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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魔笛MAGI)炎語》作者：微生暖【完結+番外】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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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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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2-18 13:22  只看該作者

《(魔笛MAGI)炎語》作者：微生暖【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1597個瀏覽者
文案：

「紅炎大人一點都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我也這麼想。」
說完，練紅炎重新將視線投向了手中的竹簡。

終於還是把罪惡的爪子伸向了炎哥……

如題，這是一篇以魔笛MAGI為背景，戲弄（piao）炎哥為中心，沒啥營養的文
趁著魔笛第二季開播，讓我們開始戲弄（piao）炎哥的旅途吧！
女主挺有能耐，蘇就蘇吧，因為她是征服炎哥站在他身後的女人→v→
白瑛很有愛，但作者不支持炎瑛CP
以上

內容標籤：幻想空間 魔法時刻 天作之和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練紅炎，洛子嫻 ┃ 配角：練紅明，練紅霸，練紅玉，裘達爾，練白瑛 ┃ 其他：總攻大人阿拉丁叫了紅炎叔叔，為此考慮要不要他出場露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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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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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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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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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2-18 13:24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0

　　作者有話要說：

　　空格後世對煌帝國的記載通常是這樣開頭的。

　　空格時天下紛亂，群雄並據，元帝白德舉事於中州，平三州九郡，東臨天華（注：極東平原），西毗高原天山並西南巴爾巴德王國，南北方圓未開，故元帝劃四州九郡為帝國，名之曰：煌。

　　空格元帝白德剛毅果決，然禦下甚嚴，所敗之敵多屠戮，眾不堪其嚴刑酷律，刺之，禍長子白雄、次子白蓮。元後玉豔下降於皇太弟紅德，皇太弟即位，後世稱仲帝。仲帝昏庸，政律為仲後玉豔所控。

　　空格仲帝長子紅炎，後為炎帝。炎帝幼既從軍，知人善用，兵法謀略無一不通，英勇神武能征善戰，弱冠之年（注：二十）平定天華，改其為帝國一隅，名之極東平原。

　　空格東方既定，炎帝謀西進，為之計深遠，劃天山高原並巴爾巴德王國……

　　空格史書對這位辟疆擴土、一手將煌帝國引向輝煌、奠定了煌帝國堪與雷姆帝國、辛德利亞的七海聯合抗衡的雄厚實力的偉大帝王，毫不吝惜筆墨，有冷酷的殺伐果斷，更多的則是他不朽的豐功偉績。

　　空格然而對炎帝身邊唯一的女子，炎帝的慧嫻皇后洛氏子嫻，史書的記載卻不甚詳細，只有寥寥數筆，卻也為後人津津樂道，奉為傳奇佳話。

　　空格史書是這樣描述慧嫻皇后的。

　　空格先天華三分，洛族皇女子嫻，憫洛之民為久戰所傷，恐族滅於炎帝，諫父兄降，父兄痛斥之，遂獨身降於炎帝，助炎帝一統極東。炎帝為其膽識所動，命子嫻為之謀，後納為侍妾。及至炎帝承襲大統，昭告天下，封洛氏子嫻為後。

　　空格炎帝二年，天下安，左右將軍並司命諸臣上書，請上選妃。炎帝當庭笑曰嫻後不允，萬毋複提，遂作罷。

　　空格炎帝三年，嫻後誕皇長子紅淵，七年，誕皇次子紅雨，十二年，誕皇女紅薇。

　　空格炎帝十九年，嫻後薨逝，帝慟，追諡「慧」，每每思之，傷神不已。

　　空格史書的記述給了後人無限的遐思，然而後世的記載卻不過百之一二，更多真相早已湮沒在歷史洪流之中，劃開了當事與故事難以逾越的距離。

　　空格MAGI出現在歷史的轉捩點，引導王之器選擇「命運」的流向；魔神為他們的王揮舞巨大的力量；魔法用算式闡釋，實現流光溢彩的奇思妙想。

　　空格埃爾薩梅的陰影向世界滲透，魔女練玉豔只手遮天，世界動盪岌岌可危，黑暗向整個世界籠罩。

　　空格在那個命運的流向席捲，激起幾方爭鬥的時代，練紅炎與洛子嫻的劇碼，悄無聲息的上演。

　　因為正文不准用代碼，又很想把文言的部分做成楷體清晰一點，所以就放在作者有話說了，和下麵的一樣

　　這個chapter 0是歷史傳說版本，不代表真實故事，和後面的正文可能（？）有差異= =

　　                    

　　後世對煌帝國的記載通常是這樣開頭的。

　　時天下紛亂，群雄並據，元帝白德舉事於中州，平三州九郡，東臨天華（注：極東平原），西毗高原天山並西南巴爾巴德王國，南北方圓未開，故元帝劃四州九郡為帝國，名之曰：煌。

　　元帝白德剛毅果決，然禦下甚嚴，所敗之敵多屠戮，眾不堪其嚴刑酷律，刺之，禍長子白雄、次子白蓮。元後玉豔下降於皇太弟紅德，皇太弟即位，後世稱仲帝。仲帝昏庸，政律為仲後玉豔所控。

　　仲帝長子紅炎，後為炎帝。炎帝幼既從軍，知人善用，兵法謀略無一不通，英勇神武能征善戰，弱冠之年（注：二十）平定天華，改其為帝國一隅，名之極東平原。

　　東方既定，炎帝謀西進，為之計深遠，劃天山高原並巴爾巴德王國……

　　史書對這位辟疆擴土、一手將煌帝國引向輝煌、奠定了煌帝國堪與雷姆帝國、辛德利亞的七海聯合抗衡的雄厚實力的偉大帝王，毫不吝惜筆墨，有冷酷的殺伐果斷，更多的則是他不朽的豐功偉績。

　　然而對炎帝身邊唯一的女子，炎帝的慧嫻皇后洛氏子嫻，史書的記載卻不甚詳細，只有寥寥數筆，卻也為後人津津樂道，奉為傳奇佳話。

　　史書是這樣描述慧嫻皇后的。

　　先天華三分，洛族皇女子嫻，憫洛之民為久戰所傷，恐族滅於炎帝，諫父兄降，父兄痛斥之，遂獨身降於炎帝，助炎帝一統極東。炎帝為其膽識所動，命子嫻為之謀，後納為侍妾。及至炎帝承襲大統，昭告天下，封洛氏子嫻為後。

　　炎帝二年，天下安，左右將軍並司命諸臣上書，請上選妃。炎帝當庭笑曰嫻後不允，萬毋複提，遂作罷。

　　炎帝三年，嫻後誕皇長子紅淵，七年，誕皇次子紅雨，十二年，誕皇女紅薇。

　　炎帝十九年，嫻後薨逝，帝慟，追諡「慧」，每每思之，傷神不已。

　　史書的記述給了後人無限的遐思，然而後世的記載卻不過百之一二，更多真相早已湮沒在歷史洪流之中，劃開了當事與故事難以逾越的距離。

　　MAGI出現在歷史的轉捩點，引導王之器選擇「命運」的流向；魔神為他們的王揮舞巨大的力量；魔法用算式闡釋，實現流光溢彩的奇思妙想。

　　埃爾薩梅的陰影向世界滲透，魔女練玉豔只手遮天，世界動盪岌岌可危，黑暗向整個世界籠罩。

　　在那個命運的流向席捲，激起幾方爭鬥的時代，練紅炎與洛子嫻的劇碼，悄無聲息的上演。


Chapter 1

　　「妾身洛氏子嫻，拜見紅炎大人。」

　　身著普通樣式素衣的女子單膝跪地，雙手握拳相扣橫於胸前，眉眼帶笑看著安坐於上首之人，等待他給出反應。

　　「狂妄！竟敢直呼少主名諱！」

　　「無妨。」

　　練紅炎制止了亮出兵器的忠心部下周黑惇，這個相貌粗獷兇悍（未來會變成獅子臉）的青年在本國時常嚇哭小宮女，如果還沒談判就讓他嚇走前來投誠的敵國皇女，傳出去於誰臉面上都不好看。

　　洛子嫻默默地將練紅炎漫不經心的態度看進眼裏。怕是這位打小在軍營長大的煌帝國第一皇子殿下根本沒把她一個小女子當回事，若不是洛族皇室的身份和歸降的名義，他大約根本不屑見她。其實所謂的洛族皇室，在練紅炎眼中也只是邊陲小民的自大而已吧？

　　不足煌帝國一半國土大的平原上分裂著三個「國家」，對年僅弱冠已經統領煌帝國大半軍隊的練紅炎將軍，這簡直是把到了他嘴邊的肉貼心地給他喂下去吧？

　　練紅炎接手天華的戰事已經一個月，一個月來按兵不動，看似仍是往年久攻不下時膠著的平穩，可他細微變換著佈防、不動聲色地進行人員調動，這場戰爭的形勢已經不可逆轉的倒向他，過程或許會有阻礙，可結果已經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左右結果難以撼動，乾脆由她洛子嫻來做這餵食之人好了。

　　如果孩子們不再失去父親，女人們不用累死於田埂，路邊沒有餓的皮包骨頭的老人，那麼他們頭頂上的家族姓洛還是姓練，又有什麼關係？成為煌的子民，總好過元帝白德的親侄子、素有威名的第一皇子殿下拿他們昭示軍威。

　　心思回轉，洛子嫻面上不動聲色，順著練紅炎的手勢起身，盈盈一拜等他發話。

　　「洛公主私下見我，所為何事？」練紅炎以手支頤，愜意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不遠處立於下首的女子。這麼觀賞著，倒也是個空靈的美人兒。

　　「素聞煌帝國諸位皇子當中，紅炎大人最有王者之大氣，怎麼卻要和我一個小女子斤斤計較，玩弄辭藻言語推諉浪費口舌嗎？」

　　洛子嫻笑得明豔。她是來歸降的，她明確說給了守衛的士兵。士兵不可能不報告，練紅炎也不可能不問緣由就見敵國公主，可他偏要裝作不知多此一問，不過是落了她的面子和身份，等她回答就一舉拿下主動權。

　　練紅炎無論身份地位權力，都遠遠高出洛子嫻，想從各方面掌握主動打壓她實屬平常，況且是洛子嫻求著他，他有那個資本。

　　可洛子嫻偏偏不認，一語點破把話說得很不客氣。

　　周黑惇當即又想拔劍。這女人難道指望紅炎大人客客氣氣跟她說「聽說你是來投誠的，不錯不錯」或者冷言冷語「聽說你是來投誠的，我不需要」，於是兩人一拍即合/散，這樣當然不浪費口舌，可誰會這麼做啊！這不是戲弄紅炎大人嗎！

　　練紅炎本人毫無惱怒之意，反而爽快的笑了幾聲，說：「洛公主倒是豪爽，那就說說看，你的籌碼。」

　　洛子嫻眉心微蹙，但立即就舒展了笑顏。

　　這練紅炎果真是大氣，一點兒不在意她呈口舌之快，這麼一來倒顯得她落於下乘了。可練紅炎堂堂煌帝國第一皇子，這順杆子爬得也太利索，一下子把中間步驟全部省略，直接跳躍到討價還價。如果不是洛對他征服天華的重要性擺在那裏，她真是有點懷疑練紅炎趕時間想快點打發她。

　　不管練紅炎的真意是爽快不在意還是趕時間，洛子嫻明白，她要做的事情並沒有改變。

　　洛子嫻雙手握拳相扣，橫於胸前，垂下頭對練紅炎施了一禮。

　　「我就是籌碼。」

　　聽聞此言的練紅炎挑了下眉，垂眼懶得看洛子嫻，語氣變得更加冷淡，還混雜了一絲淡淡的嘲諷。

　　「我不需要。」

　　周黑惇緊跟他家少主的步伐，不屑地冷笑一聲。

　　洛子嫻微怔片刻，立即想通了其中癥結，面上一窘；她輕咳一聲，掩飾好不自然，仍然保持行禮的姿勢重新開口。

　　「是我自視過高，讓紅炎大人誤會了。請允許我修正，我的籌碼是：以最快速度平定天華的方法。」

　　「哦？」聽見這個練紅炎又來了興趣，「說說看。」

　　洛子嫻無奈的一笑，面部肌肉松緩之後有點繃不起來。

　　這位煌帝國第一皇子殿下，是裝傻呢還是某些時候腦子不轉圈啊？

　　「紅炎大人，我的意思是，以最快速度平定天華的方法，就是我。」

　　這次換練紅炎一怔。誤會了洛子嫻的意思、把她歸為不知深淺的女人後，他就沒把她往有能力才幹的方面考慮，是他草率了。

　　「說說看。」同樣的話，這一次練紅炎的態度重視了許多。

　　「雖然對民眾隱瞞，但在天華三國上層算不上什麼秘密，所以子嫻以為，自己的名字也夠格傳進紅炎大人耳中，是子嫻謬了。」找回底氣的洛子嫻笑容溫婉。

　　「天華三國，若論國勢強盛，以燕為最，可是三國混戰，最後得勝的往往是洛，燕和楚聯手才能與洛抗衡，紅炎大人以為為何？」

　　練紅炎先前已研究過這個問題，可前任將軍留下的記錄極其匱乏，不足以說明問題。縱然洛的將士個個勇猛，但要抗衡燕和楚的聯軍仍是困難重重。

　　他一直把關注點放在燕楚的貌合神離以及探子內應上，卻不想關鍵正是這個寂寂無名而直接被忽略的洛族公主。

　　「你兄長洛子熙是有勇無謀之輩，你父親剛傲過剩不知變通，沒想到洛公主卻是棟樑才俊。」

　　「紅炎大人謬贊了。父兄素來感召力強，一呼百應，有父親和兄長帶領，洛族男兒勇猛無畏，子嫻那點小把戲才派得上用場。只可惜終歸只是小把戲，應付燕和楚還能看，換成紅炎大人，子嫻自知不敵，更遑論煌帝國還有MAGI大人在。」

　　「裘達爾？」練紅炎明白洛子嫻的底牌了。

　　洛子嫻明媚一笑，肯定了練紅炎的猜想。

　　「妾身子嫻，是這天華無人可望項背的——魔導士。」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

　　洛公主子嫻私下面見煌帝國第一皇子、東征統帥練紅炎，被練紅炎收於麾下的消息一經傳出，整個天華都沸騰了。

　　燕和楚有民眾表示「洛原來還有個公主嗎」，有民眾對洛子嫻未戰先降的怯懦行徑不屑一顧，也有民眾從洛公主主動歸降轉而擔憂本國的未來。

　　洛的民眾一方面嚴厲聲討初來天華戰場就染指他們公主、厚顏無恥如斯的練紅炎，一方面對公主的歸降表達出極度的憤慨。

　　然而民眾的呼聲終歸只是情緒化的，更加嚴重的戰略性問題則擺在洛、燕、楚三國國君和將領面前。他們才是真的憂心如焚。

　　洛已經習慣了依賴魔法，突然聽聞給予魔法輔助的公主搖身一變成了敵人，昔日他們的助力即將變成收割他們生命的利器，洛的將領們信心士氣先散了大半。一旦開戰，士兵們必然會發現他們的戰鬥力不及往日，若是膽怯軍心渙散，後果更是可怕。

　　燕和楚原先各自打著小算盤，指望把有洛子嫻魔法輔助的洛先推出去與煌帝國大軍廝殺、而後漁翁得利。如今不僅是沒有便宜可占，他們恐怕也自身難保。

　　深切感受到濃濃的威脅，洛、燕、楚各是焦頭爛額。終於，他們同時想到了一個方法。

　　*

　　天華三國的震驚沒有感染駐紮在天華的煌帝國軍隊，洛公主歸降於他們的皇子大人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遠不如今天午飯是什麼來得重要。不知是不是練紅炎的人品太過可靠，又或者將士們覺得對象是他們的皇子大人，不放心也沒什麼關係。

　　洛子嫻被分配了一個單獨的小帳篷，每天的飯食用品按軍中規格分配，沒有優待也沒有苛待。雖然會被士兵們好奇地打量，但比起洛子嫻先前設想的境遇已經好之又好。

　　在那一天的談判結束、練紅炎答應收留她之後，洛子嫻已經三天沒見著練紅炎的影子，每天就窩在帳篷裏無事可做。想來也是，練紅炎必是要確定了天華三國對她歸降的反應才會召見她，讓她去實現她「最快速度平定天華」的價值。

　　「洛殿下，少主要見你。」這不，周黑惇來傳令了。

　　「是，我這就來。」

　　練紅炎不在帳中，洛子嫻跟著周黑惇爬上一個小土坡，練紅炎正站在最高處向遠處俯瞰。

　　天華是一片平原，地勢起伏都不大，站在坡頂倒是能望見前方一片開闊的地界。但臨近天華與煌帝國的交界，因為多年戰亂這裏早已無人居住，只有荒廢的土地，洛子嫻真不知道練紅炎專心致志目不斜視地看個什麼勁。

　　或許練紅炎透過眼前的一小方土地，心中正矚目著不可丈量的天下。

　　洛子嫻有些自嘲的想。

　　是啊，她不正是因為這個男人有野心，又有與他的野心匹配的能力，才不惜與父兄斷絕關係、不惜背上罵名，也要趕在事態明朗之前，保下洛族上上下下數萬條性命嗎？

　　周黑惇咳了一聲，打斷了洛子嫻的思緒，也讓前方的練紅炎回過身來。

　　看著練紅炎閒散的不在狀態的表情，洛子嫻一口氣鬱結在胸口。

　　這男人只是在發呆嗎！

　　洛子嫻開始深切地懷疑自己對練紅炎的認知，那些事蹟在反復傳遞後或許已經失真，她不能根據自己臆想的印象來判斷練紅炎。就像談判的時候，她以為他行事謹慎縝密，一定會搜羅天華各國大大小小的情報，結果卻讓自己鬧了笑話。

　　不管天華平定以後，練紅炎會如何處置她，既然這段時間作為臣下，她就得真正認識這個男人才行。

　　整理好思緒，洛子嫻恭敬地行禮，單膝跪拜。

　　練紅炎從發呆狀態切換回來，定了定神，讓洛子嫻起來，又吩咐周黑惇退下。

　　「洛公主是否想過，你的歸順會讓天華三國團結起來，統一戰線對抗煌帝國？」

　　「妾身想過，而且妾身以為，除非願意直接歸降，否則這就是洛、燕、楚不得不走的唯一選擇。單憑一國，誰都無法與煌帝國抗衡。」

　　「這麼說來，洛公主說自己是最快平定天華的方法，就是認為三國聯合比起各自為營，煌帝國能贏得更快？」

　　「沒錯。洛、燕、楚征戰已久，所謂的聯合也是面和心不合，單是誰來統領恐怕就爭執不下。比起逐個擊破，一舉拿下天華不僅減少了征戰的次數，也避免了深入天華腹地後後方不穩的危險。」

　　練紅炎不可能沒考慮過這些就簡單地留下她，但練紅炎不點出而要她來說明，洛子嫻權當他在試她的深淺，將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那洛公主可知，被推出來統領天華的，是洛王。」

　　「妾身……也曾想過。妾身父兄以及燕、楚族王還看不清形勢，以為先消耗別國，最後可以漁翁得利。父親怕是被燕王、楚王聯合施壓，又因為妾身之故，才不得不應下吧。」

　　「你又怎知不是洛王所願？」

　　「擊退煌帝國自然即可一統天華嗎？這時候，這種空想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如果洛王有洛公主看的通透，現在站在這裏的就不是洛公主了。你祈願不傷百姓、不屠戮無辜，但戰場之上我不會留情。」

　　練紅炎居高臨下地俯視洛子嫻，淩人的氣勢像是利劍刺穿心臟，把她那點兒小心思都剖開了攤出來。

　　洛子嫻雙手握拳相扣橫於胸前，垂頭不去對上練紅炎的視線，重重答了一聲「是」，出口的聲音低沉的不像她。

　　練紅炎收斂了殺伐之氣，沒有下一步的命令，走過洛子嫻身邊時，披風揚起的一角擦過洛子嫻的胳膊，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深深躬下了身體，脊背僵直，驚出一身的冷汗。

　　想要為父親開脫，終究還是失敗了。她只求留父兄一命，因為他們的身份，練紅炎不願意啊……

　　兩個家人和數萬的族人，她已經做出了選擇，練紅炎不允許她魚與熊掌兼得的貪心。掌握著那樣的魔法也於事無補，這天下之事，她終究無能為力。

　　*

　　大概是相信了洛子嫻的意志足夠堅定，第二天，練紅炎召見洛子嫻，跟她探討關於洛國的佈防。

　　洛的幾個重要關卡上都設有魔法陣，根據煌帝國軍隊中的魔導士所言，那些魔法陣都有上百的命令式，除非一舉破壞，否則很難解開。

　　這些魔法陣曾經給煌帝國的軍隊造成很大麻煩，練紅炎本打算下一次進攻時派周黑惇作為先鋒，破壞魔法陣，現在倒好，設下陣法的洛子嫻本人倒戈，一切都好說了。

　　洛的國土與煌帝國接壤，三國的軍隊大半集中在洛與煌帝國開戰，這讓洛子嫻發揮了比練紅炎預計的大得多的作用。

　　明明應該是養尊處優的公主，洛子嫻卻對整個洛的地形非常熟悉，甚至連哪個村子已經荒廢都一清二楚。巧用地形，加上洛子嫻頗有計謀，練紅炎對她改觀重用，本就強勢的煌帝國大軍更是如虎添翼，一路進軍勢如破竹，「煌」的旗幟轉眼間席捲整個天華。

　　洛子嫻的確是以最快速度平定天華的方法。方法奉上，會不會用、用的效果好不好、究竟能用多快的速度拿下天華，還要看練紅炎的本事。

　　而練紅炎就用短短的五個月證明了他的實力。

　　來到天華戰場之前，練紅炎成功攻略第了29迷宮【亞斯塔祿】，但他都沒用上魔神的強大力量，天華就已經匍匐在了他的腳下。

　　*

　　洛子嫻站在洛王宮的城牆上，看著王宮廣場上陳列的屍體，以及伏在屍體上顫抖痛哭的人群。

　　練紅炎遵守了承諾，除非戰場上無法顧及和必要之時，沒有傷害洛的任何一個人，即使如此，依然有過千數的將士死去了。

　　一具一具屍體排列在廣場上，黑壓壓地，氣氛沉重得要壓死人。

　　不知是誰眼尖地注意到，喊了一聲：「是公主！公主在宮牆上！」

　　伏在屍體上痛哭的人群紛紛抬頭看向洛子嫻，然後，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悲鳴與憤怒的責罵。

　　洛子嫻聽了聽，左右不過是怪她害死了這麼多「無辜」的姓名，是她害得他們國破家亡。

　　嗤笑一聲，洛子嫻用魔法放大聲音，對著憤怒的人群開口：「你們真的是洛的子民嗎？」

　　人群因為洛子嫻的發話和莫名其妙的提問漸漸安靜下來。

　　「我問你們，燕死了多少人？楚又死了多少人？不能回答我嗎，是不知道還是不敢回答？我向煌帝國倒戈，才交換來你們的性命，否則你們連在這裏哭別親人的機會都沒有！我能體會你們的悲傷痛苦，因為我父王也死了！他的屍體與你們的家人只隔了一道宮牆，就放在內院。如果他是為洛戰死，這筆賬可以算在我這個通敵叛國的不肖女頭上，可他是被燕王和楚王暗算，目的是拿我父王的人頭交換他們投降後的安逸！

　　「我勸過父王和皇兄，對抗煌帝國的這場戰爭沒有勝算，他們不聽勸，還是說你們認為我不倒戈洛就有勝算？如果你們要說即使殉國也不能投敵，我倒要問問，你們現在有什麼資格和立場指責要求我！

　　「你們寧可死去也不要現在的結果嗎？你們寧可洛再死十倍之數也不要現在的結果嗎？還是說如果死去的是別人的親人而不是自己的，你們就願意承認這個結果？你們看到自己的痛苦，忽視別人的，沒關係，因為你們是子民，守護好自己的家庭是首要的；但我不行，我不能只看到個別人的痛苦而忽視整個國家，我是洛的公主，守護整個洛才是我首要的任務！

　　「煌帝國的皇子練紅炎殿下答應了我，也切實地做到了不傷百姓、不屠戮無辜。但戰場上的傷亡無法避開，我從一開始就做好這種覺悟了！開戰之前我要他們歸降被拒，他們也做好了覺悟，即使死亡也要堅持他們認為正確的道路。我也貫徹了我的信念，洛的生命得到了最大的保護。曾經強極一時的黃牙帝國最終也成了傳說，洛國只是個形式，就算洛消亡，只要洛的子民還堅強的活著，我們就不算死亡。我洛子嫻要救的不是只會怨聲載道、把痛苦都發洩給別人的鼠輩，戰爭結束了卻不敢站起來活下去的，我不承認你們是我洛的子民！」

　　洛子嫻根本不管下麵的人群如何反應，也不管陷在失去親人的傷痛之中、容易偏激的民眾們是不是接受她的話，不間斷地說完，轉身逕自離開。

　　回到王宮大殿，正在處理軍務的練紅炎抬頭看了洛子嫻一眼，說：「不錯。」

　　洛子嫻莞爾，「紅炎大人，您就別笑話我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仍覺得頭腦不清醒，暈乎乎的呢。」

　　「我寫下來了，你看嗎？」練紅炎拿起一張本應是軍務檔的羊皮紙，背面已經被他密密麻麻寫滿了流暢的草書。

　　「紅炎大人！」洛子嫻面上一窘，上前搶過羊皮紙。跟練紅炎共同謀劃了多場戰役，混熟以後，練紅炎還是比較隨和的，一些小事並不計較。

　　「您批改軍務累了就出去走走，洛王宮在您看來可能簡陋了些，但比起軍營總是好的，別再做這種事情捉弄我了！」洛子嫻一邊半真半假地抱怨，一邊真的把練紅炎的手稿看了一遍；她越看越沮喪，垂頭坐到了一邊。

　　「怎麼，不好？」

　　「不好，紅炎大人。」洛子嫻搖了搖頭，「是我主動向您投誠的，代表我捨棄了洛的一切，如今卻以公主自居，大言不慚地說守護了洛，不承認他們是洛的子民什麼的，真是厚顏無恥。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意願做出的決定，強加給他們這種強盜邏輯，太說不過去了。」

　　「如果你真的捨棄了洛，你就不會愧疚了。你選了最正確的路，並做得很好，子嫻。」

　　洛子嫻微怔，練紅炎這是在安慰她？

　　抿起嘴，洛子嫻淺淺一笑。

　　「承蒙您誇獎，紅炎大人。」

　　練紅炎揮了揮手，洛子嫻會意地退下，但走到門口又被練紅炎叫了回去。

　　「安定民心、設縣立府、安穩他們生活那些事情需要一段時間和過程，我會讓紅明過來處理，最遲一個月，我就會回煌帝國。你對今後怎麼打算？」

　　「紅炎大人……」

　　洛子嫻頓了頓，在練紅炎的座前單膝跪下，雙手握拳相扣橫於胸前，低下頭恭敬地行禮。

　　「子嫻但憑紅炎大人吩咐。」

　　練紅炎沉默片刻，雖然不是很想開口但還是決定開口之時，下方傳來洛子嫻清晰而堅定的話語。

　　「若是紅炎大人沒有安排，子嫻懇請紅炎大人垂愛，允了子嫻所願。」

　　洛子嫻抬頭，眼神清明地對上練紅炎的視線。

　　練紅炎心底驀地松了口氣。

　　「子嫻願追隨紅炎大人左右，為紅炎大人效犬馬之勞。」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3

　　一年半後，煌帝國帝都。

　　練紅炎的王府建在皇宮北側，因著練紅炎常年在外，所以按他的意思，規模建的不算大，但亭臺樓閣、水榭碧池，該有的格局一件不少，玲瓏風雅不輸皇宮。

　　洛子嫻隻身坐在庭院中，對著一輪圓月自斟自飲。

　　從最初歸降於練紅炎麾下已經近兩年，拋開平定天華的半年時間，這一年半裏，她跟著練紅炎轉戰數個戰場，將煌帝國東方負隅頑抗的異族清掃了七七八八。包括天華，不，現在該稱之為極東平原的地方，煌帝國的東方邊境向外擴充了不下數百里。

　　多數時間在邊境征戰，兩年間練紅炎回帝都的次數屈指可數，在帝都停留超過半個月更是少有。洛子嫻一年前作為隨從跟隨練紅炎歸還，那是她第一次踏入煌帝國的帝都，卻沒時間仔細看上兩眼，就又跟隨練紅炎匆匆趕回前線了。

　　這一次，極東平原局勢已定，練紅炎做好了收尾工作才帶著親信不緊不慢地班師回朝。【亞斯塔祿】的魔裝練紅炎已經運用自如，他打算休整一番後，趁著戰事平息進行下一座迷宮的攻略。

　　向來只把洛子嫻當做謀士使用的練紅炎終於想起她還是個魔導士，魔導士與魔神相性不好，所以參加迷宮攻略的人選洛子嫻直接出局。

　　從這各個方面看，洛子嫻將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滯留在帝都。這一次她有充足的時間空餘去把煌帝國帝都看個夠，可她反而沒了體驗煌的民風民俗、尋訪風景名勝的心情。追根究底，事情卻是起源於練紅炎的「貼心」。

　　迷宮攻略耗費的時間可長可短，況且就算是練紅炎，也不能保證自己絕對能安然無恙地拿下第二座迷宮。攻略下複數迷宮的人有，但這麼多年一直只有辛德利亞的辛巴德一人。練紅炎並不畏懼，也不浪費時間在揣測根本無法預測的事情上，迷宮的事情待進入迷宮再說，進入迷宮之前，他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以及為他的部下做出合適的安排。

　　而在練紅炎看來，把正值芳華的洛子嫻挪出滿是男人的軍營無疑是必要的。軍中有一部分將士不滿貼著「歸降、年少、女人」等標籤的洛子嫻留在軍營、留在練紅炎身邊、壓在他們頭上指揮他們，縱然洛子嫻功績赫赫也依然不認可她。練紅炎在的時候自然一切好說，如果他數月不歸，難免有些不長腦子欠管教的會去找她麻煩。若是普通的打鬥練紅炎倒是不擔心洛子嫻吃虧，只是她一個小丫頭，又頂著前洛公主的名號，在他的軍隊中被欺負難看的總歸是他的臉面。

　　洛子嫻聽前來傳令的周黑惇說，練紅炎把她調出軍營另有住所時，還為練紅炎思慮周全愛護部下感動了一番，結果周黑惇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在她一番催促下才說出「紅炎大人的王府」這個讓洛子嫻差點背過氣的地方。

　　紅炎大人您腦袋裏那根筋被托蘭文扭曲了嗎……

　　洛子嫻當時一口氣岔住，僵在臉上的微笑似乎讓周黑惇確信了什麼，腳底抹油立即不見了蹤影。

　　洛子嫻想申訴沒處去，練紅炎在皇宮一時半會兒不出來；她想自己找個地方租住，卻被唯練紅炎命令是從的李青秀「請」上馬車，直接送到了王府門口。洛子嫻只好認命地住進了練紅炎的王府，等著面對暴雨狂瀾。

　　洛子嫻以為跟著練紅炎這兩年，自己人也好敵人也好，受過那麼多好奇的打量和指指點點，她已經無所謂那些不相干的臆測和尷尬的境況，可不知是突然接觸王府大量的侍女，回到女人堆裏沒緩過來，還是她自己心底裏介懷故而格外敏感，侍女們看她時帶著探究、也帶著小心翼翼的曖昧目光讓洛子嫻從頭到腳的不舒服。

　　洛子嫻覺得再這麼下去，她就要積鬱成疾了。等見到練紅炎，一定要讓他給自己換個地方，哪怕是皇宮裏宮女們住的院子也好，別再折磨她的心了。

　　*

　　練紅炎走進庭院時，洛子嫻已經醉的差不多了，臉色潮紅的趴在沁涼的青石桌面上，一手還抓著酒壺。

　　醉的七葷八素的洛子嫻竟然一眼就認出了練紅炎，她晃晃悠悠地坐起來，手執酒壺將酒杯斟滿，朝著練紅炎舉到半空。

　　「紅炎大人……」

　　洛子嫻抿嘴而笑，彎彎的細眉和微微眯起的眼睛盛滿溫柔笑意，羽睫輕顫，因為醉酒氤氳出水光的眼瞳只映著練紅炎一人的身影。

　　練紅炎站著沒動。他在考慮他應該怎麼反應。

　　練紅炎不動，洛子嫻也就一直對著他笑。片刻，洛子嫻酒杯舉累了，嘴角微勾，笑容頓時明豔。

　　「紅炎大人，您若是不要，我就自己喝了。這杯酒，賀您、賀您……」洛子嫻忘了她想要祝賀練紅炎什麼。

　　「隨便什麼好了，反正紅炎大人可以接受祝賀的事情那麼多，今天還有統一極東平原的宮宴……啊對了，我想祝賀您一統極東的豐功偉績來著，想必定會留名青史，被後世傳頌吧，紅炎大人……紅炎大人？」

　　練紅炎看著洛子嫻一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胡話，一邊不由自主地倒回石桌上，末了還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仿佛橫過去的是他一樣。

　　一回到帝都他就進了宮，這些天面聖述職、接受封賞、見母妃、見弟弟妹妹、見左右將軍各種大小事情從早忙到晚。好不容易皇帝禦賜下慶功宴，代表著這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他才鬆口氣歇著，就聽他派去接洛子嫻進宮出席慶功宴的李青秀帶回洛子嫻告假的消息。

　　「妾身初入帝都，對氣候水土有所不適，身體微恙，還請紅炎大人見諒。」

　　說得多好聽，事實呢？逃了繁瑣的宮宴自己偷閒，就為了喝醉成這模樣？這女人真是越長越孩子氣，還不如初見時乖巧懂事。

　　練紅炎繼續考慮他想給出的反應，然後，揮退了身後的隨從。

　　洛子嫻沒有注意練紅炎身後的動靜，她的視線原本就只看到練紅炎為止，練紅炎不理會她，她已經把目光轉向了酒杯。

　　酒杯湊近唇邊，仰頭，卻沒有清涼甘洌入喉，洛子嫻不明所以，仰起頭看了半圈，迎上斜上方練紅炎的灼灼目光。

　　「紅炎……大人？」

　　洛子嫻的目光迷離懵懂。離得近了，練紅炎能清楚看到她念他名字時雙唇的翕動，身體有些微起伏，醉酒後輕軟的聲音仿佛咬在耳邊，撓得他心猿意馬。

　　「你倒會偷懶。」練紅炎的第一句話，聲音有些低啞。他把從洛子嫻手中奪下的酒一飲而盡。

　　「梅酒，這都能喝醉。」甜味過重的梅酒讓練紅炎皺了皺眉，嫌棄似的話語立即引起洛子嫻的抗議。

　　「是我想醉，所以才醉了，跟什麼酒沒關係。」

　　這話聽起來反而很清醒的樣子。

　　練紅炎在旁邊的石凳坐下，問：「為什麼想醉？」

　　「為什麼？為什麼呢……讓我想想，哦對了，我想起來了。」

　　洛子嫻頭枕左臂，歪頭注視練紅炎，伸出右手抓住練紅炎的手腕，眯起眼睛笑靨如花。

　　「呐，紅炎大人，我滿十七歲了。」

　　「今天？」

　　「嗯。還在洛的話，我已經該嫁人了，燕或者楚的皇子……好像不太可能，洛的權貴家族……他們又不願意。仰仗著我的魔法，同時恐懼厭惡著我的力量（注①）。我總是想，如果沒有生在皇室就好了，生在普通人家，雖然一樣要被當做怪物，但我是不是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使用魔法。教我魔法的人說，我是8型的魔導士，RUFU主要掌控生命的力量，我以為應該是生命的調和，卻總用來殺戮。我其實一點也不想守護洛，如果當初什麼都不做，直接殉國就好了。既不用被罵，也不用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對著滅了我的國家的男人，痛苦不已。」

　　洛子嫻的笑容依然明豔動人，仿佛從她口中說出的並不是痛苦，而是美好的希望。

　　「你果然醉了。」

　　「哈哈，紅炎大人說的好像有在聽我說一樣。」

　　洛子嫻抓著練紅炎的胳膊想站起來，腿卻軟得用不上力，跌坐在練紅炎腳邊，她渾不在意，身子一歪就勢伏在練紅炎膝上不動了。

　　「根本沒有在聽吧，紅炎大人，真過分啊……」

　　「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啦，您是紅炎大人，即使做更過分的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子嫻，過分的是你。」逾距可以不提，但玩火就……

　　「我啊……」

　　練紅炎等了好久不見下文，低頭往膝上一看——洛子嫻睡著了。

　　睡著的洛子嫻臉上還餘有極淺的笑容，練紅炎伸手覆上她的臉頰，酒勁沒有完全散去，仍有些發燙；呼吸淺而急促，睡得並不安穩。

　　練紅炎扣住洛子嫻的下頜，拇指輕緩的摩挲她下頜的弧線。他慎重的考慮著占滿他的思緒、讓他把回王府的初衷拋之腦後的事情。

　　他想要這個女人，非常想。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根據阿拉丁的同學所言，東方【魔法】的概念不成熟，會被當做有詭異力量的孩子厭棄

　　本章心不在焉的炎哥，炎哥你情商捉急啊￢▽￢


Chapter 4

　　煌帝國第一皇子練紅炎殿下統一極東平原得勝回朝，在旁人看來正是該志得意滿意氣風發的時候，可偏偏皇子殿下自慶功宴後，就放著安逸舒適的王府不住，回了軍營再不出來，讓一幹想要結識皇子殿下、一睹皇子殿下尊容的大小權貴鞭長莫及。人們摸不著頭腦，只好道是皇子殿下勤勉自律。

　　（自以為）知曉內情的好部下周黑惇和李青秀看著自家少主每天在軍營裏無所事事，把他那些古怪的托蘭文竹簡翻來翻去，不由地為自己不能替少主分憂而心生慚愧。於是兩人湊在一起，商量著怎麼才能讓少主解開心結。

　　樂禁看周黑惇和李青秀面有虛色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就把他們糾了出來。兩人一合計，樂禁的腦子比他們好用，就把他們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了樂禁。

　　「少主跟洛殿下？」樂禁摸著圓潤的下巴皺起眉，「要說洛殿下對少主有心我信，但少主不像會憂心這點小事的人。他想納就納又不會被說三道四，更別說洛殿下隸屬少主，本來就是少主的人。」

　　樂禁對周黑惇和李青秀的看法表示出極大的質疑。聽樂禁這麼一分析，兩人也覺得有道理，但他們少主確實是回了趟王府後開始變得異常的，這又要怎麼說？

　　「不會去王府打聽一下嗎兩個蠢貨！」樂禁雖然這麼教訓周黑惇和李青秀，其實自己也有些底氣不足。少主的行跡豈是他們可以打探的。

　　一同開始心虛的三人最後想出一個「好辦法」，打著替他們少主尋找丟失的劍飾這個幌子騙老實人炎彰去了王府，並再三交待他要留意洛殿下的表現。

　　*

　　洛子嫻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醒來把頭天晚上的各種無禮行徑忘了個乾淨，連心情都豁然開朗不少。雖然她發現侍女們的態度似乎更加微妙了些，但她把原因都歸結於回了軍營再不出來的練紅炎。

　　然而炎彰的出現讓洛子嫻意識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態嚴峻的狀況。

　　炎彰為人忠厚不善掩飾，洛子嫻拐彎抹角地問了兩句，就把他不是受命於練紅炎、而是被樂禁囑託等情況探聽清楚。假裝沒有注意到炎彰觀察她的舉動，洛子嫻不動聲色地送走炎彰，然後叫來分配在她住的別苑負責照顧她起居的侍女汀蘭。

　　「慶功宴那天晚上……」洛子嫻刻意放緩了語速，果然，汀蘭聽到後神色一緊，把頭垂得更低。

　　「我似乎喝多了，掉了東西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

　　「不知洛殿下掉了什麼？」

　　「是紅炎大人的劍飾，紅炎大人交給我代他保管，弄丟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

　　「奴婢不曾見過……」汀蘭很是糾結了片刻，才一狠心一咬牙說了出來，「洛殿下當晚一直在庭院喝酒，皇子殿下回府後也去了庭院，奴婢等都退下了，是皇子殿下將洛殿下送回屋的，所以……」

　　「當時弄掉的話紅炎大人會發現啊，我知道了，謝謝你，你去忙吧。」洛子嫻柔柔一笑，一聲「謝謝」讓汀蘭惶恐地連聲道不敢當。

　　待汀蘭退下，洛子嫻才敢卸下強自鎮定的偽裝。

　　洛子嫻撫額歎息。太糟糕了，糟糕的她不敢去猜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事情收場？

　　那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男人，真要說他只是為了避開她才躲在軍營不出來，洛子嫻也不敢信。她不過是個用著順手的屬下，不敢托大以為自己能左右練紅炎，練紅炎也沒有重視她到會考慮她的想法、以她為先自己後動的程度。

　　練紅炎滯留軍營必然有他自己的考慮，但洛子嫻只能說大部分是他自己的原因，她不敢斷言練紅炎一點沒受她的影響。

　　酒後吐真言。不一定說中，卻又不能不多想。若她把那點兒自己不願承認、不敢承認、無數次想扼殺在心底的小心思說了出來，她又該怎麼去面對練紅炎？

　　該躲起來逃避的人不是她才對麼？可她反而得去勸那個自有主張難以說動的男人。

　　罷了，誰讓她是這種立場，不管多想退縮，她都必須去見練紅炎。早晚要面對的，又何必拖延。

　　洛子嫻將那些頹唐的情緒整理好藏起來，拍拍臉頰振奮精神，脫下王府裏華麗卻繁複的衣裙，換上平日裏穿慣的簡潔裝束，出門對驚訝不已的汀蘭明豔一笑。

　　「給我備馬。」

　　「誒？等等，洛殿下！已經過酉正（下午六點）了，您明天再出門……」汀蘭小跑著趕上快步向前走的洛子嫻，想勸住突然著魔似的她。

　　「我有急事找紅炎大人，不必多問，立即去備馬。」

　　「……是。」

　　果然練紅炎的名頭就是好用！

　　話分兩頭，這邊炎彰離開王府回到位於帝都西郊的軍營，立即被樂禁、周黑惇、李青秀拖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圍住，詢問他觀察出的情況。

　　炎彰誠懇地表明洛殿下很正常，和平時在軍營裏見到的一樣正常。

　　「那女人沒問題，少主又是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辦？」李青秀對這理不清頭緒的事態有些焦躁。

　　「我告訴你們怎麼辦如何？」帶著怒意的聲音突然出現，讓四人俱是一悚，立即退開站成一排，在發怒的練紅炎跟前跪地行禮。

　　借著炎彰高大魁梧的身軀掩過自己，聽到幾個忠心的部下無視軍紀假傳他的命令，練紅炎不是一般的惱怒。僭越可定死罪，這是他帶出來的部下該犯的事嗎！

　　「炎彰留下，你們三個，四十軍棍，滾！」

　　樂禁、周黑惇、李青秀乖乖滾去受罰，炎彰惶恐地獨自面對陰沉不語的練紅炎。

　　「少主……」您給個痛快如何？

　　「你見了子嫻？」

　　「是。」炎彰把整個經過據實交代，交代完發覺少主淩人的殺氣減退了些。

　　敦厚老實的炎彰把腦袋裏快要浮上表面的想法按了下去，他不應該明白太多。

　　「雖然不知者無罪，但終究也犯了軍紀，減半吧。」

　　*

　　洛子嫻到達軍營時，四人的軍棍剛打完。

　　執行杖刑的士兵們根本不知道四位大人犯了什麼，依然盡職盡責地把他們打了個狠。

　　洛子嫻看見這場面一驚。合謀三人加上執行一人都在，才跟她有所交集就被打了，這是給她的下馬威？

　　難道她向練紅炎傾訴的是破國之恨？她好像沒那麼恨練紅炎，練紅炎也不至於計較這種他以前從不在意的東西吧？

　　不對不對，她來軍營只是臨時起意，練紅炎怎麼可能料中，這個跟她沒關係的。

　　洛子嫻晃了晃腦袋，把多餘的慌亂丟掉，不作他想直接去了演武場。按照慣例，這個時間練紅炎是在演武場，結果洛子嫻卻撲了空。

　　在房間看竹簡嗎？

　　洛子嫻退縮了一下。要去嗎……練紅炎的房間。

　　洛子嫻還是去了。既然來了，她想一鼓作氣，這一次逃開，下一次……她哪還有勇氣再來下一次。

　　練紅炎的房間在他處理軍務用的節堂旁邊，獨立成院，從後門進可以繞過軍事重地閒人禁止的節堂。洛子嫻在門口站了片刻，又一次整理情緒，把紛亂的思緒都摒棄，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然後那口氣就憋在胸口，把洛子嫻的臉漲了個通紅。

　　「紅紅紅紅……紅炎大人！您在幹什麼！」

　　練紅炎赤著上身，正提著水桶從頭往下澆水，結實勻稱的身體被水打濕，顯出異樣的精壯與陽剛之氣。

　　洛子嫻迅速轉身掩面。她若是沒換衣服就好了，宮裝寬大的衣袖能讓她把整個腦袋都藏起來，逃掉這尷尬的場面。

　　練紅炎倒是反應平淡，實話實說回答洛子嫻的問題：「我在洗澡。」

　　「洗、洗澡為什麼要在院子裏啊！」

　　「離水井近。」

　　「誒？冷水洗嗎？不對不是這種問題啊，在院子裏會、會、會……」洛子嫻說話哆嗦，打了好幾個磕兒也沒說出來。

　　「你覺得還有別人敢直接闖進來？」

　　練紅炎話裏帶著調侃的味道，讓洛子嫻一個恍惚，這個談話的走向是不是不太對？

　　雖然心裏有些發毛，但洛子嫻此時沒有餘力顧及那麼多，臉想要燒起來似的發燙，而練紅炎還揶揄她。

　　「對、對不起，紅炎大人！平時都是紅炎大人傳召我，養成這種不敲門的惡習，我會注意改正的！」

　　「嗯。」練紅炎應下，看著還傻站在門口只顧羞澀不知道逃走的洛子嫻，在腦中盤桓數日的念頭比以往都要清晰的浮了上來。

　　「子嫻。」練紅炎的聲音突然放低，讓洛子嫻打了個激靈，連忙應「是」。

　　「出去。」

　　「誒？對不起，紅炎大人！」經練紅炎提醒，洛子嫻才悔悟她早就該逃了。

　　「過一刻鐘再進來。」練紅炎在洛子嫻開逃之前又補了一句。

　　「還要進來嗎？」洛子嫻的聲音又開始打顫了。

　　「你不是有事找我？」

　　「我、我稍後再來跟紅炎大人請罪！」洛子嫻落荒而逃。

　　看著洛子嫻驚慌逃竄的背影，練紅炎突然覺得近日的煩悶一掃而空，心情甚是暢快。

　　於是跑出門還不到二十米的洛子嫻就聽後方傳來一陣痛快淋漓的大笑，她覺得她好像也挨了軍棍，整個人都不好了。

　　練紅炎戲弄人，太可怕了。

　　一刻鐘後，練紅炎換了身簡單隨意的常服，愜意地坐在椅子上看竹簡。洛子嫻坐在下首，拼命地用喝茶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安；她一看向練紅炎，腦子裏就滿滿都是他被水打濕的身體，仿佛有著蠱惑她的魔力，灼燒著她的理智，讓她無法思考，別提冷靜下來跟練紅炎交談。

　　「子嫻，你亂了方寸。」

　　洛子嫻心頭一顫，猛地抬頭看向練紅炎。練紅炎沒有看她，仍低著頭氣定神閑地看竹簡。

　　不知怎的，練紅炎簡單一句話，竟讓洛子嫻心中怎麼也控制不了的浮躁漸漸平息。

　　「紅炎大人說的是，子嫻今天的表現確實很混亂很糟糕。」

　　洛子嫻不由苦笑了一下。

　　「害怕是嗎？」

　　「是呢，今天對自己用了很多個『不敢』。還以為真的鼓起勇氣了，沒想到騙過自己，卻被紅炎大人一眼識破。」

　　洛子嫻清楚的感覺到，她正在慢慢找回平日裏內心安定的自己。

　　她害怕自己醉酒後將心事抖露給練紅炎，害怕跟練紅炎把事情說開，因為她害怕不得不與練紅炎分道揚鑣，害怕，失去練紅炎。

　　洛子嫻終於肯向自己承認，她愛練紅炎，愛這個自己幫著一手毀滅祖國的男人。

　　從一開始洛子嫻就沒有期待過什麼，練紅炎的態度也讓她堅定了不能抱有期待，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被這個男人吸引，一點一點的，直到無法自拔。

　　作為謀士為練紅炎排憂解難，在他身邊，被他信任著，洛子嫻對這種現狀是滿足的，她害怕失去這一切。知道自己很可能在練紅炎面前醉酒失言，洛子嫻惶恐不安，以至於行事慌張亂了陣腳。

　　可她沉溺於考慮自己，忽略了練紅炎不是她能糊弄過去的。

　　她跟本不需要胡思亂想那麼多，沒頭蒼蠅似的亂撞。練紅炎自有他的決定，無論是已經知情還是現在聽她坦白，都不會改變練紅炎的決斷，她明白的。

　　這個男人擁有明晰的決斷力和牢不可破的意志，她愛著他這一點，並為此安心不已。

　　「是子嫻作繭自縛了，紅炎大人。」

　　洛子嫻雙手握拳相扣橫於胸前，單膝跪地鄭重地給練紅炎行禮拜謝。

　　「起來吧。既然能好好說話了，我就開門見山地問。」練紅炎抬頭看了洛子嫻一眼，見她淺笑著等他發話，複又低頭將視線收回竹簡上。

　　「子嫻，做我的女人，你可願意。」

　　「誒？」洛子嫻眨眨眼睛，「紅炎……大人？」

　　這是哪里不對？

　　「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回王府？」練紅炎終於把那卷他根本沒放心思的竹簡收起來，支起下巴看向洛子嫻，「在王府看著你，我會忍不住對你出手。」

　　「不，等等，紅炎大人……」您是要把我今天所有推斷和猜測全盤否定嗎？不對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了！

　　洛子嫻不自覺地後退了一小步。她這個小動作練紅炎看在眼裏，起身繞過書桌朝她走去。

　　「等等，紅炎大人，我……」

　　這一次，洛子嫻有意識地主動向後退，可練紅炎步步緊逼，眼看退到門邊，洛子嫻果斷決定先逃走再說。

　　她愛練紅炎，但這麼糊裏糊塗跟了練紅炎，她無法認可。

　　只是，逃得掉嗎？從練紅炎手裏？

　　練紅炎動作流暢到洛子嫻沒看清楚，總之她現在被練紅炎用右手扣著下頜，脊背抵上前一秒才重重關上的半扇木門，門上的窗格和雕刻硌得她生疼。

　　「我這些天考慮好了，子嫻。」練紅炎左手按在洛子嫻耳邊，微微俯身靠近。

　　「我很想要你，如果你不願意，趁我現在還冷靜，逃到我追不到的地方去，記得逃快一點，我不會計較，隨後我會為你安排生計。」

　　「紅炎大人還真能用這麼平淡的語調和麵無表情的臉色說『想要你』這種話。」洛子嫻無奈莞爾，「若紅炎大人真心願意放我走，剛才讓我逃就好了，何必抓我。」

　　「因為我話沒說完。」

　　「……」她能不能給他一巴掌？

　　「那現在呢，說完了？我可以問問題嗎，紅炎大人？」

　　「可以。」

　　「紅炎大人是什麼時候對我產生想法的？」

　　「你醉酒那次。」

　　「是我說了什麼，才讓紅炎大人……」

　　「你醉酒的樣子很誘人。」

　　練紅炎的直白讓洛子嫻紅了臉，羞赧地別開頭。練紅炎也不在意，放開洛子嫻的下頜掌心覆上她的臉頰，再次靠近了些。

　　「但你說了在我身邊很痛苦，所以我讓你選。」

　　「啊？」洛子嫻哭笑不得，這男人不打仗的時候真是呆得沒譜。

　　「紅炎大人，您以為我在痛苦什麼？」

　　「我毀了洛。」

　　「那個時候我不就說過了，國家只是一種形式，若要憎恨您這個，我得先憎恨自己。讓洛毀滅的只會是洛的民眾，只要他們還頑強的活著，洛就不會死亡。」

　　練紅炎盯著洛子嫻看了片刻，就在洛子嫻以為說動了他他肯鬆手的時候，練紅炎強硬地把她的臉扭轉，俯身貼到不能再近的程度，四目相對。

　　「你不反對是嗎？」

　　轉移不了他的視線啊！

　　那就承認吧。該說的都說清楚，想知道的也都有了答案，雖然有些倉促，心理準備稍有不足，但也只能是這樣了吧。

　　洛子嫻雙手搭上練紅炎的肩，仍有羞澀地嫵媚一笑，嫣然無方。

　　「子嫻心甘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

　　雖說更的晚，好歹比較肥= =

　　子嫻的情緒波動幅度比較大，寫的很糾結，希望不會突兀

　　雖然配這一章氣氛不搭，但我一定要放出來

　　大高手書的這張小小的炎哥快把我心疼哭了，差一點寫不下去甜的想寫虐了


Chapter 5

　　練紅炎並不是一個會體貼女人、憐香惜玉的人，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

　　但既然樂禁把一套全新的女裝和兩人份的早飯送到了門口，他就很自然地接下了。自己吃完洛子嫻還在熟睡中，可飯再放就涼了，於是他又很自然地把洛子嫻叫起來。洛子嫻面帶倦容身體困頓得不想動彈，想到確實是他對初經人事的她索求過度，練紅炎自然而然地拿起湯匙，說：「我喂你。」

　　是很自然對吧？全都順理成章，可為什麼練紅炎隱約覺得哪里不太對？

　　洛子嫻神色懨懨的靠著床邊緣的立柱，隨便吃了幾口粥就表示飽了。

　　練紅炎端著小小的粥碗，停了一會兒才說：「這是我第一次……」

　　「我不信！」洛子嫻反應迅敏，不客氣地打斷。

　　練紅炎抬手敲在她的額上，把自己的話補充完整。

　　「這是我第一次喂女人吃飯。」

　　「……」洛子嫻默默扭頭，把臉埋進床幃中，片刻之後又默默轉回來。

　　「有勞紅炎大人，妾身甚感榮幸。」

　　「嗯。」練紅炎對洛子嫻的乖巧很滿意，點了點頭，然後把粥碗塞進她手裏，命令到：「吃完。」

　　洛子嫻為難地皺起小臉，懇求地看著練紅炎，練紅炎絲毫不為所動。洛子嫻只好拿起湯匙一勺一勺往胃裏塞。又吃了小半，洛子嫻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輕輕拉扯練紅炎的衣袖，洛子嫻殷殷地將他望著。

　　大約是無法辜負美人兒悽楚的眼神，練紅炎松了口，允許洛子嫻放了碗筷。

　　「再睡一會兒，下午回王府。」

　　「王府……紅炎大人，妾身有個疑問。」洛子嫻眯起眼睛，甜甜一笑。

　　不出意料，練紅炎沒有反對。

　　「王府裏很冷清呢，紅炎大人的侍妾一個……都沒有？」洛子嫻本來想說的是「一個個都去哪兒了」，話到嘴邊臨時改口，說的婉轉不少。

　　練紅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沉聲慢調地開口：「你是唯一一個……」

　　「妾身不信。」洛子嫻微笑著搶斷。

　　練紅炎抬手捏住洛子嫻的下頜，略微用力，看她露出吃痛的表情，滿意地把話補完。

　　「你是唯一一個還活著的。」

　　「……」洛子嫻僵硬的笑臉龜裂出許多驚恐的裂痕，她是真的為練紅炎這個答案心驚肉跳。

　　「紅、紅炎大人，您可沒說做您的女人是這麼危險的事情，莫、莫非也要像故事裏那個每日娶一名少女為王后、睡過一夜翌日清晨便殺死的國王一樣嗎？」

　　練紅炎好笑地看著受了驚嚇的洛子嫻，仍扣著下頜將她帶到身前。洛子嫻臨時披在肩上鬆散系著的中衣往一邊滑了滑，露出一部分鎖骨和淡粉色的柔嫩肌膚。

　　「那是不是該引誘我，吊住胃口好讓我不殺你？」練紅炎的口吻滿是調侃，手順著洛子嫻的脖頸滑落到肩頭，有意無意觸碰著某塊不協調的青紫。

　　被戲弄的洛子嫻嫣然一笑，纖纖素手拂開練紅炎的衣襟，柔柔地搭上他精壯結實的胸膛。

　　練紅炎發現他動彈不得。

　　洛子嫻笑得狡黠得意，一邊挪開手一邊解釋：「妾身的8型生命魔法，不為人知的獨特用法可有很多，紅炎大人捨得殺了妾身嗎？」

　　恢復行動力的練紅炎動了動手腕，靈活自如，前一刻的僵硬仿佛只是假像，不可思議的沒有殘留下一絲異樣。

　　「要接觸才能做到？」

　　「真是瞞不過您的眼睛。」被看穿洛子嫻也絲毫不見沮喪，仍是淺笑盈盈地解釋：「只有在對方沒有調動RUFU的時候接觸離心髒較近的部位才行。」

　　「雞肋。」練紅炎毫不留情地評價。

　　「某些時候會很有用的。」洛子嫻低喃。

　　「什麼？」

　　「是您先開頭的，您的話太驚悚，妾身還想好好活著。」洛子嫻轉移話題。

　　「母妃送了很多人，只是留用一個就會接連不斷地送人過來很麻煩，我給她面子留用的那幾個又很多事，就全殺了。」

　　「……」

　　洛子嫻見過父親點宮女給兄長侍寢，該說煌不愧是強盛的帝國，連皇子的侍寢都比洛興盛許多倍嗎？為什麼她聽聞練紅炎前科累累，不覺得傷心吃醋反而這麼想笑呢？

　　未免自己真的笑出來，洛子嫻掩嘴低頭。

　　練紅炎把洛子嫻的動作誤解為擔驚受怕，不太自然地撫了撫她的背，說：「你是我自己選的，所以沒關係。」

　　雖然練紅炎生澀的安慰讓洛子嫻感動，可她此刻更多還是想笑。練紅炎之前沉默那麼久才說，是真的怕嚇到她吧；堂堂煌帝國第一皇子，被侍寢弄出陰影來，煌帝國的侍寢也太兇殘了！

　　洛子嫻已經壓不住雙肩的微顫，未免暴露，她直直撲進練紅炎懷中，換來練紅炎笨拙的撫摸。

　　好一會兒才把笑意打散，洛子嫻離開練紅炎的懷抱坐正，抹去眼角憋笑憋出的淚水，對眼前仍以為她在害怕的練紅炎柔柔一笑。

　　「戰場上勇武的紅炎大人和私下裏呆萌的紅炎大人，子嫻都愛的不能自已。」

　　————————————

　　第一皇子殿下終於住回王府，聽聞這個消息的大小權貴爭相前來拜訪，大有踏破王府門檻的趨勢。練紅炎浪費了小半月時間才把那些沒有正事又偏要對軍務對他私人提出各種「誠摯建議」的混賬東西打發乾淨。

　　洛子嫻每天看著練紅炎比打仗還勞累的模樣，除了細心照顧著，並幫不上忙。政治和打仗不同，她作為被煌帝國毀滅的洛的公主、作為女人、作為練紅炎的妾室，都沒有插手的資格。

　　明明很簡單的事情上也不能為練紅炎分憂，只能讓他親力親為，洛子嫻為自己的沒用略感煩悶，卻沒有表現出來。

　　練紅炎於她是情之所鐘，她於練紅炎，卻只是他欣賞所以願意抱進懷裏的女人，她有自知之明的。

　　面對練紅炎，洛子嫻不能讓這份自知之明顯露出來，以免壞了練紅炎的心情，然而面對因為練紅炎找上門來的幾個特殊人物，她的自知之明立刻顯得她乖覺不少。

　　練紅炎還在的時候一切安穩風平浪靜，待練紅炎養足精神出發去攻略迷宮，洛子嫻很早就預計到的狂風暴雨終於陣陣襲來。

　　最先抵達的是認定練紅炎為王、練紅炎的異母弟弟、煌帝國第三皇子——練紅霸。

　　「你就是炎哥從極東平原帶回來的女人？」

　　異常精緻漂亮的長相一定是繼承自他那美貌與瘋癲同樣聞名的母親、年僅12歲的練紅霸站在高出他一頭的洛子嫻面前，臉上的神情高傲而不屑。

　　「前些天炎哥太忙，需要人照顧才沒來敲打你，別以為這樣就攀穩了炎哥，不過是戰敗國的卑賤小民，如果敢危害炎哥，我就把你切碎了拿去喂狗。」

　　「妾身洛氏子嫻，有幸得紅炎大人垂愛，自當時時處處以紅炎大人為重。紅霸殿下的教誨妾身謹記。」

　　洛子嫻笑容溫婉，對練紅霸見禮之後舒了一口氣，故作放鬆地說：「紅炎大人說紅霸殿下雖然還小，可已自成風格，妾身今日得見，紅炎大人所言果然不差。」

　　「真的？」

　　練紅霸驚喜地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表現得過於明顯，練紅霸收斂神色，輕咳一聲故作沉穩地問：「炎哥，不對，兄王大人真的這麼說？」

　　「紅炎大人的話，妾身怎敢胡說。」

　　「兄王大人還說過什麼？」

　　「紅炎大人對紅明殿下和紅霸殿下您都多有關心，不如妾身泡了茶端上點心，慢慢與紅霸殿下細說。」

　　「你是炎哥的女人，那些都叫下人去做，喂，那邊的你去。」

　　練紅霸在王府開心地度過了一個下午，臨走時「嫻姐」的親切稱呼讓雙方侍從各是一身冷汗。回到皇宮，練紅霸對前來打探情況的煌帝國神官、MAGI裘達爾不吝讚美，閑來無事的裘達爾第二天一早就坐著飛毯飛進了王府。

　　「你就是紅炎的女人？」13歲、完全不把煌帝國皇室的威嚴放在眼裏，大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氣概的裘達爾坐著飛毯飄在洛子嫻頭頂，好奇地審視她。

　　「我還以為讓紅炎看中、紅霸誇成那樣的女人得有多漂亮，也就一般般嘛！臉勉強能看，胸不夠大，那什麼……玲瓏有致□□根本沾不上。」

　　裘達爾說完，對自己的遣詞造句滿意地點點頭。

　　「妾身洛氏子嫻，有幸得見吾等魔導士的王——MAGI大人，不勝榮幸。」

　　「還真是魔導士啊！」終於把視線從體態樣貌轉移，裘達爾興奮地咧嘴一笑，血紅的雙眸光芒大盛，一塊棱角尖利的冰淩直接沖洛子嫻而去。

　　在摧毀大半個花園後，一向任性妄為的神官心情不錯地飛離王府。

　　洛子嫻安然無恙。

　　接下來是練紅炎的胞弟、煌帝國第二皇子——練紅明。

　　練紅明一手抓著頭髮，眼神心虛似的飄在一邊，以一貫睡眠不足的陰沉模樣站在洛子嫻三步開外，總算沒說「你就是兄王大人的女人？」

　　「恭喜你得償所願。」

　　「謝紅明殿下吉言。」洛子嫻笑容溫婉卻疏離。

　　正經算起來，洛子嫻並不完全直屬練紅炎，而是屬於直屬練紅炎的練紅明的參謀部。但因為前兩年帝都的形勢還不完全穩定，練紅明有很長一段時間呆在帝都為練紅炎鞏固後方勢力，所以洛子嫻才得以不受制於這位直屬上司。

　　沒錯，正是「受制」。

　　練紅明很不贊成練紅炎將洛子嫻放在身邊，有他在洛子嫻只有窩著不出門的份。

　　「兄王大人……最終還是開竅了。」

　　洛子嫻笑了笑，沒有接話。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說，你用心照料兄王大人就是。」

　　「是，妾身明白。」

　　不對盤的兩人很快結束談話，練紅明搖著黑羽扇，臨走又回望了一眼還在對他行禮的洛子嫻，眼底劃過一抹狠利。

　　這般懂得分寸還好，若是對兄王大人有所求，就另當別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喂，那邊的你，快去給小紅霸端茶上點心！

　　過渡章寫著好痛苦

　　我沒有黑明哥的意思，以後你們會發現明哥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重新翻漫畫才發現還有每卷附錄，我之前對天華三國的理解是錯的，不過煌包含在天華三國的話，子嫻的身份反而提高了，反正沒啥影響，就這樣吧= =

　　放一張平時穿衣服就很犯罪的炎哥


Chapter 6

　　練紅炎成功攻略下第2迷宮【阿加雷斯】、不日就將返回煌帝國帝都的消息通過煌帝國自主研發的通信通道傳進練紅霸耳中時，他正拖著洛子嫻和他一起挑胭脂。

　　「嫻姐，炎哥要回來了！」

　　比起內心欣喜、面上只是淡淡微笑不動聲色的洛子嫻，練紅霸的驚喜就明朗的多。他玉手一揮，將最貴的幾款胭脂全部買下，他和洛子嫻一人一半。

　　洛子嫻對著她五年八年都用不完的胭脂哭笑不得。回到王府分給汀蘭一盒，特意打包兩盒叫人給皮膚奇差（即使皮膚好也一樣不用胭脂）的練紅明送去，又恰逢裘達爾出現，順便也往他懷裏塞了兩盒。

　　「給我要幹什麼用啊！」一跳下魔毯就被塞了東西，按裘達爾的要求至少也得是香甜多汁的水蜜桃，結果拿起來一看卻是兩盒練紅霸喜歡的玩意兒，裘達爾很是不悅。

　　「神官大人自己不用的話，可以拿去送女孩子或者打賞宮女。再者說，胭脂嘛，總歸是個紅色兒，神官大人拿去添個樂子也好。」

　　從洛子嫻的話中受到啟發的裘達爾眼珠一轉，想好了目標。丟下一聲「謝了」，拽過魔毯就急速飛離王府，從方向上看，目的地是皇宮無疑。

　　飛到皇宮宮牆，裘達爾才突然想起來，他特意跑去王府是要跟洛子嫻炫耀練紅炎即將歸來的第一手消息，結果還沒炫耀就走了。

　　不知道洛子嫻已經從練紅霸那裏聽聞，裘達爾看看揣在懷裏的兩盒胭脂，果斷繼續往皇宮裏飛。反正那傢伙是紅炎的女人，總會有人把消息告訴她；真沒人告訴她……等紅炎回來自己會找過去的，所以他還是自己會「佳人」去嘍！

　　五日後的清晨，裘達爾飛進王府，魔杖頂端鑲嵌的珍貴紅寶石在清晨的曦光中透出豔麗的血紅色。誰也不敢阻攔，裘達爾便氣勢豪邁地一個浮游魔法圈住洛子嫻，拖上魔毯直沖皇宮而去。

　　「神官大人，紅炎大人若是路途順利，今天就有望抵達帝都，妾身需要在王府靜候……」洛子嫻為難地看著面色不豫的少年。

　　「少啰嗦！你出的主意當然得你負責！」13歲的少年拔高聲音，血紅的雙眸卻閃閃躲躲，氣焰漸弱。

　　洛子嫻絞盡腦汁，才從裘達爾吞吞吐吐、東一句西一句的隻言片語中把事情的原貌拼湊出來。

　　就是說，先浪費了一整盒胭脂欺負小姑娘，把對方弄哭後又拿另一盒賠給人家，但過了五天仍然被冷臉相待沒有得到原諒，於是不知道怎麼辦就來找幫手了嗎？

　　洛子嫻好奇那個小姑娘是何方神聖，任性如裘達爾，竟能讓他求原諒求到這份上。

　　「神官大人很珍惜和對方的情誼呢。」

　　「誰要珍惜啊！只是她冷著臉，我都不能好好捉弄她了！喂，一會兒，不對，以後都別叫我神官大人，煩死了。」

　　「那，MAGI大人？」洛子嫻笑盈盈地問。

　　「紅炎把你調/教成這樣的？」

　　「別，您別抹黑紅炎大人，裘達爾君。」

　　「切，紅炎是血氣方剛的男人，有什麼好遮掩的。」

　　「說的……也是呢。」洛子嫻眯起眼睛淺笑，「裘達爾君明明這麼上道，怎麼會把人家小姑娘惹毛到這麼久都不理你？」

　　裘達爾一副想發火的樣子，大概是想到還要洛子嫻幫忙，不情願地冷哼一聲，解釋說：「本來那老太婆只是躲來躲去，誰知道那一下怎麼發瘋，然後就翻臉了。」

　　「是裘達爾君沒掌握好分寸呢，下次玩到興起時就收手，即使是只收一步，就能控制住那條線，這樣才能長長久久地玩下去啊，不然總是像現在這樣鬧僵，不就不能好好玩了嗎？」

　　洛子嫻擺出誠摯的「妾身一片赤誠之心都是為您好」的笑臉，看裘達爾有把她的話聽進去思考的模樣，心底松了一口氣。

　　好，就照這個路子來規勸他們尊貴的MAGI大人吧。就算是MAGI也只是養尊處優慣了的13歲少年，小孩子心性什麼的，雖然讓人頭疼，卻也是更為貼近普通人的可愛的一面。

　　裘達爾兀自沉思片刻，沒有表態，開始叮囑洛子嫻待會兒見面時的問題。

　　「那個老太婆膽子超級小，你別一去就把她嚇走了；還有她身邊那個跟班，別聽他胡說八道；對了，記住不准叫我神官大人……」

　　————————————

　　練紅炎一路風塵僕僕，午時（十一點到十三點）回到帝都直接被宣進宮，未正（十四點）受到父皇練紅德的召見，皇后練玉豔出席在側。

　　迷宮攻略不是帶兵打仗，練紅德對迷宮、魔神方面的事情又所知甚少，簡單慰勞兩句就算結束了，倒是練玉豔問七問八說了不少。

　　從皇帝宮中出來，練紅炎又接到母妃的傳信，於是也不休整，直接改道去了他母妃的寢宮。

　　然後，練紅炎在半途不期然地看到了洛子嫻。

　　洛子嫻展顏一笑，遠遠地對練紅炎施了一禮。練紅炎發現她身旁站著練紅霸，點了點頭，沒有停步繼續往前走。

　　「紅炎大人的樣子，看起來一直都沒打理自己，胡茬兒都長出來了。」

　　「所以嫻姐你得好好照顧炎哥啊。」練紅霸撇撇嘴，「你看到炎哥有多忙了，連個梳洗休息的時間都不給，明天再召見又不會少塊肉。一個居心叵測的老妖婆，一個死抓著權利地位拖炎哥後腿的老女人，如果互相掐起來一起死乾淨多好。」

　　「紅霸殿下，別說出來啊。」洛子嫻遞上茶水，拍拍練紅霸的背給他順氣。

　　練紅炎和練紅明共同的母親是當今煌帝國後宮掌權的紅貴妃，從其封號「紅」即可得見她的尊貴。當年紅貴妃嫁給練紅德時，練白德還未稱帝，只能算是割據一方的軍閥，雙方都沒有家世可言，故而沒有講究三媒六聘，只是由練白德主持了簡單的儀式。

　　在紅貴妃看來，雖然儀式從簡，但她就是明媒正娶的正室，那麼在練紅德繼位後，她理所當然要貴為皇后。誰知半路殺出曾經的大嫂練玉豔，生生讓她的身份從妻掉到了妾。練紅德只告訴她在他繼位的事情上，練玉豔功不可沒，又拿貴妃的位置和皇后的權利來安撫，才讓紅貴妃忍氣吞聲下來，但紅貴妃心底對練玉豔的憤恨一刻也不曾減弱。讓她慶倖的是，她有兩個好兒子，她總有一天會踩在練玉豔那個狐狸精的頭上。

　　練紅炎和練紅明對母親這種見識短淺的小氣量熟視無睹。

　　組織、MAGI、迷宮、魔神，紅貴妃不懂也不關心；練玉豔把控朝政，對後宮那種小打小鬧根本看不上眼，才把不要的宮權扔給她，紅貴妃看不透，還以為是自己更受寵博得的戰利品。

　　紅貴妃一心要把煌帝國的繼承權牢牢握在手中，每每過問練紅炎對軍隊、對朝堂的控制，讓練紅炎既心煩也無奈，而從不間斷地催促練紅炎早日得嗣則讓他更加煩悶。

　　煌帝國的時局，世界的格局，他一心要追求歷史的真相，哪一條都擺明練紅炎現在不能有孩子，可僅僅是煌帝國的事情，解釋給母親她都不聽，偏偏這是他的親生母親……

　　練紅炎每次見他的母妃都是個痛苦的過程。兄長這麼痛苦，做弟弟的當然要有苦同當，所以練紅炎每次都要把練紅明叫上，一起聆聽母妃的教誨。

　　今天也諸事如常，沒有例外。

　　快到晚膳的時間，紅貴妃對坐在下首、近兩年越來越沉默寡言、不喜歡給反應的兩個兒子歎了口氣，停下了無意義的「勸告」。

　　「兒子回宮梳洗，時間可能會很久，便不打擾母妃用晚膳了。」練紅炎說著就要走，卻還是被紅貴妃及時發話攔住了。

　　「你宮裏都是些粗手粗腳的下等奴才，母妃這裏有幾個心靈手巧的機靈丫頭，你帶過去用，也比那些粗使奴才照顧的好些。」

　　練紅明默默換了個坐姿，按住額頭。兄王大人早就一副不耐煩的臉了，這個時候還塞人，兄王大人要是再屠宮，他可不管攔。

　　「既然母妃說了，就叫出來看看吧。」

　　看吧，兄王大人厭煩地回絕……哈？兄王大人剛才說什麼？

　　練紅明正發怔，練紅炎一個眼刀飛過來把他驚醒。

　　「紅明，子嫻和紅霸在外面等我，你去叫子嫻過來。」

　　「是，兄王大人。」

　　原來打的是這樣的心思，可是這樣打母妃的臉，洛子嫻以後怎麼可能好過。練紅明抓了抓午睡到一半被叫起來、故而沒收拾的亂糟糟的頭髮，轉念一想，兄王大人為了自己輕鬆撐過母妃這一關，不在意洛子嫻以後是不是會被刁難，這樣才好；如果兄王大人為洛子嫻考慮那麼多，事情才真正麻煩了。

　　被練紅明叫進紅貴妃的寢宮正殿，洛子嫻心裏略有忐忑。紅貴妃坐在上位她不方便仰頭去看，但站在練紅炎面前的一排宮裝麗人洛子嫻倒是一眼看到底，頓時明白了練紅炎的意思。

　　洛子嫻清淺一笑，先對著練紅炎屈膝行禮。

　　「紅炎大人，妾身……」

　　洛子嫻話才出口，已經被練紅炎扶著腰身攬進懷中。

　　「母妃，兒子有這一個就足夠了，告退。」

　　洛子嫻只匆匆說了一句「貴妃恕罪」，就被練紅炎半拖半抱著出了寢宮。

　　一直等在門外的練紅霸看見門開，正欲迎上前，可看到練紅炎攬著洛子嫻的架勢，愣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練紅明及時上前，拉著練紅霸一起退開。

　　「兄王大人，還請您回寢宮稍作休息，我與紅霸明天再去拜見您。」

　　「好。」

　　練紅炎放下洛子嫻，示意她自己跟上。洛子嫻對練紅明和練紅霸簡單行禮，匆匆追著練紅炎的腳步而去。

　　練紅炎的寢宮是他未出宮建府前在皇宮的住所，因為他事務纏身時常需要留宿宮中，所以一直保留了下來。不過洛子嫻看著，比起寢宮，說它是書庫更為貼切。

　　洛子嫻信手翻看最外層書架上的兵法，任由背後練紅炎視線灼灼，就是不乖乖到他面前去。

　　「我沒質問你為什麼在宮裏，你倒先跟我置氣。」

　　練紅炎啞然失笑，才多久沒見，這脾氣和膽量都見長啊。

　　「是裘達爾君硬把妾身拖進皇宮來的，因為交友狀況出現問題，要妾身幫忙哄哄對方。紅炎大人知道的吧，住在皇宮西南角的小公主。」

　　洛子嫻站在第二層書架邊，眯起眼睛對練紅炎淺笑。

　　練紅炎挑眉。

　　「你說紅玉？」

　　洛子嫻的笑臉僵硬一下，她轉個方向繼續翻書，悶悶不樂道：「您還真的知道啊。」

　　「她是我妹妹，而且出行前裘達爾跟我提過，我答應他回來後給紅玉一個機會。」

　　「原來是這樣。您盡是欺負妾身，明明您出門這段時間，妾身都按著您的心意把事情處理妥當了。您就這麼獎勵妾身啊？」

　　「哦，說來聽聽。」

　　「您看，妾身把紅霸殿下和裘達爾君都哄住了，沒找妾身麻煩，也沒有和紅明殿下背地裏互捅刀子，又陪紅霸殿下逛街、陪裘達爾君玩鬧、幫裘達爾君出主意，有很多呢。」

　　「這都是你的事情，得益的也是你，怎麼賴到我頭上。」

　　「可這也是紅炎大人希望的吧？而且理由，很遺憾地並不是為了妾身好。」

　　洛子嫻眼神清明地看向練紅炎。

　　「你這般伶牙俐齒，還需要我為你好？」

　　練紅炎以手支頤，饒有興致地繼續和洛子嫻爭辯。以侍妾的身份來說，洛子嫻早就造次了，但東征時他們有時也會爭執不下爭論不休，故而此刻練紅炎並不覺得什麼。

　　「需要，妾身十分需要。當著貴妃娘娘的面拿妾身甩她的臉面，紅炎大人，您是在挑起戰爭啊！不是您喜歡的那種！」

　　「呵。」

　　練紅炎揚起嘴角詭譎地一笑，對洛子嫻勾勾手指。洛子嫻很努力還是沒抵抗住威力，乖乖走近練紅炎身邊。

　　練紅炎從座椅上站起，一步將洛子嫻逼到書桌。

　　洛子嫻後腰抵著書桌邊沿，被練紅炎壓制著動彈不得。

　　練紅炎抬手扣住洛子嫻的下頜，抬起她的頭讓他們視線相對。

　　「怕了？」

　　洛子嫻盯著練紅炎，將他的眉目眼神細細描摹印入腦海，練紅炎是認真的。

　　洛子嫻輕輕咬住下唇，搖了搖頭。

　　「不怕。」

　　練紅炎沒把持住，俯身吻洛子嫻。

　　門外按照練紅炎先前的吩咐前來上報熱水等已經準備就緒、皇子殿下可以沐浴更衣的小太監打斷了即將有所行動的練紅炎。

　　洛子嫻看著練紅炎略顯陰鬱的表情，嗤嗤笑起來。

　　「快去吧紅炎大人，您的鬍子太紮人了。」

　　練紅炎睨著毫無自覺的洛子嫻，耐心解釋：「我宮裏只有殿外的灑掃，母妃藉口這個給我塞人，我用你頂替她們，所以殿內的工作都是你的。」

　　「……」

　　洛子嫻突然明媚一笑。

　　「紅炎大人，妾身可不會刮鬍子的。」

　　「我自己來……」練紅炎看看笑得愈發明媚的洛子嫻，誠實地說：「你會我也不敢讓你來。」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炎哥（自以為）帥氣的小鬍子就成型了= =

　　11.3要考證，所以考試之前看心情情況更新，考完試大概會奮發圖強補上來

　　放炎哥……


Chapter 7

　　練紅炎的新形象得到了闔宮上下有資格說上話的人的一致不認同——洛子嫻除外，她在旁觀練紅炎刮鬍子時已經真誠而婉轉地表達了看法，無奈練紅炎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她只好接受事實，並在眾人的反對聲中立場堅定地支持練紅炎。

　　練紅明欲言又止地說了半句「兄王大人是22歲……」，洛子嫻估計他後面想表達的意思是「為什麼要蓄一撮55歲似的小山羊鬍子？」

　　練紅霸更為直接，見到洛子嫻先送給她一個白眼。

　　「嫻姐，炎哥他趕不上潮流就算了，怎麼連你的品位也這樣？」

　　「大概是跟在紅炎大人身邊久了，有些思路和紅炎大人同步了吧。」洛子嫻淺笑嫣然，仿佛她真的發自內心地贊同練紅炎的小鬍子很帥。

　　「這話真沒錯。」練紅霸憂傷地望著洛子嫻，「嫻姐你的時尚感完全被炎哥拉低了。」

　　洛子嫻繼續笑，不置可否。

　　時尚感被練紅炎拉低沒什麼關係，只要智商別被笑抽在地上打滾兒的裘達爾拉低就好。

　　被裘達爾千叮萬囑不准稱呼他「神官大人」的時候，洛子嫻就猜到他是對對方隱藏了身份。果不其然，借著將人帶出那個不是冷宮更似冷宮的地方這絕佳的機會，裘達爾頂著偉大的創（竟然被框了）世魔法師MAGI和煌帝國神官這樣金光閃閃的招牌，神氣活現地出現在煌帝國不受重視、幾乎無人過問的第八皇女練紅玉面前。

　　照裘達爾設想，練紅玉應該先被他的偉大震撼，然後驚醒過來，貼到他身前崇拜並感動地將他望著。慘痛的事實卻是又以為自己被捉弄的練紅玉抄起掉落的板凳面瀟灑一甩，圓形的木板正中裘達爾前額。

　　練紅炎當時就站在裘達爾身旁，不但沒有舉手之勞幫裘達爾攔下木板，反而事不關己贊許地點點頭，表示練紅玉確是可塑之才，有帶出去栽培的價值。

　　這些日子裘達爾額頭腫著閉門不出，練紅炎把練紅玉交給洛子嫻照顧生活教導禮儀。12歲的練紅玉正是一團粉嫩、玉雪可愛的年紀，稍一逗弄就羞紅了臉，揚起衣袖把自己擋個嚴嚴實實。皇宮規矩繁多，洛子嫻也樂得陪著練紅玉，不出去找不自在。

　　「好了。」洛子嫻放下眉黛，端舉銅鏡讓上妝後粉嫩可愛的小美人看。

　　練紅玉匆匆朝鏡子掃一眼，立即揚手將緋紅的臉擋在衣袖之後。

　　在宮中備受冷落，胭脂眉黛等物於她只是一種遙遠的認知，先前裘達爾送了胭脂給她，她雖歡喜，也只是將那貴重精緻的東西妥善珍藏。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妝，內心既有歡欣雀躍，也對她上妝後的樣子有些忐忑不安。

　　「很漂亮哦，紅玉殿下。您不用緊張，相信妾身的手藝吧。」洛子嫻輕輕將練紅玉的手壓下，讓她細細端詳鏡中的自己。

　　練紅玉先是驚訝，而後驚喜地湊近鏡子左右打量，看了許久才想起這樣有失禮節，抬手將微紅的臉頰遮擋一半，嚅嚅說道：「多謝皇嫂。」

　　「紅玉殿下這麼說妾身由衷的高興，但妾身只是紅炎大人的侍妾，還當不起殿下一聲『皇嫂』，紅玉殿下千萬注意，不能讓別人聽到。攻訐妾身不要緊，若給紅炎大人帶來麻煩就糟了。」

　　「對、對不起！」練紅玉慌忙回答。

　　「那我該怎麼稱呼、稱呼……」

　　「按規矩，紅玉殿下稱呼妾身『洛氏』即可，但若是紅玉殿下不介意，妾身托大，您像紅霸殿下那樣叫妾身一聲『嫻姐』，或是紅玉殿下隨著喜歡來稱呼妾身都可以。」洛子嫻柔柔一笑，摸了摸練紅玉的頭。

　　「那、那就和紅炎哥哥對應的，叫你子嫻姐姐好嗎？」

　　「妾身很喜歡哦。」洛子嫻沒忍住，再次逾距地摸了摸練紅玉的頭。

　　「妾身有一個哥哥卻沒有弟弟妹妹，能沾紅炎大人的光，有紅霸殿下和紅玉殿下這麼可愛的弟弟妹妹，非常開心呢！」

　　「你喜歡小鬼去找紅炎生一個不就好了！」

　　和張狂恣意的聲音一起抵達的，是直戳戳點在練紅玉臉上的一根手指。裘達爾輕輕一抹，然後對著練紅玉臉上突兀的一道玫紅色開懷大笑。

　　洛子嫻蹙眉，看見裘達爾額上淡淡的淤青，無奈地笑了笑，「裘達爾君，這次妾身可不管。」

　　裘達爾不屑地「切」了一聲，見練紅玉眼淚汪汪顫抖著雙手伸向銅鏡，繼續囂張到：「看是誰怕誰！」

　　練紅玉追著裘達爾滿院子跑，裘達爾坐著魔毯飛在半空，故意時不時降到練紅玉能觸及的高度，引她緊追不放。

　　洛子嫻泡了茶，等練紅玉和裘達爾鬧騰完，招呼他們喝茶歇氣，一邊給練紅玉修飾妝容，一邊問裘達爾他的來意。

　　「哦，紅霸說他想要把刀，但下麵送上來的他都看不上，所以要親自去鍛造的地方看一看，做首飾的那什麼局也在那附近，老太婆你跟我去看看吧。」

　　「哈！為什麼我要跟你去看啊！」餘怒未消的練紅玉頭一扭，不理會裘達爾的一片盛情。

　　「紅玉殿下去挑些首飾也好，不能隨便讓人把公主殿下小瞧了去。」洛子嫻看看練紅玉發間空無一物，勸道。

　　「子嫻姐姐也一起去嗎？」

　　洛子嫻將練紅玉的期許和裘達爾的嫌棄分別看進眼裏，然後盈盈一笑。

　　「恰巧妾身想找個小物件，一起去吧。」

　　————————————

　　練紅炎回到自己寢宮時已入子夜。

　　原本這些天，他已經把宮中的事情處理了七七八八，盤算著也該帶洛子嫻回王府，省得她一直精神緊張提防母妃找她麻煩，可朝堂上臨時有事耽擱不說，忙完他才發現已過了子時。

　　洛子嫻已經安睡，練紅炎沒有去打擾她的意思，讓宮人們安靜地退下，自己找出前些天得到的托蘭文古籍，接著上次沒看完的部分繼續。

　　書桌前的蠟燭突然爆出一聲輕響，光線晃了晃，柔和了一些。

　　練紅炎抬頭看去。

　　洛子嫻娉婷而立，放下剪好蠟燭的剪刀，嫣然淺笑。

　　「紅炎大人。」

　　素色的錦袍鬆散披在肩頭，柔軟的長髮用玉簪堪堪綰在耳邊，燭光柔和，半光半影之中，洛子嫻的身姿看起來愈發的窈窕出塵。

　　練紅炎沖洛子嫻招招手，「過來坐。」

　　洛子嫻並不推辭，走到練紅炎身邊坐下，被練紅炎抬手擁進懷中。

　　「不是睡了嗎？」

　　「您一直沒回來，我睡的淺，聽到了動靜就過來看看。」

　　洛子嫻伏在練紅炎肩上，伸手抱在他的腰際。

　　「我不在你就不睡覺不成？」練紅炎調笑道。

　　「知道您不在和您在時期待您歸來是兩碼事，紅炎大人。妾身……」

　　「用『我』。」

　　「誒？」洛子嫻從練紅炎的懷中抬頭，不解地仰視練紅炎。

　　「你要謙稱自己沒什麼，對紅霸、紅明還有以前，這點事情我不會干涉。但這段時間你很少對我自稱『我』了，子嫻，你把自己偽裝起來，是在怕我嗎？」

　　練紅炎低頭與洛子嫻對視，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洛子嫻顫了一下。

　　練紅炎……是這麼細膩的人嗎？不過一分一毫的東西，都被他覺察了。

　　「妾身……」

　　「嗯？」練紅炎皺眉。

　　「聽我說紅炎大人。我不是要偽裝自己，只是漸漸習慣了，作為……紅炎大人的女人。」洛子嫻臉頰微紅著移開視線，嬌羞的模樣讓練紅炎鬆開了眉頭。

　　「身份變了，所以不能再像以前做部下的時候，總是對紅炎大人沒大沒小的，也要為紅炎大人的立場考慮，規範自己的言行……」

　　「你想太多了。」

　　「可紅炎大人也得承認這是有必要的，我不能留著刺兒等別人挑，給紅炎大人添亂。我只是習慣了說『妾身』，若紅炎大人不喜歡，我改了就是。」

　　「……不用，沒什麼。」練紅炎理著洛子嫻綰在耳邊的頭髮，目光直直盯著她，「你沒有在怕我嗎，子嫻？」

　　洛子嫻看著練紅炎清明的目光，無奈地苦笑，這個人真是……知道她在繞圈子還陪她繞，讓她以為成功繞了過去，又跳回原點。

　　「我怕的不是紅炎大人。」洛子嫻搖頭，拉過練紅炎另一只手扣住，「我怕的是，留在皇宮、留在王府，碌碌無為的我會無法再跟上紅炎大人的步伐，只會被越來越遠的拋在後面。我怕失去紅炎大人。」

　　「你想太多了，子嫻。」練紅炎反握洛子嫻的手，將她相較於他小巧的手掌扣在手心，摩挲她指腹的薄繭。

　　「如果可以，我並不想浪費你的才能，但我不能把你繼續留在軍隊。」

　　「妾……我明白，我的立場畢竟尷尬。能和紅炎大人說開、達成理解我很滿足，不會再多懇求什麼的。」洛子嫻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你根本沒理解，子嫻。」練紅炎像是吃定了洛子嫻會誤解，神色平淡地繼續說：「你留在軍隊繼續做我的謀士，我會分心。」

　　「咦？」洛子嫻不解，然後明悟到什麼，僵硬了笑容，「紅炎大人，您是……」

　　「對，我是那個意思。」

　　洛子嫻倏地從練紅炎掌心抽手，捂著漲紅的臉背過身去。

　　「您怎麼總是說那種話之前還一本正經的，完全無跡可尋。」

　　「我需要不好意思嗎？」

　　「……是，您不需要。」

　　「我倒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害羞，又不是沒……」

　　「紅炎大人！」洛子嫻匆忙制止，直接上手捂住練紅炎的嘴。

　　「紅炎大人，我、我是女人您好歹體諒一下！」

　　練紅炎「嗯」了一聲，可看臉色，顯然是很不能理解並深不以為然。

　　洛子嫻臉頰的潮紅未褪，面對著練紅炎無所適從，於是略微施禮道：「妾身先回房就寢了。」

　　「別急。」

　　練紅炎把洛子嫻抓回身邊坐好，而後將一條綴了紅寶石的細金手鏈放進洛子嫻手中。

　　「紅炎大人，這是？」

　　「迷宮道具。」

　　「迷宮道具？給妾身要幹什麼用？」

　　「用法你自己去研究，在【阿加雷斯】的寶物庫看到，覺得合適就帶回來而已。」

　　「……謝謝您，紅炎大人。」

　　儘管練紅炎從【阿加雷斯】回來已經許多天，卻諸事繁忙現在才想起來，洛子嫻仍是滿心滿意的喜悅，練紅炎心裏記著她，這已是她期許以上的幸福。

　　「紅炎大人。」洛子嫻抿嘴笑，右手托著手鏈，左手伸到練紅炎面前。

　　練紅炎睨著眼前得寸進尺的女人，拿起手鏈給她戴上。

　　「好了，現在回去睡吧。」

　　「妾身再陪紅炎大人坐一會兒。」洛子嫻向練紅炎湊緊，見他不反對，軟軟地靠進他懷裏。

　　「妾身也有東西要送給紅炎大人，大約明、後天能拿到。」

　　「是什麼？」

　　「劍飾。紅炎大人的劍飾不是掉了嗎，所以妾身找工匠打造了一個，還要多謝紅霸殿下幫忙。」

　　「等送來就掛上吧。」

　　「是！」

　　「一個小東西值當你這麼高興。」練紅炎敲了敲洛子嫻的額頭。

　　因為像是交換了定情信物一樣。

　　洛子嫻心裏偷樂，面上仍只是笑得溫暖。

　　「我還要看書，你……」

　　「妾身不打擾您。」

　　洛子嫻捂上嘴，練紅炎見她如此，不再趕人，放任她靠在自己懷裏。

　　洛子嫻很快睡著，練紅炎卻是長坐到天亮。

　　溫香軟玉在懷，練紅炎心無旁騖地研讀托蘭文古籍，整整一宿。

　　                    

　　作者有話要說：

　　炎哥剛攻略下超級淡定的阿加雷斯，所以他也很淡定（笑）

　　盛裝的紅玉，看著有點像玉豔？


Chapter 8

　　練紅炎聽到木門的吱呀聲，悠悠轉醒。

　　洛子嫻關好門回身，看到赤身坐起的練紅炎，目光飄忽了一下；儘管腰身仍有酸痛，她還是眉眼染上笑意道：「您醒了，紅炎大人。」

　　「什麼時辰了？」

　　「才過辰時不久。我拿了您的衣服過來，下雨了寒氣有些重，您要不要加件衣服？」

　　「不用。」練紅炎接過洛子嫻遞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戴整齊。

　　要說練紅炎和練紅明這兩兄弟，雖然樣貌並不十分相像，但只要練紅明肯好好讓侍女為他收拾一番，還是和練紅炎一樣耐看的；練紅炎的確是文武雙全，可從小膩在軍隊終歸是偏武多些，練紅明武力不差只是計謀為上，兩人一武一文也算相得益彰。兄弟二人有雲泥之別的，果然非生活能力莫屬。

　　不僅會自己刮鬍子自己穿衣服，放到野外獨自生存也沒問題的練紅炎，在生活自理能力上，真真是遠遠甩了練紅明百兒八十條街。

　　「想什麼呢？」見洛子嫻出神，練紅炎隨口問。

　　「我在想吩咐的早膳不知是否會合紅炎大人的胃口。」洛子嫻淺淺一笑，信口找了個托詞。雖然練紅炎說了沒什麼，洛子嫻還是漸漸把自我稱謂改回了「我」，除了慌亂而無心注意的時候，便幾乎不再對練紅炎自稱「妾身」了。

　　練紅炎對早膳吃什麼並不在意，說：「我說過這些小事你不必一一介懷，你把我當洪水猛獸一樣拘謹，很沉悶無趣。」

　　「不過是想著既然在王府，總要讓紅炎大人過的舒心，不能還像在軍營那般粗糙，哪里把您當洪水猛獸了，您自己的『自覺』吧？」

　　洛子嫻抿嘴笑，抬手理了理練紅炎的衣領。

　　這個人，敢把領子敞的更開一點嗎？

　　練紅炎瞥了笑得明媚的洛子嫻一眼。

　　「……順杆子爬得倒快。」

　　「是您這個榜樣以身作則的好，我才學的好。」

　　「還貧嘴。」練紅炎抬手敲在洛子嫻額上，看她咬著嘴唇狡黠的模樣，抬起她的腦袋吻了下去。

　　或許因為原本是公主，洛子嫻對「煌帝國第一皇子」的名頭沒有多少貨真價實的敬畏，被練紅明和李青秀等人指責沒大沒小也好，放肆也罷，她的敬重和仰慕皆是對「練紅炎」。

　　練紅炎對洛子嫻這點兒本真很合心意，他不需要戰戰兢兢的工具，他要的是一個能站在他身後、既被他認可、也有自信可以對等地陪伴他的女人。雖然洛子嫻仍有諸多不足，但在練紅炎見過的女人中已是十分難得了。

　　練紅炎淺嘗輒止。洛子嫻撫了撫唇，喃到：「唔，紅炎大人這『打一棒再給個甜棗』的用法……真好。」

　　「想得了便宜賣乖？」

　　「……不敢。」洛子嫻本想說得了便宜的又不止她，話未出口就見練紅炎挑眉，當即便改了口。

　　*

　　練紅炎是真的對早膳吃什麼沒有要求，不止早膳，午膳晚膳也一樣，能呈到他桌上的絕對都是珍品，所以他一向沒什麼要求。

　　因此，在練紅炎結束早膳臨走之前交代「吩咐下麵今天中午準備些精緻的菜色」時，洛子嫻遲疑了一刹才應下。

　　練紅炎則是毫無遲疑地解釋了緣由：「白瑛要來。」

　　煌帝國第一皇女練白瑛，煌帝國前任皇帝練白德與前任兼現任皇后練玉豔之女。在練白德、練白雄、練白蓮死後，因為練玉豔繼任為後得以保全皇女的身份，實則和弟弟練白龍處境尷尬。

　　洛子嫻對練白瑛所知甚少，東征時極偶爾才聽練紅炎談及練紅霸，留在帝都之後，七七八八瞭解了一些「練紅」家的情況，並和練紅霸、練紅玉相處不錯，但涉及「練白」一系的事情則鮮少聽人提及。想來牽涉到皇后練玉豔，沒有多少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吧。

　　看練紅炎的態度，他和這個堂妹應該是相處融洽，可練白瑛對自己嫡支的地位被奪也沒有怨恨嗎？

　　洛子嫻半是好奇半是擔憂，於是遣退侍女親自去上茶。

　　練紅炎見練白瑛的地方是王府一處景致怡人的涼亭，洛子嫻轉入走廊後，恰好對上坐在走廊一側的練白瑛的側影。

　　洛子嫻打量練白瑛的第一眼就讓她腳步一虛，那樣溫柔的笑容……

　　幾個念頭在洛子嫻腦海一晃而過，她強壓下心慌的感覺，仔細去看練白瑛的神情。

　　不會錯的，即使只是一刹那得來的直覺，洛子嫻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衝擊性的發現讓洛子嫻控制不住的心驚，她腳步一轉，霎時縮回了轉角。

　　託盤上的茶杯和茶壺因為迅速的回轉滑動相撞，磕出一聲輕響，洛子嫻連忙穩住，然後用手壓住胸口。

　　心臟「撲通撲通」猛烈地跳個不停，洛子嫻靠在牆上，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談話聲停止，練紅炎的一句「怎麼了」把洛子嫻的思緒強行拉回現實。

　　身處涼亭另一側的練紅炎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在洛子嫻視線內，當然也沒有看到洛子嫻的他，問的是突然不說話的練白瑛。

　　「剛剛似乎有一個人影。」

　　練白瑛的聲音比起洛子嫻看到的容貌要來的成熟，透過聲音仿佛可以看到她的正直和堅韌。

　　洛子嫻顧不上多想，摒除雜念掛起笑容，讓自己儘量正常地走出去。

　　「紅炎大人。」洛子嫻先對練紅炎屈膝行禮，繼而給練白瑛上茶，「妾身愚笨滑了腳，方拐了回去，驚擾了您還望恕罪，白瑛殿下。」

　　練紅炎朝洛子嫻的腳踝看去，見她步履輕盈無礙，才對面露疑惑的練白瑛解釋：「這是我的內室，洛子嫻。」

　　練白瑛立即起身，站起來後卻猶豫該怎麼跟洛子嫻見禮，最後雙手握拳相扣，躬身一拜。

　　「洛夫人。」

　　洛子嫻被練白瑛的禮節驚得愣了愣。練白瑛的身份比她高出不是一星半點兒，別說她只是練紅炎的妾室，哪怕是練紅炎的王妃，也當不起第一皇女如此鄭重的行禮。

　　「紅炎大人……」洛子嫻求助地看向練紅炎。

　　練紅炎好笑地看著洛子嫻驚慌和練白瑛鄭重其事的樣子，擺擺手說：「你們不用這麼緊張，子嫻，白瑛，都隨意一點。」

　　「是！」這是練白瑛清亮的應答。

　　「妾身知道了。那麼妾身不打擾紅炎大人和白瑛殿下，先行告退。」這是心跳仍沒有平復想要開溜的洛子嫻。

　　「不要緊，你過來吧，過來幫我研墨。」練紅炎一副「不必見外」的神色，洛子嫻心中一動。

　　這個呆男人，一定沒有察覺吧！

　　那就沒關係，慢慢來，她總有辦法讓這個呆子徹底忽視，永遠也不會察覺！

　　洛子嫻心底驀地松了口氣，不由地笑容明豔了三分，站在練紅炎桌邊，一邊細細研墨一邊聽練紅炎和練白瑛談正事。

　　練白瑛今年十六歲，正是碧玉年華，不知是否和母親練玉豔的不管不問有關，對婚事夫婿都不著急，一心想要上戰場為煌帝國開闢天下。

　　練紅炎不反對練白瑛的志向，只是認為她的理念、戰略等還不夠成熟，希望她再磨礪自己兩年。練白瑛卻擔心這是練紅炎的托詞。

　　練白瑛不肯退讓，表示甘願從普通士兵做起。練紅炎頭疼著，看見洛子嫻置身事外、似乎對研墨樂在其中，當即把她也拖下水。

　　「子嫻，你是我的謀士，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洛子嫻在心裏給練紅炎記了一筆，面上淺笑如春風，說：「紅炎大人不是打算為了給將來的西征打基礎，構建一個完整的選拔、培養軍事人才的體系嗎？妾身的想法是，白瑛殿下身份尊貴，身為女性也多有不便，從士兵開始決計不可，不如從紅炎大人的計畫開始。一則東征結束後的近期不會有大規模的征戰，二則白瑛殿下可以學習和磨練，打消紅炎大人的擔憂。不知白瑛殿下意下如何？」

　　「紅炎殿下的計畫，若能派上用場，白瑛自當盡力。」

　　「子嫻說的確有其事，但那並非易事，你也會多出幾倍的辛苦，你仍然堅持嗎，白瑛？」

　　「是！」練白瑛雙手握拳相扣，堅定不移地回應。

　　*

　　晨間聽練紅炎說是練白瑛要來，洛子嫻就吩咐廚房多準備了幾道精緻的點心。見到練白瑛本人後，洛子嫻還擔心她不是那種喜歡小點心的女孩子，讓她不盡如意，卻不想練白瑛對幾道點心展現出極高的熱情，並誠懇地請求洛子嫻帶她見一見點心師傅，她想學習做法回去做給弟弟吃。

　　練紅炎對此不置一詞，洛子嫻就當他是默認了。待練白瑛跟著點心師傅做出第一籠點心後，洛子嫻才明白練紅炎為什麼不置一詞。在練白瑛盛情期盼的眼神中，洛子嫻又給練紅炎重重記了一筆。

　　當晚，練紅炎進屋的時候洛子嫻正在刺繡，因著練紅炎驚動，洛子嫻又正又准的刺破了手指。

　　洛子嫻吮著手指，面有委屈地將練紅炎望著。

　　「我的錯嗎？」練紅炎徑直坐到書桌前，以手支頤勾起嘴角，「過來我看。」

　　洛子嫻的左手手指上紮破了不止一兩個的血孔，練紅炎啞然失笑。

　　「都這樣了還繡，以前也沒見你熱衷這個。」

　　「下午和白瑛殿下閒談，她說她愛好料理和刺繡。白瑛殿下的料理我見識後佩服不已，就想親手試試刺繡。」洛子嫻收回左手，倚在書桌邊緣矚目著練紅炎。

　　「白瑛的刺繡……手工的確很好，你想要的話自己繪個圖樣讓她幫你。」練紅炎對料理絕口不提。

　　「不過一時興起，哪里真敢勞煩白瑛殿下做這種事。」

　　洛子嫻舔舔再次冒出血珠的食指，下一瞬，練紅炎將她拽進懷中。

　　「你對白瑛很在意？」

　　「紅炎大人怎麼知道？」洛子嫻在練紅炎懷中調整了姿勢，左臂環過他的脖頸坐到他腿上，嬌笑著湊近。

　　練紅炎皺了眉。

　　「我很羡慕白瑛殿下呢，紅炎大人。您看，白瑛殿下為了貫徹她的信念，做出了這麼多努力，哪像我……」

　　「我不認為你的努力不夠，而白瑛，她的想法太理想了。」

　　「您聽我說完，我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拯救洛，但我失敗了。所以我羡慕白瑛殿下，即使她的信念聽起來那麼地不切實際，可她有紅炎大人、有煌帝國、有得天獨厚的資本，或許她能夠得償所願吧。」

　　洛子嫻盈盈一笑，眼神清亮地注視著練紅炎。

　　「你知道白瑛怎麼說？白瑛告訴我，她很羡慕你。」

　　「為什麼？」洛子嫻故作不解。

　　「她沒說。」

　　「那紅炎大人猜猜看啊？」

　　「我怎麼知道。你們互相羡慕就讓我很不理解。」

　　「也對，紅炎大人這種男人肯定不會明白女孩子家的心情的。」

　　「你明白你來說，白瑛是怎麼想的？」練紅炎乜著眼斜視洛子嫻。

　　「我又不是女孩子了。不過若要說白瑛殿下羡慕我什麼，我就猜紅炎大人吧，因為紅炎大人是我的！」

　　「孩子氣。」練紅炎敲了敲洛子嫻的額頭，「白瑛是我妹妹，她羡慕你這個幹什麼。」

　　「我希望她羡慕這一點啊，紅炎大人是我的。」

　　洛子嫻眯起眼睛笑靨如花，右手輕柔的撫過練紅炎的鎖骨。

　　同姓不婚，練紅炎果然只把練白瑛當妹妹看待，而且他也沒有在意她「霸佔」他的說法，洛子嫻心情異常明朗，她決定將練紅炎今天的兩筆賬輕描淡寫地勾掉。

　　「紅炎大人。」洛子嫻從練紅炎的腿上退開，趴進他懷裏，用柔軟的雙唇印上他的喉結。

　　等練紅炎抓住她交換了主動權，洛子嫻才猛然一驚面露難色。

　　「紅炎大人，妾身今日……癸水至……」

　　「……」

　　練紅炎愣了一會兒，慢慢鬆手放開洛子嫻。

　　「紅炎大人。」洛子嫻仍環著練紅炎的脖子緊貼著他，在練紅炎警告的眼神中明豔一笑，說：「我騙您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大高本人似乎是炎瑛意向，不過我拆他們的第二理由就是「同姓不婚」，古代表兄妹結親很隨意，但堂兄妹正常情況下是不能結親的，和親兄妹結親同等性質

　　遲來的吐槽

　　炎哥，不，炎叔！叔叔！你在幹什麼！你這樣會激起我大叔×蘿莉控的滿腔熱血好嗎！把總攻大人換掉我給你配個蘿莉吧！


Chapter 9

　　練紅炎對洛子嫻的膽大妄為只是「薄」施懲罰，洛子嫻能下床之後就給她一筆勾銷，並有愈加寵著她的趨勢。洛子嫻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愉悅到了練紅炎，但既然練紅炎要對她好，她當然是愉快地接受。

　　頭天晚上被告知有事情要談、於是某天一大清早就造訪王府的練紅明在練紅炎和洛子嫻共用早膳期間，從他們各種隨性平和的相處中嗅出了不妥，想起母親紅貴妃很早就叮囑過的事情，練紅明決定借機試探一番。

　　待和練紅炎談完正事，練紅明直截了當地發問：「兄王大人，你打算要讓洛子嫻做你的王妃嗎？」

　　「不。」練紅炎同樣回答的直截了當，「我沒有這種打算，為什麼這麼問？」

　　「兄王大人似乎很喜歡她。」

　　「的確，我對子嫻還算滿意，但目前我不會考慮婚事，一旦被練玉豔掐住了要脅我會很難辦。怎麼想起來問這些？」

　　「母妃讓我問問如果是洛子嫻，兄王大人態度如何。因為你一直不進宮，我才被迫當傳話筒啊。」練紅明滿副被逼無奈的樣子，心下已有了計量。

　　他們在一起還不足半年，兄王大人一時迷戀也不為過，只要他仍是清醒的，就沒什麼可擔憂。

　　「兄王大人什麼時候自己去和母妃說明如何？」

　　「嗯，我會找時間過去，你不用管了。我的女人你們就少牽腸掛肚的了。」

　　「……是。」

　　練紅明撓撓頭，他才不想牽腸掛肚啊！只是那個女人夠聰明，才不得不防。

　　洛子嫻並不知道練紅炎和練紅明兄弟二人這番談話，她只知道練紅炎進宮見了趟紅貴妃，回到王府心情說不上糟，但也絕對不夠暢快，然後他就突發奇想不到寅正（淩晨四點）把她叫起來，擲地有聲地來了一句：「走，陪我去練習魔裝。」

　　洛子嫻迷迷糊糊地跟著練紅炎出門，被冷風一吹才堪堪清醒幾分。

　　月光下零星點綴有昏黃的燈光，隱約描摹出建築物的輪廓，原本便不熟悉的街道在黑暗中變得更加陌生。

　　「紅炎大人，您要扔了我嗎？」

　　「……用不用我幫你醒過來？」練紅炎尾音的語調雖然上揚，但明顯不是提問的意思。

　　「可是現在既看不清楚，我也不認識路，如果跟丟紅炎大人迷了路，我就找不回來了。」洛子嫻說的很認真很誠懇，認真誠懇得練紅炎不忍心打擊她。

　　「你是不是魔導士？」

　　「哦，那紅炎大人讓我連結一下。」

　　洛子嫻執起練紅炎的手就要施展法術，被練紅炎反手一圈，抱起來直接丟上馬背。

　　「行了，我帶你騎一匹馬。」

　　馬兒跑動之後，洛子嫻挪了挪，靠在練紅炎身上打了個呵欠。

　　「如果我丟了您會去找我嗎，紅炎大人？」

　　「不會。自己找回來都辦不到，我不要這麼笨的女人。」

　　「好過分啊紅炎大人！」

　　洛子嫻眯起眼睛，側仰起頭看向練紅炎。練紅炎神色淡薄，半分沒有在說笑的樣子。

　　「你醉酒和初醒的時候真是要命。」練紅炎一手鬆開韁繩，硬把洛子嫻的頭扭轉不讓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而後將她牢牢固定在懷中。

　　「我會抱緊你，不會把你弄丟的。」

　　馬背上顛簸，但洛子嫻仍是靠在練紅炎懷裏，半睡半醒地淺眠了一刻。等她真正醒來，她已經不太記得自己不久之前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紅炎大人？」洛子嫻按著微痛的額頭，粗略打量自己的處境，慢慢梳理思路，「我記得您叫我起來，說要……陪您練習魔裝？然後出門，我好像要用魔法，後來……您跟我說了些什麼事情來著？」

　　「忘了就忘了，調整一下狀態，我不希望你一招就輸。」

　　「怎麼會，就是您魔裝【亞斯塔祿】，我的防壁也能撐過三招，別說是您不熟悉的【阿加雷斯】。不等等，您別轉移話題，讓我心裏毛毛的。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不是軍營嗎？」

　　「你想讓我把整個軍營掀了嗎？」

　　「我承認您在描述事實，請您不要似笑非笑地嘲諷我。」

　　洛子嫻看著練紅炎仍然似笑非笑的側臉，不見他回應，賭氣似的轉過頭不搭腔了。想來她先前睡的迷糊也不會做出多麼合理的行為，否則她現在應該是騎馬跟著練紅炎，而不是跟練紅炎共度這麼「旖旎」的時光。既然練紅炎不說，她倒省的做無謂的後悔和苦惱。

　　天色漸亮，稀薄的曦光從一側散漫地彌出，慢慢上升。道路兩旁早已沒有了人煙，穿過一片山林後，道路的一側奇妙地突變成一片廣袤的草甸。

　　一個並不明顯的岔路口，練紅炎勒馬轉進草甸之上。洛子嫻幾乎分辨不出那條被草叢掩蓋的不起眼的小路，練紅炎卻毫不減速一路馳騁，顯然對地形不是一般的熟悉。

　　「帝都北郊竟然有這種地方，雖然荒蕪，卻也不失為蒼涼雄壯之美。」洛子嫻驚奇的感歎。

　　「嚴格地說，這裏已經不屬於帝都了。八年前帝都的中心向南方偏移後，這邊因為距離帝都太遠，就被劃到下麵的府，原先設在這裏的軍營遷到西邊現在的位置。因為長期以來都是軍事重地，軍營舊址也還留著，便一直沒有百姓向這邊遷居，可以放心地使用魔裝。」

　　「軍營舊址？您不能掀掉現役的軍營，就來破壞先前的嗎？」

　　「別把你的作風套在我身上。」練紅炎勒馬停下，捏著洛子嫻的下頜用力晃了晃，自己率先跳下馬。

　　「您把我頭髮都晃散了。」洛子嫻取了發簪重新挽好，向四周掃視一圈後問到：「怎麼沒看到軍營舊址？」

　　「這邊空曠好練魔裝，軍營還在前面，晚上再過去。」

　　「晚上？今天不回去嗎？」洛子嫻小小驚訝了一下。練紅炎的工作量她是知道的，若是兩天不見人，練紅明該抓狂了吧。

　　「難得出來一趟，晚些再回去，我帶了乾糧和水。」

　　「您都準備這麼周到了，我再不全力奉陪就說不過去了呢。」洛子嫻盈盈一笑，「紅炎大人幫我削根樹枝吧，讓我臨時充當一下魔杖。」

　　練紅炎返回山林中給洛子嫻砍樹枝，回來時不僅帶回一支削好的樹枝，手裏還捉著一團毛茸茸的棕黑色物體，臨近了一看，原來是一只松鼠。

　　「砍樹枝的時候掉下來的，你喜歡就養著玩兒，不喜歡就放了吧。」

　　「哦……」

　　洛子嫻呆呆地點頭，伸手接住她的臨時魔杖和寵物。她不太明白練紅炎這是什麼節奏。

　　小松鼠很乖的躺在洛子嫻手心，洛子嫻小心地翻動檢查，它果然是被練紅炎誤傷了。

　　洛子嫻用絲帕給小松鼠簡單做了個包紮，順便施加助於恢復的魔法，把它放在馬鞍上，自己和練紅炎簡單吃了些乾糧，開始對戰。

　　洛子嫻的RUFU是生命屬性，她本人偏向防禦，擅長力量之間的平衡和調和，要跟練紅炎對打自是遠遠不夠看，好在她有大型的法陣，倒也受得住練紅炎盡力一擊。

　　練紅炎有魔裝【亞斯塔祿】的經驗，因此魔裝【阿加雷斯】還算順利。洛子嫻看到魔裝後身量縮水、「嬌小可愛」的練紅炎，沒忍住一把把他抱了個滿懷。

　　被練紅炎不客氣地給了一爪後，洛子嫻安分地聽練紅炎講他魔裝【阿加雷斯】和【亞斯塔祿】時的差異感，以及好像用不上力的困頓感。

　　洛子嫻聽完總結陳述：「一定是身高體型變小的緣故。」當即又被練紅炎拍了一爪。

　　一直到薄暮，練紅炎都沒能適應【阿加雷斯】的魔裝，魔裝之後不僅無法發揮力量，反而掣肘了自己，魔裝這麼不划算未免說不過去。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練紅炎坦然接受現狀。

　　軍營舊址不在草甸的範圍內，而是位於以弧形包圍草甸的另一片山林中。

　　練紅炎帶著洛子嫻在天黑之前趕到了軍營舊址，卻沒有入內，反而繞過軍營繼續前進。洛子嫻見練紅炎輕車熟路，便沒有多問。

　　他們最後停在離軍營不算太遠的一處簡陋木屋前。

　　「這是我跟紅明建起來的，雖然難看，但總歸能住。」

　　「您和紅明殿下建造的？」洛子嫻驚詫片刻，隨即嫣然一笑道：「紅明殿下搭的那把手就是給您遞木板吧？」

　　「他還劈了木楔。」

　　「我應該稱讚一下紅明殿下。」洛子嫻摸著小松鼠毛茸茸滑溜溜的尾巴，笑的很是違心。

　　「紅明只是不太會照顧自己，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練紅炎頗為無奈。

　　「那果然還是佩服紅炎大人，不僅懂得照顧自己，也把弟弟照顧的很好。」

　　洛子嫻把小松鼠放上馬背，推開塵封的木門，先用了幾個魔法做簡單的處理。練紅炎在洛子嫻整理用具期間劈好了木柴，洛子嫻看了看，才想說剛砍下的樹木太潮濕需要處理，一回頭那邊練紅炎已經用【亞斯塔祿】的力量烤幹了木頭並燃起了熊熊火焰。

　　從屋中找出的鐵鍋已經銹蝕，所以練紅炎和洛子嫻的晚飯仍是乾糧配涼水，沒有洛子嫻期待的開水煮乾糧。

　　「廢棄了八年，壞了也沒辦法。」練紅炎把鐵鍋重新扔進角落，在洛子嫻的疑問中開始講述他幼年的故事。

　　「十二年前，我將滿十歲的時候，那時我還不是皇子，作為親王世子，我所想到能為煌帝國做的，最合適的就是做一個將軍，去開闢疆土、守護煌帝國。加上當時皇室有些紛爭，現在想來大概是練玉豔暗中作亂，總之結果是我進了軍隊。

　　「紅明從小跟著我，見學遊戲都是我帶著他。我突然一走小半年，他以為我遇到不測，硬是一個人偷跑出門找了過來。當時軍隊治軍不嚴，我就跟他約好每月來這裏見面，他會給我帶些好菜，後來也會帶些好酒，我們還摸黑去草甸那邊賽馬比劍。這木屋就是我十一歲那年建起來的，雖然將軍有所察覺，礙於我們兩個世子的身份，他只好裝作不知。

　　「八年前軍營改址，我年齡大了，軍紀又擺著，我就沒讓紅明再去。那之後不滿一年，先皇遇刺，我成為皇子。在軍隊很多立場都變了，那些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妾身很想說您怎麼那個年紀就開始喝酒，也很想說整日違反軍紀的您現在抓軍紀抓那麼嚴格，但妾身最想說的果然是，紅明殿下真是愛您愛得深沉啊，紅炎大人。」

　　洛子嫻垂著雙眼，聲音幽幽的，連「妾身」都用上了。

　　練紅炎捏住她的下頜就開始用力，洛子嫻吃痛地連聲辯白：「是敬愛，我說的是敬愛啊！長兄如父的敬愛！」

　　洛子嫻身邊抱著一小塊乾糧「咯吱咯吱」啃咬的小松鼠躥出來，沖練紅炎炸了毛。

　　練紅炎好歹松了手，洛子嫻揉揉下頜和臉頰，在練紅炎冷冷一瞥後仍然湊近，乖覺的道歉。

　　「我錯了，我不該吃紅明殿下的醋一時口快的，紅明殿下再怎麼敬愛您，也不會有我愛您的多，愛您愛的深沉的人是我。」

　　這道歉聽著不像道歉，更像進一步的挑釁。

　　洛子嫻看著不為所動的練紅炎，心思一轉，話題變了個方向。

　　「我在魔法上是個天才，母後說我不會說話的時候已經能控制偶人陪我玩，可除了魔法，我從小就笨手笨腳。您也看到我刺繡的慘狀了，小時候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洛王宮珍貴的瓷器都不知道被我打碎多少。哥哥一直說我將來肯定沒人肯娶。

　　「父王恐懼我的力量，與我並不親近；好在母後疼愛我，手把手地教我做事。母後是個好女人，才把我也教成了好女人……」

　　「自己說自己是好女人嗎？」練紅炎不認同地打斷。

　　「我不是嗎？」洛子嫻狡黠地笑，依偎進練紅炎懷裏賴皮地不鬆手。

　　「這樣也敢說自己是？」練紅炎終是沒推開洛子嫻，抬手攬住她。

　　「我是紅炎大人的女人，紅炎大人的女人怎麼能不夠好？」

　　「混賬邏輯。」

　　「可紅炎大人肯認啊。」洛子嫻眯起眼睛，卻不笑，反而低落地說：「令我惋惜的是，母後並不愛父皇，一生都不愛。母後那麼好的女子，生生被憂愁拖垮，所以我很慶倖我愛的是紅炎大人，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慶倖。」

　　「你總是亂七八糟想太多。」

　　「我明白，我只要相信紅炎大人就好。」洛子嫻溫婉地笑，「紅炎大人再和我說一些您小時候的事情好不好？我會當做沒聽見紅明殿下的。」

　　「你跟紅明是有多大仇？」

　　「您不知道，東征的時候……」

　　洛子嫻和練紅炎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直到RUFU大範圍騷動，將她猛然驚醒。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子嫻專注作死=v=

　　魔裝阿加雷斯的小小的炎哥，雖然很多想吐槽的地方，但堅持認為比魔裝桀派的葉王可愛

　　炎哥的菲尼克斯，他大概不會練魔裝了吧= =


Chapter 10

　　練紅炎正要向火堆添加木柴的瞬間，睡在他身旁木板上的洛子嫻倏地坐了起來，他給她蓋在身上的披風隨之滑落。

　　「紅炎大人！」

　　「嗯。」練紅炎神色平靜地點頭，按住洛子嫻的肩膀，「不用緊張。」

　　「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洛子嫻明白過來，「甚至，這才是您的目的？」

　　「目的之一。這夥人擾亂北邊的治安有一段時間了。一開始只是小打小鬧，州府沒當回事，等他們發現不對已經折了太多士兵。紅明跟我說起來，既然來了我就順便處理一下。他們駐紮在軍營，昨天沒遇上還以為要再等上幾天，看來運氣還不錯。」

　　「他們的運氣的確不好。」洛子嫻按著猛然驚起後微痛的額頭悶悶不樂，「看您的樣子是一夜沒睡？您連著兩天沒睡覺了。」

　　「不要緊，我可沒你那麼貪睡。」練紅炎調侃著，抬手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

　　「您能不能有點兒緊張感？」洛子嫻板起臉，企圖掩飾臉頰的微紅。

　　「哦？」練紅炎一手支起下巴，勾起嘴角看著洛子嫻。

　　「既然州府折了那麼多士兵，敵人總是有過人之處的吧？」

　　「根據紅明推測，他們持有魔法道具。」

　　「難怪您放著紅明殿下和樂禁炎彰他們不帶，特意帶我過來。」

　　「帶你來並不是那種理由，只是那個時間，只有你在我身邊。」

　　「紅炎大人……」洛子嫻怔了片刻，猛然一驚，「這麼說您完全是臨時起意，不是和紅明殿下商量好要親自處理的嗎？」

　　「是這樣。我要練魔裝，叫你出門時想起這邊的事情，就順路來了。」

　　「您也沒有派人告訴紅明殿下？」

　　「沒有，回去再通知他也一樣。」

　　完全不一樣啊！如果練紅明知道練紅炎帶著她玩失蹤，他一定會把帳算在她頭上的好嗎？

　　洛子嫻硬擠出一絲笑容，拾起披風拍打乾淨，替練紅炎系好。

　　「紅炎大人，我們現在去為民除害吧。」

　　練紅炎毫無緊張感，但並不輕敵掉以輕心，由洛子嫻施展隱藏的法術，兩人順著小路走向軍營。路上，練紅炎向洛子嫻講解了所有情報。

　　這是一夥由打家劫舍發家的強盜。雖然行事飄忽詭譎，貴在敬職敬業，不論貧富老少，所入之戶一律一掃而空。官府一開始只當做是普通的強盜，誰知接連兩支征繳的隊伍都一敗塗地，反讓這夥強盜有了底氣，開始有規模地進行反抗官府、教唆民眾、順者生逆著亡這種一方軍閥的行徑。

　　「這要有多蠢多天真，才能自信可以在煌帝國內部占地為王啊！」洛子嫻不可思議地感歎。

　　「從上報的情況看，他們持有特殊的魔法道具，效果很奇特難以描述，才有恃無恐。」

　　「既然如此，我就釜底抽薪，把魔法消除吧。」

　　洛子嫻盈盈一笑，悠閒地轉了轉手上的樹枝。

　　「要怎麼做？」

　　「魔法遇上魔法，無論加成或者排斥，RUFU的波動施術者都可以感知。混合音魔法、用我的魔法陣輻射這個區域，把區域內遇到的所有魔法在某處構造逆轉造成封閉，算是對魔法的調和。只是算式有點多，展開後需要一些時間，若是驚動了對方，就要靠紅炎大人了。」

　　「要看對方人數，不過一盞茶（古代計時約等於十分鐘）我可以保證。」

　　「被您小看了呢。」洛子嫻嫣然淺笑，「一分（約等於一分鐘）就夠了。」

　　聽聞洛子嫻如此底氣十足的說法，練紅炎更加無所顧忌，在洛子嫻魔法展開後用【亞斯塔祿】的魔劍一劍橫掃，劈倒十餘丈的圍牆和若干臨近圍牆的房屋。

　　練紅炎的手法已經無所謂洛子嫻有沒有用魔法驚擾對方。才回到大本營坐下來喝水休息的強盜們突遭橫禍，紛紛暴怒而起，見斷壁上站著一人，想也不想便蜂擁而上。

　　更遠處聽到騷亂聲的大批強盜前赴後繼而來，但看見率先倒下做出表率並為後繼者敲響警鐘的同夥，紛紛止步。

　　強盜們拿著各種各樣形式不一的刀劍，面面相覷圍在練紅炎三丈開外，誰也不敢貿然上前。

　　練紅炎冷著臉，魔劍向前一指，命令慌張後退的強盜們：「叫你們首領出來。」

　　其實不用練紅炎說，也早有機警的見勢頭不對，已去向高層人員求救。不多久，幾個中年的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年輕男人大步走近。

　　那年輕男人也算結實健壯，拿著一個細長的木匣，站在強盜堆中，愣是多餘了一股揮之不去的文雅風度。

　　練紅炎眉頭微蹙，這人怎麼看著有點兒眼熟？

　　下一瞬，洛子嫻滿滿都是訝然驚詫的呼聲回答了練紅炎。

　　「哥哥？」

　　以這種方式在這裏碰面，無論練紅炎還是洛子嫻，抑或洛子嫻的兄長洛子熙都是意料之外，只不過洛子熙已經先練紅炎和洛子嫻一步感受了驚詫，故而此刻最為平靜。

　　「子嫻，國破之日起，我們就沒見過了。魔法突然停轉，我猜也應該是你。這兩年多，你過的還不錯啊。」

　　「量產的魔法道具中突然碰上大相徑庭的封印，我怕有異常才過來看看，沒想到強盜頭子是你啊，哥哥。真讓人不愉快的再會。」

　　兄妹二人各自自說自話，可毫無疑問，誰也沒有為這世上碩果僅存的血親的出現感到喜悅慶倖。

　　「你還是死不悔改，要棄國仇家恨於不顧，就為了這個男人嗎？」洛子熙滿目猙獰地仇視練紅炎。

　　「我做了我認為正確的，尊敬並相信紅炎大人的為人。洛的子民現在在極東平原安居樂業，勝過天華三分時的淒苦，我沒有悔恨。」

　　「那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通敵叛國的妹妹。」

　　洛子熙打開手中的木匣，待看清他從中拿出並指向練紅炎的物體，洛子嫻的臉色霎時變了。

　　「紅炎大人！」

　　洛子嫻閃身擋在練紅炎身前，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洛子嫻卻猛然身形一滯，軟綿綿地倒下，手中的樹枝斷成兩截墜落。

　　練紅炎接住洛子嫻，瞬間警惕心全開，陰冷地盯著洛子熙。

　　「你做了什麼？」

　　「你不會是心疼了？」洛子熙半是痛快半是憎恨，擰著眉頭笑容扭曲在臉上。

　　「聽說我妹妹很得你的寵愛呀！也對，子嫻雖然笨手笨腳，勝在腦子好用，想來取悅一兩個男人是小事一樁；她又生的漂亮冰肌玉骨，床上的滋味一定是曼妙非常。換了我，我也肯寵愛這個為了我，拋棄父兄背叛國家的賤人！」最後一句話，洛子熙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字拼出來的。

　　練紅炎好像沒聽到洛子熙那些不堪入耳的遣詞，重複問了一遍。

　　「你對子嫻做了什麼？」

　　洛子熙被練紅炎無聲的蔑視和陰森的殺氣激得氣血一滯，冷笑道：「子嫻的手段我可比你知道的清楚，我早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剝開外面這層木頭，這匣子是迷宮道具，魔神的魔法子嫻解讀不了，加一重封印她就會被封印騙過忽視它。解讀不了匣子的子嫻，自然也不會知道裏面存放的是，封印著她最引以為傲的生命魔法、她重要的魔杖啊！」

　　洛子熙解釋完，仿佛扳回一城，得意地大笑著，揮動手中的魔杖。

　　那是一根烏黑的手杖，頂端嵌著完整一塊碧綠帶有些微瑕疵的祖母綠。隨著洛子熙的揮動，寶石閃爍出陣陣微光。

　　「子嫻的魔法。」練紅炎聽到他想要的關鍵，松了一口氣。

　　瞬間魔裝【亞斯塔祿】，在洛子熙的不甘和一幹強盜驚懼的視線中，練紅炎抱起洛子嫻閃身飛走。

　　劫後餘生、仍沒弄清事態的強盜們還以為是他們的老大擊退了敵人，紛紛歡呼。只有洛子熙明白，練紅炎安放好洛子嫻，立即就會殺回來。

　　從一統天華開始，威名日漸高漲的「炎帝」，他的怒火豈是這些烏合之眾能抗衡的。

　　洛子熙縱然萬分不甘，卻當即舍了他經營月餘的勢力，迅速逃竄。

　　洛子熙逃得相當快，練紅炎五分的時間，回來已經完全失去了他的蹤跡。

　　對那群強盜的遷怒讓練紅炎下手根本沒留情，【亞斯塔祿】的恐怖肆虐而過，他成功掀飛了整個舊軍營。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慶祝紅霸登場，炎哥還要等最少一個月吧= =


Chapter 11

　　洛子嫻做了夢。

　　夢境太過真實，以致她忘了自己在做夢。

　　母後臥病在床，摸著她的頭對她說：「子嫻，你是公主，洛的子民供養了王室，所以你要對他們負起義務，不是哪一個人，而是對整個國家的命運。但母後不是要你成為傀儡，你仍是自由的，你有權利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不需要為了洛犧牲你的一切。這種對女人加倍殘酷的世界，你擁有改變命運的力量，所以千萬不要步母後的後塵。你先是子嫻，先是你自己，然後才是洛公主，如果你不能做你自己，那麼無論什麼，都可以捨棄的。你明白嗎，子嫻？」

　　她怯怯地攥著母後的被角搖頭，「子嫻不明白，母後。」

　　「你還小，不明白也沒有關係。你記著母後的話，將來再考慮吧。如果那個時候你覺得母後說的不對也不要緊，子嫻，你按照你認為正確的路去走就好了。母後希望你幸福。」

　　「母後，你怎麼了？我害怕。」

　　她似乎預感了什麼，撲進母後懷中緊緊將母後抱住。

　　「母後沒事，你以後有問題多去向先生請教，記得不許調皮。」母後寵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臉。

　　「嗯！師傅說會用我找到的寶石給我做魔杖呢，今天上完課我拿來給母後看！」

　　她一下子又神采奕奕，可上完課，她抱著那支漂亮的魔杖跑回宮中時，母後已經痛苦地倒下了。

　　她做了什麼呢？那些算式自動從腦袋跳出來，所以她便用了。

　　母後那麼痛苦，為什麼不能用魔法把她安詳地送走，讓母後做個好夢不對嗎？難道她不用魔法，母後就會留下來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父王和哥哥要怒視著她，為什麼闔宮上下都在非議，說什麼「公主才八歲，就能對皇后娘娘下手」、「真是個怪物」、「又恐怖又噁心」……

　　「子嫻做錯了嗎，師傅？」

　　她揚著淚痕未幹的小臉，懷中嶄新的魔杖已經被層層白布包裹。

　　「你確信你減少了母親的痛苦，給了她一個美夢嗎？」

　　「是！」

　　「那麼，我認同子嫻的做法哦。」

　　師傅如同天空一般純淨蔚藍的眼眸注視著她，溫柔而堅定。

　　「既然子嫻沒有錯，為什麼……」

　　「因為你們心中的『正確』是不同的。你無法強求別人按照你的『正確』前進，同樣的，你也不需要被他人的『正確』強求。」

　　「就像母後說的，按照我認為正確的道路前進嗎？」

　　「嗯。你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不用我說也會先仔細考慮，所以一旦你認定是正確的事情，就放手去做。若真的不被人理解，我想你也不會後悔吧。」

　　師傅的手掌寬大而溫和，摸了摸她的頭。

　　「這一年我已經把魔法的基礎全部教給你，接下來你自己也沒問題，所以我要走了，子嫻。」

　　師傅的笑容依然那麼溫暖，她學著他笑，孤零零被剩下了。

　　沒有了母後，沒有了師傅，被宮人們視若妖魔避之不及，她只有鑽研魔法，偶爾學著師傅，把「世界」縮小到洛國，出宮在國土內旅行。

　　洛子嫻沉睡在詳實的夢境中，經歷著過去，相信著被真實織就的假像，她仍是年幼的洛公主。

　　洛子嫻意識不到這只是夢，她無法脫離夢境。

　　直到大雪連綿不絕地降下。

　　冬天過去，冰雪融化，洛國境內沒有被戰火波及的地方開始了春耕，大雪仍然下個不停。無論她跑去哪里，無論晨昏晝夜，整個世界都在落雪。

　　可除了她，誰都沒有發覺。

　　宮女們換上了豔麗的春衫，陽光似乎是暖融融地照耀著，農耕者在田裏滿頭大汗，明明雪花鋪天蓋地。

　　她好冷，身體冷的僵硬，套上冬衣裹上錦被仍是冷的發顫。

　　沒有人發現她的異狀。走出傷痛後重新關照她的哥哥還送來新裁的衣服，對蜷在被子裏發抖的她說，不要總穿那麼素淨。

　　RUFU們正常地流動，世界之理沒有出現偏差，是她自己出了問題。

　　這是個好夢嗎？

　　她這麼思考著，閉上眼睛。

　　然後終於，洛子嫻蘇醒過來。

　　陽光晃了眼睛，洛子嫻卻仍停留在夢中那被大雪掩埋一般的徹骨寒冷中，難以回歸現實。

　　「醒了？」視線上方突然探出練紅炎的臉，恍若幾年未見，熟悉的輪廓、熟悉的眉眼，連總被人說道的小鬍子都讓洛子嫻鼻子發酸。

　　「紅……」洛子嫻只發出了一個簡單的音節，就無法再控制臉頰的肌肉和聲帶，胸腔和肺腑也凍結了一般，簡單的呼吸也隱隱作疼。

　　「別動。」練紅炎搶先制止可能要驚慌失措的洛子嫻，在洛子嫻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抬起她的胳膊，架起她的上身，將她從水中抱出來。

　　從，水中？

　　洛子嫻斜了眼睛看，那是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河。見鬼，這種深秋時節，她明白夢裏為什麼下雪了。

　　練紅炎脫了洛子嫻的外衣，用自己的披風把她裹住，然後生火去烤洛子嫻的衣服，自己抱了洛子嫻，離火堆保持一段距離坐下。

　　洛子嫻被凍得嘴唇青紫面無血色，練紅炎懷抱著她，用他的體溫為她取暖。

　　「你昏迷一天多了。」

　　一天多？洛子嫻睜大眼睛。看天色應該是申時前後，她以為她只是從上午昏迷到下午，竟然是一天還多嗎？

　　「我等了三個時辰，又試了很多方法都不見效，今天早上你的RUFU暴動，隨後你開始發熱，我就把你放水裏了。」

　　練紅炎這方法到底是好還是蠢，洛子嫻也不好評價，總歸結果是好的。她眯起眼睛，希望練紅炎能看懂她的笑意。

　　練紅炎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順手幫她把耳邊翹起的頭髮別好。

　　「對了，你的發簪我碰碎了，回去賠你。」

　　賠不賠反正新簪子都花你的錢。洛子嫻斜睨著練紅炎，眼神簡單好懂。

　　練紅炎笑了笑，輕敲洛子嫻的額頭，「快點兒恢復了好好說話。」

　　洛子嫻的體溫恢復，練紅炎才抱她靠近火堆，又過了半個時辰，練紅炎才說起洛子熙。

　　「當年沒有哥哥的屍首，我以為只是沒找到，畢竟燕王和楚王信誓旦旦地說哥哥死在混戰裏了，如今看來，哥哥實在很擅長逃走。他想報復煌帝國想報復紅炎大人想報復我，我都沒有異議，那要看他的能力，可我不能容忍他打擾母後的清靜。母後下葬時，我把我的魔杖封進了她的寢陵，就放在棺槨上。他竟敢撬了母後的寢陵，我絕不原諒他。」

　　「剛好我也不打算放過他。」

　　「您要幹什麼？」

　　「你不是不原諒他嗎，緊張什麼？」

　　「當然不原諒！可……他終究是哥哥……」

　　「等抓到人再說，先來說說你的魔杖是怎麼回事？你差一點難看地死在自己的魔法下，嗯？」

　　「您知道是我的魔法就相信我能解決我是很開心，可那個是不同的。我創造出那個魔法就只用了一次，隨後便和魔杖一起封存，別說要解開，就是讓我重新施展都有困難。那個魔法，是用來安魂的。」

　　洛子嫻向練紅炎簡單講述了它的來歷，即她不久前才經歷的夢境。

　　「洛子熙認為這個魔法可以殺了我，實際上只是讓你做了亂七八糟的夢嗎？」

　　「我想，它真的可以殺人。如果紅炎大人不是把我凍僵，我會一直夢下去。它依然符合我的初衷，好夢、沒有痛苦的安眠。雖然母後薨逝我非常悲痛，但那已是事實，我夢到母後和師傅，夢到重要的事情，所以算是個好夢吧。」

　　「你師傅是？」

　　「這個是秘密，師傅不出現的話，對紅炎大人也不能說。」洛子嫻吐了吐舌頭，咬著下唇懇求地看著練紅炎。

　　「罷了。」練紅炎鬆口，洛子嫻眯起眼睛暖暖一笑，乖巧地在他側臉上淺淺一吻。

　　練紅炎反應有些大，猛地就拽開了洛子嫻。

　　他皺眉盯著她，少頃，放開她問：「餓嗎？」

　　「我不餓，體內仿佛還在凍結著，沒有什麼感覺。說起來這是哪兒，紅炎大人？」

　　「山林另一側的山澗，與軍營和木屋分立兩邊。這邊有水，今天先留在這裏。」

　　「今天仍不回去嗎？」

　　練紅炎沉吟片刻，說：「我有些事情想做。」

　　「是什麼？」

　　練紅炎看著仍未醒悟、並且用亮晶晶的眼神好奇地將他望著的洛子嫻，誠實地回答。

　　「我想要你，直到我膩為止。」

　　「……咦？」洛子嫻攏頭髮的動作直接僵在半空。

　　「紅、紅炎大人，我、我的知覺還……不是很……」

　　「沒關係，你不餓我就開始了。」

　　練紅炎當真不給洛子嫻空餘，扣住她的下頜，吻住她的同時慢慢將她按倒。他的披風、她的中衣，一件一件剝開平鋪在地。

　　黃昏還未入夜的天色、荒郊野外、練紅炎絕不會退讓的模樣、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一條條一件件在洛子嫻的腦中混亂地飛舞，讓本也沒有力氣反抗的她被練紅炎趁虛而入。

　　洛子嫻不是推脫，她的知覺只恢復到勉強能用，就算練紅炎有心來點兒前戲，她的身體也無法給予回應。知曉這一點的練紅炎就什麼都沒做，除了最初的親吻，便是抬起她的腰，讓她被動地承歡。

　　不，連「承歡」也算不上，除了疼痛還是疼痛，洛子嫻所有的感覺只有疼痛。她並不想哭，卻因為強烈的痛覺止不住淚水。

　　「紅炎大人，您停下……」

　　「紅炎大人，我……好痛……」

　　「紅炎大人，求您……別再繼續了……」

　　「紅炎大人……」

　　洛子嫻的哭喊沒有得到練紅炎的回應，直到她聲嘶力竭他仍然一意孤行。

　　洛子嫻對練紅炎是何時退出她的身體毫無知覺，練紅炎抱她起身時，她不堪惱怒，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練紅炎不但沒拉開洛子嫻，反而壓住她的後腦勺，放開了讓她咬。

　　壓在他胸口的沉悶總算散了幾分，練紅炎拾起地上的衣服給洛子嫻披上，給出了遲來的解釋。

　　「就算是疼痛，我也想看你鮮活生動的樣子。除非死，別再一次在我面前那樣睡著。」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這種情節就想去撞牆的無能的我，竟然還是寫了_(:3」∠)_

　　既然是炎哥中心就連崩壞的炎哥也嘗試一下？←胡說，分明只是腦洞開了不想補上而已

　　仿佛可以看到炎哥在彼岸這麼對我笑啊(@﹏@)，請不要折磨我給我個痛快


Chapter 12

　　洛子嫻剝開花生殼，倒出三粒飽滿圓潤的花生仁，棕黑的小松鼠高興地撲上去，抱起一顆開始啃咬。洛子嫻笑笑，撓了撓它的腦袋。

　　那天早上，練紅炎抱著她回到木屋時，練紅明正拿掰碎的乾糧喂小松鼠。練紅明像沒看見她一樣，扣起雙手對練紅炎一拜，說了一句洛子嫻沒懂的話：「兄王大人，你該散完心回去了吧。」

　　隨後的一切都順其自然。練紅炎找來馬車安置她，沒再讓她受馬背顛簸之苦。回到王府已是午後，兄弟二人去處理積壓的事務，她則是沐浴休息。

　　練紅炎出門四天，回來忙了四天仍沒得空，連睡覺都在書房，她一時倒也清閒。

　　可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從廣袤無人的草甸到莊重嚴肅的王府，從他和她到第一皇子與侍妾，幾天之內緊湊發生的諸多事件如輕煙散去，頃刻恢復平靜。王府的雕樑畫棟、尊卑分明沉重地壓抑下來，讓洛子嫻悶悶不樂。

　　雖然因著練紅炎的寵愛，她對他產生了幾分期待，所以那個時候她才氣惱練紅炎完全罔顧她，可她仍是清醒的，她明瞭她與他的不對等。

　　練紅炎那個男人，看在眼裏的是世界霸權，放在心上的是歷史真相。

　　他不需要愛情，或者說他不需要女孩子期盼的那種風花雪月，他需要的是一個機靈懂事的女人，足以讓各方壓力壓迫著的他能夠舒心的女人。

　　她鍾情於他，又得償所願陪伴他身邊，只因為他一時腦熱、並且是為她憂心才腦熱而揪住不放或是嚇破膽退縮謹守「妾」的本分都未免可笑，像往日一樣平和的相處就好。

　　話雖是這麼說，可洛子嫻就是有一口氣梗在胸口咽不下去！

　　「咳咳、咳咳！」

　　動怒的洛子嫻呼吸亂了頻率，氣息不暢立即咳嗽起來。

　　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洛子嫻拿出絲帕拭拭嘴角，將兩個還未剝殼的花生一併留給小松鼠，告別它回房去喝藥。

　　洛子嫻才走到自己的院子門口，汀蘭就急匆匆地迎上前來。

　　「洛殿下，您怎麼才回來！」

　　「我算著藥該涼好了，有事情？」

　　「不是不是……藥都放涼了一直不見洛殿下回來，所以拿去熱了。」

　　汀蘭的樣子有些奇怪，可洛子嫻看她的焦慮不似作假，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到：「不必麻煩的，這幾日的藥不一直都是放涼才……」

　　隨著腳步跨過門檻，洛子嫻的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一道淡薄的視線，她先是一悚，然後訕訕而笑。

　　「紅炎大人。」

　　「你的風寒好了？」練紅炎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不冷不熱聽不出喜怒，仿佛只是沒放在心上的隨口一問。

　　「沒有。」洛子嫻直爽地承認。

　　「病還沒好，不喝藥先跑出去，你想要那只松鼠給你做藥引嗎？」

　　「不要，用松鼠做藥引的藥我可不敢喝。」

　　洛子嫻柳眉微蹙，為難地看著練紅炎。練紅炎依然臉色淡然沒什麼表情，兩人一坐一站，隔著小半間屋子對視。

　　洛子嫻進門後就自覺退下的汀蘭將熱好的藥送上來，再次退下時有眼力見兒地闔了門。

　　整間屋子都彌漫著苦澀的藥味，洛子嫻只看了一眼那黑褐色的藥汁，立即別開頭不去理會。

　　「趁熱把藥喝了。」

　　「又燙又苦，涼一些再喝。」

　　「過來。」練紅炎敲了敲藥碗，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強硬。

　　洛子嫻眯起眼睛，與練紅炎對視一眼，氣氛結冰隱隱有危險之意。俄爾，洛子嫻抿嘴一笑，說：「不愧是紅炎大人。」

　　練紅炎挑眉，一直淡漠的神情終於被撕開裂縫。

　　「有話直說。」

　　「您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自己繞彎子卻要我直說。」洛子嫻笑靨如花，走上前攬住練紅炎的脖頸，右腿支撐左腿跨過練紅炎的腿，曖昧地湊近。

　　「您一點兒不當回事是嗎？」

　　練紅炎抬眼看著笑盈盈的洛子嫻，不答反問：「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睡在書房？」

　　「因為忙的不可開交？難道您想說，您以為我惱著您，顧慮我的心情才沒來打擾我？抑或……顧慮我的身體？我身染風寒也不能陪您不是？」

　　「子嫻……」練紅炎無奈，就算是事實，被洛子嫻這種腔調一說，他也不好承認了。

　　練紅炎輕敲桌面，似是考慮著要如何說服洛子嫻，可深思熟慮的結果卻是他直接跳出了話題。

　　「把藥喝了。」

　　「嗚，變得更狡猾了呢，紅炎大人。」洛子嫻莞爾，只鬆開一只手端過藥碗，皺著眉將半碗藥汁一口氣喝幹。

　　咽下最後一口，洛子嫻毫不猶豫吻住練紅炎，伸出舌頭舔舐他的唇齒。練紅炎如她所願反被動為主動，將她口中的苦澀悉數奪走。

　　「夠不夠？」

　　「足夠了。」洛子嫻舔舔嘴唇，巧笑嫣然，「紅炎大人有那份心，子嫻就滿足了。」

　　洛子嫻那一連串的、在練紅炎看來屬於質問的問題，其實是她的試探。練紅炎表現出了在意的態度，所以洛子嫻想試試練紅炎為她考慮到什麼地步。洛子嫻以為她已經壓到練紅炎的底線，可練紅炎輕易就默認了。他的表現回應了她的期待。

　　「紅炎大人雖然不怎麼懂女人的心思，架不住紅炎大人是個好男人，果然我啊，只能愛您了！」洛子嫻眉眼染上笑意，歡快地撲進練紅炎懷中。

　　北郊的事情終於以不錯的結局告一段落。

　　練紅炎賠了一支通體碧綠的翡翠玉簪給洛子嫻，對玉簪上並蒂蓮花的紋飾洛子嫻什麼也沒說，盈盈一笑只管收下。

　　洛子嫻風寒痊癒後，配合著練紅明追查洛子熙的下落；但洛子熙實在太會逃跑，兩人合力都追查不到，只好把此事由「從急」變為「從長計議」。

　　洛子嫻猜測，她當年對母後施展魔法時魔力使用過度，以致血液浸染魔杖，而魔杖在第一次使用魔法後就封存，它機緣巧合（原理不明地）保存下那個魔法，成為類似魔法道具的存在，才使得和她血脈相連的洛子熙能夠使用。

　　按照這個思路，洛子嫻求教了裘達爾封閉迷宮的手法，畫出一個法陣，以血液為媒介將她的魔杖封閉使之沉睡，變成無法行使魔法的普通手杖。

　　東征已經平息，軍隊需要休養，西征還需累月經年的前期準備，練紅炎的工作重心由征戰轉移到朝堂。

　　練紅炎目前的勢力要對抗練玉豔和組織仍不夠看，所以雙方保持著相互利用。選拔軍事人才的體系由框架開始豐滿，一點一點構建。

　　練紅炎和組織一同看上了位於煌帝國西南方的巴爾巴德作為西征的跳板，由組織先行出手，對巴爾巴德展開了經濟滲透計畫。

　　牽涉組織的事情，練紅炎很少向洛子嫻提及，都是和練紅明商量。有練紅炎坐鎮帝都，練紅明抽出時間攻略了第71迷宮【但他林】。

　　練紅霸越長越漂亮，也越發「自成風格」，招攬手下頗為不拘一格。

　　練紅玉朝著武將的方向持續努力，有裘達爾照顧（欺負）無需擔憂。

　　練白瑛堅持她的理念，開始一點一滴接觸軍隊事務。練白龍堅持不懈一心一意鍛煉武學。

　　洛子嫻盡心盡力照顧練紅炎，打理王府事務；與練紅明保持和平友好；陪年齡尚小參與政事不多的練紅霸喝茶逛街；化解練紅玉和裘達爾的矛盾，沒什麼正事依然忙碌不斷。

　　時間一晃兩年。

　　練紅玉（14）出落得嬌俏可愛，卻仍是不經逗，稍加捉弄就臉紅掩面。

　　裘達爾（15）實力再上一個臺階，更加不受約束隨著性子做事，挑衣服的口味逐漸與煌帝國的風格產生了偏差。

　　練紅霸（14）甜美的嗓音在變聲期褪去了稚嫩，添了些磁性和成熟。

　　練紅明（22）依舊一副陰沉的模樣，沒事就宅在府裏喂鴿子。

　　練白瑛（18）堅信她的理念不動搖，練白龍（13）照舊一心一意地練武。

　　練紅炎（24）同樣沒有太大變化，要說的話就是身邊的人們都習慣了他（自以為）很帥的小鬍子，而洛子嫻（19）也學會幫他刮了。

　　秋日的太陽已經不是那麼毒辣，洛子嫻坐在庭院中喝茶曬太陽，順便看這兩年被她和侍女們養肥的松鼠「小懶」在特製的水車式籠子中拼命奔跑，一旦它停下爪子洛子嫻就幫它把籠子轉上幾圈。

　　渡過變聲期、愈發認為自己長大了、想早日為兩位哥哥分憂出力的練紅霸前些日子向練紅炎提出了迷宮攻略計畫，練紅炎考慮過後答應了，這些天便每天早出晚歸訓練練紅霸。

　　於是洛子嫻也每天訓練小懶，至今的成果是這只好吃懶做的松鼠肯為了一捧花生進行一次後空翻。

　　洛子嫻捏起一粒花生仁放在小懶面前，引它伸長爪子，而後帶動籠子轉動不得不跑。正玩著，王府的管事帶來一個消息。

　　「不是紅炎大人，而是指名道姓求見我？」洛子嫻微微蹙眉，得到肯定答復，斬釘截鐵道：「不見。」說罷又回身去逗小懶。

　　「那人說如果夫人您回絕，就把這個拿給您。」王府管事討好地笑著，讓身後的小廝搬上一只細長的木匣。

　　洛子嫻心頭一跳，沒來得及問，管事已經打開了木匣。

　　頂端嵌著完整一塊碧綠祖母綠的烏黑手杖，安靜的躺在木匣中的白絹上，迎來了它的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給紅霸配的音和想像中不太一樣

　　日野聰給明哥配音肯定不會是神威那種類型，突然好期待啊

　　炎哥是中村悠一配的，這個不用多說

　　放張小紅霸應個景


Chapter 13

　　洛子嫻上一次心臟這樣「撲通撲通」地跳，還是窺破練白瑛心思的時候。

　　她先檢查過沒有魔法才拿起魔杖。魔杖確實被封閉了，在聚集RUFU傳達算式命令上沒有任何幫助，如同手上空無一物。

　　無法使用就乾脆拿來做信物了嗎？洛子熙，她的哥哥，愛護過她憎恨過她，現在究竟想幹什麼呢？

　　洛子嫻皺起眉，不願意多想，吩咐管事：「帶他去正廳，讓侍女們退下，我隨後就到。」

　　洛子熙被引到待客的正廳，等了他預料以外一倍的時間洛子嫻仍沒出現，心中不由焦燥，走出正廳在前院來來回回地踱步。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洛子嫻才姍姍而來。

　　洛子熙看著神色冰冷、傲然屹立在廳前臺階上的洛子嫻，出言譏諷：「我以為你是在好好打扮，盛裝來迎接我這個哥哥，結果還是這麼寡淡的衣服，練紅炎連給他的愛妾打扮一下的錢都捨不得花嗎？」

　　「迎接你？要試試嗎？用這你從母後寢陵盜出來的、我的魔杖。」洛子嫻面若寒霜，舉起魔杖對準洛子熙。

　　「原來是在鼓搗你的魔杖，哼哼，你敢殺我嗎，子嫻？你通敵叛國，害死父王，現在還敢手刃兄長嗎？」

　　洛子熙似乎篤定洛子嫻內心備受煎熬，不會再對他動手。洛子嫻想的卻是，當年初見練紅炎時，練紅炎對洛子熙的評價就是「有勇無謀」。兩年前他集結不成氣候的強盜做勢力，好歹逃脫升天又成功隱匿兩年之久，讓她以為她這個哥哥也算有了長進，沒想到還是這般天真。

　　「你如果是來說服我，讓我承認你才是正確的這種論調，我就不客氣了。把你抓起來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洛子嫻仍將魔杖正對著洛子熙，洛子熙臉色陰沉片刻，硬是把陰鷙憎恨給壓下去，嚴肅地看向洛子嫻。

　　「我給你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呵。」

　　洛子嫻冷笑連連，就這麼迫切一定要她承認她錯他對嗎？原諒？她跟本不需要。

　　「殺了練紅炎。子嫻，只要你殺了練紅炎，我就原諒你。不止是我，所有洛的子民都會原諒你。」

　　「原來如此。」洛子嫻點點頭，在洛子熙放鬆的表情中冷淡地說：「你無法顛覆煌帝國，便將所有仇恨對準紅炎大人。兩年前也是，口口聲聲指責我，卻先將魔法指向紅炎大人。你憎恨紅炎大人倒也正當，但我以為以你狹隘的氣量，一定是將所有仇恨都對準我的，你說呢？」

　　「洛子嫻，你別不識好歹！」洛子熙的面目陰冷到了猙獰。

　　「那又如何？你敢這麼大搖大擺跑進王府，想必有所依託，儘管用好了，不過拆個院子，紅炎大人不會怪我的。」

　　洛子嫻蔑視著洛子熙，高傲的笑容讓洛子熙暴怒，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一躍而起。

　　與洛子熙同時迎面撲來的，還有翻飛舞動的黑色RUFU。

　　「墮轉……」

　　洛子嫻收起故意激怒洛子熙的驕傲姿態，看到並不意外的畫面還是不由抽了嘴角苦笑。洛子熙走到這種地步，固然有他的偏執，但她也著實推了一把。她不可能如他所願承認錯誤，所以她對他的逼迫無可回避。

　　無可回避，卻終究是難過。

　　洛子嫻內心的苦澀隨著洛子熙潰敗跪倒在地逐漸充滿整個內心。

　　洛子熙暗藏的兩個魔法道具被雷電魔法擊碎失效，軟劍折斷扔在地上，他已經沒了威脅。洛子嫻走到他身邊蹲下，輕聲細語勸道：「哥哥，放棄吧，回到天華去，自力更生過個安寧的生活，不論貴賤娶一個你喜歡的女子，將來有了孩子一家人也能幸福，何必要把自己困在仇恨的牢籠中？」

　　「……你說得對，子嫻。」洛子熙聲音黯啞，肩膀微微顫動，重複了一遍，「你說得對。」

　　洛子熙輕易的認同非但沒有讓洛子嫻松一口氣，相反，她從心底躥起一股涼意。

　　洛子嫻近乎直覺地站起來，同一瞬間，洛子熙抓起地上折斷的軟劍就向前突刺。

　　慶倖自己仍展開著防壁的念頭在洛子嫻腦中一閃而逝，她驚詫地看著劍柄上亮起的黑色複雜紋路，而後她的防壁便轟然碎裂。

　　洛子嫻反射性地舉起魔杖，阻擋勢頭不減的洛子熙。軟劍已經折斷，縱然能作為魔法道具破壞防壁，也不能對她造成致命傷害，她只需阻攔洛子熙即可。

　　洛子熙同樣明瞭這一點。他直接扔了軟劍，在洛子嫻驚懼的目光中握住魔杖的頂端，大力之下一層和手杖同是烏黑顏色的薄片彈開，露出被遮掩的一條切痕。洛子熙從魔杖中抽出了一片薄刃，然後，刺穿洛子嫻。

　　洛子嫻似乎還沒明白這瞬間的驚（= =這詞有問題嗎？）變，瞪大了眼睛看著沒入腹中的利刃。血一時未暈染開，席捲而來的疼痛卻是那樣真切地要將她吞噬。

　　洛子嫻抬起頭，洛子熙的臉上有冷漠、有快意、有憤怒與憎惡，卻偏偏沒有一絲半毫的愧疚不安、沒有惶恐、沒有後悔。

　　「哥哥……」

　　水霧氤氳了眼眶，洛子嫻對著洛子熙淒迷地笑了笑，換來洛子熙無情地將劍刃進一步刺入。

　　「你說得對，子嫻。比起練紅炎，我更恨的人是你。」

　　「是麼……」洛子嫻抓住劍刃，笑容和腳步都有些撐不住，「小看了哥哥，您和我都疏忽了呢……」

　　洛子熙大驚，立即就要回身，一方面是確認一方面也作為基本的閃避。可他只轉到一半，練紅炎的身影像是憑空出現，突兀地添加進視線畫面中。

　　洛子熙握著魔杖頂端的右手傳來滯澀的感覺，他眼前的畫面突然被放到極慢。

　　練紅炎閃身接住搖搖欲墜的洛子嫻，抱起她退到臺階處坐下，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

　　噴湧而出的鮮血晃花了視線，鋪天蓋地的痛楚覆蓋所有感官，洛子熙幾近昏厥，再度跪倒在地，右手墜在身前的地面上，能看到仍有細微的抽動。

　　練紅炎手起刀落，切斷了洛子熙的右臂。

　　然而對洛子熙而言，這還不算完。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上背部，隨著他前傾的勢頭，他的頭被人重重踩在地上，一把精製的黑色大刀貼著他的脖子落下，沒入地面的青色石板，粘稠的血珠沿著寒光凜凜的刀刃慢慢滑落。

　　練紅霸鬱悶地踩著洛子熙，踩一腳松一下再踩再松循環往復。

　　難得炎哥特意抽出時間陪他對打，這人攪合什麼！嫻姐通過魔法通信通道傳信給純純的時候他還詫異，還好炎哥警覺立即趕回來。那一劍捅下去，嫻姐好不好得了真難說了。該死，他能不能現在就把這人剮了？

　　練紅霸那邊怎麼處理著洛子熙練紅炎無心去管，他懷裏的洛子嫻狀況明顯非常不好。

　　「紅炎大人……我、有魔法可用……」

　　「怎麼做？」

　　緊要關頭，練紅炎和洛子嫻默契地跳過追悔，直抓關鍵。

　　「魔杖……」洛子嫻鬆開緊握劍刃的雙手，原本白皙的掌心此時血肉模糊，她按住傷口控制說話時的牽動，喘著氣艱難地繼續說：「魔力……您也……」

　　洛子嫻語焉不詳，練紅炎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需要魔杖來行使精細的操作，而她魔力不足，加上他的依然不夠。

　　「紅霸，去把裘達爾找來！別聲張但要快！」

　　練紅霸想了想，保險起見一刀下去揮斷洛子熙兩根腳筋，然後飛奔而出。

　　「子嫻，還有什麼？」

　　洛子嫻輕輕搖頭，眯起眼睛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右手不住地顫抖，洛子嫻仍執意抬起，覆上練紅炎的臉。

　　臉側感受著指尖的戰慄，練紅炎握住洛子嫻的手，貼上他的臉面，血液的粘膩和溫熱隨之而來。

　　「我……不想看不見你……紅炎。」

　　「你撐住，子嫻。」練紅炎聽著這告別一般的語句，心底卻冷靜地不可思議。他撥開洛子嫻的眼瞼，她的視線有些渙散。

　　「等不了裘達爾了。拔劍之後出血會加快，你明白嗎子嫻？」

　　不能昏過去，就是疼也要疼醒，一旦沒有在大出血之前完成魔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開始吧。」

　　*

　　上午才捉弄了練武中的練紅玉，心情爽朗而老老實實窩在自己宮殿裏用午膳的裘達爾看見風馳電掣而來的練紅霸時，爽快地招手打算招待他一起品評美食。結果練紅霸二話不說，抓住裘達爾舉在半空的手腕，拖著人又風馳電掣而去。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彈指（約等於五秒）功夫，服侍裘達爾的一幹埃爾薩梅的蒙面人一句「紅霸皇子好」還沒說完，自家MAGI就跟對方一起沒了蹤影。

　　被練紅炎交待了不要聲張，練紅霸含糊其辭地告訴裘達爾練紅炎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他。心情好的裘達爾不僅沒計較，還拿出魔毯帶著練紅霸全速飛到王府，那個速度讓練紅霸覺得他以後都不想再坐這種於他美麗的髮型和嬌嫩的皮膚有礙的玩意兒了。

　　找人和路途中都沒有耽誤時間，裘達爾這個移動魔力源到達的很及時，並且沒有讓練紅炎多費口舌，直率地接替了魔力消耗大半的練紅炎，替算式完成之後就昏睡過去的洛子嫻維持魔法。

　　魔法運轉了近一個時辰才停下，洛子嫻命是保住了，但身體狀況依然不容樂觀一塌糊塗。

　　練紅明接到洛子熙被抓的傳信匆匆趕來，迎面對上半張臉染了血色的兄王大人，大驚失色，聽聞是洛子嫻出事，才有些慶倖的放鬆下來。結果才一放鬆，自家兄王大人就又拋出一個重大言論。

　　「我要去攻略迷宮。」

　　練紅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帝都的局勢、組織的動態、軍事體系的構建、甚至洛子嫻也被當做理由搬出來，分析的條條在理，只為說服練紅炎眼下不是出門的好時機。

　　練紅炎認真聽完，說了聲「我知道」，卻是態度堅決不為所動。

　　練紅明眼見勸說無望，撓撓後腦勺，扣起雙手對練紅炎鄭重地一拜，直言不諱：「兄王大人，你是要為了洛子嫻去攻略生命屬性的迷宮嗎？」

　　「我不否認子嫻占了一部分原因。但這不是我第一次產生這個念頭，戰場上如果有類似治癒的力量會大有助益。現在因為子嫻的狀況，我不想再拖延下去。」

　　「為何不派紅霸去？」

　　「紅霸……再等等吧。」

　　練紅炎沒有闡明剔除練紅霸親自上陣的理由，或許他的攻略時間便是無言的答案。

　　第37迷宮【菲尼克斯】，裘達爾按照練紅炎的條件篩選後將之召喚出來，當即被練紅炎攻略，連帶迷宮與外界的時間差，練紅炎從離開王府到歸還，這一趟迷宮攻略的旅途僅僅為期七天。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想看不見你……紅炎。

　　↑這句話要這麼看

　　身體不適的妾身我超級想直接寫子嫻不幸亡故，然後本文END啊QAQ

　　表情分別很有趣的兄弟三人，當然炎哥難得全黑的表情是重點(///▽///)


Chapter 14

　　練紅炎如願以償攻略下生命屬性的迷宮，魔神【菲尼克斯】正擁有他想要的「治癒」之力，七天的外出帝都風平浪靜，回到王府洛子嫻的傷被順利治癒。

　　事情遂心至斯，練紅炎的心情卻不見轉好，連帶著整個王府的氣氛都沉重壓抑。

　　收了洛子熙的好處、替他多傳了一句話、多送了一個木匣的管事，練紅炎讓人處理了。換做平時，這種事情洛子嫻會找個合適的理由安撫僕從們；現在洛子嫻不在，這等瑣事又不在練紅炎的事務範疇，可憐王府不解實情的僕從們真的以為洛夫人是「偶感風寒」，於是他們的皇子殿下積火難消才遷怒了管事，一時人人自危，走路說話俱是提心吊膽，生怕弄出響動惹來殺身之禍。

　　僕從們誤會歸誤會，絲毫不關練紅炎的事，他心情不好的誘因，一是被關押在牢中半死不活、捅了妹妹一劍猶覺不足的洛子熙，二是洛子嫻被傷事件的收尾。

　　洛子熙是打探好了時間的，刻意趁他外出找上門來，那般底氣十足認為自己能成功殺死洛子嫻並逃脫，依仗的就是那柄軟劍暗藏的黑魔法道具屬性。洛子熙對妹妹的實力有清楚的認識，一開始攜帶的兩個魔法道具只是誘餌，他的計畫便是假裝不敵而後趁機刺殺，改造洛子嫻的魔杖也是留作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後招。

　　那麼問題就來了，洛子熙那柄軟劍是哪里來的？普通的程度不足以騙過洛子嫻，結合洛子熙的墮轉，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組織對此事沒有推脫，裘達爾作為中間人送上資料時，還捎帶了組織有模有樣的致歉。

　　或許洛子熙真的是化名與組織接觸，但練紅炎不相信組織沒有詳細調查就送他魔法道具利用他做實驗。關鍵在於組織已經退讓一步，他找裘達爾救洛子嫻、讓裘達爾召喚迷宮兩件事上，組織也默許沒有阻撓，這讓他不好進一步深究什麼。

　　這樣一來只好委屈了洛子嫻，差點兒沒命卻連個真正的說法都得不到。

　　走廊上吃痛的驚呼聲打斷了練紅炎的思路，他轉了轉手中的竹簡，下一刻練紅玉捂著撞紅的額頭急匆匆地跑進屋。

　　「身為武者，不能總冒冒失失的，紅玉。」

　　「是，紅炎哥哥。」練紅玉以袖掩面，羞愧地應下。

　　練紅炎視線投在竹簡上，狀似不經意地問：「你這麼著急，子嫻醒了？」

　　練紅炎用【菲尼克斯】對洛子嫻進行治療後，洛子嫻並沒有醒來。等過一盞茶的時間，洛子嫻也絲毫沒有要清醒的跡象，練紅炎的心情隨著期望一起沉底。

　　【菲尼克斯】對此的推斷是：洛子嫻保命用的魔法將身體機能降到了最低，而身為魔導士的她與魔神相性不好，身體還未接受「已經被魔神治癒」的事實，所以需要一定時間緩衝。

　　練紅炎平靜地接受了。他外出攻略迷宮的七天，將洛子嫻近身事物一應交給了練紅玉，於是繼續讓練紅玉照看，他本人一次也沒有再靠近洛子嫻。

　　他不想再重溫一遍兩年前的緊張焦慮。

　　不知內情的練紅玉顯然對哥哥的作法不解並失落，但又深以為哥哥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男人，便時不時要偷跑過來一趟。若是練紅炎忙碌就不做聲地回去，若是他表現出閒散的狀態，就上前報告洛子嫻的狀況，「面色恢復紅潤」、「皮膚恢復光澤」什麼的，都被練紅玉拿來作為引誘練紅炎去探望的理由。

　　練紅玉不說每個時辰來一趟，三天下來也來來回回跑了數次，但慌張到自己撞柱子這是頭一回，練紅炎合情合理地猜測練紅玉帶來了他想要的消息。

　　看似是被先前那些雜事煩擾，練紅炎心情不好的根因，終究還是洛子嫻久久未醒。

　　「醒了。」經練紅炎提醒，練紅玉急切地說起正事：「紅炎哥哥，子嫻姐姐吐血了！」

　　練紅炎一怔，片刻之後扔下竹簡，對練紅玉擺擺手：「你先回去。」

　　「可是紅炎哥哥……」

　　「你先回去，紅玉。」

　　練紅炎重複了一遍，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喜怒，神色還停留在呆怔時的面無表情。

　　練紅玉猶豫了一下，最終聽從。

　　「……是，我先代哥哥照顧子嫻姐姐。」

　　練紅炎實際上沒有遲練紅玉多少，他進屋時洛子嫻正因為嗆了漱口水咳個不停。

　　汀蘭端著的銅盆中積了一灘黑血，練紅玉坐在洛子嫻身邊輕輕拍打她的背部。聽見響動，三人紛紛將視線轉向練紅炎。

　　汀蘭規矩地行禮，練紅玉驚喜地叫了一聲「紅炎哥哥」。

　　練紅炎換了練紅玉在洛子嫻身側坐下，抬手要拍又怕自己力道過重，便撫著脊背幫洛子嫻順氣。

　　洛子嫻平穩了呼吸，抓住練紅炎的手臂向他看去，練紅炎神色沉穩，帶著些許的放鬆。

　　洛子嫻抿嘴，無奈而又釋然地苦笑，沾了血跡的雙唇染著異樣的妖豔。

　　「紅炎大人，松了一口氣嗎？」

　　「嗯。」

　　練紅炎拿起一旁預備的軟棉布，沾了水將洛子嫻嘴唇上的血跡細細拭去；做完這一項他特意抬起洛子嫻的下頜，左右扭轉她的腦袋看了看，仿佛確定了眼前正是完好無損的洛子嫻，然後將她擁入懷中。

　　洛子嫻埋頭在練紅炎肩窩，雙手環抱練紅炎腰際，此刻緊密的相擁讓她安心，相信練紅炎也是一樣。

　　練紅玉知趣地帶著汀蘭退下，洛子嫻汲取了足夠的溫暖才貪戀的鬆手。

　　「這一次倒是我變作洪水猛獸，嚇得紅炎大人要先做好生離死別的心理準備才敢來看我，子嫻該罰。」

　　「你當吐血是小事？」

　　練紅炎不贊同地皺眉，洛子嫻故作為難地調侃：「我和您客氣您還當真了？」

　　「你不必跟我客氣，罰你的時間酌情押後就是了。」練紅炎捏著洛子嫻的下頜輕輕晃了晃。

　　「所以說您才是慣會順杆子爬。」洛子嫻不滿地低喃，見練紅炎挑眉，為了不繼續給練紅炎有機可乘的機會，她立即轉移話題：「吐出來的是體內的淤血不礙事，但身體被治療的狀況卻很奇妙，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是魔神，第37迷宮【菲尼克斯】，生命屬性。」

　　練紅炎將裘達爾幫忙維持魔法、他攻略【菲尼克斯】以及洛子熙關在牢中等待處置等事向洛子嫻做了簡單說明。

　　洛子嫻聽完沉默良久，最後下定決心般雙手握住練紅炎的左手，抬起頭眼神清明地直視練紅炎。

　　「紅炎大人，妾身惶恐。」

　　「無需惶恐。」練紅炎右手覆上洛子嫻的臉頰，拇指輕緩的摩挲她的唇角，「我考慮過認為合適，不單純為了你。」

　　「您認為我是怕紅明殿下詰難才惶恐嗎？」

　　「還有其他什麼？」

　　雖然練紅炎並不認為其他什麼因素就需要洛子嫻惶恐，但洛子嫻的嚴肅讓他很是好奇。

　　「是期待，紅炎大人。您對我的態度超出我的期待太多，這會讓我產生更加龐大、更加貪婪的期待。這份期待會毀了我，我很惶恐。」

　　練紅炎態度端正地思考了洛子嫻的話，然後誠實地承認：「我無法理解。」

　　「雖然不明白，但若是讓你感到痛苦，我可以適當按照你的意願去做。」

　　「噗！」

　　這麼快已經將身份、立場、處境之流考慮在內，練紅炎的「適當」讓洛子嫻忍不住笑了出來。反觀練紅炎無辜的模樣，洛子嫻抱著被子倒在床上歡快地笑個沒完。

　　「紅炎大人，您什麼都不用做哦，子嫻就是愛您這個樣子。」

　　在練紅炎的灼灼目光中終於笑夠的洛子嫻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跪坐起來摟住練紅炎。

　　「我的惶恐不安想必會被這樣心誠正直的紅炎大人打消吧，這是種甜蜜的惶恐，紅炎大人不懂的。」

　　「我也不想弄懂。」

　　「弄不懂就算了，竟然嫌棄地白我一眼，真過分啊紅炎大人。」洛子嫻笑盈盈地湊近，將重心全部壓給練紅炎。

　　練紅炎掃了一眼近在咫尺含笑的眉眼，移開視線時撞上洛子嫻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歎了口氣，練紅炎把洛子嫻從身上捉下來，端端正正放好。

　　「真夠孩子氣，才一醒就玩火？」

　　「算不算得上玩火，這得取決於紅炎大人的心情吧？荒唐事紅炎大人也幹過，妾身只是想知道紅炎大人會不會更荒唐一點？」

　　洛子嫻饒有興致的模樣讓練紅炎噎了口氣，悶聲道：「子嫻，你越來越會得寸進尺了。」

　　「妾身一直喜歡跟您得寸進尺，您第一天認識妾身嗎？」洛子嫻嫣然一笑，「真的是恍若隔世呢，能再一次戲弄紅炎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大高老師最近控眼鏡麼，四只MAGI就剩沙蘿莉，啊不緹特斯沒戴眼鏡了

　　書卷氣息的裘達爾，一副苦惱的樣子呢，兩格的智商不是你的錯→v→


Chapter 15

　　洛子嫻慵懶地趴在湖上木橋的欄杆上，從手邊的細瓷小碟中撚了魚食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湖裏投撒。

　　一池錦鯉都擠過來，歡快地爭搶。洛子嫻捏起一塊沒碾碎的魚食兒，朝最大那一條金紅的漂亮錦鯉扔了過去。被砸中的錦鯉倏地受驚，猛地一竄，將聚成一團的錦鯉們都嚇得遊散開去。

　　洛子嫻把吃飽了花生扒著瓷碟睡覺的小懶挪開，端起碟子將魚食兒細碎地撒入水面。沒一會兒，不長記性的魚兒們又三三兩兩遊回來，熱熱鬧鬧擠在一起開搶。

　　玩弄夠一池無辜的錦鯉，洛子嫻仍是懶懶地不想挪動，換了個枕著手臂的姿勢趴著，用指尖輕輕去觸小懶的鬍鬚。

　　距離洛子熙事件已經過去大半年。

　　洛子嫻醒來一旬後練紅炎才准許她對洛子熙的探視。沒人知道這反目成仇的兄妹二人談了些什麼，練紅炎沒問，洛子嫻便沒說。

　　回到王府洛子嫻又病了，這次除了真的是「偶感風寒」，醫生還判斷她「憂思過重」。

　　慎重思考後練紅炎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把洛子熙交給你處置如何？」

　　洛子嫻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回答：「我雖恨哥哥，但於我自己而言我無法狠下殺手，於紅炎大人的女人這個立場而言，我應當為紅炎大人分憂乾脆地解決以免後患。紅炎大人，我真的會憂思過重的。」

　　洛子嫻這麼說了，練紅炎沒有讓她為難，處理的結果也沒有告訴她。練紅炎沒說，洛子嫻便沒問。

　　洛子熙的事情平息後過了些時日，練紅炎得了空閒，著手和裘達爾安排了練紅霸的迷宮攻略。顧慮到練紅霸終歸是年幼，練紅炎還想順便鍛煉一下練紅霸的親兵，捎帶上他的一些部下，於是整合出一支頗具規模的迷宮攻略大軍。

　　原本練紅炎一起跟去就讓多數人對練紅霸能成功攻略不抱期待。練紅霸同樣抱著刷經驗值的心態，見識了天書般的托蘭文後，更加堅定了奉兄王大人為王自己只要鞍前馬後就好的信念。

　　練紅霸這種不想攻略了做個眷屬更好的念頭在見到第14迷宮的魔神、滿臉寫著被男人拋棄眼淚弄花了妝容的【列拉金】後微妙地上漲，可惜（表面上）性格乖僻的【列拉金】因為被男人拋棄過所以發誓不跟劈腿男人混，於是擁有三個魔神的練紅炎被狠狠嫌棄了一番，練紅霸只好莫名其妙就攻略成功了。

　　這是回到帝都後第五天，練紅霸登門拜訪時笑話一般講給洛子嫻聽的。

　　練紅霸同時帶來了事務繁忙分（求不框啊哭）身乏術，只得暫時留在宮中無暇回府的練紅炎的囑託。內容大致是讓洛子嫻安心待在王府，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萬毋「憂思過重」。

　　洛子嫻對著練紅霸那窺破了什麼似的「我都懂」的燦爛小笑臉，以不變應萬變只管微笑。她發自內心的真切地認為練紅炎一定是被【列拉金】又是「劈腿」又是嫌棄的給刺激了。

　　嘛，雖然也不能說練紅炎從沒劈過腿就是了。

　　洛子嫻壞心眼地想著，從發間抽出並蒂蓮花紋樣的碧綠玉簪，撫摸著柔柔地笑了笑，複又簪回發間。自她認識時，練紅炎已經是個好男人，所以她才不管練紅炎有她之前的事情。皇宮的慣例、紅貴妃的干涉？練紅炎就是練紅炎，沒她的時候都不肯就範，別說現在寵著她。她要「憂思」些什麼啊，這呆男人……

　　然後，這個犯呆的好男人又過了十天仍沒露面。

　　洛子嫻對著小懶的鬍鬚戳來戳去，終於把小懶弄醒，一溜煙兒跑了。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扔下我。」

　　洛子嫻趴到欄杆上重重歎了口氣，練紅炎揶揄的話語突然就傳進耳中。

　　「等急了？」

　　洛子嫻被嚇得打了個激靈，胳膊一抖就把盛放魚食兒的瓷碟碰入了湖中。

　　「紅炎大人……」洛子嫻面有幽怨地看向站在湖邊的練紅炎，而後更加幽怨地發現小懶就趴在練紅炎肩上。

　　「您走路不帶聲兒，故意嚇我啊。」

　　洛子嫻撐著欄杆直起身，晃了晃沒站起來，沖練紅炎抬起手說：「紅炎大人，妾身腿酸了。」

　　練紅炎好笑地走上前，把洛子嫻從地上撈起來。

　　險些喪命之後，洛子嫻就更看開了些，戲弄他使喚他也敢明著來，只是一不正經就對他自稱「妾身」這點太容易辨認。

　　洛子嫻順勢伏在練紅炎懷裏，纖纖玉指戳著他的肩窩，順手也把某只拋棄主人的礙事松鼠捉下來丟開。

　　「不需要忙這麼久的，貴妃娘娘又拘著您不放了。」洛子嫻用的是陳述句。

　　「沒什麼的，不用多想。」練紅炎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看似平和隨意，卻讓洛子嫻由心底升起一股違和的不適。

　　一般這個時候，練紅炎不是要說練紅明和他共苦的嗎？怎麼這次改表明清白了，難道還被【列拉金】刺激著沒緩過來？

　　三天後，洛子嫻心底模糊的違和感得到了證實。

　　午後，洛子嫻看完帳本有些犯困，剛好小懶跑來蹭著她的手背求零食，她就拿了塊糕點逗它。正逗得小懶又撲又跳，裘達爾坐著魔毯悠閒地從空中晃了下來。

　　「你還有閒情逸致玩松鼠。」

　　裘達爾戲謔的笑臉讓洛子嫻心頭一跳，他的下一句話則讓洛子嫻的心情完全沉了下去。

　　「紅炎要娶老婆了，你還不著急？」

　　「紅炎大人沒和妾身說過這種事情。」

　　洛子嫻臉色難看而僵硬，裘達爾看她被打的措手不及十分歡樂，沒有刁難就道出實情。

　　「是紅炎和紅明他們老媽看中的，就剩紅炎點頭走個形式。紅明來當說客現在就在書房呢，我看見了。」

　　洛子嫻一口氣哽在胸口，悶得她渾身上下不暢快。

　　紅貴妃雖然遠見不足，但混到現在的地位果然宮鬥技能很是純熟，看不得練紅炎寵她，自己無可奈何就釜底抽薪借刀殺人。給練紅炎添個王妃，管那個女人什麼身份什麼性子，除非對方喜歡的也是女人，否則她絕對不會好過！

　　洛子嫻冷靜片刻，迅速整理思路發問：「紅明殿下的籌碼呢？他和紅貴妃認為能打動紅炎大人的條件是什麼？裘達爾君又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要告訴妾身？」

　　「皇宮裏有流言，紅玉知道後特意去偷聽來的。說是什麼宰相家的女兒，家族很有勢力？紅炎已經很無聊了，你還好一點，如果換個無趣的女人讓紅炎更沉悶一點，我會受不了的。我原本可是很看好紅炎的。」裘達爾掏著耳朵，一副嫌棄麻煩的模樣。

　　「裘達爾君和紅玉殿下都有心了，妾身改日相謝。容妾身先行失陪。」

　　「不用『失陪』。」裘達爾露出孩童般天真可愛的笑臉，指指自己，「我也去。」

　　*

　　「兄王大人，江宰相是文官之首，在朝中門生甚多，為了局勢穩定練玉豔和組織一時也不敢動他；有了他就能打開我們現在無所進展的局面。」

　　「我知道。」練紅炎一手支著下巴，聲音淡薄的聽不出態度。

　　「兄王大人心裏有數，那多的我就不再贅述。只是兄王大人，你猶豫，還是因為洛子嫻吧？」

　　練紅炎微微皺眉，說：「我不喜歡這種方式，紅明。」

　　「三年前你絕不會這麼說，不會用喜好來論策略，兄王大人。」練紅明直白地戳穿。

　　「兄王大人恕罪。洛子嫻是個聰明的女人，傾心兄王大人，實力不弱，紅霸、紅玉、裘達爾他們都認可，有東征的兩年時間做基礎，可以說很難找到比她更適合兄王大人的女人。可正因為她太適合兄王大人，她才不應該留在兄王大人身邊。」

　　練紅明頓了頓，見練紅炎用心聽著沒有發怒的意思，繼續說：「洛子嫻合你心意，她知道她合你心意，也知道怎麼做能更合你心意。她太適合你，相對的，她會太過吸引你。兄王大人，你為她動搖太多這很危險。請不要忘記你是煌帝國第一皇子，你想要的是整個天下。洛子嫻，值得你用天下來換嗎？」

　　「原來你是這麼想。所以一直和子嫻不睦？」

　　「是。」

　　練紅炎雖然認真考慮了練紅明的話，但沒有繞進練紅明的思路中，仍保持著自己清醒的認知。

　　「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我對子嫻也的確……但你盡可以放心，子嫻不會成為我的阻礙，相反會是助力吧。要說理由的話……」練紅炎斟酌了一下用詞，「因為子嫻是個聰慧的女人。」

　　練紅炎一番簡明扼要的反駁讓練紅明有些驚訝和意外。原來兄王大人早就考慮過他和洛子嫻的關係，既然考慮過還要按著洛子嫻的步調走，不是有陰謀裝給人看就是太寵著她。真相……練紅明真心希望是前者。

　　「即便我不針對洛子嫻，兄王大人還是該慎重考慮這樁婚事，你跟母妃硬拖著也不行。母妃費了一番功夫才讓江宰相夫婦鬆口，江家從各方面看也都是好的聯姻對象，對兄王大人大有助益。」

　　「以策略而言你說的沒錯。」

　　話題離開洛子嫻回到聯姻上，練紅炎好不容易柔和下來的臉色也恢復成一潭死水，練紅明幾乎可以斷定他接下來要重申「但我不喜歡這種方式」，結果先傳進耳中的卻是相當驚悚的一句：「那幹嘛要娶江家女兒，直接娶江宰相不就好了！」

　　書房的門被推開，洛子嫻臉色陰沉地走進來，後面憋笑憋得很辛苦的裘達爾對練紅炎和練紅明擺了擺手。

　　「您沒告訴我您要娶妻，紅炎大人。自您回到帝都過去十八天，自紅霸殿下傳話過去十三天，自您回王府過去三天，您一直沒告訴我您要娶妻。」

　　「我是九天前知道的。」練紅炎換了只手支著下巴，微微眯起眼睛，整個人氣勢一凜。

　　洛子嫻沒感覺到練紅炎的不悅似的，完全不做退讓。

　　「就是說您不打算讓我知道了？」

　　「不行嗎？」練紅炎神色冰冷，周身透出的殺伐之氣已有威脅之意。

　　「不行。」洛子嫻臉色泛白，卻死死盯著練紅炎，「我不同意！」

　　練紅炎瞥了一眼持續驚詫中的練紅明和捧腹倒地的裘達爾，繼續一本正經的故作深沉地「哦」了一聲，疑問語氣。

　　「您愛她嗎？」

　　「從沒見過。」

　　「那麼，您愛我嗎？」

　　「我……需要你。」

　　「您需要宰相的勢力勝過需要我嗎？」

　　「不（是）……沒有什麼比較的意義。」

　　「我以為您不是必須要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實現野心的男人，如果您一定要那一方勢力，我拿來給您您是不是可以拒絕這門婚事？」

　　「等等，子嫻……」

　　「我不會和其他女人一同侍奉您的。我從未在乎妻妾的身份是因為您身邊只有我，我是妻是妾沒有差別。但如果我作為侍妾是因為您要留著位置娶妻，子嫻無心奉陪。請不要說您會一如既往的寵我，不會有任何改變。您不了解女人，一旦對方認定您是夫君，那麼她與我絕無法共存。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東西，矛盾、惡意、爭鬥，原本不應該打擾您的事情您管是不管？即便不死不休我也不會退讓，我殺了她您會毫無芥蒂、即使毀掉您的名聲嗎？問題太多我不想一一去說，結論是我不同意。如果您要我，就拒絕；如果您突然發現我是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您想換個聽話懂事識大體的，請先讓我消失，那樣才不會阻礙到您。您曾說過會適當按照我的意願去做，您考慮看看適不適當吧。我不和別的女人分享紅炎大人，到死為止都是。您決定換女人的時候，請先殺了我！」

　　洛子嫻控制不住情緒，說完立即逃離了書房。

　　裘達爾終於不用再忍耐，放開了拼命地笑。

　　「女人的嫉妒果然很可怕啊哈哈哈哈。紅炎你玩太大了，這種情趣你在她屋裏玩才划算，賠大了吧哈哈哈哈。果然洛子嫻在你就特別有趣，千萬別換啊紅炎，哈哈哈哈哈哈……」

　　練紅炎按著額頭傷神，不理會抽風的裘達爾。

　　等裘達爾笑的差不多了，練紅明輕咳一聲，說：「你確實玩過頭了，兄王大人。」

　　「誒？紅明你竟然幫洛子嫻說話？繼續繼續。」裘達爾替沒發話的練紅炎催促到。

　　練紅明無奈地看了一眼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裘達爾，見練紅炎沒有出言制止，只好繼續。

　　「母妃那邊還請兄王大人自己去回絕。這麼一來，你要讓洛子嫻成為王妃嗎？名正言順才方便做事。」

　　「不。」練紅炎放下手臂，恢復了內心安定不可動搖的常態，勾起嘴角一笑。

　　「子嫻會是我的皇后。」

　　                    

　　作者有話要說：

　　把那句「我也這麼覺得」擦除後，炎哥這表情可以搭配很多畫面，重點當然是很帥(///▽///)


Chapter 16

　　練紅明對練紅炎寵愛洛子嫻的程度有了個別開生面的認識。

　　「子嫻會是我的皇后。」

　　這種等一切困難和障礙都掃清讓洛子嫻直接為後的話都說了出來，兄王大人為什麼堅信洛子嫻會是他的助力不會對他有所阻礙啊？

　　練紅明突然有些佩服洛子嫻。與其說兄王大人迷戀她至此，真正重要的是兄王大人對她交付了信任吧。

　　「兄王大人，你的決斷我明白了，今後我會以皇嫂之禮相待。但你真的不等這次的風頭過去之後娶洛子嫻為王妃嗎？她做了王妃有些事情才好為兄王大人分憂，也可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不行，紅明。成婚之後母妃和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就該拿另一件事做文章了。」

　　「子嗣。」練紅明當即會意，「我明白了兄王大人。」

　　「雖然我沒明白你們在說什麼，但似乎會有很有趣的後續，也讓我加入吧，紅炎。」裘達爾的笑容張揚恣肆，絲毫不怕練紅炎拒絕。

　　「這是你的決定嗎，裘達爾？」練紅炎在「你」上加了重音。

　　「啊，我早就嫌那幫老頭子煩人了。」裘達爾擺擺手，揚起嘴角戲謔地一笑：「玉豔也一樣。」

　　*

　　去哄洛子嫻之前，練紅炎先進了趟皇宮，跟紅貴妃把婚事推了。面對紅貴妃惱怒的責問，練紅炎絲毫不承認與洛子嫻有關，跟紅貴妃分析了他現在不宜成婚不宜有子嗣的諸多理由。紅貴妃顯然沒聽進去，練紅炎也不指望她聽進去，敷衍過這件事他就滿意了。

　　紅貴妃心中有怨，但到底沒跟兒子死磕。她與江宰相夫人是言辭模糊的通了個意向，互相心裏明白，但說到底只要練紅炎不點頭，誰也不敢貿然提到明面上。紅貴妃和江家一起得了難堪，又不能怪練紅炎「不識好歹」，誰讓她們自恃過高以為練紅炎一定會承情呢，難堪也只得忍氣吞聲。

　　不高興的紅貴妃難得沒提要練紅炎留下用膳並順便留宿皇宮。了結這樁事練紅炎心情暢快不少，也顧不上用晚膳，徑直回王府去找洛子嫻。

　　洛子嫻同樣沒有用晚膳——她已經睡下了。

　　不過華燈初上，練紅炎看著卷了厚厚兩層錦被蜷在床最裏面的洛子嫻，好笑地搖了搖頭。

　　練紅炎本想將洛子嫻叫醒，可他抽走一層被子洛子嫻只是哼了兩聲、更加往蠶繭狀蜷了蜷，他便作罷了。翻出一本留在洛子嫻這邊的兵法書，心不在焉地看著。

　　細碎的低吟聲把練紅炎的思緒猛地拽回現實，他扔下一直沒翻過頁的兵書快步走到床前，先將床邊的小燭臺點亮。

　　洛子嫻臉上滿是痛苦，裹成一團的身體瑟瑟發抖，練紅炎掀開被子一摸，她滿身的冷汗。

　　「子……」

　　練紅炎還沒強行把洛子嫻叫醒，洛子嫻自己先驚坐起來。練紅炎閃得快沒讓她撞上他。

　　洛子嫻蜷腿抱著小腹，彎腰額頭抵在膝蓋上，從她大口喘氣的狀況判斷顯然是做了噩夢。

　　練紅炎抬手按在洛子嫻肩頭，希望能幫她鎮定下來，誰知洛子嫻一悚，打開他的手同時繃起身體退後，擺出十足的防禦姿態。

　　「紅炎大人？」洛子嫻訝然地看著練紅炎，驚疑不定地掃視了四周。

　　練紅炎回想洛子嫻驚醒的動作，她確實有可能沒意識到他在，所以反射性地防禦他可以理解，但眼下她仍沒有放鬆對他的警戒，這算什麼？

　　洛子嫻的問題回答了練紅炎。

　　「您是真的還是夢中的？」

　　練紅炎毫不客氣地捏住洛子嫻的臉頰用力。

　　「疼！」洛子嫻掙脫練紅炎的狠手，揉著被捏紅的臉頰想縮回被子裏，卻被練紅炎搶先扔了被子抓到身前。

　　練紅炎的動作並不溫柔，又板著臉聲音低沉地來了一句：「說清楚。」原本就心有幽怨的洛子嫻這下更加委屈，垂著頭不肯看練紅炎，嚅嚅到：「我夢到您把我殺了。」

　　「……」

　　練紅炎語塞。她吼他想換女人要先殺了她，他以為她是篤定了他不會才有恃無恐，這模樣……不相信他能回應她那「貪婪」的期待嗎？沒有自信她能與他對等？

　　練紅炎仍舊冷著語調：「現在害怕了？」

　　「我會害怕嗎？我怕死的話當年逃亡到雷姆或者馬格諾修泰德去不就好了，怎麼會在以為紅炎大人是個殘虐嗜殺之人的時候以身犯險歸降於您呢？您要聯姻是出於政治考慮我懂，可是您又不愛她，一個您見都沒見過的女人，您不覺得留下我更合適嗎？您現在是會多一些麻煩，但將來您不需要顧慮宰相家的勢力。況且您說您需要我，為什麼不能為了您願意寵愛的我稍微辛苦一點呢？我也會盡心盡力做我能做的啊！」

　　言及於此，洛子嫻再次情緒激動起來。

　　練紅炎從洛子嫻的話中聽出了他希望她有的態度，但洛子嫻對他仍是信心不足。

　　「你希望我留著你，卻夢到我殺了你，不相信我會如你所願？」

　　「我本來相信的啊！紅炎大人待我一如恩愛夫妻，我怎能不懂？我一開始是沖著紅明殿下去的，可您說了您早就知道，不告訴我是不打算讓我知道。您不要我了還不讓我難過嗎？我知道了，因為我威脅您，您來責怪我是嗎？您責怪我也不改！紅炎大人是我的，屬於我的時候只能屬於我！」

　　洛子嫻情緒過於激動，話語間思緒混亂，不僅沒注意練紅炎平和的語氣，一步步地曲解了練紅炎的本意。

　　堆積滿四肢百骸的失落吞沒洛子嫻，她抓住練紅炎的手臂猛撲上前，一口咬在練紅炎肩窩；她只想瘋狂地宣洩一番。

　　兩次被洛子嫻咬肩膀，練紅炎的心境頗為不同。上一次不想失去、瘋狂的人是他，這一次他看洛子嫻瘋狂，因為不想失去。

　　練紅炎動作溫柔地擁住洛子嫻，被溫暖包圍的洛子嫻緩緩鬆口，感受著一旦失去只會更加冰冷徹骨的溫暖，放開了痛哭起來。

　　練紅炎沒料想到，一愣過後抱緊洛子嫻，輕撫她的腦袋和脊背。輕柔的力道由練紅炎小心控制著，一直一直，直到洛子嫻收住眼淚，停止抽泣，輕輕推開他。

　　洛子嫻已然平靜，面露愧色看了一眼練紅炎肩上被咬出淤血的牙印，向練紅炎道歉。

　　「我放肆了，紅炎大人。」

　　「不礙事。」練紅炎盯著洛子嫻，她神色堅決，他等她說出想法。

　　「子嫻讓您為難了，我會走的，離開煌帝國，不會再以死威脅您了。」

　　練紅炎很鬱悶。前面還宣告對他的佔有，這麼快就改口翻臉，他不由放低聲音多問了一句。

　　「你打算去哪兒？」

　　「黑暗大陸。」

　　「胡鬧！黑暗大陸什麼都沒有，你怎麼生活？」練紅炎被洛子嫻的答案一驚，順口說完才想起這個話題根本毫無意義。

　　「我自有辦法，紅炎大人無需擔心。雷姆也好，馬格諾修泰德也好，都是您未來的敵人，我不想與您對立。」

　　「不想與我對立就別想著走，待在我身邊好好陪著我。」

　　「紅炎大人，您這是強人所難……」

　　洛子嫻才面露難色，下一瞬就被練紅炎扣住下頜帶到他近前。洛子嫻別不過，被動地讓練紅炎抱進懷裏。

　　「婚事我已經推辭了，你還為難嗎？」

　　「咦？」洛子嫻一怔，驚詫道：「您說什麼？」

　　「你自己想，這件事的蹊蹺之處。」

　　練紅炎這麼說，那就一定有哪里出現了偏差。洛子嫻從裘達爾出現開始細細回憶，想著想著柳眉一蹙，然後臉色越來越「精彩」。

　　「我問您不打算讓我知道時，您回答的是問句；後面語焉不詳，一度要打斷我……」

　　「嗯。」練紅炎捏著洛子嫻的下頜輕輕晃了晃，在她不想面對慘澹現實的眼神中態度認真端正地宣佈：「我在戲弄你。」

　　洛子嫻咬著下唇，滿目委屈。

　　「您怎麼能拿這種事來玩！」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本來就要推掉，先前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跑來問我一時興起而已。」

　　「一時興起……」洛子嫻噎了一下，「您的一時興起要把我玩壞了。」

　　「我也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連打斷你做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練紅炎揶揄著，刮了刮洛子嫻哭腫的眼眶。

　　洛子嫻羞紅了臉，被練紅炎攬著腰又無法躲進被子裏逃掉，乾脆跟練紅炎嘴硬到底。

　　「下午是我不冷靜失察，可剛剛是紅炎大人趁人之危吧？」

　　「我沒故意說什麼，是你誤解我的意思。」

　　「您既知道我想岔了，不開門見山的解釋清楚盡說些玄乎的，還不是趁人之危？」

　　「那就怪你有機可乘。」

　　說也說不過練紅炎，洛子嫻眯起眼睛，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扭開頭不搭理練紅炎了。

　　好在練紅炎是一個很有章法、做事按照自己的章法套路來、不怎麼受別人干擾的人，洛子嫻不理他他也不在意，含住她的耳垂舔了舔，解開了她的中衣。

　　洛子嫻面色一窘，按住練紅炎的手，義正言辭道：「您覺得現在做這個合適嗎，紅炎大人？」

　　「合適。」

　　練紅炎想的話，什麼時候都合適。這麼淺顯的道理她竟然還問，洛子嫻認識到今天她的「聰慧」實在是沒給她工作。

　　「鑒於您對我的驚嚇，我一個月都不想讓您留宿，您再繼續我就真去黑暗大陸了。」

　　「我說過，我會抱緊你，不會把你弄丟的。」練紅炎停下動作，撫過洛子嫻之前被他捏紅的臉頰，為難地皺了下眉，「不想讓我留宿……那就去我房裏吧。」

　　「紅炎大人，我說笑、說笑！隨您可以了？」

　　被練紅炎隨便披了件外衣抱起來，洛子嫻匆忙制止。真讓練紅炎抱她回他房間，從明天開始某幾個人新一輪的嘲笑就要接踵而至了。

　　練紅炎放下洛子嫻，不滿她心有雜念，對稱地捏了她另一半臉頰。

　　洛子嫻無奈莞爾，抿起嘴嫣然笑道：「我看著您，只看著您。」

　　然後，溫柔繾綣，抵死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因為207話有些糾結的作者，請溫柔地對待這一章

　　本章就放張溫柔的圖片吧，快看沙蘿莉柔美的線條


Chapter 17

　　洛子嫻醒來已然是午後了。

　　抱著錦被坐起來，手臂與肩背的大片肌膚裸（我就知道要被框）露著，觸碰微涼的空氣，喚醒困頓的身體。

　　練紅炎不在，床頭放著他留下的字條，說他有軍務出門讓她好好休息。洛子嫻看著筆跡匆忙的草書笑了笑，這個人也會有耽於聲色誤事的一天，雖然被折騰的苦累不堪的人是她，鑒於心情好這筆賬就算了。

　　是啊，滿心歡愉呢，她對練紅炎是如此重要。

　　昨天乍然從裘達爾口中聽聞消息，時間緊迫來不及詳細考慮，聽到練紅炎說（以策略而言）聯姻是正確做法，一下子就亂了陣腳，先喪失了判斷力。心情苦悶也好逃避也好，回到房間倒頭就睡，又錯過了整理思路識明真相的機會。

　　夢到被練紅炎無情斬殺本就心緒不寧，練紅炎模棱兩可的話語便在她先入為主的印象下變了味兒。發洩式的痛哭過後她才算冷靜了一些，將腦袋中嗡嗡作響讓她失去理性只遵循感性衝動而為的雜念統統塞進角落，唯一留下離開練紅炎這個想法。

　　現在回想昨天的鬧劇，洛子嫻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一個沒有家族勢力地位低下無依無靠隨時死了都不會有人過問的侍妾，威脅煌帝國最尊貴的皇子不准另娶，說出去都沒人敢信！如此沒有水準的低劣手法都能成功，也就練紅炎才能把她寵壞成這樣了。

　　洛子嫻仿佛看到練紅炎略帶無奈地敲她的額頭，說教她「你還知道自己恃寵而驕」，她該是歡快地撲進練紅炎懷裏吧！堅實的臂彎，溫暖的懷抱，太結實而不太好蹭的胸膛倚著非常安心，那個喜歡發呆的男人，全部、全部，都由她佔有。

　　洛子嫻捧著臉，笑靨如花。

　　*

　　王府的僕從們早已習慣了他們皇子大人對洛夫人的疼寵，所以皇子大人因為一點「小小的爭執」而把洛夫人疼得狠了些這件小事，他們連傳播流言的興趣都沒有。洛子嫻對此喜聞樂見，她以為她能夠躲掉某幾個人的嘲笑。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忙裏偷閒的練紅炎和洛子嫻一起用早膳。因著天氣晴好，練紅炎讓人把早膳擺在了花園的涼亭中，洛子嫻在長桌側面、挨著練紅炎左手邊坐。

　　洛子嫻一勺清粥剛剛送到嘴邊，冷不防被練紅炎猛地一拽，湯匙清脆地磕在碗邊，她整個人順著練紅炎的力道歪在他肩上。

　　洛子嫻不解地看向練紅炎，他右手中多出的兩個鮮嫩飽滿的水蜜桃很是說明了問題。

　　洛子嫻轉過身，煌帝國尊貴的神官、偉大的創（依然被框）世魔法師、MAGI裘達爾正馱著半魔毯的水蜜桃，飄在半空中奸笑連連。

　　練紅炎揚起嘴角，露出同樣應該稱之為奸笑的笑容，對裘達爾勾了勾手指。

　　前面已經分別用水蜜桃砸了練紅玉和練紅霸、被夏黃文和純純三人武力相向的裘達爾受到練紅炎溫和的待遇，高興地跳下魔毯並把魔毯上的水蜜桃一股腦傾倒在練紅炎的飯桌上。

　　「真好啊你們倆，還能一起吃飯。那群不知道平時吃啥的蒙面大叔們總是盯著我一個人吃，無聊的要命！紅玉和紅霸也是一個人吃飯，我說我們不能聚在一起吃嗎？來個酒池肉林宴？」

　　前一刻還平凡到不可思議、讓洛子嫻不禁懷疑裘達爾是不是水蜜桃吃太多了的話題中突然蹦出「酒池肉林」的字眼，洛子嫻放心了。還好，裘達爾仍然正常。

　　「你知道酒池肉林是什麼樣嗎，裘達爾？」練紅炎好心情地陪著裘達爾找樂子。

　　「不就是形容各種食物很多堆放在一起嗎？我才沒說字面意思。」

　　練紅炎一副「你真上道」的表情，笑著拍了拍裘達爾的肩膀，然後拖洛子嫻下水：「子嫻，你怎麼看？」

　　洛子嫻暗自抽了抽嘴角，腹誹一定是待會兒的軍事會議議題很無趣，練紅炎才趕著會議之前玩弄自己撞上門的裘達爾和無辜的她。

　　洛子嫻輕咳一聲，端正面容一板一眼道：「那是行不通的吧？雖然紅炎大人、裘達爾君和幾位殿下相聚用膳並無他意，可在外人看來，您們的組合頗具深意不是嗎？紅玉殿下還好說，紅炎大人、紅明殿下、紅霸殿下，再加上裘達爾君，要怎麼讓別人相信您們身正清白？」

　　「切，你前兩天不是才被紅炎調（這一章好煩人）教過嗎？怎麼還和紅明一樣瞎操心。」裘達爾掏著耳朵，眯起眼睛睨著練紅炎：「你讓她起的太早了吧紅炎？」

　　「……」

　　洛子嫻第一反應不是羞澀，而是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啊，該來的終於來了」這樣子，她後面終於不用再憂心到底有沒有被某幾個人知道而小心翼翼的欣喜了。

　　「你是暗諷我那天讓你和紅明久等了嗎，裘達爾？」練紅炎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我是在誇獎你啊，紅炎。」裘達爾攤開雙手無奈地笑了笑，放棄道：「你護的也太緊了。」

　　洛子嫻裝作自己不存在安靜地喝粥，聽練紅炎和裘達爾相互「哈哈」一笑，「泯滅恩仇」，然後裘達爾開始興致盎然地講述他先前用桃子扔練紅玉和練紅霸得手的前後經過。

　　隨後，出門前沒讓侍女好好為他打扮，頭髮亂糟糟一團的練紅明出現，捉住裘達爾說教他對兄王大人無禮並給大家帶來了混亂，成功地把初次看他髮型淩亂不堪遮擋住整個臉面的裘達爾嚇黑了臉。

　　早年在天華就已見識過練紅明驚人的生活自理能力，洛子嫻不動聲色地看了出好戲，心裏正默默讚揚練紅明原來也會做好事，練紅明隨即就恭敬有度地對她行了一禮，謙和地稱呼她：「皇嫂。」

　　洛子嫻的臉色也被嚇黑了。如果說練白瑛對她行禮，她是無措和為難，練紅明的行禮完全就是驚悚和恐嚇了。

　　洛子嫻當即就要回避，卻被練紅炎搶先拉住，按回座椅上生生讓她受了練紅明的禮。

　　洛子嫻並不知曉練紅炎那句「子嫻會是我的皇后」，搞不懂練紅炎是別有用意還是僅僅看著有趣，洛子嫻聲音都在打顫兒，怯怯地喚了一聲：「紅炎大人……」

　　被看了笑話的裘達爾當即笑了個回本。

　　「皇嫂不必在意。」練紅明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說話的語氣聽著十分正經：「兄王大人都起晚遲到了軍事會議，一個稱呼不算什麼。」

　　「那天的會議是臨時的，紅明。」

　　「以前的臨時會議兄王大人並不曾遲到。」

　　練紅炎不知是要幫洛子嫻辯解還是給自己辯解，可他勤勉的記錄擺在那裏，沒辦法詭辯。

　　「啊對了，我是來告訴兄王大人今天的軍事會議延時了，紅霸說他一會兒先來覲見兄王大人，再和我們一起去軍事會議。」

　　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紅炎大人，妾身就不妨礙您的軍務，先告退了。」

　　儘管洛子嫻毫不猶豫要走，結果卻是她被練紅明以「我與兄王大人、神官大人有事相商，煩請皇嫂靜候紅霸到來」為由強壓著，笑得十分勉強地迎接了練紅霸。

　　練紅霸也很給面子，第一句話就是：「嫻姐，你臉色不太好，是前幾天炎哥累著你了？」

　　*

　　來而不往非禮也。

　　這句話牢牢盤踞在練紅明腦海中，他看著原本熙熙攘攘、家族繁盛的鴿籠裏變得稀疏零落，心也跟著鴿籠空了一半。

　　多可愛的孩子們啊，洛子嫻那個魔女怎麼下得去手！

　　練紅明毫無證據地斷定如此惡行必然出自洛子嫻的手筆。那女人從以前開始手段就毫不光明磊落，走實用為上路線，兼有睚眥必報屬性。同一陣營時還好說，一旦成為敵人才體會到，看似意義不大的小打小鬧簡直是剜著指甲蓋，不會致命，卻疼痛無比。鮮血淋漓的現實是，這女人是他的皇嫂。

　　兄王大人，你愛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啊！

　　他不就是參謀著要給兄王大人找個王妃，後來又嘲笑了她一句嗎！兄王大人都推辭了，實際得利的也是她，她還將魔爪對準這些可愛的生命，殘不殘忍啊！

　　練紅明對著鴿子數量銳減而空落落的鴿籠，陷入陰沉低落的空氣中。

　　這是皇宮裏的鴿棚，並非練紅明特意飼養，然而練紅明被公務煩擾或是閒暇時，總喜歡來喂這群小東西，故而養出了感情。專職負責餵養鴿子的小太監對這位時有出沒的第二皇子殿下還算熟悉，到了餵食的點兒進門，看見皇子殿下的身影霎時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

　　「二皇子殿下，奴才該死，神官大人要抓奴才勸不住，不敢不聽……」

　　「神官大人？」

　　練紅明驚詫，怎麼是裘達爾？怎麼可能不是洛子嫻？

　　小太監抖抖索索地把事情講了一遍，練紅明總結了一下就一句，裘達爾抓了鴿子去烤著吃了。

　　烤鴿子吃這種念頭裘達爾也能自發產生，但練紅明就是直覺這裏面滿是洛子嫻陰損的風格。

　　練紅明去找了裘達爾，恰逢裘達爾吃午飯，盤子裏那體型適中香味四溢的物體讓練紅明額角突突直跳。

　　裘達爾爽快地把洛子嫻賣了，不對，是傳達了洛子嫻的話。

　　「洛子嫻說以前有成婚時送上一對大雁的習俗，雖然紅明你給紅炎找王妃沒成功，但禮物總要象徵性送一點，就用鴿子代替吧，但是紅炎府上沒地方養，就送給我了。」

　　「這是什麼驢頭不對馬嘴的邏輯……」

　　「還是很好吃的，你不嘗嘗嗎紅明？」裘達爾熱情大方地向練紅明推薦。

　　「不了，我先走了神官大人。」

　　「哦對了，洛子嫻還說剩下那一半就等紅明你大婚時給你送過去。」

　　練紅明腳步頓了頓，有氣無力地對裘達爾搖了搖他的黑羽扇。

　　兄王大人，你的婚事我絕對不會再攙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能力特級傷殘的紅明，大高老師手書的梗都很可愛


Chapter 18

　　練紅炎聞悉烤鴿子事件的始末是在三天後。

　　難得清閒半天的練紅炎晚膳後在書房看書，書畫著繁複托蘭文的羊皮紙攤開到練紅炎最頭疼的部分時，洛子嫻端著清香沁人的茶水蹭了進來。趁著練紅炎品茶，洛子嫻供述了自己教唆裘達爾去烤鴿子吃的前後。

　　洛子嫻言辭乖覺，低眉順眼地站在書桌側前方。練紅炎一看便知她十足十的表面功夫，完全不是認錯的意思。

　　「報復紅明對你很重要？」練紅炎不急著做判斷，頗為好奇地詢問洛子嫻。

　　洛子嫻本就是來向練紅炎打報告，練紅炎問了便如實回答。

　　「是的，為了我心裏平衡。紅明殿下送給您的是一方勢力和作為勢力象徵的王妃，送給我的卻是攸關性命的絕路。雖說紅明殿下大概和紅炎大人您一樣，認為您寵我所以王妃一事於我並無太多困擾……」

　　「我沒有那麼想，我以為你應該相當明白了。」練紅炎打斷洛子嫻，似笑非笑著給自己正名。

　　洛子嫻頓了一下，從善如流地改口：「紅明殿下大概認為王妃一事於我並無太多困擾，真有那麼一點點影響也是他樂於見到的。他並沒有惡意要置我於死地，是一片赤誠的在為您考慮。可他的赤誠之心險些殺了我也是事實，是紅炎大人的好男人品質足夠好才為我化解了危機。我踩到過死亡邊緣，對紅炎大人說出『請先殺了我』的時候有做好相應的覺悟，所以對讓我被動陷入死亡陰影的紅明殿下，不做些什麼我心裏的疙瘩解不開，解不開就會一直介懷滋生心魔。紅明殿下喜歡那些鴿子，卻還沒到痛心疾首影響公務的地步，我也沒有做太過分吧？剩下的那些我可是打算等紅明殿下大婚時一齊放飛給他添彩助興，會很漂亮的。」

　　洛子嫻誠摯地注目練紅炎。

　　「說的頭頭是道，其實不過是你一貫作風罷了，哪來那麼多藉口。」

　　本該是責備的話語，被練紅炎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霎時多了些寵溺的意味。他好笑地調侃道：「你和紅明還真是……若是沒有我，是不是不弄死對方就睡不安穩？」

　　練紅炎的態度顯然是不會追究。這本也算不上什麼事，練紅明處理公務一切如常，他自己認栽，不值當為了區區幾十只鴿子做出告狀這麼掉份兒的行為，如果洛子嫻不說練紅炎根本不會知曉。

　　圓滿達成作報告的目的，洛子嫻輕鬆下來，隨口揶揄：「若是沒有您，您以為我會那麼傻和紅明殿下對立？」

　　練紅炎一怔，心底一閃而過零星的不愉……算是惱怒？若是沒有他，東征天華的大抵會是紅明，洛子嫻歸降的對象就要換作紅明，那麼……

　　「紅炎大人？」

　　良久得不到回應，練紅炎又神色嚴峻，洛子嫻小心地輕拍他的肩膀，收到練紅炎皺著眉頭的一瞥，隨即眼前一花被他抱進懷裏。

　　「若換了紅明東征天華，你怎麼做？」

　　「我的選擇不會變，依然是去投誠，但想必結果會相去甚遠吧。紅明殿下會不會收下我就是問題，如果收下東征結束應該會把我扔在天華，或者作為平息民眾憤怒的靶子處死，如果不要我，我就和洛一起負隅頑抗。殉國我是不會做的，洛戰敗後就逃亡雷姆或者馬格諾修泰德吧。」

　　儘管某些字眼依然讓練紅炎不悅，但聽到洛子嫻是這種思路，練紅炎心裏舒坦不少。

　　「怎麼了？您擔心紅明殿下武力值不足，拿不下天華？應該不會的，若是沒有您，當年進入軍隊的就會是紅明殿下，他會長成另一種樣子？即使不能達到您的水準，好歹不會像現在這樣生存能力有問題。」洛子嫻窩在練紅炎懷裏，笑眯眯地抹黑練紅明。

　　「但是無論怎麼說都只是空想而已，或許會變得更好，或許會變得更差，做這種假設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想的深遠就是庸人自擾了。真難得您聽了這麼久都不打斷，而且剛剛開始就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呐，有貓膩吧，紅炎大人？」

　　洛子嫻拿手指戳著練紅炎的小鬍子，笑得狡黠。

　　「行了，認真點。」

　　練紅炎抓住洛子嫻的手，微一用力將她帶出懷抱，讓她在他身側站好。

　　「你來的正巧，我有些事想聽聽你的看法。」

　　「關於……這個嗎？」

　　洛子嫻倚著書桌邊棱，指尖滑過攤開在練紅炎面前的羊皮紙上、繁複托蘭文的其中一行。

　　洛子嫻懂托蘭語，前期源自她的師傅，後期則是練紅炎親自教授。此刻洛子嫻指尖壓著的單詞，是「世界」。

　　「您真是問了個讓我為難的問題啊。」洛子嫻抿嘴苦笑。

　　「沒關係，就是因為你和我想法不同，才想聽聽你的見解，說說看吧。」

　　洛子嫻和他的觀念有不少分歧，這一點練紅炎心裏有數。終歸洛子嫻很乖，東征時工作賣力，遵從他的決定；做了他的女人後謹言慎行，即使他並不在意也會小心避開他的公務。練紅炎認為沒有必要強行扭轉洛子嫻的理念，有時聽一聽她的想法也能有意外的收穫。

　　「您會失望的，紅炎大人。」

　　「我想知道，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練紅炎的意志不可動搖，洛子嫻再次勸阻未果，只好從命。

　　「簡而言之，我認為這是個奇怪的世界。」

　　「奇怪？」

　　「嗯，這個世界的存在方式，太奇怪了。紅炎大人說您問過魔神，魔神們自稱是由所羅門王創造出來的，可關於所羅門王卻不肯透漏半句。那麼所羅門王、魔神、迷宮、金屬器，這些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對這個世界有何意義呢？

　　「數年前第一迷宮突然出現，被那個辛巴德攻略之後，因為巨大的力量和財富，世人對迷宮趨之若鶩，可迷宮為何要出現呢？為了提供給攻略者力量和財富，讓他們擁有改變整個世界的能力嗎？魔神們所謂的『王之器』所指為何？成為王的資質？那麼數量眾多的魔神認可了不同的王，是想要讓他們各自的王對立廝殺分割世界，還是王之器之間角逐，最後的勝者問鼎整個世界？

　　「目前沒有關於王之器死後，魔神會怎樣的資料，粗略地假設為三種可能：第一，魔神完全消亡；第二，魔神回到迷宮，等待下一個攻略者；第三，主人死於王之器之間的爭鬥，魔神奉勝者為新的主人。

　　「若真相是第一種假設，則可以推測迷宮被召喚出來、MAGI選中王之器，這是有計畫地要利用這一代人類來達成某種目的，世界只是棋盤。若是第二種，世界持續將巨大的力量賦予人類，那麼魔神會成為爭權奪勢的關鍵，王之器們的衝突，會掀起世界的紛亂吧？若是第三種，魔神的存在是為了選出統一世界的王，那何必將整個世界捲入戰爭，MAGI的職責是挑選王、指引命運的正確流向，三位MAGI將他們看好的人聚集在一起決出王者，或是三位MAGI商討後選出一位王，然後所有魔神臣服，世界立即就會統一了。」

　　「你的意思是，三個MAGI、複數的王之器、魔神，這些是為了讓世界分裂嗎？」

　　「這正是奇怪之處了。MAGI們的行動、世界的異狀都讓我認為世界不期待統一，可是RUFU們卻嚮往平和安寧的流向，RUFU的意志便是世界的意志，這一點是不會出錯的。世界好像被人為操縱了一樣，期待和平、不期待統一，兩種意志交疊。或許操縱著世界的神明認為統一並不能帶來和平，抑或神明不忍看到為了達成統一付出的慘烈代價吧。

　　「我是魔導士，本該遵照RUFU、遵照世界的意志，無奈我無法完全認同。世界統一與否，都不可能杜絕戰爭，它遲早會來的。」

　　洛子嫻自嘲地笑了笑。

　　練紅炎沉吟許久，才說：「你的想法與我背道而馳啊。」

　　練紅炎從書架上拿下另一卷托蘭文古籍，展開遞給洛子嫻。

　　「根據記述，所羅門王曾經支配過一個世界。那裏人們有多種多樣的語言，不同的信仰和思想，各自推崇王者，互相爭鬥最終毀滅。我們的世界共有唯一的語言，正說明世界期待著統一。」

　　「既然那個世界的人們語言信仰各不相同，所羅門王是怎麼支配世界的？他會說所有語言？」

　　「子嫻，不要轉移話題。」

　　練紅炎平淡地拆穿，被看破的洛子嫻訕訕地笑了笑，垂下眼沉了臉色。

　　「既然您要問到底，紅炎大人，世界的意志是否期待統一並不重要，我認為，世界是無法統一的。」

　　練紅炎皺起眉頭，問：「為什麼？」

　　「人與人之間的理解，是很困難的事情。相親相近的人尚且如此，遑論陌生人。聽到與自己意見相悖的話語時，能夠耐心聽對方講述、進行思考的人少之又少，況且聽了也不代表就可以達成共識。世界的人們說著同樣的語言，但生長的環境大相徑庭，煌的世族和雷姆的貴族們，一定互相覺得對方的生活方式、禮儀娛樂之流不可理解吧。

　　「也不是說民風不同便無法納於一個體系統治，只是世界都屬於一個體系那種情形太過飄渺了。假如您真的統一了世界，接下來呢？歷來不乏覬覦王位之人，煌帝國也不可能永遠強盛。世界無法統一，無關RUFU的意志，這是人性決定的。」

　　「子嫻，你的想法太消沉了，因為你父王和洛子熙嗎？不是必須相互理解才能共存，只要給出……算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練紅炎抬手撫了撫洛子嫻的臉頰，說：「你累了就先回去睡吧。」

　　「是。」洛子嫻對練紅炎微一欠身，「抱歉讓您失望了。」

　　*

　　觀念的分歧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洛子嫻只能鬱悶的忍耐。回房梳洗後躺在床上，洛子嫻腦子裏亂糟糟地竄動著之前和練紅炎對話的語句，害得她久久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把腦袋放空，沉入半睡半醒的迷蒙狀態，洛子嫻直到感受了溫暖，才發現她已被練紅炎納入懷中。

　　「紅炎大人……」

　　洛子嫻腦袋迷糊著，揉揉眼睛看著練紅炎不說話。

　　練紅炎看著正是迷糊犯傻狀態的洛子嫻，扣住她的下頜吻上去。

　　「我不是在責怪你。」

　　「是麼？」洛子嫻腦袋空空根本沒有思考，只追著直覺回話。

　　「我想要統一這個世界，你不認同也好、甚至厭惡也罷，都只能繼續留在我身邊。」

　　「您在說什麼呀……」洛子嫻拒絕動腦筋思考，不愉快地鼓起臉頰抱緊練紅炎，在他胸口蹭了蹭，不假思索道：「我不要世界只要紅炎大人，哪怕與世界為敵我也不放手！」

　　聞言，練紅炎很愉快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不愉快= =

　　身為一個強迫症患者，每次寫東征二字我都在糾結啊

　　看完動畫第一季漫畫接著往後看，沒有好好補前面，這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煌帝國一開始就在最東邊，全部是向西開闢國土啊_(:3」∠)_

　　因為紅明的聲音意外的清爽，完全沒有裘達爾評價他的陰沉氣息

　　所以放一張感覺很清爽的炎哥（毫無邏輯關係……）


Chapter 19

　　練紅炎近來很是興奮，充沛的精力無用武之地就可了勁兒地折騰洛子嫻。

　　三五天也就罷了，連續一旬沒能睡個好覺，不堪其擾的洛子嫻怒不可揭，連人帶枕頭一起扔出門外，讓練紅炎最少一旬不要回來。

　　以往新年時也不見練紅炎這樣，洛子嫻思量著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可看練紅炎不甚在意地住進了書房、實在閑得發慌的狀態又不像，便歸結為她和練紅炎之間的感情比往年深厚，於是練紅炎「理所當然」索要比往年豐厚的溫存。

　　過了新年就算是虛長了一歲，洛子嫻已滿二十一，算是二十二歲了。雖然身份低，年節當口時練紅炎還是帶著洛子嫻拜見了紅貴妃。紅貴妃對洛子嫻沒個好臉色，明嘲暗諷她這麼幾年還沒懷上孩子。如果時局允許，洛子嫻倒是願意生個孩子來玩，可是練紅炎沒那打算，她一個人也沒辦法不是。洛子嫻無辜被訓斥，還不能將實情宣之於口，想到這個，洛子嫻對委屈練紅炎睡在書房便坦然了。

　　練紅炎頭一遭被枕頭砸出門，反思了一下只得歎息洛子嫻身體柔弱，打算等個兩三天洛子嫻氣消了也就好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

　　皇宮中皇帝和皇后賜了禦宴，與一幹妃嬪們共度佳節，讓小一輩的皇子皇女們自行玩樂。已出嫁的第二皇女到第七皇女都在夫家過，練紅炎便邀請剩下的弟弟妹妹們到他的王府小聚。

　　練紅霸到的最早，趁著閒暇和練紅炎切磋了武藝。練紅明到的時間臨近午時，他坦言自己就是來蹭兄王大人的午膳的。練紅玉抵達的時間是午後，毫無疑問捎帶了個大尾巴裘達爾。晚宴時間前的半個時辰（約等於一小時），練白瑛也帶著練白龍到了。

　　兄妹幾人罕有這般齊聚的機會，又不談及軍國大事，氣氛融洽。對這種場合不太適應的練白龍也因為裘達爾纏著他，並沒有被冷落。

　　直到晚宴開席洛子嫻都沒出現，練紅霸出言詢問，得到了練紅玉的附議。

　　「子嫻身份不夠，她也不欲打擾我們的家宴。桂花酒和元宵是子嫻準備的，你們嘗嘗聊表心意就行。」

　　練紅炎給出的答案很合理，練紅霸和練紅玉沒有多問，練白瑛和練白龍本就置身事外，只有練紅明和裘達爾所知甚深，知道「身份不夠」這理由絕對是練紅炎的托詞。

　　猜到自家兄王大人和皇嫂之間大概出了小問題，練紅明不打算多嘴，一來根據經驗，他們感情甚篤，二來根據經驗，他若多嘴純屬作踐自己。

　　和練紅明一樣很聰明地看出了問題，裘達爾卻沒有繼續很聰明地閉嘴，他左邊臉頰鼓囊囊地含著一顆元宵，壞笑著含糊不清道：「紅炎，你是怕要禁（不知道框不框以防萬一）欲太久嗎？」

　　裘達爾語驚「四座」。

　　練白瑛的湯匙抖了一下，險些將上面的元宵抖落，她很快恢復常態，幫嗆住的練白龍順氣。練紅玉羞紅了臉，想起前兩年被裘達爾捉弄的事情，深深垂下頭用袖子遮掩臉面。練紅霸乾脆俐落地拿筷子戳起一顆元宵塞進裘達爾嘴裏，用食物堵住他後面的話。

　　裘達爾兩邊臉頰對稱地鼓起來，「嗚嗚」了兩聲完全不知所云。

　　練紅炎勾起嘴角詭譎地笑了笑，說：「子嫻做的元宵味道不錯，你多吃幾個，裘達爾。」

　　練紅明隨即轉移話題，說起了民間的燈會。上元節皇宮中也會掛起花燈，心靈手巧的宮女們會製作各種漂亮精緻的燈籠，民間的花燈比起皇宮自然是簡陋許多，卻勝在燈會熱鬧非常，氣氛高漲。

　　話題錯開後，兄妹幾人各自說了些事情湊趣，一頓晚宴熱鬧盡興。晚宴結束初過亥時（晚上九點），不想就此回宮的裘達爾和考慮著姐姐的練白龍想起練紅明描述的燈會，於是裘達爾拖著練紅玉、練白龍勸服了練白瑛，分別上街去看花燈。

　　練紅明講述得生動，他本人卻不打算去那人山人海的地方攙和，筵席散了自然是回府（宅著）。

　　練紅霸因為要回皇宮睡美容覺也不去，但先前看出事情有端倪的他臨走之前倒是建議練紅炎可以帶洛子嫻去看看。

　　「嫻姐是女子，多多少少都會喜歡這些的。」

　　考慮片刻，練紅炎覺得練紅霸說的在理，冒著仍被拒之門外的風險去找洛子嫻，不想她人並不在房間。

　　練紅炎找了一圈，最後卻是在他的書房找到洛子嫻。洛子嫻抱著被她扔出門、原本屬於她的枕頭，側躺在他的臥榻上；榻邊矮桌上放著玉色瓷的酒壺酒杯，棕黑的松鼠蹲在一旁。

　　小懶趁著節日食物等級得到了提升，洛子嫻目不轉睛地看它咯吱咯吱啃一大塊花生糖。

　　「紅炎大人，晚宴結束了？」

　　聽見響動抬頭，見是練紅炎，洛子嫻一手按著額頭慢慢坐起來。

　　練紅炎先拿過酒壺晃了晃，只剩下大約三分之一的量；抬手覆上洛子嫻的臉頰，入手些微地發燙。

　　「我沒醉，紅炎大人。」

　　洛子嫻淺淺一笑，握住練紅炎的手，昂頭矚目他。

　　練紅炎並不反駁，在榻邊坐下。

　　「怎麼跑這裏來了？」

　　「想試試看。」練紅炎的提問讓洛子嫻鬆開他的手，身子一歪倒回榻上，「想體驗一次紅炎大人睡在書房的境況。」

　　「感覺如何？」

　　「沒有床架和床幃心裏不踏實，害怕一翻身就會掉下去；只鋪了一層薄褥，躺著硬邦邦的很硌。」

　　「然後呢？」

　　練紅炎看著洛子嫻刻意板起的臉面，好笑地抬手剮蹭她的臉頰。

　　洛子嫻咬了咬下唇，不樂意地避開，不答反問：「您找我有事？」

　　「鬧市那邊的燈會，想不想去？」

　　「不去！」洛子嫻想都不想，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不感興趣？」

　　「左右不過是些燈籠，能翻的新花樣就那幾種，走不過五十丈（一百七十多米）就看夠了。我不要因為幾個燈籠，把紅炎大人給滿街不相干的女人看。」

　　「……」

　　練紅炎無言相對，該不悅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窺視的人不是他嗎？她倒先發難了。

　　「還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的話，會把自己關在屋裏，不見紅炎大人，不和紅炎大人說話，不會因為紅炎大人一句話去準備晚宴，不會在意紅炎大人睡不睡得好，不會阻撓紅炎大人上街看燈。我不是生氣，只是希望紅炎大人也考慮一下我。」

　　洛子嫻握住練紅炎的手，眼神清亮地直視他。

　　「紅炎大人允許我獨佔您，與之相對的，您也只有我，我壞掉了對您並沒有好處。即使在您心中只是百之一二，我也想要紅炎大人考慮著我。」

　　「子嫻……」練紅炎罕見地有些心慌，因為理虧不知從何跟洛子嫻解釋起。

　　洛子嫻好像沒有發現練紅炎的猶豫，再開口卻是將錯誤攬到了自己身上。

　　「這一次我沒有弄清楚前因就偏激的跟紅炎大人鬧彆扭，子嫻認錯。您就看在我人還困乏著的份上，原諒我吧。」

　　「子嫻，你聽到什麼了？」

　　讓洛子嫻斷定是「前因」而對他釋懷的理由，練紅炎有七分肯定她指的正是事實真相，但以防萬一被詐，練紅炎還是問得保守，假若洛子嫻並不知情也不會聽出問題。

　　「裘達爾君那句話暗含的意思，紅炎大人，西征要開始了，我沒猜錯吧？」

　　見練紅炎無法反駁，洛子嫻抓著練紅炎的手臂坐起來，順勢伏在練紅炎懷裏抱住他。

　　「都怪當時那個庸醫，說我要休養好身體切忌憂思過重。您也聽他信口胡謅，難道要我再也不用腦子了？變笨會被您嫌棄的。知道您要西征我當然會擔憂，可您瞞著我加上行為失常，我就不擔心了嗎？」

　　「開春才會整軍出行，本不想讓你平白多憂慮兩個月，反而讓你胡思亂想了。」練紅炎摸了摸洛子嫻的腦袋以示安撫。

　　「……」

　　「嗯？」

　　洛子嫻趴在練紅炎懷裏，聲音悶著練紅炎沒聽清楚。

　　「我說是我謬了，您已經很體貼地考慮我了。」洛子嫻揚頭露出一張明媚的笑臉，笑完複又窩進練紅炎懷裏，一邊蹭了蹭練紅炎的胸膛一邊用極小的聲音抱怨：「如果不止思緒心情也考慮一下身體狀況就更好了。明明是我被欺負在先，我卻要一直道歉……」

　　「子嫻。」

　　「啊，是！」怕是自己的呢喃被練紅炎聽到，洛子嫻一個激靈朗聲回應。

　　練紅炎大約並未聽到懷中小人兒的怨言，再次摸了摸洛子嫻的腦袋，淡然一笑。

　　「你既不想出門，我給你做盞燈好了。」

　　半個時辰後，練紅炎用細竹枝、竹篾、紅宣紮出了一盞簡單的四角紙燈。

　　「仿製的天燈（孔明燈），你可以在上面畫些東西。」

　　「天燈？傳言中會飛的燈籠？真的能飛起來嗎？」

　　洛子嫻沒見過天燈，聽練紅炎一說，頓時對那個光禿禿的簡陋燈籠有了興趣，開始研墨。

　　「這個飛不了，骨架太重。真正的天燈形狀不是規則的四角，竹篾要劈得更薄，還得做大一些才好飛。煌帝國早些年就禁止了私制天燈，軍隊傳信有遠距離透視魔法，所以基本絕跡了。我小時候在軍隊看見就學了做著玩兒。」

　　「在舊軍營時還能當做給紅明殿下傳遞資訊的工具？」上書明天帶幾瓶好酒來見我之類的。

　　「沒有，那一帶是樹林和草甸，胡亂放飛很危險，那可不是偷溜出去的小事，就是我也會被抓的。」

　　「推說是紅明殿下放的就好了呀。」洛子嫻隨口應下，而後笑盈盈地將硯臺推到練紅炎手邊合適的位置，說：「墨研好了，我怕一不小心戳壞，紅炎大人幫我畫吧。」

　　「又想偷懶，我教你？」練紅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洛子嫻。

　　洛子嫻暗暗咬牙，因為拿捏不好力道不敢下筆，筆尖顫抖著下去，第一筆就在紅色的宣紙上暈開了一個墨團。

　　「紅炎大人，您幫我畫吧，您畫完我再畫蛇添足。」洛子嫻趴在書桌的桌面上，殷殷的懇求愜意地坐在她對面的練紅炎。

　　練紅炎終是不忍辜負美人兒悽楚的眼神，筆潤了墨寥寥數筆，勾勒出形狀奇異的線條。

　　「看得懂嗎？」

　　練紅炎把燈籠上的圖案轉到洛子嫻的方向，她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後，執筆在圖案正中添了一個「煌」字。

　　洛子嫻舉起四角的紙燈給練紅炎看，明豔的笑容中帶了幾分狡黠得意。

　　「這是您下一步計畫中的煌帝國。」

　　練紅炎一手支著下巴，對眼前巧笑嫣然的小人兒看得出了神。

　　儘管不盡認同，卻通透他的心思，對他的野心瞭若指掌，然後一往無前地追隨。這是他看中的女人，她早早鍾情於他，他不曾落空她的期待，如今百般慶倖彼此得以相伴。

　　練紅炎起身走到洛子嫻面前，拿過燈籠放置一旁，雙手覆在洛子嫻肩上，動作輕柔，意義卻重若千鈞。

　　「紅明和紅霸皆要隨我出征。子嫻，我把這帝都交給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萌玉前兩年被裘達爾捉弄

　　這裏是從大高老師的手書裏抽的幾張關鍵的，大致是萌玉在和夏黃文練劍

　　夏黃文怕傷著萌玉就放水了，萌玉說不好好出一身汗就會很煩躁，裘達爾說老太婆你欲求不滿啊

　　結果萌玉還不知道啥叫欲求不滿（看裘達爾的手勢），保護過度的夏黃文

　　29號有考試，這中間更不更不保證，所以最好明年再來看啦→w→


Chapter 20

　　練紅炎將帝都託付給洛子嫻，也不是真有什麼不得不為的嚴峻形勢，不過是以防萬一。

　　組織向來在暗中謀劃，可針對巴爾巴德一事卻展現出了較以往不同的活躍。練紅炎雖是認為在西征的成果明朗、煌帝國足以與雷姆帝國開戰之前，組織不會自毀城池，但留下後手以備不測總是有利無害的。有謀士之才、身為魔導士的洛子嫻正適合做這個審視帝都動向、及時分析傳遞核心情報的人選。

　　理解了練紅炎的意向後，和練紅炎一樣認為自己出手的機會微乎其微的洛子嫻爽快接受了這個並不困難的工作。

　　二月初的一天，經常性缺席朝會、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煌帝國神官大人、偉大的創（這個要被框）世魔法師MAGI裘達爾破天荒地一早出現在朝堂上，朝議開始後直截了當地扔出一句：「我說，最近很無聊啊，我們西征吧。」

　　包括左右將軍在內的一眾武將和神官集團立即大力贊許並附議，作為皇帝的練紅德基本沒說上話，堪堪發揮了他僅剩的少得可憐的作用，聖旨禦批：准奏。

　　裘達爾牽完頭就不管後續運作，拖了練紅玉去進行迷宮攻略。

　　煌帝國最強的將軍練紅炎閣下則是眾望所歸，掛上了征西軍總督的頭銜。

　　預定大軍開拔的日子在三月中旬，練紅炎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各項事務，其中之一便是人員的調遣。

　　距離西征出發還有月餘，練紅炎不期然地遇上了點特殊的煩惱。

　　*

　　洛子嫻聽侍從傳訊練紅炎找她時，她正在練字，臨的正是練紅炎的草書。練紅炎正式用書面字體雖是剛勁有力規範正統，卻乏於靈活生動，不像他的草書，隨性而為、不拘細節、大氣渾然，將他本人展現的淋漓盡致。

　　見練紅炎的傳召來得急切，洛子嫻直接擱筆，遣退侍從自己前去書房。

　　天氣晴好，不到未時（下午三點），書房卻一反常態的關著門窗。

　　因為西征的人員調派，練紅炎連日來召見了諸多部下，洛子嫻本不關注，此時只好遺憾沒有過問侍從今日受召見的人是誰。

　　書桌一角堆放著幾卷竹簡，筆墨收在一旁並未動用，面前正中央的桌面空蕩蕩的，練紅炎斜靠在椅背上，右手按著額頭，閉著眼睛眉頭微皺。

　　練紅炎對洛子嫻走近的聲響恍若未聞。

　　心知練紅炎這是遇上了相當難解的困境，洛子嫻沒有開口驚擾，走到他身後，以指尖緩慢按壓，由耳廓至頭頂迴圈，為練紅炎舒緩放鬆。

　　練紅炎正是心煩焦慮，洛子嫻微涼的指尖帶來清爽的刺激，按壓的力道讓他很是受用。鬆開右手，練紅炎擺正身體，放鬆地攤開在椅子上，任由洛子嫻揉捏。

　　看練紅炎很享受的樣子，洛子嫻乖覺地給忙碌勞累的總督閣下捶捏了肩膀。

　　「子嫻。」

　　練紅炎終於發話，抬手扣住停留在他肩胛上的柔軟手掌，摩挲指腹和掌心。

　　「我都快忘記你拿劍的模樣了。」

　　洛子嫻右手被練紅炎捉著，於是身子前傾，隔著椅背伏在練紅炎肩頭，輕笑道：「紅炎大人把【亞斯塔祿】的魔劍借我，我表演給您看啊！」

　　「想毀了我的書房嗎？」

　　練紅炎在洛子嫻額頭敲了兩下，洛子嫻不退反進，環住練紅炎的脖頸，笑眯眯地貼近。

　　「沒了書房把您『請』出門的藉口會太過無力，妾身哪里捨得。」

　　練紅炎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說：「我也這麼想。」

　　「咦？」洛子嫻怔了怔，松了手臂與練紅炎拉開距離，訝然地看著他，「您是認同什麼？」

　　「我想要的人是你。」

　　「啊？」洛子嫻莫名其妙。練紅炎平日除卻事務繁忙時睡在書房，幾乎都是在她那裏留宿，因著這個她才開了句玩笑，練紅炎從哪里聽出了如此跳躍的深刻含義？

　　練紅炎站起身，退開椅子將洛子嫻拉到面前，比託付帝都時還要鄭重地壓著她的雙肩，頓悟了什麼似的認真模樣讓洛子嫻受了不小的驚嚇。

　　「紅……紅炎大人？」

　　「房間多的是，你不在有什麼用？女人多的是，不是你有什麼意義？子嫻，我想要的人是你。」

　　「我……我明白了，紅炎大人。可現在才未時，白日宣淫……不太好吧。」洛子嫻面露難色，眼神躲閃地瞄向練紅炎。

　　「你一點兒都沒明白！」練紅炎捏住洛子嫻的下頜晃了晃，痛快地大笑起來。

　　「那您究竟什麼意思您倒是說，別只顧嚇唬我啊！」

　　洛子嫻對事態仍是一頭霧水，想左了又被練紅炎拿來開涮，不由暈紅了臉，鬱悶地揪了一把練紅炎的小鬍子。

　　扣住洛子嫻的手腕，練紅炎勾著嘴角笑道：「那些待會兒再說，既然你有意，我怎麼好浪費。」

　　「紅炎大人！」

　　洛子嫻被練紅炎一把抱到桌面上，驚呼了一聲，匆忙攬過他的脖頸穩住動作。練紅炎順勢欺近，鬆動了衣領吻上洛子嫻的鎖骨。

　　洛子嫻理了理練紅炎耳邊的碎發，看他已然情動、想來不會聽勸的樣子，柔聲問：「紅炎大人，您要現在、在這裏？」

　　「不要緊。」練紅炎抬頭，輕笑著撫了撫洛子嫻的唇角，信誓旦旦：「子嫻，我只稍微冷靜一下。」

　　「您這麼香（以防萬一）豔的冷靜方式，您確定？」

　　「我保證。」

　　練紅炎一邊作保證一邊抽了洛子嫻腰間的系帶。

　　洛子嫻淺淺一笑，鬆開衣襟將幾層衣袍全部褪下，半掛著小臂散遮在腰間，主動擁住練紅炎。

　　「看您一臉意外的樣子，服侍您是侍妾的本分吧。」

　　洛子嫻動作熟練地拆了練紅炎的發冠，繼而是解開腰帶、除去外衣。

　　「不用了。」

　　練紅炎制住洛子嫻，順手用她的系帶把她雙手手腕綁了個結結實實。

　　「紅炎大人……」

　　洛子嫻咬著下唇，無辜地將練紅炎望著。

　　練紅炎在心底默念自己的保證，打消他將洛子嫻肆虐的念頭，把洛子嫻放倒在書桌上。她與他肌膚相親的身體，一寸一厘都是他瞭若指掌的，譬如她左側腰際的切痕，是他當年誤傷所致。那時被一劍貫穿的小腹由【菲尼克斯】治癒，倒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練紅炎吻著洛子嫻腰間的傷痕，在她放鬆的間隙將一根手指探進她的體內。洛子嫻抖了一下，又很快將自己繃起的身體放軟，面色粉紅任君採擷的模樣讓練紅炎沒把持住，抽手真身上。

　　洛子嫻輕哼了一聲，感受著練紅炎灼燙的體溫，狠狠咬緊下唇。

　　身下小人兒懼怕誘使他做過分的克制，練紅炎看在眼裏，有些心軟地放緩了動作，耐心廝磨。

　　所謂溫柔繾綣，練紅炎極盡溫柔，將洛子嫻蠶食鯨吞。

　　*

　　「紅炎大人，您一年比一年荒唐胡來了。」

　　洛子嫻伏在練紅炎身上，下頜抵著練紅炎的胸口，眼睛眯起懶懶地抱怨。

　　饗足的練紅炎抱著洛子嫻躺在矮榻上，枕頭當了靠墊，薄被隨意地蓋在洛子嫻身上，半露在外的左肩胛上能看出一些泛著粉色的擦傷。

　　「荒唐……又如何？」練紅炎拿指節刮蹭洛子嫻的臉頰，饒有興致地問。

　　「不如何啦！左右您慣是欺負我的。」

　　對練紅炎的不講理，洛子嫻柔柔一笑，抓過他的手指輕輕齧咬。接到練紅炎示警的目光後，她笑容明豔地提醒：「您還不告訴我事情緣由嗎？」

　　練紅炎無奈地瞥了洛子嫻一眼，解釋：「說來簡單，我今天召見白瑛，跟她閒聊的時候突然注意到，白瑛看我的眼神和你很像。這麼說你明白嗎？」

　　「明白，結合您的作為，您說您今天召見白瑛殿下，我就已經明白了。」

　　「你知道？」

　　「知道哦，第一次見白瑛殿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您當時不是注意到我在意白瑛殿下，也知道我和白瑛殿下互相羡慕，嗯，那似乎是我第一次說紅炎大人您不懂女人的心思來著。我第一眼看見白瑛殿下就直覺不對，特意看了她的眼神；我愛紅炎大人嘛，當然是一目了然的。那時我很擔心的，發現您不知道才放輕鬆，原本希望您永遠不要知道為好呢，可惜了。」

　　「你真是……」

　　洛子嫻一口氣坦白，練紅炎贊也不是，責也不是，哭笑不得。

　　「現在呢？紅炎大人怎麼想？會內心不安有愧，覺得辜負了白瑛殿下嗎？還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怕耽誤白瑛殿下？抑或是……」

　　練紅炎捏住洛子嫻的下頜用力，及早把她後面的話扼殺。

　　「你需要因為『憂思過重』臥床靜養嗎，子嫻？」

　　洛子嫻當即連連搖頭，抬手把嘴捂上。

　　練紅炎鬆開手，停頓片刻整理了思路，將他的想法一一道來。

　　「我對這件事很頭疼。我不理解白瑛怎麼會對身為兄長的我產生情愫，慎重考慮後，我認定我並不是真的在意白瑛對我的想法。白瑛怎麼想我管不了，如果能讓她改變想法最好，若她不改變想法，我介意也毫無用處。我只是有些苦惱白瑛以後的出路，擔心白瑛會感情用事，同時還產生了一分利用的想法，我很卑鄙吧？」

　　「您問我我才說話的，不准捏我。」

　　「你說。」練紅炎輕笑，話題引出的沉悶被一掃而空。

　　「作為哥哥而言，何止是卑鄙，用卑劣形容也不過分；然而單論紅炎大人本人，我認為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就像在紅明殿下看來聯姻只是策略、與感情無關一樣，利用感情控制棋子也是策略，忠誠、憎恨、仰慕，單以策略而論是沒有差別的，白瑛殿下也不能例外。」

　　「那麼，你對白瑛的事無所謂嗎？」

　　「也不能說完全不在乎，這麼說吧，因為整件事情的展開很自然、自始至終都非常正常，您不會回應的態度也讓我很愉快，所以反而不知道該介意哪個環節了。」

　　「『正常』是嗎？怎麼說？」

　　「白瑛殿下是您的妹妹，您憂心是正常的。您能夠快速勘破困擾，這也是正常的；一來是您的性格使然，二來則是因為我。您在考慮白瑛殿下的感情時，一定用我作為比較對象了吧？白瑛殿下對您的心意，一旦以我為參照，您自然會認為無需太過在意的。」

　　「這麼有信心？」

　　練紅炎好笑地看著侃侃而談的洛子嫻，敲了敲她的額頭。

　　「我相信您。」

　　洛子嫻嫣然一笑，拉過練紅炎的手輕吻他的指節。

　　「我深愛著您，您清楚的。白瑛殿下是縛於世俗觀念還是另有思量我不知道，但在我看來，她從未向紅炎大人言明只說明她對您的心意還不夠，其他都不是理由。在我幾番生死之後，紅炎大人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動搖，您會選擇我，我相信您。」

　　「子嫻。」練紅炎以手描摹洛子嫻的眉眼，片刻之後緩聲道：「我需要你，只能是你。」

　　洛子嫻怔了一下，撐起身體歡快地撲向練紅炎。

　　「我『也』愛您，紅炎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抓了整整兩天狂終於把書房這個腦洞寫出來了，半途而廢的肉……也是肉

　　我已經以頭搶地腦內迴圈這貨不是炎哥了，所以……請不要抽打我

　　1月1號就放這個不好吧_(:3」∠)_ ，我去料理論文君，所以我們7號以後再見

　　會動會說話的炎哥(///▽///)，要兩個月見不到了啊


Chapter 21

　　洛子嫻歡快地撲向練紅炎，卻只撲到一半就被練紅炎阻止了行動。

　　練紅炎說：「想繼續然後被紅明他們知道？」

　　洛子嫻立即收起滿副委屈的面孔，暗自撇撇嘴，換上輕快的笑容爬起來端正坐好。

　　嘖，這個定力差勁的呆男人！

　　待整理好儀容再次衣冠楚楚地坐在書桌前，練紅炎還真的如他所言，從練白瑛帶來的震驚中恢復不少，開始從容書寫給練白瑛的任命書。

　　洛子嫻一邊為練紅炎研墨一邊揶揄：「我道是您蒙我的藉口，不想您真的冷靜了呢！」

　　練紅炎瞥了一眼笑容明豔的洛子嫻，低頭繼續寫任命書，不理會她的調笑。

　　洛子嫻點到即止，暗笑著搖了搖頭，不再進一步打趣。

　　晚膳過後，練紅炎要趕工把他下午挪用時間翹掉的工作補上，讓洛子嫻自行回房休息。洛子嫻看練紅炎大有連明天的工作一起做完的勢頭，也不勸他，端上些小點心放在一旁，讓練紅炎餓了做宵夜吃，自己回屋舒舒服服地沐浴安睡。

　　出征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書面的事務處理完，練紅炎著手各個環節的實際查驗，加倍忙碌起來。儘管洛子嫻一天比一天睡得晚起得早，仍是難得和練紅炎打個照面，只是時而醒來後發現屋裏多了或是少了東西；練紅炎都沒叫醒她，大抵也是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

　　空氣中彌漫了蓄勢待發的氛圍，似乎連RUFU們都緊張著，向洛子嫻昭示步步逼近的分離。

　　練紅炎幾乎不在，也沒什麼要整理的行裝，洛子嫻落得清閒，偏偏添了幾分憂鬱。玩弄小懶和一池錦鯉完全不解悶，走在王府中總能不經意聽見僕從們喜滋滋地遙望自家皇子殿下立下功勳。事關西征，洛子嫻知道自己消沉的情緒不宜外露，就大段時間窩在屋內閉門不出。

　　雖然面上不動聲色，洛子嫻卻是整個人都心不在焉，接連手滑打碎茶杯、飯碗、插放花束的瓷瓶，拾碎片時割傷了手還渾然不覺。

　　二月末，練紅炎去了軍營，一住就是六天。第七天晚上初入夜，練紅炎回到王府，衣袍上沾染著酒香，在庭院找到酩酊大醉的洛子嫻。

　　洛子嫻醉的很有詩情畫意。

　　夜空一彎明月，月下泥爐上溫著小酒，升騰的霧氣氤氳朦朧。素來溫婉的女子舞動著代替長劍的魔杖，腳步虛浮，反倒陰差陽錯，將殺氣凝重的劍法舞出三分恣肆的生動。

　　練紅炎倚在連廊的柱子上，遠遠凝望那淩厲之下、不掩單薄的身影。

　　大約他要走了，她心情苦悶？

　　腦袋中甫一冒出這個念頭，練紅炎自己先是一愣。

　　洛子嫻對他一向有什麼說什麼，他打最初就滿意這一點故而從不加約束。聯姻事件時吃醋惱他、隨便撿出來一句就夠賜死的話都實打實往外說，還不都是他慣出來的。練紅炎習慣了聽洛子嫻講明心事，這般揣測她的心思當真罕有。

　　練紅炎的心境有些微妙，半是奇異半是顧慮，一邊好奇有沒有猜中，一邊又擔心他西征出門後思念太重，竟是應了洛子嫻曾經的一句「甜蜜的惶恐」。

　　練紅炎不由笑了笑，洛子嫻這些七彎八拐的心思，他還真的不想弄懂了。被她說著「紅炎大人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也算是一件趣事了。

　　突然起了興致，練紅炎拔劍介入洛子嫻的劍招。

　　洛子嫻冷不防身側冒出一把劍，反應迅敏地豎起魔杖擋下，同時不忘用防壁包裹魔杖以防損傷。側目投來嗔怒的視線，迎上面露笑意的練紅炎，洛子嫻怔了一瞬，隨即抿起嘴嫣然一笑，用不可不謂之嫵媚的聲音喚道：「紅炎大人。」

　　洛子嫻臉頰緋紅，羽睫在眼中遮擋出一小片陰影，嘴角噙了詭譎的笑，將魔杖壓近練紅炎的劍鋒。

　　「您終於決定殺我了嗎？」

　　練紅炎挑眉，閃身格擋開洛子嫻上挑的魔杖，舉劍橫掃。洛子嫻晃過劍尖，退後兩步遠離練紅炎。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我也會的。您仗著身高和力道打壓我，劍術我沒指望，我還是用魔法好了。」

　　洛子嫻甜甜一笑，魔杖頂端的祖母綠閃爍起微光。

　　這場莫名其妙的爭鬥以練紅炎削斷洛子嫻的發簪和一縷頭髮告終。

　　洛子嫻今天簪的是普通的檀木簪，被練紅炎削斷並不心疼，拿出絲帕折了個花樣，將散落的頭髮簡單束起。那僅剩一半的斷發滑落在耳邊，洛子嫻繞進指間玩著，對自顧自坐下的練紅炎悶聲道：「常言頭髮便是女子的性命，您對我當真狠心。」

　　練紅炎不作答，拿下泥爐中的小酒壺聞了聞，笑道：「原來你喝了女兒紅會變得這麼擰。」

　　洛子嫻對練紅炎的坦然很不愉快，上前奪下酒壺扔在石桌上，棄石凳不用，一臂環過練紅炎的脖頸、直接坐進他懷中。

　　「您啊，裝傻的樣子我最討厭了！」

　　練紅炎刮了刮對他怒目而視的洛子嫻的臉頰，把垂在她眼前礙事的那縷斷髮辮起來，發梢藏進發際之間。

　　「這樣可好？」

　　「……」

　　練紅炎的不溫不火噎的洛子嫻說不出話。

　　這麼些天，洛子嫻早已看明白了，練紅炎哪里是忙得抽不開身，分明是有意避開她。這個呆子大抵是考慮著出征之後沒了她在身邊，若是太過突然，前後落差不好適應，便提前疏遠習慣一二。

　　洛子嫻對此很不能認同。出征以後想見也見不到，為何不在還能見面時珍惜時光？難不成西征期間不需要她，於是連思念都嫌浪費，想也不願意想她一下嗎？

　　「您說您快忘記我拿劍的模樣，其實我也快忘記了。前些天總是睡不踏實，丁點兒動靜就被驚醒，想著是不是您回來了，然後更加睡不著。最近精神不濟，總是要喝酒才能入睡，紅炎大人，您……」

　　洛子嫻訴說著，在練紅炎清明不改的眼神中，終是敗下陣來，將責難的話咽回肚子裏，強顏笑道：「您回來了就好。」

　　練紅炎撫過洛子嫻的唇角，止住她勉強的笑，歎了口氣，說：「果真是醉了，小心翼翼看我臉色的樣子，仿佛當年初嫁我的時候。東征時也算是我麾下的猛獸，現在卻變成驚弱的小動物了。」

　　「那是您馴養的不好。」

　　「我馴養的再好，攔不住你犯傻。」

　　練紅炎捏住洛子嫻的下頜晃了晃，對酒醉之後思維緩慢、沒聽出他言外之意的洛子嫻言明：「我太想著你了。」

　　書房一事提醒了練紅炎，他想知道不見洛子嫻他能心無旁騖多久，不想事與願違，越是刻意壓制，他越是想她，看不到本人就沉迷回憶。反思過後練紅炎認識到他的方法不對，他明知洛子嫻觸手可及卻要和她隔絕，只會適得其反。況且知道了又待如何，西征的時間沒個定數，但總歸長過他的思念。

　　「早晚要思念，出征前多陪我些時間吧。」

　　練紅炎扣著洛子嫻的下頜將她拉近，吻住仍沒從他跳躍性的話語中繞出來的小人兒。

　　唇舌的糾纏愈演愈烈，洛子嫻卻在練紅炎抱起她之前推開他，眉頭緊鎖著從他的衣領嗅到小鬍子。

　　「您喝酒了？」

　　「今天軍營那邊放假，青秀搬的酒，我們五個暢飲了一番。怎麼了？」

　　「您怎麼不醉呢？您醉了才方便我套話啊，都聽不懂您在說什麼。不對，應該是您醉了所以我才沒聽懂您在說什麼？嗯……也不對，等等，您不要轉移話題！」

　　洛子嫻揪住練紅炎的前襟，眼神已失了清明。

　　「是我轉移的話題嗎？」

　　練紅炎哭笑不得。

　　難得洛子嫻醉的正常一次，大約床上會更好騙。只是這酒後勁大，醉過了傷身，以後還是少讓她碰的好。

　　洛子嫻也決定以後要對這一品類的酒都敬而遠之。

　　這男人不愧為軍營混出來的，一點兒皇子的矜持都沒有！

　　*

　　三月初九，練紅炎受召進宮。大軍各方面都已安排停當，僅餘一些皇帝親自主持的儀式，為將士們壯行。身為征西軍總督，練紅炎毫無疑問必須出席，或者說，他才是受人矚目的主角。

　　練紅炎三月十六才會離開帝都，但這之間因為事務繁瑣，會一直留宿皇宮。

　　進宮即是離別，洛子嫻初九清晨祭酒鄭重為練紅炎踐行。

　　她以為他躲避她，是不想被她妨礙了西征的步調，縱然知曉他心系煌帝國矚目天下，她仍不免失落。這是她想繆了。他不是不願想她，正是怕壓不了思念，才不敢多想。她卻是不擔心的，戰場是他的天下，他會運籌帷幄，而在勝利之後，困倦中休憩之時，稍稍思念她一會兒，這樣就好。

　　三月十六，用完早膳的洛子嫻被歡騰熱鬧的RUFU們煩擾，心念著要心平氣和，便決定去練紅炎的書房臨字。

　　裁紙研墨，準備就緒後打開練紅炎常用的筆記，洛子嫻一怔，隨即死死咬住嘴唇。

　　彼時燈籠上裁下的紅宣，她喜歡就收進了書架，戲言要做情書的信箋。她說笑即忘，紅宣也被束之高閣，練紅炎卻寫了。

　　古拙剛正的字，透著厚重和殷殷情意。

　　「毋憂，珍重。」

　　                    

　　作者有話要說：

　　這難產的一章……

　　從學校回家總有驚喜等著我，高燒四十度，食物中毒，這次是莫名其妙的胃疼

　　感謝阿裏巴巴讓炎哥笑得那麼開心，可是炎哥你用這麼溫柔（？）的表情嘲笑阿裏巴巴是腫麼回事

　　雖然明白大高老師你無處不想玩弄三公主，可是點明炎哥和明哥在這方面很渣有必要嗎

　　順便表示不解那裏為何翻譯成「朕」


Chapter 22

　　洛子嫻手一抖，一筆寫歪毀了整張字帖。她懊惱地擱筆，抬頭看向踹了窗戶飄進來的裘達爾。

　　四月末，成功攻略下第45迷宮【拜恩】的練紅玉與裘達爾返回至帝都。雖然有了金屬器，練紅玉的地位卻沒有隨之水漲船高多少，在練家依舊人微言輕。練紅玉從小習慣了這些並不在意，一門心思苦練魔裝。裘達爾初回帝都時心情愉悅爽朗，可惜沒過兩天就恢復吊兒郎當的神官本性，無聊地四處遊蕩。

　　「紅炎的字有那麼好看，讓你對著寫個沒完？」

　　裘達爾坐在窗框上，掏出一個半青半紅的桃子啃起來。

　　「睹物思人罷了。」

　　洛子嫻淺淺一笑，一句帶過並不多言，拉近椅子深坐了，靠上椅背一手支起下頜。

　　裘達爾拖得長長地「誒」了一聲，啃著桃子含糊不清道：「你這姿勢真和紅炎如出一轍。」

　　「該是與紅炎大人相處久了，潛移默化便做的相像了。如此說來，裘達爾君可是要注意，紅玉殿下玉雪可愛，你別給帶壞了。」洛子嫻打趣著，見裘達爾臉色變得不自然，懸著的心放了下去。

　　洛子嫻接觸不到西征的第一手情報，平時只能聽聽滯後許多的傳聞，再就是練紅玉偶而帶來宮中的少許流言。雖然有一個上了練紅炎的賊船、啊不、是棄暗投「明」的裘達爾，但這位神官大人顯然沒那麼無私奉獻。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真的事關重大裘達爾也不會拿自己下的賭注開玩笑，洛子嫻認為沒有必要為此犯在裘達爾手裏。

　　話雖這麼說，裘達爾面色不豫地跑來踹窗戶，張口就是「紅炎」，洛子嫻還是心驚膽顫了好一會兒。萬幸，現實只是神官大人感情心緒豐富多變引發的交友問題，勸解幾句再與紅玉殿下說和就好，洛子嫻這個和事佬做的駕輕就熟。

　　然而很快，裘達爾似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告訴洛子嫻，她的想法大錯特錯。

　　「你說什麼？」

　　「你耳朵背了嗎！」裘達爾不耐煩地「切」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重複：「他們要把紅玉嫁給巴爾巴德王。」

　　「已經定下了？」不對啊，即使對象是無權無勢無關緊要的練紅玉，大臣們也應該會為了與巴爾巴德是戰是和起爭執才對，可帝都風平浪靜一點波動起伏的跡象都沒有。

　　「他們……」裘達爾打了個手勢，意指組織和皇帝練紅德，「定好了，讓我去朝會上提一句。」

　　「在這個時候訂下婚約，條件呢？」洛子嫻在最初的驚詫過後，立即開始思考這樁聯姻的意義。

　　「巴爾巴德通過向煌帝國賣出權力借取煌幣，這次要賣什麼國民權，就是把人民抵押給煌帝國，隨便我們怎麼用。紅玉是締結這項條款的象徵，巴爾巴德王會在他們的結婚儀式上正式與煌帝國簽訂條約。」

　　「把國民賣掉嗎……國王這般不堪，巴爾巴德的國民，妾身都有些同情了。」

　　裘達爾反應了片刻，才想起這個除了紅炎似乎什麼都不關心的女人曾經是一國公主。

　　「我說你，當初投靠紅炎把自己的國家毀了，你什麼感覺？」

　　「裘達爾君認為呢？妾身應該愧疚？」洛子嫻笑盈盈地看著裘達爾，把問題踢了回去。

　　「用不著愧疚啦！反正你們國家必然是要被煌帝國毀滅的。」

　　裘達爾把啃完的桃核隨手向著窗外一扔，嬉笑著拍乾淨雙手枕在腦後。

　　「裘達爾君，在你看來，『國家』是什麼？」

　　「國家？戰爭團體吧。」

　　「裘達爾君倒是直白。」洛子嫻輕笑了兩聲，神色明朗地繼續說：「『國家』之於妾身是責任，與紅炎大人交換條件時，妾身已經盡己所能地盡了責任，不滿足所有人的要求妾身可不管。妾身有少許懷念，並無愧懼。」

　　裘達爾隨便「哦」了一聲，顯然是把洛子嫻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洛子嫻無奈地看著因為練紅玉的事情煩惱卻關心不到點子上的裘達爾，暗暗歎息一聲，對練紅炎的野心和立場略作思忖，將提點的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裘達爾君，紅玉殿下是怎麼看待煌帝國的？」

　　「哈？我怎麼知道？」

　　「……那你告訴妾身紅玉殿下的事情，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啊，我只是感覺應該知會你一聲。」

　　「……」

　　洛子嫻頭疼地扶額。這個狀況未免太棘手了！裘達爾因為練紅玉的婚事心煩，本人沒有明確意識不當回事，卻憑直覺跑來告訴她，她管或不管都不妥當。若管，一旦出了差錯勢必累及練紅炎，可若不管，眼睜睜看練紅玉跳進火坑她略有不忍，裘達爾將來恍然悔悟，身為同盟的練紅炎同樣討不了好。

　　練紅玉被用於聯姻，這件事練紅炎必然知曉，甚至有可能參與其中。如若練紅炎想順勢利用這步棋，她也能做到狠下心推波助瀾。眼下的關鍵便是練紅炎如何計畫，練紅炎的計畫……

　　洛子嫻眉心微蹙，斟酌慎思的同時下意識輕敲著木椅的扶手。裘達爾仿佛被時急時緩的敲擊聲步步緊逼著，精神緊張心煩意亂。就在裘達爾一再堅持忍無可忍暴躁躍起前，洛子嫻指下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洛子嫻松緩臉色淺淺一笑，問：「裘達爾君，如果有一片盛產的桃林，你垂涎已久，現在天時地利你能完全擁有它，你會捨近求遠選擇用東西去交換嗎？」

　　裘達爾沒回話，神色卻是漸漸明朗，漸漸堆上笑意。

　　「紅炎看上你也不是沒道理嘛！」

　　「不是這種理由呢，紅炎大人看中的是妾身乖巧可人、溫柔平和、膽大自恃，以及一點點恃寵而驕吧。」

　　裘達爾詫異地呆愣了一會兒，然後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紅炎、你這麼厚顏無恥紅炎知道嗎？我要去告訴他哈哈哈哈哈哈！」

　　「妾身的性子紅炎大人最瞭解不過，一定會讚揚妾身的自述恰如其分的。」

　　裘達爾繼續笑。

　　「裘達爾君，現在就放鬆掉以輕心仍為時尚早，紅玉殿下的想法可是重中之重。」

　　裘達爾閉嘴不笑了。

　　洛子嫻用認真正直坦蕩磊落始終如一的溫婉笑容面對著裘達爾，說：「告訴妾身巴爾巴德的局勢，婚約公開後找個機會，讓妾身與紅玉殿下談談。」

　　*

　　練紅明來找練紅炎時，練紅炎正對著桌面上平鋪開的地圖看得出神。練紅明看了一眼，北天山高原區域的標記向前推進不少。

　　上個月，練白瑛在帶軍行進的線路上發現了黃牙帝國後裔的村落，因堅持和談致使早有禍心的部下反叛。練白瑛的報告呈上時，呂齋一行已被處理妥當。練紅炎看過表示處理得宜，又派了一隊人馬去增補隊伍，便很快揭過了。

　　整個天山高原的征戰捷報頻傳，練紅炎對著地圖發呆的時間與日俱增。

　　「兄王大人。」

　　練紅明把顯然在神遊天外的兄長叫醒，簡單行禮後遞上一封書信。

　　「皇嫂的信。」

　　「我還在想差不多該到了。」

　　練紅炎來了精神，展開書信逐句看完，勾起嘴角笑了笑。

　　「子嫻比以前還要謹慎。」

　　「是紅玉的婚事？」

　　「沒錯。父皇決定了我沒必要反對，但現在的巴爾巴德王沒有任何聯姻價值，這樁婚事我不看好。子嫻怕我另有用途，沒有讓裘達爾直接干預。」

　　「皇嫂又教唆神官大人幹什麼……」

　　「子嫻和紅玉說了些她跟著我的心得體會，勸裘達爾『送』紅玉出嫁，還說裘達爾貴為我煌帝國神官，對巴爾巴德那等附庸之地萬事不必顧慮，儘管隨性而為。」

　　「……果然盡顯皇嫂的風格。」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雖然練紅玉一開始就接受了政治聯姻的前提，可碧玉年華的小姑娘，對結婚對象抱有期待再正常不過。巴爾巴德王本人已經很能帶給練紅玉心理落差，洛子嫻還再添一把火，特意跑去秀恩愛以無形中提升練紅玉的期許。

　　裘達爾則更易發揮作用，單是他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就讓人頭疼，何況巴爾巴德目前有反抗王政勢力，以及由組織暗中賦予黑魔法道具的棋子，他最會挑起爭鬥。

　　可僅僅如此並不足以讓巴爾巴德的混亂全面上演，決定權最終將掌握在練紅炎手中。距離練紅玉出嫁尚有數月，足夠練紅炎拿下天山高原對巴爾巴德蓄勢待發。到那時，要不要讓結婚儀式如期進行便是練紅炎說了算。

　　「未來的時局捉摸不定，皇嫂的謀劃雖不能萬無一失，卻十有八（真的不明白這個為何要框）九能中，讓兄王大人做決定也是妥當，如今把紅玉嫁給巴爾巴德王確實有些不划算。」

　　「子嫻是有這方面考慮，可重點卻是告訴我，最好不要把紅玉嫁給巴爾巴德王。既然最終要依靠大軍壓境威逼巴爾巴德，她對紅玉和裘達爾用的小手段不是可有可無嗎？刻意為之又原原本本向我報告，子嫻近來也（請自行重音）悶著嫌無趣了吧！沒傳信告訴她是對的。」練紅炎捏著下頜和小鬍子，笑得很愉快。

　　練紅明覺得自家兄王大人和皇嫂之間的情趣他不多嘴為好，等練紅炎笑夠了才重新發問。

　　「兄王大人，你說皇嫂認為不該把紅玉嫁給巴爾巴德王，原因呢？」

　　「子嫻沒提，我猜不出來，什麼時候裘達爾過來問問他吧。」

　　幾個月後，練紅玉帶著隨從及陪嫁若干前往巴爾巴德。

　　正應了練紅明那句「未來的時局捉摸不定」，巴爾巴德王國因為盜賊團【霧之團】的存在步步激化民眾與貴族之間的積怨，而首領阿裏巴巴竟是巴爾巴德第三王子則將民眾對安寧生活的希望與對貴族殘虐的憤慨聚集至頂點。

　　想要挽救巴爾巴德的阿裏巴巴、想要染黑巴爾巴德的伊蘇南、憎恨命運的卡西姆、差點把自己玩兒死的裘達爾、誤打誤撞出手干涉（他國內政）的辛巴德，以及被RUFU所愛、被RUFU指引、對自身的存在尚未完全瞭解、探索著前進道路的小小MAGI阿拉丁，多方的混戰讓巴爾巴德舉國沸騰。

　　就在事件平息、巴爾巴德國民恢復信心與希望之時，煌帝國的大軍從海上包圍了巴爾巴德。七海聯合之主、辛德利亞王辛巴德出面，與煌帝國會談作出了協定：巴爾巴德歸於煌帝國支配，煌帝國認可巴爾巴德作為【共和國】自製，將巴爾巴德王族流放國外。

　　在巴爾巴德動盪至此、改弦更張的大事件下，練紅玉的政治聯姻失敗如同水入汪洋，無聲無息地湮沒。

　　練紅炎如願以償拿下巴爾巴德，幹勁滿滿地將巴爾巴德改頭換面，統一建設成煌帝國風格。腦袋雷根本沒有「預算」這一概念的新任巴爾巴德總督閣下等到氣勢恢宏的總督府落成，覺得是時候接夫人過來相聚，寫好書信未及發出，先收到了來自夫人的緊急傳信。

　　皇宮有異動，疑為皇帝大行。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敲鐘，新年快樂！

　　1是阿拉丁離開黃牙的村子到與摩爾迦娜重逢前夕，然後他們一起去巴爾巴德，開始巴爾巴德篇

　　2是辛巴德與練紅德會談完回到辛德利亞，賈法爾說出從阿裏巴巴離開巴爾巴德至今有半年，然後是白龍出場賽共篇

　　3是練紅德死後紅明接到白瑛時說的，是大聖母篇後白龍前往天山高原至回到帝都

　　4是白龍被練玉豔打、被裘達爾誘拐之後又過了半年，畫面回到馬格諾修泰德阿拉丁這邊

　　按照大高老師這每個事件中間都隔半年的演算法，炎哥和子嫻最少也得一年半沒見= =反正結局沒辦法跟著漫畫走，所以這個時間壓縮壓縮，當做近一年吧

　　這張葉王好青蔥啊，其實他鼓動阿裏巴巴什麼的，真的有干涉他國內政的嫌疑？

　　在微博看到新出的公式書上關於炎哥的情報，雖然被打臉但還是很開心：

　　5歲對歷史產生興趣，7歲介意自己眼神兇惡，9歲學會劍術，11歲見學戰爭，16歲攻略阿加雷斯和亞斯塔路，獲得新的歷史書，22歲攻略菲尼克斯出門遠征打仗，25歲通宵看歷史書被紅明嘮叨，27歲使用魔神x3忙於戰爭，28歲被阿拉丁喊叔叔並表示自己並不介意的

　　↑果然充滿濃濃的炎哥的呆萌感

　　5歲對歷史產生興趣就算了，7歲介意自己眼神兇惡是怎麼回事啊！魔神的攻略時間比我想像的早，炎哥16歲時裘達爾才7歲，白雄白蓮還沒死，那他們是不是應該也攻略了迷宮？可那樣不就能知道攻略者死後會怎樣了？


Chapter 23

　　練紅炎覺得他仿佛是苦等多年、眼見不日即可抱得美人歸、老爹卻恰逢此時死了須守孝三年一樣，說不出的鬱悶。

　　他這父皇，若是雄韜武略、福澤天下倒也罷了，偏偏是個被組織虛捧著、受制於組織的傀儡皇帝。如今大行也不讓人安生，眼下這種時候……縱然巴爾巴德已在掌控，卻只是西征的第一步，馬格諾修泰德是必爭之地，雷姆帝國伺機而動，辛德利亞雖小卻不容小覷；紅霸出使馬格諾修泰德，紅明武力略顯不足，少了他西征的步調受阻，對煌帝國絕非益事。

　　若是子嫻的判斷有錯，她畢竟用的是「疑為」……不，與其依靠這種軟弱的期望，還是及早考慮切實的應對之策。皇宮的異動連子嫻都沒能探出個究竟、迫使不確定真相的子嫻硬著頭皮注解上這等大不敬的臆測，即使判斷有錯也不容輕視。

　　練紅炎歎了口氣，派人去找練紅明。

　　練紅炎和練紅明徹談了一整夜，第二日練紅明帶著他的眷屬及基本的隨從、護衛離開巴爾巴德返回帝都。

　　當然不能直說我是懷疑老爹死了回來查探真相的，練紅明回帝都的藉口是巴爾巴德的政務問題。打著這種軟綿綿沒有實質的旗號，練紅明以盡可能快、又不會快得太過讓人生疑的速度回到了帝都。抵達帝都的時間是下午，練紅明安頓休整以待明日進宮請求面聖述職。可能的情況他已在心裏一一預演過，只等明日確認了組織的反應再做計較。

　　練紅明打算看過皇宮的情況再與洛子嫻會面詳談，卻不曾想才入亥時，洛子嫻竟旁若無人地走了正門造訪。

　　「皇嫂，你此舉實在莽撞。」

　　練紅明一邊行禮一邊客氣地譴責洛子嫻。

　　「紅明殿下無需擔憂，妾身一路行至，魔法並未受到干涉，絕無他人看見。」

　　洛子嫻回了一禮，脫下暗色的披風，手中所執赫然是她的魔杖。

　　「妾身此來有兩件事，其一，妾身已經確認皇帝駕崩。紅明殿下，下一步紅炎大人想怎麼做？」

　　其實練紅明看見洛子嫻親至那一刹，已經明白事情愈發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儘管如此，洛子嫻陡然道出凶訊，練紅明還是沉默了片刻，才回問：「皇嫂是怎麼確認的？」

　　「妾身對整個皇宮覆蓋了單向的透視魔法。」

　　「……」

　　練紅明訝然無言。他雖然知道自家皇嫂曾經自稱「天華無人可望項背的魔導士」，卻從未這樣擲地有聲地感受過她的實力。

　　「監視整個皇宮不會被組織發現嗎？」

　　「妾身覆蓋的透視魔法並非如防壁那樣直觀，是利用了妾身的生命屬性和妾身最擅長的調和手法，將皇宮一花一木的RUFU化作妾身的眼睛，即使是裘達爾君也不會察覺的。」

　　「如此便辛苦皇嫂了。兄王大人的想法稍後與皇嫂詳談，不知皇嫂說的第二件事情是？」

　　「第二件事啊……」

　　洛子嫻緩和了繃得嚴肅的神色，溫婉一笑。練紅明一悚，霎時心頭警鈴大作。

　　「妾身想借紅明殿下你一用。」

　　半月之後，煌帝國皇帝駕崩的訃聞從帝都開始，迅速傳遍世界。又經半月，遠征在外的練白瑛、練白龍、練紅炎、練紅霸先後回到帝都皇宮。

　　不僅是煌帝國舉國上下，雷姆帝國、馬格諾修泰德、七海聯合，在身處世界異變洪流中的大小勢力盯梢下，煌帝國的權力以匪夷所思的方式交接了歸屬，並迅速撫平波瀾重歸有序。

　　*

　　洛子嫻在一陣麻癢的侵擾中幽幽轉醒，床邊的蠟燭燃燒出明亮的光線，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要抬手遮擋，右手卻被牽住了沒能收回。

　　睜開眼睛的一瞥已足以她認出坐在床邊的練紅炎，洛子嫻揉揉眼睛，眉眼帶笑地趴進他懷裏。

　　「紅炎……」

　　練紅炎仍握著洛子嫻的右手，看著滿足地窩在他懷裏不想睜眼的小人兒，臉色不由地柔和下來，心中也為那輕軟的呢喃帶出一分旖旎。

　　如同羽毛柔柔拂過，練紅炎的心思飄了一半，卻聽那輕軟不改的聲音喃喃地把「大人」二字給他補充完整。

　　飄到半空的心思被一絲莫名的不滿攝了回來，練紅炎不客氣地敲了敲洛子嫻的額頭，看她故作委屈地捂著額頭退開，心裏才好像平衡了一點。

　　「妾身任勞任怨地給您看家護院守著帝都，奔波忙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賞妾身這個作重逢的禮物啊？」

　　「我沒抽你你就該偷著樂了！」

　　洛子嫻不提還好，一提看守帝都的事情，練紅炎就氣不過，捏著她的右手腕一把拽到眼前。洛子嫻的右臂內側，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縱貫著一道黑褐色的猙獰傷痕，自手心向上一直蔓延至肘窩。

　　「只是看著嚇人，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洛子嫻拉起衣袖將傷痕蓋住，動了動想將手抽回，卻沒能掙脫練紅炎束縛的力道。

　　「紅明說你借著他做占卜，在水中看到練玉豔的同時就傷了，連血都沒流手臂直接焦黑了一片，你有什麼要補充的？」

　　「我說了請紅明殿下對此事閉口不談。」

　　洛子嫻的小聲嘟囔沒逃過練紅炎的耳朵，他手上略一用力，洛子嫻隱忍著皺了皺眉，隨即淺淺一笑。

　　「在占卜的水鏡中先是看到白龍殿下，然後就是現在的皇帝閣下練玉豔，因為看到她，我的占卜立即受到干涉以致我受傷，毫無疑問，練玉豔絕非常人。從我受傷和皇位的歸屬來看，占卜的趨勢是凶，所以白龍殿下……」

　　「少說那些我都知道的避重就輕。」

　　「那您有什麼不知道，告訴我我才好為您釋疑啊？」

　　「……」

　　洛子嫻左手撐著下頜，眯著眼睛淺笑盈盈。練紅炎看她這副打定主意要耍賴的模樣，有一息的猶豫，然後鬆開她的手腕，用磨出新繭的手掌覆上她的臉頰，拇指輕柔地劃過眉尾、眼角。

　　「子嫻，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知道。」洛子嫻斂了笑，抬起手與練紅炎的掌心相握，「我相信您，即使我什麼都不做，即使局勢更兇險三分，我相信您應付得來。但是，我想為您做我力所能及的，當初不也說好了嗎？您為了您願意寵愛的我辛苦麻煩一些，我為我深愛著的您盡心盡力做我能做的。如今戰場的事我力有不逮，能幫上忙的不過是這鳳毛麟角，比起您付出的心血，我受點傷微不足道，您把帝都託付給我莫不是戲言？紅炎大人，您不能把我放在您身後遙遠的看不見您的地方，讓我不知不覺就被拋下了。」

　　洛子嫻言辭懇切，神色更是真誠，練紅炎拿指節刮了刮她的臉頰，卻似不為所動。

　　「你是謀士而非武將，不該傷在我之前。」

　　「占卜連正式的魔法都稱不上，被人干涉受傷更是聞所未聞，這只是個意外。況且以我的力量能不能做武將您不是心知肚明……」

　　「子嫻。」

　　練紅炎低聲打斷，手從洛子嫻的臉側落至肩頭，而後稍微用力一帶，突然就把洛子嫻抱了個滿懷。

　　「你受傷的樣子我看過太多，膩了。」

　　洛子嫻不爭氣地被練紅炎的說法逗笑，一時惱也不是，樂也不是，索性埋頭在練紅炎懷裏不作聲。

　　練紅炎安撫地拍了拍洛子嫻，說：「三天後就要重返西征，巴爾巴德總督府已經建好，我帶你一起去，這樣不必再擔心我會扔了你吧？」

　　「真是狡猾呢，紅炎大人。」洛子嫻仰頭，露出眼睛幽幽地看向練紅炎，「您這時機挑的准，賣我這個好可是賣了個大價錢。」

　　「的確，我原本也正要接你去巴爾巴德。」練紅炎倒是毫不在意，坦率承認。

　　「您還很狡猾地先將我看了個飽才撓醒我的吧？我醒的時候蠟燭可是少了一半。」

　　「你監視著皇宮能看到我，也要讓我好好看看你，稍解……相思之苦。」

　　練紅炎的措辭讓洛子嫻臉上一熱，支吾了許久才嚅嚅道：「看到的終歸不是您本人，況且也不過早了幾個時辰，思念之重我也是一樣的。只是……」

　　「只是什麼？」

　　「無論事先還是事後，您既然知道了我監視著皇宮，白瑛殿下和練玉豔的靠近，您解釋給我聽。紅炎大人是我的，我不給別的女人覬覦。」

　　「我想解釋另一個誤會給你聽。」練紅炎好笑地看著賭氣的洛子嫻，「蠟燭我換新過，少的不止你以為的一半；你更不是被我撓醒的。」

　　重新牽過洛子嫻的右手，練紅炎低頭吻上她帶有傷痕的手腕，淺淺地舔舐、齧咬。

　　「紅炎大人……」

　　手腕的麻癢侵佔至四肢百骸，饒是早已習慣情（///▽///）事，洛子嫻仍是羞紅了臉。

　　扳正練紅炎的腦袋，洛子嫻戳了戳被練玉豔觸碰過的胸膛，說：「紅炎大人，去沐浴。」

　　練紅炎怔了怔，搖頭輕笑道：「你還真敢挑剔。」

　　「四五年前我定然不敢，都是被您養挑剔了。」

　　「順杆子爬得倒快。」

　　練紅炎扣住洛子嫻的下頜徑直吻下去，吻到她呼吸不穩才放過，然後真的聽從她的要求去沐浴。

　　走出去沒兩步，練紅炎驀地醒悟，大步折返回來，掀了錦被一把抱起洛子嫻。

　　「一起吧，要洗多乾淨都依你。」

　　                    

　　作者有話要說：

　　根據這張圖設定魔導士可以占卜，只是因為結果不准確實用性差才沒有被發展

　　其實，不說其他的，我挺喜歡這個姿勢的= =


番外一·精神污染三十題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沒寫五十問，奉上精神污染三十題，作者喪心病狂的番外(///▽///)

　　各種劇透注意！！現在×掉還來得及！

　　↓炎哥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了

　　不×掉嗎？那就來感受一下作者森然深沉的愛意吧，不知道你最喜歡哪一則？

　　                    

　　·精神污染三十題·

　　一·藥物依賴

　　自你離去，無藥難以成眠。

　　黑色的藥汁苦入肺腑，苦澀遍染寢殿猶似當年。

　　空餘追憶。

　　二·光亮恐懼

　　溢出的RUFU彙聚成璀璨的光路，你離我而去。

　　三·窒息

　　我喜歡把你吻到亂了呼吸、紅著臉抗議，一是你面若桃花的樣子十分好看，二是……你被兄長一劍刺穿的時候，我久久無法呼吸。

　　四·肢體傷殘

　　熟練【亞斯塔祿】的魔裝時，沒有控制好魔力誤傷了路過的你。你傷在左側腰間，我查看你沒有拒絕。

　　彼時你已用情，我未察覺。

　　五·語言暴力

　　民間流傳起詆毀你的謠言，有人想逼我立繼後。紅淵惱羞成怒，紅雨照例跟著善後。

　　我不允許歷史歪曲你，即使要抹去你的存在。

　　你屬於我。

　　六·眠咒

　　聽多了你哄紅淵睡覺哼的小調，偶爾也被催眠。

　　醒來發現你們母子的惡作劇，一笑了之。

　　七·夢魘

　　我沒能及時趕回，你被利刃貫穿倒在血泊之中。

　　你掙扎著，說「不想看不見你」，終是沒了溫度。

　　我沒能攻略【菲尼克斯】……

　　一次又一次夢醒，嘲笑變得患得患失的自己，慶倖地擁你入懷。

　　（如今醒來，入手一片冰涼，唯苦笑自嘲而已。）

　　八·行屍走肉

　　紅雨跪下那一刻，我終是感受到你的冰冷。

　　他說：父皇，七天了，求您讓母後安息。

　　我親手燃起火焰，從此你我天人永隔。

　　九·信任喪失

　　你獨自向我歸降，膽識氣度懼令我欣賞。

　　你說自己就是籌碼的時候，心中有些失望。

　　還好，那是我唯一一次對你喪失信任。

　　十·若我英年早逝

　　你笑言你要學練玉豔，帶著紅淵、紅雨改嫁給紅明。

　　紅明無辜被我和紅淵遷怒多日。

　　你知道先離去的人，會是你。

　　十一·死玫瑰

　　白龍從巴爾巴德送來一車盛放的花，白色與紅色交織相映。你勒令樂禁和周黑惇一片花瓣不許少地送回去。

　　沒有【賽共】的能力，回到巴爾巴德的，將是一車枯萎凋零的死物。

　　十二·無疾而終

　　白瑛寄了一封書信給我，比照著白龍的花，我沒拆原樣送回。

　　你笑得特別甜，甜到諂媚，夜裏被我收拾一頓才乖下來。

　　十三·枷鎖

　　你說你想要一幅畫陪葬，要我親筆畫出你。

　　我提筆學丹青，一年又一年，始終畫不出你的神韻。

　　十四·昔日已死

　　就寢時習慣性地側身，喝酒時習慣性地舉杯，遇見紅淵習慣性地看他身後，宮中事務張口仍是去找嫻後。

　　回應我的是一片冷寂。

　　紅雨說白日菊的寓意是永失我愛。

　　十五·永冬

　　你險些被困在永無止境的夢中，是綿延不絕的落雪將你喚醒。

　　那個寒冬若能漫長至今，你是否仍未隨春日消亡。

　　我微妙地喜歡這個你粘著我取暖的季節。

　　十六·末途

　　我與你重逢。

　　絕筆之畫堪與你陪葬。

　　十七·太陽照常升起

　　夜色褪去東方破曉。

　　我突然遺忘世界的模樣。

　　十八·面具與武器

　　你端著皇后的架子打擊朝臣，我無聊地旁觀。

　　其實紅霸和裘達爾早已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十九·老歌

　　下葬的棺木裏是你一直珍愛的翡翠玉簪。

　　他在棺木上放了一支竹笛，說能吹奏出伴隨你長大的洛王后的歌謠。

　　二十·我將為你送葬

　　紅淵出走，紅雨去找他，紅薇懵懂交給紅玉代為照看。

　　我獨自看著，你在白色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二十一·消失的影子

　　泥爐溫酒依舊，不見了月下舞劍的身影。

　　二十二·單程票

　　他說偶爾會羡慕你安寧的永眠。

　　紅淵一劍砍了過去。

　　二十三·無名碑

　　我鐫刻了你的墓碑，誰來刻出我的？

　　二十四·留聲機

　　你的名字，一遍一遍念給紅薇聽。

　　尋求一息尚存的溫柔。

　　二十五·沉溺致死

　　你飛蛾撲火般為我傾盡所有。

　　紅淵說是我害你致死。

　　我也這麼覺得。

　　二十六·毒

　　甜蜜是毒，回憶苦不堪言。

　　苦痛是毒，思念積重難返。

　　二十七·謊言

　　你說與世界為敵也不會對我放手。

　　你鬆開了我的手。

　　騙子。

　　二十八·割裂的畫幅

　　昔日你握著紅淵的小手，蘸了朱砂拍下一個個赤紅的爪印。

　　紅淵紅著眼睛，將你的大作一寸寸割碎。

　　我無力阻攔。

　　二十九·帷幕積塵而落

　　佩劍久置不用，你贈之劍飾亦蒙薄塵。

　　世界異變平息，吾等可安心退出歷史。

　　三十·無人生還

　　書桌上的畫幅半展，只及畫中女子淺淺上揚的唇角。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睡顏沉穩安詳。


Chapter 24

　　洛子嫻走後，小懶整只鼠瘦了一圈。

　　既不按時按量地吃東西，也沒有跑去侍女們那裏討要零食，每天就在花園的假山石上來來回回不安分地竄動，間或立在假山頂端呆呆地凝望天空和西方，這讓被洛子嫻交待了要照顧小懶的汀蘭心裏乾著急。

　　原本洛子嫻想帶小懶一起去巴爾巴德玩兒，但聽來訪的練紅霸說起巴爾巴德潮濕悶熱的氣候，恐怕小懶不能適應，加上聞悉此事的練紅炎開了金口要「把那只松鼠扔回山裏」，洛子嫻只得打消這個念頭，跟小懶「依依惜別」。

　　洛子嫻剛走那幾天，汀蘭還想著沒有她家夫人捉弄、督促這只好吃懶做的松鼠做運動，它一定會愜意地胖成一個圓潤油亮的球，卻不想它竟然食量驟減，每日對遠方的主人望眼欲穿。算算日子，皇子殿下把洛夫人帶走已將近半年，也難怪小懶松鼠它蹦跶地愈發匆忙慌張，主人一直一直不來看它，它也知道著急了。

　　汀蘭把小懶最喜歡的花生糖放上假山，小懶卻不理不睬，在假山石間躥上躥下，不時停下來搓著小爪子仰視天空，看一會兒後繼續打轉。汀蘭覺得小懶今天好像格外不安，可過了一會兒小懶又停止了躁動，抱起花生糖咯吱咯吱啃得香甜。汀蘭只道是自己多想，離開花園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天空，人類難以察覺的細微光芒流轉，構造出的繁複圖案再一次一閃而逝。

　　皇宮某道門口的兩個埃爾薩梅蒙面人一如既往兢兢業業地守著門，不料飛來橫禍，才一覺察魔法的波動，兩人已被強力的衝擊襲中，連同核心的偶人一起炸裂成碎片。

　　一身簡潔裝束的洛子嫻在煙塵中漸漸現出人影，她看著被殃及池魚坍塌一半的門廊，事不關己地笑道：「我果然最苦手力魔法了。」

　　抬頭看看天空，洛子嫻確認她的行蹤已無法再掩飾，便揮了揮魔杖，讓籠罩在天空上的大魔法顯現出來。混合聲音與雷的魔法瞬間擴散，皇宮之中僅在一處樓閣遇到了阻礙。確認無疑是練玉豔的所在，洛子嫻坐著魔杖徑直飛去。

　　練玉豔看見洛子嫻那一刹，有一瞬的愕然，然後溫柔地笑言：「真讓人驚訝，紅炎就派你一人前來嗎？」

　　「妾身也甚為驚訝，閣下明知有魔法覆蓋帝都，還是將大部分的RUFU轉移去了馬格諾修泰德的戰場，自信至此，該說……不愧為MAGI嗎？」

　　「哦？是裘達爾說的？」

　　「不，妾身的占卜受到干涉的時候已有所懷疑，窺見閣下將自身分作兩人才敢確信，MAGI掌握著不為人知的魔法，這樣說得通不是麼？」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了，紅炎讓你來送死。」練玉豔抬手，以寬大的衣袖半遮住冷酷的笑容。

　　「MAGI並非不能殺死，遑論閣下只殘存了小半。順便，妾身還想和閣下清算清算，半年前閣下擅自觸碰妾身私有的紅炎大人這筆賬。」洛子嫻嫣然一笑，眼中寒意一片。

　　匪夷所思的魔法層出不窮，這場曠世罕有的魔法大戰持續半個時辰後，練玉豔、的確是練玉豔而非洛子嫻，陷入了困境。

　　MAGI向身邊的RUFU借用魔力，這要受到MAGI本人身體素質的限制，練玉豔同樣有這個極限。儘管她憑藉超出規範和概念的魔法更勝一籌，可她的大部分力量此時在馬格諾修泰德的戰場，眼前這個魔力充沛到奇詭的敵人比她想像的更為棘手。

　　練玉豔身邊僅剩的幾名蒙面人被戰鬥的餘波殃及早早退場，她分神看了一眼馬格諾修泰德戰場的狀況，不由大喜。雖然瑪塔路·莫迦梅特誤打誤撞自行製造出的附身媒介失敗崩壞，好在她及時分（= =）身前去以白瑛刺激了白龍，現下已成功製造出更加穩定的黑暗點。「父親」即將降臨，她已無所懼。

　　練玉豔的走神當即被洛子嫻抓住破綻，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魔杖直接撞上防壁。

　　練玉豔臉上毫不掩飾喜悅，張開雙臂迎著洛子嫻，任由她持續向防壁施加壓力，卻絲毫無法撼動。

　　洛子嫻撇撇嘴，無奈道：「妾身似乎被小看了呢。」

　　話音未落，洛子嫻陡然變了氣勢。左手從魔杖中央滑落雙手握住魔杖，右手將利刃從中抽出，順勢向前突刺，洛子嫻一系列動作流暢簡潔，毫無贅餘。

　　練玉豔清楚地看到了洛子嫻每一個動作，早些年時常旁觀練白德、練白雄、練白蓮練劍的她知道，若是沒有防壁，她躲不過這一劍。然後，練玉豔驚異地眼看那片利刃沒入她的胸口。

　　「都說閣下小看妾身了。」洛子嫻淡漠地笑笑，不合時宜地打趣：「莫非練家人有這個通病？」

　　「可是紅炎大人最初沒把妾身當回事，好歹是初接手時事務不熟，閣下為什麼會忽略妾身呢？明明妾身的履歷光明正大的擺著，東征的功績還算顯赫，魔導士的身份從未遮掩，紅炎大人的寵愛非一日兩日，妾身真的很是不解。」

　　洛子嫻一副「閣下怎麼能不調查妾身一番」的驚奇神色盯著練玉豔，可惜練玉豔終究有別於她平日的對手，並不被她帶歪了思路。

　　「你如何做到的？」

　　練玉豔問的是洛子嫻突破防壁的方法，竟是無聲無息讓她絲毫未覺。

　　洛子嫻故作姿態，歪了歪頭甜甜一笑。

　　「不告訴閣下。」

　　洛子嫻的RUFU是生命屬性，擅長力量的平衡與調和。練玉豔的防壁不是被打破，而是調和「溶解」了；被洛子嫻刺中，練玉豔的生命力、她的RUFU也在不聲不響地被洛子嫻破壞。無論出於戰略考慮還是純粹要給練玉豔添堵，洛子嫻都不會與她多說。

　　練玉豔心系馬格諾修泰德戰場上、她利用小兒子製造出的黑暗點，探聽不出答案也不欲與洛子嫻多做無謂的糾纏。此時失去對帝都的控制、讓帝都落入練紅炎手中根本無關緊要。別說失去帝都、失去煌帝國，只要「父親」降臨，黑色的太陽照耀大地，世界自會臣服於黑暗。

　　練玉豔抬手將魔杖扔開，金屬的魔杖磕在青石磚上，如冰棱般節節破碎消失，練玉豔也倏地失去形態。

　　洛子嫻封閉覆蓋帝都的大魔法亦未能阻攔那束飛速滑向西方的黑RUFU，遺憾地看著它逃遁，也是有心無力。

　　當年練紅炎攻略【阿加雷斯】後，送給她的迷宮道具她弄不清功能，一直只當手鏈帶著。被兄長刺殺、裘達爾幫她維持魔法時無意間觸動，她身體康復後發覺身邊總有不屬於自己的RUFU，這才開發出它儲存魔力的用途。

　　手鏈最多儲存三份她完整的魔力量。覆蓋帝都的大魔法她很早就在各處無人的角落寫好了算式，為的便是有朝一日對付組織。尋找和擊殺組織蒙面人用的是節省魔力的音魔法和她第二屬性的雷魔法，消耗不算太過，可與魔法超出體系的練玉豔相峙半個時辰，勞心勞力，她此時只是強弩之末。

　　洛子嫻清楚自己的力量。她很強，所以她敢挑釁半身的練玉豔；然而她的強勁是以人類為基準判斷，此時的馬格諾修泰德，不是她該涉足的戰場。

　　想到這裏，洛子嫻不由苦笑。

　　她自作主張離開巴爾巴德潛行回帝都，不說獎賞了，但求練紅炎看在她拿下帝都的份兒上，不要惱怒責罰她即可。

　　洛子嫻收好魔杖，沒了浮空飛行的餘力，只好腳踏實地走回王府。

　　接下來，盡待練紅炎凱旋。

　　*

　　練紅炎覺得此時站在他對面的金髮牧羊人，啊不，金髮MAGI僅用一句話，就頃刻上升到了和辛巴德一樣惹人厭煩的程度。

　　「子嫻……我建議她不要與煌帝國有所牽連，她沒聽進去的樣子。嫁給你是福是禍，會將她的命運帶到哪里去呢？」

　　尤納恩一手扶著寬大的帽檐，純淨蔚藍的眼眸注視著練紅炎，神色有些惆悵。

　　練紅炎和辛巴德打怪的時候還算齊心協力，打怪完成立即立場分明的劃出陣營雙方對峙。那時候站出來調解、阻止辛巴德動歪腦筋、讓練紅炎放開阿拉丁的正是中途參戰的尤納恩。

　　練紅炎一心要從掌握著謎團關鍵的阿拉丁那裏得知歷史的真相，待與阿拉丁、辛巴德、雷姆的穆·阿勒奇烏斯約定好「和平」談判後，對這個和自己選中的王之器辛巴德關係微妙的MAGI便不再關注。尤納恩特意走近時練紅炎還以為他要找裘達爾聯絡MAGI之間的感情，直到他開口，練紅炎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可惜尤納恩一開口，練紅炎就有一劍劈了他的衝動。

　　就算是洛子嫻的師傅，初次見面第一句話就誠摯地表達出滿滿的「我想拆散你們」的意圖，練紅炎對這種貨色的師長敬謝不敏。

　　「子嫻現在，應該已經為你擺平帝都了吧？」

　　練紅炎沒說話，尤納恩也不管他是反應遲鈍或著單純不想理會，開口再出一記必殺。

　　練紅炎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尤納恩的意思。若尤納恩所言屬實，單論事情本身，洛子嫻回帝都清掃組織殘餘勢力，尤納恩懷疑是他刻意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這女人，果然他寵得太狠了，這麼危險的事也敢自作主張。

　　練紅炎微皺了眉，暗自反省。

　　「替我給子嫻帶聲好。」尤納恩似乎挑撥滿意了，眯起眼睛溫柔地笑了笑，飄然而去。

　　半月之後，煌帝國帝都大門敞開，迎接了遠征歸來的炎帝。

　　洛子嫻坐在皇宮正殿前廣場的臺階上，聽著由遠及近的聲音，捧著臉笑意盈盈。

　　練紅炎早在大戰當天就用軍隊的遠距離透視魔法向帝都方面確認了狀況，便是當時無人提及，回到巴爾巴德總督府他總該發現她不見了。半月以來一絲聯絡也無，練紅炎這是生氣了晾著她呢。

　　出現在視線中的練紅炎神情嚴肅端正，洛子嫻輕笑兩聲，矚目著練紅炎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將她納入他的身影之中。

　　「妾身不負所托守好了帝都，如今將它完整地交還於您，您就別生氣了，紅炎大人。」

　　看著被晾了半月卻毫無悔意仍不正經的洛子嫻，練紅炎俯身扣住她的下頜強硬地抬起，神色語氣皆是懊惱。

　　「要把你綁起來才會乖嗎？」

　　「我一直那麼乖，這種事想要下一次也沒有客觀條件，我亦不想再犯。」

　　洛子嫻咬了咬嘴唇，淺笑著軟聲認錯。

　　「您原諒我好不好？」

　　練紅炎幾乎要將一聲「好」脫口而出，堪堪才停在嘴邊，可對上那雙亮閃閃的、寫滿期待的眸子，他發現他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好。」

　　「您一副委屈的樣子。」洛子嫻得寸進尺地調侃，握住練紅炎的手從她的下頜移開，嬌笑道：「我從早到晚地坐在這裏等您，今天是第三天了。」

　　練紅炎哪里不知洛子嫻的意思，想了想覺得無所謂，就在一眾將士眾目睽睽之中，躬身將洛子嫻抱了起來。

　　樂禁機靈地拽了拽身邊暗暗給自家少主叫好的李青秀、目不斜視的炎彰和撇開頭望天的周黑惇，四人帶頭向登上臺階頂端的練紅炎跪了下去。

　　「臣等恭迎皇帝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主旨不在打怪，所以玉豔太太就跟著莫伽梅特一起被打倒了，不說玉豔太太的節操和對炎哥襲胸的問題，我還是挺喜歡她的，可惜寫得很崩壞

　　未免誤會解釋一下，子嫻做的最大的工作其實是把帝都的組織蒙面人清掃乾淨，她對玉豔造成了一些傷害，但真正打倒玉豔的是在馬格諾修泰德那一大群人，子嫻只等於出了一小部分力

　　話說大皇子殿下突然升級成皇帝陛下我感覺很不通順= =

　　美膩的師傅大人終於出場了

　　看了215話更新，吐個槽緩解一下胃疼

　　雖然扉頁之前有在BS上看到，但這麼放出來補刀真是戳心窩啊，一口老血染紅螢幕啊！（╯－＿－）╯╧╧

　　給那張有故事的黑色少女狀玉豔太太點個贊

　　亞斯塔祿和菲尼克斯戀人既視感，阿加雷斯繼續賣萌，炎哥說阿拉丁說的太簡單了那張背後的周黑惇真可愛啊

　　伊蘇南你為什麼長得那麼像炎哥_(:3」∠)_


Chapter 25

　　練紅明事後聽聞時，相當遺憾地惋惜了一番。

　　若他當時在場，一定會將「恭迎皇后娘娘」給補全。

　　以煌帝國當下的局勢，皇位對兄王大人、或者說皇兄，對他不過是錦上添花，以皇兄的性格怕是還不及知曉歷史真相的MAGI阿拉丁來得重要。但無論是為了安穩煌帝國上下還是在兩個月後的「會談」上以一國之君的分量出席，眼下即位都勢在必行。

　　「子嫻會是我的皇后。」

　　在等待會談的兩個月中，皇兄唯一提得起興趣的就是踐行這句諾言了吧。

　　以皇嫂為後皇兄勢在必得，即使母親和大臣們反對阻攔也不會妨礙到結果。如此倒不妨順水推舟賣個人情給皇兄皇嫂，也省去因皇后人選折騰出事端，辛苦善後還要落在他頭上。

　　若是當時帶著幾千將士為皇嫂正名，便是大臣們有怨言，也不能對皇兄當眾認可、等同於昭告了天下的皇后再提異議。樂禁是部下不便提出皇嫂的事，卻不知皇兄是怎麼想的，竟未置一詞，白白浪費了機會。

　　練紅明抓了抓頭髮，認命地書寫給皇兄即位的流程。

　　練紅炎什麼都沒想。當時他抱起洛子嫻，她松了笑容靠在他肩頭闔上眼，模樣有些困頓，他便帶她回了昔日的寢宮休息，等想起這茬兒已是為時晚矣。

　　儘管錯失良機，練紅炎也只是可惜一二便掀了過去，並未放在心上。他需要子嫻，這一點足以。

　　*

　　練紅炎在皇宮的寢殿長久無人居住，又逢雨水，故而有些陰冷，全然不如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的王府住著舒服。外加練紅炎許了原諒卻餘怒未消暗中報復，洛子嫻在皇宮這幾天睡得很不安穩。

　　練紅炎起床時洛子嫻就醒了，只是禁不住身體困乏，裝作熟睡的樣子偷閒。練紅炎梳洗完回來，見洛子嫻仍是他離開前的姿勢、脖頸和露出錦被的手臂卻十足的僵硬，好笑地搖了搖頭，伸手壓上她露了大半的鎖骨。

　　「起來嗎？」

　　練紅炎的聲音揚著輕浮的調子，洛子嫻幽幽地睜眼，拂開練紅炎有意向下深入的手掌，側身坐起。

　　被拿開的手轉了個彎，僅隔著一層薄絹攬住柔軟的腰身，練紅炎把洛子嫻抱入懷中，埋頭在她頸間嗅了嗅，輕舔她的耳垂誘惑道：「天色尚早，不如多睡一會兒。」

　　「紅炎大人……」

　　洛子嫻被練紅炎抱得太緊，柳眉微蹙，開口卻是柔聲的安撫。

　　「您若執意，便是一整天，我也陪著您。」

　　對洛子嫻的回答，練紅炎一絲愉快也無，因著戲弄冒出的兩分旖念也冷了下去。

　　「你這幾天一味順著我，太過了。」

　　練紅炎鬆開洛子嫻，盯著她的眼神莫名的晦暗。

　　洛子嫻壓制不住心虛，撇開頭強顏道：「因為您還惱著我，我才……」

　　「子嫻。」

　　練紅炎淡淡地打斷，捏住洛子嫻的下頜將她的腦袋扳正。

　　洛子嫻逃避不得，在練紅炎的灼灼目光中敗下陣來，老老實實回答。

　　「我顧慮您的身體。」

　　「嗯？我……有問題？」

　　「紅炎大人，耗盡魔力不是件隨意的事情。魔導士能溝通RUFU，使用魔力時有自發的限制；非魔導士本不能驅使RUFU，操縱魔力於生命有損。借用金屬器雖然會將損傷抑制在最低限度，可也耐不住您那種用法啊！」

　　洛子嫻紅了眼眶，急忙抓住練紅炎在他衣襟上蹭了蹭。

　　「……」

　　面對那一萬只黑魔神的時候，他確實考慮著腳踏實地一只一只砍下去，所以對洛子嫻的傷神，練紅炎無法辯解。

　　「您說您想要統一世界，我記得，也能理解會有所犧牲、要付出代價。只是……我心疼您，我情願與您平分傷勢。」

　　練紅炎一驚，問：「你能做到？」

　　「做不到。」

　　「那就好。」

　　練紅炎松了一口氣。洛子嫻心頭一暖，卻忍不住反其道而行，故意去刺他。

　　「師傅說不定會有辦法。」

　　練紅炎當即沉下臉色，冷冷地「哼」了一聲。

　　「那種關鍵場合師傅說什麼也得去，您這反應果然是起衝突了吧？與尤納恩師傅。」洛子嫻眉眼彎彎笑開了花，清脆的笑聲襯得練紅炎愈發陰沉。

　　「是個性格糟糕的男人，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對了，他讓我給你帶聲好。」

　　回想起尤納恩字裏行間對洛子嫻的關切，練紅炎給的評價還算中肯，不料卻遭到洛子嫻態度堅決地反對。

　　「師傅的確性格糟糕，然而紅炎大人您以為的可取之處絕、對不可取的！前車之鑒猶在，我是怕了聽人幫他問我好了。那個人深不可測的，一問把我問不好了可難辦。」

　　「這樣麼……」練紅炎若有所思地摸著鬍子。

　　「您似乎在考慮什麼陰險的事情不過我會把它忘掉的。」洛子嫻乖覺地表態。

　　練紅炎滿意地點頭，然後迅速跳出尤納恩的話題。

　　「子嫻，除了最後的事，守好帝都的功勞，你要什麼獎賞？」

　　「我要您就給？」

　　洛子嫻明豔一笑，直起身子跪立，一膝跨過練紅炎壓在床邊的腿，玉臂纏繞過他的脖頸，嬌軟的身軀緩緩貼近他結實的胸膛。

　　練紅炎一手撐著他和洛子嫻大半的重量，一手圈過她纖軟的腰身隨便搭在她腰側，挑眉笑道：「說說看。」

　　練紅炎的油鹽不進讓洛子嫻委屈地抿嘴，沮喪地戳著他的肩窩嚅嚅道：「我不想做皇后。」

　　「不行。」

　　練紅炎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拒絕，絲毫不給轉圜的餘地。

　　洛子嫻殷殷地將練紅炎望著，練紅炎卻漠然地辜負了美人兒悽楚的眼神。

　　悶悶地挪回壓在練紅炎身上的重心，洛子嫻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被腰間的手臂阻擋了去路。練紅炎乾脆松了支撐的手臂倒在床上，輕巧一個翻身壓制住胡亂動彈的小人兒。

　　「你想太多了，子嫻。你是我的皇后，沒有人能逼迫你做不喜歡的決定。」

　　洛子嫻咬了咬嘴唇，面色為難地說：「您才想多了。貴妃、我是說太后娘娘和大臣們想給您添女人，也得看他們殺不殺的了我。我只是覺得當個寵妃比當皇后逍遙自在得多，有麻煩事您去處理就好了……」

　　看著洛子嫻微閃的眼神，練紅炎抬手刮了刮她的臉頰。

　　「我還在呢，誰敢欺負你。」

　　洛子嫻呼吸一滯，垂下眼瞼羽睫遮擋住情緒。少頃，她伸手拂上練紅炎的左胸，停在心口。

　　「我要紅炎大人的一人心。」

　　練紅炎勾起嘴角，扣住洛子嫻的下頜吻她。

　　「固卿之屬也。」

　　大半個時辰後，早膳上了桌。

　　練紅炎沒吃多少就停了筷子，靠在椅子上翻看練紅明送來的流程計畫書。

　　練紅炎說他難得給次獎勵，讓洛子嫻不要浪費在理所當然的事情上。此時聽著練紅炎說大婚正式迎娶皇后的過程，洛子嫻突然有了主意。

　　「紅炎大人，我要大紅的嫁衣。」

　　「嫁衣？」

　　「煌帝國、或者說你們練家以白為尊的規矩和洛大相徑庭。按照洛的風俗，女子出嫁要穿著大紅的嫁衣。紅炎大人，如何？」

　　洛子嫻也擱了筷子，向著練紅炎的方向湊了湊。

　　「你也是練家人。」練紅炎明顯對「你們練家」的說法不滿，「不妨正式改姓練。」

　　「我……不用了。」洛子嫻嘴角可疑地抽了抽，「我性格溫吞謹小慎微，與練家屬性不相和。」

　　「不想改就算了，亂扯些什麼。」

　　練紅炎敲上洛子嫻的額頭，看她默默挪回椅子另一側，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一件嫁衣怎麼夠，我以洛的婚儀迎娶你。」

　　                    

　　作者有話要說：

　　練家以白為尊，可葬禮穿的也是白色，不知道婚禮如何= =

　　單獨把大約十四五歲的小紅炎裁了出來，很美味的樣子(///▽///)


Chapter 26

　　練紅炎迎娶洛子嫻為後的決定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反對。

　　有資格在立後一事上發言的武將盡數是練紅炎的部下，對洛子嫻的戰績亦有所瞭解，故而保持沉默，不反對也沒有立場鮮明地支持。反對派以宰相江家為首，多是在煌帝國崛起的這些年發展壯大的世族勢力，憑藉廣布朝堂的文人門生，你一句我一句，一時反對的聲勢倒也頗具規模。

　　原本，練紅炎大概想在正式繼位為帝前最後偷幾天懶，沒有開始定期的朝會，紅貴妃卻再三督促，要他和「國之重臣」們商量過後，選出恰當穩妥、身份貴重、賢良淑德的女子做皇后。

　　練紅炎聽著個個別有所指的用詞，一點情緒不露，當場下令第二天一早舉行朝會。紅貴妃歡歡喜喜地回去了，留下她精心挑選的幾名侍女面對炎帝陛下轉眼驟降的氣場壓迫。

　　朝會開場後，練紅炎表明態度「朕將以洛子嫻為後」。江宰相很快站出來勸諫，得到了為數眾多的附和。練紅炎什麼都不用說，底下已經有人幫他找出了洛子嫻不堪為皇后的理由，不外乎異族降服身份低賤，雖是侍妾但不是王妃不可正位皇后，侍奉陛下多年無子。當年軍中的一些舊賬也被翻了出來，用以佐證此女心狠手辣、素行不端、半分沒有賢淑貴女品行，難登大雅之堂，封後萬萬不可。

　　左右不是正規朝會，閑來無事湊熱鬧的裘達爾聽著對洛子嫻的詆毀，明目張膽地哈哈大笑，捧著肚子坐姿不穩，從橫樑摔到地上還不收斂，捶著地毯繼續笑。

　　在裘達爾如此噪音的干擾下，江宰相一系還是「善解人意」地不用皇帝陛下開口，就提交了新的皇后人選。江宰相一開頭，其他幾系也忙不迭地誇獎起了自家女兒。

　　裘達爾似乎覺得場面還不夠亂，跑到江宰相面前一臉驚訝地問：「你女兒年齡挺大了吧，一直不嫁人難道有問題？」

　　江宰相被裘達爾這損人名聲的話氣得吹鬍子，急忙向練紅炎解釋，又引發了文官派系之間新一輪口水戰。等到諸人爭的口乾舌燥，才漸漸意識到，皇帝陛下一直一語不發。

　　練紅炎快要睡著時，周圍終於安靜下來。他定了定神，目光慢騰騰地掃過神色忐忑的諸臣，說：「朕將以洛子嫻為後。」

　　「洛氏……子嫻性情朕知之甚深。舉目天下，朕唯願縱容嫻後一人。」對著一幹臣子，練紅炎不太好稱呼洛子嫻，可「皇后」顯得生硬和距離感，練紅炎想了想，折中稱了嫻後。

　　「嫻後千金之軀，侍奉朕鞍前馬後，功勳卓著而不驕不躁。委於妾位多年，朕痛心疾首。之於子嗣……」

　　練紅炎不耐煩地擺擺手，冷冷地看著模樣恭敬惶恐的諸臣。

　　「朕無嗣，於汝等何干？」

　　把練紅炎的話過濾成「我沒兒子關你們屁事」，裘達爾掐了掐胳膊，才避免了在一片緊張肅靜中笑場。

　　被練紅炎言簡意賅的批駁狠狠打了臉面，加上他隱隱放出的殺氣，部分反對派打了退堂鼓。

　　江宰相不愧為文官之首，又是撐過練玉豔暗著明著掌權時代的老臣，迎著壓力大無畏地站了出來。他痛陳歷史上大黃牙帝國的教訓，勸諫練紅炎不可沉溺紅顏禍水，皇后人選與朝堂穩定息息相關，若皇帝陛下一意孤行，他只好告老還鄉。

　　練紅炎輕描淡寫的「准奏」不啻驚雷，讓江宰相和他一手提拔的門生們呆若木雞。

　　站在武將佇列裏的李青秀沒忍住偷笑了兩聲，威脅他家少主，這是想死呢還是不想活了。

　　「朕竟不知，皇后何時可參與政事，朝堂若不穩不是朕無能，卻該怪罪皇后了？若此乃江相肺腑之言，理當推崇嫻後。嫻後聰慧，堪當煌帝國重任。」

　　練紅炎居高臨下地漠視江宰相。在凜然的氣勢壓迫下，江宰相冷汗連連，匆忙跪倒在地。

　　「江相入朝為官多年，朕初掌玉璽，本望汝隨紅明協助於朕。然治國理念有異，雖不與謀，江相亦當安心，朕必不會薄待汝。」

　　練紅炎一番話連消帶打，讓包括江宰相在內的文官集團不得不重新審視他們新一任的皇帝陛下。

　　當初的第一皇子殿下一直以武將的身份參與在煌帝國的政事當中，因著煌帝國連年對外征戰，皇子殿下一心撲在軍事方面，煌帝國的基本民生經濟問題並不多管。紅德陛下時期雖是半放養狀態，好歹還會統籌一下全局；練玉豔時期就不知東西了，這位陛下的態度讓人如墜霧裏，不知道她在追求什麼。

　　正因如此，文官大臣們才會對當下的局勢有恃無恐：沒有皇帝指揮，他們照樣做的得心應手；與之相對的，沒有了他們，皇帝將舉步維艱。紅明殿下一人畢竟不夠，炎帝陛下不得不依靠他們，才能治理好煌帝國的方方面面。

　　可炎帝陛下表現在外的態度和水準卻遠超了他們的預料。不管是明明白白撕開來，說他不打算用聯姻來穩固朝堂，還是字裏行間打壓江宰相、透露出他原本就不會重用江宰相的意思，都打得他們措手不及。這位陛下擁有煌帝國最高的武力和煌帝國所有的軍事力量，若是再胸有城府……

　　隨後朝會異常順利的結束。

　　練紅炎一繞過大殿正廳與後殿的隔斷，立即脫下沉悶的朝服扔給身後侍從。

　　嗤嗤的輕笑清脆悅耳，此刻如同天籟。洛子嫻背著手，倚在隔斷用的牆壁上，淺笑盈盈地望著練紅炎。

　　練紅炎揮退身後的侍從，走上前捏住洛子嫻的下頜輕輕搖晃。

　　「偷聽了多少？」

　　「從江宰相舉薦他女兒開始都聽了。那些人選，妾身可是一個不漏記清楚了。」

　　洛子嫻躲過練紅炎的手，替他整理好敞開的衣領。

　　「你還想人人有份？這兩天江家如果有動靜你看著辦就是了。」

　　「是，妾身一定好好招待。」洛子嫻淺淺地笑笑，「軍隊沒那麼多文人腔調，比起皇子您先是將軍，兀地見您玩弄權術倒有些新鮮。」

　　「麻煩，我還是喜歡打仗多一點兒。不說這些了，母後那邊怎麼樣？」

　　「太后娘娘不肯見我，後來紅明殿下去了，我就來聽您的壁腳了。」

　　練紅炎啞然失笑。他走的時候洛子嫻自告奮勇要去勸說他母親，神色毅然堅決，結果誠意就這麼點兒，只管做做樣子。

　　「若是……精神干擾的魔法我會用，略微施加些暗示不會造成傷害的。」

　　紅貴妃的手伸得太長，以前敷衍過去就算了，現在沒有練紅德和練玉豔的掣肘，雖然還不至於插手政事，卻是不斷地給人添堵。洛子嫻終於體會了一把練紅炎左右為難的感覺，動手不合適，聽之任之她則絕對不允許。

　　「母後的事我和紅明處理，你安心就是。」

　　洛子嫻輕輕「嗯」了一聲，須臾之後，她抱住練紅炎的腰，悶悶不樂地埋進他懷裏。

　　「對不起，紅炎大人。這件事本該我處理的，卻要讓您煩心。」

　　練紅炎輕拍洛子嫻的肩胛，調侃：「記得我為你多辛苦了一點兒，以後盡心盡力回報我。」

　　「紅炎大人……」

　　「不樂意報答我？」

　　洛子嫻剛要開口就被練紅炎打斷，他這麼一問洛子嫻只好搖頭。

　　「我愛您，所以甘之如飴。」

　　「別想那麼多，我可不希望我的皇后因為『憂思過重』病倒，錯過時間不嫁給我。」練紅炎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母後那裏你願意就去，不願意就不去，以往你們不接觸，凡事不也好好的；皇后的事，儘管照你喜歡的放手去做。我想縱容你，我亦能縱容。」

　　練紅炎縱容過度的態度洛子嫻尚有些拿不准分寸，江家便急急忙忙地撞了上來。

　　朝會後的第二天上午，洛子嫻剛看完皇宮各處需要修繕狀況的報備、捉了小懶來逗著玩兒，就有侍女稟告，說太后娘娘宣進宮的江家小姐前來拜見。考慮到這就是四年前紅貴妃看中的王妃人選，練紅炎又說江家的動靜她看著辦，洛子嫻便宣了這位聞名已久的江氏檀萱。

　　江檀萱身姿輕盈，舉手投足間動作優雅而不刻意，端的是賢良淑靜的閨秀典範。洛子嫻側身倚在軟榻上懶得動彈，打量眼前柔弱的美人，有了基本的決斷。

　　江檀萱行禮時只模糊地稱呼洛子嫻為「娘娘」，洛子嫻沒打斷繼續讓她說來意，江檀萱說了很多太后娘娘如何、臣女為太后娘娘祈福、為陛下祈福的話後，見洛子嫻無動於衷，終於忍不住說了正題。

　　「娘娘可知，四年前，臣女曾與昔日尚是皇子的陛下議婚。」

　　洛子嫻笑了一聲。當著幾名侍女的面捅出這件事，不僅刺激她還能讓流言傳開，這份心計也適合江檀萱的身份。

　　「昔日尚是貴妃的太后娘娘曾多次催促紅炎大人的婚事，紅炎大人從未應承。我倒不知，原來其中哪一次紅炎大人是答應過的？紅炎大人悔過婚，這種玩笑你真的開得起？」

　　「娘娘贖罪。」江檀萱立即請罪。她有太后撐腰，不怕洛子嫻對她怎麼樣，但她不能在傳出的流言中被扣上僭越的帽子。

　　江檀萱立即將當年紅貴妃有意聘她為王妃、因皇子殿下征戰忙碌議婚之事才擱置的事細細說明。

　　洛子嫻又笑了笑。

　　「這件事我知道，並非因為西征擱置。」洛子嫻挪了挪胳膊，讓自己躺地更舒服些，「我說不想多出一個王妃妨礙我，紅炎大人捨不得我，就回絕了太后娘娘。想必太后娘娘當年不忍落你們臉面，如今貴人多忘事，忘記已然被拒絕了。」

　　「你……」江檀萱一怒而起，竟然說她被拒絕了還不知臉面！江檀萱想反譏洛子嫻嫉妒無所出，迎上洛子嫻淡然的笑容，又自恃身份坐下，訴起了衷情。

　　「臣女十歲那年，陛下到臣女府中做客，臣女偶然間窺見陛下……」後面江檀萱如何心心念念思慕陛下，得知自己被選為王妃何等欣喜若狂，陛下出征如何牽腸掛肚寢食難安等等等等，洛子嫻一句也沒聽。

　　被調進宮中做女官的汀蘭很有眼色，借著添茶的空隙告訴洛子嫻，江檀萱如今芳齡雙十。算清楚那時練紅炎十九，尚未東徵收下她，洛子嫻才開始腹誹自己十歲時只會因為寫出複雜的魔法算式高興，這個小姑娘十歲就知道一見傾心了。

　　洛子嫻稍一走神，回神時江檀萱已是聲淚俱下地跪在她面前，表示「臣女真的萬分仰慕陛下，情願做最末等的宮妃，求皇后娘娘恩准」。

　　事情到這個份上洛子嫻也厭煩了，說：「我乏了，你退下。」

　　江檀萱一怔，隨即更加卑微地懇求，發誓定會尊敬禮讓皇后娘娘，絕不做非分之想。

　　「肖想紅炎大人的乏味女人太多，你只是其中乏善可陳的一個，我懶得理會。你只要記清楚，紅炎大人屬於我就行。退下吧。」

　　洛子嫻擺擺手，示意汀蘭帶江檀萱出去，她卻仍不肯放棄，苦苦哀求，這一次她是求洛子嫻讓她見練紅炎一面。

　　「只要見陛下一面，只見一面就好。臣女思念成疾，還望皇后娘娘憐惜。臣女絕對不說多餘的話，只求見陛下一面。」

　　「你保證不說話？」洛子嫻敲著軟榻邊緣的木頭，偷換了概念。

　　江檀萱以為洛子嫻真的受她誤導，曲解了「多餘」的意思，當下大喜，連連點頭。

　　「你如何保證？」洛子嫻繼續有規律的敲擊。

　　「臣女以性命擔保。」江檀萱一邊發誓一邊心中安慰自己，是洛子嫻弄錯了意思。

　　洛子嫻指尖一頓，突然笑靨如花。這個女人思慕的是皇帝，而非練紅炎。

　　練紅炎回寢宮是要用午膳，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笑容溫柔並驚喜地站在門口，一時有些詫異。確認洛子嫻在屋內怡然自得地品茶，練紅炎再次看過去，那女子卻換上了急切而驚懼的表情，口型開開合合，臉色隨之蒼白起來。

　　「這是幹什麼？」

　　練紅炎讓侍女把人拉開，走到洛子嫻身邊坐下，完全無視了江檀萱由志在必得急速灰敗的神色。

　　「您的桃花債呀。」洛子嫻無辜地聳肩。

　　「哪一年的？我應該殺完了吧？」練紅炎開始回憶。

　　「啊？」洛子嫻空白了一瞬，騰地撂下茶杯，「還真有？」

　　「我說笑呢。」不想洛子嫻遲鈍地信以為真，練紅炎哭笑不得，「宮女穿不了這樣的衣服我還是知道的。」

　　「您說笑就好。」洛子嫻喝了口水壓驚，然後介紹：「這就是江宰相的女兒了，她以您昔日的王妃自居，看她求我求的很可憐，就同意把您給她看一眼。她保證不說話，我給她下了個制約的魔法。好在沒照她說的以性命做擔保，只是限制了行動，否則江宰相的女兒好好的從太后那裏出來，卻從我這裏橫著出去，這麻煩就大了。」

　　洛子嫻不待見地說著，練紅炎很配合地只聽了關鍵。

　　「嫌麻煩你下令以後不准她進宮就是了。」

　　「太后娘娘喜歡，我橫加阻攔也不好。您看這樣如何，江宰相勞苦功高，我為他的女兒賜婚以示皇恩。」

　　「賜婚可以，人選呢？」

　　「若我選人不當豈不誤人終身，還是讓江家自己挑吧，挑好了我親自賜婚。汀蘭，你送江小姐回府，記得把我的意思清楚傳達給江宰相，別讓他們誤會了我的一番好意。」

　　練紅炎一直等到閒雜人員都離開，才對洛子嫻的「一番好意」敞開了笑起來。

　　「您不滿嗎？」洛子嫻不愉快地看著笑個沒完的練紅炎。

　　「不，你先前極有皇后的氣勢，我看著高興。」

　　「我可不高興，吃……」洛子嫻突然收聲，掩飾性地「哼」了一聲別開頭。

　　「麻煩清的差不多，就高興一下吧。」

　　練紅炎扣住洛子嫻的下頜將她的腦袋扳正，不出意料地看見她紅了臉頰，說出一句讓她臉頰紅透的話。

　　「放心，你吃醋的樣子一樣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過完漫畫的劇情回到這個節奏不知道諸君適應否，這一章就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打擊反對派的故事

　　看到這麼種顏色


Chapter 27

　　練白瑛的腦海中，洛子嫻的臉一直是模糊的。

　　初見面時，她將洛子嫻誤認作了上茶的侍女。雖有些在意這名「侍女」與練紅炎說話的口吻：輕快、不那麼拘束、甚至隱約透著讓人不舒服的親密，她也只是簡單打量了幾眼。練紅炎隨即作出解釋，「內室」一詞讓她無暇關心其他，錯失了仔細觀察洛子嫻的時機。

　　在涼亭談完她加入軍隊的事，隨後的短暫相處中，她卻是不想再去探究洛子嫻其人。容貌如何性情如何，都是離她太過遙遠的東西。

　　後來的幾年間，她與洛子嫻只見過寥寥數面，都在節慶時日，洛子嫻安靜地跟隨在練紅炎身後，她便是想多加關注也不合時宜。況且知道洛子嫻依舊當著練紅炎的寵愛，沒有像昔日那些侍妾一樣不聲不響地消失無蹤，她有些不敢去探究。她怕接觸多了，自己對堂兄不恰當的情意反被洛子嫻察覺，也怕忍不住將自己與洛子嫻比較，她輸得一塌糊塗。

　　練白瑛不想記清洛子嫻的臉。她只記得洛子嫻唇邊淡淡的笑容，溫和謙恭，無形地劃開距離，可輕喚「紅炎大人」時，那唇角會勻開一點，笑容多出一分真誠和生動。僅僅是一個笑容，每每想起她都要不安，這樣的珠玉在前，她的情意拿出來還有得看嗎？練紅炎又是否會回應她，會像對洛子嫻一樣對她嗎？

　　練白瑛驚慌地面對一車枯萎凋零的玫瑰，似乎聽到了否決的回答。

　　事情的全貌是這樣的。

　　在練紅炎表示出「早就想讓你滾蛋」的意思後，江宰相自顧不暇，忙著與左右將軍等重臣聯絡感情以求對方上奏皇帝陛下挽留他，對女兒的境況心疼卻無力挽回。江檀萱經歷洛子嫻高高在上的俯視和練紅炎徹頭徹尾的無視這雙重踐踏，待嫁他人又已成定局，迅速沉寂了下去。失去中堅力量、旗幟性的江家，反對洛子嫻為後的勢力漸漸偃旗息鼓。

　　這邊沒了好戲可看，那邊練紅玉陪著洛子嫻看嫁衣首飾，每天回到自己宮殿時那副如夢似幻的樣子，裘達爾看著就提不起捉弄的興趣。

　　於是裘達爾生活空閒，過的很是無趣。

　　無聊的裘達爾在皇宮閒逛時，觸景生情想起了當初被他拉入墮轉行列、好歹做過幾個月戰友的練白龍。馬格諾修泰德一戰後，練紅炎准許被阿拉丁救下的練白龍在巴爾巴德養傷，但不得擅自離開，故而練白龍賦閑在巴爾巴德。找准玩耍對象，裘達爾立即坐魔毯飛去了巴爾巴德。

　　好事者裘達爾在受到練白龍冷淡對待後，不僅沒有氣餒，反而興致勃勃地勾著練白龍的肩膀，詢問他關於練紅炎即將做皇帝的心情，順便就提及了練紅炎要迎娶洛子嫻為後一事。

　　練白龍對練紅炎將繼位為帝沒什麼感想，但練紅炎似乎要對姐姐練白瑛不聞不問，這讓練白龍不能忍受。無論那個男人是當真不知姐姐的心意還是故作不知，他都不能眼看著姐姐聽聞消息後傷心。

　　練白龍勉強發動【賽共】的能力，用盛開的紅、白兩種玫瑰裝滿了一座馬車車架。好事者裘達爾想了想覺得會很有趣，就幫練白龍把這一車意義深重的玫瑰捎回了帝都，特意挑洛子嫻也在的時間給練紅炎送上。

　　練紅炎的無奈，洛子嫻燦若烈日的笑容，被練紅炎指派的樂禁和周黑惇，洛子嫻勒令他們一片花瓣不許少、用真的馬車一裏一裏踏過道路把東西送回巴爾巴德。

　　裘達爾這個樂子找的還算開心，只是害苦了聽到稟報前去接收帝都送來的東西的練白瑛。那滿滿一車枯死的花朵，一眼看去觸目驚心。練白瑛有一瞬間甚至想到，這是練紅炎給她預定的結局。

　　聽樂禁簡單講述事情始末，和意見相左的練白龍爭執不下，回到房間練白瑛心中仍是一團亂。洛子嫻以皇后之尊斤斤計較，練紅炎也予以包容，已經沒有她存在的空隙了吧？何況堂妹的身份絕非名正言順，她賭得起嗎，練紅炎與她的情誼？

　　練白瑛屋內的燭光亮了一夜，第二日，她將一封信交由樂禁帶回帝都。

　　後來當信件被原封不動退回時，練白瑛才徹底明白，她的情意拿不拿出來，練紅炎都不打算看；兄妹之間的情誼，不是賭不賭得起，她根本沒有資格去賭；一直以來，只是她單方面的念想，徒增煩惱而已。這就都是後話了。

　　*

　　練紅炎的書房原本只有一張椅子，近日因為練紅炎賣力工作、洛子嫻時常流連又添了一張小榻。

　　時間將近亥正（22點），練紅炎仍在伏案書寫，洛子嫻趴在鋪了厚厚幾層錦緞的小榻上，咬著一塊她端給練紅炎做宵夜的糕點。

　　洛子嫻剛沐浴完，只穿了中衣，披肩隨意裹著，懶散地抱著靠枕趴在小榻扶手上。中衣的領口在她來回挪動尋找舒服姿勢時漸漸敞開，在練紅炎的角度，一抬頭就能將衣領內的景色一覽無餘。

　　練紅炎卻是專心於公文，毫無察覺。

　　「子……」

　　入手的信件讓練紅炎一愣，正要叫洛子嫻過來，抬頭所見卻讓他呼吸一滯。

　　洛子嫻枕著左臂，右臂垂在榻外，敞開的衣領太過鬆散，順著右肩滑落了一截，可偏偏長髮從右肩垂下，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寬大的披肩蓋在腰際，也沒能完全遮掩原來的曲線，因沐浴而些微泛白的雙足搭在另一只扶手上，就那樣直接裸（= =）露在外。

　　練紅炎聽著洛子嫻輕緩的呼吸，搖了搖頭。這孩子氣的女人，跑來考驗他麼？

　　練紅炎將洛子嫻的披肩攤開給她蓋好，擔心她穿的單薄把他的外衣也拿來蓋在上面。洛子嫻哼了兩聲，練紅炎以為驚醒她，卻好笑地發現她往下縮了縮，舒服地蜷成團繼續熟睡。

　　坐回書桌前，練紅炎將署名練白瑛的信件放到了一邊。當年他覺察練白瑛心思時，頭疼的便是這個妹妹將來的出路，其他的不在考慮範圍，如今更加不會作繭自縛。

　　第二天一早，因為頭天晚上的不良睡姿而全身多處疼痛的洛子嫻賴在床上，聽練紅炎說了她貪睡錯過的事情。

　　「唔，歪打正著呢。」

　　洛子嫻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笑，伸手捏住練紅炎的衣袖。

　　「紅炎大人聽了不准發落我。」

　　「哦？」練紅炎挑眉，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妾身啊，為什麼沐浴完穿那麼清爽跑去您面前，您都不懂嗎？妾身很努力在製造機會了，可您就是不解風情，妾身才睡著的。」

　　練紅炎啞然失笑，還真是特意跑去考驗他的。

　　「紅炎大人這些天沒日沒夜地忙碌，原想著讓您休息片刻也好，妾身才不惜貢獻出自己。您無動於衷定力斐然，以此可見公文確實比妾身誘人。」

　　洛子嫻淺笑嫣然，說話的調子卻是壓不住的古怪。

　　正式即位後有很多事情要步上正軌，離開煌帝國前去「會談」也需提前做好安排，之後一段時間會持續的忙碌，練紅炎才想在大婚前抽出時間輕鬆的陪洛子嫻兩天。這些天為了擠出時間廢寢忘食，這件事卻是不好對洛子嫻直言。

　　練紅炎笑了笑，抱起洛子嫻讓她躺進他懷裏。

　　「的確是太忽略你了，讓你有時間想這些歪點子。既然你期待，我現在補給你？」

　　「歪打正著讓您決斷了白瑛殿下的事妾身很滿足了，沒有更多期待。妾身這裏過時不候，您繼續回去勞碌吧。」

　　洛子嫻難得沉下臉色，輕哼了一聲別過頭不看練紅炎。

　　「好了，我知道你惱什麼。身體狀況我有分寸。」

　　似乎對練紅炎的「分寸」有所質疑，洛子嫻停了一會兒，最終妥協。

　　「您有分寸就好，身體是您的，若是累垮了……」

　　「若是垮了？」

　　練紅炎的指節在洛子嫻的鎖骨間來回劃動，饒有興致地問著。

　　「我給您殉葬。」

　　洛子嫻回頭，白了一眼神色悠然的練紅炎，揪了揪他的小鬍子。

　　「您指望我這麼回答嗎？」

　　「我哪里捨得。」練紅炎抓住洛子嫻的手放下，重新抱緊她。

　　「我沒那麼柔弱你儘管放心。還是說正事吧，白瑛那邊你怎麼想？用我不懂的、女人的心思？」

　　「您決定不看的話，把信原樣退回就夠了。白瑛殿下的信，只會是解釋白龍殿下的作為或者向您傾吐心事，被您退回她就會明白的，您不在意。我曾說過白瑛殿下對您的心意不夠，現在我也堅持這一點。白瑛殿下要考慮的事情中，您並非第一位，所以她需要您的回應與支持，才有決心與勇氣將心意白於天下。得知您無意，她便會歇了心思退卻吧。即使沒有我，她想站到您身邊也阻礙頗多。以白瑛殿下的立場，練家內部和兩系之間的事情，不是簡簡單單就跨得過去的。若換了我……」

　　「如何？」

　　「唔，這裏不能替換立場呢，把我放在那種環境，我就不會長成現在的樣子吧？但我大約不會喜歡堂兄就是了。」

　　「萬一你猜錯呢？經歷過巨變，白瑛一直很堅強。」

　　「若我猜錯，白瑛殿下做出了行動，我就另行干涉。總之紅炎大人是我的，誰也不能動。」

　　洛子嫻背靠著練紅炎窩在他懷裏，伸手分別握住他攬在她腰側和搭在鎖骨間的雙手，腦袋在他的肩窩蹭了蹭。

　　「對了，紅炎大人，如果我能說服的話，可以勞煩我們尊貴的神官大人把信送還嗎？」

　　洛子嫻仰起頭，只能看到一部分的明豔笑容，練紅炎頃刻在腦海中描繪成完整。

　　「隨你。你跟紅玉說什麼了，讓她這麼多天了還看裘達爾不順眼？」

　　「沒多說什麼呀，只是簡單地告訴紅玉殿下，我不能再挪用她、必須把她還給裘達爾君而已。」洛子嫻無謂地聳聳肩，甜甜一笑。

　　裘達爾幫練白龍帶花回來的第二天，洛子嫻就「知趣」地把練紅玉還給了他。至於練紅玉和裘達爾玩耍（被裘達爾捉弄）過程中產生的小打小鬧，洛子嫻表示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說起紅玉，當初她和巴爾巴德王的婚事你反對，我一直不解。裘達爾去巴爾巴德時我問過，他也說不知道。」

　　「政治考量什麼的是有一點，但那些您必然比我考慮的清楚，我只是做個推測。主要因素還是裘達爾君了。」

　　「裘達爾？」

　　練紅炎迷惑不解，洛子嫻嗤嗤輕笑兩聲，後仰著抬手撫上他的側臉。

　　「您啊，遲鈍的模樣真是可愛。裘達爾君當局者迷，我是這麼認為的。」

　　「裘達爾喜歡紅玉？」

　　猛然聽聞，練紅炎有些詫異。

　　「您有疑問就去問問紅明殿下，他最早看出我對您別樣的心思，裘達爾君的事他應該知道的。紅明殿下對這種事總是守口如瓶，我對您他反對就罷了，裘達爾君他也不提醒，等著看好戲麼？」

　　練紅炎頓了頓，慢慢攏起洛子嫻的頭髮，拿過外衣給她披上，表示時辰不早他先走了。

　　「啊，逃走了。」

　　洛子嫻看著匆匆離開的身影，忍俊不禁。

　　「果然會吃紅明殿下的醋啊。可是我怎麼引誘都不上鉤，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麼，呆男人。算了，我就老老實實等驚喜吧。」

　　洛子嫻赤著腳跳下地，從衣架上抱下她一生唯一的紅衣，笑得純真無瑕。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感言

　　上一章更完正在計畫三月生活時，畢業論文君一道指令把我召回了學校，明天就去覲見導師閣下了，希望死相不會太淒慘，儘管如此我也一定要在畢業前完結（╯－＿－）╯╧╧


Chapter 28

　　練紅霸曾在練玉豔撲入練紅炎懷裏時斷言：「嫻姐會抓狂的。」

　　後來洛子嫻就借著決戰的機會光明正大地對練玉豔進行了報復。

　　這一次練紅炎和洛子嫻不聲不響地偷溜出皇宮，練紅霸面對練紅明波瀾不驚如水般沉靜的臉色陳述：「明哥要抓狂了。」

　　然後也毫無意外地命中。

　　練紅炎和洛子嫻兩人同坐在一張長椅上，默契地各占一邊扶手支著下頜，以同樣的姿勢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側身相對練紅明，認真地觀察著屋內的擺設。練紅明怒其不爭的嚴厲訓誡和苦口婆心的循循勸諫都被眼前二人氣定神閑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爽快乾脆地置若罔聞。

　　儘管猜到練紅炎另有意圖，真當他明確說出他有三天時間供她支配時，洛子嫻仍是滿心歡喜。她愉快地提議「紅炎大人我們溜出宮去玩」，練紅炎稍作思忖，這點事情練紅明輕鬆應付，於是立場完全不可與當年同日而語的兩人再次沒有知會練紅明隻言片語，玩起了更加惡劣的失蹤。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了無痕跡地蒸發，從寢宮開始的慌亂練紅明第一時間就控制住了。正如練紅炎所想，這對他算不上什麼麻煩，讓他頭疼的是這兩個亂來的人。玩心過重的皇嫂和溺愛她無度的皇兄，怎麼想都是無比可怖的組合。

　　洛子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瞄了一眼臉色陰沉仍在喋喋不休的練紅明，笑容親切地詢問要不要給他添茶。

　　練紅明略帶譴責地看向自家皇兄，幫誰都不討好的練紅炎更加專注地賞看花架上的墨蘭，假裝沒看見練紅明遞來的「你管管她」的信號。

　　如果一通訓斥可以讓自家皇兄和皇嫂改了性子，練紅明一定會去給練玉豔立個碑。顯而易見的辦不到，練紅明退而求其次，只希望自家皇兄皇嫂能更有自覺、稍微約束一些自己的行為。然而以後大約很難再有讓他們無拘無束自由散漫的條件，在洛子嫻義正詞嚴地表示會反省並注意改正後，練紅明交待了他們離宮這兩日的狀況，認命地回去工作。

　　「紅明殿下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很可怕，比起被說教，我寧願背後互捅刀子地玩陰謀。」

　　練紅明一走，洛子嫻立即調轉方向，一副勞累和狼狽的模樣抱住練紅炎，腦袋使勁在他胸前蹭了蹭。

　　「紅明要考慮的事情多，自然要求的全面。說要出去玩的時候就該知道會被數落了。」

　　練紅炎掌心覆在洛子嫻頭頂摩挲了幾下，力道不輕不重地把她的頭髮弄亂。

　　洛子嫻摸了摸變毛的頭髮，乾脆取下簪子將頭發打散，歪在練紅炎肩頭小憩。

　　「就是知道才早早地回來，連被說教的時間都預留好了，紅炎大人誇獎我啊。」

　　洛子嫻不過隨口一說，練紅炎卻是拂開了礙事的頭髮吻她的額頭，說：「不夠的話，還可以要別的獎勵。」

　　「誒？」洛子嫻眨眨眼睛，驚奇地看向練紅炎，「您獎勵的這麼大方我心裏沒底。」

　　「今天的時間也還是你的，這麼說心裏踏實了？」

　　「這樣的話……」洛子嫻指尖點著下頜，促狹地笑了笑，說：「讓我攻您一次啊。」

　　練紅炎照著洛子嫻的頭頂一巴掌拍了下去。

　　「說得太粗魯了。」

　　「說得不粗魯您就答應不成？」

　　洛子嫻捂著一再遭到折磨的頭頂，委屈地盯著練紅炎。

　　練紅炎先是神色莫測，忽而勾起嘴角詭譎地一笑，扣住洛子嫻的肩窩附在她耳邊低語。

　　「答應你又何妨。」

　　「若是攻克不下，記得哭著求我。」

　　是夜。

　　洛子嫻背靠床幃和床幃之後硬邦邦的木質床架，雙手被練紅炎用腰帶縛住吊在床架上掙脫不得，不得已地跪坐。

　　「紅炎大人，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洛子嫻原本為了壯膽、啊不鼓舞自信而喝了幾杯酒，回到寢殿內看到躺在床上的練紅炎，尚未決定好是溫柔攻陷還是欺負折磨，就被練紅炎直接抓過去綁起來，並利索地寬衣解帶。此時衣衫半褪，只因為吊起的手臂才不得盡數除去，洛子嫻因飲酒而緋紅的臉頰更是嫣紅一片。

　　洛子嫻用膝蓋碰了碰不應聲的練紅炎，附在她胸口的男人順勢卡住她的腿，將已然近在咫尺的身體貼合得更為緊密。

　　「你沒說要今天，我也沒答應你即刻兌現。」練紅炎聲音有些低啞，懶懶的仿佛漫不經心。他指尖在洛子嫻側腰劃了劃，引得她反射性要躲開撓癢，他便趁機進一步侵佔掌控她的身體。

　　「您這是耍賴，況且您綁我幹什麼？」

　　「耍賴又如何？」練紅炎將身體撐開一些，卻絲毫沒有放鬆對洛子嫻的鉗制，並故意在挪動過程中緩慢磨了磨她的大腿。扳起洛子嫻的下頜，練紅炎對她笑了笑。

　　「你近來玩兒得起勁，既然敢想些壞主意來挑釁我，我就陪你玩兒一次，給你長點教訓。」

　　「您哪里是因為被挑釁，其實您是有滿肚子的惡趣味，平日不好對旁人施展，才盡拿來欺負我。」

　　後腰被練紅炎壓著抬高，身體被練紅炎擺弄成羞恥的姿態，洛子嫻咬著下唇死撐。

　　「還不服軟？」

　　練紅炎手上用力，強迫洛子嫻鬆開咬緊的嘴唇，食指並中指伸進她口中壓住了舌頭。

　　「雖然當年的你太過懂事而稍顯無趣，唯獨在床上也乖巧知趣這一點時常讓人懷念，但看你在我手中，不，在我身下一點點溫順融化也是件趣事。」

　　練紅炎扶著洛子嫻後腰的手沿著脊柱滑下、畫個弧線繞過大腿，一寸一寸撫過柔軟細嫩、泛出粉色的肌膚，最後停在雙腿之間。似乎猶豫了一瞬又似乎沒有，練紅炎手指微動，勾開洛子嫻的小衣探入手指撚了撚。

　　「還差了點。」

　　練紅炎看向洛子嫻，淡淡的笑容中洛子嫻硬是看出了十足的下流。被練紅炎灼人的目光盯得發寒，洛子嫻禁不住抖了抖。

　　「怕了？」

　　練紅炎的指腹壓在柔軟的邊緣遊弋，洛子嫻是真有些怕了他想無度肆虐的模樣，在他反復挑壓她舌尖的引逗下艱難地點了點頭。

　　「很乖，知道怕就好。」練紅炎上下都松了手，解下中衣隨便一拭，寵溺地敲了敲洛子嫻的額頭，說出與溫柔的動作大相徑庭的語句：「雖然不怎麼想弄傷你……受不住的時候哭著求我，我會考慮的。」

　　不用考慮洛子嫻也把練紅炎答應的某件事扔到了記憶的角落，並且一時半會兒不打算再想起。

　　被練紅炎折騰了半死之後，洛子嫻一覺睡到中午時分，然後被練紅炎叫醒，他動手喂她吃飯。除了練紅炎自覺為她身體某處的傷口塗好了藥膏，洛子嫻神色懨懨地靠在床架上，驀地恍惚回到了七年前軍營的那個早晨。那個時候練紅炎尚不知如何對她溫柔，簡單的擁抱都顯得局促無措，如今已是個足夠體貼的好男人。

　　先前連番忙碌，出宮遊玩的兩天多有不便，練紅炎一直難得碰她。正因如此她才想逗弄練紅炎一番，不想練紅炎正是經不住捉弄的時候。算她自作自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好，其他什麼也無關緊要，洛子嫻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再添無謂的思慮。

　　對練紅炎甜甜一笑，洛子嫻抿起嘴撒嬌，放了碎蔥與肉末的軟粥卻是一口也不肯再吃。

　　練紅炎無奈之餘還是無奈。洛子嫻看似任性，卻從未讓他產生負擔，偶爾——比如說眼下的狀況——他會擔心他委屈了她，也擔心她為了他而委屈自己。

　　「紅炎大人？」洛子嫻晃了晃走神的練紅炎，見他看過來，淺淺一笑，軟軟地伏到他懷裏。

　　「如果不是我，您的『女人們』怎麼想，您一定不會考慮吧？」

　　「嗯……」練紅炎怔了一下，這是要說他不必在意嗎？

　　「可我的『女人』就是你，自然要放在心上仔細看顧好。」

　　「那您就考慮些有效率的，別想那些摸不著邊、沒影的事。」

　　「你想說什麼？」

　　練紅炎抬手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她的笑容帶著些不自然的羞澀，柔軟的不可思議。

　　「呐，紅炎大人。」

　　洛子嫻坐正身體，握起練紅炎的手，矚目著他的眼睛如同有星光閃爍。

　　「我想要孩子。」

　　練紅炎不想打碎那一眸燦爛的期待，可身體一瞬間的僵直和手臂的輕顫沒能逃過洛子嫻的察覺。

　　「不行嗎？我以為現在可以了的。」洛子嫻不解，語調依然平穩，神色卻難掩失落。

　　「子嫻。」練紅炎遲疑片刻，開口有些不忍，「你那時的傷……可能會有影響。【菲尼克斯】說，因為你是魔導士，蘇醒時也出過異常，她不能保證完全治癒沒有遺留。」

　　洛子嫻一怔，失落的神色來不及改換，僵在了臉上。

　　當年被兄長一劍刺穿腹部，由【菲尼克斯】治癒保住了性命，卻可能傷了根本嗎？長久以來身體一直正常無二，她竟從未想過這些。

　　「我……想要孩子，紅炎大人。」洛子嫻雙手捂住小腹，輕聲呢喃。

　　「我會多找些大夫來，如果你無恙就……」

　　「如果我的身體不是那麼好，但也不是不能受孕呢？」

　　洛子嫻睜大了眼睛，清亮的目光幾乎壓得練紅炎說不出話。

　　練紅炎摟過洛子嫻，將她的腦袋按在肩上，沉聲回答：「練家還有紅明和紅霸。」

　　練紅炎以為洛子嫻會哭，然而她只是沉默了許久，然後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君心與我，君思與我，君慕與我。

　　——我與君同，見不相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就放這張大擼左擁紅霸右抱炎哥了，為了炎哥（似乎在）微皺的眉頭和小紅霸的人魚線，放張清晰一點的圖


Chapter 29

　　練紅炎不是第一次給洛子嫻穿衣服，卻是第一次給她穿如此繁複麻煩的衣服。

　　這套層層疊疊的嫁衣讓練紅炎脫絕對沒問題，可一時半會兒他真的弄不懂怎麼穿。

　　洛子嫻坐在床邊，抬平手臂方便練紅炎行動。除此之外她並不提點，笑眯眯地看著練紅炎手忙腳亂。

　　汀蘭端著盛放掛飾和腰帶等零星小件的木盤站在一旁，看似目不斜視，實則留心著兩位主上的一舉一動，將自家皇后娘娘為難皇帝陛下的好戲盡收眼中。

　　大婚當夜把皇后勞累到下不了床的皇帝大約有，可大婚前夜把皇后折騰得下不了床的皇帝，她家陛下大約是獨一份；和皇后琴瑟和諧的皇帝有，可把皇后寵到她家娘娘這份上的皇帝，她家陛下大約還是獨一份；幫皇后披嫁衣的皇帝不知道有沒有，可為了給皇后穿嫁衣已經快遲到即位大典的皇帝，她家陛下絕對是獨一份。

　　雖然自家皇帝陛下一向對身為皇帝一事看得淡薄，汀蘭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正不亦樂乎的皇后娘娘。

　　看到練紅炎身後的汀蘭指著門窗比劃，洛子嫻遺憾地打斷練紅炎，用他來不及記憶的速度、幾個呼吸間將層層順序理好結扣。

　　「這套衣服的帶子有幾種不同系法，從非常容易脫到非常難脫，紅炎大人猜我選的哪種？」

　　「你若是喜歡這套衣服就好好珍惜，被我弄壞了我不會賠給你的。」

　　「這麼小氣……誒等等，紅炎大人！」

　　洛子嫻嘟著嘴抱怨時，練紅炎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腳踝竟是打算為她穿鞋。洛子嫻赧然，急忙阻止。

　　「我自己來就好，讓您做這種事就算是我也……」

　　「別動。」

　　練紅炎制止了洛子嫻的掙扎。

　　「聽說有新娘子要腳不沾地地接進洞房的講究，我還有其他事不能把你一路抱回來，用這代替了吧。」

　　練紅炎托著洛子嫻的腳踝並腳跟，拿起紅色的繡鞋套在她腳上。

　　「您、您有心了。」

　　洛子嫻看著紆尊降貴親手給她穿鞋的練紅炎，鼻子一時有些酸澀。

　　雖說練紅炎不看重血統地位之流的東西，煌帝國卻是一個尊卑分明的地方。他自幼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即便在軍營也萬不會有人怠慢。可正是整個煌帝國最尊貴的這個男人現下屈膝在她腳邊，做著侍奉她的事情。也有惶恐，更多卻是沒辦法不浸滿心頭的甜蜜和溫暖。

　　「子嫻。」

　　手上換了洛子嫻另一只腳的練紅炎停下動作，抬頭看著稍顯不安的她。平淡的目光不知為何，讓洛子嫻感受到了灼熱，而她卻在這股灼熱之中被安撫了心神。

　　「子嫻，能娶你為妻，我很高興。」

　　「紅炎……」

　　練紅炎這句沒有文學水準的平淡話語觸動了洛子嫻心底的弦。明明一句簡單的「能嫁給您我也萬分喜悅」就可，洛子嫻只覺得不夠，不知怎樣回答才能將她的心情表述恰當、統統傳達給練紅炎。

　　正如練紅炎用簡單的句子打動了洛子嫻，練紅炎同樣能體諒她此時難以言說的心情。留在遙遠角落的小小期待也得到了滿足，練紅炎很愉快。

　　至少——在他聽到洛子嫻喃喃地把「大人」二字補上之前，他的心情很是愉快。

　　對這個小人兒的執著略有些沮喪，可並非第一次經受這等落差，練紅炎很好的收斂著情緒，專心為洛子嫻穿上另一只鞋。

　　苦苦思索而不得的洛子嫻最終放棄了蒼白無力的語言，傾身在練紅炎抬頭的瞬間吻住他。胸中的空落也算得到了補償，練紅炎撐起身體，仔細品嘗了這次甜美。

　　中途閉上眼睛的洛子嫻在這個綿長的親吻結束後慢悠悠地睜眼，迎上視線前方練紅炎的臉，一驚之後「嗤」一聲，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她忘了她先前潤過唇脂，一個吻過後練紅炎嘴唇周邊深深淺淺印了不少紅色的痕跡，著實滑稽。

　　「怎麼了？」

　　練紅炎卻還不知洛子嫻何以突然之間笑個沒完。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粗心大意。」

　　洛子嫻笑著捂住練紅炎的嘴，直接用衣袖拭去他唇邊的紅脂。

　　「拿方巾來擦就是了，你的嫁衣……」

　　明白發生什麼的練紅炎皺眉，並沒有不悅被當做了笑料，卻是可惜洛子嫻喜歡的這身衣服。

　　「一樣是紅色看不出來，回頭拿去洗就好了。有紅炎大人，這身嫁衣才有意義，還是紅炎大人好看地笑一下比較重要，一會兒的大婚典禮下麵那麼多人看著呢。」

　　洛子嫻左右食指壓著練紅炎的唇角向上提拉，勾出一個三分古怪卻又有三分孩童般可愛的笑容。

　　練紅炎哭笑不得地保持著這個笑容，在洛子嫻鬆手後努力勾了勾，三分可愛立即變成了三分猙獰。洛子嫻無奈地揉揉他的臉頰把笑容拉平，歎息道：「太兇惡了，您還是板著臉吧。」

　　練紅炎無辜地板起臉，見他不當回事地戲弄她，洛子嫻對他的臉又是一通揉捏。

　　「好了。」

　　練紅炎抓住洛子嫻的手，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順勢還捏了她柔軟的耳垂。洛子嫻知道他話沒說完，可練紅炎只是勾了勾嘴角，說：「我在前殿等你。」

　　被練紅炎故意藏起的後半句撓得洛子嫻心癢癢，可太過寬泛的前句又不好順著往下猜測，一時之間只好捉摸不定。重新勻了唇脂添補妝容，等在前殿的練紅炎替洛子嫻系好外袍，牽起她的手吻了吻指尖。

　　「跟我來。」

　　並沒有得到解答。

　　隱約覺得練紅炎一定打著什麼主意，洛子嫻有些許的不在狀態。跟隨引導將爛熟於心的儀式流程走完，站在宮牆上向宮外廣場上的百姓致意時，洛子嫻終於得到了答案。

　　時間結束應當離開宮牆那一刻，在萬眾矚目之中，他將她攬進懷裏、抱了起來。

　　洛子嫻滿目空白。

　　譁然之後開始為帝後歡呼的百姓、為自家皇兄的出格舉動黑了臉的練紅明、笑得戲謔的裘達爾、暗暗喝彩的練紅霸，以及神色各異的文武百官，全部被摒棄到空白之外，眼中唯有練紅炎。

　　從西征歸還回到皇宮那一次，一來在場的均是練紅炎的直屬，二來局勢緊張帝都的殘局尚待清掃，並不怕傳出流言，撒嬌要練紅炎抱她也就抱了。如今是大婚盛典、在萬民眼前，想來這趣聞不日就要傳遍煌帝國、甚至世界。正史大約還可以約束，野史上這一筆定然跑不掉了。

　　這不是很棒嗎！此後天下皆知炎帝愛重皇后，假以時日世人也會明白，炎帝是向天下昭告了所屬。

　　誓天下而不懼，洛子嫻亦然。

　　*

　　煌帝國新帝練紅炎陛下即位大典暨大婚典禮上，當著眾多臣民的面與昔日愛妾如今的皇后秀恩愛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速傳開，以致練紅炎和辛巴德雙方打過招呼、在「會談」的談判桌上坐下來、等待雷姆帝國的代表穆·阿勒奇烏斯的閒暇中，辛巴德第一句話就打趣了這件事。

　　「紅炎閣下對皇后的愛意著實令人側目。」

　　練紅炎以手支頤，看著辛巴德，似笑非笑地「呵」了一聲。

　　這個發音輕聲的「呵」字究竟是要表達諸如「你羡慕啊」之類的炫耀、或是「就憑私生活紊亂的你還想嘲笑我早點去自裁」的諷刺、還是「敢有禍心現在就開戰」的威脅，除了練紅炎誰也說不准，可練紅炎本人顯然沒有解說清楚的意思。

　　怎麼看都不可能和對方在女人的話題上有共同語言，話不投機的辛巴德卻沒有收斂的打算，近乎刻意地說：「煌帝國的民風不像我們辛德利亞和雷姆這般開放，難為紅炎閣下肯與皇后當眾演繹情深。」

　　練紅炎這一次意義很明確地冷哼了一聲。

　　就算辛巴德將雷姆與辛德利亞劃歸為一道，雷姆的態度終究是要由雷姆來表示，別指望他會受到這麼點兒暗示的影響。至於非議他和洛子嫻的感情，或者說有意引他懷疑洛子嫻的用心，練紅炎覺得這伎倆低劣了些，未免太不夠看。

　　見練紅炎依然不為所動，辛巴德正要開口第三次說些什麼，卻被突兀攔入的優雅聲音截了回去。

　　「對那孩子使壞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的，辛巴德。」

　　尤納恩坐著魔杖浮在半空，一手扶著寬大的帽檐，收到來自辛巴德和練紅炎雙方的瞪視，微微一笑，沖兩人打了個招呼。

　　練紅炎對尤納恩這個自己就想拆散他們卻不允許別人插手拆散他們的師傅依舊無感，倒是辛巴德，和昔日引導他的MAGI之間氣氛有些異樣的緊張。

　　「我錯過了什麼嗎？」

　　穆·阿勒奇烏斯的到來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僵局。尤納恩淺淺地笑了笑，介紹阿拉丁和莎赫紮德的繼任者緹特斯出場，各方開始步入「會談」的正題。

　　遠在煌帝國帝都坐鎮的洛子嫻並不知道自己也有幸在「會談」上引發了爭論，她倒是看著此時應該在「會談」上參與爭議、實際上只在皇宮窩著啃桃子的裘達爾，十分的惆悵。

　　因為嫌棄勾心鬥角的麻煩，又不想被那個「多管閒事」的阿拉丁追著說教糾正墮轉的問題，裘達爾乾脆心安理得地翹掉了「會談」。

　　煌帝國的MAGI如此不靠譜，練紅炎還不當回事地放任了，如果換做是尤納恩師傅……好吧，身為 MAGI卻要躲在龜殼、木桶、樹洞、鳥窩……裏面被小孩子、小動物各種欺負的師傅同樣不靠譜。

　　還望那個讓練紅炎一說起就兩眼放光、掌握著另一個世界「阿爾瑪托蘭」的真相、作為核心人物左右這次「會談」動向的小小少年阿拉丁是個穩妥靠譜的MAGI。

　　洛子嫻看著透視魔法中裘達爾又在捉弄練紅玉的影像，再次惆悵地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裘達爾正經地穿煌帝國的衣服也挺好看，順便讓總攻大人露個頭


Chapter 30

　　阿拉丁表示，從「會談」開始除了摩爾姐姐就一直和一群老老少少的男人們圍在一起很不愉快。於是他才在看到那個等在宮牆上、微笑著沖他（們）招手的漂亮大姐姐後，忽略了同樣站在那裏的紅霸君，歡快地叫著「大姐姐」飄了過去。

　　被揪著衣領拎到半空的感覺阿拉丁一點也不陌生，果然他一回頭就對上了紅炎叔叔那張兇神惡煞的臉。

　　洛子嫻不明就裏地看著眼前這一出，親昵地叫著她大姐姐的孩子被練紅炎抓在手上親切（？）對待。片刻，洛子嫻歪了歪頭，甜甜一笑，掛上恍然大悟的表情。

　　「紅炎大人，這是您的……私生子？」

　　抓著阿拉丁的練紅炎、被練紅炎抓在手裏吃痛的阿拉丁、站在洛子嫻身旁的練紅霸、跟在練紅炎身後的炎彰四人均是驚懼地看向笑靨如花的洛子嫻。似乎從他們的恐慌中得到了印證，受到矚目的洛子嫻笑得更燦爛了幾分，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您放心我不會對他下黑手的。看這孩子的年齡，是您有我之前的舊事了。我雖幸運地遇上您把舊人屠盡的時間，卻也一早就做過考慮，不會與這個無辜的孩子斤斤計較。我的身體如何尚不好說，您能找到……」

　　「等等子嫻。」練紅炎聽著愈發荒誕的走向，放下阿拉丁上前，鄭重地按住洛子嫻的雙肩，「這是那個MAGI。」

　　阿拉丁悶悶不樂地看著大姐姐被神情完全不兇惡的紅炎叔叔抱進懷裏，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孩子……大夫」之類的安撫。

　　「阿拉丁。」

　　自動遠離自家皇兄皇嫂的練紅霸湊到阿拉丁身邊，順便拉著他站到更遠的地方去。

　　戳戳阿拉丁的臉、拽拽阿拉丁的頭髮、捏捏阿拉丁的小身子骨，練紅霸經過仔細端詳得出結論：「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炎哥啊，嫻姐果然是吃味才喪失了判斷力吧。」

　　「大姐姐是紅炎叔叔的妻子嗎？」

　　「沒錯，嫻姐是我們煌帝國的皇后。」

　　練紅霸說起自家兄嫂時神采飛揚，阿拉丁見狀不由微笑。

　　「紅霸君很喜歡紅炎叔叔和大姐姐呢，這樣真好。」

　　「當然了，炎哥、嫻姐、明哥……我的家人和部下們，他們都是我最珍視的，一定會守護。」說完飽含心意的誓詞，練紅霸話鋒一轉，提起了他在意許久的問題：「阿拉丁，你稱呼的輩分一團亂啦！」

　　「咦？可是紅炎叔叔和辛巴德叔叔很相像，年齡好像也差不多。大姐姐的話，因為是漂亮的大姐姐，所以不管多少歲都是大姐姐呢。你說是嗎，尤納恩哥哥……尤納恩哥哥？」

　　阿拉丁的詢問沒有得到回應，尤納恩並不在他身後，而是不見了蹤影。阿拉丁回頭張望，終於在一根柱子的陰影裏看到了躲藏的尤納恩。

　　「尤納恩哥哥？」

　　阿拉丁奇怪地走近尤納恩藏身的柱子，尤納恩連連擺手卻已太遲，交談完畢的練紅炎和洛子嫻雙雙看了過來。

　　「我一時都忘記他也一起跟來煌帝國了。」

　　練紅炎抬手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示意她自己過去。

　　洛子嫻在練紅炎並無不悅的視線中點了點頭，走近幾步。

　　「您的RUFU我一直記得清清楚楚，抵達之前我就知道您在了，尤納恩師傅。」

　　初次聽聞這件秘辛，阿拉丁、練紅霸和樂禁四人驚詫不已。他們都很照顧氣氛沒有出聲，並紛紛退後給這師徒二人讓出一條道路。

　　尤納恩從柱子後露了頭出來，神情有些緊張和忐忑，見洛子嫻雙手交疊、文靜地站在一定距離之外，才整個人從柱子後站出來。

　　扶扶微偏的帽子，尤納恩微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子嫻。你長成大姑娘，我都要認不出你了。」

　　「十六年不見了哦，師傅。您還是和十六年前一樣，幾乎沒什麼變化呢。」

　　洛子嫻面露和尤納恩神似的恬淡笑容，娓娓說道：「這些年變故太多，我以為今生都沒有機會再見到您，如今看到您安好如故，總算放下一樁心事。我一直很想念您，盼望著與您重逢，今日終於是得償所願了，師傅。」

　　洛子嫻一步步走近到尤納恩面前，近鄉情怯似地看了他一眼後低下頭，臉頰因為激動而有些泛紅。尤納恩的微笑漸漸淡去，他抬手摸了摸洛子嫻的頭頂，歎息著說：「子嫻，你一直是個通透的孩子，為什麼卻在最後那麼偏執？」

　　練紅炎微蹙的眉皺得緊了些。

　　洛子嫻向來敬稱他為「您」，因為並未劃出隔閡、又有別於他人而為他所接受。此刻洛子嫻同樣地稱呼尤納恩，在他聽著有些刺耳。可相比尤納恩這句遺憾的譴責，一個稱呼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練紅炎也想知道，關於尤納恩建議過她「不要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洛子嫻何以明知故犯。

　　「師傅……」

　　洛子嫻也歎了口氣。

　　隨著歎息聲落，接連兩聲悶響。第一聲來自洛子嫻的拳頭擊中尤納恩的腹部，第二聲則是尤納恩抱著肚子倒在地上。

　　「這一拳是為了因為師傅的愚笨而變向的我的人生。然而我因此得以跌跌撞撞至與紅炎大人締結姻緣，所以我只打您這一拳。」

　　洛子嫻揉揉攥成拳頭的手背，在蜷成一團的尤納恩身前蹲下。

　　「您可知，您占卜出的我『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的結果，我並非十六年前、而是直到五年前才第一次知曉？」

　　抱頭縮在地上的尤納恩明顯一顫，卻沒有應聲。

　　「父王忌憚我的力量，哥哥那時正因為母後去世怨恨我，我四周無一不是監視。您寫在信裏隨手一抓抓到哥哥的侍女，能轉交到我手上才有鬼吧？而您完全沒想過要確認就離開了洛，您說您是有多愚蠢，啊？」

　　洛子嫻說得氣悶，在尤納恩的帽子上來回鞭打了幾下。

　　「子嫻……」尤納恩弱氣地呼喚，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懇求：「不要揪我頭髮。」

　　洛子嫻一愣，這才發現尤納恩金色的麻花辮不知何時已被她攥在手中，方才用來鞭打尤納恩的也正是他的髮辮。

　　「小時候總這麼欺負您，被母後抓到訓斥了一次，表面上收斂私下卻沒有改正。」

　　洛子嫻將尤納恩的麻花辮放回他肩側，並替他扶正帽子。

　　「所謂的『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您究竟在占卜中看到了什麼？」

　　尤納恩抓著帽子眼神閃爍，最後還是回答了洛子嫻。

　　「你慘死的樣子。」

　　「這樣啊……您希望我規避開危於性命的未來，可因為您的失誤變成現在的狀況。跳開來想，其實我必然逃不開煌帝國，這大約也是命運吧。只是可惜了哥哥執迷不悟，說您的預言命中，是我顛覆了祖國。我為此挨了一劍險些喪命，多虧紅炎大人和裘達爾君才九死一生。從這種程度上說，您的占卜中了，卻也被扭轉了。上次我做占卜受到干涉後，我就決定不玩這個糟心的術式了，所以您也放下這件事好嗎？我已被它困擾太久了。」

　　尤納恩含著眼淚，注目蹲在他身前淺笑嫣然的洛子嫻。昔日坐在他懷中神采奕奕研習魔法的小少女如今已能為他正衣冠，他是個不稱職的師傅。

　　「嗚嗚嗚……對不起，子嫻。」

　　尤納恩哭著蹭進洛子嫻懷中。

　　身後的殺氣刺得洛子嫻一悚，高舉雙手表示無辜，隨即就被尚算溫和的力道拽起，落進練紅炎臂彎。

　　尤納恩依舊眼淚汪汪，如同被拋棄了一般瞄瞄洛子嫻，再用搶走自己心愛主人（女兒）的哀怨眼神瞪瞪練紅炎。洛子嫻不忍直視十六年來外貌幾乎沒有變老，心性卻倒著長回去的師傅，乾脆埋頭在練紅炎懷裏躲避現實。

　　「你若不放心我，重新占卜一次如何？」

　　練紅炎語氣雖然冷淡，卻在言行上都沒有反擊尤納恩，相反還主動為尤納恩提供了大好機會。

　　尤納恩微怔片刻，眨眨眼睛眼淚很快便消失無蹤。他重新掛起微笑，回答說：「好呀。」

　　尤納恩來煌帝國的目的之一是可愛的小徒弟洛子嫻，阿拉丁來煌帝國的原因之一是練紅炎表示出了堅定的要和他探討歷史的「願望」。除此之外，兩個MAGI均想要看一看世界異變之後的煌帝國將前往何方，因此行程都不急在一時。

　　洛子嫻為尤納恩和阿拉丁安排好住所，前些日子早已備下替歸還的練紅炎一行接風的晚宴，此時添上兩個席位歡迎兩位MAGI即可。

　　晚宴時勉強出席的裘達爾完全坐不住，亂跑之下不知怎麼就和尤納恩套上了交情，兩個MAGI一起幾杯酒醉倒了。阿拉丁很想和席間起舞的大姐姐們一起甩水袖，只是被練紅霸牢牢按住才沒能成功。李青秀四人則是坐在末席老老實實的吃飯喝酒做背景。

　　宴席散後，周黑惇四人離宮回府，裘達爾、尤納恩分別差人送回住所，練紅霸邀阿拉丁一起玩，兩人商量後去了阿拉丁的住處，練紅炎和洛子嫻也終於得以休息。

　　「紅炎大人？」

　　先一步沐浴完畢的人既不在寢殿也不在書房，洛子嫻循著RUFU一路觀望，才在繞過走廊的書房背後找到練紅炎。練紅炎坐在走廊欄杆上對月小酌，身邊擺著一小壺酒，唯一的一只酒杯正被他捏在手中，沿著圓形的杯口緩慢旋轉。

　　「您晚宴上還沒喝夠啊。」

　　洛子嫻假意抱怨，上前搶過練紅炎手中小小的杯子。

　　「來嘗嘗。」

　　練紅炎略過洛子嫻的嗔怪，給她淺淺地倒了半杯。

　　洛子嫻嗅了嗅，酒香清洌，便舉杯一口飲盡。誰知那酒入口極為辛辣，洛子嫻不防被嗆，咳了起來。

　　練紅炎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又輕拍洛子嫻的背幫她順氣，然後趁她剛緩過來，攬過腰身把人抱入懷中，單刀直入地吻她。

　　洛子嫻一手抓著練紅炎的衣襟，一手撐著他背靠的柱子，歪在他身上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您怎麼了？晚宴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師傅裝可憐蹭我一下，您就是不痛快也不至於如此失常才是。」

　　洛子嫻挪開酒壺挨著練紅炎坐下，斜依在他懷裏下頜恰好抵著他的胸口。練紅炎手指描摹著洛子嫻臉頰的輪廓，最後停在下頜勾起，複又吻她。

　　「我知道沒必要想那個『如果』，只是難以克制。」練紅炎撫著洛子嫻的唇角，帶著淡淡的陰鬱陳述：「如果尤納恩的信傳到你手上，你一定會避開煌帝國。」

　　「紅炎大人……」

　　「一想到我會錯失你，我就有些……不能忍受，子嫻。」

　　練紅炎扣住洛子嫻的下頜抬起，灼燙的目光近乎危險。

　　「想到你會對別的男人笑，我不能忍受。」

　　「現在我也有笑對其他男人啊，師傅、裘達爾君、紅霸殿下、紅……」

　　「子嫻。」

　　練紅炎稍微向前傾了些身體，埋頭在洛子嫻耳際和脖頸，幾不可聞的呢喃讓洛子嫻呼吸一滯，身體僵硬冒出冷汗。

　　如野獸一般瘋狂而危險的氣息，那是想要將她撕碎、吞入腹中的狂氣。

　　洛子嫻有些不敢呼吸，將胸腔的起伏放到最低限度，緩緩平復尖銳急促的心跳。

　　「拆骨入腹可不行呢，紅炎大人。」

　　蹭在耳邊頸間的頭髮微微晃動，撓得洛子嫻癢癢，附在肩頭的男人輕快地笑了起來。

　　練紅炎靠回柱子上，眉目間仍是惡劣的笑意。

　　「真嚇著了？」

　　「有點哦，於是您今晚睡書房。」

　　練紅炎急忙將面色不豫、欲拂袖而去的洛子嫻抱緊，申辯道：「我說真的。」

　　「我知道您心裏壓抑。五年前最後與哥哥見面那次聽他告訴我，我也是一時難以接受。可哥哥偏執，又尚未向師傅求證真相，我也打著私心，不敢告訴您。」

　　「哦？怕我、或者紅明聽說之後，歪曲了意思？」

　　「嗯。由師傅說出我『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毫無疑問會出事的是我。雖然確信無疑，這卻是建立在熟知師傅習慣為人的基礎上。有心之人只要願意，解讀為我會危害煌帝國完全行得通。我怕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懷疑我，加上我才死裏逃生，危險的是我就無所謂了，我不想讓您知道。」

　　「說不定辦得到呢，動亂煌帝國。」

　　練紅炎事不關己似地笑笑，牽過洛子嫻的右手覆上他的心口。

　　「殺了我就行。」

　　「以前沒覺得，原來您挺有昏君的素質。可別說因為是我，您才心甘情願被殺什麼的。」

　　洛子嫻無奈地笑了笑，在露出「正是如此」神色的練紅炎額上彈了一下。

　　「別想岔開話題逃過去，您今晚睡書房，紅炎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幕後推手尤納恩→v→


Chapter 31

　　尤納恩的耳朵很好用。

　　身處煌帝國皇宮，整個帝都均處在他的可聽範圍，皇宮中的動靜自然不在話下。當然這不是說他一定要用自己得天獨厚的特質去聽可愛的徒弟夫妻之間的壁腳，有一件事顯然比打趣那個衣冠禽獸的惡毒男人來得重要。

　　在宮牆上見面之前，躲在柱子後面的尤納恩聽到了練紅炎關於孩子一事安撫洛子嫻的話，這段時間頻頻有醫生為洛子嫻診脈他也一一認真偷聽。多數醫生表示皇后娘娘脈象平和身體康健，可練紅炎仍不放心，畢竟魔導士、魔神之力會不會影響脈象尚是未知數。

　　多年來一直以為可愛的小徒弟是為了洛或者其他什麼理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惜以身犯險也要投向煌帝國，尤納恩從未想過是自己的小小失誤導致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人都嫁給了練紅炎，遠離煌帝國什麼的就不用提了，好在再次占卜沒有可以稱得上結果的結果，沒有性命之憂，在那個男人身邊就會幸福吧。尤納恩思來想去，也只有洛子嫻期盼孩子一事上，他能幫些忙彌補一二。

　　尤納恩的魔法和馬格諾修泰德構建的魔法理論不同體系，洛子嫻自然是知曉，如果他提出要以他的魔法為她檢查身體，信任他的小徒弟也一定會一口答應，但不了解其中狀況、不見得信任他的練紅炎就難說了。因此尤納恩並沒有告知洛子嫻，而是先將他要用的魔法從原理到效果再到沒有後遺症跟練紅炎說了明白，讓練紅炎做決定。

　　練紅炎沒有立即回答尤納恩，轉而告訴了洛子嫻。洛子嫻的信任與條理清晰的論證打消了練紅炎的顧慮，尤納恩在魔法層面上替洛子嫻檢查了身體。

　　面對沒有大礙的結果，洛子嫻的欣喜顯而易見，抱著練紅炎傻笑了很久。尤納恩叮囑她雖然身體無礙但女子懷孕生產該有的風險一星半點兒不會少，她也完全沒聽。

　　沒了太多牽掛，隔天尤納恩就表示要到煌帝國四處走一走、如果中途找到陰暗舒適的住處他也就不會再折回皇宮而向洛子嫻辭行。儘管不舍，瞭解師傅不會長期滯留的性子，洛子嫻依依揮別了尤納恩。

　　洛子嫻送走尤納恩回到寢宮時，練紅炎正對著一張信箋皺眉，一問才知是尤納恩留下的。打掃宮殿的侍女發現貴客留在桌子上的信件，便呈到了皇后娘娘的宮殿。皇后娘娘不在，皇帝陛下就自覺地代為接收閱覽了。

　　「師傅這是想一雪前恥，卻又重蹈覆轍了。信上說什麼？」

　　洛子嫻笑著打趣，卻見練紅炎依然眉頭不展，將信箋遞了過來。

　　尤納恩在信中說，洛子嫻的身體雖無大礙，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卻不代表她挨過一劍大出血的事情全然等同沒發生過。正如非魔導士操縱魔力於生命有損，那次傷勢也會作為身體的負擔累積，所以平日要多注意休養生息，麻煩的事情就交給練紅炎去做。

　　洛子嫻讀著信不由莞爾。她師傅雖然行事不靠譜，卻實在是個能給人堅實依靠的長輩。

　　「您不必憂心，師傅的重點其實只有最後一句。」

　　洛子嫻握住練紅炎的手，柔柔一笑。

　　「您砍殺黑魔神時的做法，毫無疑問也會為身體累積負擔，說極端一些，生病用藥、您通宵看書都是一樣的，不能因噎廢食吧？」

　　「你確信尤納恩沒有別的意思？」被側面批評通宵看書，練紅炎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您放心。」洛子嫻仿佛沒有注意到練紅炎撇開的眼神，眯起眼睛笑道：「我深愛紅炎大人，還想生兩三個孩子玩……陪我玩，捨不得自己不好的。」

　　練紅炎看看笑容明豔的洛子嫻，對她打算生孩子玩……陪她玩的事情不置一詞。

　　*

　　尤納恩走後不久，練紅明從巴爾巴德回到了帝都。

　　勞碌命的練紅明在「會談」結束、一行人返回煌帝國途中被派遣，和身為原巴爾巴德第三王子的阿裏巴巴·沙爾賈及其眷屬一同前往巴爾巴德。在巴爾巴德停留了一段時間，確認原王子阿裏巴巴不打算煽動平民造反，而是一心一意要為建設巴爾巴德做貢獻，同時也確認練白龍沒有別的心思、和練白瑛一起在巴爾巴德過得還算不錯，這才安心回到帝都。

　　練紅明的歸還提醒了阿拉丁，他由練紅霸帶著將帝都上至顯貴下至奴隸的生活看了個七七八八。阿拉丁覺得也是時候應該去巴爾巴德探望一下大戰之後便沒有聯絡的練白龍了。

　　之前把小小的MAGI拘在書房一整天，拿著以往搜集來的托蘭文古籍問得對方暈頭轉向的練紅炎簡單考慮了一下，阿拉丁雖然知曉所羅門王的舊事，對其他人撰寫記述的古籍卻不盡瞭解，一些解答不了的問題最終要他自己思考，於是爽快地放行了。

　　經過和練紅明商討、在朝會上商議，練紅炎把巴爾巴德總督一職封給了練白龍。勞碌命的練紅明尚未找回被大批侍女無微不至地照料日常生活的狀態，就又被遣去巴爾巴德宣旨，順道與阿拉丁同行。

　　聽說此事的裘達爾也跑來湊份兒，掛著一幅天真可愛的笑臉捏著阿拉丁的臉頰表示會友好相處，練紅明怎麼看怎麼糟心。

　　儘管亂象叢生，練紅明還是完整地抵達巴爾巴德，完成任務後立即甩掉裘達爾返回帝都。年節將至，他可沒裘達爾那麼悠閒。

　　炎帝陛下即位後的第一個年節慶賀的較為隆重，帝都一片繁華升騰的景象，隱隱預示著煌帝國由征戰轉向內政的趨勢。

　　敏銳地嗅出這種動向的朝中重臣們在年節後不久，聯起手來紛紛上書請陛下納妃。其勢頭之兇猛，從練紅炎手下的左右將軍二員大將牽頭就可見一斑。

　　左右將軍也是想著，陛下您喜愛洛氏，封後我們並未阻攔，可納妃您總該聽從勸告了。誰知朝會上，皇帝陛下聽著諸臣慷慨陳詞，聽著聽著竟不顧形象大笑起來，看那模樣怎麼都像是想起了什麼別人家倒楣的事情。

　　「此事嫻後絕無准允之理，為汝等身家計，談之無益，毋須再提。」

　　雖然皇帝陛下一句話打發了諸臣，可諸臣顯然不能因為這麼簡單一句就退縮。終於，他們想方設法各顯神通將要為陛下選妃之事傳進了皇后娘娘耳中。

　　然後……皇后娘娘將參與上書的大臣家整個院落封鎖，一個不落人人有份。

　　洛子嫻先前為對抗練玉豔和組織而覆蓋帝都的大魔法，那之後並沒有特意抹去寫在帝都各處無人角落的算式。如今修改啟用算式，用類似於防壁的魔法將各家門戶封閉，除了需要參與朝會的官員本人，任何人不得出入。

　　洛子嫻躺在練紅炎書房的美人榻上做魔法算式修改時，練紅炎就在一邊。他整理好諸臣的上書，貼心地提供給洛子嫻詳細名單和住址。

　　皇后娘娘這一招釜底抽薪將諸臣打暈了頭。

　　他們能進皇宮表示抗議，家中老少卻是想出的出不去、想進的進不來，再過幾天家中存糧用盡，豈不是要餓死？

　　一部分機靈的大臣很快參透，其中若沒有皇帝陛下相助出力，皇后娘娘何以能恰好將上書之人數的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故而他們早早上書請罪，表示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感情深厚實乃煌帝國萬民之福，下官愚昧之極還望陛下、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寬恕微臣。

　　另一部分沒從江宰相的前例中吸取教訓的大臣們堅持以性命抵抗，決計不屈從於此等淫威之下，留遺禍於煌帝國。

　　順便一提江宰相這次壓根兒沒有參與。

　　洛子嫻撤除了那些「誠心悔過」的大臣們院外的封鎖，此舉更激增了反對派的憤怒。這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行事手段，豈是堂堂煌帝國皇后該做的？

　　真有大臣做出了絕食明志之壯舉，在朝會上餓昏過去。經太醫醫治（喂了一碗稀飯）醒來後，開始哭訴家中母親妻兒也已食不果腹多日，皇后娘娘如此慘無人道實在令人髮指。

　　尊貴的皇后娘娘對此的答復是：汝當壯年，不能糴米乎？汝為母親妻兒之依靠，然不慈不孝，寧使之忍饑受餓而不顧，堪責本宮？

　　一直在中間充當傳話筒作壁上觀的皇帝陛下這一次表明了立場：既然家中母親妻兒尚在挨餓，朕不能害你一輩子背著不慈不孝的罵名，便准你長假，什麼時候照顧好家人，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了再回來做官。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軟硬兼施，擺明瞭納妃一事無路可走。偏偏皇帝陛下文武雙全，皇后娘娘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威脅更是自討苦吃。再次受到教訓的大臣們悲痛地接受了皇帝陛下「現階段」打算獨寵皇后娘娘一人的事實。

　　可沒過多久，納妃一事又重新翻起了浪花。

　　原因無二，陽光和煦晴空萬里的六月末，皇后娘娘查出了兩個月的身孕。

　　真要說起來，這件事還是裘達爾最早發現端倪。

　　又一次惹怒練紅玉讓對方閉門不見，裘達爾就又一次找上了和事佬洛子嫻。洛子嫻近來精神不濟，大致聽裘達爾講述事情始末，給出幾條建議就要送客。裘達爾倒也不在意，只是奇怪地說：「你的RUFU最近不太正常，好像有什麼混在裏面干擾似的。」

　　被裘達爾一語點醒，洛子嫻頓時明悟這些日子的不適是因為什麼。自己就是生命屬性，洛子嫻用 RUFU稍一查探便確認了腹中孕育的生命。

　　長久以來的期盼得中，即將孕育血脈的巨大喜悅中還有一些奇妙。洛子嫻就那樣撫著小腹呆坐，遙望著虛空似的目光幾乎渙散。

　　一回來就迎上洛子嫻茫然無神的模樣，練紅炎怔了怔，以為是誰竟有那麼大本事，給了她委屈受。被練紅炎的腳步聲驚擾的洛子嫻則是一顫，目光漸漸回攏到眼前，落在練紅炎臉上，眼淚倏地就掉了下來。

　　「紅炎大人……」

　　洛子嫻不等練紅炎坐下，抱住他的腰就放開了大哭起來。

　　「紅炎大人……紅炎大人……紅炎大人……」

　　哭泣中的洛子嫻反反復複只呼喚練紅炎的名字，為何哭得這般昏暗卻是半個字沒有透露。練紅炎頭疼地撫著洛子嫻的肩胛，暗暗決心一定會把罪魁禍首處以重罰。

　　洛子嫻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後，抹了抹腫起的眼睛，漸漸止住抽泣。

　　「紅炎大人，我有孕了。」

　　「啊？」

　　練紅炎是真的沒從前後巨大的落差中反應過來。

　　「我有身孕了，我們的孩子。」

　　練紅炎微妙地有種被耍了一把的心酸，視線從洛子嫻紅腫的眼圈和淚痕猶在的臉頰下移，瞄了一眼尚看不出跡象的小腹，又移回她眼底的淚痕。他腰腹間被她眼淚打濕的衣料貼在身上，雖是六月也不會清涼爽快。儘管如此，練紅炎還是在洛子嫻身旁坐下，擁她入懷。

　　「不是該高興嗎，怎麼哭成這樣？」

　　「我太高興了呀，看見紅炎大人就沒忍住。」

　　洛子嫻有些困乏，在練紅炎肩上蹭了蹭，選了個舒服的位置枕著。

　　「我……不太理解。」

　　「您這臺詞久違了，真令人懷念。」洛子嫻戳了戳練紅炎另一邊的肩窩，用還帶著「嗡嗡」鼻音的聲音說：「吞沒了我的豐富情感，似乎哭出來是我最好的表達了。紅炎大人的反應太平淡，我不愉快。」

　　「把你惹哭，簡單地讓你對我不滿，我要怎麼歡迎這孩子，嗯？」

　　練紅炎捏著洛子嫻的下頜輕輕晃了晃，洛子嫻抿起唇淺淺一笑。

　　「給我們等待太久的這孩子想個好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胃疼的過渡章_(:3」∠)_

　　對話這麼少讓我怎麼選內容提要= =

　　送走了考研調劑的同學，擺著炎哥這張臉茫然的我……


Chapter 32

　　洛子嫻懷孕懷得很安靜。

　　孕吐並不嚴重且很快度過，自從對著練紅炎大哭過後，情緒上也一直安詳平和，只有嗜睡的症狀分外明顯。一日十二個時辰中少說有六個時辰耗在午睡晚睡上，卻仍會坐著坐著就迷迷糊糊歪頭睡去。

　　宮中的侍女太監們因為擔心驚擾皇后娘娘，說話做事均是慢聲細語輕手輕腳。朝堂在皇后有孕之事傳出時，再次為納妃一事掀起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波瀾，立即就被一家子「練」姓人聯手扼殺。

　　據說昔日與皇后娘娘不對盤的二皇弟練紅明殿下不計前嫌地從中出力不少。連為皇帝陛下出謀劃策（想陰謀詭計）的練紅明殿下都站明瞭立場，不想下場太過淒慘的大臣們紛紛將「中庸」之道貫徹到極致，明哲保身。

　　練紅明對這樣的名聲在外完全高興不起來，可他並非是主動出力的實情卻又不能隨便澄清，故而稍覺鬱悶。好在還有人比他更加「名聲在外」、比他更為鬱悶，相比較之下，他也就沒那麼介意了。

　　而這個為大臣們提供觀望的機會、樹起標杆、替練紅明墊底的人又是——或者說竟是、竟是在先前年節群臣上書請求皇帝陛下納妃的熱潮中一步也未涉足、連鞋底都沒沾濕的江宰相。

　　真相是這樣的。

　　洛子嫻懷了身孕，練紅炎既要看顧她又要處理國事，兩方累加有些忙不過來。考慮到練紅霸已滿弱冠，軍中他的部下均為嫡系，他一時半會兒不在也不必顧慮將士離心，於是便決定給他安排些事務幫兩位兄長分憂。

　　練紅炎和練紅明先籠統地圈了幾件實務，那一天叫來練紅霸，準備聽取過他的意見後再做決定。兄弟三人正就任職一事進行討論時，外面侍從稟報說江宰相求見。都是自家兄弟，練紅炎也沒有特意要練紅明和練紅霸回避，直接宣了江宰相覲見。

　　聽過幾句三人就明白了江宰相的意思。無非是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不能盡心侍奉陛下，陛下還當以聖體安康、以國事為重，採納良家女子入宮。

　　江宰相這一次表現得毫無私心，既沒推薦江氏的女子也沒提出入宮的女子應當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流，可見一片赤膽忠心純粹是為了陛下考慮，絕無意圖插手後宮之嫌。

　　練紅炎在聽懂這個啰嗦起來將大道理講的滔滔不絕的老頭兒的來意後，吩咐侍女去請嫻後。洛子嫻居住的寢殿距離練紅炎前朝議事的書房不算太遠，半刻之後慢悠悠地踱步進來時，江宰相仍在口若懸河。

　　江宰相只稍微停頓了一下，立即向皇后娘娘見禮，然後看著皇帝陛下一直嚴肅板正的臉色鬆動柔和，小心的將皇后娘娘迎到身邊坐下，他面不改色繼續之前的言論進行勸說。這一次沒等江宰相將大道理說上一通，皇后娘娘就不客氣地掩面打了個呵欠柔聲打斷。

　　「江宰相為陛下思慮深遠，一片赤誠皆為陛下計，如此高風亮節實乃肱骨之臣，拳拳之心本宮亦感念不已。如此本宮便特例恩准江宰相淨身入宮，隨侍陛下禦前，為陛下鞠躬盡瘁，江宰相可夙願得償了。」

　　「皇……」

　　「誒，這主意好呢，嫻姐、我是說嫻皇嫂。」

　　練紅霸搶斷江宰相的申辯，笑容如花朵般嬌豔。

　　「江宰相這麼為皇兄著想，不進宮實在太可惜了。本王也感動得很，就讓本王親自操刀吧。」

　　「不可胡鬧。」練紅明抓了抓頭髮，無奈地歎道：「縱然江宰相一心入宮，豈可用你那亂砍的刀法？勢必要由最有經驗的來操刀主持，必不能讓江宰相太過痛苦。」

　　江宰相聽著素有殘虐嗜血名聲的三皇弟殿下和位高權重的二皇弟殿下各自出言附和，幾乎要將皇后娘娘的「戲言」定成事實，驚出一聲冷汗，將希望寄託到了皇帝陛下身上。

　　「有事朕自會料理，有人跟著反而累贅。」

　　江宰相頓時長舒一口氣。縱然皇帝陛下輾轉用嫌棄做藉口，那也是在挽救他。

　　然後練紅炎接著說：「當然如果江宰相執意要入宮，朕也不會橫加阻攔，將來安排個清閒的職務就是了。」

　　業務熟練的皇后娘娘立即清點適合江宰相的足夠清閒的職務。練紅霸興致盎然地加入討論，練紅明認真地喝茶不說話。

　　終於知道自己錯的太離譜的江宰相當場老淚縱橫的心都有了，兢兢戰戰地好一通告罪求饒，才得皇帝陛下恩准他離去。

　　「官至宰相已是位高權重，本本分分的誰稀罕為難他一個老頭子，真是無趣。」

　　洛子嫻歎了一聲，沒了外人身子一歪，闔上眼睛倚到練紅炎肩上小憩。

　　只因為在場、而練紅霸率性地攙和進去才不得不參與這場無聊遊戲的練紅明認為，他才是最應該抱怨的那個人。看看對皇嫂好言安慰的自家皇兄，練紅明還是決定緘口不言。

　　江宰相灰溜溜地離宮將其他有多餘心思的人全部擋了回去。雖然江宰相是如何受挫沒有具體傳出，可門戶被封鎖尚且歷歷在目。

　　前朝大臣們安分守己，後宮僕從們謹慎安靜，洛子嫻每日的任務大抵就是睡睡覺、散散步、被練紅炎抓著進進補，故而說她懷孕懷得相當安靜。

　　就這樣一路安穩到次年二月生產。

　　洛子嫻難產了。

　　汀蘭臉色蒼白著從產房出來傳話，說皇后娘娘難產，但不希望陛下進去看見她此時的模樣，她捨不得陛下捨不得孩子，所以還請耐心等待。

　　練紅炎只聽見「皇后娘娘難產」這六個字，手下一個不穩，用力過猛掰斷了座椅的扶手。

　　練紅明為自己是那少數幾個沒有因為先前的安穩就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家皇嫂能順利生產的人而感到既慶倖又懊惱。正是為了在不期而至的萬一時刻攔下可能失去理智的皇兄，他才不顧禮節地跑來和皇兄一起守在產房門口。可真當聽到「難產」一詞，看著心急如焚猶自克制的皇兄，他覺得若真有了那個萬一，皇兄想如何就讓他如何吧。

　　練紅炎死死釘坐在缺了一塊的椅子上，壓抑他想要破門而入的衝動。洛子嫻若想要他陪著，管它什麼狗屁規矩他早踹門進去了；洛子嫻是因為他幫不上忙，所以寧願他看不到她經受的痛苦。既然是個柔弱的女人，兀自逞強些什麼……

　　練紅玉原本被命令在自己的寢殿靜候，剛好因整個皇宮緊張的氛圍而不想在外閒逛的裘達爾賴著不走，練紅玉就滿心希冀地搬出筆墨紙硯，拉著裘達爾一起，想要想出幾個好聽的名字拿給哥哥作參考。

　　態度十分認真端正、苦思冥想以致讓夏黃文找來《說文解字》的練紅玉整整兩個時辰也沒想出幾個滿意的名字，再抬頭一看，一旁的裘達爾桌上已經摞起厚厚一遝紙張。練紅玉很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不學無術的裘達爾，拿過他那一遝紙一張張仔細看，強忍著看完立即把它們整遝拍在裘達爾頭上。

　　從前幾張紙上歪歪扭扭、橫不平豎不直的簡單筆劃能看出裘達爾一開始確有寫字的打算，可大約絞盡腦汁實在拿不出東西，裘達爾開始以他天才的畫技繪畫他想像中練紅炎與洛子嫻孩子的模樣。

　　練紅玉大致辨認出那一團是用紅炎哥哥的頭拼上一個圓滾滾的身體和沒有關節的短小四肢，如果加條尾巴絕對會有辱罵紅炎哥哥的效果。況且別的不說，剛出生的嬰兒下巴上怎麼可能會有鬍子！比起這個，練紅玉認為裘達爾後面大半遝紙上畫的僅僅是形狀軟綿綿像個蠶寶寶的她已經是良心之作了。

　　就在練紅玉拿著《說文解字》教育裘達爾的時候，一向消息靈通的夏黃文聽到了「皇后娘娘難產」的消息，急匆匆地報告給練紅玉。練紅玉大驚之下將《說文解字》塞到裘達爾手上，自己跑了出去。沒等練紅玉跑到寢宮大門，裘達爾直接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拽上魔毯，飛向皇后寢殿。

　　練紅霸的經歷和練紅玉極其近似。他現在出宮建府，在王府接到皇后娘娘即將生產的消息後，就想著為炎哥的長子或長女起幾個名字作參考。仁仁純純麗麗三人一個端茶倒水捏肩膀，一個裁紙研墨，一個加油喝彩，於是練紅霸接連想了不少名字出來，卻是左看右看都還不夠滿意。

　　一問時間過了兩個時辰，卻一直沒有新的消息傳來，練紅霸意識到事有不妥，扔下紙筆立即整裝進宮直奔皇后寢殿。

　　練紅玉、裘達爾和練紅霸先後抵達。練紅炎無心理會，練紅明攔下他們讓他們去了偏殿等候。

　　洛子嫻是子時過後開始（晚上十一點）陣痛，將近巳時（上午九點）進的產房，之後從有力到無力，她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只是心中苦笑孩子眷戀母親的體溫，久久不願出世。

　　即使被判斷為難產，洛子嫻也堅信尤納恩沒有在新的占卜後建議她不要生孩子，那麼她和孩子都一定會平安無事。只是辛苦了練紅炎……

　　猶如站立在危懸的獨木橋上、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瞬間木橋斷裂跌入深淵的、面對墜落般的恐懼，練紅炎的忍耐不知什麼時候會被它吞噬乾淨。在練紅炎決定捨棄孩子保下她之前，她要讓這孩子降生。

　　一次次在痛苦中蓄力的過程似乎很長，耳邊汀蘭或焦急或欣喜的呼聲也十分模糊聽不出內容，但洛子嫻聽到了那聲啼哭，然後神識立即清明。

　　練紅炎同樣聽到了嬰兒響亮的哭聲。他倏地站起來，僵坐太久的身體卻沒有跟上反應速度，重心仍在後方，他又跌坐回椅子中。

　　「兄王大人。」

　　練紅明扶了練紅炎一把，示意從極度緊張中猛地鬆懈下來、一時反應遲鈍的練紅炎，現在可以進屋去看了。感受到練紅炎身上浸濕衣衫的冷汗，練紅明不禁搖了搖頭，兄王大人什麼時候這般擔驚受怕過。

　　自以為自己保持著平常心的練紅明沒有注意，他用來稱呼練紅炎的，是多年來最為習慣的「兄王大人」。

　　練紅明跑腿兒去偏殿通知練紅玉、裘達爾、練紅霸三人，順便阻攔他們前去打擾練紅炎一家三口的時間。不能跑去眼前問，三人的問題便一個接一個，咄咄逼人地投向練紅明。

　　「是男孩還是女孩？子嫻姐姐還好嗎？」這是練紅玉。

　　「長得跟紅炎像嗎？好不好看？」這是裘達爾。

　　「剛出生的嬰兒都是皺巴巴的，哪里知道好看不好看。」這是先打擊裘達爾沒常識再強調自己問題的練紅霸：「明哥，炎哥取名字了沒有？」

　　一向縝密的練紅明只得認輸，他什麼都不知道。

　　「好吧好吧，半刻之後我們過去看。」

　　暫且不提多半刻鐘之後一群人怎麼來鬧騰練紅炎，練紅炎進屋後先被塞了一個大難題。

　　「這、這能碰嗎？我不敢抱。」

　　包裹在最輕最軟的紅綢中、尚未睜開眼睛的男嬰小小的一團，柔嫩地讓練紅炎不敢挨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傷害到他。

　　略顯虛弱的「嗤嗤」笑聲，躺在屋子更內側的洛子嫻輕聲道：「不會有事的，抱抱看吧。」

　　練紅炎最終笨拙地把那個他一手就能「拿」住的小東西抱在了懷裏——儘管只抱了十幾步路，一走到床前立即就給了洛子嫻。

　　洛子嫻把那小小一團放在枕頭邊蓋好，伸出右手拽了拽練紅炎的衣袖。

　　「紅炎，你、我、孩子，我們有三個人了。」

　　練紅炎怔了一下，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合攏雙手將洛子嫻的手握在掌心。

　　「過子正了，夜空很多星辰，我想到了個合適的字。」

　　練紅炎用手指微微觸及即將得名的孩子，輕輕一點立即離開，又撫了撫洛子嫻的臉頰。

　　「淵。」

　　「此子名淵，練紅淵。」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沒有圖，因為想了很久不知道配什麼好= =

　　感謝阿霜@月蘊楓霜提到的翻字典梗，雖說最後紅玉、裘達爾、紅霸他們沒開會，也完全沒出現他們想的名字（我最討厭起名字了，名字什麼的超難想啊）

　　以及終於趕完榜，讓我歇口氣_(:3」∠)_


Chapter 33

　　練紅淵有嚴重的戀母情結。

　　雖說練紅淵長得有七八分像練紅炎，更準確地描述是魔裝了【阿加雷斯】的練紅炎，可他的戀母情結與長相肖似父親卻是半點沒有關聯。

　　練紅淵還不滿周歲時，洛子嫻把他放在床上教他辨識聲音與物體，順便逗兒子玩，練紅炎回去時正遇上洛子嫻實驗結果。洛子嫻伸出左手，練紅淵立即有樣學樣地和對面的母親保持一致，伸出了右手；洛子嫻伸右手，他就立即伸左手。

　　練紅炎看著玩得起勁的母子二人，搖了搖頭無奈道：「你這是在教兒子還是教小狗？」

　　洛子嫻笑盈盈地抱起練紅淵，親昵地跟兒子抵額頭蹭鼻尖，渾不在意地說：「兒子現在還不如小狗聰明呢。你說是不是，小淵？」

　　「……」

　　看著「咯咯」直笑、揮舞著小胳膊要往母親懷裏鑽的練紅淵，練紅炎默默認同了洛子嫻的說法。

　　儘管因為太過年幼而有過一段「不如小狗聰明」的時期，練紅淵本人其實十分聰明伶俐。從蹣跚學步開始，皇宮立時熱鬧起來。若不是人小力薄，少說也得拆壞幾座宮殿意思一番。

　　練紅淵半歲以後，洛子嫻便將他從寢宮內一角的嬰兒床搬到了寢宮偏殿。到了練紅淵兩歲半，因為他生病需要照看，洛子嫻留在偏殿抱著他睡了一夜。這才知道原來可以和母後一起睡覺，病好後的練紅淵某天晚上賴在母後床上不走，要和母後睡在一起，洛子嫻不允便哭鬧不止。

　　練紅炎在書房忙完回到寢宮時，小傢伙哭得正兇。連他看著哭紅了臉急速抽泣的兒子都覺得心疼，洛子嫻卻攔著不讓他上前去哄。最終練紅淵哭累了，被洛子嫻抱回偏殿時還生著氣極力要背對母後，結果卻是半途中就趴在洛子嫻肩上睡著了。

　　洛子嫻小心翼翼地給練紅淵擦臉、換衣服，練紅炎站在她身後很多餘地打下手，遞毛巾遞衣服。末了練紅炎半是調侃半是疑問地說：「明明那麼心疼，我都以為要被趕回書房了。」

　　給練紅淵掖好被角，親了親他的臉頰，洛子嫻推練紅炎出門，才回答：「哪能像您嬌慣我一樣對小淵，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小淵也知事了，不能心軟教壞他。」

　　「……辛苦你了。」

　　「您別這幅有愧的樣子嘛。」洛子嫻伸手揉搓練紅炎的臉，「您又不比我清閒，況且被紅炎大人和小淵這般愛著，我是幸福的。」

　　「那小子懂什麼。」

　　練紅炎撇撇嘴，對於和兒子平起平坐很是不滿。

　　「哎呀，您這模樣和小淵生氣嘟嘴如出一轍，特別可愛呢。」

　　洛子嫻戳著練紅炎的嘴角嬉笑，練紅炎被壓著嘴角聲音變了調，仍堅持開口為自己正名。

　　「是他像我。」

　　練紅淵尚不太懂得母後的良苦用心，但他確實明白了在這件事上母後說一不二絕不通融。第二天被母後拿甜甜的桂花糖糕一哄，他立即原諒了母後——雖然相貌肖似練紅炎，練紅淵的口味卻和父皇截然相反，一星半點兒的辣味都不吃。

　　接下來幾天，練紅淵想明白了，母後不許他一起睡是因為她和父皇睡在一起，都是父皇在礙事。儘管練紅淵的結論在某種程度上也不算錯，可因此遭到兒子記恨的練紅炎似乎還是有那麼些無辜。

　　練紅淵三歲半時，洛子嫻再一次有了身孕。練紅淵聽聞時，正值他被母後抱坐在膝上，母後的下頜抵在他頭頂，他們一起觀看父皇和紅霸叔叔練武。

　　持續被母後揉捏臉頰的練紅淵大膽發表反對意見：「母後，裘達爾叔叔說，都是因為你總揉來揉去，才把我的臉捏扁了。」

　　比起練紅炎經風霜磨礪而堅硬的線條，練紅淵的臉頰圓潤飽滿，小孩子皮膚嬌嫩細滑、白中透粉，配上明亮的大眼睛注視著，洛子嫻無視兒子眼中的委屈哀怨，抱著他可勁蹭了蹭。

　　「哎呀，母後把小淵的臉搓圓了不可愛嗎？還是小淵更喜歡你父皇的形狀？」

　　「不喜歡父皇。」

　　練紅淵斬釘截鐵毫不留情，不遠處練紅炎揮劍的速度顯然慢了半拍。

　　「可是……父皇說我長大了，以後要當男子漢保護母後，所以不能總讓母後抱我。我覺得父皇教誨得對。」

　　「母後有了身孕，馬上就不能再把小淵抱懷裏了。母後喜歡軟綿綿的小淵，手感可比你父皇好。小淵再讓母後抱幾天好不好？」

　　不知是因為母後親昵地請求還是將父皇比下去的愉快，練紅淵點點頭，把自己送回母後的魔爪下，然後才想起要問：「母後，有身孕是什麼？」

　　洛子嫻簡單地給練紅淵講述了他是如何在她肚子裏長十個月掉出來的，練紅淵聽後有些難過。他不是唯一在母後肚子裏長十個月掉出來的孩子，以後母後也會像對他一樣對弟弟妹妹。想到這裏，練紅淵往洛子嫻懷裏鑽了鑽，被捏臉也變得更加心甘情願。

　　那之後過去三個月，洛子嫻五個月的身孕早已顯懷，不用練紅炎耳提面命練紅淵也知道靠近母後需萬分小心謹慎。

　　十二月下了一場大雪，積雪深處足以沒到練紅淵的胸口。雪停以後，待常走的道路被宮人們踩實上凍，洛子嫻才放了練紅淵出去玩耍。

　　午後難得見了陽光，洛子嫻坐在走廊裏曬太陽。庭院外一陣喧鬧聲，必定是練紅淵回來了。

　　練紅淵歡快地跑進庭院，洛子嫻正要提醒他小心，他已腳下一滑，向前摔了出去。因著前沖的勢頭，練紅淵在凍結實的冰面上滑行了好一段，最後一頭撲在未經人踩踏的雪面上，蓬鬆的積雪將他整張臉都塌陷進去。練紅淵爬起後，隱約還能分辨出圓圓的壓痕上鼻子的位置。

　　「那麼著急做什麼，來。」

　　洛子嫻將練紅淵招到身邊，拿絲帕細細拭去他臉上的雪水，並捂著他的臉頰直到暖熱。練紅淵胡亂搓了搓耳朵，笑嘻嘻地趴在洛子嫻膝蓋上，小心地伸手摸摸她隆起的小腹，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嗯，又長大了些。」

　　小大人兒的姿態怎麼看都把練紅炎模仿了十成十，偏偏練紅淵最聽不得有人說他像他父皇，洛子嫻忍著笑意揉了揉練紅淵毛茸茸的腦袋。

　　「和你裘達爾叔叔玩什麼了？」

　　「裘達爾叔叔教我打雪仗呢！母後怎麼知道是裘達爾叔叔？」

　　「母後不僅知道是裘達爾叔叔帶著你玩，還知道你們一定又四處搗亂，被你紅玉姑姑抓到訓斥了。」

　　「嗚……」

　　練紅淵一聽母後什麼都知道了，立即埋頭在洛子嫻膝上，等待她的責備。

　　「既然被紅玉姑姑訓斥過，母後就不多說了，記得長教訓。」

　　練紅淵聞言高興地抬頭，洛子嫻趁機點了點他的腦瓜。

　　「呐呐，母後，裘達爾叔叔用魔法做出一個這麼大的雪球。」

　　練紅淵極力張開雙臂，以顯示雪球有「這麼大」。

　　「那麼大的雪球是用來堆雪人、不是打雪仗用的。」

　　洛子嫻有意忽略裘達爾用這麼大的雪球砸了誰或者什麼，抬手劃一道弧線，庭院裏的積雪自發靠近粘合，一大一小兩個圓球疊起，然後部分雪絨被削落，漸漸顯示出人的輪廓。

　　「要做成小淵的樣子嗎？」

　　洛子嫻淺笑著捏捏兒子柔嫩的小臉，練紅淵暗紅色的眼珠一轉，朗聲回答：「做成父皇的樣子。」

　　「誒？」

　　洛子嫻稍微詫異了一下，一邊想著兒子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孺慕父皇一邊將雪人雕琢成了練紅炎的模樣。然後練紅淵愉快地撲了上去。

　　十二月年節將近，諸事忙碌的練紅炎晚上回到寢宮，洛子嫻和練紅淵一大一小都已入睡。本想淺酌兩杯才去了庭院，等見到庭院內被無情折磨過的「自己」，練紅炎完全沒了喝酒的興致。

　　兒子究竟是多討厭他，非得把他的腦袋又戳又削的、最後還淋上亂七八糟各種顏色的水，弄成這副狼狽不堪、不是他眼力好根本認不出那是他自己的慘狀啊……

　　練紅炎的心情五味雜陳，重重地歎了口氣。

　　「母後、母後，你快起來看！」

　　一大清早，洛子嫻尚未睡醒，精力充沛的練紅淵已在寢殿外拍門，語調滿是驚奇。洛子嫻無奈地披了外衣起來，被兒子一路拉到庭院。

　　冬日清晨的陽光單薄，綴在皚皚白雪上卻是熠熠生輝。

　　原本的「練紅炎」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由大到小團在一起的四個雪人。笨拙粗糙的手工與魔法的產物完全不同，在晨曦中閃耀著異常動人心魄的光彩。

　　洛子嫻捂住嘴別開頭，不想讓練紅淵看到她此時的表情。

　　深夜在雪地中一捧一捧團著雪球、反復端詳琢磨人形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以為一夜未歸是事務繁忙睡在了書房，實則卻是因為一點玩鬧在犯傻。這個不能更呆的呆男人……

　　「母後……」

　　練紅淵第一次看見母後落淚，懵懂無措地抓著洛子嫻的衣擺。洛子嫻顧著顯懷的小腹慢慢蹲下，將練紅淵抱入懷中。

　　「母後是在高興。我們家要變成四個人，小淵都長大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場外音：

　　炎哥表示兒子折磨他的雪人這點伎倆完全不夠看，看看他是怎麼堆雪人的，一個小鬼還差得遠→_←

　　給25集點個贊，炎哥你扔總攻大人不要那麼順手

　　去查了下漫畫，原來漫畫裏明哥真的有把衣服給紅霸，但是沒有動畫裏那麼嬌弱的小紅霸啊→v→

　　動畫這張炎哥的表情超可愛！一點也不可怕超級可愛(///▽///)

　　3月31號夢到了炎哥ε?(?> ? <)?з

　　4月1號夢到了所羅門巨巨和他的小夥伴們在大山深處玩耍（打怪？）迷了路=w=


Chapter 34

　　練紅雨出落得十分漂亮。

　　身為和父皇以及淵哥同樣性別的男孩子、將來鐵骨錚錚的男人，練紅雨不知道自己要這幅傾國傾城的美貌幹什麼用，讓對手一見驚為天人愧不能言自慚形穢嗎？

　　練紅雨覺得父皇看他的眼神總是落寞的（這個兒子好像也不喜歡我），母後看他的眼神總是惋惜的（這麼漂亮以後怎麼找般配的女子），可是長這麼漂亮卻沒有生作女兒身、或者說沒有生作女兒身還長這麼漂亮，這也不是他決定的啊！

　　雖然淵哥看他的眼神大都是慶倖的，練紅雨也完全不覺得感動。他的美貌只是讓淵哥感慨不愧是母後的孩子，而有他頂著淵哥就可以更加恣肆地玩鬧了。

　　這是何等不良的成長環境，而他練紅雨不僅回避了消極影響開朗茁壯地成長，還長成了相當值得依靠的人，練紅雨自問很是不易。

　　*

　　練紅雨的出生和練紅淵恰好相反。在母後肚子裏時可了勁地鬧騰，頭三個月讓洛子嫻吃什麼吐什麼，顯懷以後更是腿抽筋、浮腫之類換著花樣地來。生產時皇宮上下均是提心吊膽，結果他順順利利地出生，前前後後只用了一個時辰。

　　練紅雨在繈褓中便和昔日喜歡哭鬧的練紅淵不同，相當乖巧安靜。

　　練紅雨差不多滿周歲、到了逗著好玩的時日之後，練紅淵借著弟弟領教了一番母後當年玩弄自己的百般花樣。在「和弟弟一起被母後玩」與「和母後一起玩弟弟」兩個選項中，練紅淵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於是，練紅雨一小就磨練出了困境、逆境襲來不改其色，既不在沉默中爆發也不在沉默中消亡，而是在沉默中不動聲色地將難局化解。

　　*

　　練紅雨三歲時，小懶死去了。

　　長年待在洛子嫻身邊、因為生命屬性RUFU才得以活到遠超松鼠平均壽命的十七八歲，小懶最終還是死去了。

　　早在洛子嫻懷上練紅淵的時候，她就想過把小懶送回它原本生活的樹林，讓它也有機會去組建它的家族。但已經離開那裏太久的小懶不肯回去，在草甸與樹林的過渡線上，小爪子死死抓著洛子嫻的馬車輪子不放，洛子嫻最終帶著它原路返回。

　　生命最後的一年裏，年邁失去活力的小懶變成了一只懶到骨頭的松鼠，整日整日地睡在舒適的窩裏不活動。自孕育練紅淵開始便疏於照顧小懶，有時十天半個月才想起看看它、平日裏全權交給汀蘭的洛子嫻心中愧疚，也打起精神來照顧它。

　　練紅淵對分走了母後注意力的小懶自然是不待見，時年兩歲、本人尚需他人照料的練紅雨卻主動要求和母後一起照顧小懶。堅持親手剝花生，練紅雨曾被花生殼刺入指甲；堅持身體力行地抱小懶棲居的木箱出屋給它曬太陽，練紅雨曾踩空階梯摔下去，自己崴了腳卻把小懶的木箱舉過頭頂，小懶安然無恙。

　　洛子嫻也不知道年幼的小兒子為何對小懶這麼上心，可看他不哭不鬧忍受疼痛的毅然神色，洛子嫻無法阻攔。

　　小懶死去的那天天氣晴好，練紅雨如往常一樣抱了木箱去庭院，洛子嫻站在門廊處看著他們。練紅雨腳步穩健，再無了初時的虛浮；小懶對練紅雨遞上的花生糖無動於衷，只是抱著練紅雨的小手遲緩地磨蹭。

　　RUFU的波瀾洛子嫻看在眼裏，蹲在木箱前的小小身影卻久久不肯挪動。練紅雨最後在洛子嫻的懷裏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小懶在生命的最後結交了珍貴的朋友，練紅雨親眼見證到生命的沉重。

　　小懶的死讓練紅雨愈發朝著穩重的方向發展，和個性跳脫的練紅淵「相映成輝」。不知該說是練紅淵太幼稚，還是練紅雨太老成。

　　*

　　練紅雨的性格深得練紅明誇讚。在練紅明眼中皇兄一家最靠譜的大約就是這個侄子了。練紅明唯一對小侄子感到遺憾的便是他傾世的美貌，拋開皇子的身份他依然要倍受他人矚目，得到豔羨得到嫉妒得到各種各樣光鮮亮麗的虛情假意。端看他未來會走哪條道路，而他不論男女的美貌又會否給他帶來不期許的麻煩。

　　練紅雨對二皇叔的話深以為然。尚且是在皇宮，侍女們就會趁無人管束時，停下手中的事務只為多看他一眼，得到他的點頭示意就會欣喜不已成為談資。練紅雨不想一生都為這些瑣碎事情煩擾，人生被束縛。

　　因此，練紅雨剛一滿七歲，堪堪能單手握住那些刀劍提起來揮舞兩下，便央求了練紅炎、對洛子嫻先斬後奏跑去了軍隊。恰逢練紅薇出了些狀況，洛子嫻分（= =）身乏術無暇責難練紅雨的自作主張自不量力，後聽聞練紅炎安排樂禁和炎彰負責照管他，生活作息和訓練任務特別制定了適合他的單子，就放任他去了。兒子人小主意卻大，下定決心的事情就是她也不好勸得住。

　　七歲稚童、尊貴的皇子殿下、享受特殊的優待，練紅雨在軍隊毫無疑問是特別刺目的存在。練紅雨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並不苛求自己和普通士兵一樣繁重的訓練。樂禁和炎彰的恭敬拘謹、眾多將士各懷心思、笑臉相迎之下的虛與委蛇，練紅雨摸索著適應突然拓寬的世界，學著掌控自己。

　　練紅淵對弟弟鐵了心跑去軍隊自討苦吃的做法不反對也不支持。不反對是因為弟弟同樣是皇子，自當和他一樣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況且弟弟不在他還可以分到母後更多時間；不支持則是因為弟弟無雙的美貌遭到了殘酷的風吹日曬寒霜冰雪，而他每次從軍隊休沐回皇宮，母後總要拉著他好一通心疼不已的噓寒問暖。

　　軍隊生活過了大半年後，一次休沐，練紅雨心血來潮要和練紅淵比拼劍術。洛子嫻本就空閒，練紅炎也抽了時間一家人齊聚，於是洛子嫻抱了練紅薇在懷裏，表示他們三人旁觀。母後想看，練紅淵欣然應允。

　　練紅雨慘敗。

　　練紅淵湊去洛子嫻身邊求誇獎求摸頭的同時，練紅炎拍了拍小兒子的肩，問他：「你認為你為什麼輸？」

　　「我的力量和技巧都不如淵哥。雖然力量欠缺有年齡的原因，但淵哥分明疏於練習，用劍招式卻比我靈活多變，不拘泥格式墨守成規。」

　　「紅淵天資聰穎，不努力也能把劍用出九分精髓。」

　　練紅雨頓覺胸悶氣短，看了一眼不遠處沖母後撒嬌的大哥，極力壓抑住上前給他一巴掌的衝動，繼續聽父皇補刀。

　　「紅淵用劍與其說靈巧，不如說他隨心所欲更貼切。他不需要依靠固定的技巧，隨時能夠根據你的破綻變化招式。頭腦和身體都能跟上反應速度和節奏，這是紅淵的天資，你彌補不了。但紅淵一日心不在此，他就一日不能把劍用出十分精髓，當然他也不在乎只有九分。你不一樣，紅雨，你認定的事便要盡力做到十分，哪怕九分九都不滿意。你會因此忽視、錯失很多東西，你還小，我不希望你以後被局限。」

　　「父皇……」

　　練紅炎最後的話讓練紅雨很驚訝。他想爭辯，卻無從爭辯起。

　　「你和你母後很像，都是心思細膩的人，盡可以多學學她。你知道要謹慎詳盡地思考，之後會堅定決心這樣很好，但人之力有所不及，有些事情需要學會豁達地放下。」

　　練紅炎頓了頓，抬手覆在練紅雨頭頂，看著容貌昳麗的兒子，認認真真端端正正地說：「紅雨，你的容貌繼承自我和子嫻，兒子容貌不凡是我們的驕傲。那些驚歎、驚豔不過是讚美，你不必過於憂慮。」

　　「父皇，我……對不起，讓您和母後為我擔心了。」

　　練紅雨一時還不能立即消化練紅炎的勸慰，但他知道勞動父皇來跟他談心是多麼不易的事情。他以為他腳踏實地穩紮穩打，原來已經太過急躁了嗎……

　　練紅炎見兒子把勸告聽進心裏，欣慰地再次拍拍練紅雨的肩膀。開解心思過重的兒子這種事，他實在不擅長。

　　突然沒了話往下接，父子間陷入有些尷尬的沉默。

　　練紅炎咳了一聲生硬地轉換話題：「你的劍術基礎打得很扎實，繼續努力。」

　　「誒？」

　　練紅雨愣了一下，隨即精神飽滿地抬頭挺胸站直身體，朗聲回答：「是！」

　　那之後練紅雨沒有如洛子嫻期望的那樣離開軍隊，反而以更加坦然的心情在軍隊混了下去。

　　洛子嫻一度十分擔憂練紅雨會長成練紅炎那樣面上正人君子內裏俱黑，後來沉下心仔細想想，即使不混軍隊，小兒子大抵也要長成面上溫和守禮內裏俱黑的類型，遂放寬了心，放任練紅雨自由生長了。

　　練紅雨堅持不懈地在每月休沐挑戰練紅淵，一年後終於以微弱優勢取勝。雖說有練紅淵不堪其擾放水和母後未在一旁觀戰他提不起勁的因素摻在裏面，練紅雨對自己劍術的進步仍是很滿意。

　　練紅雨以為他會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七八年後父皇一道聖旨給他封個將軍，他還能騎著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地送小妹出嫁。

　　未曾想過未來那般虛無縹緲，縱然攥死拳頭，也如指縫間的滴血，不可挽留。

　　                    

　　作者有話要說：

　　場外音：

　　練紅淵表示苦惱自己長得太漂亮弟弟你還能更蛇精病一點嗎【中指

　　本想弄成黑白來著，就不欺負這只被拉來串場的松鼠了= =


Chapter 35

　　練紅薇身上存在著很多「意外」。

　　練紅薇的孕育是個意外。

　　洛子嫻順利產下練紅雨後很快養好了身體，她想再碰碰運氣最好得個女兒，練紅炎表態只要她喜歡。可兩年都毫無動靜，年齡漸長的洛子嫻便歇了這個心思。不想又是兩年過去，到了34歲上，洛子嫻卻意外地得了身孕。沒有練紅淵先靜後動和練紅雨先動後靜的折騰，洛子嫻一番安穩的辛苦之後誕下了女兒。

　　儘管容貌沒有練紅雨那般傾國傾城，洛子嫻對香香軟軟的小女兒還是「愛不釋手」，讓想趁女兒還小及早培養感情的練紅炎根本無從下手。

　　然而……練紅薇神智有異。

　　嬰孩時期尚不顯眼，可時日一長，洛子嫻發現女兒對外界的反應迷蒙混沌，雙眼總像是蒙了一層霧氣，空洞而無神。太醫看過民間的名醫也尋訪過，卻都診治不出原因，就不提對症用藥了。

　　洛子嫻低沉自責了很多天，她認為是她年齡過長對練紅薇造成了這樣的傷害。練紅炎、練紅淵、練紅雨父子三人聯手才堪堪勸住。一味地自責毫無用處，洛子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妥帖照料、耐心引導，勢要好好彌補女兒。

　　好在練紅薇雖是迷蒙，卻並非癡傻，比起不能反應，她更像是不想反應，洛子嫻教的多了，她就能像定式一樣接受下來。盡然辛苦，只要練紅薇有起色，洛子嫻也是無怨無憾的。

　　練紅薇直到三歲才第一次開口說話。

　　那是個陽光和煦的春日，正當百花盛開嬌豔絢麗。洛子嫻拉著練紅薇在皇宮散步賞花，練紅薇停在一株桃樹前，雙眼怔怔地望著一枝盛開的桃花，不肯走了。洛子嫻看練紅薇喜歡，摘了一朵放進她粉嫩的手心。

　　練紅薇仍是怔怔的，看看桃花又看看洛子嫻，拽著她的衣袖，將桃花捧起。洛子嫻順從練紅薇纖弱的力道蹲下，練紅薇拿桃花對著洛子嫻，左右端看後，毫無預兆地開口，口齒清晰聲音清甜：「母後，雪。」

　　雪？洛子嫻並不知道練紅薇眼中桃花與雪的聯繫，練紅薇突然開口說話讓她激動地忽略了這樁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時大約巳時一刻（九點半），晴空如洗陽光微醺。短短一個時辰後，整個帝都被籠罩在密佈的陰雲之下，未過一刻便是傾盆大雨。

　　突如其來的、春日罕見的暴雨無情摧殘了帝都城內郊外盛放的嬌豔花朵，大雨過後，白的粉的花瓣花苞散落一地，鋪就出另一種易碎的瑰麗。

　　這一切，正是練紅薇一力造就。

　　懵懂的練紅薇腦海中依稀存在著去年冬大哥練紅淵摘了紅梅簪在母後耳鬢的印象。她尚且區分不了眼前這粉紅的桃花，只是憶起了那時的場景，想要白雪與之相襯。

　　洛子嫻在察覺異狀的第一時間阻止，卻只來得及將大雪在高空融成雨水。

　　腦內一片混沌、不知書寫算式為何物、因為不會控制讓力量暴走將整個帝都圈進波及範圍，練紅薇的力量只能用可怕來形容。讓洛子嫻心驚的還有，為何她從未感覺到女兒擁有這等強大的力量？

　　魔力暴走之後練紅薇持續低燒昏迷不醒。洛子嫻的魔法不起作用，裘達爾看後說練紅薇力量奇怪體內各種RUFU混亂，卻說不出個所以然。練家人束手無策，練紅炎只好去巴爾巴德找阿裏巴巴，希望他找出阿拉丁、而阿拉丁有辦法解決。

　　最後救場的人是半路上截回練紅炎的尤納恩。

　　練紅薇被救醒後有了正常的魔力流動，人也漸漸活潑起來。雖然臉上常常還是迷茫懵懂，卻是有了笑容，被練紅淵欺負捉弄知道委屈著跟父皇母後打小報告了。

　　儘管晚成，儘管強大的力量在接下去的時代不知禍福，練紅薇好歹能像個正常的孩子一般成長了。

　　這個意外本該就此揭過，事與願違，因著那強大的力量，有人覺得不妥。

　　「會談」結束後，煌帝國、雷姆帝國、辛德利亞約定了兩年一次的三國峰會。峰會的主旨大抵就是三方各自總結陳述，證明己方從上一次峰會結束後的兩年內非常老實、沒有侵略別國征服世界的意圖。峰會由三方輪流主辦，次年恰好到煌。

　　第一天上午的會議結束，休息的午膳時間，辛巴德像不經意開玩笑一般，將練紅薇的事情提了出來。

　　「紅炎閣下的女兒，是紅薇公主對吧。我聽說紅薇公主是個可媲美MAGI的魔導士，不知可有此事？」

　　「辛巴德王是對我四歲的女兒有所企圖嗎？」練紅炎眯起眼，用膳的輕鬆氣氛驟變。

　　因為雷姆的王拿不出手擔心本國吃虧、而穆·阿勒奇烏斯在身份上匹配對方的王又有不尊重之嫌，以MAGI之尊代表雷姆帝國出席的緹特斯驚詫地聽著幾句話之內，問題嚴重性上升到要將練紅薇由三國共同監管的程度。

　　緹特斯正示意穆出言緩和一下手上沒劍於是快要互相扔筷子的兩位王，卻聽「錚」的一聲清響，一把分割肉類用的小刀直直落在辛巴德面前，沒入木桌幾許。

　　辛巴德瞄了一眼飄落的幾根斷發。他一感受到魔力波動，這把刀已經到了眼前，如果故意往後偏上幾分，就是他也要掛些彩吧。

　　「哎呀，不好意思切偏了。」

　　說話的人是練紅炎身旁次席上的素衣女子，她言笑晏晏，仿佛真的是切肉手滑才扔了辛巴德一刀。

　　穆看了一眼早有預謀、隨從由往日的法那利斯馬斯魯爾換成政務官賈法爾的辛巴德，可惜煌亦提前預見辛巴德的預謀。能讓練紅炎將練紅明替換下去，這個女人自然不簡單。

　　「小心手，子嫻。」

　　練紅炎關切地說了一句，立即把穆從陰謀論的道路上拽了回來，辛巴德身旁次席上的賈法爾也頓覺窘迫。

　　當他們是以國家為立場，無論怎麼耍心機玩陰謀，因為三方都是一樣，所以心安理得。可陰謀扔出去，突然發現接招的對方一片赤誠、最為純粹的情感理當受到敬重時，賈法爾真的為他們意圖為難一個四歲的小女孩感到羞愧。

　　然而也不過是一點點對那個孩子本人的同情，賈法爾迅速磨平內心的起伏，等待辛巴德下一步要繼續還是暫緩的指示。

　　看向自家王的一眼讓賈法爾幾乎要跳腳，你那不明所以的臉是怎麼回事！讓你平時不認真工作關鍵時刻掉鏈子！

　　心裏把辛巴德來回抽打了千百遍，賈法爾附在辛巴德耳邊悄聲提醒：「練紅炎的皇后名諱洛子嫻。」

　　辛巴德的驚訝顯而易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壓驚。如果當年有人跟他母親說「你好你兒子力量太強大讓我把他囚禁起來吧」，想必他母親也要向對方扔刀子。雖然他並沒有指望對手是練紅炎就能成功，但這下真是踢到鐵板了。

　　「莫不是妾身驚嚇到了辛巴德王，那真是妾身的罪過。」

　　洛子嫻一臉歉意的微笑，同時還露出幾分明眼人一看就懂的「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的訝然。

　　辛巴德其實挺委屈。練紅炎和他的皇后感情深厚這一點聲名遠播，但以往著實沒見過這位皇后本人露面。

　　回過神的辛巴德開始讚揚皇后閣下的美貌，溢美之辭張口就來。同時辛巴德還在心裏盤算好了如何證明自己沒有惡意，貴公主令千金的力量對她自己和身邊的人都很危險。

　　結果辛巴德正要開口，當即被洛子嫻先一步搶斷，將他所有的盤算統統堵回肚子裏。

　　「辛巴德王麾下八人將中、當年馬格諾修泰德的天才魔導士雅姆萊哈，她此時正在驛館待命吧？妾身願賭上尤納恩師傅的名號與她一戰，若她贏過妾身，妾身便勸尤納恩師傅，將妾身託付給他的、對紅薇的監護權奉上這談判桌，如何？」

　　拒絕。這麼不划算、一點便宜都沒得占的事情辛巴德當然是果斷拒絕。先不提對方信心滿滿，是不是真有匹敵雅姆萊哈的實力，就是雅姆萊哈贏了，也不過是讓事情重回起點，把事情提上談判桌面對練紅炎；原本想趁雷姆乍聞此事的震驚影響他們的看法，現在局面攪合雷姆也有了防備；更何況除了原本站在煌帝國身後的裘達爾，連尤納恩也搬了出來……師傅嗎，難怪當年「會談」尤納恩會警告他。練紅薇的力量需要警戒，放在煌帝國給練紅炎添麻煩也不錯……

　　解除了對練紅薇的威脅，後面談判桌上的勾心鬥角便無需洛子嫻關心了。

　　回到寢宮練紅淵正教著練紅薇寫字畫畫，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把焦黑的墨汁抹得滿身都是。

　　那些不愉快霎時一掃而空，洛子嫻笑盈盈地上前，握著練紅薇的小手筆鋒潤墨，勾勾手指召喚躲得老遠的練紅淵。

　　練紅淵可憐兮兮地連連搖頭，最終抵不過母後明豔的笑容，一步一頓地挪回母後身邊。他小時候母後也握著他的小手，趁父皇午睡畫下惡作劇的畫幅，如今輪到他自己……被紅雨知道一定會說是「報應不爽」。

　　練紅淵愁苦著和練紅炎肖似的臉，趴在母後膝上坐以待斃。這模樣愉悅到了練紅薇，她「咯咯」直笑，扔了筆抱住大哥的脖子，要大哥抱她轉圈圈。

　　比起強大的力量，這樣的小小意外顯得那麼溫暖人心。

　　就像練紅薇從未說過長大了要嫁給父皇、大哥、小哥，哪怕是長相俊美的紅霸叔叔也好，偏偏說長大了要嫁給紅明叔叔。儘管是個會讓一家人對練紅明怒目而視的無辜意外，然後開懷暢快而笑，也是甘甜。

　　                    

　　作者有話要說：

　　咳，改圖=w=

　　子嫻固有的被忽略技能，不說辛巴德，賈法爾也沒想過事先調查她，話說我從沒想過我能讓賈法爾出場，真意外啊

　　紅淵、紅雨、紅薇，每人一章，本來是算作番外的，數了數這樣番外有點多，就放進正文了

　　順便表示親們，35、36的評論我看到了但是試了六遍一直回復不上，我之後回復（╯－＿－）╯╧╧

　　果然我突然變勤奮後臺君受不住麼，所以明天不更了_(:3」∠)_


番外二

　　裘達爾也想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轉過那根筋的。

　　是因為他事後得知自己一語點醒洛子嫻，那女人終於懷上紅炎的孩子，他有所感觸？還是紅玉得知洛子嫻懷孕，終於露出笑容不再對他冷眼相向？抑或是紅玉和他說起對洛子嫻腹中孩子的美好希冀，微微臉紅的模樣似是有些嚮往？

　　亂七八糟的頭緒裘達爾弄不清，乾脆就不去理會了。既然他意識到他喜歡練紅玉，當然是雷厲風行地去告白了。

　　結果當然也是練紅玉認為裘達爾在戲耍她，惱羞成怒地將他掃地出門。

　　練紅玉的懷疑是有理有據的：其一，裘達爾劣跡斑斑；其二，裘達爾空著手毫無誠意；其三，大半夜的，被裘達爾從睡夢中拼命晃醒，信他才有鬼。

　　儘管被練紅玉無情地否定，裘達爾並沒有氣餒，練紅玉把他趕出門外時那嫣紅嫣紅的臉比塗抹胭脂好看多了。

　　於是裘達爾堅持不懈地追著練紅玉在三天內告白數次。這隨隨便便不當回事般的舉動更讓練紅玉堅信裘達爾是因為她表現出了對懷有身孕的子嫻姐姐的憧憬，才故意這般戲弄她，氣惱之餘又無可奈何，只好躲著他避而不見。

　　終於明白練紅玉根本不相信他的真心實意，這下子裘達爾作了難。

　　怎麼辦？

　　練家三兄弟經驗豐富，一定有辦法的吧？

　　「哈？」

　　練紅明從埋過他的公文堆裏冒出頭，抓了抓略顯淩亂的頭髮，瞪著困乏的眼睛看向裘達爾，「為什麼問我？」

　　練紅明自認不是個會像兄王大人對洛子嫻那般用心對女人的男人，哄女人開心這種技能不在他的裝備範圍。

　　「我問都問了，你好歹給個答案。」

　　裘達爾覺得問練紅炎的話勢必會被洛子嫻知道，而洛子嫻在這件事中對他、對紅玉所占的角色都很微妙，不太想讓她插手，故而跳過了練紅炎先來詢問練紅明。

　　「那你去問紅玉，看她願不願意嫁給你。」

　　兄王大人當時是直接詢問洛子嫻願不願意做他的女人，對比自己挑侍妾連問都不用問的簡便，練紅明還是給了其中比較婉約的方式。

　　「……換一個。」

　　裘達爾認為告白是掃地出門，求娶大約會把【拜恩】朝他戳過來。

　　「你去問紅霸吧，他對這個比較在行。」

　　真心對裘達爾的問題沒有研究，練紅明提了個比較靠譜的建議，然後埋回他的公文堆裏。

　　聽到裘達爾的煩惱，練紅霸一下子變得很愉快很有精神。

　　「嗯，紅玉的話，目前最重要的是扭轉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是指你欺負捉弄她的印象，那個沒辦法變成溫柔呵護的，你是要把紅玉對你根深蒂固的玩伴、朋友這種觀念顛覆，讓她相信一直以來你捉弄她不是單純的好玩，而是因為太喜歡她不知道如何表達，又想要看到被欺負之後那麼生動美麗的她，才會每每遏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情感……」

　　「嗯……嗯嗯。」

　　練紅霸說得切中要害，裘達爾連連點頭。再次發現練紅霸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裘達爾誠心實意跟他討論了一下午關於如何攻略練紅玉的計畫。

　　過了幾天，等練紅玉對「告白」一事的陰影消退的差不多，裘達爾找她出門去玩。按照練紅霸交待的，裘達爾對「告白」絕口不提，就當做真的是他的玩笑，像平時一樣遊玩，只是在不經意間來到了一片開著各色小花的花田。

　　「啊，好漂亮。」

　　練紅玉果然被吸引了目光。

　　裘達爾摘了幾朵看著順眼的，回想練紅霸的指導：送花給她，最好親手簪到她發間，微微一笑不著痕跡地讚美：「你把這花兒襯得更嫵媚了。」

　　暫不提裘達爾能不能忠實貫徹練紅霸的指導，他懷揣著小激動的心情要上前送花時，只見練紅玉開心地舉起一個編好的花環歡呼。兩相一對比，裘達爾手裏的花不僅不好意思送出去，甚至有些燙手，他趁著練紅玉還沒注意把花扔了出去。

　　「送給你的，小裘達爾。」

　　練紅玉一轉身，將花環戴在了裘達爾頭上，左右看了看，用衣袖掩嘴笑道：「真可愛。」

　　「喂……」

　　想說些什麼來辯駁，裘達爾卻語塞到一個本該是不滿意味的「喂」也被拖長，就像在害羞撒嬌一樣。念及此，以前也有過類似被說可愛的情形、表現卻完全不是這麼軟弱無力的裘達爾更加難為情，彆扭地轉頭。

　　好在練紅玉回身繼續摘花編花環，沒有看到裘達爾那副可疑的神色，她一邊編著準備回去送給洛子嫻的花環，一邊向裘達爾介紹：「這是小阿裏巴巴教我的。」

　　又過了幾天，等裘達爾對「送花」的陰影消退的差不多，他又找練紅玉出門去玩。裘達爾事先特意拖著練紅霸對帝都內受女孩子歡迎的小吃攤進行了踩點，因為「女孩子」一詞還被練紅霸取笑他終於從粗獷狂放的「女人」改口成為纖細柔弱的「女孩子」了。

　　總之，從遊玩一直到坐上飯桌都沒有出現意外，偏偏不知怎的，一道點心勾起了練紅玉對童年的悲慘回憶。說起往昔，練紅玉很是感謝裘達爾，因為有裘達爾出手相助，才有她的今天。

　　練紅玉鄭重其事的感謝讓裘達爾渾身難受坐立不安，於是隨便找了個話題開始閒扯。裘達爾也不知道怎麼扯著扯著，就扯到了阿裏巴巴身上，練紅玉倒是很高興，便和裘達爾詳細談起了和她那般相似的小夥伴阿裏巴巴。

　　裘達爾回程的腳步都是虛浮的，他滿腦子都是「小阿裏巴巴」如何如何。

　　見到等著聽攻略進度的練紅霸，裘達爾第一反應就是一個浮游魔法，把攻略計畫完全行不通的他扔出去。然後第二天心情仍然慪得要命的裘達爾直接飛去了巴爾巴德，揪出阿裏巴巴一陣冰與雷魔法的狂轟濫炸。

　　無辜遭遇橫禍的阿裏巴巴一邊躲閃一邊勸說裘達爾放下武器雙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一，畢竟他效力巴爾巴德總督府，雙方算是為煌帝國共事。何況一上來就被找茬兒，雖然貼合幾年前裘達爾留給他的深刻印象，可阿裏巴巴很是莫名其妙。

　　終於有一個雷魔法將阿裏巴巴的頭髮炸開了花，練白龍也終於覺得無聊出來調停，裘達爾這才收手，對著阿裏巴巴開花的髮型好一通嘲笑。

　　有掌握著操縱裘達爾竅門的練白龍在場，裘達爾雖然極不甘心，還是很快被練白龍套出了他惱火的真相。聽聞裘達爾喜歡練紅玉，阿裏巴巴驚詫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他把被裘達爾遷怒的事情放在一邊，反熱心地幫助裘達爾進行分析。

　　「紅玉心地善良，我們因為身世相似成為朋友，她因此記掛我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啦哈哈……」同樣至今沒把妹子追到手，而且情敵就坐在旁邊的阿裏巴巴勉強笑了幾聲，繼續說：「紅玉是個好姑娘，只要你用心對她，她一定能感覺到，並加倍對你好的。」

　　此後又隨便閒聊了些，裘達爾一邊在心裏唾棄阿裏巴巴說的都是廢話，一邊又心裏踏實下來老老實實回了帝都，繼續他遙遙無期的攻略之路。

　　*

　　練紅炎是從巴爾巴德總督府出現部分損毀上書索要修繕經費開始，掀開了整個事件的冰山一角。分別詢問過練紅明、練紅霸，並叫來裘達爾本人，練紅炎基本確定了事件背後的真相。

　　練紅炎回到寢宮時，洛子嫻正在看一場歌舞。他隨便看了一眼，大致看出是節慶典禮上用的舞曲，便略過因他隨便的一瞥或冷靜或激動的舞姬們，走到洛子嫻側躺的美人榻前。

　　「難得你有興致看這些。」

　　「我也不想看，還不如李青秀和樂禁吵架來得有趣，可我是皇后嘛。」

　　洛子嫻伸手攀住練紅炎的肩，借著他的力道坐起來，練紅炎順勢將她抱近靠墊的位置，自己在她身側坐下。

　　「身子又重了些。」

　　練紅炎笑了笑，手掌輕輕覆上洛子嫻圓鼓鼓的小腹。

　　「您抱不動了？」

　　洛子嫻抓過練紅炎的手，在下面一眾持續著表演的舞姬們看不見的角度，湊近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練紅炎無奈，卻也不抽手打斷洛子嫻故意引逗他的惡行，說：「若是嫌悶，我讓青秀和樂禁來吵架給你看？」

　　練紅炎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洛子嫻「嗤」的一聲笑場，在她撲到他懷裏輕笑不止的同時，練紅炎還不忘小心護著她的肚子。

　　「行了，你們退下。」

　　洛子嫻揮退一眾舞姬，重新窩進柔軟的靠墊中，以手支頤眯起眼睛笑得狡黠：「您要說什麼？」

　　練紅炎歎了口氣，抬起手想用力又捨不得，輕輕落下敲了敲洛子嫻的額頭。

　　「裘達爾的事你動手腳了？」

　　「嗯。」

　　洛子嫻果斷承認。

　　「你何必妨礙裘達爾，他又沒惹你。」

　　「我沒有妨礙裘達爾君的意思，只是紅玉殿下問我怎麼辦，我給了她建議。如果因此製造出阻礙，那代表他們需要磨礪吧。我希望他們好好的，畢竟，紅玉殿下與我境況相似呢。」

　　練紅炎愣了一下。

　　「你是說……」

　　「是的，紅玉殿下喜歡裘達爾君。和我一樣，在你們這兩個呆男人開竅之前，早已用情了。紅玉殿下今年已滿20歲，除非不嫁人，否則整天陪著裘達爾君，怎麼說影響都不好吧？這怎會是那點玩伴的情誼？裘達爾君那麼追著紅玉殿下說『喜歡』，紅玉殿下第一遍不信、第二遍不信，總歸是喜歡的人，聽得多了忍不住要動搖。動搖的紅玉殿下仍沒有足夠的信心，跟我傾吐心思，於是我就建議她去磨磨裘達爾君的性子。以目前的狀況看，收效甚好。這是十月了，明年還能喝場喜酒。」

　　洛子嫻歪頭枕在手臂上，打了個呵欠。

　　「也好，你看著辦。」

　　原本因為裘達爾一心追求練紅玉、而洛子嫻有心幫著練紅玉拒絕而苦惱解決辦法，未料想到事實出乎意料，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雖做了無用功，練紅炎心中踏實，便額外自嘲了一番女人心思複雜，沒有趁早把妹妹劃進這個範圍是他大意了。

　　拿指節刮了刮洛子嫻的臉頰，練紅炎低聲說：「睡吧，我陪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原意是裘紅番外的，寫著寫著最後還是變成炎哥和子嫻在秀恩愛了_(:3」∠)_

　　時間軸是子嫻懷著紅淵的時候

　　下一章開始「炎帝十九年，嫻後薨逝，帝慟，追諡「慧」，每每思之，傷神不已。」這一句了，擔心虐的小夥伴可以跳過，正文結束後還有愉快的番外，不要拋棄我嘛o(≧v≦)o


Chapter 36

　　世界在衰弱。

　　尤納恩如是說道。

　　練紅炎有些驚訝，洛子嫻卻微微蹙眉，眉尖顫了顫，輕歎一聲，說：我知道。

　　世界在衰弱，削弱魔導士、削弱RUFU的力量，趨向平淡而微弱的「人類」。

　　世界的衰弱是一個緩慢的過渡，除卻魔神和迷宮將在「王之器」手上畫下終止符，魔導士不會一夕之間蹤影全無，他們會一代一代失去魔力，直至衰弱成為人類。然而世界的疏漏下不乏例外，時代造就出「奇跡」的辛巴德，時代也能毀去「不詳」的練紅薇。

　　有我在，我好歹是MAGI之下一只手數得著的魔導士，紅薇會好好的。

　　洛子嫻語氣淡淡的，其中的堅持卻是不可動搖。

　　那麼，你也當珍重，子嫻。

　　當珍重……

　　濃墨滴落在寫了一半的「雨」字上，慢慢暈染成團。練紅炎心頭苦澀，扔了筆，筆鋒在潔白的紙面上拖出一道猙獰的墨痕。

　　尤納恩拉下寬大的帽檐遮擋住眼睛，欲言又止地說著「也當珍重」。兩年前只當作安慰與告別的話語在練紅薇的境況前顯得無足輕重，如今鮮血淋漓地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

　　只有尤納恩自己知道，他在為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那一天訣別。

　　她還剩下大約兩年壽命，這是三天前洛子嫻親口告訴練紅炎的。

　　練紅炎回到寢宮時，洛子嫻只著單衣坐在長廊上賞月。聽到他走近回眸一笑，沒頭沒腦地說：「紅炎大人，我還剩兩年可活。」

　　練紅炎記掛洛子嫻風寒未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嗯」完才後知後覺地理解洛子嫻方才說了什麼。再看她，雖是梨渦淺笑，分明如同面具一般僵在臉上，他心底的空白擴散成層層加重的寒意。

　　練紅炎想，他大約算是落荒而逃。當時的震驚沒能組織成語言，然後狼狽地躲了三天，不該與「練紅炎」掛鉤的膽怯逼著他逃避，就好像一見面便會將洛子嫻摔得粉碎。

　　洛子嫻是認真的。即使找不出合適的方式只能那樣突兀，即使不知道怎麼面對只好僵硬地擺出笑臉，這是真實，鑽心噬骨也要面對的真實。正因為是真實，才更要毫無保留地告訴他。

　　與其隱瞞讓他在未來追悔莫及，而她藏著憂思小心翼翼地痛苦，不如攜手珍惜尚存的時光，洛子嫻的想法練紅炎一目了然。儘管理智上認同這是對兩人都好的選擇，練紅炎仍是做不到坦然地說一聲「好」，就輕鬆地拋下兩年的時限不以為意。

　　兩年，一日一日數過去，遙遠到不會抵達便好了……

　　練紅炎後仰躺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又是拉下帽檐欲言又止的尤納恩。柔軟而沁涼的物體忽然覆上額頭，練紅炎反射性地抓住，睜眼的同時已清醒，除了洛子嫻不作第二人想。

　　洛子嫻裹著一床絨毯，從顯露在外的瓷白鎖骨和被練紅炎握在手中的小臂可以看出，絨毯之下她穿得相當單薄。迎上練紅炎的目光，洛子嫻難得沒笑，輕聲喚道：「紅炎大人。」

　　練紅炎鬆手，錯開目光坐正，避重就輕道：「你風寒初愈，需要多休息。」

　　洛子嫻不說話，繞到練紅炎身前，一把掃去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雙手扳過他的腦袋，坐進他懷中欺近。

　　「抱我吧，紅炎大人。」

　　「子嫻……」

　　練紅炎心煩意亂，拿開洛子嫻的手想阻止她的胡鬧。

　　「您也想要我的吧？」

　　洛子嫻不客氣地按上練紅炎的心口，迫使他動彈不得受她擺佈。

　　「明明快要發瘋了，偏要強作沉靜，當年在河邊折磨我的率直哪兒去了？」

　　洛子嫻吻上練紅炎的喉結，然後挑開他的衣領吻他肩上兩度被她撕咬的地方。

　　「說起來您還欠我讓我攻您一次的承諾，您覺得呢？」

　　洛子嫻空閒的左手貼著練紅炎的腰線，蛇一般滑了下去。她抬頭看練紅炎，清亮的目光對上練紅炎的晦暗不明。洛子嫻抿起嘴，淺淡的笑容模糊不清，她慢慢挪開壓在練紅炎心口的右手，理所當然地被按倒在書桌上，聽到練紅炎惱火的吼她。

　　「子嫻！你……」

　　洛子嫻看著視線上方神色壓抑、沒有進一步動作、顯然也不打算有進一步動作的練紅炎，驀地勾起嘴角嫣然一笑，抬手撫上練紅炎的側臉。

　　「我明白了，紅炎大人。您想陪我一起死嗎？」

　　「子嫻……」

　　練紅炎心中的苦澀翻湧上來，洛子嫻沒有等他的反應繼續說了下去。

　　「小淵已經大了，紅雨性子穩重，紅薇……交給師傅就是，兩年前師傅就想帶走她了。所以紅炎大人，您可以不必牽掛和我一同死去，呐？」

　　「子嫻，不行。」練紅炎握住覆在臉上微涼的手掌，正面拒絕。

　　「這才對，您若覺得可行我就為難了，不如現在就殺了您的好。」洛子嫻鬆開絨毯慢悠悠地坐起來，攬過練紅炎的脖頸湊近，啄了啄他的唇角。

　　「既然如此，您還要彆扭到什麼時候？」

　　前路似乎都被堵死只能向洛子嫻妥協，怎樣轉圜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練紅炎深感無力。

　　「這種事你要給我時間接受。」

　　「太慢了。」洛子嫻像練紅炎經常做的那樣，曲起指節敲了敲他的額頭。

　　「我一直在等您來安慰我。把我牢牢抱在懷裏，說我們還有兩年，說您會在我身邊，孩子們會陪著我，說很多很多，幫我找回真實感。可您一直都不來，我像是脫離現實飄浮在夢境一樣，我也不是真的那麼堅韌，連我要死了都能笑一笑輕易放下的。您不管我我只好自己來找您傾訴了，紅炎大人。」

　　洛子嫻越說越覺得委屈，揉了揉眼睛抹掉眼淚，捏著練紅炎的臉使勁兒往兩邊拉。

　　「一大把年紀都要死的人了，還像二十年前似的，都是您不好。」

　　「是我不好。」練紅炎被拽著臉頰聲音含糊不清，仍是態度誠懇地把洛子嫻抱進懷裏認錯。

　　「那麼抱我吧，紅炎大人。」洛子嫻咬了咬練紅炎的耳朵，仗著他看不見緋紅了臉嚅嚅道：「沒關係，請您……盡情地弄疼我。」

　　*

　　練紅雨接到父皇的書信，正為父皇母後多年來終於多關心他一二而感動不已，拆開讀了第一句一滴不剩都改驚悚了。

　　距離他上次放假回宮不過半個月，那時母後看著還好好的，這半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母後就命不久矣了？

　　練紅雨縱然心急如焚，卻知道此事事關重大，當即燒掉書信，告訴炎彰父皇召他回宮初步請假三天，然後踱著悠閒的步子牽來馬匹。整個過程練紅雨和平時並無二致，絲毫不顯焦躁，回宮的路上也沒有策馬狂奔，做的滴水不漏。

　　直到看見坐在庭院喝茶的洛子嫻，練紅雨才敢鬆懈，垮下臉上的微笑憂心忡忡地沖上前。

　　「母後，您怎麼樣了？父皇在信上說您……究竟是怎麼回事？太醫怎麼說？您好好吃藥了嗎？您……」

　　「紅雨，冷靜一點。」

　　洛子嫻溫和地笑著，摸了摸練紅雨的腦袋。

　　「我年輕時受過致命傷，加上這麼多年隱患積累，身體支撐不住要破敗了。誰都無力回天，多拖一日算一日吧。」

　　「母後……」練紅雨一下子紅了眼眶，「怎麼會這樣？您現在也還年輕著啊，紅薇才五歲，您還要照顧她、教她魔法、將來也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她出嫁，如果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敢欺負紅薇，我和淵哥就把他抓來，您說怎麼教訓我們就怎麼教訓。對了，要不了多久淵哥就能成親了，淵哥那性子您怎麼能放心，他有了孩子還是您幫他養的好。父皇呢，您一定捨不得的，母後，您不能丟下我們……」

　　練紅雨捨棄石凳跪在地上，猛撲到洛子嫻懷裏，伏在她膝上痛哭起來。

　　這是洛子嫻第二次見到小兒子強烈的感情流露，他的懂事和沉穩總讓人忘記他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連身為母親的她也不例外。

　　是什麼時候，那嬌小軟綿的身子骨長到這般結實堅硬。原先小小的一團抱不滿懷，如今只是伏在膝上也能全部填滿。

　　「對不起，紅雨，我一直最忽略你。」

　　練紅雨的哭聲中斷了片刻，隨後他像是要把這些年隱忍的委屈統統發洩出來一般，哭得更為慘烈。

　　「就是啊，母後偏疼淵哥，小時候淵哥欺負我，您不教訓他反而幫著他欺負我。等我長大一些，周圍人都說我穩重，所以我就要事事忍讓；父皇母後也覺得我穩重，讓你們省心，可我也想要父皇母後時時關心我啊！母後每次都問我在軍隊辛不辛苦，有沒有受傷，是不是為難，其實我想告訴母後我很優秀，我結交了朋友、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想過學淵哥一樣恣肆，但是最後不得不穩重，如果我再不穩重一點，家裏豈不亂套了……」

　　「紅雨，是母後不好。」洛子嫻像哄稚童一般輕拍練紅雨的脊背，輕聲道：「我對孩子期盼了太久，所以將紅淵看的很重；紅薇身體有異，我必須加倍用心。一來二去總是虧欠你，卻又想著你最懂得體諒。對不起紅雨，一樣都是我的孩子，卻將重擔都壓給你肩負，對不起。」

　　仿佛在這一刻得到了守望已久的認可，練紅雨放下心中的重擔暢快哭了一場。之後洛子嫻要為他擦臉，練紅雨卻害羞的勁兒泛上來，逃過去堅持自己動手。練紅雨洗了臉，洛子嫻換了衣服，再次坐下來促膝談心，冷靜的練紅雨提出了他的疑問，或說是……不太想得到印證的猜測。

　　「母後，您……這件事沒有告訴淵哥嗎？」

　　「嗯，紅淵知道怕是要鬧得滿城風雨。只告訴你，你父皇也是這個意思。」

　　洛子嫻看著震驚的練紅雨，再次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練紅淵聰慧太過，隱隱讓人憂心慧極必傷，練紅雨的聰明卻是恰到好處。

　　「母後，我……我一直是按照淵哥會……淵哥是長子名正言順，我沒想過由我……」

　　「因為前任和前前任皇帝情況複雜，煌的大部分規矩都是你父皇說了算，他沒有言明嫡長子繼承，你何以篤定是紅淵？紅淵的性格完全不合適，涉及煌帝國黎民，你父皇不會兒戲的。正因為看重你，你父皇才會應允讓你去軍隊磨練。紅雨，你不願意嗎？」

　　「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事情吧，母後？雖然我想過淵哥滿腦子離經叛道會造成些麻煩，但我只要輔佐規勸他就行。把整個煌帝國交給我的話……壓力好大啊母後，百姓的安居樂業啊生殺予奪啊，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哪怕我只出現微小的疏漏，就可能坑害許多人一生。這份責任太重，我手都開始發抖了。」

　　練紅雨攤開雙手示意，然後重新握緊。

　　洛子嫻為練紅雨這番話愣神良久。小兒子成長的比她想像的更為出色，作為母親自然是引以為傲，卻也更添幾分歉疚。

　　握住練紅雨扣緊的雙手，洛子嫻柔聲安慰他：「你現在這樣很好，紅雨。軍隊那邊的時間會逐步縮減，你按照你父皇安排的，不必心急慢慢學習。我們紅雨一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只稍微遜色於紅炎大人的帝王。」

　　「母後您真的在鼓勵我嗎？」

　　練紅雨一腔建功立業流芳百世的壯志豪情還沒升起來，就被自己無法超越父親的斷言拍了下去。

　　「嗯。」洛子嫻笑盈盈地肯定，「遜色的那部分是因為我呀。」

　　練紅雨士氣更低落了，他怎麼可能娶到比母後更優秀的女子。

　　「紅雨，看待女人的心態方面，你一定不能學你父皇，前半生學不得，後半生……」

　　「不拿女人當回事的前半生我能理解，愛重您的後半生為什麼也不能學？」

　　練紅雨不解，母後不准父皇有二心，難道卻希望他去禍害別人家女兒？

　　「後半生你怕是學不來。」洛子嫻歎了口氣，「你父皇能以絕對的強勢面對朝臣，是因為他手上有離了那些大臣也能維持帝國運轉的勢力，而他本人則擁有煌帝國最強的武力。除此以外，我不需要他密不透風地保護我，若是迫不得已，我也能以武力鎮壓事態。這些，你遇不上，便學不來。」

　　「我明白，母後。我不喜歡史書上依靠聯姻驅使臣子的手段，娶妻之事我會慎重，娶了定會以誠相待。」

　　「不，若著實為難，殺了也無妨。」

　　「啊？」

　　這個跳躍度有些巨大，練紅雨更傾向是他聽錯了。

　　「我是女子體諒女子的難處，但不想委屈你才是優先。太過煩擾到你本身就是弊端，殺掉未嘗不可。紅雨，儘管責任重大，我希望你快樂。」

　　「是。」

　　練紅雨此時對母後所說的殺掉亦可的度完全把握不了，可他明白母後的一片苦心，於是慎重地點點頭，當做教誨記下。

　　「那麼，接下來兩年辛苦你，多多努力吧。」

　　「……誒？」

　　洛子嫻溫柔的笑容如三月微風，清爽中帶著舒適的暖意。

　　緊繃的弦倏地鬆開一截，心頭微微打顫兒，莫名地感覺自己被欺騙感情的練紅雨幾欲吐血，在母後這樣的笑容中，也只得默默咽下。他已經預見撲面而來的水深火熱了。

　　*

　　兩年後。

　　「母後……」

　　「母後母後！」

　　一小一大兩個聲音接連傳來，小的輕軟，大的歡快，正如同前後跑進庭院的兩個身影本人。練紅淵懷抱著練紅薇，練紅薇則懷抱著一只燕子樣式的紙鳶，一大一小兩只撲到洛子嫻身前停住，約好了似的一人拽一只衣袖，蹭在洛子嫻身側軟綿綿地撒嬌。

　　「母後，放紙鳶。」

　　「母後，我們去放紙鳶嘛。」

　　洛子嫻笑了笑，分別摸摸練紅淵和練紅薇的腦袋，正要讓他們自己去玩，第三個氣急敗壞的聲音跳出來，然後練紅雨灰頭土臉的掠進院中，直沖練紅淵而去。

　　「淵哥你真是夠了！不要在皇宮弄些危險的陷阱，傷到人怎麼辦！」

　　練紅淵閃身，留下一只腳作絆子。練紅雨跳過的同時狠狠踩下，練紅淵不慌不忙地收回，讓練紅雨一腳跺在青石板小道的邊沿，身形明顯一滯。

　　「我在旁邊立了牌子上書『閑雜人等勿近，否則死傷自負。練紅淵』，你不注意怪我嘍？」

　　練紅淵握著練紅薇白嫩的小手，用練紅薇對練紅雨做了個鬼臉。

　　「不要那麼玩紅薇！」

　　練紅雨沒有繼續追擊躲到洛子嫻身後的練紅淵，遠遠地站在那邊將身上的塵土拍打乾淨，才走上前問候洛子嫻。

　　「母後，您今天感覺還好嗎？藥喝了沒有？」

　　「藥還在熬呢，過一刻我會喝的。紅淵和紅雨你們帶紅薇去放紙鳶吧，別跑太快注意腳下，照顧好妹妹別爭執不休的。」

　　練紅淵心中各種情緒翻滾，眼睛幾不可察地晃了晃迅速平復，扭頭掛上嫌棄的表情埋怨道：「是紅雨太啰嗦啦！」

　　洛子嫻從斷斷續續地服藥到藥不離口，近一年來身體每況愈下，練紅淵看在眼裏，焦急惶恐那些愁緒統統只埋在心底。

　　父皇對紅雨悉心教導，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不用當皇帝他正樂得輕鬆自在。他介意的是此事的另一面，父皇有針對性地教導紅雨，母後對他的稱呼從「小淵」漸漸改為「紅淵」，儘管可以用他們年齡漸長作為理由，可他就是直覺到不安。

　　母後的藥方他查證過，的確只是溫養身體，但拿喝藥當吃飯未免不太正常。父皇和母後什麼都不說，一定自有他們的考量，為了不讓母後為他憂心，他只要當做什麼都沒有，平靜地做出練紅淵該有的樣子就對了。某條界線絕對不去觸碰，某件事絕對不作想像，母後順心安好就是一切。

　　練紅薇看看練紅淵，又看看練紅雨，丟下各懷心思大眼瞪小眼的大哥和小哥，撲到母後懷裏。

　　「母後，父皇紮的紙鳶，一起去。」

　　去年春天找母後要紙鳶的結果是，母後說：「你父皇手工好，去找他幫你紮個又大又漂亮的紙鳶。」仍記得此事的練紅薇今年直接找了父皇。雖然大部分實際工作是由練紅雨操刀完成，練紅薇心目中紮出漂亮紙鳶的仍是父皇，小哥頂多算幫工打下手。

　　出了力氣沒留下痕跡的練紅雨對此已然習慣，見練紅薇以迷離的眼睛期盼地望著母後，生怕母後一不忍心應下。顧不上再和練紅淵置氣，練紅雨上前抱過妹妹溫言勸說，表示他和大哥陪她放紙鳶，母後還要喝藥云云。練紅薇聽得並不太懂，但她明白了她不應該打擾母後，抱著紙鳶乖巧地點了點頭。練紅淵雖面上不情願，最終還是跟著走了。

　　洛子嫻目送三個孩子離開後，苦笑著搖了搖頭，責怪一般開口：「您看您，一來就把紅淵和紅雨嚇跑了。」

　　「我什麼都沒做。」練紅炎端著一只白瓷碗從庭院另一側的殿內推門而出，苦澀的味道飄來讓洛子嫻不由蹙眉。

　　「這麼說不是您的殺氣，是藥味把他們嚇跑的。」

　　「還有心說笑。」

　　練紅炎放下冒著熱氣的藥碗，臨近洛子嫻坐下，抬手扣住洛子嫻的下頜，由藥傳遞到他指尖的灼燙熱度溫熱了她微涼的肌膚。練紅炎沉著臉色，眉目凝重。

　　「怎麼沒有呢？靠著喝藥細心調養，撐過我預計的兩年之期，這種仿佛從神手中偷來時間的感覺，多一日即是我得了一日便宜，比起愁苦當然要開開心心的好。倒是您，最近又緊張過度了。」

　　「我怎麼能輕鬆……被留下的不是你。」

　　練紅炎的聲音壓抑著痛苦，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力道，指腹在洛子嫻蒼白的肌膚上壓進深深的凹陷，泛出並不屬於健康的粉紅。

　　「可是，還好是我。」

　　練紅炎滿是挫敗地鬆手，手臂無力地垂下，重複說道：「還好被留下的人是我。」

　　若是愛得更深更重的你，你的痛我想像不出。

　　洛子嫻回答不了練紅炎的慶倖，相顧沉默了片刻，她逃開視線端過白瓷藥碗。

　　黑褐色的藥汁輕輕搖晃，便有極為苦澀的味道逸出，洛子嫻深吸一口氣，打算像平時一樣一口喝盡，卻突然被練紅炎按下手腕，奪過藥碗抬手扔了出去。

　　「子嫻，算了，不喝了。我知道你討厭那麼苦的味道，我嘗過，實在難以下咽。你不喜歡就不喝了。」

　　「即使會讓所剩無幾的兩個月縮減至一個月？」

　　洛子嫻握住練紅炎微微顫抖的雙手，他用了很大決心，才做下這個決定。

　　「我給你開心愉快的一個月。我帶你出去，你喜歡怎樣就怎樣，都聽你的，這樣好不好？」

　　「好。」

　　洛子嫻捧住練紅炎的臉一通揉搓，破壞掉他擰在一起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淺淺一笑，將額頭相抵。

　　「為了愉快地度過，我可就盡情欺壓紅炎大人了。」

　　「那麼，從極東平原、洛的舊址開始吧。」

　　「從我們相遇的地方開始回溯。」

　　*

　　陪練紅薇放完紙鳶，練紅淵和練紅雨對著一封墨蹟未乾的書信傻了眼。

　　他們不過去放個紙鳶，怎麼父皇和母後就留書出走了？你們看不過眼、被我們撇下心裏不平衡，把紙鳶給你們玩、我們不偷看不偷笑還不成麼，用得著離宮出走嗎？

　　練紅雨捏著信箋的指節泛白，就算再怎麼欺騙自己說兩年已滿、母後的氣色還能再撐兩年，時限終究是到了。

　　練紅淵讓人將練紅薇送去紅玉姑姑那裏，剩下他和練紅雨二人，練紅雨剛剛開口說了聲「淵哥」，他已一圈砸在練紅雨貌美如花的臉上。

　　「看來你什麼都知道。難怪這兩年你比以前黏母後，我還想軍隊應該把黏人的性子磨掉才對，你怎麼反著長，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憑什麼你什麼都能知道，卻不告訴我！」

　　練紅淵拽著練紅雨的領口把他提起來，臉色陰冷，又是一拳沖著練紅雨另半邊臉而去。

　　「不告訴你你不是一樣心裏一清二楚！」

　　平白被遷怒，本就心亂如麻的練紅雨也發起火來，擰著練紅淵的手腕反轉，迫使練紅淵鬆開他的衣領，後仰躲過迅猛的拳頭，飛起一腳踹中練紅淵肚子。

　　「你能不能有點長子的樣兒，成熟一些認真面對現實？早就不是你不喜歡的母後都會幫你處理的毛頭小子，就是因為你偏執驕縱，母後才要瞞著你省得你亂咬人。」

　　「呵。」

　　練紅淵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拖著意味深長的發音，盯著練紅雨的眼眸一片幽暗。練紅雨不客氣地瞪回去，此刻絕不示弱。

　　「說到底只是你認為罷了。我偏要亂咬人，父皇看不下去大可以出來阻止我。」

　　練紅淵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既沒掀了書桌也沒拆了大門洩憤，安靜地離開。

　　隔日晨間的朝會上，練紅雨近距離直觀感受了練紅淵遷怒起來亂咬人的可怕。

　　皇帝陛下攜皇后娘娘策馬離宮，有眾多侍衛親眼目睹。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見臨時出面議政的不是皇弟練紅明閣下，不由底氣足了些，紛紛「請求」兩位皇子殿下言明其中緣由，並立即將皇帝陛下尋回。

　　練紅明並非不肯出面。與蒙在鼓裏的文武百官不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家皇兄選了小侄子做繼承人，故而打算讓練紅雨見識一下這樣的大場面；他等在後殿，若局面混亂起來再出去壓陣。

　　結果根本不用練紅明出場，練紅淵一人就把場面壓下並漂亮地解決了。雖然手段不太那個……咳，厚道，但事急從權，縱然練紅淵看似單純是逮著誰作踐誰，效果很好效率也很高就行了。

　　可憐了一幫大臣們痛心疾首，大皇子殿下行事比之皇后娘娘當年，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朝堂的後續事宜練紅淵半點沒有興趣插手，而他即便聽到這樣的評價，也絕不會感到高興。

　　*

　　練紅淵每日都去父皇母後的寢宮守著，一日一日數過二十七後，他們回來了。

　　和他們無聲無息地突然離開一樣，他們也是悄無聲息地突然歸來。

　　那個清晨天氣晴好、陽光明媚，母後單薄卻溫暖的身影不期然地撞進練紅淵視線之中。至於旁邊對著一堆圓滾滾的木頭忙活的父皇，練紅淵直接忽略。

　　「母後！」

　　練紅淵疾步走近，握起洛子嫻的手，原本柔軟潤澤的雙手此時枯瘦得硌人。練紅淵對練紅炎怒目而視，積累多年的父皇霸佔母後的怨氣簡直想把練紅炎戳穿。

　　「小淵。」

　　洛子嫻極輕地喚了一聲，練紅淵立即討好地回頭，見母後揚起手臂，乖覺地蹲下方便母後摸頭。

　　「不知不覺小淵長這麼高，我都夠不著了。」

　　洛子嫻笑容恬淡，撫過練紅淵的臉頰，輕輕捏了捏。

　　「母後，我……」

　　意識到母後會說傷感的話語，練紅淵急急搶過話頭，開了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洛子嫻眯起眼睛笑，點了點練紅淵的額頭，說：「小淵幫我架秋千。」

　　明白了父皇在幹什麼，想像著母後沖父皇撒嬌「我想蕩秋千，紅炎大人幫我架秋千」的場景，練紅淵對和父皇齊心協力有些抗拒，卻還是默默上前幫忙切木料。

　　洛子嫻靠在連廊的柱子上，注目練紅炎忙碌的身影，一晃一個時辰。

　　「紅炎大人。」

　　鋸木頭的嘈雜聲音沒有干擾練紅炎放在洛子嫻身上的注意力，他拍拍手上的木屑走近，用同樣輕到近乎呢喃、仿佛再重一分就會徹底壓斷那淺到斷絕的呼吸的音量問：「子嫻？」

　　「慢慢來，不著急。」

　　洛子嫻拉起衣袖擦拭練紅炎滿臉的汗水，練紅炎頷首，托住她的手肘將人扶到肩上靠著，溫言道：「你先睡吧。」

　　練紅炎把洛子嫻抱回寢殿，安置好回來繼續削木頭。

　　練紅淵滿腹難過，對著父皇木然的臉又說不出什麼，於是也狠狠地削木頭。

　　練紅雨和練紅明接到消息來見了練紅炎，和他們粗略處理掉一些瑣事，練紅炎回了寢殿，對著昏睡的洛子嫻枯坐。

　　第二天，練紅雨加入動手架秋千的陣營。洛子嫻醒來看到他，頗有興致地讓他陪著對弈。棋局只進行到中盤，洛子嫻精神和體力都支撐不住，這盤棋就此無果。

　　第三天，秋千架好了。等不及練紅炎將木板打磨光滑，洛子嫻就摟著練紅薇一起坐上去試了試。秋千架得很結實，洛子嫻誇獎了練紅淵和練紅雨，說明天一定要多坐一會兒。

　　第四天，洛子嫻卻連起床的氣力都喪失了。秋千上練紅淵和練紅雨放置的坐墊、他們帶著練紅薇一起紮成花朵模樣的絲帶，經由練紅炎轉述給她聽，她也只勉強抿了抿嘴唇。

　　第五天，洛子嫻堅持要坐一坐三個孩子費心裝扮漂亮的秋千，練紅炎順了她的意，熟練地替她穿好衣服包裹嚴實，抱她在懷中，一起坐上了秋千。

　　洛子嫻沒什麼力氣，恬靜地窩在練紅炎懷裏，在練紅炎笨拙地將秋千打著圈蕩起來後，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紅炎大人二十多年如一日，一直很可愛呢。」

　　「能博你一笑，值得了。」

　　「你我都不怎麼顯老，不知不覺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我是因為魔力，紅炎大人是那種從十歲到五十歲看著都是三十歲的類型吧。」

　　洛子嫻仰頭，注視著練紅炎的側臉打趣。

　　「的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侍女因為我看她們一眼而害怕發抖，讓我很在意是不是我特別兇惡。」

　　「是呢，紅炎大人就是特別凶，對我不夠溫柔。」

　　洛子嫻賭氣道，就近往練紅炎頸間吹了幾口氣，練紅炎無奈地偏過頭，卻小心著將她往懷裏攬了攬。

　　「我十五歲認識你，十七歲做了你的女人，至今分別是二十七年和二十五年，一生過半的時間與你共同度過。有了孩子們後，我們相處變得平和，孩子們占去我很多心思，偶爾甚至會冷落了你。紅淵、紅雨、紅薇對我是重要的存在，可是不一樣呢，紅炎大人是不可替代的。」

　　「子嫻……」

　　練紅炎明白等在前方的終幕，看著懷中淺笑嫣然的小人兒，抬手刮蹭她的臉頰，改口問：「就這樣？」

　　「竟然嫌棄真過分啊，那我就來數數紅炎大人的難堪。你問我願不願做你的女人，那個時候緊張地盯著竹簡沒敢看我；蓄起鬍子時大家都不敢苟同，你還自以為帥氣；在河邊折磨我之後心虛愧疚，卻放不下麵子跟我道歉；聯姻的事情玩我玩過頭，我可想過直接出走的……」

　　洛子嫻一條一條細數練紅炎的罪狀，練紅炎赧顏聽著自己的黑歷史。

　　一鼓氣說了太多，洛子嫻呼吸不穩喘息了許久。練紅炎撫著脊背幫洛子嫻順了氣，沒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你一次一次輕易跨過我劃下的界限……強勢著才對，不用溫柔下來喂我吃飯；只是個侍妾無需愧疚；威脅你更是不可原諒……你讓我的期待越來越貪婪。即使如此，你費盡心力地救我、應允我獨佔你、為我做燈籠、說你需要我，那張『毋憂，珍重』的情書、我把它藏在你書房裏，你還牽掛我受傷、讓我當皇后卻胡亂縱容、用那樣的大婚迎娶我、鬧得天下皆知。」

　　洛子嫻撐起身體，額頭抵在練紅炎的小鬍子上蹭了蹭，抬起頭明豔一笑。

　　「紅炎，說你愛我。」

　　「我愛你。」

　　練紅炎說得認真，半點沒有念臺詞的敷衍。

　　停了一下，洛子嫻才咬著嘴唇喃喃道：「都沒有心動的感覺，明明特別期待的，一定是你思慕不重。」

　　洛子嫻抬手，抓著練紅炎的衣服一寸一寸爬過肩頭，覆上他的眼睛。

　　「我……不能再愛你了啊……」

　　儘管被遮擋了視線，練紅炎一低頭，唇角就恰好貼到洛子嫻耳廓。

　　「我對你，是情不知所起……」

　　洛子嫻的手有些鬆動，向下墜了墜。練紅炎及時握住，裹進自己手掌中，牢牢覆住他的眼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抓的很嚴重，更文都有些心驚膽戰的啊……最高上限拉小手的話，我的文全要鎖_(:3」∠)_

　　有事要出門幾天，就讓炎哥多活幾天吧→v→

　　第一次坐高鐵心裏有些小激動呢

　　我不能再愛你了<----這句有兩種讀法，放閱讀理解中叫雙關的修辭手法，自己用叫病句= =


Chapter 37

　　練紅炎的生活亂了，亂得一塌糊塗。

　　他找不到要穿的衣服，發冠束得歪歪扭扭，喜歡的膳食不知道菜名，書房的書擺錯位置使用極不順手……整個人陷入雜亂無章的漩渦掙脫不出。

　　他從前不是紅明這種模式，是什麼時候被養出了依賴？

　　他想不起來。一個月前鬆開的手，他至今像它直直墜落一般，仿佛身處無垠的虛空永無止境地下墜。

　　他決定守子嫻三日，感覺累了餓了就稍作休息，如此大約兩日光景，紅雨卻跪在他面前說到了頭七。那時深入肺腑、侵入骨髓的寒意，穿過窗格打在他身上的灼熱陽光也溫暖不了。他以為有兩年的鋪墊，他能稍微坦然地接受，他以為他不會這麼痛，他錯得離譜。

　　縱然回憶是一味裹了蜜糖的毒藥，只會將他帶向更為痛苦的深淵，他依然明知故犯，義無反顧地飲鴆止渴。將子嫻焚為灰燼後，他病態的對那種割裂般的痛苦著了癮，刻意追思，仿佛這般子嫻便會心疼他出面制止。

　　然而正如同他親手燃起的白色火焰，席捲而過吞沒子嫻後，再怎麼想放任它兀自不絕地燃燒下去，他最終也只能給予停止的命令，練紅炎明白，他不可能無休無止地頹唐。放縱子嫻可以，他終須回歸面對空洞的現實。

　　冰冷的、會細心為他披上外衣與他依偎取暖之人已然不在、留他孑然一身的現實。

　　*

　　皇后國喪，兼之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鶼鰈情深，皇帝陛下前兩個月一直情緒低落，大臣們忍啊忍，忍到以月代年滿了守制的「三」之數、確保不會惹怒大皇子殿下，而皇帝陛下「恢復如常」也小有一月，方才聯名上書，謂之曰後宮無人、後位不宜空懸，請陛下及早娶立繼後。

　　練紅炎倒沒動怒，只是淡淡地說：「若無事都滾吧。」

　　聞悉眾臣上書的練紅淵勾起嘴角，掛上練紅雨怎麼看怎麼血腥的詭譎笑容輕「呵」了一聲，轉身飄然而去。

　　皇帝陛下和大皇子殿下均未出手壓制，似乎默認的態度讓大臣們喜出望外，很快遴選出一批「合適」人選，呈到皇帝陛下禦前。

　　練紅炎直接給扔出窗外，「恰好」路過的練紅淵便很愉快地撿了回去。有了明確目標，練紅淵第二天開始上門踐踏名單上多數年齡不及他大的小姑娘們，一個不落人人有份。

　　練紅雨雖然也打從心底裏厭煩大臣們的行徑，然而大哥的手段著實陰狠了些，往身上抽幾鞭子就罷了，拿匕首劃了臉毀容、故意毀壞對方閨譽，這簡直是逼她們去死。

　　「那又如何？」聽著練紅雨的勸誡，練紅淵白了他一眼，「所謂『富貴險中求』，敢覬覦母後的東西，卻不能承擔自作孽的惡果，這是什麼道理？居然還腆著臉向父皇哭訴，我沒把他們女兒賣到憐月樓，他們就該燒高香感謝他們八輩祖宗積德了。你想善後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但你若想阻礙我，你大可以試試。」

　　練紅淵打磨著手中初成人形的玉料，周身透出的殘虐殺氣讓練紅雨脊樑發冷。除非有悖於母後的意願，他的大哥為了母後，什麼都做得出來。

　　假擬聖旨要煌帝國全境為母後縞素，父皇說要火葬母後之時和父皇大打出手，離宮出走，儘管最後成功的只有偷走玉礦上開採出的極品翡翠，可拳拳愛母之心可見一斑。

　　練紅雨認命地歎了口氣，讓父皇和淵哥這麼襯著，好似他不為母後難過一樣了。

　　練紅淵出手狠辣，大臣們也不是吃素的，不甘被一個十六歲的小輩打腫了臉踩在頭頂，各顯神通反擊。不知哪個昏了頭的坑害同僚，出了損招控制流言去詆毀皇后娘娘，霎時惹了太歲。練紅淵暴怒不說，原本懶得理會這群跳樑小丑的練紅炎也火了，以雷霆之勢把繼後的風波打落到了塵埃。

　　「慘痛的前車之鑒那麼多，為什麼這群人永遠都不懂得吸取教訓？」

　　練紅雨躺在座椅上，身心俱疲。

　　「蠢，還有就是……宰相換了一個？」

　　練紅淵端詳著手中只差面部未琢磨的玉雕，事不關己道。

　　「不過說起教訓，他們倒是給我提了個醒，總算還有一點苟延殘喘的價值。」

　　練紅淵寶貝地把玉雕放進絲綢底子的木盒中安放妥當，自己隨性地一腳踩上椅子，歪坐著開始喝茶。

　　「你還會學教訓，說來聽聽。」

　　「誰都不能取代母後，無論是誰，無論……哪種程度上。」

　　「廢話。」

　　練紅雨沒聽出練紅淵的弦外之意。練紅淵眼神微閃，既惋惜又慶倖地看向十二歲的弟弟。

　　「你還小啊，紅雨。」

　　「啊？」幹嘛沒頭沒腦地說他小？

　　「誰都不能取代母後，無論是皇后的位置，或是作為父皇的女人，我都不允許。為了保證母後對父皇的獨佔不遭到破壞，也為了確保父皇對母後的忠貞，我給父皇下了滅欲的藥。」

　　「哐當」一聲，練紅雨帶著座椅後仰倒了過去。

　　「你瘋了！」

　　練紅雨爬起來，按捺著心酸和抓狂沒有上去抽打氣定神閑、仿佛只是給父皇放了勺糖一般的練紅淵，奪門而出。

　　練紅雨什麼禮節都顧不上，沖到書房破門而入。

　　「父皇！」

　　練紅炎端著一碟青雘（青色顏料），被練紅雨踹了門也不見受驚，招招手讓練紅雨冷靜一些過去坐。

　　「父皇，淵哥……」

　　練紅雨祈禱他沒來晚。

　　「我知道。」

　　練紅炎指指桌上的茶杯，練紅雨頓覺萬分對不起母後在天之靈，才三個月就讓父皇出了事。

　　「對不起，父皇……」

　　練紅炎被小兒子悲痛的模樣逗樂，把茶杯推到他面前，暗紫色、粘稠的糊狀物體令人望而卻步。

　　「紅淵沒打算真讓我喝，下了不知道幾百份的量，在杯子下麵藏了紙條，還特意告訴了你不是嗎？」

　　「哦……」

　　穩住心神的練紅雨想想，確實是父皇說的這個理，那麼淵哥做這件事的意圖，是警告？

　　「是表態。紅淵倒是把子嫻那一套學了來。」

　　提起洛子嫻，練紅炎苦笑。

　　「不方便直說的事，藉故表明自己的想法。子嫻手法溫柔，紅淵太粗暴了。」

　　也就是說，淵哥向父皇申明，他不允許父皇再有別的女人。倒是淵哥的風格，在他看來這是對母後的背叛和侮辱吧。練紅雨思慮片刻，斟酌了用詞慎重地開口：「我想，母後不會強求您委屈自己的。」

　　練紅炎怔了怔，拍拍小兒子的肩，說：「難為你了。」

　　「跟紅淵說不用擔心，不是子嫻，我沒有那種心情。」

　　練紅雨心頭一松。說著他不介意，其實是有些違心，自己的父皇母後，當然不想看見外人介入。父皇有這份心，於母後亦是告慰。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必要，練紅雨微微一笑，輕快地問：「您要作畫嗎？」

　　「子嫻想要我畫一幅她作陪葬，明知我也就能描個地圖，偏要刁難我。」

　　練紅炎兌水調和了青雘，蘸濕筆尖從最基礎的線條練起。

　　練紅雨的心情重新被壓抑。父皇提起母後的語調簡直是甜膩的痛苦，練紅雨硬撐著找到一句話接續下去。

　　「母後的陵墓再有一個月就能修好，來得及嗎？」

　　「不，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兌現，等我畫好燒給子嫻吧。」

　　這個話題練紅雨維持不住，正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沒話找話，練紅炎開口叮囑道：「這段時間多去陪陪紅薇。」

　　「紅薇……真的要交給尤納恩先生帶走？」

　　「我沒有其他辦法，子嫻也這麼說了。是我們愧對紅薇。」

　　練紅炎筆下停了停，晃出一個青色的圓點，他換了個位置重新開始畫線。

　　「子嫻一走，家都要散了。」

　　一個月後，皇后棺槨下葬。緊接著，公主練紅薇隨MAGI外出遊歷，大皇子練紅淵自請為母後守陵。其中詳盡不為人知，震動朝野的結果是：大皇子殿下受封「洛王」去郊外守陵，以舉世無雙的美貌聞名的二皇子練紅雨殿下則加封太子，入朝理事。

　　炎帝十九年，自嫻後逝，註定了三千煩擾。

　　*

　　「父皇，您今天畫的是什麼？」

　　十九歲的練紅雨身形拔高不少，儘管清瘦，由於常年練武卻也強勁有力，可惜那張被練紅淵稱讚為「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豔冠天下、翻遍史書甩第二人百兒八十條街的史上最漂亮皇帝」的臉，令習慣保持微笑的練紅雨痛心疾首。

　　此刻練紅雨抱著一遝公文，從練紅炎身側探過頭，看向一如既往只空白了母後面部的畫幅。畫中母後倚欄而坐，給池中的錦鯉投喂魚食兒，紅黑相間的錦鯉團簇在一起看著熱鬧歡騰，卻不知形容慵懶的母後臉上當時是何等風情？

　　「子嫻當時很幽怨。因為我帶紅霸去攻略迷宮，回帝都十多天卻不回王府。」

　　習以為常地簡單描述兩句，練紅炎整理了桌面找出玉璽。

　　練紅雨自覺地拿玉璽去另一張桌上給公文用印，一一蓋完璽印便將玉璽放回盒中收好，交還練紅炎。

　　突然打破日復一日的迴圈，今天，練紅炎第二次將盛放玉璽的錦盒放進練紅雨手中。

　　「你拿去吧，紅雨。」

　　捧著沉甸甸的錦盒，練紅雨驀地想起一樁軼事。母後曾在談笑間說起，說淵哥三歲時拿玉璽砸核桃，萬幸他砸的是紙皮核桃才沒有弄壞玉璽，僅僅留下一片油漬。冷硬的玉璽上也殘存著珍貴的回憶，練紅雨搖頭拒絕。

　　「父皇，您這是……徹底撒手不管的意思嗎？」

　　「這幾個月都是你在理政，你做得很好，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練紅炎靠在椅背上，一手支著下頜，神色有些疲憊。

　　「我時日無多，想專心作畫。」

　　「您……」

　　練紅雨鼻子泛酸。父皇這半年精神不濟精力有所減退，他還暗道父皇老了，怎麼突然間就……這種地方就不要效仿母後了。

　　「我叫太醫來，您好好吃藥養……」

　　「不用了，我不想用藥。」

　　練紅炎的視線越過練紅雨，投向他身後的虛空。

　　練紅雨還想再說什麼，被練紅炎抬手制止。

　　「你去吧，吩咐下去沒事都別來打擾我。」

　　「……是。」

　　練紅雨略微躊躇，少頃躬身行禮，離開時輕聲帶上了房門。

　　「我把紅雨教得還拿得出手吧，子嫻？」

　　練紅炎笑了笑，注視著面前的虛無詢問，從唇邊呢喃而出的「子嫻」滿是不可思議的柔軟。

　　「這情形若讓紅雨看見，他定是懷疑我對你思念成疾，精神異常出現幻覺，可我知道是你。」

　　練紅炎攤開手掌，俄爾，掌心仿佛壓上了什麼物體，微微凹陷。

　　微弱的光暈擴散，漸漸繪出身形，僅能映入練紅炎眼中的淺淺虛影，他確信無疑，那是洛子嫻。

　　「你回來了。」

　　溫潤的觸感停留在指間，胭紅的唇邊綻著他魂牽夢繞的清淺笑容，抬高手臂撫上被水霧氤氳的眼睛，練紅炎幾乎瘋狂。

　　「你回來了，子嫻。你來接我了。」

　　洛子嫻抿起嘴，微微歪頭嫣然一笑，飄到練紅炎身後環住他的脖頸，與他蹭了蹭臉頰。

　　「不能說話？」

　　練紅炎怔了怔，隨即又不在乎地拋開這個問題，將洛子嫻抱坐到懷中。

　　「你這麼輕。」

　　練紅炎皺眉。儘管不是實體只是淡到透明的虛影，分明有著觸摸的實感，便讓他介懷這道生死的界線。

　　洛子嫻一掌拍在練紅炎額頭，沒有多少實際的力道，便順手拍了拍他額上的皺紋。

　　「嫌棄我更老了？」

　　練紅炎做出傷心的模樣。

　　洛子嫻搖頭，眼睛眯成月牙笑得狡黠，倏地蜻蜓點水般在練紅炎唇上啄了啄，立即逃開。

　　練紅炎也笑著搖頭，見逃到書架邊的洛子嫻沖他招手，上前拿出她想要的書。

　　「你藏在裏面的情書我另外收起來了。」

　　練紅炎將書翻開到夾藏過那張紅宣多年的那一頁，上面還能看出長期受壓留下的印痕。

　　洛子嫻再次搖頭，指向上面的文字。練紅炎跟著看，明白了她是借此來「說話」。

　　「我怎麼發現你的？嗯，我說不上來，就是知道你在。是我們心有靈犀？」

　　洛子嫻找遍一整頁，發現無法表達出自己「要死的人了還這麼不正經」的意思，於是幽怨地瞪了練紅炎一眼。

　　「別動，這個神情剛剛好，我來把這幅畫畫完整。」

　　練紅炎說著真要動筆，洛子嫻作勢要撲上去咬他，被他有預謀地抱了個滿懷。練紅炎扣住洛子嫻的下頜，拇指輕緩地摩挲她下頜的弧線。

　　「便是七年一夢，有你來接我，死得值了。」

　　接下來一個月，是練紅炎這七年來過得最為輕鬆愉快的日子。

　　「子嫻，今天畫什麼好？」

　　「嗯？把我也畫進去？可我只會畫有你的場景。」

　　「出去曬太陽？都這樣了還像只懶貓一樣。」

　　「紅淵看不上女人還不是因為你？你放心，紅淵再不羈也不會斷袖的。」

　　「子嫻，下雨了寒氣重，你要不要緊？」

　　「子嫻，我們……」

　　「子嫻……」

　　「子嫻，你看，我畫出你了。」

　　練紅炎擱筆，迫不及待地側身讓開正面的位置給洛子嫻賞畫，向她邀功。

　　畫上身披素色錦衣的女子右手擎著一柄月白的帛傘，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娉婷而立。伸出的左手仿佛是邀約，累月經年終得以繪出的笑容溫婉嫺靜，又隱約藏著些微陰謀得逞般的歡愉。

　　洛子嫻專注地凝視畫中的自己，想像著練紅炎傾注的心血，想像練紅炎一寸一分地撫摸畫卷，紅暈不知不覺爬上臉頰。

　　洛子嫻回過神，見練紅炎笑吟吟地將她望著，才意識到臉頰發燙，羞赧地捂臉背過身。片刻之後她偷偷回望，正對上練紅炎笑意不減的目光，乾脆拋開了扭捏飄回練紅炎身邊。

　　練紅炎要收束堪堪幹透的畫作，卷到一半被洛子嫻按住了手背。洛子嫻搖頭，練紅炎也不問理由，放下半展的畫幅忽而攬過她的腰身，將她納入懷中吻上她嫣紅的丹唇。

　　這就是他的終幕了。

　　練紅炎靠在椅背上，蜷在他懷中的洛子嫻卻忽然又起身，盈盈一笑，像畫中那樣向他遞來了左手。

　　丹唇翕動，溫軟輕甜的呼喚是他執念多年的——「紅炎。」

　　練紅炎勾起嘴角，握住洛子嫻的手裹進掌心，十指相扣。

　　「這一次不必鬆開了。」

　　*

　　帝都城外，正在趕路的尤納恩和練紅薇同時仰頭看向天空。

　　「父皇……那個是、母後回來了嗎？」

　　「不。」尤納恩垂下頭，抓著寬大的帽檐遮擋住神情，「子嫻從未離開過吧。」

　　一個時辰後，練紅雨找到了在座椅中沉穩睡去的練紅炎。跪在練紅炎腳邊失聲痛哭的練紅雨沒有注意，父皇右手五指張開微微蜷曲的程度和普通搭放有著微弱差異。

　　練紅淵解不清自己複雜的心情。他不止一次嫌棄地想過父皇早該去陪母後，如今父皇真的大行，他卻並不是那麼開心。

　　練紅淵、練紅雨、練紅薇一同遵照遺命將練紅炎火葬，同時燒毀的還有那副練紅淵死死克制沒有從火中搶下的遺作。

　　炎帝和嫻後的棺槨合葬，遠在世界彼方的辛巴德王致上了他沉痛的弔唁。

　　煌帝國翻開新帝的篇章，曾經的波瀾壯闊被銘記，曾經的涓涓細流被湮沒。史書冰冷生硬的記載縱引得翩翩遐想，不復當事者一生思慕。

　　來年。

　　炎帝嫻後合葬的陵墓前，守陵人悉心照料的桃花開得明豔。

　　棺槨中佩劍與魔杖代替主人依偎而置。

　　猶自溫柔。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的結尾還好吧？其實也沒有那麼虐吧？_(:3」∠)_

　　好閨蜜小杉在聽完我對子嫻和炎哥的大概規劃後，十分有力地指出，子嫻不是我閨女，是兒媳→v→

　　正文至此全部結束了，接下來就開始各種腦洞的番外吧0w0


番外三·失憶

　　練紅炎如願以償攻略下生命屬性的迷宮，魔神【菲尼克斯】正擁有他想要的「治癒」之力，七天的外出帝都風平浪靜，回到王府洛子嫻的傷被順利治癒。

　　事情遂心至斯，練紅炎的心情卻絲毫不見轉好——洛子嫻久久未醒，他一想起兩年前相似的情形，想起她「睡」得過份安詳時他的緊張焦慮，他就不敢去看她。

　　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聲悶響和吃痛的驚呼。練紅炎轉了轉手中的竹簡，下一刻練紅玉捂著撞紅的額頭急匆匆地跑進屋。

　　「紅炎哥哥不好了！子嫻姐姐醒了，可是她失憶了！」

　　練紅玉一句話讓反應足夠迅敏的練紅炎生動地體驗了一把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一個「不好了」讓他心底一驚，緊接著聽到「醒了」又驀地放鬆，空泛的無力感還沒蔓延開，便收到了「失憶」這個巨大的「驚喜」。

　　練紅炎複雜的心情在見到神色茫然、對他一臉陌生的洛子嫻時，變得更加微妙。

　　「子嫻，你……不認得我了？」

　　洛子嫻盯著練紅炎，眯起眼睛很努力地回憶，最終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腦中一片空白，又有很多東西在閃，感覺好亂。」

　　「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嗎？你好好看我！」

　　練紅炎心中慌亂，情急之下力道太重捏狠了洛子嫻的手臂，她悶哼一聲，怯怯地看看練紅炎，試探著掙脫練紅炎的手向後退了退。

　　洛子嫻怯弱畏懼的模樣讓練紅炎的心情仿佛被攥成一團狠狠蹂（= =）躪後又扔在地上踩了踩，非常不好。那時血肉模糊的手掌濡濕他半邊臉，她眷戀地叫出他的名字、說不想看不見他的場景歷歷在目，是他沒保護好她，以致她落到這種地步。

　　練紅炎收回手，也向後退了退，耐下心來安撫洛子嫻，讓她不用擔心好生休養，他會想辦法幫她恢復記憶。

　　從焦躁中冷靜的練紅炎態度溫和，洛子嫻對他有著直覺的信任，克制著對周遭一切迷茫無知的不安，她選擇相信他。

　　洛子嫻大傷初愈身體虛弱，練紅炎讓人備了適合病人進食的軟粥，一勺一勺親自喂她。讓練紅炎頗感意外的是，洛子嫻沒有拒絕。雖然能看出些羞澀局促，但接受他的親近，是不是表明她對他有著比記憶更深刻的感官？

　　喝完粥墊肚子，洛子嫻對了對手指，瞄了一眼練紅炎，低下頭微紅著臉說：「我還不知道……名字？」

　　洛子嫻本來想說「你的名字」，可喉嚨像是堵著什麼，自發幫她省下了「你」這個稱呼。她接下來一句讓練紅炎神色一緊。

　　「我們是不是關係、嗯……很親近？」

　　練紅炎以為洛子嫻想到什麼，洛子嫻卻以為練紅炎對她自以為是的貼近感到不悅，連忙解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麼感覺。我無意冒犯您，請您不要氣惱我的輕狂……」

　　「您」的稱呼自然而然地從唇邊滑出，練紅炎看著受了驚的小鹿一般，撲閃著羽睫告罪的洛子嫻，無奈地苦笑，抬手輕輕揉亂她簡單挽起的長髮。

　　「你說的沒錯，所以別緊張。」

　　練紅炎溫厚的聲音起到了良好的安撫效果，洛子嫻立即安心，甜甜一笑，再次向練紅炎抱以期待的目光。

　　看著小女兒神態十足的洛子嫻，練紅炎鬼使神差地就說了句歪得沒譜、讓他此後半個月後悔到胃疼的話。

　　「我是你哥哥。」

　　儘管練紅炎事後反省，他當時確是抱著試探洛子嫻的心態，想看看她能不能像直覺地信任他、直覺他們親近一樣 ，對他「哥哥」的身份直覺到違和，可他實在試探的太不是時候，輕視了失憶的可怕高看了洛子嫻的直覺。可是，說到底她是被捅了腹部，應急的魔法和【菲尼克斯】的治癒，似乎哪個都不應該造成失憶吧？

　　練紅炎的追悔莫及無法挽回洛子嫻失憶的事態，更加不能挽回洛子嫻笑靨如花地對著他「哥哥」長、「哥哥」短，言語親密、舉止是兄妹該有的——疏離。

　　裘達爾從練紅玉那裏聽聞洛子嫻失憶，登門「探望」時發現這麼一樁趣事，特意一連三天造訪王府看笑話。就連練紅明，在看到自家兄王大人被他萬般寵愛的女人叫「哥哥」時強忍著辛酸的模樣，也背過身偷笑了一回。

　　失憶後的洛子嫻變得相當遲鈍，她半點沒有覺察練紅炎的行為異常和周圍人對她有什麼不妥。練紅明覺得這樣也不錯，這個狀況持續下去，想必兄王大人很快就會厭倦這女人了。

　　然後，現世報很快告訴練紅明，就算腦袋變遲鈍，洛子嫻的陰損風格卻一點兒也沒丟。

　　練紅炎事務繁忙，他擔心把洛子嫻留在王府她照顧不好自己，便帶她一起進宮小住。練紅明不知道兄妹同住一宮、其他兄弟姐妹之類的問題上，自家兄王大人是怎麼糊弄洛子嫻的，他只知道他清晨去喂鴿子時，洛子嫻已然蹲在鴿籠前，捧著臉頰雙眼亮晶晶地「垂涎」著裏面的鴿群，畫面讓他心驚肉跳。

　　聽到腳步聲的洛子嫻回頭，見是練紅明，眯起眼睛眉眼彎彎，淺笑著喚了一聲：「哥哥。」

　　練紅明看著洛子嫻清澈明亮的眼睛和溫柔如水的笑容，頓時對強忍辛酸的兄王大人感同身受，胃部一陣抽痛。

　　「哥哥也是路過？」

　　「不，我來喂鴿子。」

　　這種偏僻的角落也能路過，練紅明認真地想著如果洛子嫻是迷了路他絕對不帶她出去。

　　「誒？這是哥哥餵養的？不知道好吃麼？」

　　「不好吃！」

　　練紅明反射性地否定，想掐滅洛子嫻這個罪惡的念頭。現階段這女人若是開口，兄王大人必定趕著給她送到面前吧。

　　於是練紅明義正辭嚴地說：「這是信鴿，是很重要的傳信工具。」

　　「傳信不是用遠距離透視魔法嗎？」

　　「……」

　　練紅明決定去質問兄王大人跟一個失憶後變蠢的女人講軍事要事是不是不太慎重，但眼下還是先唬住洛子嫻為上。

　　「這是軍事機密，不能告訴你。」

　　洛子嫻似懂非懂地點頭，練紅明蒙混過關後也沒忘了去找練紅炎探討（打小報告）。

　　事實上，練紅炎本人的經歷遠比練紅明深切慘痛得多，最顯而易見的不過洛子嫻近在咫尺，他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練紅炎曾在洛子嫻笑容甜美可人地圍著他叫了三天「哥哥」後，打好腹稿去找洛子嫻攤牌。可當真面對以真誠信任的目光凝視他的洛子嫻，練紅炎語塞了。

　　洛子嫻看出練紅炎的欲言又止，盈盈一笑，說：「哥哥有話儘管說，雖然我什麼都不記得，但我知道哥哥為我盡心，我相信哥哥。」

　　練紅炎很想告訴洛子嫻你可以不用那麼信任我，我根本不是你哥哥，雖然是無心之失但打從一開始我就騙了你啊。

　　最終也沒能和洛子嫻攤牌，練紅炎覺得他二十四年的人生從未如此的灰暗失敗苦悶。

　　洛子嫻蘇醒（失憶）小半月過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採用「強硬」手段跟洛子嫻攤牌的練紅炎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喝悶酒，前些日子都是早早睡下的洛子嫻今夜卻尋了過來。

　　「您在這裏呀，哥哥，讓我一通好找。」

　　洛子嫻假意抱怨著，言語間已走過連廊來到向下的石階前。

　　練紅炎一眼看出洛子嫻邁出的腳步向下沒有踩實，掠上前截住，讓險些撲地的她歪進他懷裏。

　　「紅炎大人……」

　　瞬間驚悸的洛子嫻脫口而出，這下意識的反應讓練紅炎和她自己俱是一愣。

　　「子嫻，你想起什麼了？」

　　練紅炎低聲詢問，近在耳邊的距離讓聲音繚繞著，洛子嫻聽出了迫切的期待。

　　抬頭向練紅炎望去，洛子嫻發現她與練紅炎的距離很近，近到不需要用「望」，就連直視他的眼睛都會因為過於接近而顯得模糊。練紅炎目光灼灼，呼吸的氣息也同樣灼人。

　　洛子嫻一陣目眩。

　　腦袋隱隱作痛，心底冒出些抓不住正形的模糊疑問，洛子嫻急切地想叫聲「哥哥」來平息內心叫囂的騷亂，張口卻是啞然，不知先前藏在哪里的強硬彆扭堵得她發不出聲。

　　練紅炎覺察了洛子嫻的混亂。他沒有緊追不放，鬆開洛子嫻讓她就地坐在石階上，半蹲在她身前問：「有沒有崴腳？」

　　洛子嫻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聲音不自覺地染上幾分委屈。

　　「右腳腳踝疼。」

　　「我看看？」

　　練紅炎試探著問。女子雙足是隱秘的部位，等閒不可示人，哥哥不屬例外，他的要求自然是無禮的。

　　洛子嫻咬了咬唇，她竟然……不想拒絕。

　　練紅炎耐心地等到洛子嫻點頭。他知道她會答應，一如三年前毫無關係時，她不曾阻止他為了她腰間傷勢上手解開她的衣服。

　　練紅炎撩起洛子嫻的裙角，脫下她的鞋襪將她的腳掌托在手心。

　　洛子嫻不自在地縮了縮，練紅炎正按壓她的腳踝查看扭傷的嚴重性，這麼一扯動疼得她「嘶」地抽了口涼氣。

　　「別動。」

　　練紅炎握著洛子嫻的腳，帶回到原本的距離。

　　「還好，拿藥酒揉了，三天差不多就能好。」

　　眼前閃動的畫面似曾相識，洛子嫻卻顧不上這許多，壓著亂糟糟的思緒胡亂點頭應下，搶先拿過鞋襪隨便套上，紅著臉背過身。

　　「我、我這就回去上藥。」

　　洛子嫻說著就要起身，初一彎腰發力，就被練紅炎趁機欺近，攬過腰身掙脫不得了。

　　「子嫻，你也該明白了，我不是你哥哥。」

　　「紅、紅炎大人……」

　　練紅炎的目光像是要吞沒她，洛子嫻緊張地向後傾仰，卻被練紅炎的手臂輕易鉗制住抱回懷中。

　　練紅炎單刀直入，攝住洛子嫻的雙唇吮吸齧咬。洛子嫻被壓得喘不過氣，眨眨眼睛泛出淚花。

　　看著洛子嫻嫣紅的臉和楚楚可憐的模樣，練紅炎舔舔她的耳垂，低頭繼續吻她染上淡粉色的脖頸。

　　「我果然還是想用些更『強硬』的手段，幫你找回記憶。」

　　洛子嫻儼然受到驚嚇，不說話狠勁搖頭。

　　感受到懷中小人兒身子發顫，練紅炎歎了口氣，稍微退後一些。

　　「罷了，看在你算是半個病人的份上。」

　　「那您會不會……以後加倍討回？」

　　洛子嫻覺得自己還沒恢復記憶，考慮這個似乎有些多餘，可她很是放心不下。

　　「你倒乖覺。」

　　練紅炎勾起嘴角作詭譎笑，洛子嫻頓覺毛骨悚然。

　　「回去吧，我幫你揉藥。」

　　練紅炎一把抱起洛子嫻，回他的房間。

　　他有預感，他今晚會過得愉快。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四·若

　　·若未相識

　　煌帝國大軍勢如破竹，天華三軍節節敗退之時，另一個噩耗傳來，給洛雪上加霜。

　　公主殿下被人暗殺在自己寢宮，死相淒慘。

　　洛軍氣勢大跌，不久王城告急，只得向煌帝國俯首稱臣。

　　洛子嫻裹著一件黑色的長袍，頭上罩了寬大的兜帽，她坐在樹枝上，透過遠距離透視魔法，遠遠遙望百里之外被煌帝國大軍入駐的洛王城。

　　神色凝重地翻出一張信箋，洛子嫻沒有打開，信的內容她早已爛熟於心。

　　師傅藏在母後墓碑旁樹洞裏的信，指明她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於是她選擇避讓。用魔法幫洛軍她已盡力，就用那幻象讓「洛子嫻」死去吧。接下來去世界各地看看，順便尋找師傅。

　　九年後，眾人合力戰勝附身媒介。

　　洛子嫻不欲攙和之後的勾心鬥角，先一步離開去週邊等待尤納恩。恰好與練紅炎打了照面，洛子嫻盈盈一笑，對他點了點頭。

　　練紅炎雖然莫名其妙，還是同樣點頭回示。

　　那年若未相識，一眼一個錯身，一世繁華零落，黯然一生的傳奇。

　　·若不相守

　　洛子嫻很困。

　　王宮廣場上喧天的怒罵很是吵鬧，但到了耳邊只有雜亂的嗡嗡聲；勒入手腳的麻繩染了血，但她已麻木到失去痛覺；火光終於自下而上躥進模糊的視線，將空氣灼熱，連帶呼吸一併困難起來。

　　從練紅明動手腳將她留下的時日起，她就在等待洛、或者說原屬於洛的子民們的報復，但洛子嫻沒想過他們會這樣堂而皇之地將她當眾燒死。

　　「……子嫻……子嫻……」

　　這個呼喚的聲音有些熟悉，洛子嫻感覺到她墜落下去。

　　練紅炎看著昏迷在他懷中的嬌弱女人，一肚子怒火再也壓抑不住。紅明騙他，說她想留下為設縣立府做文書工作，說已經妥善安排好，如果不是周黑惇坐立不安漏了馬腳，他還不知道她被綁上了火刑架。一個一個膽子都夠大，他連呵斥都沒有過的人，他們膽敢傷害。

　　魔裝著【亞斯塔祿】的練紅炎揮開腳下的火焰，劍指廣場上驚愕的人群。

　　「子嫻有半點差池，我要你們舉國陪葬。」

　　練紅炎拂開洛子嫻的長髮，給她背上的傷塗藥。被火焰的高溫灼焦的發尾已悉數剪去，墨染一般的發絲柔軟鋪開，練紅炎遂著心意繞進指間把玩。藥膏尚未晾乾，練紅炎繼續肆意「欣賞」洛子嫻由薄被半遮半掩的身體。

　　他一直承認子嫻是個漂亮的女人，可他趕走侍女親自為她上藥的時候起，他第一次意識到，子嫻美到足以誘惑他。

　　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凝脂白玉般的肌膚，練紅炎聽到一聲輕吟，洛子嫻醒了。

　　洛子嫻沒有他預想中的欣喜，這讓練紅炎略微失望。然而她掃視一圈後，猛地漲紅了臉拉起薄被蒙住自己的舉動，讓練紅炎重新愉快起來。

　　「現在才害羞，太遲了。」

　　抓著被子的手顫了顫，洛子嫻掀開一個被角露出頭，褪去緋紅的臉色有些泛白。

　　「您這是何意？」

　　「你不明白？」

　　練紅炎挽起洛子嫻一綹發絲貼在唇邊，曖昧地反問。

　　「您看光我、我只能做您的女人，這個層面的話，我明白。我不明白的是，您這樣反復無常，是怕我對您不夠衷心，還是單純玩弄我有趣。」

　　「嗯？」

　　見洛子嫻隱忍怒氣的模樣，練紅炎想了想倒也猜出一些。多半紅明假借了他的名義，說了或做了什麼吧。

　　「我沒有愚弄你的意思，只是……」

　　練紅炎想了想，沒把練紅明供出來。

　　洛子嫻垂下眼，顯然對練紅炎無力的說辭不能信服。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練紅炎換了個話題。

　　「子嫻，你為什麼不用魔法，任由他們把你傷成這樣？」

　　「用魔法自救又能如何呢？遠遠地逃走，隱名埋姓？您既然不願給我容身之所，我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死了乾脆。」

　　「這是和我賭氣？」

　　練紅炎扣住洛子嫻的下頜，扳過她的臉帶著她坐起，洛子嫻顧不得太多，匆忙抓過被子擋在身前。

　　「我尚不知，原來你這般在意我。其中有些誤會，能不能別生氣了？險些趕不及救下你，我一直心有餘悸，如今你醒了，都過去吧。跟我走就是了。」

　　事情已成定局，練紅炎肯放下身段好言哄她，洛子嫻不能拒絕。

　　練紅炎笑了笑，捏著洛子嫻的下頜輕輕搖晃。

　　「我又不會吃了你，別這麼拘謹。」

　　「我不信。」

　　洛子嫻撇撇嘴，移開視線。

　　練紅炎怔了怔，放聲大笑。

　　「好，好，這才是子嫻，是我想要的女人。」

　　洛子嫻咬牙切齒。

　　「您這麼調戲傷者太過分了！我不死心眼兒地守著您也能活。」

　　「你不死心眼兒地守著我，我會活得無趣，所以還是守著吧。」

　　練紅炎頓了頓，笑著打量因他的話紅到耳朵尖的洛子嫻，直白地吻上去。

　　「我們相守。」

　　·若思慕反

　　尤納恩將他的樹枝（魔杖）打在辛巴德頭頂、引來眾人矚目時，練紅炎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一旁原本站在尤納恩身後的女子。

　　洛子嫻注意到練紅炎的目光，抿起嘴淺淺一笑，偷偷向他招了招手。

　　練紅炎很想一劍捅過去。

　　笑個鬼啊！這女人有臉沖他笑！有膽子暗殺他、刺了他一劍被擒後跟他談判、他保證不屠殺平民後轉眼就從他手上逃走，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

　　這該死的女人……可他九年來念念不忘。

　　兩個月，「會談」之後，煌帝國皇宮。

　　「洛子嫻。」

　　練紅炎靠在柱子上，叫住想在拐角轉身的人影。

　　「哎呀，練紅炎閣下，許久不見了。」

　　洛子嫻大方磊落地走出來，仿佛前一刻欲逃遁的人並不是她一般，揮揮手笑盈盈地打招呼。

　　「你滿意嗎，洛？」

　　「嗯，你問洛的現狀嗎？洛的舊民安居樂業，我很滿意。」

　　「那麼你後悔過嗎，暗殺我？」

　　「閣下特意等在這裏截住我，究竟想說什麼？」

　　洛子嫻舍了笑容，冷眼相望。

　　「嫁給我。」

　　「啊？」

　　洛子嫻手一抖，幾乎將魔杖扔出去。

　　「你有病嗎練紅炎！」

　　「說不定是有。我想了你九年，終於抓住你，我想娶你。」

　　練紅炎走上近前，扣住洛子嫻的手將她壓上後方的柱子。

　　「是答應我，還是我把你鎖起來，或者我們生米煮成熟飯？」

　　「嘖，你的想法真陰暗。」

　　洛子嫻似笑非笑，對她此時被鉗制的弱勢不以為意。

　　練紅炎皺眉，聲音低沉不少：「你不答應？」

　　洛子嫻笑了幾聲，不知何時右手已逃脫練紅炎的控制，按上他的心口。練紅炎發現他動彈不得。

　　「想娶我，這麼強硬可不行呢。你若能囚禁我也算你的本事，但要我認可你，乖乖來追我吧。我和師傅會在煌帝國境內停留一年左右，給你一年時間，想辦法讓我心甘情願留下來。啊對了，反對聲你趁早自己解決，讓我聽到立刻就踹了你。」

　　「好。」

　　得到自由的練紅炎一口答應。

　　「那麼作為獎勵。」

　　洛子嫻趁練紅炎不備，輕吻他的臉頰，在練紅炎反應之前閃身消失。

　　「真過分啊，路都幫他鋪好了，卻要吊他胃口。」

　　練紅炎氣急敗壞地離開，坐在屋頂偷聽的尤納恩瞥了一眼身後自九年前就義無反顧化身偷窺狂的徒弟。洛子嫻仍在用透視魔法觀察鬱鬱而去的練紅炎，笑容特別愉快。

　　「嘛，誰讓他是榆木腦袋。」

　　「『心悅君兮君不知』，我不高興，來哄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系列的腦洞很多是相愛相殺，只挑了比較甜的部分

　　第三個子嫻去刺殺炎哥被抓，想了好多虐戀的情節，寫到那裏發現離甜太遠，只好自己腦補了_(:3」∠)_


番外五·某一百問

　　嘿~喲，歡迎來到番外劇場，我是主持人尤納恩。這次的採訪主題是一百問，感覺好累人呀。為了我可愛的徒弟，還是打起精神來吧，雖然這個兩人看起來也完全沒有幹勁的樣子。

　　洛子嫻：好困，我已經死了，不要打擾我長眠。

　　練紅炎：那就回去吧。

　　尤納恩：我失敗的話，把主持人換成辛巴德？

　　洛子嫻：切，就陪師傅你玩兒一會。

　　1 請問您的名字？

　　練紅炎：練紅炎。

　　洛子嫻：練洛氏。

　　尤納恩：那是什麼（= =）……

　　洛子嫻：史書上是這樣記載？呐，紅炎大人？

　　練紅炎：我寧願這樣，連你的名字也只屬於我。

　　2 年齡是？

　　洛子嫻：享年42。

　　練紅炎：那我就……54。

　　尤納恩：要跟我一較高下嗎？

　　洛子嫻：好吧資料顯示紅炎大人29。

　　練紅炎：子嫻比我小五歲。

　　3 性別是？

　　洛子嫻：和師傅相反。

　　練紅炎：……和你一樣。

　　尤納恩：為什麼用我定義……

　　4 請問您的性格是怎樣的？

　　洛子嫻：乖巧可人、溫柔平和、膽大自恃，一點點恃寵而驕，以及不符合練家「低沸點的扎眼的激情型」這個屬性。

　　練紅炎：我符合練家的屬性。

　　尤納恩：你能不能別那麼配合她。

　　5 對方的性格？

　　練紅炎：懂事、體貼、鬼機靈，我很喜歡。

　　洛子嫻：大氣、沉穩、英武，呆萌這一點我最喜歡了。

　　6 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里？

　　洛子嫻：我去歸降的時候。

　　練紅炎：我的營帳。

　　尤納恩：醞釀壞事的氣氛。

　　7 對對方的第一印象？

　　練紅炎：有膽識。

　　洛子嫻：霸者。

　　8 喜歡對方哪一點呢？

　　洛子嫻：遷就我、寵我、愛戀我。也喜歡紅炎大人君臨天下的風采。

　　練紅炎：聰慧，合我心意。

　　尤納恩：我喜歡子嫻敏而好學、活潑機靈，而且軟綿綿的很可愛。

　　練紅炎：沒有人問你（陰沉臉）。

　　9 討厭對方哪一點？

　　練紅炎：身子嬌弱；總以身犯險。

　　洛子嫻：亂來，太癡迷歷史。

　　10 您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麼？

　　練紅炎：勉強算好？子嫻為我隱忍了很多。

　　洛子嫻：不太好吧，我對紅炎大人的要求都很高。

　　尤納恩：這個答案有些意外呢，但你們互相磨合了性子，正是相性好才對吧？

　　11 您怎麼稱呼對方？

　　練紅炎：子嫻。

　　洛子嫻：紅炎大人。

　　尤納恩：真是無趣的答案。

　　洛子嫻：那師傅您想聽到什麼？（明豔笑）

　　尤納恩：……沒什麼。

　　12 您希望怎樣被對方稱呼？

　　練紅炎：不要用敬語。

　　洛子嫻：可是我習慣了。

　　練紅炎：……你喜歡就好。

　　13 如果以動物來做比喻，您覺得對方是？

　　洛子嫻：狼……吧，跟我在一起之後。

　　練紅炎：貓？我養熟了的。

　　尤納恩：我覺得子嫻比較像披著羊皮的狼，而且吃人不吐骨頭。

　　洛子嫻：師傅您作為烏龜不必發表多餘的意見。

　　14 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您會送？

　　練紅炎：首飾。玉簪、玉鐲、耳墜之類的，我喜歡給子嫻裝扮的本錢。

　　尤納恩：不愧是土豪。

　　洛子嫻：劍飾、匕首、鎮紙這些，紅炎大人經常用就會經常想著我。

　　尤納恩：子嫻你送自己就好了嘛。

　　洛子嫻：啰嗦（燦爛笑）。

　　15 那麼您自己想要什麼禮物呢？

　　洛子嫻：紅炎大人的時間，兩個人一起去沒有人打擾的地方。

　　練紅炎：子嫻。

　　尤納恩：夠直白，子嫻這你不能怪我引導。

　　16 對對方有哪里不滿麼？一般是什麼事情？

　　練紅炎：子嫻身子有點嬌弱啊，我很頭疼。

　　洛子嫻：紅炎大人這個狀態很讓我不滿。

　　17 您的毛病是？

　　洛子嫻：憂思過重？

　　練紅炎：讓子嫻憂思過重。

　　尤納恩：所以說你別那麼配合她。

　　18 對方的毛病是？

　　練紅炎：戲弄我不負責。

　　洛子嫻：沒譜兒地欺負我。

　　尤納恩：夫妻的默契……

　　19對方做什麼樣的事情會讓您不快？

　　洛子嫻：不聲不響地丟下我，突然翻出桃花債之類的。

　　練紅炎：做些危險的事情，明明我會處理好。

　　20 您做的什麼事情會讓對方不快？

　　練紅炎：某些……手段不對。

　　洛子嫻：瞞著紅炎大人出手。

　　尤納恩：都費力不討好。

　　21 你們的關係到達何種程度了？

　　洛子嫻：合葬。

　　尤納恩：你別添亂行嗎。

　　22 兩個人初次約會是在哪里？

　　練紅炎：我王府的花園？還是我在軍營的住處？

　　洛子嫻：可是約會的定義太模糊，我還在您手下的時候您也有帶我出去玩啊，我們一起潛入對方藏書庫，那卷托蘭文古籍還是我幫您偷出來的。

　　尤納恩：練紅炎你把子嫻帶到哪條歪路上去了(#`皿`）。

　　23 那時候倆人的氣氛怎樣？

　　練紅炎：旖旎好了。

　　尤納恩：請不要敷衍。

　　24 那時進展到何種程度？

　　練紅炎：軍營那一次的話，直接……

　　洛子嫻：什麼都沒有！

　　練紅炎：……月色不錯。

　　25 經常去的約會地點？

　　練紅炎：子嫻的房間。

　　洛子嫻：我不想辯駁了隨您吧。

　　26 您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麼樣的準備？

　　練紅炎：買首飾。

　　尤納恩：沒有新意的土豪。

　　洛子嫻：下廚。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練紅炎：我？

　　洛子嫻：的確算是您。雖然太直白，但您不動手我大約不會先向您剖白的。

　　28 您有多喜歡對方？

　　練紅炎：想要縱容。

　　洛子嫻：要麼獨佔要麼死。

　　尤納恩：子嫻你別這麼激進。

　　29 那麼，您愛對方麼？

　　洛子嫻：愛。

　　練紅炎：……我需要子嫻。

　　30 對方說什麼會讓你覺得沒轍？

　　練紅炎：紅炎大人不懂女人的心思(。í _ ì。)。

　　洛子嫻：紅炎大人溫柔誠懇的時候我都沒轍。

　　尤納恩：你們有那麼好騙嗎。

　　31 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會怎麼做？

　　洛子嫻：開誠佈公地問清楚。

　　練紅炎：沒考慮過，殺了？

　　尤納恩：當著子嫻的面這麼說沒問題嗎？

　　32 可以原諒對方變心麼？

　　洛子嫻：絕不可能。

　　練紅炎：直接殺了。

　　尤納恩：請不要這麼激進。

　　33 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一小時以上怎辦？

　　練紅炎：這麼說來，一直都是我去找你。

　　洛子嫻：才沒有不公平，您這麼看我我也不會補償您！

　　35 對方性感的表情？

　　練紅炎：咬嘴唇。

　　洛子嫻：對我笑。

　　尤納恩：子嫻咬嘴唇的樣子我是知道，可……

　　洛子嫻：請您閉嘴，師傅。

　　36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最讓你覺得心跳加速的時候？

　　洛子嫻：紅炎大人對我笑，然後就會折騰我。

　　練紅炎：衣服沒穿好，肌膚若隱若現。

　　尤納恩：我明白了。

　　38 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洛子嫻：盯著紅炎大人發呆。

　　練紅炎：把子嫻抱在懷裏。

　　尤納恩：我也明白了。

　　39 曾經吵架麼？

　　練紅炎：有。

　　洛子嫻：吵過。

　　40 都是些什麼吵架呢？

　　洛子嫻：紅炎大人下手太過分、紅炎大人背著我要娶妻、紅炎大人對我避而不見、紅炎大人……

　　尤納恩：真過分啊（-`д`-）。

　　41 之後如何和好？

　　洛子嫻：紅炎大人哄我。

　　練紅炎：各自都有退讓。

　　42 轉世後還希望做戀人麼？

　　洛子嫻：轉世的話我希望是兄妹呢。

　　尤納恩：我可以幫上忙。

　　練紅炎：你既不介意血緣，試一試也無妨。

　　洛子嫻：咳，紅炎大人，這個超綱了。

　　43 什麼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愛著？

　　練紅炎：子嫻不在身邊，想到她也在思念我的時候。子嫻在的話就沒有閒心想那些多餘的事。

　　洛子嫻：紅炎大人說需要我。

　　44 您的愛情表現方式是？

　　洛子嫻：做一個紅炎大人滿意的女人，讓紅炎大人不知不覺淪陷。

　　練紅炎：我不知道怎樣是愛著，就算我肆意地寵你吧。

　　尤納恩：你當真處在29歲的狀態麼……

　　45 什麼時候會讓您覺得「已經不愛我了」？

　　練紅炎：沒想過。

　　洛子嫻：惹怒紅炎大人的話或許會有？沒有試過。我那麼愛紅炎大人，才不要嘗試。

　　46 您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練紅炎：桃花。

　　洛子嫻：罌粟，危險卻割捨不掉。

　　47 倆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情麼？

　　練紅炎：想不出來。

　　洛子嫻：趁紅炎大人睡熟仔細觀察他這種不算吧？

　　尤納恩：子嫻，你趁他熟睡確切都研究什麼了？

　　48 您的自卑感來自？

　　尤納恩：我知道這個問題對你們沒有意義，我來問些其他的，子嫻，你其實偏愛衣領敞得比較開的男人吧？

　　（譬如尤納恩，譬如練紅炎。）

　　洛子嫻：說不定是這樣？紅炎大人您別瞪我我說笑的。

　　49 倆人的關係是公開還是秘密的？

　　練紅炎：公開。

　　50 您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維持永久？

　　洛子嫻：當然不能，我們都死透了。

　　尤納恩：……反而有些羡慕你啊子嫻。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五·某一百問

　　尤納恩：嗨~嗨，還有喜聞樂見的五十問，請務必認真誠實地回答呦！

　　洛子嫻：請不要裝可愛，我對您免疫的師傅。

　　練紅炎：我一直很認真誠實。

　　洛子嫻：……_(:3」∠)_

　　51 請問您是攻方，還是受方？

　　練紅炎：攻。

　　洛子嫻：我能說攻嗎？

　　練紅炎：不行。

　　52 為什麼會如此決定呢？

　　尤納恩：性別是吧。

　　練紅炎：也不僅僅是性別，還有身體能力各種因素，否則子嫻就不會久攻不下了。

　　53 您對現在的狀況滿意麼？

　　練紅炎：本該如此，無所謂滿意不滿意。

　　洛子嫻：只好如此，無所謂滿意不滿意。

　　尤納恩：子嫻乖，師傅給你點個蠟。

　　54 初次H的地點？

　　練紅炎：我在軍營的住處。

　　尤納恩：竟然這麼委屈我家子嫻。

　　洛子嫻：我已經滿足了，比起野外的話(o`罒`o)……

　　55 當時的感覺？

　　練紅炎：差強人意。

　　洛子嫻：不知節制索求無度。

　　尤納恩：都不滿啊，怎麼沒有就此告吹呢？

　　洛子嫻：獻身的人是我，請您別大言不慚。

　　56 當時對方的樣子？

　　練紅炎：意亂情迷，很誘人。

　　尤納恩：於是你索求無度了嗎？子嫻呢？

　　洛子嫻：紅炎大人當時是很專注的……野獸。

　　尤納恩：你想說禽……好好我閉嘴。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話是？

　　練紅炎：我喂你。

　　洛子嫻：我不信。

　　尤納恩：請告訴我你第二句話。

　　練紅炎：這是我第一次……

　　尤納恩：我也不信。

　　練紅炎：這是我第一次喂女人吃飯。

　　尤納恩：……

　　58 每星期H的次數？

　　練紅炎：四次……左右。

　　尤納恩：右多少？

　　洛子嫻：（捂上練紅炎的嘴）這個視情況而定，因為紅炎大人時常外出，很不平均的說。

　　尤納恩：子嫻，我對你裝可愛也是免疫的，不要矇騙我。

　　59 覺得最理想的情況下，每週幾次？

　　洛子嫻：三到四次就好。

　　練紅炎：我膩為止。

　　洛子嫻：想都別想！

　　60 那麼，是怎樣的H呢？

　　練紅炎：最普通的。(。í_í。)

　　洛子嫻：您不滿嗎？（明豔笑）

　　練紅炎：……沒有。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洛子嫻：耳垂，鎖骨，側腰。

　　練紅炎：喉結，腰腹。

　　62 對方最敏感的地方？

　　練紅炎：耳垂，肩胛，鎖骨，胸前，腰窩，大腿裏側外側，都很敏感。

　　尤納恩：你還真是如數家珍。

　　洛子嫻：喉結，指尖，我喜歡吻的地方都很敏感。

　　63 用一句話形容H時的對方？

　　練紅炎：磨人的妖精。

　　洛子嫻：磨人的魔王。

　　尤納恩：噗。

　　64 坦白的說，您喜歡H麼？

　　尤納恩：子嫻先回答。

　　洛子嫻：喜歡。您在用心險惡地期待我扭捏？

　　練紅炎：子嫻的話，我喜歡。

　　尤納恩：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65 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

　　練紅炎：子嫻的房間，我的書房。

　　尤納恩：你的書房原來歸類在一般場所嗎？

　　洛子嫻：書房裏您平時住的地方，請您別說些引誤會的話。

　　練紅炎：是你想多了，子嫻。（詭譎笑）

　　66 您想嘗試的H地點？

　　練紅炎：溫泉。

　　洛子嫻：溫泉泡太久會頭暈的，紅炎大人。

　　練紅炎：你放心，我會及時帶你出來。

　　洛子嫻：……然後繼續？

　　67 沖澡是在H前還是H後？

　　洛子嫻：之前。之後的話，如果紅炎大人有心情幫我洗。

　　練紅炎：前後都有。我回去的時候一般風塵僕僕，之後把子嫻洗乾淨抱著睡比較舒服。

　　68 H時有什麼約定麼？

　　洛子嫻：一般是沒有，除非紅炎大人自己作保證。

　　練紅炎：看到子嫻可憐楚楚地看我，我大概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69 您與戀人以外的人發生過關系麼？

　　洛子嫻：沒有。

　　練紅炎：有。

　　尤納恩：嘖嘖。

　　70 對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體」這種想法，您是持贊同態度，還是反對呢？

　　練紅炎：如果當時子嫻不情願，我會放她走。

　　洛子嫻：那是因為您未遇上過求而不得，無需執著。

　　練紅炎：你贊同？

　　洛子嫻：一部分吧，因為是紅炎大人、並非是我處於強勢，也不太算得上。

　　71 如果對方被暴徒◇了，您會怎麽做？

　　洛子嫻：有可能嗎？

　　練紅炎：有可能嗎？

　　尤納恩：沒可能。

　　72 您會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嗎？或是之後？

　　洛子嫻：一開始會，時間久就習慣了。

　　練紅炎：不會。

　　尤納恩：果然是見過世面的。

　　73 如果好朋友對您說「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請…」並要求H，您會？

　　練紅炎：拒絕。

　　洛子嫻：我沒有這樣的朋友。

　　尤納恩：你根本沒有朋友吧子嫻。

　　74 您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洛子嫻：一般。

　　練紅炎：還好。

　　尤納恩：不愧……

　　75 那麽對方呢？

　　練紅炎：太弱了，很多意義上。

　　洛子嫻：擅長過頭了，偶爾讓我生氣。

　　76 在H時您希望對方說的話是？

　　洛子嫻：誇獎我為了取悅他付出的努力。

　　尤納恩：子嫻……(╥﹏╥)

　　練紅炎：叫我名字。

　　77 您比較喜歡H時對方的哪種表情？

　　練紅炎：咬著嘴唇隱忍，欲罷不能。

　　洛子嫻：饗足的樣子。

　　78您覺得與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洛子嫻：不可以。

　　練紅炎：子嫻介意的話我不會。

　　尤納恩：子嫻不介意你就會嗎！你膽敢這麼辜負她！(ソ°皿°)ソ

　　79您對S·M有興趣嗎？

　　練紅炎：有。

　　洛子嫻：您能別這麼誠實嗎紅炎大人？

　　80 如果對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體了，您會？

　　練紅炎：問她怎麼了，找醫生來。

　　洛子嫻：先詢問狀況，用魔法檢查。

　　尤納恩：無趣的答案。

　　81 您對◇怎麽看？

　　練紅炎：有必要嗎？

　　洛子嫻：離我太遙遠。

　　82 H中比較痛苦的事情是？

　　洛子嫻：紅炎大人鬧情緒的時候怎麼都勸不住，他會弄傷我。

　　練紅炎：子嫻身子太嬌弱了。

　　尤納恩：你感歎太多次了。

　　83 在迄今為止的H中，最令您覺得興奮、焦慮的場所是？

　　洛子嫻：野外那一次，我特別緊張，也很害怕。

　　練紅炎：抱歉……

　　洛子嫻：是我嚇到您了。

　　練紅炎：書房那次我也比較興奮。

　　洛子嫻：我擔驚受怕的時候您都很興奮吧。(#`皿`）

　　84 曾有過受方主動誘惑的事情嗎？

　　練紅炎：有。有求於我、擔心我、戲弄我、單純想要，各種原因，很多次。

　　尤納恩：我軟萌軟萌的子嫻(╥﹏╥)。

　　85 那時攻方的表情？

　　洛子嫻：大多都是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可惡模樣，明明最後還是倒過來欺負我。

　　練紅炎：你既然誘惑我就該有這種準備。

　　86 攻方有過◇的行為嗎？

　　練紅炎：我承認野外那一次算是。

　　87 當時受方的反應是？

　　洛子嫻：哭著懇求，紅炎大人冷血心腸。

　　練紅炎：我再一次道歉好嗎，別生氣著念念不忘了。

　　88 對您來說，「作為H對象」的理想是？

　　練紅炎：現在的子嫻勉強受用，身子不那麼嬌弱就更好了。

　　洛子嫻：您強調太多遍了，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嬌弱啊！

　　練紅炎：那就別再把我扔到門外。

　　尤納恩：我支持你把他扔出去，子嫻。

　　89 現在的對方符合您的理想嗎？

　　洛子嫻：紅炎大人比我想得要好很多。

　　尤納恩：和師傅我相比呢？

　　洛子嫻：以好男人而論，紅炎大人比較好。

　　練紅炎：我對子嫻很滿意。

　　90 在H中有使用過小道具嗎？

　　洛子嫻：衣帶算嗎？

　　練紅炎：有。

　　洛子嫻：所以說紅炎大人您誠實過頭了！

　　91 您的第一次發生在什麼時候？

　　洛子嫻：滿17歲後不久。

　　練紅炎：記不清了。

　　尤納恩：這個男人哪里好了子嫻？

　　92 那時的對象是現在的戀人嗎？

　　洛子嫻：是。

　　練紅炎：不是。

　　尤納恩：甩了他吧。

　　93 您最喜歡被吻到哪裏呢？

　　練紅炎：喉結，無論站著坐著子嫻都能吻到。

　　洛子嫻：嘴唇，我喜歡紅炎大人認真地吻我，只有我只能是我的感覺。

　　94 您最喜歡親吻對方哪裏呢？

　　練紅炎：嘴唇，耳垂，鎖骨，看情況吻哪里最方便。

　　洛子嫻：喉結和指尖。

　　95 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事是？

　　練紅炎：溫柔地對她。

　　洛子嫻：第二次以後還能主動一點。

　　尤納恩：那個四次左右到底右多少？

　　96 H時您會想些什麽呢？

　　練紅炎：味道不錯……之類的。

　　洛子嫻：紅炎大人是否滿意。

　　97 一晚H的次數是？

　　洛子嫻：（一把捂住練紅炎的嘴）看情況，所謂小別勝新婚，你懂的。

　　尤納恩：我可以說我不懂嗎？

　　洛子嫻：請您閉嘴，師傅。

　　98 H的時候，衣服是您自己脫，還是對方幫忙脫呢？

　　練紅炎：基本都是我負責脫。

　　洛子嫻：我偶爾也會幫您脫啊。

　　尤納恩：這沒有攀比的必要子嫻。

　　99 對您而言H是？

　　洛子嫻：佔有紅炎大人的手段之一。

　　練紅炎：必要和想要。

　　尤納恩：突然說這麼晦澀。

　　100 請對戀人說一句話。

　　洛子嫻：紅炎大人，師傅知道的太多了。

　　練紅炎：我也這麼想。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

　　炎語寫得很慢，因為想嘗試著改變風格，很多地方字斟句酌，雖然最後還是落回我一貫的感覺，可猛地一下子不用吃飯睡覺都想著後續，真是抓不住完結的實感。

　　感謝一直陪我到這裏，我這麼烏龜速還沒有拋棄我的小夥伴們。地雷啊、讓我有感而發的評論啊、被我虐到的眼淚啊，我就不一一致謝了，只誠摯地鞠躬，非常感謝你們能喜歡。

　　MAGI是非常吸引我的作品，對MAGI的愛遠沒有用盡，時間問題暫時不能將我的一腔熱血付諸現實，五個月以後有機會再戰！

　　明年MAGI能出第三季就好了！

　　那麼，感謝閱讀。

　　——微生暖，2014年5月6日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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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由佳

初級天使

Rank: 2

等級: 6 - 駕輕就熟

HP(生命值): 0 / 50

MP(魔力值): 60 / 1684

EXP(經驗值): 9 %

3#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7-17 19:36  只看該作者
紅炎跟子嫻真的超級甜到爆炸的。
好喜歡他們二人的互動，對愛情有些呆愣呆愣的紅炎實在是有些可愛
紅炎整個寵妻到爆。三個孩子也很可愛，可惜天倫之樂沒享多久。
紅炎說的子嫻一走整個家都垮了實在太揪心了。
蠻想知道三個小孩的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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