楚留香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
他看出來了這一招出自哪裏了——華山派的鎮山劍法「清風十三式」！
但同時他也認出了這個少女是誰——她就是萬福萬壽園的金太夫人的第三十九孫女，「火鳳凰」金靈芝！
而金靈芝根本不是華山派的人！
原本不打算幹涉的楚留香上前了，他捏住了金靈芝的手腕制住了她的動作。
金靈芝掙脫不得，臉色一變，帶著點不甘心怒笑道：「卑鄙的人的隨從果然也是卑鄙的！只會耍陰招！真不要臉！」
「隨從」楚留香嘆了口氣，倒是也沒去反駁這個，而是笑了笑，問道：「我攔下姑娘只為問姑娘一句話……你剛剛使的那一招清風十三式，是從哪裏學來的？」
金靈芝面色一變，她的眼珠轉了轉，大聲道：「你說什麽清風十三式！我怎麽不知道！」
這種色厲內荏的死不賴賬簡直就像是小孩子耍賴，不過她本就只有十四五歲，所以也算得小孩子。
「你們難道想要以多欺少麽？」金靈芝見楚留香不說話，聲音更加大聲了起來，「好啊！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是見不得我要打敗你們家少爺了，所以就故意誣陷我說我使出了我沒聽說過的招式好給你們家少爺遮羞！」
原本臉上還帶著笑容的風四娘忽然間面色一冷，冷冷道：「楚大哥，你放開她。」
楚留香一楞，看過去，雖然不知道風四娘為什麽忽然生氣也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介於兩人身為朋友並且一起解決過不止一次案件的默契，他還是松手了。
就在這個時候，風四娘動了，她以旁人幾乎要看不清的速度上前，手中的折扇輕巧地一出，金靈芝只覺得手腕一陣痛麻，手中的劍控制不住地掉到了地上。而下一秒，那把折扇已經抵在她的咽喉處。
原本金靈芝應該暴怒的，卻因為這猝不及防的幾招，被嚇得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而意識到自己的這一退之後，她的臉色一青。
她知道自己這下子就已經是徹底輸了。
「切，真是無趣。」風四娘的手停頓了一兩秒之後，收回了折扇，手中的扇子還在手中轉了幾個圈再往上一拋，落下來的時候捏住扇柄，唰得展開。
「真的想要和你打的話，你以為你能在我手下撐過三招？」風四娘說著，還冷哼了一聲，帶著點不屑的態度，「原本小爺只是看你長得還算可愛，想要逗逗你的，誰知道你不僅脾氣爛嘴也臟。算了，是小爺我眼光差，我不幹了。」
金靈芝的臉色一陣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顯然是氣急了，但是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因為很明顯對方剛剛就是讓著自己的，如果真的用真功夫的話，她就是明擺著的手下敗將。
「……你給我等著！」她恨恨地瞪了風四娘一眼，扭頭就要走。
風四娘出聲道：「哎——等等！把你的劍帶走！不然到時候你再來說我們偷了你的劍怎麽辦？」
原本已經走到了門口的金靈芝停下腳步，怒氣沖沖地回來撿起地上的劍。
而風四娘則是臉上帶上了笑，用一種慵懶的口吻道：「對了，你要的珍珠還給你了。」
金靈芝一楞，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上。珍珠的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了她的頭上，可是卻不是她原本的那顆，雖然從成色上來看比她掉的那顆也差不了多少。
她有些愕然地擡頭看向風四娘。
披著少年皮的風四娘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折扇，勾起嘴角，還是用著諷刺的語氣道：「下次要來搭訕小爺我，用高明一點的招數吧！」
金靈芝怒喝道：「誰要搭訕你了！」
雖然她是生氣的口吻，但是很明顯氣勢比之前弱了許多，態度也有些些許不同。
她沒再多說什麽，直接往門口走去，在將要跨出門檻的時候，她又回過頭來：「餵！你叫什麽名字！」
「你懂不懂禮貌？在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會先自報姓名麽？」
「你——」金靈芝咬了咬唇，居然忍了下來，「我是金靈芝，你叫什麽？」
風四娘老神在在的：「沈四九。」
「你的名字真奇怪！」金靈芝雖然那麽說著，聲音裏卻帶上了一絲笑意，她說完之後就扭頭走了。
楚留香和陸小鳳看得目瞪口呆。
花滿樓雖然看不到，但是也基本憑借著腳步聲和他們的對話猜出了發展，臉上也是帶著笑。
「我這是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無視地那麽徹底！」陸小鳳感嘆道。
「陸小鳳你莫非吃醋了？」花滿樓笑道，「因為阿四比你還受歡迎。」
「是啊！」陸小鳳的語氣都帶上了幾分驚嘆，「我萬萬沒想到阿四有這種天賦！」
楚留香忍笑道：「這大概就是虎父無犬子吧。」
陸小鳳：「……」這就過分了啊。
而風四娘則是一屁股做了下來，長長地籲了口氣，已經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我就知道那個女孩子有問題……沒錯她的珍珠就是我偷的，但是那是我發現了她故意撞我，為了將計就計我想看看對方想幹什麽……沒想到這個女人那麽兇。不過好歹試探出來了，楚留香你剛剛說她用的是清風十三式對吧……嗯？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其實不止是楚留香，包括陸小鳳，甚至包括花滿樓，此刻都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神情看著她。
這個人不是個男人真是太好了。——三人心想。
陸小鳳比其他兩人還要多想一些——不知道王小花、白蓮花、白小花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呢？
另一邊————————
「多謝原公子相助……」一身白衣的少女淚光盈盈的，柔聲道，「若不是您好心救助妾身，妾身就此刻恐怕已經葬身魚腹了。」
「姑娘不必客氣。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妾身名為……王小花。」
第101章 蝙蝠的秘密（六）
風四娘並不知道陸小鳳腦子裏腦補了一個怎樣幸災樂禍的修羅場場景, 她也沒有去多想剛剛的金靈芝的少女心，她此刻可謂是一心正事, 無心戀愛。
「我記得清風十三式……是華山派的鎮派之寶吧？照理來說除了掌門的親傳弟子之外, 應該沒有人可學得的。」陸小鳳有些詫異，確認了一遍, 「楚留香你確定看清楚了？」
「我若是沒看清楚，也不會上前攔下了。」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這清風十三式，華山派掌門枯梅大師除了自己的親傳弟子高亞男之外就沒有傳授給第二個弟子過，不是華山派的人更加不可能學會了。」
楚留香認得這一招其實也是托了自己的好基友胡鐵花的福。
因為胡鐵花和高亞男是差一點就要成親了的關系，楚留香自然也和高亞男挺熟。他不止一次見識過這個清風十三式，不可能認錯。
「無論是枯梅大師還是高亞男, 都不可能把這套心法傳給第三個人的, 更何況是非華山派的外人。」楚留香嘆氣道, 「就是不知道金家小姑娘到底是從何處學來的了。」
「照理來說，金家的家風很正，這金靈芝是金老太太的孫女, 怎麽著也不應該從別人哪裏偷武功秘籍吧？」陸小鳳也思考起來。
他說的話不無道理。金家人口龐大，但是金老太太管理有方, 底下的兒孫都是各個走了自己的路一個個都成才了, 有的是有名的鏢頭、有的是總捕頭，有的是一幫之主和一派的掌門人，除了江湖之中, 廟堂之上也有建樹，有一個是有著赫赫軍功的大將軍，還有個棄武從文做了廟堂高官。
但是無論哪一個，走的是正當的路子，沒有一個走歪或者仗勢欺人的。
所以江湖上提起這位萬福萬壽園的金太夫人，都是抱有敬意的，所以碰上金家小輩也會禮讓兩分。
金家和花家也是交好的，花滿樓也不止一次參加了金老太太的壽宴，所以這個時候他也開口了：「金家並非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族，不應該出現此事才對。」
「這樣子的話……就證明了一件事。」楚留香嘆息道，「清風十三式的心法秘籍被盜了。」
楚留香一說完，陸小鳳和風四娘就齊刷刷地看向他，包括花滿樓都把臉轉向了他。
「能有本事把華山派的秘籍偷出來的人……」楚留香說到一半，發現幾人都看著他，一懵，楞了一下之後反應過來，苦笑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是肯定不是我啊。」
而且為什麽這一幕他覺得有些熟悉？
「這簡直是第二件天一神水事件。」陸小鳳摸了摸自己胡子，嘆道，「只是這次沒有第二個宮南燕拿著劍逼我們找回天一神水了。」
「這次多了一個金靈芝，也沒有大差。」楚留香笑道，只是笑容之下也隱藏著憂慮，「而且雖然枯梅大師不敵水母陰姬，但是這清風十三式，可是比天一神水還要難偷的。」
畢竟天一神水不是水母陰姬自身保管的，而清風十三式肯定是枯梅大師隨身攜帶。
「這偷走天一神水的無花，還是誘騙了保管天一神水的神水宮弟子才得手的……」陸小鳳也在仔細想著，嘴裏喃喃自語，「而枯梅大師這邊更難的話，那人應該比無花更厲害……」
「所以第一嫌疑人也就出來了！」風四娘肯定道，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壓低了聲音，「那就是枯梅大師的情人！」
「……」另外三人忍不住對其側目。
「那個……四娘啊。」陸小鳳用語重心長的口吻和對方說著，「你知道枯梅大師的經歷麽？那位神水宮的弟子會被人騙，但是枯梅大師已經年近花甲……」
陸小鳳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枯梅大師如今年紀都快六十了，而且她一向不註重容貌，一心守著華山派……這樣子的人會像無知的小女孩一樣被騙走華山派的心法秘籍麽？
如果說是金靈芝那樣子的還差不多，那小姑娘看著都快被「沈四九」給騙得找不著北了。
但是風四娘一向不走尋常路，她聽了陸小鳳說的話之後面色更加凝重了，還若有所思地一點頭：「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老房子著火。」
其他三人：「……」還好枯梅大師不在這裏，不然怕是他們三個都不一定救得下怒而暴走的華山派掌門人。
花滿樓想得要更多一些。
他想到了更早之前，風四娘和他閑聊的時候，說到了原隨雲和枯梅大師是一對的事情……
花滿樓趕緊搖了搖頭腦袋把腦海中的畫面驅散掉，他決定岔開這個話題：「阿四你剛剛說金靈芝故意撞你？」
「是啊。」風四娘若有所思，「所以我覺得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看上了我，還有一種是她想要試探我。」
「……」花滿樓堅定道，「我覺得應該是後者吧。」
陸小鳳則是笑得有點麽幸災樂禍的意味：「說不準呢，有可能人家就是看上了我們家阿四英俊帥氣年輕有為。」
花滿樓有些無奈地喊了沒個正形的好友一聲作為警告：「陸小鳳！」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風四娘居然還點頭同意了，不過後面她好歹說了點有用的事情，「你們說金靈芝會和蝙蝠島有關系麽？」
另外三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不少，周遭的氣氛也變得凝重了一些。
「我覺得有。」楚留香率先回答道，「首先金家的錢財足夠讓其被蝙蝠島邀請……其次麽，小姑娘更容易被哄騙。」
如果金家的其他大人知道的話必定不會讓自家的小姑娘這麽被哄了去，但是如果只是金靈芝本人瞞著家裏在蝙蝠島買了秘籍偷偷私底下練習的話，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像是金家這種，小姑娘即使一擲千金恐怕家裏人也不會說什麽，因為人家擲得起。
「看起來這個蝙蝠島真的不簡單啊……」陸小鳳感慨道，「如果清風十三式都被拿到手了的話，那就代表了有很多幫派的秘籍都有可能失竊了。」
「可是這蝙蝠島的主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花滿樓有些困惑地問道。
這是他剛剛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畢竟能做到這個地步的話，肯定不會缺錢啊。
「恐怕這個蝙蝠島的主人圖謀甚大啊。」楚留香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能做到這地步，就算是缺錢了，所求的也必定不是錢財了。」
「我知道！」風四娘開口了，微微瞇起眼，壓低聲音道，「你們說，如果想要讓一個人聽命於自己，什麽辦法最好？」
三人皆是一楞，接著便是豁然開朗。
「的確……」陸小鳳臉上露出了笑意，「光是武力上制服對方可沒用，那必定是被對方掌握了自己不能說出去的秘密。」
「而如果在蝙蝠島上做過這種交易的話，那就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了。畢竟這些被買走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見不得光的。」楚留香悠悠道。
花滿樓則是蹙了蹙眉：「這麽看來……那位蝙蝠島主人想要請四娘一去，也是很正常的了。」
「是啊。」陸小鳳說著嘆了口氣，「畢竟要比秘密的話，大智大通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人中，還有誰能比四娘知道得更多呢？」
「沒錯。」楚留香點頭。
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猜測，就是蝙蝠島給他寄請柬估計更多的是為了讓風四娘也跟著一塊去。
因為光是割鹿刀可不一定能吸引風四娘去那麽一個來歷不明的地方。而風四娘自身也沒有什麽秘密可以威脅作為把柄的。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風四娘還是他，都不是什麽家財萬貫的人，原本不應該符合蝙蝠島的邀請原則的。
不過這點他就不說出來了，他不想讓自己的朋友覺得自己是被她拖下水的。
當然，如果楚留香知道王憐花一早就囑咐過風四娘碰上麻煩要拉他和陸小鳳下水的話，他可能就不會這麽想了。
「這兒說來……那個金靈芝說不定就是被蝙蝠島那邊的人授意來接近我的！」風四娘下結論道。
「這倒是有可能……」陸小鳳這麽一想，忍不住又多想了一些，「難道那個清風十三式也是她故意使出來的？」
「這個我倒是覺得不像……」楚留香皺眉道，「對方那明顯是被四……阿四逼急了才使出來的招數。估計是年紀還小又是家裏驕縱慣了的，容易沈不住氣。」
「這倒也很有可能。」陸小鳳點頭讚同，「不知道那讓她來試探的人是否知道這點……也許他們也壓根不怕暴露吧。」
「既然是為了引我們過去的，怎麽還會害怕暴露他們的存在呢？」楚留香笑了笑。
「這樣子的話，我就直接去問問金靈芝好了！」風四娘拍板道，「既然她能泄露第一次，就能泄露第二次！」
陸小鳳有些好奇：「你打算怎麽問？」
風四娘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這個你們就放心吧……我可懂這種小姑娘的心思了！」
其他三人：「……」不，你這麽一說他們就要開始擔心了。
而風四娘沒管他們這些，風風火火地推開門走了出去，找到了正在大廳裏坐著的金靈芝。
對方瞥到了她過來，還楞了一下，接著便立馬轉過頭，裝作沒有看到他的樣子。
風四娘走到了她邊上的位置坐下，兩人只隔著一張高腳茶幾的距離。
金靈芝一開始還保持著矜持的模樣等著，見風四娘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忍了許久，忍不住了，扭頭看她，率先搭話道：「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難道我坐不得？」風四娘扭頭看她，笑道，「你這人的性格還真是霸道。」
她雖然這麽說著，語氣卻不是那種令人討厭的指責，反而顯得有些親昵的意味。
所以金靈芝也沒有真的生氣，而是佯裝惱怒：「我只是問你一句而已，你就看出霸道來了？」
「你問了我一句，那我也要問你一句。」風四娘身子往她那邊傾了過去，手中折扇展開遮擋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不是知道蝙蝠島？」
第102章 蝙蝠島的秘密（七）
金靈芝也沒料到她會這麽直接問, 楞住了。
她很快反應過來，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在說什麽, 我可不知道……」
「別裝了！」風四娘直接打斷對方的話, 「你可知道方才制住你的人是誰？」
金靈芝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問道：「是誰？」
「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帥楚留香！」風四娘一笑, 「你的清風十三式就是從蝙蝠島上買來的吧？你怎麽會不知道蝙蝠島呢？」
金靈芝此刻故意露出了茫然中帶著羞惱的神色：「都說了我不知道什麽清風十三式！楚留香又如何？你們沒有證據還要冤枉別人不成？」
「小丫頭，你這話可別和我說。」風四娘的笑容中夾雜了一絲得意之色，「你對枯梅大師和金太夫人說去吧！」
雖然這只是風四娘的一面之詞, 但是如果真的捅到了枯梅大師那裏，又有楚留香做擔保，金靈芝怕是也不能善了。而風四娘也是篤定了她自己去蝙蝠島沒有被金家其他人知曉。
果然，金靈芝聞言臉色一變，像是被逼急了, 氣得臉都紅了, 激動之下倏地一下子站起來, 但是臉色變幻了片刻後又坐了下來，有些不甘心地回道：「沒錯，我知道。」
風四娘聞言心下一喜, 自己果然猜對了。她又問道：「那你可知……」
「等等！沈公子，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 其他的就無可奉告了。」金靈芝說著, 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來，眼中劃過一絲狡黠之色，「你可不能欺負一個小姑娘。」
風四娘：「……」這倒黴孩子還挺有一套的。
風四娘吃了一個癟,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咕噥了一句：「好男不和女鬥。」
金靈芝自覺扳回一城，心中得意，看著風四娘也覺得對方順眼了許多，這次反而是主動搭話道：「既然剛剛那個是楚留香，那另一個四條眉毛的就是陸小鳳咯？」
風四娘眨了眨眼睛，道：「你猜？」
「我不用猜都知道。」金靈芝說著開始打量她，「你說你叫沈四九，我可沒有聽說過有你這麽個人。」
「你才多大？眼界也就那麽點。」風四娘說著還特別開嘲諷地拿手比劃了一下，「你當然沒聽說小爺的名字，小爺可是個很低調的人。」
金靈芝沒生氣，反而是眼珠子一轉，欣然道：「我看你也不過爾爾，不然幹嘛只稱呼小爺，而不是大爺？」
「你笨！」風四娘毫不客氣地呵斥了一句，「大爺一聽就是個老頭子！哪有小爺聽起來英俊瀟灑？你看別人稱呼漂亮小姑娘都是小姐，哪有喊大姐的？」
被罵笨原本金靈芝應該不滿要回嘴的，但是聽到對方後面的解釋，她一下子笑了出來，看起來神色都變得靈動了幾分。
「你看你，不是笑得挺好看的嘛。幹嘛老是兇巴巴的？」風四娘笑道。
金靈芝聞言立馬故意板起了臉，輕哼一聲：「不用你管！」
這頭風四娘和金靈芝聊上了，另一頭三人也沒有閑著。
不可能讓風四娘一人出去打探消息，而他們三個大男人反而坐在這裏喝茶聊天的。
他們這一趟也有了一些收獲，只是還要等風四娘回來一起商討。
風四娘這一去去得還挺久，回來的時候陸小鳳見她大步走進來，率先打趣她：「哎呀，我們的阿四終於舍得從溫柔鄉裏回來了？」
風四娘立馬一板臉：「陸小鳳你胡說什麽呢！我這是為了套得消息犧牲自己！」
「噗——」楚留香一個沒忍住，把茶水噴了出來。
花滿樓一臉無奈：「你們別太過了。」
「那麽我們的沈小公子犧牲了自己的美色探得了什麽消息呢？」陸小鳳忍笑道，「你這樣子可對得起為你勇闖神水宮陪你出生入死的白蓮花姑娘？」
風四娘被問得一懵，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覺得這可以豐滿自己的人設並且萬一金靈芝真的有什麽心思了還能拿出來搪塞，於是她一臉正義道：「我當然沒有忘！不就是因為蓮花她去海上了，所以我才特意出海希望找到她的麽！」
楚留香：「……」這個「蓮花」和「憐花」一樣的讀音，聽起來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陸小鳳幽幽地開口道：「你這個臭小子，如果說那白蓮花是你的真愛，那屢次在你困難的時候相助，為你救了閻鐵珊的王小花呢？」
楚留香也來摻和了一腳：「是啊，還有為你潛伏到葉孤城身邊套取消息的白小花。」
「……」風四娘用一種鎮定的眼神看著他倆，語氣堅定道，「我全都要！」
陸小鳳&楚留香：「……」
花滿樓：「……噗。」
花滿樓一邊悶笑一邊把手中沒有喝過一口的茶水給放下了。
一群人耍寶過後，終於開始說起了正事。
「這艘船上的人來歷都不怎麽小啊。」陸小鳳先給他們打探來的消息做了個總結。
楚留香接話：「是啊，而且怕是半數以上的人都是沖著蝙蝠島來的。」
風四娘問道：「為何那麽說？」
花滿樓一笑，悠悠道：「因為這群人都說不出自己去海上的目的，卻還帶著一大堆錢。」
「但是真正知道蝙蝠島具體位置的人卻像是沒有的。」陸小鳳說著，眉頭也緊鎖起來，「而且這蝙蝠島的主人……似乎這艘船上的人大半都以為是王憐花。」
「沒錯……而且似乎就是因為這個消息暴露了出來，才使得更多的人來追尋這個海上銷金窟了。」花滿樓嘆了口氣。
「這蝙蝠島的主人也為免太大膽了一些，王憐花只是出海了，還沒死呢。」陸小鳳搖了搖頭，覺得這是對方走了一個昏招。
楚留香搖了搖頭：「也未必。畢竟如果不是四娘的話，怕是王憐花也不知道這個地方。」
如果不是風四娘那通胡扯讓王憐花出來了，他回他的海上仙島之後也不會知道中原江湖暗處有這麽一個地方。
不過如果不是風四娘的胡扯故事，那蝙蝠島的主人恐怕也不會想到這麽一個推鍋方法。
「我們只能知道一點。」楚留香道，「那位蝙蝠公子定是一個十分自負的人。」
關於這點，其他三人都是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
畢竟一般的人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招惹未知的敵人的。
哪怕是可能的敵人。
「不過為什麽要叫他蝙蝠公子？」風四娘有些困惑。
「總不能叫蝙蝠俠吧？」陸小鳳接話道，「那麽叫的話置韋恩大俠於何地？」
「也是。」風四娘點了點頭，表示了讚同，「我本來想問怎麽就知道他是公子萬一是個女人呢……不過枯梅大師應該不至於是個磨鏡，所以應該是公子無疑了。」
其余三人皆是無言地看著他。
就算是被忽悠得多認了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爹和親弟，楚留香也不是南宮靈那種盡信的人。不用說一直是有所保留和有自己立場的陸小鳳和花滿樓了。
所以三人是根本不信枯梅大師是被那位蝙蝠公子的男色所迷丟失清風十三式的。
「不說這個了……你和金靈芝談得如何？」
「我從那個小姑娘那裏知道了一件事情。」風四娘悄悄道，「她去過蝙蝠島。」
其他三人皆是一怔。
而風四娘還在繼續說下去：「雖然她不肯告訴我更多的了，但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好騙了，我再努力一把，要讓她心甘情願地告訴我才行……啊，但是我也不能惹上麻煩，不然她真的喜歡上我就是罪過了……你們覺得我之前說的心有所屬為了心愛的姑娘不顧危險出海去探蝙蝠島的少年這個形象如何？」
三人：「……」
「你可是她的爹，你要看著她一點。」楚留香看向陸小鳳。
「不，她的親爹都不管，我這個便宜爹就更加管不著了。」陸小鳳立馬推拒。
不過三人其實也沒有多少能看著風四娘的時間了，因為當天晚上就出了意外——船上有人起了沖突死了人，還有人把大船鑿沈了。
幾人尚不能分辨到底是何人下的手，就得先自救。
這個時候看到了落單的金靈芝，四人自然也幫了一把拉了落水的她上來。
雖然他們也都很狼狽。畢竟現在船都沒了，幾人是在木板上漂浮用船上找到的槳來劃行的。
「你說你，好好的金家大小姐不做，非要惹是生非還去什麽蝙蝠島。看吧，現在馬上就要死在這裏了。」風四娘見著金靈芝悶不吭聲的樣子，出口嘲諷道。
「我死不死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原本經歷了大變故有些呆呆的金靈芝立馬回嘴道。
而風四娘也沒有生氣，只是一笑：「看你還有發脾氣的力氣，應該是沒事了。」
金靈芝一呆，沈默了。
她又不笨，自然知道對方這是好心讓她打起精神。
思及至此，她的語氣軟化了不少，但還是在哼哼：「你還說我，你一看也是哪家的小公子吧？你不是也要去蝙蝠島？」
「我和你可不一樣。」風四娘語氣平靜，眼睛望著前方，目光深遠，淡淡道，「我是要去找一個人。」
一直和她作對的少年這幅沈穩有心事的樣子是金靈芝完全沒有見過的，所以金靈芝都楞了一下。她沈默了片刻後，裝作不在意地問道：「去找誰啊？」
風四娘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她，露出了一個刻意的惡劣笑容來：「自然是找一個大美人了！比你美上千百倍的那種！」
金靈芝氣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命！」
兩人鬥嘴的時候，另外三位男性安靜如雞。
花滿樓只是習慣性地安靜和聆聽，雖然他已經覺得越聽越不對勁了。
而陸小鳳和楚留香麽……
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海上而是應該在海底的兩情場高手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彼此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點——一定不能讓風四娘的身份暴露，不然她一定會死於情殺。
不過兩人都沒有想到，這身份還沒暴露呢，情殺的可能性就來了。
他們一行人在漂流了半天之後遇上了一艘大船，被救了之後在船上見到了一位熟人——流浪少女王小花。
當時，風四娘和王憐花對視著，兩人的表情都帶著愕然和不可置信，發楞的時間都比一般情況要長。
最終，是王憐花先動了。
「四……」王憐花嘴唇動了動，表面上看起來很激動但實際上腦子飛快旋轉著對策，一時之間眼角都閃爍著瑩瑩淚光，「阿四，是你麽？」
王憐花想得很好。
這個時候對方的名字肯定不是風四娘了，怕是連姓帶名一起改了，不過既然自己都已經脫口而出了一個四那就咬定四好了，反正萬一對方假名裏不帶四也可以用家中排行糊弄過去。
風四娘也回過了神，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副子想上前但是又不太敢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喊道：「小花？」
風四娘也想得很周全。
不管是王小花還是白小花還是白蓮花，總歸喊小花準沒錯。
王憐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快步上前撲進對方的懷中，聲音中帶著點哭腔：「真的是你！」
風四娘當然是認命地張開雙臂接住這個乳燕投林一般撲過來的「少女」，低下頭埋在對方頸窩之間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身子帶著微微的顫抖，就仿佛抱住了什麽失而覆得的珍寶一般。
這個在旁人看來就是貌美少女和英俊少年久別重逢之後的感人場景，在旁邊站著的有幾位侍女眼圈都有些紅了。
只有知道雙方底細的陸小鳳、楚留香和花滿樓三人面上帶著虛假的微笑，內心毫無波動——這兩人是什麽奇怪的心有靈犀啊！？
第103章 蝙蝠島的秘密（八）
王憐花出現在這裏自然不是什麽意外。
他原本是要回海上仙島的, 但是架不住有人中途搞幺蛾子啊。
風四娘用他的名頭編了一個海賊王的故事出來當說書的就算了，畢竟風四娘是真的字面意義上的有病, 她並不是刻意而為之的。再加上現在對方約等於自己的徒弟, 他總不能和自己有病的徒弟一般見識。畢竟和她一般見識的都傻了，看看南宮靈, 看看楚留香。
但是……如果有人利用這個像給他頭上潑臟水利用他，那他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蝙蝠島是搞得很神秘，但也是有跡可循的。
就像是風四娘和楚留香他們找到了金靈芝這條線索, 王憐花的耳目和門道比他們更多，知道的也只會比他們多。不過他也並不知道這位蝙蝠公子是何許人也，因為對方將自己的身份隱藏得很好。不過和對方這份謹慎比起來，直接利用他的名頭又像是對王憐花本人的挑釁一般。
對於這樣子的人，王憐花只想嗤笑一聲。
既藏頭露尾小心隱藏自己的行蹤, 又過分自傲什麽人都敢惹。
這種多半是江湖上所謂的正派之人, 而且應該還是德高望重一派的。
王憐花要找蝙蝠島也不是漫無目的的, 他自然要找個門道。他不像是楚留香和風四娘一樣還有個請柬可以找，但是論海上他熟悉啊。他在找尋了一圈附近的船只動向之後，就發現了最可疑的目標, 然後碰瓷到了目標的船上。
他給自己凹的人設可完美了！這麽一介女流之輩一個人在海上漂泊很是可疑沒錯，但正因為可疑所以對方不會躲得遠遠的反而會近距離觀察他, 這何嘗不是給了他觀察的機會。
而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幾次玩上了癮, 王憐花這次給自己弄的人設是之前醫術高明的神醫王小花2.0版本。
是王小花在接連幫助了情郎之後卻發現對方另有新歡所以憤而出走一個人到了海上，其實內在還是放心不下情郎，自己這次出走也不是為了別人, 而是為了氣一氣情郎看看對方會不會追來。
當然王憐花這次也玩了個皮中皮，和第一次「賣身葬父」一樣，一開始顯露的是「我很柔弱很無害」的婊婊的形象，接著便在和目標人物的日益交談之中漸漸地放下心防，漸漸地流露出嬌蠻的「本性」來。
而一開始就設定了自己心有所屬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用處來了——都心有所屬了，所以防備比較重就是理所當然的了吧！不能讓心上人誤會啊！
王憐花是想過自己都聽到了那個「蝙蝠島幕後主人是王憐花」的謠言之後，風四娘會過來，但是他也沒有想到對方是這樣子過來的，而且是處處和他想到一塊去了。甚至連人設都完美貼合了！
不過他是什麽人，隨機應變、信手拈來，迅速地接上了戲。
就是當風四娘抱住他埋在她頸窩裏身體還一抖一抖的時候，他一邊保持著狀似久別重逢之後的喜悅，一邊暗地裏在對方腰際狠狠地掐了一把。
就這個頻率，這人絕對在憋笑！
風四娘自知理虧，暗地裏嘶了一聲，然後滿滿地松手了，她看向了坐在那裏被侍女看起來就是這條船的主人的少年，心懷感激道：「多謝這位公子救了小花！」
船主人坐在那裏，身前還放置著一把琴，他看起來是個清雋秀氣的少年，衣著也是華麗的，但是卻不似風四娘現在裝扮的沈四九一樣是貴公子的氣息，反而顯得整個人像是書香門第的斯文有禮。
此時他聽道風四娘這麽說，也只是淺淺一笑：「不用客氣，相比你就是王姑娘口中經常提起的『那個混蛋』了。」
「……」風四娘並不知道對方的具體操作，但是並不妨礙她為自己伸冤，她看向王憐花驚嘆道，「到底誰是混蛋啊？」
王憐花立馬板起臉：「你是想說我是混蛋了？」
「……是你先跑掉的。」風四娘此刻還真實地有點自我帶入了，語氣都顯得十分真情實感。
不過王憐花可是完全翻臉不認人，畢竟此刻他可是王小花：「我跑了，你就不能追上來麽！」
「……」如果這人真是女的，我一定要甩了她然後找一個乖巧可愛的。——風四娘內心這麽想著，默念了一遍自己如今的人設，忍辱負重地一作揖，好言好語道，「我知道錯了，你看我不是追上來了麽。」
「哼，我可還沒原諒你。」王小花冷哼一聲，「你把我喊成另一個女人的事情不可能這麽就算了。」
風四娘：「……」不，如果這人真是個女的她就要要甩了之後找十個乖巧可愛的。
看著風四娘那憋屈的表情，陸小鳳在那裏看得內心已經快要笑死了，偏偏表面上他還不能表現出來。
而聽到「喊成另一個女人」這句話的楚留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也忍得十分辛苦，怕自己成為豬隊友暴露，他趕緊出聲向那位船主人搭話：「多謝這位公子好心搭救！」
「客氣了。」少年笑了笑，「無論是誰看到楚香帥落難，都會伸手援助的，能讓香帥欠個人情的機會可不多。」
陸小鳳有些好奇，但是他也沒問對方怎麽認出楚留香來的，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你可認得和我們同行的這位小公子？」
他沒問對方認不認識自己，畢竟他的辨識度恐怕比楚留香更高一些。
「我當然知道。」少年欣然道，臉上帶著笑意，「他自然是王姑娘的混蛋了。」
幾人一楞，接著便笑出聲來。
風四娘摸了摸鼻子，拉著王憐花的手，看向那位少年，自我介紹道：「我是沈四九。」
少年朝著對方頷首致意：「在下原隨雲。」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花滿樓一楞，開口問道：「可是無爭山莊的公子？」
少年臉上維持著淺笑：「在下的確出自無爭山莊。」
這便算是默認了。
這下子，陸小鳳和楚留香皆是用驚愕的表情看過去。
不是因為無爭山莊的名氣很大鎮住了他們，而是因為他們知道無爭山莊的老莊主老來得子，少莊主原隨雲從小就是個神童，可是在三歲時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就雙目失明成為瞎子了！
但是無論是剛剛在那裏撫琴、還是接待他們的時候，對方一點都沒有瞎子的模樣。
兩人忍不住朝著另一個雙目失明的人看去。
花滿樓似乎並不意外對方的答案，而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當下也自我介紹道：「在下花滿樓。」
原隨雲一楞，隨機臉上笑開了：「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花公子。」
兩人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彼此的意思雙方都明白。
風四娘則是皺了皺眉，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但是又說不大上來。
正在苦思冥想的時候，她余光瞄到了金靈芝，這才想起這個小姑娘被救上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吭聲。
她朢了過去，金靈芝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同時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看了一眼之後，忽然間擺出了冷若冰霜的表情，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四郎——你在看誰啊——」王憐花似笑非笑的，聲音帶著一絲威脅。
「嗯？」風四娘回過神，一扭頭看到王憐花的表情，不由得沈默了下來——不，沒必要演到這個份上吧？
而王憐花則是瞥了她一眼，仿佛被她氣到了的樣子，轉身離開了。
……不，這沒必要。——風四娘靜靜地想著，但還是認命地追了上去。
陸小鳳看著這一幕再度差點笑抽。
即使他知道這是王憐花借機和風四娘獨處把消息給對上，但是不妨礙他為這一對「別扭的小情侶」而笑得死去活來。
「王姑娘這是和沈公子鬧別扭了麽？」原隨雲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沒事，隨他們去，少年人總是免不了吃醋嘛。小花誤會了阿四和金姑娘的關系生氣也很正常，誰讓他之前在小花為了他跑到敵方潛伏給他送信息，結果他還叫錯了小花的名字呢。」陸小鳳不在意地擺擺手。
「是啊，畢竟還有位白姑娘呢。」楚留香也忍笑，語氣充滿了調侃。
「咳……沈公子小小年紀倒是少年風流。」原隨雲輕咳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隨雲正是蝙蝠島的主人，那位蝙蝠公子。
他一開始就對「王小花」有所懷疑，當然他沒想到那是王憐花本人，他一開始以為「王小花」是風四娘假扮的。尤其是在發現楚留香一行人中沒有風四娘之後，這個懷疑就更盛了。
不過現在一探口風，還真有可能就是對鬧別扭的小年輕……只是那位沈四九來歷成謎，也很可疑。
姓沈的話……
原隨雲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但是隱忍不發。
這次的人員和計劃中的有些出入，風四娘沒有來，還多了個花滿樓……算了，今天晚上去問問金靈芝就知道了，再不濟還能再去試探王小花一番。
「對了，不知原公子此行是前往哪裏？」楚留香出口問道。
原隨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不知各位可聽說過蝙蝠島？」
瞬間氣氛一滯。
陸小鳳和楚留香互相打了個眼色，兩人臉上都帶著笑。
「當然知道了，那可是一身正氣的韋恩大俠所建立的正義之島啊。」陸小鳳感慨道。
原隨雲：「……？」
這裏頭幾人開始給懵逼的原隨雲講述一代忠義蝙蝠俠的故事的同時，王憐花和風四娘也到了外頭甲板上。
「沈四九？」王憐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原隨雲是不知道，但是他一聽就聽出來了。這是想要假裝沈浪和朱七七的兒子啊！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站在沈浪夫婦的朋友的立場呵斥對方胡鬧好，還是該從心站在師父的立場誇獎對方孺子可教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陷入了一個新的問題中——等等！那豈不是他現在的身份是沈浪和朱七七的準兒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浪夫婦：？？？
朱七七：好極了！那我今天就要來當一個惡婆婆！（不是
第104章 蝙蝠島的秘密（九）
如果讓沈浪和朱七七知道了這邊的事情。
他們大概一開始會懵逼, 接著會笑瘋。
尤其是朱七七，她必定是拼著喜當媽的覺悟也要做一回王憐花的婆婆的, 還會是那種無比挑剔的惡婆婆類型。
至於沈浪……反正他不是第一次當王憐花的爹了,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嘛！
這麽一想，王憐花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沈浪他們注意到這邊之前趕緊解決這個事件！
風四娘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不過再度見到王憐花, 她的確安心了許多。
不知道是因為以前的經歷讓她覺得有對方在就可以有恃無恐起來，還是因為在以為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見到對方之後突然又再見了讓某種情感占據了上風。
一時之間，風四娘很有感觸, 伸手從背後圈住對方的腰，將人抱在懷中。
還在想萬一見到了自己的好友們自己這個小馬甲該怎麽稱呼王憐花注意到了這點，原本想要秉承著人設將身後的人推開來一段「我不聽我不聽」的，但是在他準備拉開對方的時候，察覺到了風四娘有些不對勁。
這倒不像是在演戲, 反而是有些真情流露的感覺。
王憐花沈默了幾秒, 原本準備扯開對方的手松了力道, 改成覆在對方的手上貼著，也沒有說話。
這一瞬間，耳邊只剩下海風的聲音。
不過一直被抱著不說話也挺無聊的啊……還是需要找點樂子。
所以王憐花將頭轉向一邊, 看向了躲在拐角處的少女，沖著對方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挑釁意味的得意笑容來, 顯得整個人特別婊裏婊氣。
少女看到了, 面色一變，咬了咬唇，扭頭就跑。
嘖, 真沒挑戰性。——王憐花一邊想著，一邊回過頭來。
「嗯？剛剛有誰在那裏麽？」風四娘松開手，擡起頭來，還有些茫然。
「沒有誰。」見對方松手了，王憐花也順勢轉過身面對著她，身子往前湊近了一些，低聲問道，「你怎麽會跑來這裏的？」
風四娘也沒有拉開距離反而是怕被旁人聽到湊得更近了一些，小聲道：「因為楚留香和嬸嬸都收到了蝙蝠島的請柬啊。」
王憐花：「嬸嬸？」
風四娘：「就是風四娘啊。」
王憐花：「……」嗯，可以的。
接著，風四娘就以一個「風四娘的侄子」的視角把之前他們遇上的事情都說了。
王憐花聽完了之後大致上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那位蝙蝠公子刻意用他的名頭，估計不是沖著他來的，而是風四娘。
畢竟……如果是在萬物皆可成為買賣的蝙蝠島上的話，風四娘一人就能成為達成幾十樁甚至上白樁的千金交易吧？那真的是無本萬利啊。
就是不知道這蝙蝠島包不包售後，如果包的話，那風四娘一人就能讓蝙蝠島破產了。
至於那位韋恩大俠……王憐花覺得應該是和土方十四郎一樣的產物。
「不管如何……能再見到你，對我而言已經是意外之喜了。」風四娘說著，臉上帶著的是純粹的喜悅。
王憐花楞了一下，也笑了。然後下一秒他就撲進對方懷中，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嬌嗔道：「好了，我原諒你了……不過我還是很擔心，你父母會不會喜歡我……四郎，如果你父母要你離開我的話，你會聽他們的麽？」
風四娘：「……」她恐怕會和父母一樣考慮換個媳婦。
這頭兩人歡歡喜喜地鬧騰著，另一頭原隨雲保持著禮貌的笑容聽完了「蝙蝠島創始人」打擊犯罪的故事。
身為蝙蝠島的真正創始人，原隨雲內心有千百句臟話要說。
他現在的狀態可謂是那句後世著名的話的寫照——好氣哦，可是還要保持微笑。
原隨雲強撐著聽完了故事，有些好奇地問道：「這還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是從哪裏傳出來的故事呢？」
陸小鳳說出了一個讓原隨雲並不意外的答案：「自然是我們的百事通風四娘了，不然我們怎麽會隨便就相信了呢。」
原隨雲話語裏的好奇意味更濃了一些：「原來是風姑娘……在下對風姑娘神往已久，只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碰面。這次風姑娘沒有一同前來麽？」
楚留香笑著說出了幾人一早就對好的答案：「她倒是想來……只是剛好遇上了她的小姐妹的婚禮，那可是她一心撮合的她自然要見證朋友的幸福為重。不過她也派了自己的代表來？」
原隨雲一楞，心下了然，問道：「可是那位沈小公子？」
「不。」花滿樓笑道，「是我。」
原隨雲這回是真的楞住了。
這個是他真的沒有想到的。
其實原隨雲並不喜歡花滿樓，即使對方和他一樣從小聰慧但是自幼失明，對方會是最了解他的痛苦的人。
他最討厭的也是別人拿他和花滿樓比較。
花滿樓的的確確是一個風光霽月的人物，而他則是徹底地因為自己所看到的黑暗而融入了黑暗。
也正因為如此，他更加討厭花滿樓。
對方就像是他的對立面一樣，像是一種隱形的質問。而原隨雲卻是很想反問對方——你憑什麽不在意？
當然，這些話原隨雲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不僅不說，他要裝，裝得和花滿樓一樣的與世無爭、風光霽月。
原隨雲臉上帶上了笑：「這還真是令人想不到……花公子你和風姑娘的關系很好？」
花滿樓點頭承認：「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我和四娘也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啊。」陸小鳳覺得自己又被排擠了，趕緊插話，他還多說了幾句，「不過四娘指明了一定要花滿樓來。」
原隨雲好奇道：「為何？」
陸小鳳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按照當時風四娘信誓旦旦的解釋，覆述道：「因為四娘說蝙蝠島顧名思義應該有很多蝙蝠，而蝙蝠喜歡黑暗的地方，這個蝙蝠島很可能完全見不著光。所以花滿樓這樣子的一來就有地理優勢。」
楚留香摸摸鼻子：「我們覺得四娘說得很有道理沒辦法反駁她，就讓花滿樓一起來了。」
而原隨雲則是保持著笑容，內心暗地裏下了決心——嗯，風四娘這個女人如果不能拉攏過來，那就不能留了。
風四娘並不知道自己又一次上了反派的暗殺名單頭號。
她和王憐花說了會兒話彼此交換了信息之後兩人就一道進去了。
原隨雲的招待很周到，他也說了大概還有兩三天就能到達蝙蝠島了，讓幾人放寬心住著。
他的語氣雖然不熱絡，但是從行動上來說顯得頗為好客了。
幾人吃過飯就各自去睡了個昏天暗地。畢竟他們有大半天的時間都在海上劃行，已經很疲憊了。
風四娘睡醒了之後發現天還是黑的，她揉了揉眼睛，起來去了甲板上。
原本是第一次長途出海所以帶著點興奮想要看看夜晚的大海的風四娘沒看成海，也沒有看成星空，反而是看到了在甲板上望著天空獨自垂淚的金靈芝。
對方也注意到了她，立馬轉過身去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背對著她，道：「沈公子好興致，大晚上的不陪著你的小情人一個人來看星星麽？」
風四娘也沒說對方的差勁態度，而是問了一句：「你剛剛哭了？」
「……你看錯了！」金靈芝轉過身來，仰著下巴，這個時候又是初見時的那種高傲大小姐態度了，「我怎麽可能哭？我又有什麽好哭的？」
風四娘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哭又沒有什麽好丟人的。而且可以哭的理由太多了，思念親人、迎風受冷風刺激而落淚、看著月亮覺得月色太美但太冷有感而發而哭……」
原本還板著臉的金靈芝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有誰會為了那種事情哭啊！」
風四娘悠然道：「有啊，大詩人不都是這樣子。」
「我又不是什麽大詩人。」金靈芝說著，態度已經軟化了不少，又恢覆到了之前兩人可以坐下來聊天的那種程度，接著她便沈默了下來。
風四娘也沒有繼續開啟話題，而是徑自走過去望著夜色中的大海。
「你……」金靈芝率先開口了，還帶著點別扭，「之前的那位，是你的情人麽？」
風四娘回道：「你是說小花？他說是就是，他說不是就不是。我聽他的。」
金靈芝咬了咬唇，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到海上就是來找她的？」
風四娘嗯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來：「我本來沒想著能找到的，結果真的遇上了他。」
「她看起來脾氣不怎麽好。」
「是啊，不止脾氣不好還特別任性。」風四娘嘆了口氣，「但是她也有不少優點的，我喜歡他自然要喜歡他的全部了。」
我說得那麽清楚這姑娘應該明白了吧？——風四娘心想。
「那我呢？」金靈芝忽然問道。
風四娘：「……」
「你是怎麽看我的？」金靈芝補充道。
風四娘暗地裏松了口氣，正要回答，就被打斷了。
「大晚上的，這甲板上還挺熱鬧的啊。」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響起，就是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
兩人望過去，看到暗處王憐花走了出來。
他換了一套衣服，不是之前那一身白了，而是一身紅，雖然在夜晚顯得像是黑色，但是襯得「王小花」原本楚楚可憐的外表此刻顯得有幾分淩冽，帶著一絲侵略性。
金靈芝笑了笑，也不陰不陽地諷刺回去：「這麽安靜的時刻還能說出熱鬧，看來王姑娘一定是個喜靜的大家閨秀了。」
「大家閨秀倒是比不上，誰不知道金小姐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哪裏哪裏，我們金家從來不拘著姑娘。」
「嗯，這點倒是看得出來。」
「你——」
風四娘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針鋒相對，默默地往邊上挪了挪，根本不敢在這個時候插話。
天哪，做男人好難啊。
作者有話要說：
金靈芝這個姑娘吧，原作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她一開始闖男澡堂也是因為張三真的偷了她的東西要追回……之後她的各種舉動也是因為喜歡原隨雲心甘情願被對方利用為他做事……原作她自己也說了她知道原隨雲是個喪心病狂的垃圾，做的事情都不對，但是她還是愛他。
其實我覺得按照她的家世來說，是原隨雲刻意勾引的。
雖然之後因為胡鐵花，她決定反水，在最後一刻選擇與原隨雲同歸於盡救了其他人……總之，是個挺覆雜的人物。如果沒有遇上原隨雲她應該會幸福很多吧。
第105章 蝙蝠島的秘密（十）
這種女孩子之間為了一個臭男人爭風吃醋從而展開的嘴炮, 風四娘是見過幾場，但是沒有自己親身經歷過的。
畢竟她之前沒有喜歡的人, 而如果按照原來的歷史軌跡她會在之後發現自己喜歡上蕭十一郎但是礙於對方只把自己當姐姐所以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並且還把自己的情敵沈璧君保護得很好、甚至在蕭十一郎失蹤之後比蕭十一郎還上心……
這樣子類型的人，是不能指望她去處理現在這樣子的場景的。
而之前遇到這種, 身為旁觀者的心情自然是「打起來打起來」，根本不可能替別人處理修羅場啊。
看來我比陸小鳳還差得遠了啊……——風四娘嚴肅地想著。
當然，她不知道, 陸小鳳應對這種場景的第一要義就是不要讓兩人見面，第二要義就是跑，自己跑。
她如果去向楚留香學習還靠譜些，畢竟楚留香起碼做到了讓那群女人都和平相處。
不過為什麽我要學這個啊？——風四娘在想了一圈之後，終於意識到了真正的問題。
「四郎！你說！你站在誰那邊！」這個聲音顯然是做作的王小花姑娘, 還帶著幾分刻意的嬌嗔。
金靈芝很明顯也被對方搞得火氣上頭了, 一時之間也有些口不擇言：「沈四九你覺得到底是誰無理取鬧！你別因私廢公我就告訴你蝙蝠島的秘密！」
她這話一出口, 王憐花和風四娘很快地對了一個眼神——這個女人果然有問題。
原本想要回懟回去的王憐花退了下來，等著風四娘來套話。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風四娘沒有接下這個, 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金靈芝：「我還是選擇站在小花這邊。」
原本發現自己說漏嘴有些懊悔的金靈芝聞言, 神情有些覆雜地看向她。
這個時候她也不管一旁的王憐花了, 輕聲問道：「即便本來就是她無理取鬧？」
風四娘朝她眨眨眼：「我知道她脾氣壞，但是這和我不管什麽時候都站在她那邊不沖突。」
金靈芝一笑，這笑容中似乎有點嘲諷的味道：「即使你只需要說一句站在我這邊, 就可以告訴你你們一直想要打探的蝙蝠島的秘密？」
風四娘聞言，笑了，笑得還有些無奈：「我說了，不管什麽時候。如果為了打探消息就委屈她的話，那豈不是在利用她了？」
金靈芝聞言臉色大變，似乎有些惱怒，她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終忍住了，沈默了良久之後，問道：「你喜歡她？」
風四娘簡單地一頷首：「是。」
「但是我看她並不喜歡你。」金靈芝似乎有些不甘心，「喜歡你的話，難道不應該主動為你著想麽？」
風四娘反問道：「你會因為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就不再喜歡他麽？」
金靈芝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痛處，憤憤地瞪了風四娘一眼，轉身就跑：「我看你不止是個混蛋，還是個大傻瓜！」
「……」莫名其妙被罵的風四娘望著對方跑掉的聲音，一臉的憋屈，一扭頭看到憋笑到彎腰的王憐花，更加覺得憋屈了。
「你想笑就笑吧。」風四娘道。
「算了，不笑了，仔細想想也沒那麽好笑。」王憐花走到她邊上，雙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下巴也擱了上去，「你其實不該拒絕的，她的確知道蝙蝠島的不少秘密。」
「不行啊。」風四娘保持著往金靈芝跑掉的方向看的姿勢，搖了搖頭，語氣也有些遺憾，「那樣子不是沈四九的性格。」
王憐花剛想取笑她，但是仔細一想覺得也是。
算了，反正要撬開金靈芝的嘴肯定不難。
而風四娘則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原隨雲是不是有問題？」
王憐花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又問道：「你怎麽發現的？」
「如果他沒問題你不會出現在這艘船上，而且……」風四娘的表情變得凝重了一些，「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和花滿樓很像，卻給我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他和花滿樓自然是兩種人。」王憐花沒想到這個人倒是個直覺系，但是想了想對方之前的經歷，他更傾向於她是歪打正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和蝙蝠島有很深的淵源，可能是蝙蝠島的常客，還可能是蝙蝠島的主人。」
風四娘露出了驚愕的神情，扭頭看他：「你怎麽知道的？」
王憐花輕輕一笑：「你以為我為什麽裝扮成這個樣子上來？」
王憐花在告知了風四娘自己是如何發現原隨雲的不對的之後，便將人輕輕地推開，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風四娘一個人站在甲板上吹了一小會兒的冷風後才反應過來，立馬跑回了了船艙裏，還把楚留香和陸小鳳都薅了起來，三個人一起前往了花滿樓的房間裏商談。
「原隨雲有問題！」風四娘驚魂未定地說道。
幾人面面相覷。
「雖然我也覺得哪裏不太對……」陸小鳳有些遲疑道，「不過看你這副模樣，應該是有什麽新的發現？」
「沒錯……」楚留香還特意倒了杯茶遞給風四娘，「在我們講到蝙蝠島的來歷的時候，雖然他後面掩飾地很好，但是還有一瞬間暴露了自己的情緒……他對於韋恩大俠似乎頗為不滿。」
花滿樓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的，但聞言也說了一句：「是，他很不滿。」
「我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畢竟和花滿樓認識那麽多年……雖然這位原公子表現得和花滿樓很像，但是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之後我和楚留香說起了蝙蝠島的來歷，果然他泄露出了一些。」陸小鳳補充完之後催促道，「快說說你的發現。」
風四娘接過茶杯灌了一口，看起來總算緩過來了一些，她用著凝重的語氣說道：「原隨雲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蝙蝠公子！」
幾人皆是一驚。
但是更震驚的還在後頭。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小花是誰對吧？」風四娘繼續擺著一張深沈的臉，「原隨雲居然想勾引小花！」
其他三人：「……」
「什麽？你剛剛說誰？誰想勾引誰？」陸小鳳覺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太好，不確定地問道。
「原隨雲，他居然想勾引小花，這絕對是一個慣犯了！可惡！這不是想要給我戴綠帽子麽？」風四娘依舊很深沈，突然間倏地站起來，「我覺得按照沈四九的性格不能就這麽算了，我要去和他決鬥，告訴他美人只配強者擁有！」
陸小鳳三人還沒有從剛剛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突然聽到這個，坐在風四娘兩邊的陸小鳳和楚留香很一致地擡手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坐下來，和花滿樓一道齊刷刷地說道：「你坐下！」
另一頭，跑掉的金靈芝窩在房間裏生悶氣。
不過在她的房間出現了第二個人的時候，她立馬收起了之前的表情，溫柔地喊了一句：「你來了。」
「嗯。」走進來的是原隨雲，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溫柔的，「你在為了沈四九和王小花而生氣？」
金靈芝一楞，陷入了沈默。
半晌後，她搖了搖頭，開口道：「我不是因為他們兩個生氣，而是為他們兩人之間無法有人插足的默契而生氣。你要知道，人總是會為了別人有自己沒有的東西而生氣的。」
原隨雲沈默了片刻後，冷笑一聲：「那你可知道他們兩個是誰？」
金靈芝反問道：「你是想說他們兩個是裝的麽？我知道不是，我……我感覺得出來。」
其實金靈芝是想說我看得出來的，但是她又怕刺激到眼前的少年讓其多想，在中途改了口。
原隨雲其實並沒有在意這個，而是開口說道：「那個少年姓沈，還叫做四九，武功也不弱，應該會是個小有名氣的少年，甚至還和陸小鳳、楚留香、花滿樓都交好，但卻像個憑空冒出來的人物之前沒人知曉，你信麽？」
金靈芝一楞，閉著嘴沒有出聲。
而原隨雲卻徑自地說了下去：「這樣子的人，要麽是假身份，要麽就只有一個身份符合他目前的情況。」
「是什麽？」金靈芝問道。
原隨雲輕輕一笑：「十五年前退隱江湖去尋找海上仙島的人，沈浪和朱七七夫婦的兒子。」
金靈芝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如果是那樣子的話……的確是都符合了。
原隨雲又道：「你知道那位王小花又是誰麽？」
「……是誰？」金靈芝問道。
「你沒發現她不止和那位沈四九相親相愛的，而且陸小鳳花滿樓他們都認識她麽？而且這兩日我試探過她，她的戒心極強，知道的卻很多，甚至各種冷門知識都有所涉獵……」原隨雲說著，停頓了一下，道，「這次的計劃除了多了個沈四九之外，我們最主要的目標看起來並沒有現身，但是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及其符合條件的人。」
金靈芝一怔，悚然道：「難道是……」
「沒錯。」原隨雲用篤定的口吻說道，「她很有可能就是風四娘本人易容的！」
作者有話要說：
王憐花：……？
江湖虛假信息的受害者，原隨雲同學。
第106章 蝙蝠島的秘密（十一）
原隨雲的想法也是有據可循的。
畢竟按照江湖上傳聞起來的風四娘的話……的確王憐花所表現出來的「王小花」更符合人設。
雖然說王憐花之前就用過這個馬甲, 但畢竟是「賣身葬父」的戲碼，用的也不是同一張臉, 而且也只是在當時那麽幹了罷了, 記得這個名字的除了陸小鳳和花滿樓也只有霍天青、閻鐵珊、蘇少英而已。
完全不用擔心後面幾個人會出來說些什麽。
其實這個錯誤猜測真的不能怪原隨雲。
他其實已經猜對了不少了，例如風四娘肯定會跟著前來這一點。但是奈何還是知道的太少, 想得也太少了。
畢竟誰能想到，堂堂千面公子王憐花會男扮女裝而風四娘自己卻去扮演個男性角色了呢。
在原隨雲和金靈芝密謀的時候，風四娘也還在繼續和自己的小夥伴們聊天。
「其實對於原隨雲是蝙蝠公子我也不意外。」風四娘一臉沈重, 「我就知道，枯梅大師的情人就是他！」
一時間，陸小鳳和楚留香的臉色變得微妙起來。
他們想了想看起來年紀不到二十的俊秀少年原隨雲，又想了想年僅六十一臉冷酷的枯梅大師……三人都在內心打了一個大大的叉，覺得這事情不可能。
而花滿樓因為之前就被風四娘「劇透」過, 這個時候對於這句話的接受度反而良好。
不過如果原隨雲真的是蝙蝠公子的話, 幾人倒是覺得蝙蝠公子還挺慘的, 大概本來想利用人，沒想到直接提到鐵板上了。
「我覺得枯梅大師另說……金靈芝的可能性更高一些。」陸小鳳想了想，說道, 「四……四郎不是也說了麽，金靈芝一開始是故意裝上來的, 那就是有意而為之。」
風四娘聽到這個稱呼, 望了過去，幽幽道：「你之前還說四郎這個名字不好。」
「……」陸小鳳看向她，一笑, 「畢竟小花姑娘也跟著這麽稱呼啊，我們當然要向他看齊才行。」
「而且還有一點。」楚留香悠悠道，「她看起來可是對四郎有意的，在四郎和小花姑娘見面的時候，按照她的性子來說不應該如此沈默的，除非……她本就不喜歡我們的沈小公子。」
「又或者是她愛慕的人就在這艘船上。」陸小鳳還接了一句。
「唔……」風四娘想了想，看起來也顯得有些苦惱，「那就很可能是後者了。」
陸小鳳有些覆雜地瞥了她一眼：「你還真是自信啊。」
「不，是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情。」風四娘一臉沈重地把自己在甲板上看到金靈芝的事情說了。
三人也沈默了下來，接著露出了覆雜的表情，內心是同一個想法——這真是造孽啊。
「所以……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現在我們可是在敵人的地盤上，甚至還要到敵人的大本營去。」
「對方既然還沒跟我們撕破臉，那我們就裝作不知道。畢竟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其實也不能確定真相到底如何。」陸小鳳提議道，「不管如何……我們是必須要去蝙蝠島上看一看的。」
這點獲得了其他人的一致同意。
幾人互相囑咐了幾句之後，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風四娘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正準備邁進去的時候發現房間裏還有一個人。
不過這個人不是敵人，因為她沒有隱藏起自己埋伏起來，而是就這麽直接坐在桌子跟前等著。
風四娘沈默了片刻後，過去點燃了蠟燭。
燭光燃起，照亮了坐在桌前的美麗少女的臉龐。
「金姑娘，你找我何事？」風四娘問道。
「你一開始就猜到是我了麽？」金靈芝反問道，「在這種時候半夜裏在你房間裏等你的，難道不應該是你的小花麽？」
風四娘沈默了一下，回道：「如果是他的話，只會坐在床上等我。」
金靈芝這次沒有和之前一樣跳起來生氣，而是一反常態的沈默。
良久之後，她居然還笑了，只是笑容中帶著點淒楚：「你非要說得那麽清楚，一點余地都不留麽？」
……什麽余地？
風四娘還有些納悶，但是面上卻保持了沈默。
她雖然不太明白金靈芝指的是什麽，但是她察覺到了對方可能真的有些喜歡她……或者說喜歡「沈四九」。
金靈芝和原隨雲應該有一腿，但是原隨雲如果真的是蝙蝠公子的話，那金靈芝這個小姑娘一定承擔了不小的壓力。而原隨雲肯定是利用居多，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了另外一個和她有交集的肆意張揚的少年，而且那位少年還對著自己喜歡的人一心一意，金靈芝出現動搖也是正常的。
因為人就最怕被拿來做比較。
人比人，氣死人啊。
金靈芝定定地看著她，忽然間開口喊了一聲：「風四娘。」
風四娘一楞，瞳孔驟縮，表情一變，在那一瞬間充滿了殺意，但是下一秒她就收斂了起來，沈默了良久之後，冷冰冰地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到底是哪裏露餡的……我明明裝得很好啊？這次是我裝得最滿意的一次了還之前做了很多次練習！而且金靈芝哪有那麽聰明！更何況她看起來還是一副子喜歡我的樣子，但是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噫！難道她喜歡的是真正的我？！——風四娘的表情開始變得很不對勁起來。
金靈芝則是看著她這一舉動，笑了一聲，語氣覆雜，各種情緒糾纏著：「果然是她！」
風四娘的表情漸漸地收斂起來，趨於面無表情了。然而她的內心此刻滿是茫然——哎？她？這個時候不應該說果然是你麽？
而那頭，金靈芝還在繼續說下去：「王小花就是風四娘吧？」
風四娘：「……？」
此時，一位真正的風四娘陷入了迷惑狀態。
她在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被認出來了，嚇出了一身冷汗，腦子裏一個勁地在想對策甚至考慮殺人滅口是否可行。反正他們一起上的話反殺原隨雲應該挺簡單的……現在她卻覺得，金靈芝說的每個字她都懂，連在一起她卻不太懂了。
「沒想到你喜歡的是個年紀比你大那麽多的老女人。」金靈芝說著，即使自己克制著，聲音卻是帶著明顯的醋意的。
風四娘立馬怒了，冷聲道：「我看在你是個女孩子的份上不罵你，但是你再這麽說我就會直接動手打你了！」
風四娘內心已經氣炸了，這小娘皮說誰老呢！？她才二十四正年輕好麽！她都算老的話那王憐花算什麽……啊，好吧，現在對方抨擊的的確是王小花本人。
但是內核還是在罵她風四娘，所以依舊不能忍！
金靈芝聽了她的話，沒有懼怕，反而是語氣很沖地回嘴了：「那你就來試試啊！」
她說著就率先朝著風四娘發動了攻擊了，只是她顯然也並不是做好了對戰準備來的，連自己的劍都沒有拿。
風四娘這次可沒有和她客氣，直接上手對打了，幹凈利落的幾招就制服了對方。
而金靈芝到最後也像是放棄了抵抗一般，悶聲道：「你殺了我吧。」
風四娘皺著眉瞥了她一眼，當即拒絕：「我看起來像是什麽殺人魔麽？」
金靈芝反而顯得意外：「你就不怕我把風四娘的事情說出去？」
「……」隨便你說啊，反正你知道的都是假的。這個小姑娘就是個憨批。風四娘一邊這樣子想著，一邊露出了冷漠的表情，「你說出去也不影響，我們都會保護好她的。」
或者說她還需要「風四娘」的保護呢。——風四娘這麽想著。
原本跌坐在地上的金靈芝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沈默了良久之後，問道：「你不想知道我這個消息從哪裏得知的麽？」
這點風四娘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但是她知道金靈芝這種性格的喜歡和人對著幹，所以她並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對方。
這一招還真的有了作用，金靈芝緩緩開口道：「除我之外，已經有其他人知道了。」
天哪，原來還有第二個憨批！——風四娘的臉色變得覆雜起來，想了一圈之後，問道：「是原隨雲麽？」
金靈芝點點頭。她並不意外對方猜到這點，不如說她說出這句話就已經是變相的提醒了。
而風四娘則是開始陷入了思考——這原隨雲可能不是蝙蝠公子吧？蝙蝠公子應該不至於那麽傻啊？
金靈芝今晚說的這兩點已經是極限了，她就算心中再猶豫也不可能真的出賣原隨雲，說出他和蝙蝠島的淵源的。
見風四娘已經意會了，她就起身準備告辭了。
而風四娘見她離開，在金靈芝一腳邁出去的時候，心中的氣稍微消了一些，出聲提醒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些。」
金靈芝一楞，扭頭朝她露出一個笑容來，離開了房間。
風四娘關上門，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
她倏地站起來，想了想，覺得不能去半夜打擾花滿樓休息，陸小鳳和楚留香這個時候似乎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所以她就直接去了王憐花的房間。
王憐花在她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懶洋洋地倚在床上，用手勢示意對方關門，然後打了個哈欠坐起來：「你最好有要緊的事……」
「當然很要緊！」風四娘直接快步走過去在他邊上坐下，沈聲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王憐花沒等她說完，一個眼刀飛過去：「別跟我玩這招。」
風四娘也不繼續賣關子了，慢吞吞地說道：「壞消息就是……風四娘在這艘船上這件事情已經暴露了！」
王憐花一楞，立馬皺起眉頭，但是還沒等他回一句「你給我仔細說說」的時候，風四娘又用凝重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當然還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他們認為你就是風四娘本人。」
王憐花：「……嗯？」
第107章 蝙蝠島的秘密（十二）
風四娘說話的時候表情很真摯, 但是王憐花已經看透她了。
這個所謂的好消息和壞消息根本就是對她本人來說而區分的！
他當下也沒有睡覺的意思了，按著風四娘把事情問了個清楚。
風四娘也沒有任何隱瞞, 劈裏啪啦地一下子把事情覆述了一遍。雖然信息量很大, 但是話卻不長，所以她很快就說完了。
王憐花聽完之後有些訝異。
他是早就猜到了金靈芝和原隨雲應該有點什麽, 也的確在最開始懟金靈芝這個小姑娘的時候知道她對「沈四九」有好感……但是他還真的沒想到，金靈芝還能來提醒這個。
「我覺得金靈芝應該沒有什麽壞心思的。」風四娘說著，還感慨了起來, 「她也知道原隨雲做的不對，只是她還沒有那個反抗他的勇氣。」
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而原隨雲相比之下心思縝密得多。
說著，她還和王憐花商討道：「你說原隨雲真的是蝙蝠公子麽？」
「之前還不確定……現在可以肯定了。」王憐花微微瞇起眼，「原隨雲就是蝙蝠島的主人！」
只有蝙蝠島的主人才會在附近徘徊著等人上鉤, 裝作好人救了楚留香他們；也只有蝙蝠島的主人才會對風四娘到底來沒來這麽在意。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金靈芝可能就是他派過去的。只是他沒想到一直都在他掌控之中的金靈芝開始出現了動搖……不, 或者說這點動搖對他來說也不妨礙他的計劃。
「真的麽？」風四娘皺了皺眉頭，「可是他人都認錯了，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這樣子的人真的能成為韋恩大俠的繼承人麽？」
「……」王憐花看向她, 有幾分無語。
首先不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韋恩大俠，被風四娘評價為不太聰明……大概是原隨雲這輩子得到的最低最恥辱的評價了。
至於把人認錯……王憐花仔細想了想, 覺得可能還真不怪原隨雲。
誰讓他之前沒有見過風四娘呢, 而江湖上對風四娘的傳言都是怎樣的——鐵口直斷、知曉各種江湖秘辛、俠肝義膽（？）、男女通吃（？？？）……她要好的朋友有四條眉毛陸小鳳、月下盜帥楚留香，丐幫幫主南宮靈和珠光寶氣閣負責人閻鐵珊都賣她面子。甚至還和六扇門交好因為助六扇門辦案所以獲得了一個名譽捕快的稱呼……
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其中內情的話，怕是也以為風四娘是個多驚艷絕倫的人物呢。
然後真的相識了就會發現這個女人的驚艷絕倫絕對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那一面。
可能是想象力和誤導能力驚艷絕倫吧。
畢竟這也不是王憐花見到的第一個被誤導成憨批的人, 只是以前的人例如南宮靈和楚留香這類的是見了風四娘所以成了憨批，這是難得的因為沒見過風四娘而成了憨批。
王憐花想了一圈，發現坐在一旁的風四娘還眼巴巴地等著他的回答，一時之間還有些無奈：「你先再仔細說說那個……韋恩大俠吧。」
王憐花已經放棄去糾正了，而且他也不是很想糾正，反正不是他倒黴。
之前王憐花已經聽說過了這位「偉大的蝙蝠島的創建者」，只是他知道這是個假的就讓風四娘快速略過。
這一次，王憐花聽完了一代英雄韋恩大俠的事跡。他沒想到後面居然還有當時硬扔到他頭上的「海賊王」的故事的後續。
王憐花盯著風四娘若有所思。
實不相瞞，有的時候他真的挺想撬開對方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還裝了些什麽東西。
被他這個眼神看得有些毛毛的風四娘臉上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怎麽了？」
「沒什麽。」王憐花收回視線，覺得這次風四娘還是歪打正著了。
他是肯定不會相信這個韋恩大俠建立了蝙蝠島的，但是架不住其他人會信。
「陸小鳳他們是不是把這個故事跟原隨雲說了？」王憐花問道，接著看到風四娘點了點頭。
果然……——王憐花心下了然。
原本自己一手建立、代表著自己能力的蝙蝠島一下子成了別人的功勞，還被扣上了各種不存在的帽子，原隨雲那樣子性格的人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現在既然對方認錯了……那將錯就錯也未嘗不可。
王憐花看向風四娘，擡了擡下巴：「繼續說下去，羅傑的孫子羅賓被韋恩收養培養成才之後，被為了報覆韋恩的周可兒綁架虐殺之後覆活、流落到海上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改名路飛決定去尋找爺爺的寶藏開啟新航路，遇到了一個也叫羅賓的女孩子之後呢？」
總之先把風四娘說的給記下來，之後在原隨雲那邊才能不露餡啊。
只是這個聊天沒有進行多久，不知道該說他們運氣好還是差，船只遇到了海上的風暴，原本還有些月光的夜色瞬間被籠罩在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船只開始劇烈地搖晃，還伴隨著外頭呼嘯的風聲和海浪聲。
接著便是仆從急匆匆地到各個房間通知：「船只觸礁了！恐怕還有半個小時船只就會沈沒！」
這下子大家都不用睡了，所有人都到了大廳裏聚集著。
海上的意外就是如此兇險，如果出了什麽事的話，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不過好在撐過了暴風，並且大家看到了陸地。
說是看到其實也不算，因為那篇陸地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整個島就籠罩在黑暗之中，在殘破的船只靠近的時候，島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高聲喊道：「敢問可是原隨雲原公子、盜帥楚留香以及風四娘風姑娘一行人？我等是接應之人，請各位順著這橋過來吧。」
因為時間緊迫，楚留香等人還沒有聽風四娘的消息傳告過，這一下聽到這句話都心裏一驚，以為風四娘已經暴露了，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他們甚至都沒有心思先去關註對方口中的「橋」實際上只是一條拳頭粗細的繩索這件事。
原隨雲裝作沒有發覺眾人異常的樣子，雖然他其實也真的看不到。總之在那個疑似蝙蝠島接應的人出現之後，他就上前了一步，高聲道：「在下正是原隨雲。」
說完之後，他還頗有風度地朝著楚留香幾人的笑了笑：「諸位，我先行一步。」
他沒有去問原本不存在在此地的風四娘是哪個，又是怎麽出現的，就像是為了給撒謊的人留面子一般先是施展著輕功走了。
這一片黑暗對他來說也根本不是問題，畢竟他是個習慣了黑暗的人。
而在他走後，被留下來的幾人心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在場的人都習武，而且武功也不弱，自然能看得出來原隨雲的功力的高深。看樣子對方之前是藏拙了。
而這麽一下，原本幾人只是抱有懷疑的可能性就被確立了——原隨雲就是蝙蝠公子本人！
在這種時刻，接應的那個人又喊了一聲：「請楚香帥和風姑娘過來吧！我等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幾個人回過神來，開始私底下商量起來。
「這個意思是只有楚留香和四娘可以過去？我們其他人是不受歡迎的？」陸小鳳說著，還看向了金靈芝，「對了，金姑娘你不是來過……」
他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了。
這個小姑娘現在的臉色顯得很可怕，倒不是生氣的那種可怕，而是遇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之後的自我害怕。
陸小鳳還楞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有點麽尷尬——既然那個人都叫破了風四娘了……那金靈芝應該也知道了沈四九就是風四娘了吧。這樣子的話的確心情會受影響……
而金靈芝在這個時候動了，她伸出了手拉住風四娘的手，顫抖的聲音中帶著點祈求：「回去吧！不要上去了好不好？」
風四娘一怔，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後，問道：「你在害怕什麽？這蝙蝠島上有什麽令你如此害怕的東西？」
在她提到蝙蝠島的時候，金靈芝身體顫抖了一下，拉著對方袖子的手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不……不是上面有令我害怕的東西。」金靈芝抿了抿嘴，開口道，「是這座島本身就是令人害怕的東西。」
海浪拍打著礁石，風聲呼呼作響。
蝙蝠島周圍全是大大小小的礁石，怪不得船只會觸礁沈沒。相比如果自己找過來的話，基本上都是兇多吉少吧。
眾人還想起了那封請柬上畫著的大小不一的黑點，現在看來就是圍繞著這座蝙蝠島的礁石群了。
「但是……現在要回去的話，已經太遲了。」風四娘說道，停頓了一下，又問道，「你自己回得去麽？」
金靈芝咬了咬唇，搖了搖頭。
陸小鳳奇怪：「你上次是怎麽回去的？」
「是……是蝙蝠公子派人送我離開的。」金靈芝的聲音又帶上了幾分惶恐，「如果不死他派人送的話，來這裏的人只有死路一條的！」
在場的其他人都聽明白了。
蝙蝠島這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存在著，來這裏的人只能聽從蝙蝠島的主人的指揮。
而想離開……也只有經過蝙蝠公子的許可。
那頭的人又開始催促了：「楚香帥和風姑娘——」
「我們能帶著朋友一起上島麽——」王憐花回喊過去。
領路人笑道：「若是旁人可不行，但若是風姑娘你的要求的話自然是可以的——」
王憐花也笑了，回頭對幾人說道：「好了，那你們就跟著我和楚留香走吧！」
還沈浸在「天哪金靈芝知道了四娘的身份之後還如此真情實感哎」的事實中的陸小鳳三人臉上忽然間露出了一絲迷茫，轉向了王憐花那邊。
……哎？啥？誰？
第108章 蝙蝠島的秘密（十三）
幾人當然不可能走回頭路, 只能前往島上。
包括金靈芝都不能回頭，因為他們之前的船只已經破了, 只有前進這一條路可走。
原本幾人是應該為這不知前景如何的上島感到不安的, 但是因為剛剛的一個插曲，讓幾人內心陷入了茫然, 所以害怕的反而只有來過蝙蝠島的金靈芝一個。
幾人到達那頭之後，接應的人安排著他們坐上了一輛滑車。而隨著滑車向前，一行人沒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最終滑車像是突然掉下了洞裏一般突然往下墜落, 眾人的心也隨之墜落了。
而注意到不對勁的人也已經開始準備了起來。
有人直接跳出了滑車，勾住了滑車專用的鋼索，利用自己高超的輕功穩住了；有人在下墜的時候注意到了附近的洞口，拉著自己能夠到的人直接跳往洞口那邊；還有的雖然自己判斷不太行但是也預感到了危機直接出來了……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黑暗之中, 每個人都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了最重要的決定。
跳出滑車的是楚留香, 他勾住鋼索之後也沒有多少遲疑, 循著黑暗中的聲音過去落定。雖然他也可以直接循著鋼索離開蝙蝠島，但是他的朋友們還在下頭，而且他也是有目的地來的, 不可能就這麽離開。
所以他循著聲音，在山壁上小心探索著, 終於找到了一扇門。
楚留香推開門走了進去。
花滿樓算是在蝙蝠島上行動最自如的一個人了。
畢竟他習慣了黑暗, 所以在蝙蝠島上對他來說和平日裏無異。
但是他並不慶幸，反而心情十分沈重。因為他明白這個島上一片漆黑的情況昭示著什麽。
在那個緊要關頭他也只能拉自己邊上的人一把，甚至都不能出聲提醒什麽, 怕有人受驚之後反而做出激烈的動作傷到自己。
而他拉到的人是……
「金姑娘，你沒事吧？」花滿樓輕聲問道。
金靈芝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沈默不語了好久，接著她問道：「為什麽你要救我？」
花滿樓輕輕地嘆了口氣，回答了這個小姑娘的話：「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金靈芝又沈默了，半晌之後，她執拗地回道：「其他人自然能自保，你的話，應該去救風四娘才是。」
花滿樓笑了：「四娘的話，自然是有人救的，那人也比我更厲害。」
他指的是王憐花，但是金靈芝卻不是那麽想的，她的語氣露出了一絲驚詫：「沈四九比你還厲害？」
花滿樓：「……嗯，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搞錯，但是把王憐花認成風四娘自然是比認出風四娘要來得好。即使有些心虛，也還是要應下。
「金姑娘你可否知道如何去蝙蝠島拍賣會的主會場？」花滿樓問道。
金靈芝抿了抿唇，不知道是因為自己也想去，還是因為對方救了自己想要還一個人情，最終她還是說道：「我上次來也是別人領著我的，我可以帶著你試一試，但是我不能保證。而且……他們請的是楚留香和風四娘，沒有這兩個人帶著，如果遇到了看守，那只有逃的份了。」
花滿樓一笑：「多謝金姑娘。」
金靈芝也沒有坦然收下這份道謝，而是回道：「你在這片黑暗裏應該是如魚得水和往常無異，即使沒有我你也能自己找到拍賣會的……我且問你一句，你救我不救風四娘，是不是還因為怕沈四九誤會？我早就聽說你和風四娘關系很好了。」
花滿樓微笑不語。
是啊，讓他怎麽說呢？反正肯定不是怕「沈四九」誤會就是了。
「你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金靈芝沈默了片刻後，又問道，「風四娘就那麽好麽？難道你也喜歡她？」
花滿樓：「……沒有，金姑娘你別胡思亂想了。」
花滿樓不知道怎麽描述此刻覆雜的心情，甚至連擔心這座島上被迫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的心情都減淡了不少，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占據了上風——清醒一點吧金姑娘！喜歡風四娘的可不是他，而是你啊！
「我可沒有胡思亂想……」金靈芝嘀咕了句，摸黑著往前走去，「我只記得大概的位置和當時的一些情況，具體的判斷還是需要你這個……你這個適應了黑暗的人來才行。」
花滿樓和金靈芝算是走得最順利的一組。而另一頭，還有一組也落定了，兩人跳下的洞口還恰好是和楚留香一致的。只是楚留香因為率先跳出落地，又立馬進了一扇門，時間剛好錯開，所以兩隊人馬沒有碰上。
這一組……就是王憐花和陸小鳳二人。
其實兩人剛剛跳出來的時候，雙方都有一陣沈默。這個沈默的時間長度甚至讓人覺得尷尬起來。
「陸小鳳？」王憐花率先出聲問道。
陸小鳳停頓了一下，才幽幽地問道：「我該喊你王姑娘，還是小花前輩，還是四娘呢？」
王憐花不甚在意地一笑：「都可以。」
「……」陸小鳳也有些服氣，他嘆了口氣，道，「那還是喊王姑娘吧。」
喊小花前輩容易暴露，而喊四娘……恕他喊不出來。
「四娘她不會有事吧？」陸小鳳在和同伴一起確定現在的情況之後，開始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而王憐花也沈默了片刻，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剛剛花滿樓拉的人，不是她？」
「……」陸小鳳現在開始覺得事情變得有些大條了，語氣變得沈重起來，「不，不是。雖然速度很快而且一篇漆黑我都沒辦法確認是誰，但是我了解花滿樓。他是關愛弱小的人，所以他不會放著金靈芝不管。再加上他覺得四娘和你是一對，你會救四娘，所以他不會多管閑事。」
一時間，黑暗之中的兩人都只剩下了微不可察的呼吸聲。
這次是真的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
「……我們先去找拍賣會吧！」王憐花一錘定音道。
「前……王姑娘？」陸小鳳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難道不應該先去找四……四九麽？」
「她畢竟是我教出來的，這點程度不至於出事。」王憐花道。
雖然中途出了那麽點小意外，但是風四娘也算是自己一手教導的徒弟，王憐花覺得對方足夠堅強，可以活下來的！
陸小鳳不知道這該算是塑料師徒情還是塑料夫妻情，總之他對這個變故始料未及，對於這後續的發展更是震驚了。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總覺得王憐花和風四娘有點什麽。
但是到現在，他又有些不那麽確定了。
他只能感慨道：「這次四娘一定會生氣的。」
王憐花一開始沒有放在心上，還回了一句：「她還從沒有對我生氣過。」
「……那是因為四娘的脾氣算好了，而且和尋常的女子不同，她基本上不會有什麽生氣的時候。」陸小鳳提醒道，「可是這不代表她不會生氣。」
王憐花沈默了片刻後，問道：「你見過她生氣？」
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太好的記憶，陸小鳳的神色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只是在這全然的黑暗中看不到而已：「我見過。」
王憐花問道：「會如何？」
陸小鳳語氣沈重：「她會說你給別人戴綠帽子！而且是當著那個別人的面說！」
王憐花：「……」風四娘生氣會不會這麽幹他不知道，但是陸小鳳絕對會這件事耿耿於懷他是很清楚了。
而陸小鳳也沒有就此閉嘴，繼續問道：「說起來……身為四九的朋友兼被她當爹看待的人，我就厚著臉皮倚老賣老地問王姑娘你一句了。」
「……」倚老賣老？王憐花覺得如果不是因為這邊沒有一絲光亮的話，自己臉上的嘲諷就能很明顯了。
不過陸小鳳看不到，所以他繼續說了下去：「你對我們家四九到底是怎麽想的？」
撇開那分成了三個小隊的人馬，風四娘最遲落地，還因為著陸點不是很好受了一點輕微的擦傷。
她吃痛地嘶了一聲，然後在黑暗中站穩，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感受著這死一般的寂靜的黑暗，心情忽然覺得有些寂寞。
想一想，他們那麽多人下來，其中有她的老父親（陸小鳳）、她的交心摯友（花滿樓）、她的酒肉朋友（楚留香）、甚至是她的師父兼名義上的丈夫兼在朋友（水母陰姬）面前都定下了婚約的結婚對象（王憐花）。
金靈芝這個錯誤地喜歡上自己的小姑娘另說，其他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提醒她一句或者拉她一把的。
唉，果然男人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風四娘一臉一言難盡地搖了搖頭，從懷中摸出一把火折子來。
還好她早有準備，並且在和王憐花說的時候對方覺得她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大，就把火折子都藏在了她身上。
風四娘點燃了火折子之後才發現這裏似乎是一條匯總的路，而周圍都是一條條深不見底的洞口。
風四娘摸了摸自己身上藏著的信號彈，一臉凝重。
她必須要在天亮之時出去，然後點燃信號彈才行。
畢竟身為六扇門的榮譽捕快，她在出發前往蝙蝠島之前就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了無情，請求隨時支援並且將蝙蝠島一網打盡，甚至為了以防隔墻有耳她其他一個人都沒告訴呢！
第109章 蝙蝠島的秘密（十四）
在一群人深陷蝙蝠島危機的時候, 有一艘船也在靠近蝙蝠島的位置。
六扇門的四大名捕之首無情就在這艘船的甲板之上眺望著遠方，天已經快亮了。
他的身旁也沒有劍童, 而是跟著三個人。
這三個人每一個拿出來也都是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 他們分別是四大名捕中排行第四、無情的小師弟冷血；因為殺死了繡花大盜之後又進入六扇門協助殺了不少惡人、最近在江湖上名聲鵲起的飛劍客阿飛；萬梅山莊莊主、和葉孤城一戰之後就一直閉門不出、被稱之為劍神的西門吹雪。
雖然這三個人湊在一起不是什麽奇景，但是如果他們都跟著無情、還是在這遙遠的海上, 那就是真的一番奇景了。
冷血自然是因為身為六扇門之人所以來了，而阿飛則是因為風四娘，再加上也和六扇門關系不錯跟著來了……至於西門吹雪, 無情就覺得有些想不通了。
無情倒是的確想起了蘇夢枕說的有人和西門吹雪有親戚關系……但是介於追命都認為風四娘是諸葛正我的私生女，無情覺得蘇夢枕被忽悠的可能性比較大。
而且真的說是有親戚關系的話……在蝙蝠島上的那幾個人中，花滿樓可以首先排除……那麽剩下來的三個人，陸小鳳、楚留香、風四娘中，陸小鳳應該可以排除, 不然早就會有消息傳出來……也就是說楚留香和風四娘中的一個？
無情開始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如果說是楚留香的話……的確也有可能。因為楚留香和西門吹雪之前沒有什麽交集, 但是前不久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決戰的時候他卻很上心一直在積極參與。
如果是陸小鳳是為了朋友, 那楚留香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
而如果說是風四娘的話……其實也有這個可能性。畢竟風四娘在決戰開始之前就肯定了西門吹雪，而且也參與了那次決戰事件，更何況西門吹雪在金鵬王朝的時候就體現出了對風四娘的抵觸……雖然說這個抵觸他也能理解吧, 但是西門吹雪的抵觸也不像是生氣，就像是單純地只想躲著……
無情想了一圈之後, 忍不住陷入了沈默——他為什麽要以那群人中有西門吹雪的親戚為前提來想事情呢？
「大師兄, 蝙蝠島確定就是這個方向麽？」冷血問道。
「嗯……如果風姑娘給的消息沒有錯的話，按照東南方向前進就是這裏了。」無情蹙了蹙眉頭，「但是具體的方位我們並不清楚……只能等待風姑娘的信號彈。」
無情在收到風四娘的來信的時候先是懵逼了一下, 接著立馬嚴肅對待起來。
他之前就知道蝙蝠島這個地方，但是苦於沒有任何線索。因為這個地方能進去的人都是實名制不說，裏頭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而且還掌握了去的人的秘密。
哪怕是有人不怕死地泄露了這個秘密，他們也無法找到蝙蝠島這個地方。因為每次都是有蝙蝠島的人接引的，旁人自己無法到達那片區域。
六扇門不是沒有派人查找過，但是派出去的人都全軍覆沒了。
蝙蝠島上罪惡的交易涉及了人的秘密、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甚至是人口販賣。這種不知道還好，一知道自然成了六扇門的心腹大患。
所以即使對於風四娘抱有微妙的懷疑態度，在得知對方去了蝙蝠島請求支援之後，無情沒有什麽遲疑，立馬親身前往了。並且因為他帶著劍童的話會過於引人註目，甚至都沒有把自己的劍童帶上，而改成了冷血和阿飛跟著前往。
至於西門吹雪，完全就是個意外了。
按照無情來看，他覺得西門吹雪應該是和葉孤城比劍結束之後覺得空虛，然後發現了阿飛和冷血這兩個好苗子，還是燃燒起了新的興趣……跟著過來，估計是因為那位掌管著蝙蝠島的蝙蝠公子是個真正的惡人吧。
西門吹雪本來就有著一年出四次門，每一次出門都誅殺一個惡人的習慣。而今年，還差一個呢。
沒錯，無情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拒絕去相信西門吹雪是為了自己的那位不知名的親戚而來的。
因為無論他的親戚是楚留香還是風四娘，都細思極恐好麽！
「舅媽不會有事吧？」阿飛皺了皺眉，顯得有些擔心。
無情臉上多了一絲笑容，安慰道：「我想風姑娘不會有問題的，之前那麽多次她都經歷過來了……而且這次不是還有陸小鳳、楚留香、花滿樓他們在麽？這三個人沒有哪個會丟下風姑娘不管的。」
如果風四娘在場的話，一定要重重地呸一聲。
他們幾個是沒人想丟下她不管，但是架不住他們都以為別人會管她啊！
風四娘看了看眼前的三條道路，一時之間有些犯難。
她不知道如何走，但是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裏。
因為她知道按照原本的情況來說，最後到達這裏的應該是金靈芝才對，那麽必定會有人接應她……到時候發現她不是金靈芝，她肯定就要被捉起來了。
風四娘舉著火折子，看著這三條道，腦子裏開始思考著。
蝙蝠俠韋恩名義上收養的孩子似乎是有三個吧……她記得親生孩子是第三個，所以就選擇第三條道路吧！
風四娘下定決心之後就暫時熄滅了火折子往前去了。
在風四娘離開後不久，原地就出現了兩個人。
他們在原地找了一下，有些納悶地討論了起來。
「金姑娘不在……難道是和那群人一起走了？」
「我們回去稟告一下公子吧。」
而另一頭，那兩個巡邏之人尋找的金靈芝在第二層和花滿樓一起走著。
金靈芝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的，低聲道：「你確定沈四九沒事麽？如果他沒有及時跳下來的話，那就是到了最底層……」
花滿樓敏銳地抓到了最底層這個詞，反問道：「最底層？這裏一共有幾層？」
發覺自己被套話了的金靈芝立馬閉嘴了。
不過花滿樓倒是被對方說得有些擔心起來。
他擔心的倒不是風四娘，他有些擔心陸小鳳。
因為在他的概念裏王憐花一定會救風四娘的，但是陸小鳳就不一定了。因為金靈芝這麽一走，那滑車裏就沒有人了，萬一提前被人發現他們都離開了的話一定會引起騷動。陸小鳳很可能會想著留到最後看看情況……
花滿樓這麽想著，低聲問道：「如果方便的話，還請金姑娘告知這一層能否下去……」
「你是想去找沈四九麽？」金靈芝回答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聽得出來還有些小歡喜，「這一層當然可以下去，只是大部分人只會往上，不會往下。」
花滿樓楞了一下，明了了：「也就是說……拍賣會就在上頭？」
「這些我就不會說了。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清楚。」金靈芝沈默了一會兒後，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這一層有巡邏的人，我可以替你爭取時間。」
花滿樓有些憂慮：「金姑娘你一個人不要緊麽？」
「你這個人怎麽婆婆媽媽的，我可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我怎麽會有事……」金靈芝一開始的語氣還帶著笑意，後面就慢慢變得安靜下來，半晌後，她反問了一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蝙蝠島的內應？」
花滿樓以沈默作為應答。
金靈芝輕笑一聲：「既然如此，就當是我還你們人情了。我不會背叛他的，即使……即使我知道他做的都是錯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了，最後說的仿佛嘆息一般消散在黑暗之中。
這蝙蝠島最重要的就是三層。
一層是他們要去的拍賣會，而二層是金靈芝和花滿樓目前所在的地方。這第三層，就是陸小鳳、王憐花、楚留香三人的所在。
而楚留香因為打開了一扇門走了進去，暫時被美女纏上無法脫身。
陸小鳳和王憐花則是一邊前進著還一邊聊著天，甚至聊到了關鍵時刻。
對風四娘是如何想的啊……王憐花稍微有些出神，回過神之後用著淡定的語氣回道：「你覺得我是如何想的，我便是如何想的。」
陸小鳳：「……」這是根本就不打算好好回答啊。
不過陸小鳳也沒有法子，畢竟他又打不過王憐花，就連臉皮的厚度都比不過，還能怎樣呢？
「算了，反正四娘和金靈芝還不一樣，她不會為了愛而去勉強自己的。」陸小鳳這麽一想，心情又變得安定了起來。
他安心了，王憐花就開始覺得有些煩躁了。
陸小鳳說得的確沒錯，風四娘的確不會，就像是之前他離開的時候，她不會說什麽。
兩人前往二層的時候還遇到了一點突發狀況，因為遇上了巡邏之人。不過這巡邏的兩人在發現他們之前就被陸小鳳和王憐花聯手先讓他們安靜了。
只是他們再往前走了一點的時候，聽到了另一個腳步聲。
那個腳步聲在靠近他們一些的時候就停住了，接著對方點燃了火折子，映照出了金靈芝的臉龐。
「是你？！」「是你們？！」——雙方都顯得有些驚訝。
陸小鳳看了看她的身後：「花滿樓呢？」
「他不知道你們是否平安，所以下去看看沈四九在不在……」金靈芝訥訥道，接著臉色一變，「他不在？難道他在底下？莫非你們……」
金靈芝的眼神在陸小鳳和王憐花身上打了一個來回，表情陰晴不定的。
陸小鳳原本還在那裏懵著想著這是怎麽回事呢，驟然被懷疑，覺得巨冤無比：「才不是！」
這都是什麽事啊！而且這個時候王憐花的對外身份還是風四娘吧……也就是說，金靈芝是喜歡上了真的風四娘，然後懷疑他和假的風四娘有一腿把真的風四娘給害了……這都是什麽破事啊！
「陸小鳳你和金靈芝上去。如果沒有料錯的話，上面就是拍賣會了。」王憐花從被擊倒的看守身上找到了鑰匙，丟給了陸小鳳。
陸小鳳單手接住，一楞：「那你呢？」
王憐花瞥了他一眼：「我去下面看看。」
在第三層，找人的花滿樓和找同伴的風四娘終於碰上了，好巧不巧的，兩人還是在楚留香所在的地方碰上的。
當時楚留香還處於和拉住他的美女事後的階段，結果就這麽直接碰上了自己的同伴，他也有點小尷尬。只能說還好不是敵人。
風四娘自然也聽出來了這裏頭有個姑娘，她此刻心情是真的有些委屈了，自己的同伴這何止靠不住啊：「有的人在那裏兢兢業業打探消息，有的人在這裏風流快活！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和蓉蓉她們好好說道說道！」
自知理虧的楚留香摸摸鼻子，也不說什麽，只能苦笑道：「還請沈小公子嘴下留情。」
畢竟他要說自己也是為了打探消息什麽的，感覺像是得了便宜又賣乖，還有被風四娘說成是出賣自己肉體的可能性。
「是公子的朋友麽？」說話的是那位姑娘，她輕聲道，「是我不知廉恥非要纏著公子的，公子也說了有要緊事……真要怪的話，就怪我吧。」
「不！這和姑娘你無關！」風四娘嘆了口氣，順手點燃了火折子，「這是因為楚……」
她的聲音在火光照亮周圍的時候戛然而止。
無他，只因為在火折子的火光之下，她看到了那位說話的姑娘的外貌。
那位姑娘從那嬌媚的聲音中就能判斷出她一定是個美人，而現在看起來也的確是……如果不看她的眼睛的話。
因為她的眼睛……不，那已經不能算是眼睛了。因為根本就沒有眼睛，那個凹陷看得出來是整個眼球被挖去了，而眼簾也被縫上了，看上去就是一片平坦的模樣。
這種場景將原本清秀的美人的臉顯得極為可怖。
楚留香自然也看到了，他也陷入了震驚過度的啞然之中。
「幾位公子，怎麽了？」那位姑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依舊用著柔媚的聲音問著。
「沒、沒事……」風四娘率先開口道，「我只是想著，要你的公子付出什麽代價我才不把他的這一段露水姻緣告訴他的紅顏知己們。」
「我都說了，請您嘴下留情啊。」楚留香嘆息了一聲，也回過神來了，他壓抑著心中的覆雜翻騰的情緒，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可想離開這裏？」
那位姑娘一楞，繼而又笑了起來：「我們這種低賤的存在沒有名字……我住在這東邊第三間房子，公子若不嫌棄就叫我東三娘吧。不過公子說笑了，我等又能到哪裏去呢？而且我也不想離開這裏，黑暗有什麽不好的？我喜歡黑暗！」
如果說是之前的話，楚留香也許還要問為什麽，但是現在的話，楚留香知道她為什麽不想離開。
「這位姑娘，在下是一介瞎子。所見到的也都是黑暗。」花滿樓之前一直沒有說話，但是聽到這裏，他大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聲音帶著點笑意，語氣溫和，「但是黑暗也是不一樣的。這裏頭的黑暗是陰冷潮濕的，但是外頭的黑暗有的會帶著海風的味道、有的會帶著花香的味道、有的還會帶著清脆的鳥鳴聲。即使都是黑暗，你不想去感受一下其他的黑暗是什麽模樣的麽？有冰冷的黑暗，自然也有溫暖的黑暗。」
東三娘沈默了良久，聲音中帶著點感激、還有些哽咽：「多謝這位公子的好意……你們可是帶了火折子，看到了我的模樣？」
「沒有，什麽火折子？有這麽好的東西我早就用了。」風四娘立馬說道，「姑娘你有的話拿出來，我可以千金和你購買。」
楚留香驚訝地問道：「你帶著千金？」
風四娘回道：「你應該值千金了吧？把你放在這裏抵押，放心，我會回來救你的。」
楚留香：「……」
東三娘臉上多了點笑意，然是接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原本就因為久不見光照而顯得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她淒聲道：「多、多謝諸位公子的好意……即使見到了我這副怪物一般的模樣也不嫌棄，我……」
「你不是怪物。」楚留香忍不住道，「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我們一定會回來找你，帶你一起走的！」
楚留香這不僅僅是憐香惜玉之心，而是實實在在地想要拯救這樣子一個被困於黑暗的人。
東三娘面帶感激和幾分惶恐答應了，還給幾人指了路。
即使最終楚留香不會來帶她離開，只要得到這一句話，她覺得為了楚留香現在立刻死了也甘願了。
三人離開東三娘的屋子繼續往前走，很是沈默，就如同他們的心情一般，步伐也邁得很沈重。
最終，還是花滿樓開口問道：「剛剛那位姑娘……她遭遇了什麽？」
楚留香面露不忍，沒有說話。
然而風四娘則是知道，花滿樓此刻需要一個答案，所以她輕聲回道：「那位姑娘……她的眼睛被生生挖去了，還被縫上了……」
即使沒有說得很明白，這短短的話已經能讓人想到這份遭遇了。
花滿樓停下了腳步，拳頭倏地握緊了。
他是個很少生氣、一直是微笑著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人，但是他此刻卻出離地憤怒了。
正因為自己親身經歷著黑暗，所以他知道光明的美好和重要，而現在卻有人做出了如此殘忍的事情生生地剝奪了別人的光明。
風四娘察覺到了花滿樓的情緒，深知對方個性的她有些擔心，就順手把火折子塞給楚留香，然後自己走到花滿樓的邊上，一手擡起按住對方的肩膀，另一手覆在對方的手背上以示安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王憐花和陸小鳳剛好找了過來，他們那邊有著亮光，自然很快就被發現了。
於是就這樣子雙方人馬打了個照面，風四娘還保持著安慰花滿樓的姿勢。楚留香一臉苦大仇深地拿著火折子。
一時之間，幾人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陸小鳳看著這一幕，從目瞪口呆到一臉凝重——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覺得這裏的氣氛很不對勁，甚至有點想溜。
第110章 蝙蝠島的秘密（十五）
陸小鳳不知道怎麽表述此刻自己的心情。
就仿佛自己剛剛還給自己的兩個朋友說話, 說他們兩個是單純的友誼，然後扭頭就看到兩個朋友背著手拉手自己搞到一塊去了、還是在其中一人的曖昧對象面前的微妙感。
當然沒有那麽嚴重, 而且事實應該也並非如此。
還好, 這種怪異的氣氛也只維持了那麽一瞬。
因為王憐花已然走了上去，臉上帶著笑, 就像眼前的這一幕對他來說什麽都不算甚至看不見似的。
「有時間在這裏磨磨蹭蹭的話，不如快點混入拍賣會吧，我想現在拍賣會差不多已經開始了。」他的聲音輕柔, 語氣也顯得很平淡。
風四娘並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想的，不如說她覺得自己的行動完全沒有問題，還有空余擔心一下花滿樓：「花滿樓，你沒事吧？」
「我無事。」花滿樓也從之前那幾近爆發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朝著對方帶有安撫性地笑了笑, 還帶著一絲歉意, 「抱歉, 讓你擔心了。」
「這你何須道歉？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擔心你擔心誰呢？」說著，風四娘話鋒一轉, 語氣帶上了一絲譴責，「就是有些朋友真的很讓人失望啊！在千鈞一發的時刻不拉人一把也就算了！連出聲提醒一句都做不到了啊！」
她的話的指向性太明顯了, 在場的其他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別過了臉。
這事情的確是他們理虧沒錯。
「抱歉。」花滿樓再度道歉, 語氣還顯得比之前鄭重了幾分。
即使他是救了金靈芝不可能有余力拉第二個人並且以為風四娘有別人拉著……但是事實擺在這裏，他不會說出來推卸自己的責任。
雖然這次遇到了風四娘知道沒人拉她之後，他有些想去問問王憐花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反正我沒事, 原諒你了。」風四娘很大度地表示了不介意，接著問道，「金靈芝呢？你之前是救了她對吧？」
「是……」花滿樓回過神來，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也解釋了一番。
他這麽一說陸小鳳也跟著接話了：「我們剛剛下來的時候也碰到了金姑娘，當時還遇到了兩個看守，還是她幫忙指的路。」
風四娘這個時候是真情實感地有些感動，同時也有些感慨：「沒想到最記掛我的居然是金靈芝啊！」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啊！這四個大男人居然都比不過一個小姑娘啊！
覺得有被風四娘的話語刺到的陸小鳳和楚留香一個摸摸胡子，一個揉揉鼻子，有點後悔剛剛沒有跟著花滿樓一起道歉。
不過很快他們也沒有了想著這個心思了，因為他們現在在第三層，在到達第二層要往第一層去的時候，要經過一個石門，而在那裏出現了變故。
首先察覺到不對的是在黑暗的情況下感覺最敏銳的花滿樓，他第一時間喊了一聲小心，接著便是那扇原本大家要去開啟的石門朝著眾人的方向駛來了。而伴隨著石門的前進，還有從峭壁中漏出來的橫風，幾人手中的火折子隨之熄滅。
在這種關鍵時候，風四娘只覺得旁邊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用力一拉，躲過了宛若巨石一樣滾落的石門。
但是同時，他們幾人被分散了，而且剛剛的入口已經被石頭堵住，不能再繼續往前，只能另找出路。
風四娘反手抓住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啊了一聲，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前輩？」
王憐花沈默了一瞬，開口道：「你要摸了才能感覺出來？」
「是。」風四娘回答的態度很實誠，「畢竟我現在看不到，而且沒有料到你會拉我一把。」
王憐花又沈默了。他皺了皺眉，覺得現在的氣氛讓他很不舒服，但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他想到了陸小鳳說的話，問道：「你在生氣？」
「嗯？不會啊。」風四娘的語氣很平靜，「陸小鳳他們不拉我我會生氣，但是如果是前輩你的話我不會。」
王憐花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拉我會給我一種被拋棄了的感覺，我自然會生氣。但是前輩你的話，並沒有非要拉我的理由。」風四娘看得很開，回答的聲音也很真摯。
而正因為這份真摯，讓王憐花聽著覺得更加糟心了。
風四娘很有自知之明這點對他來說是好事，但是對方把界限劃得那麽清楚，他似乎又不覺得是什麽好事了。
「我先點個火折子……」風四娘說著試圖點火折子，但是嘗試了兩下之後沈默了，訥訥道，「我覺得我買到了次品。」
只不過是熄滅了兩次之後就不能用了！這個火折子太不好使了！等她回去之後就給霹靂堂打個差評表示抗議！
王憐花含糊地嗯了一聲，並沒有在意火折子的事情，不如說現在的黑暗對他而言還要更自在一些。
「我怎麽說也算是你名義上的丈夫和師父，之前那次沒有拉你你真的不生氣？」他又問道。
「嗯？」風四娘還顯得有些懵，「我還以為前輩你是那種老鷹一般的師父？」
王憐花：「……老鷹一般？」
「嗯。」風四娘解釋道，「就是那種等小鷹準備飛的時候，見對方躊躇不定就一腳踹它下去，並且說著『飛啊傻逼』的類型。所以我理解的，你把我一個人丟下是為了讓我學飛。」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還變得有些抑揚頓挫起來。
王憐花：「……」
雖然對方解釋得很有道理，但是為什麽聽著那麽耳熟到令人生氣……等一下！這不是他親娘王雲夢的教學方式麽！
王憐花內心是拒絕被當成和自己親媽一類型的人的。
當然還好他沒說出來，如果說出來的話，恐怕風四娘還要語重心長地表示——孩子雖然抗拒討厭自己的父母，但是有一部分長大後會發現自己和父母越來越像……
如果風四娘真的說出來了，恐怕王憐花真的要讓她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王憐花式的「飛啊傻逼」教學模式。
王憐花忍了忍，問道：「那你的朋友們又是什麽類型？」
風四娘沈吟片刻，回道：「楚留香是我的好哥們，屬於能一起去喝花酒的類型。」
「陸小鳳呢？」
風四娘語氣鄭重：「他是我爹。」
王憐花：「……」行吧。
風四娘說著還有些遺憾：「我倒是能和他一起去喝花酒，但是他不同意啊。」
王憐花覺得，其實楚留香也不會同意的。但是現在他不會提這個，而是問起了第三個人：「那花滿樓呢？」
「花滿樓啊……」風四娘拖長了語調，充滿感情地感慨道，「他的話，會看著我喝花酒。」
王憐花沈默了。
他覺得風四娘雖然在其他認知上錯誤很多，但是在對親近的人的認知上倒是奇妙地精準。
閑聊就這麽結束了，兩人還沒擺脫困境呢。
風四娘上前拍拍那塊堵住出口的大石頭，問道：「我們現在怎麽辦？能直接打碎石頭繼續往前麽？」
「再等等。」王憐花上前，也摸了摸那塊石頭，似乎是在估計著這塊石頭的重量。
「等？等到什麽時候？」
「等到陸小鳳他們發現外面有蝙蝠公子偷聽的手段並且處理完的時候。」王憐花說著，在石頭上敲擊了三下。
「偷聽的手段？」風四娘先是一楞，接著才反應過來。
的確，按照蝙蝠公子的性格，必定是要把整座島都處於自己的掌控之中的。尤其是如果蝙蝠公子真的是原隨雲的話，他是知道他們一同上島來的，那麽絕對不可能放任他們……這麽一來，剛剛那個疑似有機關的石門背後也是什麽人在操作了。
而在石門的另一邊，被隔在另一頭的楚留香幾人的確找到了蝙蝠公子偷聽的東西——那是一根深藏在石壁上的銅管。
管口是個大喇叭的形狀，似乎要把聲音全部收入其中傳遞過去。
在楚留香想要堵住這個銅管的時候，銅管開始震動，傳來了強大的聲波，宛若攻擊一般震得人都無法行動了。
陸小鳳當機立斷將火折子拿過去，咬牙頂著這個聲波的攻擊，將火折子塞進銅管堵住了聲音，這聲波也隨之停了下來。
「我從沒有想過，聲音也能變得如此可怕。」陸小鳳長嘆一聲。
楚留香此刻也顯得有些虛脫，苦笑道：「我也沒有料到……花滿樓你沒事吧？」
花滿樓擦了擦額間的汗，嘆了口氣，聲音還顯得有些虛弱：「請放心，我沒什麽大礙。」
幾人做完這一切之後，也聽到了石門那頭傳來的敲擊聲。
陸小鳳秒懂，過去也回敲了三下。
石門堵著的另一邊，王憐花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跟風四娘說道：「看來他們搞定了。」
風四娘的語氣卻不顯得放松，而是有些沈重：「但是我們之後怎麽辦？一樓那邊拍賣會全是人，我們就算揭穿了原隨雲也沒有其他的證據……」
王憐花沒等她說完，在黑暗中塞給了她一樣東西。
風四娘摸了摸，感覺是個信號彈一樣的玩意兒，她有些震驚——自己藏了六扇門的信號彈被發現了麽？
風四娘往自己懷裏摸了摸，發現六扇門的信號彈還在，而與此同時，王憐花開口了：「等一下出去後，讓陸小鳳和花滿樓陪你出去，你去放信號彈。」
風四娘一楞，下意識道：「那你呢？」
「自然是和楚留香一起去出席拍賣會了。」王憐花說著，聲音變了個調，「你忘了麽，在蝙蝠島上，我才是風四娘。」
風四娘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從別人的口裏發出來真的感覺怪怪的，她捏著信號彈，還有些沒有回過神。
王憐花卻又再度開口了：「你想要割鹿刀？」
風四娘下意識地一點頭：「嗯……」
她還沒解釋什麽，只聽得對方說道：「我去替你取來。」
第111章 蝙蝠島的秘密（完）
風四娘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聽到那句話之後的心情。
如果說之前經歷了河邊渡口的告別以及蝙蝠島裏被一個人丟下的事情之後她已經做到了心如止水, 倒是這個時候她又有些騷動了。
這也導致了她在出去的時候一臉凝重，忍不住喃喃道：「果然人越老段數越高啊……」
正準備扶著人上鋼索往上爬的陸小鳳：「……？」
雖然不知道風四娘在說誰, 但是快要過三十了的陸小鳳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幾人出蝙蝠島的方法就是老路子, 利用進來時滑車的鋼索順著爬上去。
這個方法雖然可行但是同時也挺困難，因為對輕功的要求非常高。好在風四娘自身輕功就是強項, 還有陸小鳳輔助，以及能聽聲辨位的花滿樓幫忙。
他們一行人這退出蝙蝠島的動作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其實仔細想了想，也能明白為什麽——蝙蝠公子原隨雲最主要針對的風四娘目前由王憐花頂替了, 而風四娘表面上的身份是沈浪和朱七七之子，原隨雲自然也不會過於針對他。畢竟他並不想到時候痛失愛子的沈浪夫婦前來抽絲剝繭找出真相，然後要他償命。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他們出去也沒有辦法離開，因為這座島別的船只無法靠近，而他們來到這裏的船只也已然損壞了。
幾個人出去了之後, 還有些擔心。
「就王前輩和楚留香兩個人真的沒有問題麽？」陸小鳳有種再下去的沖動, 「這次拍賣會的人應該也不少吧……萬一他們要以一敵百, 再厲害也比不過的……」
「放心吧，陸小鳳。」風四娘開口安慰道，「比心臟的話, 應該沒人比得過前輩的。我相信他能策反那群烏合之眾讓他們和他一起鬥原隨雲的。」
陸小鳳：「……你們在這點上還真的是像一對親師徒了。」
陸小鳳扭頭看向花滿樓正準備讓他說說風四娘，但是花滿樓就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麽開口似的, 率先微笑著說道：「陸小鳳, 我們要相信四娘。」
陸小鳳：「……」合著就他一個在這裏瞎操心麽？！
風四娘則是沒有參與朋友之間的談話，她從懷裏摸出了一個信號彈，點燃, 上放。
陸小鳳看著，正想問是不是王憐花給的信號彈，想要感慨一下王憐花不愧是前輩準備地還挺周全之時，覺得這個信號彈怎麽看怎麽眼熟。
「……等一下，這不是六扇門的信號彈麽？」陸小鳳嘴角抽了抽，語氣變得有些詭異起來，「你早就和六扇門搭上了線？！」
「什麽叫做搭上了線！我本來就是六扇門的榮譽捕快啊！」風四娘義正言辭地回道。
「……你倒是這麽對諸葛正我說一聲，看看他會不會答應。」陸小鳳搖了搖頭，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覆雜，「沒想到你偷偷地聯系了六扇門也不告訴我們。」
「陸小鳳。」風四娘甚為嚴肅地喊了他一聲，在陸小鳳都被弄得嚴肅了起來的時候她沈重地開口道，「你要明白，孩子長大後了有自己的想法，身為父親你要學會包容和放手。」
陸小鳳：「……呸！」
而風四娘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等六扇門的信號彈燃盡的時候，她又放了一個新的信號彈。
陸小鳳看著都有些無語：「你到底藏了幾個，小心打草驚蛇了……嗯？等等！這是個新的？」
這一次的信號彈發射之後的形狀和之前六扇門專用的有所不同。
「是。」風四娘點頭，回答道，「是前輩給我的，不知道會來什麽人呢。」
風四娘說著，語氣裏還有些小期待。
陸小鳳覺得有點累，但是他還能安慰自己，好歹風四娘沒有在蝙蝠島上隨便撿了一個信號彈就發射對吧？
他們這頭出來了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而楚留香和王憐花也在黑暗中繼續著。
王憐花在問得楚留香認識的東三娘之後獲得了蝙蝠島的烈酒所藏的地方，他讓楚留香去拍賣會現場應對，而自己則是將蝙蝠島上的烈酒給弄來有選擇性地撒了一地。
一層的拍賣會正在繼續，負責拍賣的蝙蝠公子還在高聲說著話。
「這次我們的拍賣會還講賣一件堪稱是無價之寶的東西。」
底下瞬間一陣騷動。
「無價之寶……」
「是什麽東西！」
「那到底有沒有價格？」
「諸位稍安勿躁。」蝙蝠公子的聲音帶著笑，「既然是出現在拍賣會上的，那自然都是明碼標價的，各位盡管放心。我們這次要拍賣的東西很特別，賣的是一個人。」
「是人？活的還是死的？」
「這個人，只有活著才有價值，而且價值千金。」蝙蝠公子拍了拍手示意周圍安靜，慢悠悠地說道，「這個人，就是最近名震江湖、知曉天下秘聞的百事通——風四娘！」
王憐花聽到這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火折子一著，往下一扔點燃了烈酒。
因為酒精含量很高，一碰上火，火勢立馬順著石壁蔓延開來，幾乎照亮了半座島，正在進行拍賣會的人的臉一瞬間都被照亮了，或貪婪、或驚恐，一瞬間形形色色的人似乎都被定格了下來。
「蝙蝠公子可是在說笑，你還沒捉到我呢，就開始拍賣會了麽？」王憐花舉著火折子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的人。一群身穿黑衣的人撲過去試圖救火卻被火燒傷了，而原本蝙蝠公子出聲的地方卻只留下一把椅子，沒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王憐花掃視了一圈下面的人，微微一笑：「你說是吧，原隨雲原公子？」
混在人群中的原隨雲不動神色，還適當地露出了一絲困惑：「王姑娘你在說什麽？你不是名為王小花麽？」
「這座蝙蝠島永遠都在黑暗之中，為了保密性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蝙蝠公子他本來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王憐花微微一笑，「所以蝙蝠公子本來就是個瞎子。」
原隨雲也笑了：「花滿樓也是個瞎子。而且……風姑娘隨意指認，可有證據？」
「把你和花滿樓比是擡舉你自己了。」王憐花微微仰了仰下巴，語氣帶著幾分暢快，「至於證據……風四娘本人就是證據。敢問諸位，我風四娘說的秘密可有錯過？」
當然有錯，而且錯誤還是大多數。但是誰讓你們是群憨批都信了呢。——王憐花心想著。
平時看信了風四娘的邪的人只覺得一言難盡，但是自己借用這個名頭來戲弄他人的時候，還真是挺爽的。
「我早就知道風姑娘你會是個麻煩，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麻煩一些。」原隨雲嘆了口氣，「我本不想與你為敵的。不過放心，我也不會要你的命，畢竟你活著更有價值一些。所以我只打算要你一副眼睛。」
他說話的口氣不像是要傷人，反而像是施恩。
王憐花笑了起來：「我恰恰相反，我只想要你的命！」
在王憐花和原隨雲動起手來的時候，在外頭，風四娘幾人等到了第一波來人。
「無情——」風四娘興奮地揮著手，看起來頗為高興的樣子，還一臉感慨，「看到你真高興，果然男人都靠不住，只有身為捕快之首的你才有用了！」
雖然看不穿易容但是卻從對方的話語和行事方式看出了是誰的無情：「……」
雖然知道這個人本意應該是要誇自己，但是他聽完了之後一點都不開心，只想和對方劃清界限並且拒絕承認這人名義上和自己是同事。
而跟著他出來的幾人讓風四娘一懵。
冷血和阿飛倒是能理解……為什麽西門吹雪也來了？
很巧，陸小鳳也是這麽想的，他來直接問了：「西門吹雪你怎麽也來了？」
陸小鳳雖然有些厚臉皮，但是還沒厚到覺得西門吹雪是因為擔心自己而過來。
西門吹雪冷冷道：「因為他來了。」
接著，在眾人猜測這個他是誰的時候，他又接著說了一句：「如果他死了的話，會很麻煩。」
啊，是說楚留香啊……——風四娘、陸小鳳、花滿樓三人同時這麽想著。
首先，排除是風四娘的嫌疑……——無情想著。
風四娘先過去把大概的事情和無情一說，因為涉及正事，無情放下了對她的偏見聽得很認真。
得知蝙蝠公子是原隨雲的時候，無情還楞了一下：「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雲？」
「是的。」風四娘一臉凝重，「而且他的武功很高……我覺得可能比楚留香還要高。」
西門吹雪聽到，看了過去，很難得地主動和風四娘搭話：「原隨雲在哪裏？」
原隨雲在哪裏？
不僅僅是西門吹雪在問，楚留香和王憐花也在尋找。
原隨雲的武功比想象中還要深不可測一些，王憐花忌憚著不能徹底暴露自己的身份，有所保留，也只是和對方打個平手。但是這個平手，也足夠雙方都心驚了。
再之後，就是原隨雲趁著火勢離開，而楚留香和王憐花則是耽擱了一下。
因為這裏不只有他們，還有一群客人在。原隨雲可以隨時扔下他們不管，但是楚留香卻不能。王憐花在追上去的時候遇到了受傷了的金靈芝，他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帶上了這個小姑娘。
而金靈芝一開始還有些不願：「我不用你管……」
「你別以為我想管你。」王憐花氣笑了，「如果不是之前在蝙蝠島的洞中欠了你的人情，這個時候丟下你四……四郎又會說上一堆，我也不想管你。」
提到了「沈四九」，金靈芝一下子又不作聲了。
她默默地跟上了王憐花。
而逃出去準備離開的原隨雲站在礁石邊上，原本打算上船離開的他被西門吹雪給攔截住了。西門吹雪並沒有和他多廢話，直接破壞了那艘逃身用的小船。
無情因為腿腳不便沒有來，呆在船上。阿飛和冷血都守著他和船。
所以這次跟著過來的是陸小鳳、花滿樓和風四娘三人。
幾人逼近了原隨雲。
「沒想到我會落敗在你們手裏。」眼看大勢已去，原隨雲也沒有顯得歇斯底裏，而是依舊一副子溫文爾雅的模樣。光是看他的外表，真的很難想象他就是早就了蝙蝠洞裏一切罪惡的蝙蝠公子。
他微笑道：「相比剛剛那位就是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吧？」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怎麽認出來的？」
「能不顧一切過來這裏、還有那樣子淩冽的劍氣的，除了風四娘的外甥飛劍客之外，也只有為了楚留香而來的西門吹雪了吧？」原隨雲淡淡地笑道，「西門莊主也是重視血親之人。」
這個人知道的果然是錯的。——隨後趕到的王憐花聽到了這一句，心想。
然後他一扭頭看到了一臉震驚的金靈芝和一臉感動的楚留香，心裏一個咯噔——完了，楚留香這輩子怕是都擺脫不了玉羅剎了。
好在他的弟弟看起來冷冰冰的，卻比那個假親爹有良心得多。
西門吹雪卻全然不領情，他依舊態度冰冷：「你眼睛不好使，腦子也不太行。」
原隨雲一笑，並沒有和西門吹雪繼續擡杠，而是對著後面來的王憐花道：「我有所不解的是……風姑娘明明實力那麽強，還知曉那麽多事，卻為何要甘於那麽普通的地位？你明明可以做道更高的位置。」
王憐花走到了風四娘的身旁，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
風四娘領會了，開口道：「更高的位置摔下來也會更痛，不是麽？四娘她覺得現在的位置就剛剛好。」
原隨雲露出了遺憾的表情：「我明白了……這也許就是女人的局限了。」
風四娘：「？？？」你這人的意思是女人就是沒有野心麽？你怕是活得太安逸了沒有見識過石觀音的毒打！
風四娘開始憤憤不平起來，而原隨雲則是看向了走在人群中最後的那一位，開口道：「靈芝，過來。」
金靈芝擡起頭來，癡癡地望著原隨雲，往前邁了幾步。
風四娘率先發現了不對，一把拉住了她，開口提醒道：「金姑娘，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你不必過去。」
而原隨雲則像是終於扳回一城一般，笑出聲來，用篤定的語氣道：「沈四九，她是不會背叛我的。」
西門吹雪皺了皺眉，一臉納悶地看了看風四娘，又看了看王憐花，最後看向了原隨雲……因為最開始的時候無情和風四娘的接頭，他是確定眼前這個易容成和阿飛有幾分相似的少年才是風四娘的。
於是，他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內心篤定了——原隨雲是真的腦子也不太好使。
風四娘蹙眉，看了過去：「為何？」
原隨雲淡淡地笑了：「因為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金靈芝渾身一顫，咬了咬唇，微微偏過了頭，躲避著風四娘的目光。
她不敢看過去，就怕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看不起自己的眼神。
她的確已經是原隨雲的人了，她也深愛著原隨雲，但是同時她對「沈四九」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因為「沈四九」的肆意張揚、靈活狡黠而又不失正直，還有對方對自己喜愛的人的一心一意，這些都是吸引著她的。
金靈芝這麽想著，怔怔地往著原隨雲那邊走去，風四娘一把拉住了她。
「你說的簡直是笑話！」風四娘朝著原隨雲說道，「如果只是和你春風一度就是你的人了的話，那她還可以是無數的人的。你又排行老幾？」
金靈芝一楞，倏地扭頭看向她。
而風四娘還在繼續說著：「身為男人首先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覺得擁有了女孩子一夜就擁有了她一輩子了。女孩子喜歡你的時候喜歡，不喜歡你的時候也可以不喜歡。人本來就不是一輩子都不變的。成親了都還能合離改嫁呢，只是睡了你幾天就要對你一輩子忠誠不成？那樣子楚留香和陸小鳳的小妾十八房都排不過來了！」
楚留香和陸小鳳原本還想為對方叫好呢，突然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只能對其報以「你就不能不提我麽」的凝視。
原隨雲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消失了，不鹹不淡道：「她不喜歡我，難道還會喜歡你這個毛頭小子？」
風四娘還想擡杠，金靈芝卻對著她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沈公子，你不必說了。多謝你為我仗義執言，但是……但是我還是到他那邊去的。」
風四娘一楞，還想再說什麽，只見金靈芝已經跑向了原隨雲。
原隨雲臉上重新揚起了笑容，似乎在說「你看吧就是如此」，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金靈芝撲倒了他的身上，帶著他一起繼續往峭壁邊緣沖去，兩人擁抱著跌了下去，兩人身體重重地摔在下面的礁石上，接著便被還隨之而來的海浪吞沒了身體。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風四娘快步跑到了懸崖邊上往下看，臉上的表情還是楞楞的。
其他人回過神來之後也上前去，陸小鳳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她估計一開始就想著和原隨雲同歸於盡了的。」
「可是……可是她原本不用犧牲的啊。」風四娘臉上還帶著幾分茫然，「原隨雲跑不掉的啊……」
「也許是因為她還愛著原隨雲。」陸小鳳嘆了口氣，「這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就算是毀滅、就算知道都是錯的，她還是要往前。」
風四娘沒有再說話，她沈默著。
幾個人也沒有催促她，都在旁邊站立著，像是無聲的安慰。
包括他們自己，也因為那個少女最後如此決絕的選擇而被震撼到了吧。
一行人的哀悼沒有多久，因為茫茫大海之上，又出現了一艘船。
王憐花站在那裏，看著出現的船只，緩緩地籲了口氣，抱怨道：「來得可真慢啊……」
然而還沒他抱怨完，船頭出現了一個大家都很熟悉的人，他還朝著這邊喊道：「四娘——你沒事吧——」
風四娘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也回喊道：「我沒事——十一郎——你能幫忙撈一下人麽——要活的——啊不是，要女的——」
——
這新來的船只自然是王憐花的信號彈叫來的。
而王憐花也是之後才知道風四娘還叫來了六扇門，一時之間他有些手癢，想把人按著打一頓——如果早知道六扇門的人會來他們有船可以跑掉，還用得著他叫人麽？！
王憐花不樂意叫人也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友……沈浪和朱七七夫婦。
兩人比無情他們到得還要晚一些也是因為遇上了意外，這個意外就是剛剛出現的蕭十一郎。
因為楚留香的突然離開，蘇蓉蓉三人原本以為和之前一樣沒什麽，但是她們無意間得知了陸小鳳和風四娘也摻和了進去，再一查發現此事似乎和蝙蝠島有關，立馬就擔心了起來。
於是她們就找到了蕭十一郎一同過來尋人。
可以說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回 蕭十一郎護送的也是她們，這次被逼著也是護送。結果海上遇難以為要完蛋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沈浪夫婦，得以獲救。
再然後就是剛剛的一幕。
最終就是王憐花和風四娘來到了沈浪夫婦的船只上，而其他人去了六扇門的船只。
而風四娘一直掛心著的金靈芝也不用過於擔心了，沈浪和蕭十一郎幫忙救了起來，雖然情況看起來不太好，但是好歹撿回了一條命。
朱七七看著易容裝扮的風四娘，一臉的若有所思：「你就是風四娘？我總覺得你有點眼熟……我是說你易容的樣子。」
風四娘沈默了。
這個時候她恍惚間想起另一艘船上還有個沈浪之子阿飛，她忽然覺得有些頭大，決定蒙混過關，於是說道：「因為我現在的身份是你的兒子。」
朱七七：「……什麽？」
風四娘：「你的兒子。」
「不，我聽清楚了，就是……」朱七七有些茫然，「什麽？」
「你的兒子。」風四娘好脾氣地重覆了第三遍，「你好母親，我叫沈四九。你覺得不好聽的話可以給我換一個名字，反正我可以說四九是假名。」
沈四九……啊，七七四十九麽，這個名字還真是簡單易懂……突然間喜當媽的朱七七一臉震驚：「你怎麽想到用這個身份……那你知道王憐花他假扮的……不對，你知道王憐花吧？」
朱七七已經被徹底弄懵了。
接下來風四娘就耐心地把蝙蝠島的事情覆數了一下，並且表示雖然很抱歉但是還想繼續借用這個身份幾天，因為她不想戳破金靈芝的認知。
那樣子對她來說太殘酷了。
風四娘想要再扮演幾天沈四九，最後功成身退和「父母」一起回海上，就算完成任務了。
朱七七聽完也頗為同情金靈芝，她對於風四娘的這一做法也完全沒有意見。不過現在她關註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說……王憐花現在扮演的，是你的媳婦對吧？」
風四娘一懵，她謹慎地回道：「準確地來說……應該是準媳婦才對？」
「嗯，我知道。」朱七七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然後，和沈浪說完這次事件的王憐花一走進來，就看到坐在正座上的朱七七橫眉豎眼地一拍桌子，氣勢十足，大聲道：「我兒這是什麽眼光啊！這個女人一看就是庸脂俗粉！不行啊！」
第112章 結局
這個仗勢基本上是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了。
王憐花無聲地看向了站在朱七七邊上的風四娘, 而風四娘扭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還語氣恭敬地回道, 帶著一絲為難：「母親, 她畢竟是我心儀之人……」
「兒啊，你就是見識還太少了。」朱七七扭頭, 一臉苦口婆心地勸著，「你看，這個女人看面相就是不安於室的。」
王·不安於室·憐花：「……」好樣的啊, 朱七七。
雖然說王憐花在年輕的時候和朱七七表白過，但是畢竟朱七七一顆芳心全部系在沈浪身上，他早就是退出狀態。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是之前告白之後，王憐花坑起朱七七來也是不遺余力的，而朱七七畢竟段數不夠, 年輕的時候還被坑得頗慘還屢屢中招。雖然最後是大家化敵為友了, 但是不代表她會放過膈應報覆回來的好機會。
尤其是王憐花女裝, 讓朱七七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當年難得的成功坑回去的一次經歷……
所以這一次，朱七七很來勁：「我看金姑娘就挺好的，對你情根深種。我兒你意下如何？」
她這邊演得正入佳境呢, 無語的王憐花還沒想出打斷她的戲癮的辦法，另一頭蘇蓉蓉三人走了進來。
蘇蓉蓉幾人原本是為了楚留香而來的, 但是遇上金靈芝那樣子的情況, 她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好在蘇蓉蓉的醫術高明，留了下來醫治金靈芝。
宋甜兒和李紅袖也沒有離開而是陪著蘇蓉蓉一起。雖然她們的確也想見楚留香，但是也對楚留香這次什麽都不告訴她們就這麽走了有氣……估計之後見到被救助的東三娘她們的氣會更大一些, 不過還好這個時候她們還不知道東三娘的事情。
現在，是蘇蓉蓉見金靈芝情況穩定了渡過了危險期，特意過來通知的。
然後她們就見到了這裏頭微妙的對峙關系。
「這是……」性子最活潑的宋甜兒率先走上前，看著站在朱七七邊上的風四娘有些懵，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四娘？」
她倒是不至於認錯風四娘。一來是她們是朋友很熟悉了，二來是剛剛上船的時候對方和蕭十一郎熟稔的對話態度也證明了她就是風四娘。
風四娘臉色很嚴肅，糾正道：「我現在是沈四九。」
幾人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景，秒懂，隨即一擁而上，嘻嘻哈哈地湊上前圍住風四娘。
「你什麽時候改名字了？」
「那現在我們是不是要叫你四郎呀？」
「蓉蓉剛剛看過了金靈芝了，她雖然昏迷不醒但是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你說，這是不是四郎你的風流債啊？」
三位姑娘圍著風四娘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好不親熱。
朱七七在一旁看著，眼珠轉了轉，腦子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沈浪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子詭異的場景——楚留香的三位紅顏知己圍著一個容貌看起來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少年態度很是親昵，自己的妻子朱七七坐在上座，一看表情就知道在打什麽絕對不算好的主意，而自己的友人王憐花此刻易容成妙齡少女還沒有換回來，臉上帶著笑，一看就知道這人也絕對不是在想什麽好東西。
沈浪想了想，腳步往後挪了一步。
當然，他沒能成功地逃掉。
王憐花已經發現了他，並且轉向他，高聲喊出的語氣中帶著點淒楚之色：「公公你可要給我做主啊！婆婆和四郎都太過分了！」
沈浪：「……」這公公不是在叫他吧？
繼被王憐花叫爹之後現在又被叫公公，再來一聲岳父他是不是就能把稱呼湊齊了？
突然被叫婆婆的朱七七也下意識地渾身一抖，不過她忍住了，並且保持住了平靜的表情，拿捏住了作為婆婆的氣勢：「你不要喊我婆婆！我沒有你這樣的婆婆！……啊不是，我沒有你這樣子的兒媳！」
說著，她扭頭看向了風四娘，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和藹，語氣還帶著點慈祥的味道：「兒子啊，不要怕，如果她欺負你了就跟我說一聲，娘會替你做主的。」
此刻最懵逼的是沈浪：「……兒子？」
「是啊，看啊沈浪，這是我們的兒子沈四九。」
沈浪：「……」很好，還突然多出了一個實際性別為女的兒子。
不過仔細想想他現在還有個實際性別為男的兒媳婦呢，所以也沒什麽障礙了。
「我們兒子多受歡迎啊！為什麽非要娶這個惡婆娘呢！」朱七七說著還看向了蘇蓉蓉幾人，「看，這裏就有現成的好的兒媳婦人選呢。」
風四娘一臉遲疑：「不太好吧……」
朱七七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眼光放長遠一些！」
突然被波及到的蘇蓉蓉三人面面相覷了一陣，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們也看明白了目前的情況，雖然不是很清楚細節，但是她們都知道站在哪邊。所以……
「是啊，四九挺好的。」
「若是讓我來選的話，肯定是選四郎而不是楚大哥！」
「就是啊，四郎還更年輕。」
沈浪也反應過來了，雙手抱臂站在一旁，也有幾分看戲的意思，臉上帶著淺笑：「那麽七七你覺得哪個兒媳婦更合適？」
朱七七淡定地一擡手：「當然是都收了！我朱七七的兒子，必須有這個排面！」
沈浪：「噗——咳咳咳！」
王憐花瞇起了眼睛，輕笑一聲，語氣裏帶著隱隱的威脅：「婆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
朱七七正想回嘴呢，回過味了之後立馬帶上了警惕的目光——幹什麽？這個人也想給沈浪塞女人？
而下一秒，王憐花忍不住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們，開口道：「而且……你們難道忘記了我現在的身份是風四娘，所以朱七七你罵的其實是風四娘麽？」
朱七七和風四娘同時一懵，開始一個陷入沈思一個幹咳起來。
王憐花瞥了她們一眼，內心毫無波動——嘖，兩個傻子。
這個時候的王憐花完全忽略了這兩個女人一個是他以前的心動對象一個是他現在的心動對象。
接著他皺了皺眉，瞥了沈浪一眼，有些拿不定要不要告訴沈浪阿飛的事情，尤其是在阿飛就在隔壁的船上的時候……不過這畢竟是事實，也沒有什麽需要躲避的。
而且他相信沈浪自己有分寸。
這麽想著，王憐花對著沈浪一頷首：「你和我來一下，我和你有話說。」
沈浪眼中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跟上去了。
朱七七有些遲疑，小聲地問風四娘：「王憐花他不會真的打算給沈浪塞女人吧？」
風四娘臉上劃過一絲驚訝，明顯地松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要自己扮成女人然後自己上呢。」
朱七七：「？？？」
無法排除這個可能性的朱七七陷入了糾結之中，甚至想要跟上去看看。
不過她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沒一會兒沈浪就回來了。
風四娘沒有見到王憐花，好奇地探探腦袋，忍不住問道：「沈前……爹，小花呢？」
沈浪一時之間有些感慨，他不知道該為在驟然得知自己有個真兒子之後聽到的那一聲毫不做作的爹而覺得頭皮發麻，還是該為那一句小花先笑出聲。
「你說王憐花的話，他還在外頭。」沈浪笑了笑，「去吧。」
風四娘對其一點頭小跑了出去。
王憐花就站在船頭的甲板上，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連頭都沒有回，直接從袖中掏出一把刀往後頭一扔。
風四娘趕忙雙手接住，拿到手裏之後仔細看著。
這把刀的刀鞘有些陳舊了，但是卻不顯得破舊，而是帶著點歷史沈澱的滄桑感。
她拔出刀，這把刀並不長，刀身連著刀柄的長度也不會超過兩尺。而刀身很亮，就是泛著淡青色的刀光都帶著幾分割人的鋒利感，一看就帶著刺骨的煞氣。
風四娘只是看了一小會兒就把刀合上了。
不用王憐花說，她就已經猜到了這把刀的來歷——割鹿刀。
風四娘放下刀，走了過去，站在他的邊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身子靠了過去，頭也往對方那邊湊。
只是在快要碰到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王憐花等待了一下，見對方沒動，扭頭看向她，輕笑了一聲：「怎麽不親了？」
「根據之前的經驗來看，親了你會逃的。」風四娘說道，接著停頓了一下，表情有些糾結，訥訥道，「而且說實話，你現在這副模樣，會讓我有一種自己在搞磨鏡的錯覺。」
王憐花：「……」他還沒嫌棄你這張沈浪臉呢！
「蝙蝠公子的事情解決了，你要回去了麽？」風四娘直接開口道，望著對方的眼神一片清澈，「留下來吧。」
王憐花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而一笑，悠然道：「如果我說不呢？」
風四娘回道：「那就我和你走。」
王憐花臉上劃過一絲意外，他也直接把自己的意外說出口了：「為什麽這次就答應了？」
「因為我之前不能確定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風四娘的語氣很誠實，「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忽然意識到我跟著你走了之後，如果覺得厭倦的話，也可以隨時回來啊。」
王憐花：「……」這個人想得倒是挺全面的啊！就是事情明明往著自己想要的發現發展了，自己卻並不覺得開心。
他故意說道：「你怎麽知道你會是先厭倦的那個？我現在喜歡你是因為你足夠有趣，萬一哪天你不有趣了，我可是會拋棄你的。」
王憐花沒想到的是，風四娘聽完這句話之後沒有生氣，反而是松了口氣的樣子：「那我就放心了。」
「……嗯？」
風四娘說得無比自信：「我的有趣在於我的靈魂，所以我絕對會一直很有趣！」
她說著，還頗為遺憾地看了王憐花一眼：「你就不一定了。」
王憐花一挑眉，原本還板著一張臉一副子我不高興的模樣，但是沒僵持多久，他反而笑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看著眼前的人。
「那就試試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正文就到此結束啦！至於感情線，我覺得適當的留白才更好……畢竟這兩個人的性格決定了不可能會是那種正常的甜寵展開啊。（不過說起來要看甜寵也不會在我這篇憨批文中找吧！）
這個結局是寫在一半的時候就想好了的……宮九的副本我倒是考慮過的，但是沒想到特別有趣的梗就幹脆不寫了。我覺得強行寫我難受而且寫出來質量差也會讓你們失望的。
不過還有一些之前想到的，之後會以番外的形式寫出來的哈！包括正文的後日談也是！大家可以看番外標題有選擇地挑選自己感興趣的章節看！現在我想寫的就是南宮靈的銀魂之旅！然後正常武俠迷的穿越日記！以及有點想寫四娘穿越到金庸世界……沒錯我想寫東方不敗（原著的那個）。
這樣子就可以寫我之前特別想寫的一個梗了。
四娘：我知道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殺意.jpg
四娘：她是個女孩子，女扮男裝了。
東方不敗：……
不過現在就是想想，一切都以最終番外成品為主，作話僅供參考。
番外
第113章 當南宮靈穿越到銀魂世界①
南宮靈現在正在發呆。
雖然他不知道中途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自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的情況……但是他依稀記得最開始是怎麽回事。
南宮靈記得, 他只是得知了風四娘、楚留香和陸小鳳前往蝙蝠島被困住了，身為楚留香的朋友和風四娘的第一迷弟他有心去幫忙。
雖然六扇門的人已經去了但是畢竟那是蝙蝠島啊, 無情帶去的人手萬一不夠怎麽辦？
所以南宮靈就先把丐幫幫中的事務分配了一下, 然後又去找秋靈素說了一下，最後去自己的養父、大哥以及父母的牌位前稟明了一番就動身上船了。
說起來這也是南宮靈做事的特色了, 他無論是名義上還是血緣上的親人都只剩下秋靈素這位養母一人了，但是在離別之際他比家裏父母雙全祖父母健在的人都要忙一點的樣子。
南宮靈也沒有帶上丐幫中的人，因為他覺得這是他的私人幫忙。如果楚留香他們是遇上了大危機以丐幫的名義去救助還成, 只是因為覺得比較危險而前往，那是不能以丐幫的身份出動的。
現在的南宮靈也是個合格的幫主，考慮得很多。
他去海上是直接包了一艘船的，還帶上了一群熟悉水性的好船手。但是架不住大海是最變化莫測的，他們遇上了海上風暴, 南宮靈頭撞到了柱子, 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是還海上, 而是在路邊。
來來往往的人的穿著也不像是回到了中原，而像是……東瀛的服飾！
南宮靈的心狂跳起來，一時之間呆楞在那裏不動了。
南宮靈是早就想過了等丐幫的事情完全搞定了之後他就要回東瀛找到自己父母的故人, 起碼要讓父親的屍骸回到故鄉，真正地和母親合葬。
雖然他是東瀛血統, 但是畢竟是任慈撫養長大的, 中原人的落葉歸根的思想還是根深蒂固的。
可是那也是起碼五六年後、他培養出了下一代丐幫幫主之後的事情了。他現在還完全沒有那個心理準備。
驟然來到了東瀛，南宮靈忽然生出了一股子近鄉情怯的感覺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還是害怕。
期待自然是因為他早就想來了，而害怕……是害怕發現事情也自己所想象的不一樣。
他當然相信風四娘, 但是同時心底也有一絲隱秘的懷疑——萬一風四娘是錯的呢？萬一是假的呢？
南宮靈這麽想著，忽然間覺得自己又不是那麽期待了，原本坐在地上發楞的他站了起來……然後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發覺自己站起來之後還是顯得很矮小，尤其是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相比較。
南宮靈有些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雙幼童的手。他呆楞了一下，立馬跑到了河邊去看自己的倒影，然後獲得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依舊是南宮靈的模樣，壞消息是他現在啊看上去不過五六歲。
南宮靈保持著懵逼的狀態，覺得事情大條了。
南宮靈在最近的這段時間也沒少找少林寺的天峰大師聊天，畢竟對方是唯一一個活著的見過土（天）方（楓）十四郎的人了。而天峰大師為了開導他也講了不少佛法故事……其中就有三千世界的說法。
南宮靈覺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三千世界一日遊的那種奇跡了。
他腦子一片混沌，看了看周圍，然後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起來——他發現了來往行走的人除了看起來正常的東瀛人之外還有長得特別奇怪的人……這大概就是風四娘說的「入侵東瀛的外族」了吧？真是一看就是外族人呢……話說回來居然還真的有外族人能長得如同鬼剎啊……等等！剛剛過去的那個綠色的還頭上長角的人根本就是惡鬼的長相了吧！？
南宮靈在那一瞬間表情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好在他試了試，自己的內力還在，那麽還能自保。
這裏是東瀛，這裏的情況和風四娘所說的很類似。
而且現在自己才五六歲。
……那麽！現在去找自己的父親的故人一定在的吧？！
南宮靈懷著一絲希冀，攔住離自己最近的人，問道：「那、那個……請問這裏是江戶麽？」
「啊？這裏當然是江戶了，你是哪家的孩子啊？你的爸爸媽媽呢？」說話的人是一個留著短發帶著眼鏡的黑發少年，他還扶了扶眼鏡，微笑道，「是和父母走散了麽，小朋友？」
南宮靈自小知道自己是東瀛人的時候就已經跟著無花學了東瀛的語言的，所以這個時候他也能順暢溝通，就是說話有時候稍微有些結巴，不過這也符合他現在的幼童外表就是了。
「不，沒……不對，的確是走散了！」南宮靈結結巴巴地回道，「請問你知道歌舞伎町在哪裏麽？」
「等等！你這孩子離家出走就是為了來歌舞伎町的麽！？你還早了十年……不對！十五年啊！」說話的人長相平平無奇但是說起那麽一長串的話來卻不帶氣喘的，「別開玩笑了！乖乖回家去吧！」
「不是！我的確是來找父母的！」南宮靈有點急，「但是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裏，不過我知道我父母尚有一位好友在世，所以我想去問問他是否知道……」
「噫——」居然是被遺棄的孩子麽？！眼鏡仔的表情有些崩，他停住了，立馬變得好言好語起來，「那個……小弟弟，我帶你去找吧，你說的你父母的朋友叫什麽呢？」
「叫做阪田銀時。」南宮靈乖乖道。
眼鏡仔：「……叫什麽？」
南宮靈：「阪田銀時，他應該有個外號叫做白夜叉……這位小兄弟，你沒事吧？你臉上帶著的那個琉璃飾品碎掉了哎。」
眼鏡仔：「我沒事……還有，這個叫做眼鏡。你這孩子連眼鏡都沒見過麽？！而且你才幾歲啊叫我什麽小兄弟？！」
——
南宮靈後來得知，這位好心的小兄弟叫做志村新八，就在歌舞伎町那邊打工，他說了會帶自己去找那個叫做阪田銀時的人。
然後，南宮靈就跟著志村新八來到了這家叫做萬事屋的地方。
「銀桑還沒有回來，你先等一下吧……」志村新八幹笑著給對方端上了一杯……草莓牛奶。
畢竟是小孩子不能招待苦茶啊，而且既然是銀桑的朋友的孩子那拿銀桑的東西來招待沒有毛病。——志村新八冷漠地想著。
「啊……這是草莓牛乳麽？」南宮靈眼前一亮，十分珍惜地捧起來慢慢地喝著，「這是銀時叔叔的心愛之物吧？」
志村新八一楞：「哎？你知道銀桑喜歡的東西？」
「是的。告訴我來找銀時叔叔的人曾經說過，這是銀時叔叔成為白夜叉並且劍術那麽強的秘訣。」南宮靈捧著杯子，一臉的感激，「拿這麽珍貴的東西出來招待我，您真是太費心了！」
志村新八不忍直視地別過了臉——被騙了啊！這個孩子絕對是被騙了的啊！不不不那玩意兒不珍貴是快要過期了的超市特價三百日元一盒的那種啊！
南宮靈自然不知道，他還在開開心心地小口喝著草莓牛奶。
沒等他喝完，他要找的人就來了。
對方是一頭白色的天然卷、暗紅色的瞳孔，符合風四娘跟他說的「白夜叉」的外貌。南宮靈暗地裏為風四娘的話一一驗證了而松了口氣對的時候，這位「銀時叔叔」突然間臉色一變，暴怒了：「等等！你這個小鬼在喝什麽啊那是銀桑我的東西啊！」
南宮靈一懵，立馬道歉：「對、對不起……」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真選組幹嘛？雖然真選組本來也沒有用！」阪田銀時嚷嚷著，被過來的志村新八攔住：「可以了，銀桑你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麽？而且這孩子叫做南宮靈，是來找你的，他的父母是你的舊識……」
「我可不記得我有認識什麽叫南宮的人啊，別是什麽小學同窗會才會突然冒出來的隱形人的類型就來說是我的朋友啊！」
南宮靈在那邊小心翼翼地糾正：「準確地說是父親是舊識……不過我沒有見過我父親，是養父養大我的……」
「開什麽玩笑啊？我認識裏的人可沒有那樣子的人！」阪田銀時全然一副子邋遢大叔的形象坐下來用小拇指摳耳朵，盯著南宮靈，瞇著眼看了一會兒後表情突變，「而且這小子長得……等等！這一頭黑發……是假發麽！你的父親是假發麽！？因為假發搞了人妻而你長大後終於被發現不是親生的從而被趕出來來找自己的親爹了麽？！」
「什麽？！桂先生他——」志村新八也一臉震驚。
「不是！才不是！」南宮靈聽到對方這麽瞎編臉都氣紅了，「我的母親才不會那樣子！」
「呼……我就說嘛，桂先生再怎麽人妻控也應該……」
「那、那就是……高杉？！你的父親是高杉麽？！他喝花酒的時候搞大了哪個女人的肚子麽？！」
「什麽？！高杉先生？！完全想不到啊！那個高杉先生居然——」
「也不是——！」南宮靈忽然有些憂慮，他覺得自己父親的這位好友怎麽看都覺得不靠譜啊，風四娘真的沒有說錯人麽？他真的是曾經在戰場上萬人斬的白夜叉麽？
「你們在說什麽啊，真吵啊阿魯。」說著萬事屋的門被打開，一個撐著傘的少女站在門口，一邊收起傘一邊走進來，「啊，這次的任務又是小鬼麽？是幫忙捉貓還是陪著玩捉迷藏啊？現在的小鬼的零花錢也為免太多了點吧，作業太少了麽阿魯？」
「神樂——你好歹是個女孩子啊！不要用那種大叔一樣的語氣在那裏說話啊！」
神樂……？南宮靈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眼前一亮，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樣是中原人（不是）的少女，立馬激動地大聲喊道：「舅媽！」
「嗯？」神樂一臉納悶地看向他。
志村新八和阪田銀時的表情都變了。
「神威！原來這居然是神威的孩子麽？！」
「餵餵！什麽時候那位呆毛歐尼醬變成了我的朋友了啊？！」
「什麽？！我的笨蛋大哥居然聰明到可以在外頭搞大女人的肚子麽？！」
「……等一下，那樣子的話應該是喊姑姑而不是舅媽吧……」
南宮靈見他們第三次還沒猜到，開始納悶起自己的父親到底和阪田銀時是不是好友了，在對方冒出第四個自己不知道的名字之前，他率先大聲喊道：「都不是！是土方啊！我的父親叫做土方十四郎！」
第114章 當南宮靈穿越到銀魂世界②
南宮靈把這個名字吼出來的時候, 其他人是著實的懵逼了那麽一下。
而在短暫的寂靜之後，突然間是更加大的爆發。
「是土方先生啊！竟然是土方先生啊！沒想到是土方先生啊！」
「是啊……沒想到那個濃眉大眼的蛋黃醬居然……」
「什麽嘛, 是蛋黃醬王子呀阿魯, 一點都沒有沖擊性嘛阿魯。」
「神樂，這種時候不能以沖擊性來考慮啊！……不對！這分明是很有沖擊性的事情好麽！」志村新八回過味來, 反駁道，不過他扶了扶眼鏡之後，又發現了一個盲點, 「等、等一下，小靈啊，那你為什麽叫神樂為舅媽啊？」
「哎？因、因為她是我舅舅的妻子啊……」南宮靈還因為對方喊的那句「小靈」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對方看起來年紀可比他小上不少，可是他又想到這裏是不同的世界, 按照年歲來說對方就應該比他大的, 心理障礙就小了一些。
南宮靈全然不知自己說的話給眼前的幾人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啊……原來如此, 是你舅舅的……」志村新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話說到了一半表情突變，「是你舅舅的什麽——！？不對！你舅舅TMD是誰啊——！」
「新八唧, 不可以說臟話哦。」阪田銀時說著，接著轉向南宮靈的時候表情也突變了, 「你舅舅TMD是誰啊！？就這個隨便拐走別人家的女兒有經過我這個爸爸的同意麽？！」
只有神樂兩眼發光。話語裏充滿了期待：「是金龜婿麽？！絕對是金龜婿吧阿魯！」
「那必然的啊！不是金龜婿根本養不活你這個一天至少三十碗飯的無底洞吧？」阪田銀時說著, 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來，還搓了搓手指，「快點報上名字來, 然後我們去補要聘禮哎嘿嘿嘿……」
「銀桑，你的表情和台詞都太無恥了，會嚇到下孩子的。」志村新八扶了扶自己的本體，看向一臉呆滯的南宮靈，「那個……小靈啊，你說你是土方先生的孩子有什麽證據麽？還有，你舅舅到底是誰啊？」
南宮靈現在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怯生生地問道：「請、請問土方先生還活著麽？」
「當然活著啊！」志村新八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緊接著他也意識到問題了，「……是你的媽媽說土方先生已經死了，然後讓你來找銀桑的麽？」
好真實！這簡直太真實了！一定是對土方先生絕望了所以才會直接說他已經死了啊！不過為什麽會讓孩子來找銀桑啊明明銀桑更加不靠譜啊！——志村新八在內心哀嚎著。
此時，志村新八腦海裏的畫面是一個面容模糊的穿和服的女子對著小小的南宮靈冷酷地說了一句「哦，你爹啊，已經死了」，然後南宮靈一張小臉寫滿震驚的樣子。
「開什麽玩笑？銀桑我這裏是留守兒童收容中心麽？他爹還活著就讓他爹趕緊領回去啊。」阪田銀時摳著鼻，語氣懶散地說道。
而南宮靈聽到對方說著土方還活著，沒有高興反而一臉茫然，接著他倏地扭頭看向了一臉無知的神樂，看著對方明顯是個小女孩的模樣，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即使他變成了小孩子，也不代表著現在就是他是孩子的年代。
他的父親似乎還活著、他的舅媽看起來還是個不諳世事雲英未嫁的少女，至於舅媽一天至少三十碗飯什麽的是舅舅該頭疼的問題和他無關……
接著，下一秒，一個念頭重重地擊打著他的腦海，讓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栗起來——也就是說，現在的話，他的母親沖田三葉可能還活著！
「……那個，我沒有騙人，我真的是土方十四郎的孩子。我爹是真選組的副長，對隊員要求很嚴厲但同時也充滿了愛護，和身為白夜叉的銀時叔叔是對手但也是朋友。」南宮靈絞盡腦汁地想著風四娘告訴自己的事情，努力地找出一些無關痛癢的信息來證明自己，「但、但是……我現在發現，可能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
「……嗯？」萬事屋三人組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
「我是從更之後的時間來的……」南宮靈一臉茫然，「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在此之前我只是遇上了一次海上風暴……」
南宮靈因為心情波動很大說得斷斷續續的，還比較破碎，不過他不知道眼前這三個人聽著是覺得他只有五歲的關系給予異常的寬容。
不過聽完之後他們也明白了。
「原來如此……是這樣子啊……」志村新八表情雖然凝重但是也帶著理解，「是未來過來的麽……這種未來的孩子穿越時空來找父母的題材已經很常見了沒想到被我們碰上了啊……」
「是啊，這種一看就是作者想要玩梗卻沒辦法解釋緣由所以幹脆地就不解釋了的狀態，放在銀魂裏就完全顯得不違和了可以隨便玩了反正看過銀魂的讀者都會理解的。」
「……餵！等等啊！銀桑！你剛剛很明顯地說出了身為一個二次元角色絕對不能說出來的話啊！」
「啊，其實也有時候也會去漫威兼職，你知道的吧，就是那個啊那個——」
「才不知道啊！還有那個是哪個啊！小心人家告你侵權啊！」
在志村新八和阪田銀時說了一段明顯超遊的對話的時候，神樂還在不屈不撓地問著：「所以你就是從未來回來的孩子了阿魯！你舅舅是個金龜婿麽！」
「應該算吧？畢竟我的舅舅和我父親是同事，也是吃皇糧的。」南宮靈眨了眨眼，遲疑著說道。
「哦哦！是同事麽！」神樂還毫無所覺的時候，志村新八的眼鏡一反光，和阪田銀時交換了一個眼神。
「銀桑，難道是……」
「啊……該不會是那小子……」
「那個……小靈啊，你說的舅舅該不會是……」
「我舅舅叫沖田總悟。」南宮靈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話會給眼前的三人帶來多大的沖擊，「我的母親叫做沖田三葉，特別喜歡吃辣，但是身體不太好。」
——
南宮靈語言顛三倒四的，明顯自己還在楞神之中。
但是因為目前的人物關系都和風四娘說的對得上，一時之間他對風四娘說的話深信不疑，所以即使自己父親的好友阪田銀時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為了取信於對方，他還把自己記得的幾個人的人物特征都詳細地說了出來。
當然他不可能說自己實際上是個二十多歲的人了，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好歹也是一代丐幫幫主，心眼自然也不會少。
南宮靈只是說自己母親在生下自己沒多久之後就病死了，而父親把自己托付給了和舅媽一族的人，自己從小被養父母帶著長大。也因此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很想親眼見一次，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說完之後因為突然的刺激和遭遇海上風暴的疲憊感，南宮靈撐不住打起了瞌睡。
志村新八將人帶去休息之後，也陷入了遲疑中。
「那個……對、對於剛剛那個孩子的話，你們有什麽想法？」志村新八一臉凝重地扶了扶眼鏡，在一片死一樣的沈默之中訥訥地開口道。
志村新八其實是信了南宮靈的話的。
雖然南宮靈本意和舅媽一族的人說的是中原人，但是志村新八他們自然很順當地理解成了是夜兔族的人。
這麽一想應該就是宇宙船出了事故突然穿越了，聽起來邏輯無懈可擊呢。
如果說是什麽陰謀的話他們其實也不太信，畢竟真的要算計算計土方幹什麽？不如去算計將軍啊！
「嗯……那孩子說得幾乎沒有差啊。」阪田銀時也一臉凝重，喃喃道，「尤其是他親爹的上司是一只有人類智慧的猩猩這點……」
「……不，那個，我覺得唯獨這點似乎不太對吧銀桑。」
「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和那臭小子結婚！那小鬼絕對是胡說的阿魯！」
「啊，你那邊倒其實並不算太意外……」
在幾人嘀嘀咕咕的時候，小睡了一會兒就清醒了的南宮靈小心翼翼地過去，打開門，探出小腦袋，弱弱地出聲道：「我並不想做什麽……我就想看看我的父親母親長什麽樣子……」
「啊，小靈你醒了啊。」志村新八扭頭看向他，笑了笑，走過去蹲下，「別擔心，我們會幫你的。」
「餵餵，銀桑我可還沒有答應啊。」阪田銀時抱怨的聲音響起，「浪費人民稅金的警察好找，我們難道還要給他找到他媽媽不成？小靈啊，你已經五歲了，已經脫離哭著找媽媽喝奶的年紀了，你就躲得遠遠的看一眼你的爸比，或者是氣不過他丟掉你幹脆上去抱著他的大腿大哭喊爸爸討要贍養費都可以，其他的就……」
「我不要錢！我就想看一眼我的母親！我不會打擾她，只會遠遠地看一眼的！」南宮靈咬了咬唇，想了想，從自己的袖口裏掏了掏，掏出了一個小錦囊來。他松了口氣，看樣子衣服變小了但是隨身攜帶的東西還在。
他從小錦囊裏拿出一片金葉子遞過去：「這個是純金的，拿去典當的話錢一定很多，拿來當酬金行不……」
南宮靈還沒有說完，手中的金葉子就已經被阪田銀時一把搶去還立馬放在嘴裏咬了咬：「這玩意兒是真金麽，未來的小孩子可不得了……哈哈哈！大侄子你說什麽客氣話呢！我們明天就去找你母親！孩子想要親近母親那可是天性啊！」
南宮靈：「……」
志村新八頭暴青筋：「看好了小靈，你以後可千萬不要長成那樣子的大人啊。」
南宮靈：「……嗯，我不會的。」
阪田銀時既然收下了錢，自然就開始工作了。
畢竟他開的是萬事屋，顧名思義就是只要給了錢就什麽都幹。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事情是出乎意料地順利，因為他才帶著南宮靈出去沒多遠，就被沖田總悟攔住了。
「老板，等等，跟我來一下。」
「啊？幹什麽？告訴你我現在有正事啊。」
沖田總悟一臉平靜地拔刀橫在阪田銀時的脖頸處：「我說了，跟我來一下。」
「餵餵！你幹什麽啊！救命啊——警察要殺人了——我說你這個抖S小鬼這個樣子別想之後我把我家女兒交給你啊！」
「阪田先生你家也沒有女兒吧？如果你是說那個洗衣板小丫頭的話我是不可能會要的，不如說沒人會要的吧？」
粘在阪田銀時腳邊的南宮靈看呆了。
他雖然有時候比較天真但是不笨啊，已經聽明白了這個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人就是自己的親舅舅了！
有你這臭小子打臉的時候！到時候彩禮就不是幾盒草莓牛奶就能打發的了！——阪田銀時恨恨地想著，不過他立馬意識到現在其實是個好機會，畢竟要找到沖田三葉的下落的話找沖田總悟總沒錯……
「小總，怎麽了？」從一行人堵著的甜品店裏，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緊接著走出來一個穿著和服的女子。
對方看起來也和她的聲音一樣溫和，只是臉色不是太好，帶著點病態的蒼白，見到外面的場景還帶著幾分好奇：「是小總你的朋友麽？」
「是！姐姐！」之前還氣勢洶洶的沖田總悟立馬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刀，態度十分恭敬，還帶著濡慕，大聲回道，「這位是我的好友阪田銀時！」
「餵，我什麽時候和你成為了朋友了啊？」阪田銀時掏掏耳朵。
而站在他腳邊的南宮靈則是睜大了眼睛看向了站在那裏的溫婉女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他的心現在狂跳著，喜悅和酸澀交織在一起，讓他的眼眶都有些泛紅了。
他聽到了那句姐姐，自然也知道了眼前的女子是誰，他忍不住從阪田銀時背後出來，跑上前。
「哎呀，好可愛的孩子。」注意到他的沖田三葉笑了笑，溫聲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南宮靈一下子眼淚奪眶而出，帶著鼻音喊了一聲：「娘！」
然後就沖上去撲倒了沖田三葉的腳邊，低著頭拽住對方的衣服不放。
一下子，全場靜默。
「沒想到現在江戶街頭那麽亂，連騙子都這麽低齡化了。」沖田總悟掏出了自己的刀來，一把揪住南宮靈的衣領把人提起來，刀尖對準了對方，表情宛若修羅，「這種就要當場肅清才行。」
「冷靜點啊總悟！啊，是、是就叫【娘】啦！這孩子的名字就叫做【娘】啦！放開他吧孩子是無辜的啊！」阪田銀時有些崩潰。
說什麽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啊！這個架勢看到了土方十四郎就要上去喊爹了啊！不一會兒就要一家團圓然後下一秒這個新爹就要被自己的小舅子幹掉然後沈屍東京灣啊！
第115章 當南宮靈穿越到銀魂世界③
南宮靈在被舅舅給揪住提起來拿刀對著的時候, 是真正察覺到了殺氣的。
他能對著阪田銀時他們表示親近，一來是在志村新八身上感受不到威脅覺得對方是個好老人, 二來是他從風四娘那邊知道阪田銀時同樣是個老好人不會對小孩子怎麽樣。
但是換成他從未謀面也不知道脾氣到底如何的親舅舅就不同了。而且聽風四娘說他舅舅反對他父母的交往, 可見對自己也沒什麽好感的。
一來對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二來他舅舅似乎是玩真的, 南宮靈立馬做出了應對。
雖然他變小了之後力量似乎也有所受限制，但是他的武功和內力都還在。南宮靈要掙脫沖田總悟的控制並不難，他只是運著氣往對方抓著自己的手上打去, 然後以靈巧的姿勢穩穩落地。
當然，他的力道也不算重。畢竟他並沒有傷害他舅舅的意思。
沖田總悟眼中劃過一絲訝異。他是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孩子輕易地掙脫，而且對方似乎還遊刃有余的樣子。
「這個小屁孩是那個怪力母猩猩的親戚麽？」沖田總悟問道。
當然這點他只是吐槽一下，畢竟現在大太陽的，而這個小孩沒有打傘。神樂一族的夜兔族雖然各個都是怪力的戰鬥狂魔, 但可是見不得太陽光的。
「呵呵, 是啊。」阪田銀時假笑著。
可不是麽？等你和那個怪力母猩猩結婚了這小屁孩就變成她的親戚了。
不過這讓阪田銀時更加確定了一點——這倒黴孩子還真的是夜兔族教出來的啊……就是不知道是誰教的。到底是神樂的已經禿頭了的老爹還是未來會禿的呆毛老哥呢？
而南宮靈也冷靜下來,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當然不是沖著沖田總悟，而是沖著沖田三葉。
「對、對不起……因為您長得很像我娘……我的媽媽。」南宮靈在最後還改了改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聽到了阪田銀時在關鍵時刻攔住沖田總悟時說他的名字就叫做【娘】的原因。
「餵, 小鬼。」沖田總悟按住南宮靈的腦袋，強迫對方轉過來面對著他, 然後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你是覺得我姐姐看起來很老麽？」
沖田三葉眼裏多了一絲責怪：「小總，不要對小孩子那麽粗暴。」
沖田總悟一個眼神瞥過去……然後立馬松手站好，以十分溫順可愛的態度回道：「是！姐姐！」
「餵, 小靈啊，我覺得你的舅舅有點惡心哎。」阪田銀時拉過南宮靈小聲說道。
南宮靈表情覆雜，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接話——雖然說風四娘之前說了他舅舅和他媽媽關系很好，但是也沒想到是這種好法啊！
雖然開局有些慘烈，但是南宮靈改口之後異常乖巧，再加上沖田總悟還要阪田銀時假扮他的好友讓他姐姐放心，自然後續也沒有什麽沖突。
雖然南宮靈還是能感覺到，坐在對面的沖田總悟朝自己看過來的、那充滿了威脅警告的眼神。
……這個舅舅和想象中的有點麽不一樣啊！不對，不如說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不過南宮靈對於這點一點都不慌。
怎麽說他也是親手沾過血的人，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而且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沖田三葉身上，臉上的濡慕之情簡直不要太明顯。
沖田三葉想要和自己弟弟的好友阪田銀時聊聊，自然不會放人走，而當然也不可能讓南宮靈一個小孩子離開。
阪田銀時摸著南宮靈的腦袋：「啊，這個嘛，其實小靈也是第一次來江戶呢，如果三葉小姐不介意的話帶著這個小屁孩一起吧。」
南宮靈這種時候完全不介意阪田銀時叫他什麽，連連點頭，還承諾道：「我很乖的！」
沖田總悟雖然對於南宮靈的出現十分不爽，但畢竟沖田三葉也答應了，他還是乖乖地聽從了親姐的話。
這一下子南宮靈的親近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這麽熱切的眼神沖田三葉自然也不能當做視而不見，微笑著看向他：「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呢。」
南宮靈差點就直接脫口而出土方靈了，好在阪田銀時發現不對及時按住了他的腦袋：「哈哈哈，這個孩子叫做南宮靈，是親戚家的孩子啦！」
南宮靈小聲道：「您叫我小靈就可以。」
「啊啦，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沖田三葉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我真的長得很像你的母親麽？」
南宮靈一下子覺得眼睛有些熱，吸吸鼻子道：「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他的銀時叔叔給一巴掌打了後腦勺：「哈哈哈，這小鬼只是普通的戀母情結而已啦！」
他這話自然得到了南宮靈狠狠一瞪，而沖田總悟的殺意全部沖著小孩子去了。
沖田三葉聞言只是笑了笑，也沒有生氣的樣子，而是好奇地看著南宮靈：「如果有緣的話還真想見一見呢，你的母親。」
南宮靈則是被對方這個見一見給弄得鼻子一酸。他自然是想起了他的另一個「母親」石觀音。
當然，如果石觀音在天有靈的話，一定會被南宮靈二度氣死。
「您……您還是別見她為好。」南宮靈變得有些難過，然後在即將暴露更多的時候被阪田銀時一個爆栗給止住了話題，成功地扯回了沖田總悟身上。
沖田三葉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也是笑了笑不說話。
之後南宮靈似乎也適應了一些，阪田銀時算是作為東道主帶著沖田三葉轉了一圈。
他心中自然也有些小九九。在他看來，既然都有南宮靈了，那就證明沖田三葉和土方十四郎是一對，先不說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前面這個來說的話，感覺他一下子就能理解了為什麽沖田總悟總是要以弄死土方十四郎為己任了呢。
畢竟那是個無藥可救的姐控嘛。
而沖田三葉身體也不太好，逛了一會兒之後就顯得有些累了。其中當然免不了南宮靈的噓寒問暖一番。
不，不如說南宮靈在這一路上就進化成了一個標準的小舔狗，對著沖田三葉那是十分緊張，對方稍微有什麽咳嗽就顯得如臨大敵，讓阪田銀時都有些看不下去。
畢竟這一行四個人，兩個都是舔狗，這讓他一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歹等這一輪結束後，阪田銀時和南宮靈硬是跟著沖田總悟送了沖田三葉回去。
而送回去的地點是……
「麻煩你們送我回來了，多謝。小總，我過幾天再去找你。」
沖田總悟也顯得依依不舍：「其實姐姐你今天可以睡我的宿舍的。」
沖田三葉微笑著：「那小總怎麽辦呢？」
「沒事的，你弟弟那麽兇猛完全可以搶走所有人的宿……」阪田銀時沒說完就被兇猛的人攻擊了。
南宮靈看了看這個住宅，感覺不像是客棧的樣子，就開口問了：「三葉阿姨，這裏是你的家麽？」
「這裏……未來會是我的家吧。」沖田三葉笑了笑，只是這個笑容看起來帶著幾分悵然，「這裏是我未婚夫的住所。」
然後，站在她對面的一大一小就石化龜裂了。
「……未、未婚夫？」阪田銀時率先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三葉小姐啊……原來你已經訂婚了麽？」
「嗯，是啊，畢竟也一把年紀了。」沖田三葉笑著，垂下眼簾，「我這次來江戶，也是為了結婚的事情。」
南宮靈還在呆滯中。
天哪！他的母親竟然要結婚了！而新郎不是他的父親！
他可是認字的！他看得很清楚他們所在的這個屋子門口的牌匾上寫著的是【藏場】而不是【土方】啊！
「姐姐你好好休息，別太忙了，我先走了。」沖田總悟說著就扭頭離開，而沖田三葉卻是欲言又止地開口道：「等一下，小總，那個人……」
阪田銀時和南宮靈立馬豎起耳朵。
他們不傻，當然知道這裏的「那個人」是誰了。
「我不會讓你們再見面的，這也是為了姐姐你好。」沖田總悟宛若冷酷的棒打鴛鴦的大家長，說完之後就背過身走了，「今天早上他一句話都沒說就去工作了，也沒有提起過你，真是冷酷無情啊。」
沖田三葉只是站在那裏，用一種帶著點惆悵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弟弟遠去。
「工作麽……」她的臉上露出了淺笑，神色有些寂寥，「還是老樣子呢。」
「那個……三葉阿姨。」南宮靈滿懷著期待與忐忑湊到沖田三葉的邊上，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人……是誰啊？」
沖田三葉一楞，隨即笑了，笑得很溫柔，還彎下腰揉了揉南宮靈的小腦袋：「小靈現在還太小，還不明白呢。」
「我不小了。」南宮靈此刻顯得有些執拗，「那個人是三葉阿姨你喜歡的人麽？為什麽總悟舅……叔叔不讓你見他？」
雖然他從風四娘那裏知道了一些，但是這情況明顯不對啊！感覺這個世界自己的父母似乎都要另嫁另娶了啊！
沖田三葉明顯神色有了比較大的變化，阪田銀時暗道不妙，正要上前阻止小屁孩闖禍的時候，刺眼的燈光打破了他們談話的格局，三人望過去，一輛警車停住了。
而走下來的是一個腰際別著刀穿著黑色制服的黑發男子，嘴裏還叼著根煙：「餵！你們幾個！在這裏幹什麽！」
沖田三葉看過去，和對方的視線對上，雙方都楞住了。
南宮靈之前來的路上已經見識過這邊奇怪的交通工具了，再加上這邊明顯和自己的父母相識相愛的過程有些出入，他已經開始覺得這就是佛法裏說的三千世界有所不同了。
而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該不會是……
「十……十四郎……」沖田三葉嘴裏喃喃出聲，接著猛烈咳嗽起來，暈倒在地。
而南宮靈在大受打擊的情況下又見到了這種緊急狀態，立馬沖了上去扶住沖田三葉，嘴裏還焦急地大喊著：「母親！你沒事吧？」
「母……」叼著煙的男人楞在那裏，滿眼的不可置信，不過他還是稍微回過神了一點，口吻是很公事公辦的，「既然暈倒了就趕緊把人擡進去吧，或者叫救護車。」
這個話語是沒問題，但是如果面對的是自己未來的妻子的話，這話聽起來就不僅僅是冷漠了。
簡直是冷酷無情啊！
在這一瞬間和自己的舅舅達成共識的南宮靈顯然壓抑著怒氣，他咬牙道：「銀時叔叔，幫我照顧一下母親。」
「哎？餵，小鬼，你……」阪田銀時話還沒說完，就見著南宮靈直接以超快的速度沖著土方十四郎沖過去，然後跳起來，雙手並用合掌打出去。
土方十四郎並沒有防備一個小孩子，再加上他其實現在心虛也比較亂，雖然抵擋了一下，但還是被集中了，被帶出的強勁的掌風給擊得直接飛了出去摔在了警車上。
阪田銀時的第一反應是——天哪，不愧是夜兔族教出來的，一脈相承的帶孝子，要打就要打親爹還一定要往死裏打啊！這倒黴孩子是神威教出來的吧？！
第二反應麽……則是上前按住了南宮靈的肩膀。
「銀時叔叔！你放開我！」南宮靈眼中燃燒著怒火，「這個男人太過分了！就算他是我……我也要教訓他！」
「在教訓這個男人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阪田銀時一臉凝重地開口喊道，「靈靈啊。」
……靈靈？
南宮靈只覺得身上一陣惡寒，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什、什麽事？」
阪田銀時語氣殷切，搖晃著南宮靈的肩膀：「快告訴銀時叔叔！你小子從哪裏學來的龜派氣功！？」
第116章 當南宮靈穿越到銀魂世界④
南宮靈不知道龜派氣功為何物, 但是他大概能聽得出來這應該是某種門派的氣功。
雖然他用的不是龜派而是正統的丐幫絕學，但是這個時候他不能這麽說啊, 只能一臉懵逼地開口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跟著學的。」
「跟著？！跟誰？！」阪田銀時步步緊逼。
「我、我不認識……」南宮靈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一個白胡子老爺爺……」
南宮靈說這個借口純粹只是因為白胡子老爺爺比較貼合仙風道骨的前輩的形象, 但是阪田銀時聽了就有些瘋魔了。
「是龜仙人麽？！竟然是龜仙人本人麽！？」阪田銀時的聲音更大了，搖晃南宮靈的頻率都變高了。
「我不知道什麽龜仙人和龜派氣功銀時叔叔你快點放開我讓我去看看我母親如何了啊！」南宮靈無奈地大吼道。
沖田三葉的情況不是很好，雖然南宮靈很不情願, 也只能就近在沖田三葉名義上的未婚夫家裏暫時住下休息。
他窩在沖田三葉的邊上，一點都不肯走。
即使是沖田三葉現在的未婚夫過來也不肯離去，不過那位看起來老實敦厚的未婚夫藏場當馬也顯得很大度，在得知南宮靈是因為沖田三葉長得很像自己的母親所以不想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有阻攔, 甚至願意讓南宮靈留下來。
他倒是願意, 但是阪田銀時可不敢啊, 他直接一把夾著南宮靈就溜了。
「銀時叔叔！放開我！我還沒看到母親醒來呢！」南宮靈還想掙紮。
阪田銀時立馬給了他一個爆栗：「放開你個頭啊！你剛剛打你親爹就算了，還不快跑還要留著，等你親爹來找你算賬你要怎麽解釋？！」
「唔……」南宮靈捂著腦袋, 沈默不語。
阪田銀時見對方這樣子，也打一棍子給個甜棗, 開口道：「你今晚消停點, 明天來看你媽媽不好麽？那個時候她也應該醒了。」
「嗯……」南宮靈有些不甘心，但還是答應了。
而被他打飛的土方十四郎其實沒什麽事。
雖然說南宮靈下手也挺狠的，土方十四郎也非得挺遠的, 但是他是什麽人？他可是被沖田總悟一天三頓暗殺明殺一起來都還安然無恙活到現在的人啊！
眾所周知，銀魂的日常篇只有病死的人，沒有打架鬥毆死亡的。他們的恢覆力可不是一般的能比擬的。
所以……阪田銀時和南宮靈跑到一半，就被人民警察捉住了。
「現在跑已經太遲了。」土方十四郎黑著臉慢慢地走進兩人，「你們襲警了之後還想逃？」
「……」阪田銀時沈默了半晌之後，突然間嘴臉一變，理直氣壯道，「你在胡說什麽呢！我們家孩子只是在那裏練習龜派氣功而已啊！小孩子玩鬧而已警察還要抓人麽！？」
「……不不不，首先小孩子就根本發不出龜派氣功吧？！還有，剛剛那一招竟然是龜派氣功麽！？」
「什麽不可能！當年孫O空也是小孩子的時候就使出來了啊！」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吧！？如果這孩子真的是孫O空那種類型的話那才更可怕吧！下一招是什麽啊變身超級賽O人麽！？」
南宮靈依舊保持著被阪田銀時單手夾在胳膊下的姿勢，一臉凝重地看著兩人開始鬥嘴甚至準備打架。
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是倒是能看得出來兩人的關系的確挺好的了。
而阪田銀時在對方說完之後也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他一把把南宮靈丟給土方十四郎，然後扭頭就跑：「既然你要追究那就找這個倒黴孩子追究吧！記得把人送回來啊他還要教我龜派氣功呢！」
「餵——！等等！」土方十四郎猝不及防地接住對方丟過來的孩子，還沒來得及追上去了，一低頭和正好擡頭的南宮靈大眼對小眼了。
「你……」土方十四郎陰沈著一張臉瞪著這個小孩。
他當時聽到了他喊沖田三葉為「母親」……但是這貨的怪力和裝扮又感覺是萬事屋的那個小丫頭一族的……
南宮靈也擡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
他倒是一點都不怕這個黑臉警察。一來大概是因為知道對方是自己的父親，二來是他感覺得出來即使自己剛剛那樣子揍飛了對方，對方似乎也沒怎麽生氣。
土方十四郎也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小孩子追究，他將人防到地上，點燃一根煙叼著，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餵，小鬼你叫什麽？家在哪裏？父母呢？跟著那樣子吊兒郎當的大人是無法成為一個出色的男人的。」
南宮靈斜了他一眼，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平板無波的，沒有什麽情緒。
「我不知道，我沒有家。我叫南宮靈，母親已經不在了，父親又是個傻子。」南宮靈用平靜的語氣說著。
土方十四郎看向他，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對方評價父親的時候怨氣是沖著自己來的。
不過……單親家庭，父親還是個弱智啊……那這孩子的確是挺辛苦的呢。性格那麽暴躁也是情有可原……
「對不起，剛剛重傷了你，因為你長得很像我父親，所以一時沒忍住就……」
「等等！這不是拐著彎罵我是弱智麽？！我哪裏找你惹你了啊臭小鬼！你和那個混蛋天然卷是親戚對吧？！你們有血緣關系吧？！」
南宮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著如果說自己和他有血緣關系的話對方會是什麽反應。
「不是，銀時叔叔是我父親的友人，我過來投奔他找親戚的。」
「咳……既然如此，還是送你回萬事屋吧。」土方十四郎將煙叼在嘴裏，雙手插進口袋，說道，「晚上比較危險，也不要靠近這一邊。」
這個時候南宮靈才注意到，土方十四郎的警車似乎就沒有離開過這個附近。
他雖然在某些情況很單純好騙，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很敏感。
所以南宮靈停下了腳步，焦急地問道：「是三葉阿姨的未婚夫家裏有什麽問題麽？」
土方十四郎有些驚訝一個小孩子居然那麽敏感，不過他很快反應了過來，一臉淡漠道：「小孩子家家不要管這個。走了。」
南宮靈臉上的表情再度變得憋屈起來。
他觀察過，沖田三葉的未婚夫家看起來很大很有錢，基本上這種人的話錢的來歷有點麽臟也是常有的事情，而土方十四郎是捕快一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一直沒事找事蹲點在這裏……
而沖田三葉的弟弟沖田總悟又是真選組的……那麽那個所謂的未婚夫和沖田三葉訂婚也是別有用心的了……這婚事看起來是最後會告吹的，怪不得之後他的父母最後又走在一起了呢。
畢竟只是訂婚，看起來是嫁不成的。
只是……這樣子的話……土方十四郎又把沖田三葉置於何地呢？
南宮靈的拳頭握緊了，眼圈泛紅，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
原本已經走到前頭了的土方十四郎見人沒有跟上來，嘆了口氣，又折了回去：「餵，小鬼，我可不會抱著你走啊，你自己給我快點。警察叔叔也沒有那麽空閑的。」
「……你、你簡直就是個傻子！弱智！呆子！」南宮靈擡起頭來怒罵道。
突然被痛罵一頓的土方十四郎有些懵，回過神來之後也怒了，忍不住了開始擼袖子：「你這個小孩子已經不是不講禮貌的程度了啊！」
「你明明就喜歡三葉阿姨對吧！為什麽不上去說啊！即使她訂婚了又怎麽樣啊！她喜歡的人是你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啊！她的未婚夫有問題你就不能帶她離開那個有問題的人的身邊麽？！」南宮靈大聲道，「我對你太失望了！枉費我之前一直為你說話！怪不得你之後會被石觀音所騙！」
「所以說你這臭小子給我等一下啊！這些事情都和你無關吧你才五歲吧！？大人的事情給我少管！我也不需要你給我說話！還有石觀音是誰啊！？」
南宮靈此刻已經出離憤怒了，他不知道這裏是自己的世界還是三千世界的另外走向不同的世界，他只知道沖田三葉是他的母親，而他想要看到他的母親幸福。
為了能達成這點，他會付出一切的努力。
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現在他似乎若有所悟了。
他一定是為了來暴打自己的傻逼親爹而出現的！
所以南宮靈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這當然和我有關！我是被收養的，我的真名叫做土方靈！我的母親是沖田三葉！我的父親叫做土方十四郎！我是從未來來的！」
土方十四郎保持著懵逼的表情，嘴裏的煙也掉到了地上。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顫抖著彎下腰去撿起煙來，繼續掉在嘴裏，強作鎮定：「餵，臭小子，有些玩笑不能亂開啊。」
「……」南宮靈一臉覆雜地盯著他，「先不管這個，父親，你剛剛撿起來的不是煙，是別人丟在地上的竹簽啊。」
第117章 當南宮靈穿越到銀魂世界（完）
南宮靈的這一嗓子的確震撼心靈, 至少土方十四郎之前沒有被「龜派氣功」給打倒，但是這個時候他卻寧可去面對正宗的龜派氣功。
突然間從天而降一個自稱是自己兒子的小屁孩怎麽辦？
總之, 找時光機看起來是沒有用的。
別問為什麽, 因為他剛剛已經丟掉嘴裏的竹簽鉆進一旁的自動販賣機試過了。
「你胡說這些有什麽證據麽？！」土方十四郎明顯地不太信，但是同時也有些心虛。
因為如果對方這真的是自己兒子……哎？為什麽自己的兒子會淪落到被其他人收養的地步？
……不對！這怎麽可能是他兒子啊？！哪來的時光機坐過來的啊他可沒找到時光機過！
「我沒有證據, 我也不想要你認我。」南宮靈說著無限傷感地吸了吸鼻子，情緒有些低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退化的關系，他發現現在自己的情緒也和小孩子一樣不受控制, 喜形於色，完全遮掩不住。
這番模樣倒是讓土方十四郎有種欺負小孩子的感覺，態度明顯軟和了不少，在對方面前蹲下來，有些煩躁地擡手揉了揉頭發, 語氣無奈：「餵餵, 你不會哭吧？別弄得跟我欺負了你一樣啊, 明明是你這從來沒有見過的小鬼一上來就下那麽重的手的……」
「我不指望你會和銀時叔叔一樣通情達理會認我……」
「……等等，我這番話也和那個天然卷說了？清醒一點，那種人絕對不是通情達理他絕對是奔著看笑話來的！」
「那又如何？至少他相信我還願意幫我, 風……我的朋友也說了他可以信任的。」南宮靈吸吸鼻子，「畢竟你指望不上, 我也不會要求你非得關心我母親或者認我什麽的。反正你之後會被其他的女人勾走魂把母親忘在一邊還生下了大哥, 直到那個女人離開之後你才和我母親在一起才有了我……」
「什麽？！真是個人渣啊！」阪田銀時的腦袋從一旁的樹叢中冒了出來。
「土方先生我看錯你了！枉費我以為你是個好人！」志村新八也義憤填膺地冒出來。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渣男阿魯！你這樣子會遭天譴的！」神樂的腦袋也冒了出來，嘴裏還含糊地嚼著什麽。
「神樂你在吃什麽？」
「剛剛在地上撿的炸雞串。」
「……不要隨便撿地上的東西來吃！很臟的啊！」
「我看到有人掉了的沒有被吃過的阿魯！而且掉在地上五分鐘內就可以吃這是常識啊！」
「那是五秒鐘吧？！還有剛剛地上的竹簽原來是你扔的麽？！」
「你們幾個……」土方十四郎站起來，邁著沈重的步伐朝那邊走去, 臉色和語氣都很陰沈，他慢慢地拔出了刀，「在那邊偷聽得很開心嘛——」
「我們是擔心小靈弟弟！」
「就是阿魯！渣男沒資格說話！」
「啊啊啊——土方先生你冷靜一點！神樂你別火上澆油了雖然他的確是個垃圾男人！」
因為萬事屋的偷聽打岔，南宮靈這邊和土方十四郎的對話就這麽被打岔了。
南宮靈看著土方十四郎和萬事屋三人打在一塊兒，也沒有上前，就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覺得今晚至少確認了一點，那就是萬事屋的人和自己父親的關系的確很好。
而土方十四郎和這群人打完之後也沒有走遠，而是罵罵咧咧地回到了這邊。
「那群人跑了……嘖，沒辦法，還是得我送你回去。」
「其實我不用你送的。」南宮靈低著頭不看他，還帶著一絲抵觸，「反正你也不信我說的。」
「啊，這個的話我倒是的確不信。」土方十四郎冷靜地回道，「我不可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
「……哎？」南宮靈一楞，擡頭看著對方，臉上還帶著一絲震驚。
而黑發青年只是從口袋裏掏出了打火機，重新叼上了一根煙，點燃，緩緩地吐出了白色的煙霧，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別楞著了，走吧。我的工作也是很多的，沒那麽多時間陪你這個小鬼耗。」土方十四郎說著，語氣淡淡的，臉上的表情堪稱冷漠，但是南宮靈卻覺得在這一刻他和對方的距離反而靠近了一些。
如果這是三千世界的另一個世界的話……也許這邊會是不一樣的結局呢。
南宮靈邁著自己的小短腿跟上了先一步轉身走的男人。
南宮靈回到了萬事屋的時候，萬事屋三個人都已經在了。
只不過每一個都正襟危坐的。
「小靈啊……」志村新八看起來欲言又止，「你說的另一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南宮靈沈默不做聲。
他也在想這個問題。
南宮靈已經發現了，如果這裏真的是自己的過去的話……那麽明顯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就像是現在如果他說開的話，他相信未來是會改變的。
但是一旦改變的話，那他為什麽還能存在呢……
南宮靈不知道什麽量子力學，所以這個時候也找不到背鍋的東西了。
還好他也曾聽過天峰大師的不少故事，再加上無花生前給他的忽悠講故事也知道一些有關這方面的。此時他還能想得通。
不如說他忽然出現在這裏本身就是個完全解釋不通的事情，他甚至懷疑這是自己的南柯一夢。
「我覺得……這可能是不同的世界。」南宮靈在回去之後說道，「也許這邊我爹就不會和石觀音在一起了。」
南宮靈這個時候顯得頗為樂觀。
畢竟他能見他母親一面已經知足了。
「石觀音？」阪田銀時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十分拗口，「那是誰？」
「那是……我父親的第一任妻子。」既然已經開了這個口，南宮靈也不打算藏著掖著，畢竟說開了之後說不定會造成警醒的作用。
他所在的世界已經木已成舟的，但是這個世界還有得救。
如果無花和石觀音還活著的話大概想要先打死這個倒黴孩子。
世界有沒有得救他們不知道，但是南宮靈這個死孩子是真的沒救了。
而阪田銀時聽完了對方不帶什麽感情的精簡版敘述，內心也有些打鼓。
他倒是沒有懷疑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之間的故事，畢竟沖田總悟的態度、以及兩人相見時候的反應都昭示了一切。
但是他真的沒想到土方這個渣男（不是）居然還會先娶了別人然後再去娶沖田三葉啊。
至於沖田三葉現在的這個未婚夫……他的想法和南宮靈一樣。
這絕對是要吹了的，看警察在那邊的埋伏就知道了。
「父親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樣。」南宮靈說著停頓了一下，笑了笑，「但是是好的不一樣。」
「不過這樣子沒關系麽？你現在說出來的話……我雖然不知道石觀音是誰但是你爹肯定不會遇到他了，那就是你的歷史改變了，你有可能沒辦法出生哦。」
「……」南宮靈沈默了片刻後，開口道，「那樣子也沒關系。只要他們幸福的話，我消失也沒關系。」
他說著，還看向阪田銀時，眼中帶著信賴：「多謝你銀時叔叔，我這次見到了父母也心滿意足了。」
「說什麽呢，客氣什麽呢你這個孩子。」阪田銀時也露出了笑容來，「我知道小靈十分感謝銀時叔叔甚至想要教他龜派氣功……」
「啊，這個不可能。」南宮靈冷酷地拒絕了。
南宮靈覺得自己已經達成了心願，可以回去了。
只是在臨走前，他還想再看沖田三葉一眼。
不過這個一眼……還真的十分艱難。因為沖田三葉直接第二天就進了醫院住院了。
在阪田銀時的幫忙打掩護之下，南宮靈溜了進去，他看著沖田三葉沈睡著的病容，內心很不好受。
這個世界的母親看起來太虛弱了，他都害怕對方撐不了多久……
南宮靈之前想著要是不同的世界就好了，現在又希望是同個世界。至少那樣子沖田三葉能活得更久一些。
他這麽想著，伸手探過去按在對方的手腕上把脈。
沖田三葉睜開眼睛，扭頭看到他，先是一楞，繼而笑了：「是小靈啊。」
「母……三葉阿姨。」他趴在那裏看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沖田三葉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怎麽了？遇上不開心的事情了麽？」
「嗯……」南宮靈點點頭，「遇上了一個像我爹一樣的人，感覺很討厭。」
他沈默了一下之後，直接開口道：「三葉阿姨，你愛你現在的未婚夫麽？」
沖田三葉楞了一下，隨即笑了笑：「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因為……」南宮靈瞄了她一眼，咕噥道，「我覺得你並不喜歡……這樣子不會幸福的……」
「不，我很幸福哦，小靈。」沖田三葉打斷了他的話，依舊微笑著，糾正他道，「我已經很幸福了。」
她依舊是那麽溫婉的模樣，卻讓南宮靈幾乎落下淚來。
「你胡說……你明明喜歡的是土方十四郎……」南宮靈握住她的手，就像是當時海上風暴的突然來臨一般，他忽然有種自己快要離開了的預感，所以他決定直接和對方說。
不像是土方十四郎和沖田總悟對於沖田三葉小心翼翼的保護不讓對方知道任何真相，南宮靈的心裏對方是母親的位置，他反而會去尋求依賴，同樣也會有把秘密傾訴給家長的意願。
「我……我其實叫做土方靈。」南宮靈趴在那裏小聲說道，「你就是我的媽媽，十四郎是我的爸爸。」
沖田三葉面露驚愕，但是不像土方十四郎一樣直接打斷他，而是溫柔地註視著他聽著他說下去。
「我……我出生沒多久之後您就去世了，後來父親將我托付給信任的人撫養長大，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在沖田三葉這裏，南宮靈下意識地不想說石觀音的事情。他這麽說著，又帶著點哭腔道，「母、母親，你應該就是因為生了我身體變得更加虛弱的……如果這個世界你有了孩子的話，還是別生了吧？」
「你在胡說什麽呢？」沖田三葉擡起手，伸手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不管如何，你可是在父母的期待中誕生的孩子，怎麽可以討厭自己的存在呢？」
「可、可是……」南宮靈這個時候真的落下了淚來。
石觀音和無花的欺騙、最後無花對自己下的天一神水、任慈的死、丐幫的責任、突然揭開的真相……這每一項都壓在他的心上。
他其實也很累的。
只是這種事情都不能對別人說，包括對秋靈素這位養母也無法吐露半分，畢竟自己算是間接殺死她丈夫的兇手。
「看起來很辛苦啊。」沖田三葉在南宮靈慌張的眼神中坐起來，伸手拭去對方臉上的眼淚，溫聲道，「是不是很累？小孩子要學著去偷懶啊。」
「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在父母眼裏你永遠都是他們的孩子。」沖田三葉溫柔地說著。
她不一定信了南宮靈的話，但是她看得出來對方是真心把自己當母親看待以及現在暴露的脆弱。
南宮靈點點頭，緊接著他面露遲疑道：「母親，你會恨父親麽？」
沖田三葉一怔，緊接著，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南宮靈看著她有些出神，回過神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湊到沖田三葉邊上小聲說道：「父親他說過除了你之外不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母親你等著，我有辦法讓父親來見你！」
南宮靈說著就沖了出去，不管身後的喊聲。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界停留不久了。這種感覺很玄乎他說不上來，但是肯定不能小看這種預兆。
他沖出去的時候還被攔了一下，有一個銀發天然卷站在醫院門口，用一種故作老成的口吻說道：「這位小哥，急匆匆地上哪裏去啊？」
他這麽說著，從他身後還竄出了兩個身影來。
「喲，小鬼。」
「小靈，我們來幫你了。」
南宮靈一楞，緊接著他帶著點感激地笑了。
在萬事屋的帶領下，南宮靈找到了土方十四郎。
對方剛剛和沖田總悟比試劍道結束，而看起來沖田總悟是落敗的一方。
南宮靈沖過去，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錦囊，不管不顧地塞在了土方十四郎手中：「父親！我的時間不多了，這個是我從未來拿來的特效藥可以救母親的！你趕緊拿去給她！她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了！會死掉的！」
南宮靈給的藥的確是靈丹妙藥。不過那是他從武俠世界帶來的，對於這邊的人是否有用還不一定，但是在得知他母親的病之後他的確特意關註過這個。
就算不能根治，多活幾年應該是沒問題的。
而土方十四郎猝不及防地被這個一塞，整個人還是懵逼的：「是你這個小子啊，你又幹什……」
他的話只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為他發現南宮靈的身影正在漸漸消失。
「餵，你……」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內心一片震驚。之前他還以為是惡作劇，但是現在他卻真的有些信了。
而南宮靈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你會救母親的對吧？你現在不去救她她就要死了，我的消失就是證明。」
這當然是騙人的。
但是現在這一幕的確很唬人，至少土方十四郎就信了，他捏緊了手中的東西，立馬沖了出去。
外面下起了雨。
南宮靈看著這一幕，正式地放下心來。
他朝著萬事屋的幾人笑了起來：「我要回家了，謝謝你們的招待。再見了，銀時叔叔、新八哥哥、舅媽。」
「等、等等啊——我的龜派氣功——」阪田銀時有些痛心疾首，原本還在傷感中的志村新八看不過眼：「你夠了啊銀桑，小靈怎麽可能會龜派氣功，你少看點JUMP啊。」
「那孩子叫誰舅媽呢阿魯。」
「啊，說起舅媽……」志村新八思索著，「我們似乎忘記了什……麽……」
他一扭頭，就看到了宛若修羅一般走過來的沖田總悟。
「老板，那一看就很令人討厭的臭小子是土方先生的兒子麽？」
「啊……嗯……啊……這個……」阪田銀時的眼神開始遊移，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的。
「他口中的母親是誰？」沖田總悟問著，忽然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來，聲音都變得溫和無害，「該不會是說人家的姐姐吧？」
「……」阪田銀時哽咽了一聲，在對方揮刀砍來的時候直接躲到了神樂身後，「餵！快管管你未來的老公啊！」
「哈——我才不會嫁給這種人呢阿魯！還有！躲在淑女後面是垃圾的作風！」
「沒錯，我也不會娶這種女人，就算娶了也會離婚——」
「你都已經開始考慮離婚的事情了麽？！」
在這邊吵鬧成一團的時候，土方十四郎氣喘籲籲地站在病房門口，病房的門牌上標著「沖田三葉」的字樣。
他扶著門框，遲疑了一下，打開門走了進去。
坐在那裏面色蒼白的亞麻色發少女偏過頭來看向他，先是一楞，接著微笑起來，輕聲地喊了一聲：「十四郎。」
——
另一個世界————————
「我、我看到我父母親了！是真的！我的母親就如你說的一樣！他們這次應該會很好的！風姑娘謝謝你……嗚……」
風四娘：「你先冷靜點，慢慢說話。」
王憐花：「……」完了，這倒黴孩子徹底瘋了。
第118章 今天你收到了請柬沒①
王憐花現在在關外。
他這個時候要去做一件事情, 一件他其實並不太樂意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現在已經是開春了，但是關外依舊是風雪肆虐。
王憐花站在路中間, 攔住了過來的馬車。
趕車的人是個一臉虬髯的大漢, 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 此刻見到王憐花攔車，他本就不顯得和善的表情更加兇惡了。
「我沒想和你的主人打架，只是來送點東西。」王憐花率先開口道。
胡須大漢還想再說什麽, 馬車上有了動靜，他立馬閉嘴，恭敬地看向馬車上掀開厚重的簾子露臉的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已經不再年輕的男子，他的眼角已經滿是皺紋，看起來似乎經歷了很多事情, 整個人的氣質都帶著憂郁和化不開的苦痛。這讓他看起來似乎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一些。
和保養得當的王憐花站在一起, 幾乎沒人會認為他比王憐花還小。
但是他那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顯得很平和, 又宛若少年。如此矛盾的狀態沒有讓他失色，反而更加增添了幾分魅力。
他的手中拿著一個木雕，雖然沒有完全雕刻完畢, 但是也依稀分辨地出木雕是何人。
王憐花看到了那個木雕，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了一聲。
還成, 起碼事實不是風四娘那傻妞說的那樣子, 自己的認知還是正確的。
而在王憐花打量這名男子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著他。
這一番靜默之後，雙方心中都有了幾分考量。
「李尋歡？」王憐花也沒打算藏著掖著什麽, 直截了當地出聲喊了一聲來確認。
李尋歡楞了一下，也沒有如臨大敵一類的，而是態度頗為溫和地問道：「不知閣下尋我有何事？」
「我是王憐花。」王憐花也沒有遮遮掩掩，直接表情了自己的身份。
李尋歡再度楞了。他當然知道王憐花是誰，所以他才楞神。
因為他根本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找到自己。
「王前輩可是有事？」李尋歡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原因了，「如若是我能辦到的，必定完成。」
李尋歡雖然在感情上腦回路和大家很不一樣，邏輯也很有問題，但是在大節上他並沒有問題。
看到王憐花來找自己，他第一反應還是認為自己遠離了多年的江湖出了什麽大事了。
王憐花自然也知道他的心理，一時之間有些感慨。
但是介於對方即將承受的事情也是屬於他自作自受，王憐花也不會生出多余的同情心。
「放心，沒什麽事。現在的江湖還挺太平的。」因為現在的大事都已經被他女人用她自己的傻缺勁兒和可怕的傳染傻勁兒的能力給解決了。
這麽想著，王憐花掏出了一紙信封，直接朝著李尋歡的方向射過去。
那個趕車的大漢有些慌張，喊了一聲：「主人小心！」
「無事，前輩沒有任何用意。」李尋歡對他安撫性地笑了笑，已經伸手接住對方飛過來的信封。他的手顯得很穩，動作也遊刃有余。
王憐花眼中劃過一絲讚賞：「看樣子小李探花離開中原多年還是能拿得動飛刀的。」
「前輩謬讚了。」李尋歡笑了笑，看向了手中的請柬。
信封的用紙顯然極好，李尋歡用兩指夾著，能感覺到裏頭應該也是紙類。看起來就是一封普通的信，可是信封表面的金粉又昭示著這個寫信主人的身份的不一般。
離得近了，李尋歡覺得自己能隱隱聞到信封上淡淡的桃花香。
李尋歡臉上露出了幾分困惑，語氣也有些遲疑：「王前輩，這是……」
「我只是受人所托，前來送信的。」王憐花一想到寫信的人，表情就不由得變得有些覆雜起來。
他其實是不想摻和的，但是一來風四娘在那裏長篇大論的，而且林詩音也很誠懇地請求……再加上他也的確想要親眼見一見李尋歡這個他差點托付了自己的秘籍的人。
所以他還是來了。
畢竟他不來的話，風四娘肯定就要自己來了。
王憐花當時想了想就覺得還是別了吧。中原已經被她禍害了一圈了，大漠都已經不能幸免了，關外這邊還是留點清凈之地吧。
「受人所托？」李尋歡有些發怔。
他的父兄皆已去世，他僅剩的親人也就一個表妹林詩音和一個結義大哥龍嘯雲而已。而這兩人已經成婚，他為了不打擾他們也離開了李園然後遠走關外，並且強迫自己完全不去關註他們的消息……
而如今，又會有誰給他寫信呢？
王憐花並沒有等他拆信的意思，他輕咳一聲：「我既已把消息帶到，也該功成身退了。至於李尋歡你是否願意前往……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其實私心裏王憐花還是覺得他不要去的比較好，畢竟……這一去，恐怕心結是會解開一部分，然後會產生更多的心結，而且是由他表妹打上的死結順便還被風四娘上了把鎖的類型。
王憐花說完之後也沒有等李尋歡回話，悄然離開。
他的腳步落在雪地上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李尋歡對於對方剛剛的自報家門有了更深一步的確定。
那應該就是王憐花本人無疑了。
像是那樣子程度的高手，本就不屑於裝作其他人的。
只是……這封信到底是……
李尋歡臉上劃過一絲困惑，將信封打開。
這一下子，信封裏頭傳來的桃花的香味更濃了，有那麽一瞬間李尋歡似乎覺得自己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還在李園的時候。當時他和他的表妹林詩音在李園的桃花林中嬉鬧，那空氣中濃郁的桃花香仿佛也是如此。
李尋歡回過神來，忍不住咳嗽出聲，嘴裏的苦意和心裏的苦意一起蔓延上來。
他壓制住喉嚨的癢意，掏出了信封裏的東西，還沒看到內容，在看到熟悉的字跡的時候，他楞在了那裏，手中的木雕掉落在了馬車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
「你們說李尋歡會來麽？」風四娘摸了摸下巴，表情有些凝重，「畢竟這是表妹的願望啊。」
「我覺還是會的。」宋甜兒想了想，回道，「在小李探花的概念裏表妹現在還和龍嘯雲在一起呢，表妹突然送去了自己的婚禮請柬，他肯定會來一探究竟的。」
「甜兒說得沒錯。」李紅袖也在認真地分析著，「而且也不用擔心龍嘯雲在他那裏說壞話，在龍嘯雲的概念裏表妹很大可能是去找李尋歡了，所以他估計還會防著李尋歡偷偷摸摸找表妹呢。」
「嘖，垃圾。」宋甜兒一臉的不恥，「表妹都和他劃清關系了，他還偷偷摸摸說是自己夫人重病……明明想找到表妹但是又不敢大張旗鼓，就連去問李尋歡一句都不敢。」
「是啊。」李紅袖也很看不上他，「而且花五公子去威脅了一頓他就同意了……如果他真的是癡戀表妹，那就和花五公子杠上，堂堂正正地比試一番讓表妹自己做選擇那我還覺得他有可取之處。這種時候還表現出一副子忍辱負重一般的態度，做戲給誰看呢。」
「你們怎麽也一個個都喊上表妹了？」蘇蓉蓉有些無奈地瞥了她們一眼，張口道，「表……咳咳，詩音她現在幸福，不就足夠了麽？」
幾人點了點頭，都有幾分感慨。
「是啊，詩音現在變得開朗了許多呢，也有五公子的功勞吧。」
「有花五公子在，應該出不了什麽幺蛾子的……對了，花五公子的父母那邊……」
「啊，沒事的。」風四娘接話道，「花家對孩子的教育還是挺放松的，唯一的要求也是兒子們自己喜歡、自己開心就好，沒有那麽多規矩的。」
不然花滿樓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出來住在小樓裏，而且二十多歲了不娶妻也不被催了。
不如說花家大家長只會高興於兒子終於想要成家立業了。而且林詩音自身條件多好啊，長得好看、人也溫柔賢惠，其實還是個官家大小姐，知書達理的。標準的好兒媳人選啊。
至於對方是二婚這種問題，在他們看來也不是什麽問題。
經商的人接受度本就比其他人要高得多。
而在這群人說話的時候，另一頭，話題中心的林詩音也有些發愁。
她坐在湖中亭子之上，微微蹙著眉，看起來有些憂慮的樣子。
雖然被評價為開朗了許多，但是她也沒有變得多少活潑，而是依舊帶著點淡淡的憂郁的氣質。只是和之前比起來少了許多，不像是那種一看就活得不開心的憂郁美人，倒像是自身氣質天然所帶著的憂郁感。
也正是這份氣質，讓她變得和別人不一樣。
不是沒有長得比她更漂亮標致的美人，但是這份獨特的氣質讓她成為了那個獨一無二。
「詩音，你在這裏啊。」說話的是剛剛快步走過來的男子，「七童到了，要一起去見見麽？我覺得四娘應該也來了……你是還在擔心你表哥的問題？」
「嗯……」林詩音還有些愁緒，「不知道表哥是否願意前來……」
花滿玉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等一下……難道你要說你表哥不來這個婚你就不結了麽？詩音你難道只是想利用我報覆你表哥，之前只是對我玩玩而已麽！？」
「胡說什麽呢！表哥不來我最多遺憾，請柬都發完了怎麽可能取消婚禮！」林詩音出聲呵斥道，只是聲音也不顯得嚴厲，倒像是有幾分無奈，「別隨便開這種玩笑，若是被旁人聽去當真了怎麽辦？」
花滿玉像是投降一般舉起雙手：「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看著這邊只有我們在而已麽。好了，你已經夠沈魚落雁了，不用在這裏照著湖水真的試驗一下魚，我們家裏的錦鯉可還要浮出水面接客呢。」
「有時間在這裏和我貧嘴你還不如快點帶我去前廳！別讓七童就等了。」林詩音站了起來，走了過去，「如果四娘也一起來了的話……應該王前輩那邊也有消息了。」
第119章 今天你收到了請柬沒（完）
林詩音和花滿玉來到客廳的時候, 看到不止花滿樓，風四娘和蘇蓉蓉他們都在。
花滿樓率先對著兩位微笑著喊道：「五哥, 五嫂。」
林詩音也笑了, 還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七童你別那麽喊，我現在還不是呢。」
花滿樓還沒說什麽, 花滿玉首先用震驚的表情看向她：「你果然是想著如果你表哥不來就悔婚，所以只是對我玩玩而已麽！」
「……」林詩音看向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好言好語道，「我都說了，你別胡說，我請柬都全部發出去了怎麽可能會更改？」
花滿玉眉毛一挑，語氣還帶上了幾分質問：「所以你只是因為寄了請柬所以負責的麽？」
「……」這下子不止林詩音, 其他人都沈默了。
在這其中風四娘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此刻也是一臉震驚：「什麽？！表妹你是這麽想的麽？！」
「……」林詩音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道，依舊用著溫婉的聲音道，「沒有的事, 四娘你別聽五童瞎說。」
接著，她看向了花滿玉：「你再胡說的話, 我就真的要考慮是不是該成親了。」
花滿玉立馬閉嘴了。
接下來就是分開的時間, 林詩音帶著風四娘她們去別苑休憩，而花滿樓則是和自己的親五哥好好地聊天。
「五哥，你這麽逗五嫂也不怕她生氣。」花滿樓有些無奈。
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親哥的性格, 但是沒想到對方在他自己的未婚妻面前也是這麽肆無忌憚的。
「七童，你不懂。」花滿玉語重心長道，「我這是為了詩音好。」
花滿樓的表情有些變化：「……為五嫂好？」
「是啊！」花滿玉理直氣壯道，「你看為了避免詩音沈浸在過去傷神，我就要找事讓她花心思應付以免她空閑下來去想寫有的沒的對吧？我這樣子無理取鬧，詩音礙於自己的性格又不會對我置之不理，哪怕知道我是故意的也還是會來耐心哄我，這樣子我就占據了她全部的心神，她也會開心的。」
花滿玉的這番邏輯鬼才般的發言讓花滿樓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五哥是有點麽道理，但是他覺得林詩音絕對不會為了這種事情開心的。
花滿玉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展開手中的折扇搖晃了幾下，感慨道：「所以說七童你還是不懂啊……你知道你五嫂為何之前和那龍嘯雲成婚多年都郁郁寡歡想著她的表哥，但是這一年和我相處之後就愛上我和我在一起了麽？」
……不，這個愛上你你怎麽就那麽篤定呢？
花滿樓的表情有些覆雜，但礙於自己的性格他還是做了一個合適的捧哏：「為什麽？」
「當然我比龍嘯雲優秀太多了是一點。」花滿玉慢慢道，「最重要的是我會依賴詩音。」
花滿樓一楞。
「詩音她以前一直都是被放在弱勢的那一方，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長輩替她安排的。父母在的時候是父母，父母去世之後是舅舅，舅舅不在了之後是表哥。她從未被人依賴過，而我表現出依賴她的態度的話，會讓她潛意識裏把我當做是她的責任。你別看我這麽說似乎在說笑，但是她都有聽進去的。」花滿玉解說著，語氣平緩，也沒有了之前嬉笑的感覺，「她骨子裏其實有一股韌性在，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去注意過。有什麽想法直接和她說，她從不會當做耳旁風的。」
龍嘯雲雖然也很愛林詩音，但是並沒有足夠地尊重她。
他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和自己一個位置上看待，無論是過於小心翼翼地捧著，還是將其看得過低一個勁地隱瞞著。
殊不知他這種態度反而將自己和林詩音的距離拉得更遠了。林詩音只會對他的虛偽感到更加失望。
如果龍嘯雲大大方方地將嫉妒李尋歡的心情和想法講出來，說給林詩音聽，未嘗不能在雙方解開心結之後好好過日子。但是龍嘯雲的做法是一邊在外頭誇獎著李尋歡一邊內心又是滋生了對對方的妒忌，明明把李園改為興雲山莊了，卻依舊留著那副聖上賜給李家的「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對聯借李尋歡的勢。
要知道李園其實是李尋歡送給林詩音的嫁妝啊，龍嘯雲其實是用著老婆的東西，還是自己的情敵送的。
真的有志氣想要杜絕李尋歡的一切應該是把李園變賣之後自己去拼，但是他卻偏偏兩邊都舍不得，整一副無能狂怒的模樣，豈不是讓林詩音更加看不起他，繼而更加懷念自己的初戀呢？
花滿玉走南闖北的經歷了那麽多，生意場上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對龍嘯雲的心態也很能理解。
「當然，我也不是裝的，我的確是真的去依賴詩音的。」花滿玉笑道，「畢竟按照我一驚一乍的性格，除了七童你們這些我的家人之外，外人沒幾個真的受得了我的真正脾氣的。但是詩音她不僅受了，還每次都耐心地回應我。」
花滿樓：「……」其實家人有時候也不會理花五童的。至少上頭四個哥哥都懶得理他的。
這麽一想，總覺得林詩音虧了。
而另一頭，林詩音也在和風四娘他們聊天。
在宋甜兒興致勃勃嘰嘰喳喳地詢問一下，林詩音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還是把她如何和花滿玉在一起說了出來。
「我只是覺得五童理解我的想法，在之前做事的時候，即使他內心不同意我的想法，也會先說明他自己的想法替我權衡利弊，然後再讓我自己做出選擇……並且會在我之前的選擇上替我分析那樣子做了萬一出事了該怎麽處理。」林詩音想起以前的事情，表情也變得更加柔和了，「撇開我們的未婚夫妻的關系不說，他也是我的良師益友。」
宋甜兒在一旁一個勁地點頭，緊接著又問道：「但是感覺花五哥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他的話似乎有些多。」
「甜兒！」李紅袖不讚同地瞪了她一眼。
宋甜兒吐吐舌頭，躲到了風四娘的身後。
「無事。」林詩音笑了，「他只是比較愛開玩笑而已，就像是孩子心性一般有時候很愛鬧騰……而且，我總覺得這一點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挺像的，還挺親切的，不會覺得煩。」
認識的一個人……？
宋甜兒三人想著，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風四娘。
風四娘還在那裏拿起了桌上精致的小點心往嘴裏塞，發現所有人都看向她還納悶地眨了眨眼：「怎麽了？都看著我做什麽？」
林詩音笑而不語。
宋甜兒三人卻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的確有點像呢。
這麽說來……難道花滿樓和風四娘關系那麽好，也是因為風四娘和他五哥挺像的他已經習慣了？！
總覺得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啊……
風四娘不知道她們心中所想，將嘴裏的點心咽下，拍了拍手上的點心屑，開口道：「對了，憐花他給我回了消息，說請柬已經送到了。不過李尋歡會不會來……他並沒有問。」
風四娘此話一出，宋甜兒三人率先露出了覆雜的目光，其中蘇蓉蓉最盛——這個「憐花」，總是會讓她們想到另外一個「蓮花」呢。
林詩音楞了楞，還是露出了笑容來：「麻煩王前輩了……能送到我就已經滿足了。至於來不來……這個婚禮都是要成的。」
「因為請柬都已經送出去了？」宋甜兒皮了一下，被蘇蓉蓉打了一下。
「啊，這個也是原因之一。」林詩音笑了起來，「不過最重要的是……我想成親了。」
幾人談話結束之後，就去拜訪了一下花家二老，然後告辭了。
風四娘走出花家一段路，從屋頂上下來一個人，和她並肩繼續走著：「還真慢啊。」
「才不到一個時辰呢。」風四娘反駁道，接著又有些好奇，「你說李尋歡會來麽？」
王憐花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說呢？」
「我覺得會。」風四娘想了想，肯定道，「詩音放下了，但是他絕對沒有放下。」
王憐花有些意外她在這方面的敏銳：「為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我知道他如果真的放下了，應該早就回了中原才是。畢竟中原才是他的家啊，而且中原多暖和。」
撇開暖和的那點不算，其他倒是說得有道理的。
王憐花雖然覺得李尋歡其實不來對他比較好，但是他也覺得李尋歡最後還是回來的。
「林詩音和花家小五的婚禮你打算來湊熱鬧？」
「當然了！那可是我的表妹啊！我還是他們的媒人！」
「媒人這點我承認……什麽時候林詩音成了你的表妹了？」王憐花拿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敲了敲風四娘的腦袋，呵斥著，接著詭異地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道，「這次婚禮金家肯定會來。」
畢竟同樣作為大家族，生意上有往來，花家三童還是娶了金家的媳婦，怎麽著都會有來往的。那麽婚禮肯定也會邀請金家。
這樣子的話……金靈芝肯定也會來。
「哦……你的意思是金靈芝會來麽？」風四娘恍然道。
王憐花見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麽，毫不客氣地給對方分析事實：「雖然你是沈四九本人，但是她可不知道，她只知道風四娘是她情敵，然後你現在和我在一起。」
在金靈芝的視角，就是風四娘和比自己小了九歲的戀人，不知道為什麽吹了然後傍上了對方父親的好兄弟。
這總結起來的話，聽起來就相當刺激。
風四娘這麽想著，面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她想了想，扭頭看向王憐花，認真說道：「其實還好，不就是在那小姑娘看來我甩了沈浪的兒子然後傍上了沈浪的兄弟麽，感覺我真厲害啊。」
王憐花：「……」有的時候，即使是他也很想把這人打一頓。
婚禮自然是如期進行。
雖然基本上都有人去做有人安排，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婚禮，林詩音也要盯著一些環節，還要跟著花家長輩認人，忙得不可開交。
在成婚前夕，林詩音正在核對賬本的時候，突然下人進來通報她：「少夫人，外頭有位先生找您，說是您的故人……」
「故人？」林詩音心頭一跳，皺了皺眉，她有些擔心是龍嘯雲來鬧事，「那人長什麽樣子？」
「看起來不怎麽年輕了，頭發有些卷……啊，對了，他的眼睛和常人不同，是碧綠色的！」
林詩音怔住了，倏地站起來：「快快有請！」
李尋歡在來之前其實已經打聽了許多。
他知道自己的表妹這次出走嫁給花家五童是自願的，而自己的大哥龍嘯雲那邊則是給出了自己的妻子病重逝世的說法。因為林詩音本來也是個大家閨秀外人都不知道姓名的那種，嫁給龍嘯雲之後也是被稱之為「龍夫人」，而且基本不露面，這麽一下子來到了江南，還沒有人把這兩個人劃上等號的。
李尋歡最終還是沒有去見他的大哥，而是先來看了自己一直躲避著卻又一直思念著的人。
他跟著花家的下人一路往前，看著周圍的景致，忍不住陷入到了回憶裏。
這景致一看就像是林詩音的手筆，處處都符合林詩音的審美，甚至在經過的樓閣上面寫著的牌匾都是林詩音的字。
一時之間，李尋歡都不知道算不算安慰，但是很明顯看得出來——林詩音過得似乎挺不錯。
而林詩音也伴隨著他的想法不期而至。
女子從門口走了出來迎接，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語氣還帶著點驚喜：「表哥！」
對方這副模樣，讓李尋歡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自己的小表妹在家裏等待自己的時候，每次迎接都是這般模樣。
只是那麽一晃神，他也回過神來，微笑著，嘴唇有些顫抖地喊了一聲：「詩音。」
「看到表哥肯來，我真的很開心。」林詩音說話是發自真心的，她目光還帶著幾分擔憂，「表哥你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
因為之前的一切都已經放下了，她對李尋歡的怨與恨也似乎一夜之間就消散了一般，現在的李尋歡只是她的表哥而已。而這個表哥，象征著她在世上唯一還活著的親人。
李尋歡嘴唇動了動，這一次，他竟然說不出什麽話來。
而在他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面容清雋身著華服的男子一臉笑容地快步走來，語氣裏也帶著驚喜，響亮地喊了一聲：「表哥啊！」
李尋歡：「……」
「五童，你怎麽來了？」林詩音還有些驚訝。
「我聽說表哥來了，立馬過來認個人。」花滿玉走到了林詩音的邊上，聲音也放輕了不少。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沒有做什麽親密的動作，卻能感覺到彼此間的親昵。
「我和表哥有些話要說，你先回避一下。」
「這……不太好吧？」
「難道你不信我？」
「哪能啊！我這不是不信他麽？」花滿玉的聲音壓得很小，語氣裏充滿了不信任。
林詩音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好了，別鬧了！我和表哥說幾句話就去找你！」
花滿玉還有些不樂意，但是礙於林詩音看起來已經打定主意了，就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林詩音看著對方離開之後，才把視線投回李尋歡身上，還帶著一絲不好意思：「五童就是這種不著調的脾氣，讓表哥你見笑了……」
「不會。」李尋歡微笑著，壓下嘴裏泛起的苦意，「那是花滿玉？」
「嗯。」林詩音的目光甚為柔和，「表哥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很高興。你……可有什麽想問我的？」
李尋歡看著她，對方看起來態度很是平和，還是那麽美，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麽痕跡。但是和他離開的時候也已經不一樣了。現在的她，就像是洗盡鉛華之後的沈靜的美。
「你……」李尋歡想問一聲你現在好麽，但是話到嘴邊，又換了換，「大哥那邊怎麽辦？」
林詩音聽到對方這麽一問，之前還歡喜的心情瞬間涼了大半。
四娘說得果然沒錯啊……
林詩音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依然平靜，她苦笑道：「你果然還是更看重你的大哥……但是我要說，我並沒有對不起他，我問心無愧。」
她離開的時候已經留下了和離書，並且還把表哥給予自己的嫁妝全部相贈，沒有帶走一針一線。她自認不是龍嘯雲或者李尋歡的附屬品，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難道……我什麽都不求，結果還是連離開我不喜歡的人的資格都沒有麽？」林詩音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是充滿了淒涼的。
她以前就不想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但是她當時是一個遠離江湖的大家閨秀，會的也是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像是那些恣意的女俠們來去自如有本事離家出走……在那種情況下，她的表哥兼未婚夫為了躲避她在青樓花天酒地不回家兩年，周圍除了一個趁著這兩年陪著自己的龍嘯雲之外，她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選。
想著之後也許可以過得好，卻因為龍嘯雲的行為被她看透而更加反感。
但是這些她都不可能和李尋歡說。
其實如果沒有風四娘這突然的相助讓她決定離開，按照原本的時間線……也會是她發現龍嘯雲的所作所為讓她作嘔和李尋歡說了想要讓李尋歡離開李尋歡還幫忙說好話的。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李尋歡聽到對方這樣子的質問，感覺喉嚨一陣癢意，忍不住咳嗽起來，一邊咳還一邊咽下嘴裏的血，苦笑道：「當然不是，是我們對不起你。」
他此刻是真心覺得，也許林詩音和龍嘯雲都是沒遇上他會過得更好的。
就像是林詩音完全脫離了以前的自己之後，過得看上去比以前舒心多了。
而龍嘯雲如果沒有遇見自己和詩音，應該還是那個熱心的老好人吧。
但是林詩音不知道李尋歡心裏所想，聽到他那麽說表情有一瞬間變得異常怪異。
原來四娘說的都是真的。——林詩音在內心很嚴肅地想著。
「沒有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我也對不起你們。」總覺得莫名其妙自己突然變成了插足的那個似的，林詩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總之現在她腦子也亂亂的，反正先道歉就完事了，「表哥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李尋歡一楞。
「你是我唯一的娘家人了。」林詩音說著，眼中帶出點希冀來。
李尋歡笑了笑，喉嚨動了動，開口道：「我自然會來的，起碼要給詩音撐場子。」
林詩音笑了起來，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接著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立馬轉身，還招呼著李尋歡一起來：「我帶你去見見五童，你別看他那樣子，其實還很容易吃醋……」
——
另一頭————
「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去給表妹撐撐場子的！」風四娘下結論道，「雖然金靈芝也在……」
說著，她皺了皺眉，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唉，她在的確不太好辦。」
王憐花之前聽了一路，現在乍一下聽到這個忍不住嘲笑她：「你現在才反應過來麽？」
「嗯，是啊。」風四娘一臉凝重，「萬一她發現了我就是沈四九……然後愛上了原本的我怎麽辦？」
王憐花：「……」
饒是已經和這人在一起好幾個月了，王憐花總是能發現之前的不是對方的上限。
她還能行。
「既然你如此自信……我也沒有什麽話好說了。」王憐花嘆服道，「無礙，我可以陪你去。」
他現在居然還有些期待到時候的場面了。
不過這個場面兩人都沒有等到，因為那個時候，兩人誤入了另一個地方。
一個短時間之內絕對趕不回去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班比我預料的要早！所以快馬加鞭地來寫完了番外不吊著大家！
原本寫了一千字小論文分析林詩音說明，最後全部刪掉不發，覺得不行我不能那麽廢話，大家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提任何意見。
這個番外這裏結束了！多余的我就留白了大家自行想象！本來也沒想著什麽虐表哥一類的，我覺得就是單純地給詩音一條能幸福的路子吧。下個番外會稍微提到一下這裏的後續！
下個番外是最後一個番外了，最終還是決定寫東方不敗的本，因為我有些想念白蓮花了（你他媽）
接檔文沒想好，有了兩個文案，一個是之前放過的導演文，戳專欄就能看到。大概是一個文藝片技能滿級的臭脾氣大佬重生了之後發現重生錯了時間線被逼著拍商業片賺錢的故事。是個走事業線的勵志女強的沙雕爽文（不要問我這幾個因素怎麽合起來的）。
還有一篇是單純沙雕的ABO文——我看誰說我裝B
文案：【我以為我只是普通的穿越，然後被一對gay收養了，直到我親眼見證了我弟弟被我的小受老爸生出來的事實。
我一邊慶幸自己是個B，一邊安安穩穩地上學找工作，日子過得按部就班的。
直到我進入了學校當輔導員，一群傻逼學生認為我這個B是裝的。
過分了啊！能聞到信息素還會受信息素影響就不能是B了麽！所以到底是誰TMD是老壇酸菜味的信息素啊！看把我聞餓的！】
ABO文主角是個女B，我在有木有JJ上面糾結茫然了很久了……大概還要繼續茫然著，等開坑的時候定吧（餵）這篇預計不長20W之內搞定的沙雕向文。
對這兩個文案感興趣的可以收藏，開坑反正肯定要等到明年4月後了（而且也不知道開哪個，可能到時候看預收的量哪個高就開哪個吧）。今年先好好地把這篇番外寫完然後慢慢地我的JOJO坑給填了。然後休息去玩，畢竟今年生下來的日子我工作會很忙，而且我都已經策劃好寒假去哪裏玩了（你）
第120章 你是誰（上）
【一】
風四娘記得自己上一秒還和王憐花在討論著到底要不要去參加林詩音的婚禮, 下一秒自己就突然出現在了這裏。
而面前也有一個一身紅衣、披散著一頭黑發的女子瞇著眼打量自己。
看著對方臉上的胭脂和坐在梳妝台前的動作，能判斷出來她剛剛在做什麽。
風四娘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番後, 率先開口道：「很抱歉, 我不知道這裏是你的房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說的是真的，因為她是真的毫無征兆就出現在了此處。
風四娘覺得自己此刻的情況有點像是南宮靈一樣。但是南宮靈說是因為遇上了罕見的海上風暴之後突然穿越到了過去, 來到了另外的世界，還見到了還在世的生父生母。
不過根據南宮靈的說法，他所到達的世界應該是三千世界其一, 畢竟和他認知中的父母的經歷是有點出入的。他就說了那個世界他的父親肯定不會和石觀音在一起，會和他母親好好的，雖然他沒有見證，但是他相信他父親。
只是說這個話的時候，南宮靈看起來還有些歉疚的樣子。似乎是覺得自己這樣子一來無花就不能出生了, 自己蝴蝶掉了大哥很愧疚。
當時在一旁的王憐花就覺得, 無花如果真的消失了他應該還挺高興呢, 可惜根本就是找錯了爹媽。
王憐花還真不知道原來真的存在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這一對。現在看起來這一對還反過來被南宮靈給忽悠了。
一時之間王憐花都不知道該同情誰好。總之先同情南宮靈準沒錯。
不過這麽一來，王憐花對於風四娘那腦子裏的奇怪的記憶也有了點看法。
他覺得風四娘那多出來的記憶，有可能是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了其他的三千世界受到了影響。
如果南宮靈沒有在海上風暴撞到腦袋然後得了癔癥的話。
介於南宮靈足夠傻而回來之後看起來更傻了, 王憐花覺得後一個可能性也很大。
當然他這一番想法並沒有和風四娘說，風四娘倒是覺得南宮靈沒有說謊, 再加上她腦子裏有著諸如「穿越」、「步步驚心」、「晴川」之類的奇怪的字眼,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似乎這種情況不是什麽稀罕的場景，所以她還算淡定。
風四娘並沒有太慌張, 見對方在打量自己，幹脆大方地做自我介紹：「我是風四娘，你叫什麽？」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麽？」女子開口了，聲音卻是男人一般的粗糲沙啞。
風四娘楞了一下，不過也並沒有在意這點，而是困惑地反問道：「如果我知道，就不用問你了啊。」
「……」對方沈默了片刻後，回道，「這裏是黑木崖後山。」
「黑木崖？」風四娘皺了皺眉，記下了這個地點，臉上沒有什麽波動。
紅衣女子顯得有些驚奇，仔細地打量著對方，見她淡定的神色不似作偽，自己反而有些驚訝：「你不知道黑木崖？」
「……」風四娘有些遲疑道，「我知道它是一座崖。」
「然後？」
「……然後會有懸崖，很危險？」
女子：「……」
嗯，這人絕對不知道。
「我其實是和我夫君在討論事情的時候突然間出了事，不知道怎麽的就到這裏了。」風四娘解釋道，「我沒有惡意，會很快離開，然後去找我的夫君。」
女子的目光是不帶什麽感情的審視，打量了她一番之後，最終落在對方的臉上：「你說你叫風四娘？」
「嗯。」風四娘總覺得被對方的眼神看得毛毛的，而她的預感也沒有錯，因為下一秒那名女子就直接攻擊了過來。
【二】
風四娘也沒有多少震驚，只是嘆了口氣，擡手抵擋。
她懂的，如果自己的房間突然出現個陌生人，她也會想要打人的。
而繼續打下去，風四娘的表情就變得越來越沈重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打得越來越吃力了，很明顯對方的功力在她之上，而且動起來遊刃有余，在一步步地試探她的深淺。
好在最後發現她吃力不敵之時，那名女子又輕飄飄地收手了。
「好功夫。」她不鹹不淡地說道，「可惜了，發現了我的秘密，你就得死。」
「……什麽秘密？」風四娘一臉遲疑。
女子似乎也被對方問得楞了一下，沈默了片刻後，她回道：「你聽到了我的聲音，難道還不知道？」
「……只是因為你聲音像男人，你就要殺掉所有聽到你聲音的人？！」風四娘震驚了，「你這個女人可怕得很！」
女子的表情一滯，她再度問出口的時候，聲音還有些澀然：「你……覺得我是女人？」
懂了！因為聲音像男人而留下的心理陰影！——風四娘心中確認了：「雖然你看起來骨架有些偏大、聲音像個男人，還不會打扮，但是你的氣質和動作都是女孩子啊！我不是那種膚淺地根據他人的外表來定論的人！我幫你化個漂亮的妝！我們就一筆勾銷，你放我走如何？」
女子很認真地盯著對方，在觀察了半晌之後無言地發現，這女人說得是真的。
看起來這要麽是心太大，要麽就是個傻子。
不管是哪個，能活到今天也是個奇跡了。不過她之前和對方交手時看得出來她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不是遇上他這種級別的，自保應該沒什麽問題。所以能活到今天應該也有靠自己吧。
就是不知道這人師承何處，她的師父應該很辛苦吧。
女子想了一圈之後，慢慢地走到了梳妝台前，坐了下來，一頷首道：「幫我上妝。」
【三】
這名女子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風四娘也沒有生氣，而是真的走過去，替對方擦掉了臉上的東西，仔仔細細地畫了個妝。
女子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楞楞地出神。
風四娘的手藝是很好的，畢竟她本來就是個愛美的女人，而之後在易容術這塊精益求精，打扮這部分的水平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女子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我？」
「當然了！我的技術不錯吧！」風四娘顯得有幾分得意。
女子從最開始的怔然慢慢地變得平靜下來：「嗯，是啊……都讓我有些舍不得殺你了。」
風四娘：「……」
女子照完了鏡子，轉過身來：「你師承何處？」
風四娘乖乖回答道：「之前是野路子，後來是我夫君教我的。」
師徒麽……女子的目光有了些許變化：「你剛剛說你要去找你夫君？怎麽找？你憑空出現在這裏，甚至不知道黑木崖，恐怕不是此世之人吧？」
女子說起來語氣都堪稱平淡，風四娘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這人的接受力好強……
「嗯，他應該是和我一塊來的，所以我打算下山去尋找……就重操舊業吧。」風四娘道。
「重操舊業？什麽舊業？」
風四娘一字一句道：「說、書！」
【四】
那名女子自稱「東方」。
她所居住的地方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一般，裏頭也就她一人。
這裏有精美的假山、有美麗精心打理的花圃，這位東方姑娘得知風四娘的打算之後，還給了她錢讓她下山。
風四娘頓時覺得這人說不定意外地是個好人啊。
而她下山之後也就找到了一家看起來客流量蠻大的客棧，打聽了這個世界的不少事情。
也是這個時候，她知道黑木崖是個什麽地方——日月神教的所在地。
日月神教聽起來就像個邪教，而江湖上的人也是這麽看待它的，私底下也稱其為魔教。
這聽起來和玉羅剎的羅剎教有些類似，但是這邊的日月神教的積威可比羅剎教要強得多，行事也要囂張得多。
看羅剎教在西方大漠，而日月神教所在的黑木崖就在河北就知道了。
而這日月神教的教主，就是東方不敗。
風四娘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有了些許親切感。
她之前在處理繡花大盜一案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而現在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原來自己那多出來的記憶是在這種不同的世界中！
這一下子，她仿佛有了依仗，覺得自信滿滿。
就連說書的時候都更帶勁了。
至於她說的故事麽，當然是……
「今天，我們就來說一個有關於海上寶藏的故事！」風四娘抑揚頓挫地開口說著。
既然是說書，自然是用自己說得熟練的才好啊。
仔細想想，這還是導致她和王憐花的初見的小故事呢，四舍五入約等於定情信物了，對方聽到這個一定就會循著蹤跡來找她的。
【五】
不過在王憐花找過來之前，東方姑娘先來找她了。
「你現在知道了黑木崖了吧？」
「是。」風四娘點頭，嘆息了一聲，「我也知道了你就是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拿著茶杯的手一頓，擡眼看去：「你倒是誠實。」
「因為你也沒騙我啊。」風四娘盯著對方，還有幾分感慨，「我說你為什麽聲音如此粗啞像個男人……」
東方不敗眼中凝聚起殺意。
「……一定是因為你女扮男裝的時間太長了留下的後遺癥吧？或者是用了藥？」風四娘說著，目光還露出了幾分同情，「為了坐穩教主的位置不得不女扮男裝，真是辛苦你了。」
東方不敗：「……？」
接著，在東方不敗納悶和宛若看傻子的眼神中，風四娘已經給他捏好了一個痛失所愛所以要報覆正派、然後一心練武不擇手段往上爬獲得日月神教的教主位置，達成目標之後卻已經心灰意冷，想要恢覆自己的女子身份卻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去了的人設。
實際上是因為任我行的誘導之下取得了《葵花寶典》、練了這本「欲練神功，引刀自宮」的秘籍之後武功變成了天下第一但是發覺自己越來越像個女子的心態的東方不敗沈默了。
他現在倒是覺得對方是個職業說書人了，不是說書人哪能那麽會編故事呢，偏偏看起來她自己還很相信的樣子。
「……我說得沒錯吧？」風四娘篤定道。
看她這副模樣，似乎毫無回轉余地。而壓根也不想解釋的東方不敗在沈默了半晌之後，嗯了一聲：「是，你說得沒錯。」
【六】
東方不敗覺得此人很神奇的同時，也打消了殺死風四娘的念頭。
他開始時不時來找風四娘。
而風四娘就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女性朋友一般，帶著他一起去逛街買首飾衣服、然後教他化妝，甚至因為他的聲音依舊是男人般的粗啞教他如何變聲。
這大概就是四娘口中說的「閨蜜」吧。——東方不敗想。
而在風四娘和東方不敗的姐妹情升溫之際，風四娘一直在等的人也來了。
那是一次說書完之後，風四娘準備回房間休息時，一打開房門看到裏頭站著個人。
她第一反應是身體緊繃著打算一戰，但是出手過了幾招之後她就放松下來，還收了手站到了一邊。
「什麽啊，是憐花前輩你啊。」即使已經在一起了，風四娘有時候還是會習慣性地和以往一樣喊，「都什麽時候了，還玩這種試探。」
「……嗯？」王憐花見身份已經被識破，眼中劃過一絲意外。他剛剛過招的那幾下自己心中也有點數了，此人應該和自己有關系，並且知道自己的名字應該是和自己同個來處……但是很明顯，自己並不認識她。
而且排除了自己失憶的可能，畢竟自己的記憶並沒有空白的地方。
風四娘見對方一動不動，還有些奇怪：「你不用還帶著易容吧？這裏又沒有人認得你。」
王憐花動了，他去掉了自己臉上的易容，露出了真容來。
風四娘這才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王憐花自然還是王憐花那張臉，但是眼前這張臉顯得太過年輕了。
他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渾身上下散發著的也是少年的氣質。
「看樣子你認得我。」少年王憐花微笑著，「是和我來自同個地方麽？又是為什麽叫我『前輩』呢？」
風四娘呆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已經不僅僅是變年輕能解釋的了！南宮靈到其他世界變小了，所以對於王憐花變年輕風四娘還有心理準備。但是這個……明顯是根本不記得之後的事情！成了原裝的少年王憐花本人啊！
介於之前王憐花是個自己在一起的……所以風四娘覺得眼前這個還是自己的那個王憐花，只是記憶缺失了。
風四娘一臉沈重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現在腦子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決定寫完東方不敗的副本就完結了！不寫年輕小花了！那個本太長了！
翠翠：？？？不要！我想要看啊！
我：……
我：好吧，那我雜糅一下，讓這個本小花變年輕瞬間失憶一個，就是年輕小花了。
我太寵翠翠了，我要反思。
第121章 你是誰（中）
【七】
王憐花聽到這麽一句話, 沒有生氣。
或者說至少表面上沒有生氣，而是微微一笑, 還顯得有些溫聲細語的：「為什麽這麽說呢？」
年輕時的王憐花和之後的他還是有區別的。
例如之後的王憐花已經沒有頭上兩座大山（指王雲夢和柴玉關）, 再加上和沈浪他們一起混算是一個改邪歸正的典型教材。在從良了之後他實際上已經收斂了很多，雖然脾氣其實沒太大變化, 但是各方面行事都是溫和派的了。
而年輕時的王憐花不一樣。
他的母親王雲夢本來就不是什麽會好好教孩子的類型，唯一的執念還是殺了他親爹……在那種情況下長大的王憐花性子不太對很正常。
所以現在的他……綜合說起來就是，一肚子壞水和陰謀詭計, 但是表面上他卻可以裝得很純良。
就像是現在，他想要套話，別說風四娘只是說了一句腦子壞了，就算是罵得特別難聽他都可以微笑著聽下去還能喊一句說得好的。
風四娘看著，只覺得忽然心裏有些發毛, 但是具體的她又說不上來。
和王憐花也算是夠熟悉了, 她自然知道對方的脾氣, 但是她並不知道年輕時的王憐花具體有哪些變化。
風四娘沈吟片刻，決定實話實說。
倒不是說她相信對方之類的，是因為她很有自知之明, 覺得自己如果忽悠對方一定會被識破。
以往的經歷告訴她，只有說實話, 才能獲得別人的信任。
所以風四娘開口了, 她一臉認真道：「這裏是不同的世界，而你現在失去了記憶……」
風四娘沒有多少隱瞞，她直接把她們當時是怎麽過來的情況給說了, 並且著重強調了一下南宮靈變小的情況。
王憐花這段聽得倒是挺認真的，聽完了之後，他慢條斯理地問道：「那你怎麽知道……我就是你認識的那個，而不是其他世界的呢？」
風四娘一懵，還沒開口說話，王憐花就像是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慢悠悠地說下去：「你說的南宮靈可沒有失憶這一說吧？那麽既然三千世界是存在的，為什麽我不能是另外的世界前來的呢？如果你是想說那樣子的話和你認識的那個王憐花去哪裏了……為什麽不能是只有你自己來了，或者幹脆他直接去了我所在的世界呢？」
風四娘呆住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反駁的話可以說。
所以她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你說得也有道理！」
這番態度倒是讓王憐花有幾分無語，他原本只是習慣性地擡杠，沒想到對方還真的聽進去了。
不過這個樣子倒是也讓他覺得眼前的這個陌生女人並沒有說謊。
思及至此，他還起了幾分興致與好奇，問道：「那在你的世界裏，我和你是什麽關系？」
重點來了！——風四娘一邊想著，一邊回道：「你猜。」
王憐花臉上帶著笑，溫聲細語的，就像是一個溫和有禮的世家公子：「我不猜。」
「……」風四娘沈默了片刻後，說道，「其實我覺得你心裏應該有數。」
這一點王憐花倒是沒有否認，因為剛剛和對方過的那幾招他的確心裏有數——對方像是自己叫出來的路數。
雖然目前看不出什麽優點來，但是既然被自己收為徒弟的話，那一定也有什麽自己目前還沒發現的……
「沒錯。」在王憐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的時候，風四娘一臉凝重地說了下去，「我們是情人關系！」
王憐花：「……嗯？」
「啊，這麽說可能有些歧義。」在王憐花露出詫異的表情的時候，風四娘繼續說道，「我們在別人面前互訴心意約定終生還說好了成親一定會請她喝喜酒的關系！」
風四娘沒有說謊來著，兩人的確在水母陰姬面前這麽幹了來著。
這一次，王憐花沈默了很久，他臉上緩緩地露出了禮節性的笑容來，語氣也很溫和：「啊，是麽。」
「你不信？」
「不，我當然信。」
風四娘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說著信的時候，眼底裏的意思是「你在想屁吃」。
【八】
不管王憐花心裏如何想的，面上的態度他是做足了。
這也是年輕的時候的他的特點，在沒有把握之前特別能虛與委蛇，當然同時變臉也在一瞬間。
風四娘沒去深究這個，畢竟眼前這個王憐花信與不信對她而言也無所謂。
王憐花發現了這一點，也敏銳地發問了：「你似乎並不在意這點？你真的是把我們當情人關系麽？」
說到最後他還率先露出了不樂意的表情，開始倒打一耙。
……這人年輕的時候，感覺有點麽煩啊。——風四娘一邊想著，一邊表情上不動神色，開口道：「畢竟……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和我所認識的王憐花不是同一人的話……那這樣子我和你太過親密豈不是……」
還挺守禮的嘛……王憐花心不在焉地想著，然後就看到對面的風四娘忽然神色一凝，若有所思道：「咦？豈不是還挺刺激的？」
王憐花：「……」
不管是不是真的是情人，至少徒弟這點沒跑。
就是不知道那個自己知不知道有人想給他戴綠帽子，找的對象還是另一個自己這件事情了。
想到這裏，王憐花又問道：「你之前拿一手是和我學的？」
「你要擺正自己的身份！」風四娘道，「你自己都說了，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王憐花。」
「……」王憐花沈默了片刻，露出一絲微笑，只是看起來有些隱約的惡狠狠的味道，「好！那你之前那一手，是和另一個王憐花學的？」
「是。」風四娘回著，順便還搶話，在對方開口之際嘆了口氣，說道，「雖然他教我，但是我們並不是正式的師徒關系，沒有正經地拜過師。至於為什麽教我……大概是因為這樣子有不論的刺激感吧，唉。」
王憐花：「……」
他差點想要脫口而出說喜歡這種刺激感的只有你吧，還好最後忍住了。
王憐花並沒有忘記自己還不能和眼前這個人撕破臉，畢竟目前看起來對方是唯一能和自己達成合作的人，想要離開這裏回到自己的地方的話，看起來少不了她。
這樣子一來，他稍微收斂了一些，問道：「你叫什麽？」
風四娘道：「你猜？」
「……」王憐花露出了一個過分燦爛的笑容，那態度還帶著幾分演出來的天真感，「那真是個奇怪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為『你猜』了！」
猝不及防碰了個軟釘子的風四娘摸摸鼻子，這次乖乖回答了：「我叫風四娘。」
「那我就叫你四娘了。」達到目的的王憐花一笑，「在下王憐花。」
風四娘還楞了一下：「我知道。」
「不，你所知道的是你的那個王憐花。」王憐花施施然行了個禮，聲音裏都帶著笑意，「你又不知道我，那我自然要說明一下了。」
【九】
風四娘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她想了想，覺得有可能是因為明明是熟悉的臉，但有時候覺得是同一人，有時候又覺得不是同一人。
這種時候她就不得不感嘆，歲月，真的會使人性格都發生變化。
不過現在她和王憐花的想法也是一樣的，就是兩人都需要回去。
兩人仔細地把南宮靈的情況一頓分析，發現並沒有什麽可以借鑒的地方。
「你說的那個南宮靈……是因為他提前撮合了另一個世界的他的父母然後回來的吧？」王憐花問完之後看到風四娘點頭，開始陷入了思考。
他因為學習很快所以對各方面其實都有所涉獵，包括佛理這一塊也去了解過，三千世界的概念他也知道，所以在剛剛開始到這裏心裏也有些底，聽完南宮靈的遭遇後，他大概有了個想法——既然他們是屬於外來者，是不是當他們這些外來者的所作所為改變了這個世界的人原來的命運軌跡，才會導致他們被世界所排斥回到原來的世界呢？
王憐花這麽想著，想和自己的同伴商量一番，結果風四娘已經一臉凝重地開口了：「我發現了。」
「哦？」王憐花提起幾分興趣，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我發現了回去的方法！」風四娘道，「很可能就是……需要撮合別人！」
王憐花原本還想著這人還算聰明，聽到最後臉上的笑容都一僵：「……什麽？」
「撮合別人！」風四娘的語氣滿是篤定，「就像是南宮靈撮合了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一樣，我們也要在這裏撮合成一對才行！」
……那個世界的我到底是從哪個旮旯子裏找到這麽個有趣的傻子的？——王憐花冷靜地想著。
他沒有反駁風四娘，反而是誘導式地問道：「你說說看，你想撮合誰。」
「當然是撮合原本這個世界不會在一起的人了！」風四娘解釋道，「你看，南宮靈也是撮合了原本不會在那個時間就在一起的土方十四郎和沖田三葉之後，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軌跡，他才回來的，所以我們也要撮合這個世界原本不會在一起的人才行。」
並不想和這個人我們，而且為什麽出發點都那麽偏了還偏偏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上，總覺得和這個人想法重合了感覺自己就輸了。——王憐花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他要更改一下。
那個世界的自己到底是從哪個旮旯子裏找到這麽個氣人的傻子的？
「那你是有人選了？」王憐花問道。
「是！」風四娘一點頭，顯得興致頗高的樣子，興高采烈道，「我對這個世界有點印象的！我就知道有一對戀人沒有辦法在一起分開了！而且我剛好認識其中一個人！」
「……啊，是誰呢？」王憐花捧場地問道。
他是真的挺想知道這兩個被選中的倒黴蛋是誰的。畢竟不論風四娘說了誰，他都會配合的，畢竟改變誰的命運不是改變呢？
「那人是我最近認識的好姐妹，東方不敗。」風四娘道，「另一人我只記得名字，叫做令狐沖。」
第122章 你是誰（下）
【十】
聽到令狐沖這個名字, 王憐花的心情有些微妙。
因為他來這裏的時候，在路上認識了一對師兄妹, 他們自我介紹就是令狐沖和岳靈珊。
至於那位東方不敗……王憐花又不是剛入江湖的楞頭青, 他自然在這段時間裏已經把這個江湖的勢力分布都摸透了的。
他也知道東方不敗是哪號人物。
江湖上被稱之為魔教的日月神教的教主、相傳是篡位了上一任教主任我行之後上位的心狠手辣之人。
但同時，雖然很多人都不願承認, 但是他也是江湖上公認的武功第一。
然後風四娘說那位東方不敗是她的好姐妹……並且還解釋了東方不敗是為了獲得教主之位女扮男裝的。
王憐花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微妙了——行吧，總歸這真的是謊言的話很快就能揭開的。
「你說令狐沖的話……我倒是認識。」
「嗯？真的麽？在哪裏？」
「我記得之前遇上了他們，說是要去福威鏢局。」
【十一】
王憐花也是很快地就見到了那位東方不敗。
因為東方不敗第二天就來找風四娘了。
王憐花見到東方不敗之後就大概明白了為什麽風四娘說對方是自己的好姐妹了。
以他的眼力見自然能看得出東方不敗到底是男是女, 可是對方自身所帶著的那股子陰柔的氣質和舉手投足間的氣息，也讓王憐花明白，他不是女的，但是也不是男的了。
不說別的，就從心理上來說, 對方已經不把自己當做男性了。
所以風四娘說是好姐妹……也不算錯。
雖然那傻子似乎是真的發自內心地認為東方不敗是女扮男裝的。而且應該就是因為這點, 這位第一高手東方不敗居然也真的頗為看重風四娘。
東方不敗自然也發現了王憐花的存在, 他還看向了風四娘，問道：「他找你麻煩？需要我幫忙麽？」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點沙啞，但是已經不像是之前明顯的男聲, 反倒是低沈的女聲聲線。畢竟東方不敗自身本事足夠，風四娘稍微說了說方法他立馬就掌握了這個變聲的要領。
他問得很隨意, 似乎並不把王憐花放在眼裏。
而實際上就他目前的武功來說, 除了被他關在地牢中的任我行逃出來了會讓他多看一眼之外，似乎也不需要把誰放在眼裏。
風四娘立馬搖頭：「東方你誤會了，他就是我之前找的人。」
東方不敗眼中劃過一絲意外, 問道：「你夫君？」
風四娘點頭：「是！」
王憐花也有些意外地瞥了風四娘一眼。
他明明之前聽風四娘說的還是情人關系……怎麽現在就忽然變成了夫君了？而且介於一看就知道她和東方不敗的說法在先……難道還真的是夫妻關系不成？結果因為自己來了所以特意改口成情人免得雙方尷尬？
王憐花陷入了苦惱之中——他覺得自己的邏輯推理沒問題，可是他又覺得風四娘沒有那麽貼心是自己想太多。
不過這個時候，風四娘並不是重點，東方不敗才是。
王憐花是很識時務的，尤其是年輕的時候的他。所以即使東方不敗剛剛體現出了對他的殺意，他卻沒有生氣或者找這個武功第一的人打架找回場子的想法，而是笑道：「看起來你們有單獨的話要說，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他說完之後就退了出去，完全交給了風四娘發揮。
當然，王憐花也有自己的考量的。畢竟其他不說，風四娘選定的人選是個非常好的人選。
要改變一個世界的命運軌跡，試問有什麽是比去改變天下第一的人的原定軌跡要來得更快的呢？
而風四娘則是在王憐花退出去之後，和東方不敗聊天。
「你那位夫君，看起來……」東方不敗斟酌著言辭，不知道怎麽和這位新朋友說，最終還是說得頗為委婉，「看起來不太像你的夫君。」
「我知道你說什麽。」風四娘並沒有介意的意思，還示意東方不敗坐下，然後給其編發梳妝，「不過這不怪他，他傷到了腦子忘記了一部分事情，現在的他其實不認得我。」
東方不敗臉上劃過一絲詫異：「這樣子啊……那麽，你……你會難過麽？」
風四娘手一頓，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後回道：「失落是有些的，但是我不會難過啊。因為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是有契機的，即使是同樣的人，換個場景遇見說不定就不會相愛了。我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在任何情況下見到他都愛上他，那麽我怎麽能強求任何時刻的他都會愛上我呢？」
東方不敗臉上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你倒是想得開。」
「那是！」風四娘的重點倒不在這點上，而是問道，「你在教中事務繁忙麽？若是不忙的話和我出去一趟吧！」
東方不敗一楞，沈默良久之後，他輕輕問道：「去哪裏？」
「福威鏢局！」風四娘道。
「為何？」東方不敗又問道，「你既然要我去的話，得給我一個理由。」
「我打算給你做個媒。」風四娘認真道。
東方不敗又沈默了。
武功高的人耳力也一向很好，以前東方不敗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這點，但是今天他破了例。
他問道：「什麽？」
「做媒。」風四娘一向很有耐心，還信誓旦旦的，「我發誓你見到那人會歡喜的！」
「……」東方不敗陷入了深思。
他以為風四娘對他的誤解已經夠大的了，沒想到對方還能搞個更大的。
不過風四娘的確是好意，這點他能感受到。
所以他倒不會因此對風四娘翻臉什麽的。
「我已經有了令我歡喜之人。」東方不敗的潛台詞就是拒絕了。
風四娘直接反問道：「那他喜歡你麽？」
東方不敗不說話了。
他還沒有到後期因為自己的異變心理也產生了變化、對楊蓮亭愛得瘋魔、幾乎把他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的時期，自然看得清楊蓮亭對於自己其實是敷衍的狀態。
「那四娘你呢？」東方不敗問道，「若是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你又是如何的？」
「啊，這種話之前也有人問過我。」風四娘笑了起來，她拿起桌子上的流蘇簪子，給編好的黑發上輕輕插上，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順便回答道，「若是那樣，我便永遠都不讓他知道我的喜歡。」
東方不敗一楞，接著有些走神。
良久之後，也不知道他在這段時間裏想了什麽，最終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點頭答應了：「好。」
【十二】
王憐花覺得風四娘很神奇。
神奇在他有時候想不明白對方怎麽安然無恙活到現在的。
他在外頭聽全了風四娘和東方不敗的對話，在對方直接地反問東方不敗的時候，王憐花還真的捏了一把冷汗。
畢竟他知道，像是東方不敗這種級別的人的話，在那種情況下忽然翻臉也是正常的。
不過沒想到最後東方不敗竟然答應了。
等東方不敗離開後，他走了進去，帶著點驚嘆：「你還真是會讓人出乎意料。」
「哪裏哪裏。」風四娘象征性地謙虛了一下，「我的小花前輩也說過這個。」
王憐花想到了她前面說的話，含糊地應和了一聲，問道：「你說若是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你便永遠不讓他知道？」
風四娘嗯了一聲。
「那還是那個我主動開口的不成？」
風四娘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是主動開口……不過是他暗示的。」
……你真的能理解別人的暗示不搞錯麽？——王憐花在心中很是懷疑，但是面上肯定不會表露出來，而是開始了習慣性的挑撥離間：「你看他都只是暗示你而已，可見也沒有多少真心。」
風四娘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並不會因此動搖：「沒關系。」
王憐花這就有些驚奇了：「你不介意這個？」
「不是。」風四娘一臉平靜，「我是覺得反正我沒有虧。」
王憐花：「……」為什麽突然有種自己虧了的感覺？
這麽一想，他就一下子變得不太高興了，放棄了挑撥離間開始挑刺：「你看你這個態度，看起來沒有多少真心的是你。」
「……」年輕的小花前輩，有點煩。——風四娘一邊想著，一邊還是認真地回道，「你想知道我和我家小花前輩是怎麽認識的麽？」
所以為什麽是叫小花……王憐花一邊想著，一邊點頭，態度還頗為矜持：「嗯，你說說看吧。」
這次風四娘倒是沒有找話堵他，而是讓小二上了一壺酒直接坐下聊了起來。
然後，王憐花就聽了風四娘一人和王小花、白蓮花、王憐花等人的愛情故事。
聽到最後，王憐花臉上的笑容都是不帶感情了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其中做出的事情還的確符合他的性格，他絕對會要以為風四娘在騙他！
「你這是喜歡這樣子？」王憐花問道，問的時候還仔細觀察著對方。
「是啊。」風四娘點頭，顯得頗為淡定。
王憐花立馬開始發難：「那你說到底是喜歡那個我所扮演成的人，並不是我本人了！」
風四娘嚴重懷疑，如果自己說是喜歡他本人的話，這個男人一定會改口說「那你就是並不喜歡我所扮演的人，敷衍」一類的話。
如果不是打不過他，風四娘早就翻臉了。
「那小花前輩你被稱之為『千面公子』，你喜歡一個人的話，是要跟她說你會變成她喜歡的樣子麽？」風四娘反問道。
王憐花楞了，他沈默了片刻後，揚起了笑容，姿態還頗為灑脫的樣子：「那有何不可？」
「沒什麽不可的，只是我不喜歡。」風四娘感慨道，「我再喜歡一個人，我也要貫徹我自己的樣子。如果他喜歡我的話最好，如果不喜歡我的話，我就不要讓他知道。這樣子的話，我還是我。」
王憐花不說話了。
他覺得自己能隱約理解，那個自己為什麽會選擇眼前這個人。
「那你為什麽又會喜歡我呢？」王憐花問道，見對方露出了隱隱不讚同的眼神，忍住敲她的沖動，改口道，「為什麽會喜歡那個我？」
「我喜歡的就是那個能變成上千個人的小花前輩啊。」風四娘說得理所當然，「他也不需要去變成我喜歡的樣子，我來喜歡上他變成後的樣子就夠了。」
王憐花沈默半晌，然後突然間皺起眉頭開口指責起來：「那就證明你是個花心大蘿卜！」
風四娘：「……？？？」
【十二】
風四娘覺得，自己認識的還好是年長的小花前輩。
如果是年輕的時候的話，怕是要被折騰了幾次之後逐漸失去耐心然後開打。
東方不敗如約到了，一行人前往了福威鏢局。
東方不敗也是讓風四娘化了妝就直接出門，並沒有遮掩什麽。
其實說到底，日月神教裏真的認識東方不敗這張臉的人就很少，更何況是練了葵花寶典之後的他。
「你到底要讓我見誰？」在路上，東方不敗對於風四娘所說的「做媒」人選也有些好奇了起來。
他當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喜歡上人，但是風四娘說得信誓旦旦的，他這番跟著前來的確有出於好奇心的成分。
另一成分就是逃避的心思了。
風四娘見對方已經答應出來了，自然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回道：「我說的人是令狐沖。」
東方不敗聽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令狐沖？」
「是華山派大弟子。」王憐花在一旁解釋道。
他這種性格的，認識了人之後自然會去調查身份。
「那為何又要去福威鏢局？」東方不敗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不知道，我夫君說的。」風四娘說著看向了王憐花。
王憐花定定地看著她半晌，還是點頭回道：「因為聽說他和他的小師妹一起要去那頭。」
東方不敗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所以令狐沖並不知道這件事對吧？」
「……」第一次做媒就出現了問題的風四娘沈默了片刻後，義正言辭道，「我們是姑娘家，自然要先想看了覺得好了再讓對方知道啊！否則萬一你沒看上對方看上了你然後纏上你怎麽辦！」
那倒是不可能。——王憐花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想著。
東方不敗聞言都忍不住一笑：「四娘你想得太多了。」
胡說，她明明是腦中缺根弦想得太少！——王憐花忍不住想。
【十三】
這一個坎算是過去了，但是等三人到了福威鏢局的時候，並沒有遇上令狐沖，反而是發現裏頭正在經歷著一場劫難。
這種事情對於這三人中的哪一位來說都是順手解決的事情，而剛好他們到福威鏢局也有事情，所以三人出手幫忙了。
而被救下來的福威鏢局的總鏢頭林震南夫婦謝過了三人之後，看起來也有幾分疲態，他苦笑道：「莫非三位恩人也是為了那辟邪劍譜而來？」
王憐花和東方不敗都沒有什麽意外，畢竟這種小鏢局被那樣子的圍攻，基本上就是懷璧其罪了。
王憐花還沒聽說過辟邪劍譜，東方不敗倒是之前就有所耳聞，但是他已經是武功第一了對於將武功更進一步其實也沒有什麽興趣。
三人之後態度最反常的反而是風四娘，她此刻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緊接著恢覆了正常，搖了搖頭：「不，我們沒有興趣。」
林震南夫婦不管信不信，此刻都是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再三謝過三位的。
而風四娘則是回頭就悄悄地和東方不敗還有王憐花說道：「你們知道那辟邪劍譜麽？」
不等兩人回答，她就一臉凝重地說道：「我記得一些！我記得這本秘籍要練就之前必須要先自宮！所以應該是女子專用吧！」
王憐花：「……」
東方不敗：「……」
和以往不同，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東方不敗身上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殺意。
王憐花先是一楞，反應過來後趕緊拉著風四娘遠離。
他覺得自己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所以此刻也笑道：「東方姑娘為何突然發難，四娘告知你如此重大的秘密可是好意啊——」
「你不必裝蒜。」東方不敗冷冷道，此刻他的聲音又變回了原來粗糲的男聲，「四娘不懂，你怕是早就看出來了吧？」
王憐花也沒有裝模作樣，直言不諱道：「如果說的是你可能練的是和那辟邪劍譜同出一流的武功、原本是男子現在卻想做女子這件事，嗯，我是看出來了。」
東方不敗看他的目光已經是宛若看死人一般。
而風四娘則是面露不解：「那又如何？」
她的態度過於平常，仿佛這件事對她而言就跟今天穿紅色衣裳一樣的自然，反而讓另兩人一楞。
「……你明白剛剛你那夫君所說的話麽？」東方不敗問道。
「我聽明白了，你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女子，但是那又如何？」風四娘的語氣是單純的困惑，「你現在把自己當做女子，那我就把你當女孩子來看，又有什麽問題？」
要知道水母陰姬還把自己當男性看還和她告白過呢！她不是照樣和她一起喝酒還成為了好友！
東方不敗身上的殺意慢慢地散去，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地有了溫度。
他嘆息了一聲：「世人若是都如四娘你一般就好了。」
風四娘感慨道：「那恐怕不行，我夫君總說如果世人都如我的話那就完蛋了。」
王憐花：「……」巧了，他也是這麽想的。
「其實你不用那麽介意這點，我還有個朋友，雖然是身為女兒身但是她認為自己就是個男人，也喜歡女人。」風四娘說道，接著詭異地沈默了一下，「只要你不會突然和我表白，我們就依舊可以是好朋友。」
東方不敗楞了一下，接著大笑出聲。
「你想得美！」他用一種帶著點調侃的暢快語氣說道，聲音又切換成了之前風四娘教他用的變聲。
風四娘正想說幾句呢，突然有了一種自己快要離開的預感。
這和南宮靈那個時候一樣，所以她趕緊說道：「我也許就要離開了！」
東方不敗一怔，想到了她的出場方式，也覺得有幾分遺憾：「沒想到這麽快……我還以為可以再和你好好聊聊。」
「我們現在能聊上，已經是奇跡了！」風四娘笑道，「記得我的建議啊，去看看令狐沖合不合你心意吧！」
東方不敗也笑了：「那若是我看上了他而他沒有看上我呢？」
風四娘沈默了片刻，鄭重道：「那就搶過來吧。你和我不一樣，你一定能搶贏的。」
東方不敗著實楞了一下，帶著笑意瞥了王憐花一眼：「你這夫君莫不是也是你搶來的？」
「不啊，我一看就搶不來的啊。」風四娘的語氣還有些遺憾，「而且他這種搶來了也會跑啊……」
風四娘正說著呢，王憐花已經臉上帶笑靠近她，然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不跑。」
他說著，倏地靠近了她，壓低聲音問道：「你說我拉著你的話，是我和你一塊兒走，還是你和我一塊兒走？」
風四娘一懵，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萬一我不是你的那位小花前輩呢。」王憐花說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試試看，是那個世界會多出一個王憐花呢，還是我成功地把你帶走。」
【十三】
風四娘：「……」
王憐花：「……」
「小花前輩，你說著算是我和你一塊兒走，還是你和我一塊兒走？」風四娘平靜地問道。
恢覆記憶的王憐花不想說話，只想把這人吊起來打一頓。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恢覆到了年輕時候，是連著記憶一起的。而在最後記憶回籠的時候……他居然不知道要不要跟自己生氣——畢竟年輕時的自己還在最後真情實感地想要綠了自己來著！
思及至此，王憐花底氣一下子足了，皺眉瞪風四娘：「你都沒有甩開他的手，是不是還真的想跟他一起走了？」
風四娘：「……？？？」清醒點啊那就是你自己啊！
【十四】
東方不敗看著這個僅僅認識了十幾天的好友消失，內心殘留著一絲遺憾。
但是好友給他的饋贈他會一直珍惜的。
至於現在麽……他要去看看那辟邪劍譜到底是什麽樣的，和葵花寶典又有什麽關系。
而風四娘說的令狐沖什麽的……就推後吧。
他現在根本沒那個興趣。
東方不敗這麽想著，但是沒有料到最後他率先見到的不是辟邪劍譜，而是在去就被捉起來的林震南夫婦的時候，看到同樣被關著的一個小子。
對方對著自己道謝：「多謝這位姑娘搭救，在下令狐沖。」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結束了！哦yeah！正式全部完結！笑傲後續肯定就不寫了……留白讓大家自我想象。
這篇文寫得很開心！感謝大家陪我到最後！
在文章最後放個自己的預收文吧，雖然之前也放過幾次了——我瘋起來自己都罵[娛樂圈]
戳專欄就有，是女導演文，事業型爽文，女主是真·長相平平無奇的靠才華摸爬打滾的類型。
明年開坑，喜歡的可以收藏一下。到時候存稿足夠了再開可以好好日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