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之間
星海如舊，與從前的每一日倒也沒什麽不同。
猶記許多年前，我還是個孩童之時，她也曾溫柔地抱著我，坐在洞庭湖畔的青石上。我們一同仰頭，她素手熒光，指點著漫天的星辰，為我講述那些亙古流傳的故事。
那是我一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縱然拔鱗斷角的傷口一直隱隱作痛，可那時我已有了希望。
只因，有那麽一個人，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告訴我：「只要你跟我走，日後便不用再承受這些苦難。」
只要……跟她走嗎？
一陣涼風吹來，我陡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站在這天界最高的臨淵台上，俯視著光輝流轉的星河，勾唇一笑間，心頭卻積滿了苦澀。
——不錯，我的確是不用再承受拔鱗割角的苦難。可我也已經明白，這世間還有許多比拔鱗割角更痛苦千百倍的事情！
究竟是什麽時候起，你看向我的眸光裏再也沒有一絲溫情了呢？
是從旭鳳出世？是那次歷劫歸來？還是……還是我不慎流露了自己的心意？
母神，母神……
自幼時喚了這一聲起，在所有人眼中，你便只能是我的母神！潤玉但有妄念，便是大逆不道！
右手縮回數次，才終於鼓足勇氣，推開了那扇門。一門之閣，屏風的另一側，她就坐在那裏，鉛華盡去，散發素顏，單薄的素衣終於暴露了她的孱弱。
可是，和以往許多次面對我一樣，她一身傲骨，不屑正眼相待。
「母神。」我喚她。
意料之中的，她不曾多施舍一眼，更不會多言一字。
我笑笑，似是並不在意，輕描淡寫地告訴她：「母神可知，父帝的神魂已然消散在天地間，而旭鳳也已身死？」
她終於有了反應，猛然起身，幾乎欺在我的臉上：「你胡說，你騙我！你騙我！」
我猛然握住她揮向我臉頰的手，就像無數次夢回裏一樣的觸感，細膩又溫軟。
我滿意地看著她眼中的痛苦和一絲的希翼，笑著將她的希翼泯滅殆盡：「我為什麽要騙你？母神，你知道的，我從不曾騙過你！」
是的，我說從不想和旭鳳爭帝位是真的，對她的心意也是真的，何曾騙過她？
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不是嗎？卻為何劫數歷盡，回歸天界便判若兩人？
究竟是你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亦或是，那如空谷幽蘭般的芷若姑娘，就只是我妄念叢生時的一場夢境？
她的神色果然一下子就暗淡了，一副心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模樣。
心頭怒火陡熾，我在也忍不住，手上用力，將她帶入懷中，聲音壓抑又歇斯底裏：「難不成，我便不能做你的希望嗎？」
她奮力掙紮，我又豈能如她所願？
正爭執間，「當啷」一聲脆響，我尚未反應過來，便覺她的掙紮猛然頓住了。
「……寰諦鳳翎？」她擡起頭來看著我，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這……這是我的寰諦鳳翎？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為什麽？」我眼眶一熱，不知名的液體便順著臉頰簌簌而下。我猛然推開她，附身撿起那一直被我貼身收藏的鳳簪，滿目柔情地撫摸，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在你眼中，所有人都是掌中的棋子，用以鞏固你的權勢。所以，你自然不會記得……哪怕是你親手送出去的東西。」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連連後退，離我越來越遠，直到退到了椅子前，才跌坐在椅子上，眼中一片慌亂茫然。
「沒什麽不可能的，」我走上前去，拿開她不斷敲打自己太陽穴的手，輕柔地撫弄被她敲得通紅的一片肌膚，輕若飛羽地喚她，「芷若。」
這一聲，仿佛是開啟了什麽的鑰匙。我看見的她眸光猛然一滯，似有無數的片段飛速閃過。
過了許久，她平靜了下來，揮開了我的手，扭過頭去，只留給我一個漠然的側臉：「我不知你究竟是撿來的，還是偷來的，這都不重要。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握成拳，雖然自己看不見，可我也知道，我額頭上的青筋必然已經暴起。
——你明明已經記起，卻又為何要如此待我？
她說：「你走吧，天帝陛下。」
我微微一怔，滿腔的怒意與委屈皆化作了一聲嘆息：「其實，我從來也不喜歡做天帝。」
所以，你大可不必顧及我所謂的聲譽。畢竟，滿天界皆知我心機深沈、滿腹陰戾，再多這一樁，又能如何？
她卻始終不肯回頭看我一眼，只是道：「走吧，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罷了，罷了，我總是……拗不過你的。
我滿目傷痛地退了出去，親手關上了那一扇門。七政殿裏還有許多事務等著我，我委實分身乏術。
可是，我卻不知道，今次一別，竟成永訣！
不過一夜之間，你便棄我而去，只遺下天兵傳來的一個噩耗：「陛下，廢天后躍下了臨淵台。」
「誒，陛下！」身旁的鄺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我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搖頭表示我沒事：「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是。」
也不知外間又過了幾日光景，叔父闖了進來，將我拽了起來：「龍娃，你看看你如今是什麽樣子？」
「她死了。」我說。
「什麽？」沒頭沒尾的話，叔父有些不明白。
我喃喃道：「那日，我去問鬥姆元君，怎樣才能使一個人完全忘記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她說這世間有一種秘法可以封印某段記憶，但卻不能受封印記憶的刺激。不然，就會立時失去效用。」
「呵，哈哈，是我害死了她呀！我害死了她！」我笑得滿臉都是淚，「我不該讓她瞧見寰諦鳳翎，更不該當面喚她芷若。若她永遠都想不起來，就會永遠當我是個大逆不道的逆子，會存著一口心氣要看我不得好死！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
叔父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老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龍……龍……龍娃，你……你這是……」
很奇怪的，我的心神卻陡然又清明了。我揮了揮手，對叔父道：「叔父回去吧。放心，我知道作為天帝的職責。」
作者有話要說：
能堅持看到這裏的，都是小天使，就別打我了吧？
好吧，我坦白：已經好久木有看過電視劇了，平常有空都在B站刷視頻。這篇文也是基於視頻剪輯誕生的，不上升演員，更是和原劇情毛關系都木有！
小可愛們，文明看文，不要人參公雞喲！
第2章
幼時常被母親拔鱗割角，血流失地多了，洞庭湖中的洞府便猶覺淒寒。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這種寒冷便逐漸浸潤進了骨子裏，便是離開洞庭，到天界多年，也不曾有半分被驅散。
只除了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垂眸之時偷偷瞭上的幾眼，那明艷張揚的容顏會帶來巨大的沖擊力，那種力量直直闖入我的心裏，生出烈火一般濃烈的情緒。
少年時期，我總是不懂。懵懵懂懂的，就只是想要離她更近一些，想要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
好在，那個時候旭鳳還未出生，沒有旭鳳分去她的心神，她待我也當真是全心全意。
我知道，她之所以如此盡心地教導我，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天帝——也就是我的父親癡戀花神，有意行廢立之事。
可我已經很滿足了！
至少，她還有一半是出於真心不是嗎？
那個時候的阿姚……
——無論是在她面前，還是在旁人面前，我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喚她母神。可是，及至年長之後，朦朧知曉了自己的情絲，我便喜歡在心底偷偷地喚她「阿姚」。
天帝喊她荼姚，旭鳳喚她母神。在我心裏，只想她做我一個人的阿姚。
可是，這個願望是多麽地遙不可及啊！
這比我與她之間隔著的玉階還要遙遠。
一如參商，永不相逢！
那時候的阿姚，遠不如後來的歇斯底裏。
只因那時，她對天帝還有情，還盼著天帝能回心轉意。
可是，最終的結果自然是令她失望了。
我並不知曉具體的過程，只知花神身隕，天帝與天后之間的所有溫情徹底降到了冰點。
然後，我就被遷出了雲宮，遷到了我住了許多年的璇璣宮。
我初時懵懂不解，只覺委屈萬分，捂著胸口，感覺一抽一抽地疼。
再後來，我便明白了。
——先前她對我好，那是愛屋及烏；後來她厭惡我，那也是恨屋及烏了。
原來，她待我的所有的好皆是源於我那位天帝父親，從來也沒有半分是因我本身！
原來，我在你心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譬如塵埃！
阿姚，阿姚，難不成，你便是我的劫數嗎？
又三十載，就在我以為，我已經要遺忘她的時候，卻聽到仙界眾仙私下議論，說是帝後二人又一次不歡而散，天后一怒之下去了緣機仙人府，下凡歷劫去了。
我霍然起身，待反應過來，已身在緣機府外。
那個時候，我還不是夜神，因著天后的厭惡，在整個天界都是禁忌，無人敢提。
緣機仙人並不認得我，見我年少，對我還頗為和藹：「小仙友，你來我這裏做什麽？」
我踟躕了半晌，終是鼓起勇氣問道：「我聽說，天后下凡歷劫。卻不知……是什麽劫？」
「這誰知道？」緣機仙人笑了，不甚在意地說，「大約是情劫吧！」
情劫？
第3章
我終究還是沒有克制住自己。
不，或許內心深處，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克制。
我以為自己能夠遺忘她了，以為時光終會發揮它無可抗拒的魅力，讓一切鮮活都在記憶中褪色，讓我……能求一個解脫！
可是，直到再次聽見關於她的消息，我才猛然發現：原來，這世間還有一些東西，就如新釀的美酒一般，越是存放，便越是甘醇。
就比如，阿姚之於我。
所以，我還是克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渴望，在所有人都無知無覺時，偷偷下凡。
我的本意，也只是再多看她幾眼罷了！
但一切的理智都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徹底崩塌！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對我來說，那些踟躕與掙紮不過十幾日，可人間的阿姚卻已經婷婷玉立，容光迫人。
「你是誰？」面對驟然出現的陌生人，她滿臉戒備，卻沒有驚懼。
我微微垂眸，覺得臉頰有些發燙，拱手道：「在下表字潤玉，敢問仙子如何稱呼？」
「仙子？」這個稱呼明顯取悅了她，她唇角克制不住地勾起一抹笑意，矜持地說，「我叫周芷若。」
「芷若？」我回味了一下，從未說過的輕浮話語脫口而出，「仙子氣質如幽蘭，與這個名字當真相配！」
她微微瞪大了眼，似乎是沒有想到我這樣看起來溫潤君子般的人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自己亦羞愧地無地自容，內心深處覺得自己冒犯了，窘得面紅耳赤，急急解釋道：「仙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愛慕你罷了。
可是，那怕她如今是個凡人，沒有絲毫天界的記憶，這句話，我還是說不出口。
我的窘迫取悅了她，她掩唇而笑，如畫的眉目立時便更加鮮活起來。
她從不曾對我這樣笑過，母神也永遠都不會對我這樣笑了！
思及「母神」二字，我心頭驟然一痛，臉色有些發白。
「你……你怎麽了？」她擔憂地問。
「無事。」我強笑著搖了搖頭。
可這笑容太過蒼白，安撫的作用根本就不大。她連忙上前扶住我，將我安置到了一塊兒平整的石頭上：「快坐下，休息一會兒。」
溫軟滑膩的柔荑握住我手腕的那一刻，我心神一蕩，順從極了。
可惜，扶我坐好以後，她便松開了，令我失落不已。
她迅速轉身，摘了一只很大的葉子，折成了簡單的容器，在不遠處盛了些山泉遞給我：「喝點水吧！」
「好。」我伸手接過，一飲而盡。在此期間，我的目光一直未曾離她分毫。
——那怕是她對我最好的時候，也不曾這樣體貼。更何況，這一次沒有任何別的因由，只是因為我！
我的心如火一般熾燙起來，眼中的情意坦露無疑。
但她終究是年少，只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蹙眉催促道：「你快走吧，這是我峨嵋派的地界。若是讓人發現了你，後果不堪設想！」
看她難得露出這樣的神態，我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膽子，竟敢開口逗她：「你不是已經發現我了嗎？會有什麽後果？」
「你……」她一怔，頓足嗔道，「快走，快走！」
我也不敢再得寸進尺，依依不舍地告辭了。
但不過三日，我便再次來到那個地方，果然便看見了百無聊賴的她。
「芷若仙子。」我喚她。
她先是一怔，繼而滿面歡喜：「潤玉公子。」
——她是在等我。
這個認知令我心神激蕩，情不自禁地上前幾步，走到離她極近的地方。
這一次，她並沒有出言趕我走。可我卻不想為她招惹非議，時辰差不多了，便與她告辭，約定三日後再見。
這次分別，兩人皆是依依不舍。
我心頭那股隱秘的渴望再也遏制不住冒出頭來。在掙紮了數次無果之後，我準備……放任自流。
我克制住內心深處的叫囂，每三日才去見她一面。
後來我便知曉，那處相見之地原是她練功之所。她的天賦很好，又肯努力，在同門之中名列前茅，很得師父看中，卻難免被同輩妒忌。
她特意尋了那處練功，不過是圖個清凈。
這樣的處境令我心疼。
——這個高傲明艷的鳳凰，何時又曾受過這種委屈？
「芷若，」我捉住她纖長的柔荑，眼中的疼惜幾乎要溢出來，「你放心，只要我活著一日，便護你平安喜樂一日！」
她微微垂頭，嬌顏之上布滿了紅暈，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可便是這樣的回應，已令我激動萬分，又喊了一聲「芷若」，便將她擁入懷中。
這是我第一抱住她，心頭忐忑。但這些都被她的順從安撫了。
——她也喜歡我。
這種得償所願的滿足，我願意拋卻一切來換！
我與她的事情終於還是被她的師父發現了。
她師父一直視她為繼承人，又豈會允許她被私情所累？
罰她跪經，罰她面壁。
可是，芷若是一個很固執的人，這一點倒與曾經的天后一般無二。
她制止了我插手，對她師父的責罰半點兒不反抗。
可是，每一次她師父詢問，她的答案都只有一個：「徒兒是真的很喜歡他，求師父成全！」
可是她的師父卻半點兒也不通情理，竟然想要清理門戶！
我再也忍不住了，現身帶走了芷若。
「你怎麽來了？」她眼中滿是淚水，有委屈也有欣喜。
我深吸了一口氣，無視在場所有的人，斬釘截鐵地說：「我來，帶你私奔！」
「放肆！」她師父氣得渾身發抖。
「真是不知廉恥！」
「有傷風化。」
「……」
她的同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可是，這些我全不在意，我眼中只有她一人：「你願意嗎，芷若？」
她看了一眼要取她性命的師父，含笑帶淚地對我點了點頭：「願意！」
只這一句便夠了。
我帶著她，在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的時候離開。而那些凡人又怎麽攔得住我？
我帶著她，直接飛到了一處鳥語花香的山谷。
「你是神仙嗎？」她滿臉驚奇地問。
我沖她一笑，張牙舞爪地嚇唬她：「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她噗嗤一聲，破顏而笑，笑著躲避我呵她癢癢的手：「我好怕哦！」
我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道：「你別怕，我保護你。」
這個山谷渺無人煙，我們在這裏過上了從未有過的輕松生活。
這樣的日子，我夢寐以求，再不敢有過多的奢求。
直到有一天，芷若問我：「你想不想和我成親？」
幸福來得太快，一時間，我竟是怔住了。
等不到我的回應，她的臉色有些發白，掩面轉身而去。
「芷若！」我一驚，連忙追了上去，不顧她的掙紮抱住她，急急解釋道，「我只是太激動了，沒有反應過來。芷若，芷若，我想，我想得都要發瘋了！芷若……」
她終於安分了下來。我捧住她的臉，小心地吻去她的每一滴淚痕。
「我發誓，絕不會讓你再落淚！」
我終於得到了她。
可是，我也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得到她了。
徹底釋放的一瞬間，我將臉埋進她的胸前，淚落無聲。
我想：就這樣吧！這樣已經很好了。這偷來的幸福，能多一日，便已是僥天之幸。
人間一世，匆匆百年。我用法術一點一點蒼老了容顏，全了這一世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
唉∼說實話，寫到這一章，作者菌根本就不忍心讓他們在一起。
第4章
「我就要死了。」人生百年，她已是白發蒼蒼，明明氣息微弱的幾近於無，卻是紅光滿面，竟還有幾分類似於少女的情態。
可是，我的心卻如陷進了滾沸的油鍋裏一般，灼痛得令我喘不過氣來。
回光返照。
正如她所說，她就要死了，芷若就要死了。那個愛我的……阿姚，就要死了……
「對不起，」她沖著我笑，帶著無盡的歉意與遺憾，「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可是，我只是一介凡人，只能做你生命中的過客，再不能……再不能長久伴你了。」
「對不起，」她眼中含了累，「要留下你一個人。」
我一句話甚至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能說什麽呢？
我清楚地知道，就在周芷若死去之後，屬於荼姚的神魂就會立刻覆蘇。現如今她心頭對我有多少愛意，到時候就會轉化成多少屈辱！
是的，屈辱。
對荼姚來說，潤玉的所有愛慕，皆是屈辱！
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我愛你呀！
這世間總有什麽事是明知不可為卻又無可奈何的。
這其中，最令我覺得甜美而又絕望的，便是我愛你呀！
芷若徹底閉上了眼睛，金色的流光自她的軀體上騰起，逐漸化作一只金色的鳳凰。
我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脫眶而出，自榻旁緩緩起身，跪倒在地。
金色的鳳凰戾鳴一聲，自半空中俯沖而下，帶著灼熱的火系靈力。
我閉目待死，不準備做任何辯解，也不準備有任何的反抗。
可是，她終究是沒有傷我，化作了人形的虛影，面色覆雜地站在我的面前，久久久久，只吐出了兩個字：「逆子！」
我猛然擡頭，帶著無盡的欣喜，喃喃道：「你……你舍不得我？」
「住口！」阿姚惱怒不已，還帶著無盡的羞憤。
可是，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罷，只要她不曾對這一世情劫有絲毫的後悔，我便心滿意足。
「是潤玉妄念忽起，不可自拔，引誘了母神。潤玉甘願受死，只望母神息怒。」我說完，靈力凝於指端，便要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錯了，可我卻絕不悔改。如今，我以死相謝，你就不要氣我了好不好？
可我終究是沒有死去，她終是不忍，出手救下了我。
盤旋的金鳳在我身邊環繞，化去了我的法力之後，便化作一支鳳簪跌落在我的面前。
阿姚偏頭看向遠方，只給我留下了一句話和一個決然的背影。
「你我之間，到此為止。」
我撿起鳳簪，放在掌心摩挲，心頭的喜悅竟蓋過了其他。
「我給過你機會的，阿姚。可是，你放棄了。」
「既然如此，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手！」
「我不在乎代價，任何代價都不在乎。只要，我在你的心上……只要，你在我的身邊……」
可是，待我返回天界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令我始料未及。
仿佛說了那句話之後，她就真的斬斷了與我之間的一切，看我的目光再無半分溫情。
我在她眼中，仍是那個給予她屈辱，她卻又不得不忍耐的庶子！
然後，旭鳳便出生了，那是她和父帝的孩子，我的……弟弟。
再往後的許多年，便是她永無止境的打壓，次次都欲置我於死地。
我一次比一次更絕望，獨自一人躲在清冷的璇璣宮裏，哭得眼眶通紅。
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難不成，在你心中，那真的就只是一場露水姻緣？
我心頭的愛終於交織了恨，愛恨交織，卻又愛恨不得！
直到那一日，在她的壽宴之上，錦覓發間的鳳簪化作一只火鳳救了她，我才知曉：原來，當年她遺給我的鳳簪，便是鳳凰一族最為重要的寰諦鳳翎。
——原來，你是愛我的啊！
可是，你真的愛我嗎？
心頭疑惑一起，我便忍不住想要探究。
——你愛我。
——你真的愛我嗎？
如果你愛我，為何要對我這樣殘忍？
如果你不愛我，這遺於我的寰諦鳳翎又該做何解說？
我只覺自己在冰與火中徘徊，浮浮沈沈間，竟是不知究竟是希望你愛我多些，還是希望你不愛我多些？
是不是，是不是直到你一無所有時，才會真真正正地屬於我？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加了一段，玉兒黑化了。
第5章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遏制。
——阿姚，我要你一無所有。
——我要……毀了你！
或許當真是天也助我，她再一次為了旭鳳，推波助瀾，堅定了我的信念。
她殺了笠澤簌離，那是我的母親。
說實話，我其實是松了口氣的。
——剝我龍鱗，挖我龍角，冷言冷語，厭恨虐待。
這是自幼時起，母親給我的所有印象。
所以，當我被天后帶回天宮，被她悉心教導呵護時，哪怕服過浮夢丹，不記得前塵往事，潛意識裏，我卻還是不能將這種溫暖與「母愛」扯上關系。
她是第一個關心我，給予我善意的人。
哪怕，她的善意並非出自本心，甚至在心裏厭惡我。
可是，我得到的溫暖卻是實實在在的，在以後的無數個淒寒孤寂的夜晚，一次又一次溫暖了畏寒俱冷的我。
我什麽都沒有，這世間也似乎沒有什麽東西是真正屬於我的。
哪怕是父帝自小便為我定下的未婚妻，那個一度令我認為會真正屬於我的錦覓仙子，也在不斷地離我遠去。
她喜歡旭鳳，與火神兩情相悅。
呵，兩情相悅啊！
多麽可笑，多麽可笑！
旭鳳可曾想過，那是他哥哥的未婚妻，是他的嫂子？
索性，我也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失去，習慣了一無所有。
只是如今，在這孤獨的幾乎令我窒息的深夜裏，我握著手中唯一的熱源，握著她贈我的鳳簪，握著於她而言最最重要的寰諦鳳翎，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徹底抓住某件事物的想法。
——阿姚，我只要你。別的，我什麽都不在乎！
我只有這唯一的念想，這近乎卑微的祈求，你就成全了我，好不好？
其實，我也不是不會爭的。
你看，只要我想，又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旭鳳隕落，父帝寂滅，你終於一無所有，只能屬於我，也只能看見我了！
「你來，是看本座笑話的嗎？」
伸手接住她投擲而來的茶杯，慢慢地握成齏粉，我對著她笑，聲音柔和的就像天河裏最明凈的水：「我只是相見你而已。」
她冷笑一聲，滿是不屑。
我毫不在意地松開手，任瓷器的粉末自指間滑落，緩步上前，走到離她更近的地方：「只要我想，總是能夠見到你的。」
是的，如今我才是這天地的主宰，這六界的至尊。我想做什麽，我想要什麽，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也再沒有人有對我說「不」的權力！
可是，我終究還是敗給了你。
你一死了之，可曾想過再一次被丟下的我，會是怎樣的感受？
荼姚，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和第一章接上了。
現在，大家可以投票了，想要BE還是HE？
第6章
從前在凡間時，我曾聽人說過：所謂死者為大，不過是隨著那人離世越久，世人便越會淡忘他的種種過失，又會不自覺將他的好無限放大。
所以才說：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
阿姚死後，我方才知曉，這些凡間的俗言俚語，往往都是些至理名言。
我一日比一日更想她，恨一日日淡去，就一日比一日更愛她。
很多時候，我處理完了公務，握著寰諦鳳翎獨自發呆的時候，都有一種阿姚神魂尚存，一直不離我左右的錯覺。
可待一聲「阿姚」喊出口，猝然回神的瞬間，那種身體驟然失重般的失落感便會將我掩埋。
天界裏所有的神仙都說，我是歷代以來最為勤政的天帝，那些因我奪位而生的流言蜚語漸漸地都被我的功績所掩蓋了。
現如今，三道六界裏提起天帝，哪一個不是溢美之詞甚多？
可是，他們又哪裏知曉，我之所以勤政，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少一下時間發呆，少一些時候思念阿姚。
這種痛苦，我雖甘之如飴，卻也漸漸不堪重負。
阿姚，是你贏了，是你贏了。
你已將我折磨至此，心頭的氣可是消盡了？
若是你的氣已然消了，便回來好不好？
可我又知道，臨淵台下罡風煞氣交織，跳下去便是神魂俱滅。我的阿姚……她又哪裏回的來？
你便是如此狠心，便是如此狠心，連半點兒希望都不留於我！
直到那一日，鄺露因急事在我獨自發呆時闖入，脫口而出的一聲「天后」令我怔在當場，繼而欣喜若狂。
「你也看見她了？你也看見她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怎麽舍得丟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
顧不得鄺露因何事闖入，我縱身出門，便遁往了上青天。
在鬥姆元君那裏，我終於得到了近千年來第一個足以令我展顏的消息。
原來，阿姚當初遺我寰諦鳳翎時，封印了一縷神魂在上。
「那……該如何使她覆生？」我急切地問。
元君道：「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陛下若能尋到另一只鳳凰，引燃涅槃之火，自可令其重生。」
另一只鳳凰……
真巧，鄺露要報的事，便是魔尊再次攻打天界一事。而另一只鳳凰，不就是魔尊旭鳳嗎？
旭鳳，她的一生都在為你綢繆，你……不會不救她吧？
我想的半點不錯，縱有錦覓百般阻攔，旭鳳還是退兵，只身跟我回了天界。
棲梧宮中，我們這一對兄弟多年來再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了一起。
旭鳳感慨地說：「我願以為，你深恨母神……」
「我的確恨她。」我打斷了旭鳳的話，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慘笑，「我有多愛她，就有多恨她。恨她如此心狠，轉過臉便對我如此無情！」
旭鳳有些愧疚：「兄長，母神她都是因為我……」
他顯然是誤會了。不過，我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道：「這棲梧宮中火靈充足，再次涅槃再好不過。旭鳳，我來為你們護法。」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從這一章開始，虐已經徹底結束了，以後都是糖。
但是，旭鳳是潤玉兒子什麽的，大家還是不要想了，作者菌還沒開這麽大的腦洞。
還是讓他們生一條小小龍吧！
第7章
雖然過程艱險，但結果卻是好的。我雙手顫抖地從旭鳳手中接過那只金燦燦的小鳳凰時，忍不住熱淚盈眶。
阿姚，你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
這一次，我就永遠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旭鳳道：「兄長，母神……」
「留在天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我立時打斷了他。
旭鳳自然不願：「還是我帶她到魔界去吧。」
我知道，他是不信任我。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只要我想，就總是能留住她的。
「旭鳳，」我看著他，讓他清晰地看見我眼中的那一抹悲涼與隱忍的祈求，「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總也忍不住妒忌你。因為，自從有了你，她眼中便再容不下我！」
「兄長……」旭鳳又露出了愧色。
我再接再礪，低頭輕柔地撫摸著阿姚身上的絨毛。看著掌心小小的幼鳳，我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正在對旭鳳使心機，不自覺露出一抹寵溺的笑意，喃喃道：「她神魂損傷過劇，此次涅槃之後，便猶如新生，再也不會記得我是那個大逆不道的孽子。」
——雖然，她也同樣不會再記得愛過我。
「我想陪她長大，讓她能看見我，喜歡我，愛我。」
旭鳳此人，最是感情用事。我此時又是當真動了真情，一下子便打動了他：「……也好。希望兄長能善待母神。我會經常來看她的。」
「好。」我雖有些不樂意，卻也不敢得寸進尺。但若就這樣允了他，卻又終究意難平，「只是，就不要帶錦覓來了。畢竟，她對……對母神一向……」
果然，旭鳳神色一僵，有些頹然：「我知道了。」
我努力壓下上翹的唇角，連方才又被迫喊出的一句「母神」都不那麽難受了。
果然，我對旭鳳，從來都喜歡不起來。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頂重要的事，「母神雖是重生，但畢竟沒有從前的記憶。而且，眾仙……我想著，要不要重新為她取個名字，讓她徹底與過去的痛苦做個了斷？」
從今以後，她再不是太微的天后，而是我潤玉的妻子！
旭鳳顯然是想到了過去的種種，想到了父帝的絕情，想到了……她因妒忌而犯下的種種過失：「也好。兄長認為，應該叫什麽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對呀，叫什麽好呢？
這一章之所以這麽瘦，就是因為作者菌是個取名廢！
所以，現在鄭重向小可愛們求名字。
兩個字的，好聽的，少女風的不要，文藝風的最好。
因為潤玉本身就是天界第一文青嘛！
第8章
我沈默了片刻，淡淡道：「便叫做未諼吧。」
諼者，忘也。
可是，我內心深處，總有些東西，是不想讓她忘記的。
「未咺，未咺……看來，兄長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母神的威儀呀！」旭鳳顯然說的跟我的不是一個字，順口調侃了我一句。
而我兄弟二人多年的隔閡，也因著我留住了阿姚的神魂，因著這一句調侃，煙消雲散。
旭鳳道：「兄長，我……我大概不能時常來看望母神了，她……她如今什麽都不懂，要勞你多費心了。」
「份內之事，不勞吩咐。」我面上笑得謙和溫雅，心頭卻忍不住齒冷嗤笑：果然，只要一牽扯到錦覓，旭鳳的理智便要堪憂。如今為了她，竟是連看望一心為他的荼姚都要遲疑了！
雖然，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可感情上還是為我的阿姚鳴不平，為曾經的自己鳴不平。
——阿姚一生都在為你綢繆，嘔心瀝血，你便是這樣回報她的嗎？
——旭鳳，你憑什麽？憑什麽得到她所有的關註？
忍怒送走了旭鳳，轉過身來看見掌中攏著的阿姚，心頭的怒火不翼而飛：「阿姚……不，是阿諼。從今往後，只有你，也只有我。」
我吩咐仙侍去取了竹實與梧桐子，一粒一粒剝出來，等阿諼醒了之後餵給她。
她揚起毛茸茸的小腦袋看了看我，便低頭在我掌心輕啄起了梧桐子，啄得我掌心微癢，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年幼的鳳凰遵循本性，並不喜歡化作人身。我便時時將她攏在掌心，或揣在懷裏，無論是朝會還是議事，片刻也不離身。
有好幾次，她中途在我懷中醒來，嬌嫩細弱地鳴叫著從我的衣襟裏鉆出來，好奇地轉動著腦袋看座下的眾仙。
於是，天帝陛下豢養了一只小鳳凰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天界。
而在我有意無意的暗示引導下，關於這只鳳凰便是未來天后的傳言喧囂塵上，成了天界眾仙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的，秘密。
因為我雖有這個意思，卻從來沒有過明示，此事也只能是秘密。
所以，當所有人都知道的時候，偶爾才會來天界的旭鳳還一無所知。
聽說錦覓為他生了一個孩子，真身卻只是一只白鷺。
錦覓的轉世之身畢竟是凡人，哪怕再次修得仙身，也沒有了上神的血統。
可憐旭鳳堂堂鳳凰火神，嫡系血脈竟已被稀釋成了這般！若是阿諼日後恢覆了記憶，還不知會怎樣的憤怒。
但如今想這些還嫌太早，此時的阿諼雖已生出了輝煌的翎羽，化作人身時也不過一個小姑娘，稚嫩又可愛，常令我生出「這到底是不是阿姚」的迷惑。
可是，某日看見她因一個仙侍欺她年幼而偷懶，她便毫不猶豫地嚴懲時，我的心驟然一定。
——果然是阿姚，便是再涅槃十次，本性也不會改變！
我守著她，看她一日一日長大，明裏暗裏地撩撥，只待她情竅再開，重新愛上我。
這一次，男未婚，女未嫁，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世俗的阻礙。
作者有話要說：
諼與咺皆出自《詩經》淇澳篇，前者意為遺忘，後者意為威嚴、威儀。
湊合著用吧！
PS：特別鳴謝小可愛「醉裏花」的提醒！麽麽噠！
第9章
隨著阿諼一日日長成，由稚齡女童慢慢變成了豆蔻少女，再至亭亭玉立。我心頭歡喜的同時，也時常生出懼意。
我愛荼姚，這毋庸置疑。
未諼是荼姚的轉世，這也是既定的事實。
可阿諼與阿姚在我心中，到底還是有所不同。
只因，我遇見荼姚時，我年幼無知，她早已張揚明艷；而我遇見未諼時，我已成熟穩健，她卻還懵懂蒙昧。
我被荼姚看著長大，卻是看著未諼長成。
我對荼姚，愛慕之外還更多一種依賴；但面對未諼，卻又多了一種如師如父的縱容維護。
我知道，我喜歡她。
可是，我卻怕她對我，並沒有淑女之思。
我養育她、教導她，在她犯錯時也會懲罰她。恐怕在她眼中，我只會是一個嚴厲與慈愛並存的長輩。
從前她是天后，我不過是她腳下的塵埃時，我尚有拼死一博的勇氣。可是如今，我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帝，面對這個笑容甜美的少女，竟生出了畏縮之意。
我什麽也不怕，就只怕她一句「並無此心」！
那麽，從前的荼姚之所以不肯接受我，是否也有著類似的顧慮？
「玉玉，玉玉，玉玉……」
人為至，聲先至。
我無意識地便露出了清淺的笑意，起身走到門口，等著她撲進我的懷裏，就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可是這一次，她卻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驟然停住了，一臉懊惱地說：「對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了。」
我微微一僵，笑著問：「今日是怎麽了？」
阿諼撅了撅嘴，不滿地說：「她們都說你是因為養著我，所以才沒有女仙肯嫁給你做天后的。還說……還說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再隨隨便便抱你了。」
我心頭一沈，暗怒陡生，卻忍住了沒在她面前露出來，招手道：「阿諼，過來。」
她腳尖在地上攆了攆，又擡頭覷了覷我的神色，這才慢慢地蹭了過來。
我低下頭，柔聲問她：「你喜歡我娶別的女仙做天后嗎？」
她想了想，臉色更難看了，撅嘴道：「不想，我不喜歡別人站在你身邊！」
我心頭微微一松，又隱含期冀地問：「那……你喜歡抱著我嗎？」
「喜歡。」這回她倒是答得快，還附贈了原因，「玉玉的腰好細，抱著好舒服！唔，還有，玉玉身上也好香！」
「咳咳，」喜悅與尷尬交織，我忍不住幹咳兩聲，「後面的就不用說了。」
「哦。」阿諼乖乖應了，眼中卻迅速地劃過一抹狡黠。
我微微一怔，旋即失笑：到底是狡詐多智的天后娘娘，便是再投胎十次，也變不成個傻白甜。
我忽然就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又問道：「那麽阿諼，你可願，做我的天后？」
第10章
天帝大婚，普天同慶。白日裏祥雲繚繞，燒紅了半個東天；夜晚裏流行如織，絢麗了整個天河。
我覺得，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時刻，便是阿諼仰著頭看著我，緩緩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
——「願意。」
我猛然將她攬入懷中，才堪堪驅散了如夢一般的不真實感。
「阿諼，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好不好？」我聲音顫抖地祈求。
阿諼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願意呀！」
我將臉埋進她的脖頸裏，連心臟都因激動和興奮而發顫。
前去七千年，後望三萬載，在這千萬年的時光裏，我願歷遍三災五劫，受盡千萬磨難，只求你這一句：「我願意。」
我多想立刻就與阿諼成婚，將她變成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可是，我卻不能如此輕慢了她，我要給她最隆重的婚禮，不讓她有任何一點兒遺憾。
這一場婚禮，只是籌備，便花了三年。而在這三年的時光裏，旭鳳終是知曉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沖動，腦子一熱便沖上天界來質問我。
「你這個畜牲，那是我們的母神！你怎麽能……怎麽能……」
我一把握住他揮過來的拳頭，挑眉反問：「我為什麽不能？我們兩情相悅，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你以為你是荼姚，想打我便任你動手嗎？
旭鳳怒道：「你身為天帝，卻罔顧綱常，不怕遭六界恥笑嗎？」
「綱常？恥笑？」我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花一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原來，你還知曉什麽叫做綱常？原來，不是你將本座變成了這六界的笑柄！」
旭鳳面色大變，狼狽不已。可是很快，他便似想到了什麽一般：「潤玉，你若是要報覆我，盡管沖著我來！這樣折辱母神，算什麽英雄好漢？」
「報覆？」我實在是不明白他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我為什麽要報覆你？因為錦覓？」
一聲嗤笑，我忍不住透出鄙夷：「那般不孝不亦，死活要嫁給殺母仇人之子的女子，本座從來就沒有看得上過。」
見他眼中有著疑惑和不信，我繼續道：「若非是為了天帝之位，本座如何會答應與她成婚？自始至終，本座心中就只有阿姚一人！」
哪只便在此時，阿諼突然進來了。她無視了旭鳳，直直朝我走來：「阿姚是誰？」
我心頭一跳，搶在旭鳳開口之前說：「是你，一直是你！」
旭鳳喊道：「母神。」
阿諼仿佛這才看見了他，眉目舒展開來：「是你呀，旭鳳。聽說你媳婦兒要生了，是真的嗎？」
「嗯。」旭鳳面露喜色，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諼瞪了我一眼，給了我一個「待會兒再找你算賬」的眼神，笑吟吟地對旭鳳道，「我也要成婚了呢，你替我高興嗎？」
我面上委屈，心頭卻是一松。
——我怎麽忘了呢？無論是荼姚還是未諼，從來最是護短。而如今，比起旭鳳，我才是她的「短」！
旭鳳神色一滯，指著我喊道：「母神，這賊子……」
「住口！」阿諼喝住了他，臉色沈了下來，「你若是願意喝杯喜酒，那自然皆大歡喜。若你是來挑撥離間的，我天界不歡迎搗亂的人！」
最終，旭鳳失魂落魄地走了，我緊緊保住阿諼，激動地不能自已。
「阿……阿諼，我……我好高興！你知道嗎？我好高興！」
阿諼卻突然露出一抹危險的笑意，摸著我的臉，意味不明地說：「你高興？那就好。正好趁著你高興，我們來好好談一談關於阿姚的事。」
我：「……」
——這要我怎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有一個新的腦洞，其實就是想為自己的原創仙俠文女主寫個同人，男主心水潤玉。
但是，作者菌的風格一向是虐男主比較多，怕天妃們打死我！
而且，看過作者菌那篇原創仙俠文的應該都知道，女主裴渺那就是個任性自我的渣呀！
話說，這樣的話，還有人想看嗎？
第11章
這一場婚禮最終是順利舉行了，雖然我支支吾吾的，語焉不詳，總算是在阿諼那裏蒙混過了一關。
我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玉階。這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階，如此的漫長，就像是我追逐她的路途一般；又是如此的短暫，一如我們日後每一日的幸福時光，我只恨不得每日都更長一點兒，再長一點兒。
也不知旭鳳是如何想通的，婚禮那一日他還是來了，沒有帶錦覓。
叔父站在玉階盡頭，滿臉喜意地為我們主婚，鮮花滿路、纏枝鳳鳴，六界亦為賀我們新婚之喜！
我們二人皆無高堂可拜，便只拜了蒼穹大地，便被叔父起哄哄進了洞房。
是紫方雲宮，歷代天后的居所。
此地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卻也藏著我童年之時所有的溫暖。
我還記得，剛上天宮時，我幾乎夜夜被惡夢驚醒。起初阿姚並不知曉，後來知曉了，便將我挪到她的寢殿，夜夜摟著我，哄我入睡。
那時的溫暖，即便在後來的千年、萬年裏，我經受多少的風刀霜劍，也依然抹不去心底的溫度。
我冷。
可我也很暖。
而這一切的根源，終於在這許多年後塵埃落定的今天，真真正正地屬於我了。
鴛鴦帳裏，龍鳳交纏，我的手撫過她溫軟滑膩的肌膚，留戀難舍，癡迷不已。
「你終於是我的了。」
忽然，胸前一涼，卻是阿諼扯開了我胸前的衣襟。
想起胸前醜陋的疤痕，我心頭一慌，急忙騰出手來遮掩：「別看！」
可是，已經晚了。
她一把扒開我的手，溫熱的小手撫弄著那片疤痕：「這邊是你的逆鱗之傷？」
「唔。」我閉目點頭。
她拿出我贈與她的逆鱗，在我胸前比劃了一番，得出了結論：「看來，是長不回去了。」
「是不是很醜？」我一直都是自卑的，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便是成了天帝也依然患得患失。
她點了點頭：「是挺醜的。」
我所有的情/欲迅速消退，只恨此地無處掩藏。她卻忽然擡身，紅唇吻住了那片傷疤，留下一個殷紅的唇印。
我心頭一顫，直覺腳趾都在發抖：「阿……阿諼？」
她伸手拂過那片傷疤，金色的流光閃過，再看時，那片傷疤已經變成了一只展翅欲飛的火鳳凰，翎羽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嘻嘻，」她得意的笑，「果然還是風凰最好看了！」
我不由一怔：還可以這樣？為何我早沒有想到？若是我事先自己紋一個鳳凰遮掩傷疤，今日不就可以拿來討好阿諼了？
帶著無盡的懊惱，我低頭盯著她顫巍巍的豐盈，低頭一吻，輾轉不去。
一聲又一聲的低吟響起，微風浮動，帳底鴛鴦交頸。我趁她意亂情迷之際，終是哄著在她胸前留下了一條盤旋飛舞的銀龍，在她玉雪一般的肌膚上若隱若現。
天宮一夜龍吟鳳嘯，祥光瑞氣不斷顯現。
所有的神仙都說，這一屆的天帝天后，才是真正的龍鳳呈祥，天生一對！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正文到此就全部完結了，後面大概還有一個小小龍的番外。
番外：小小龍
我叫安之，真身是一條火屬性的金龍。我的父親是現任的天帝，我的母親是天后。
唔……我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叔父還是兄長的……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稱呼了！反正，我最煩見到他就是他了，喊什麽都不對！
喊他兄長，父帝不高興；喊他叔父，母神又不高興……
唉∼做龍，怎麽就這麽難呢？
當然，他一千年也不一定來天界一次，並不能成為令我最苦惱的事。我最苦惱的，另有其事。
我總覺得，父帝與母神不是很喜歡我。至少比起真身為鳳凰的妹妹，我不夠得父母的喜愛。
我原先不知道為什麽，直到有一次，我偷偷聽到父母的談話，才知道他們也不是不喜歡我，只是母神一直希望生一只金燦燦的鳳凰，可我雖然金燦燦的，卻是一條龍……
至於父帝，他倒是很喜歡我，卻因本身的妻奴屬性，表面上不敢違逆母神分毫。
對此，我無語了許久，最終還是以一個男龍的胸懷原諒了他們。
——算了，自己的父母，還能怎麽樣，當然是原諒他們咯！
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帶著妹妹一起在天河裏打滾，將原本清涼的天河水燙得一片燒灼。
對此，我其實一直都有點兒疑惑：你說我一條龍喜歡水也就罷了，妹妹一只鳳凰怎能也喜歡水呢？
不過沒關系，她能陪我一起玩兒，不是更好嗎？
但即便是我這僅有的樂趣，也很快被剝奪了。
因為，我一萬歲的時候，就被立為了太子。而且聽父帝的意思，是希望我盡快主政，以便他和母親拋下一切，遨遊六界。
我：「……」
——母神，再愛我一次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磕磕絆絆這麽久，這一篇總算是完結了，對潤玉的熱情也差不多要耗盡了。
只是很早的時候有一個腦洞，為自己的原創文女主寫個同人，彌補一下她在原著中並不圓滿的愛情。正好最近沒什麽新墻頭，就像再寫一次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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