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來了來了
就在密室裡兩個人在氣氛微妙的對峙之際，黑暗中的通道盡頭突然傳來了一個毫不掩飾的疾跑腳步聲。
那人路過密室外的小隔間也沒有注意到裡頭的異樣，一路不停地衝進大門沒關的密室裡。
這還沒完，兩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從同樣的方向傳來，聽起來累得不行。
「別跑！混蛋，你站住！」
「你再跑試試看！老子要把你剁碎！」
他們像風一樣刮過走廊，一前一後地衝入密室中。
正在小隔間裡休息的涉川曜和加州清光：？？？
這裡要說一下這處安保隔間，由於無論是涉川曜還是刀劍付喪神都擁有夜視的能力，所以兩人並未采用任何照明方式。再加上當初改造時考慮到安全性和隱秘性，外人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間幾乎鑲在牆壁上的隔間，就連用於觀察走廊情況的玻璃都是單面向玻璃。
因此外面那三個狂奔而過的馬拉松愛好者根本沒注意到一扇黑漆漆的玻璃後面還坐著兩個人。
「他們在搞什麼？」加州清光迷茫地問自家主人。
涉川曜慢慢地說：「去看……就知。」
「什麼？不行！我答應過太宰先生要讓您在這裡待著直到裡面安全的……」
刀劍付喪神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涉川曜正一臉特別嚴肅地看著他，哪怕在黑暗之中，她臉上也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神情。
「裡面……就……他……」她顫抖地抬起手，哪怕體力從未如此衰弱，她的決心依舊沒有改變，「給我……」
清光明白她的意思了。
裡面只有太宰先生一個人在周旋，這貿然闖入的三個人還不知道會帶來什麼變數。
她必須去幫忙。
「主人……」加州清光沉重地嘆了口氣，「要是有危險，我只能保護你一個人逃走。」
涉川曜面色不變，「行。」
於是她手上多出了一把黑紅色刀鞘的打刀，涉川曜試了一下角度，將它當成拐杖拄在地上，緩緩起身之際立刻感受到刀身上傳來一種莫名柔和的力量將她扶起來。
她先是掐了掐食指召喚出【刺客大師套裝】，隨後才用手指敲了敲刀柄末端，算是謝過這個小跟班的好心。
當女孩子開始邁步往前走之際，就如同一只貓咪行走那樣沒有任何聲息。
此時的密室內，怪盜基德有苦難言。
他本想趁亂從拍賣會偷走美尼斯的黃金權杖，然後用這玩意兒釣出那個冒名頂替自己亂下戰書的家伙，不料運氣太差直接撞到全船上最想要得到權杖的兩撥人馬手裡。
接下來就是一路雞飛狗跳的逃命。
無論是美國隱秘組織還是埃及極端恐怖勢力都不是什麼容易打交道的家伙，把權杖給了其中一方的話必定會得罪另外一方。再加上現在船上亂得不行，基德哪裡敢把自己的保命物品給扔掉？
如果說別的乘客在今晚的斯文托維特號上玩的是大逃殺之類的恐怖游戲，他玩的就是神廟逃亡的跑酷游戲——不過怪盜基德到底是逃命高手，這一路上對方的諸多下屬被他盡數甩開，只剩下菲茨傑拉德和那個假扮成沙特親王的胡狼頭瘋子依舊死死咬著他不放。
結果當他無意中逃到游輪最底層後，沿著走廊一路逃跑卻撞進了密室，目睹兩個男人正站在一堆屍體中氣氛詭異地對峙著，當即意識到自己似乎又看到不該看的事情。
我的命好苦！怪盜基德在心裡想。
由於這裡已經是絕路，他衝著那兩人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我路過，你們繼續。」
當看到這位純白的魔術師的第一眼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神情就略顯詭異：「怪盜基德，你給我站住。」
太宰治也很配合地大喊一聲：「不許走！」
好死不死的是，兩個追殺者也衝入密室內，菲茨傑拉德金發凌亂、西裝外套和領帶都不知道飛哪裡去了，而他旁邊那位手持彎刀、袒露上身的假親王更是吐著胡狼的舌頭在喘氣。
前後夾擊。
基德：我太難了。
不過怪盜基德作為一個小機靈鬼兒，當下心中一動，想起密室裡這個俄羅斯人剛剛看到自己時似乎面色有異，當即轉身對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喊一聲：「老板，東西我給您帶過來了！接著！」
——栽贓陷害，走你！
話音未落，他就猛地將手中的箱子扔了過去。擋在二人之間的太宰治見狀立刻一彎腰，箱子從他的頭頂飛過。
菲茨傑拉德和胡狼人立刻怒視陀思妥耶夫斯基，原來是你小子在搞鬼！
只是俄羅斯人突然瞪大眼睛：「等等……啊！」
砰！
箱子結結實實地砸在俄羅斯人的臉上。
他一頭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在場的其他人：……？
這麼弱的嗎。
這一幕就連怪盜基德自己都震驚了，他本以為能夠面不改色地站在一堆屍體中的人會很強的！怎麼連躲都來不及躲？你倒是學學那個穿著沙色風衣的哥們啊？
太宰要是知道基德在想什麼，估計會故作謙虛又厚著臉皮地自誇一番。
可惜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了——箱子的扣子被撞開，裡面一杆華貴古老、極具古代埃及風格的黃金權杖滾到了他的腳邊。
權杖頂端盤踞著用純金打造的眼鏡蛇形像，渾身用各種寶石裝飾，顯得珠光寶氣中浸透了時光的滄桑。
沒有理會門口那兩人死了老婆一樣的怒吼聲，太宰輕佻地用鞋尖一勾（看到這一幕的胡狼衛隊首領倒吸一口涼氣），黃金權杖就如同足球一般翻滾著飛到他手中。
陀思妥耶夫斯基經過短暫的暈厥後終於清醒了，他費力地推開臉上的箱子後慢慢坐起來：「怪盜基德……呵呵，居然如此有魄力，不枉費我冒用你的名字下戰書……」
躲在暗處的基德當時就驚了：混蛋，那個人竟然真的是你？！難怪你看我的眼神不太對！
「喔？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太宰治把玩著手裡的東西，臉上似笑非笑，「你只是要用怪盜基德的名氣轉移主辦方安保力量的注意力，讓他們誤以為你想要的是黃金權杖……聲東擊西，不錯。」
「嘿……」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但答案都擺在眾人面前了。
但是太宰越說越開心，或者說，他是故意當著新來二者的面前把俄羅斯人的陰謀攤開來講清楚：「也就是說，昨天晚上那三起凶殺傷人案件的初衷其實都是一致的——你在干擾那些競爭對手成功取得某些拍品的幾率。」
「西班牙富豪阿方索之所以會受到襲擊，是因為費奧多爾你看出了尼古拉有向他販售某樣寶物的意圖，才讓心理自由會的人動手卻並未下真正殺死他。至於他會死也是因為後續救治不當所致，跟你們關系不大。」
「來自美國的菲茨傑拉德先生在黑暗中同樣被人襲擊，如今看來是你們【胡狼衛隊】弄的好戲。理由很簡單，逼迫他退出黃金權杖的競拍。如果競爭對手因為重傷昏迷，自然就沒人會在意那人原本想要得到的拍品。」
「至於賭場裡的賽義夫親王被捅傷事件則同樣是自導自演，哪有組織首領會隨便被自己部下捅傷？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們在演戲，目的是在公眾面前洗脫嫌疑，告訴大家……你們很無辜，你們的帶頭人都受傷了，哪還有心思去競拍什麼黃金權杖呢。所謂虛虛實實，用一場小混亂掩蓋己方的大意圖，讓人無法在你們真正動手搶奪東西前判斷出事情原委。」
說完以上分析，太宰治笑眯眯地看向俄羅斯人：「我猜得對嗎？」
「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很痛快地點點頭，「關於這些事情，我也不過是做了一點微小的貢獻。」
「……」
大家下意識地看向怪盜基德所在的方向，然而就在眾人分神的短短時間裡基德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菲茨傑拉德和胡狼人都改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俄羅斯人——前者是滿腔憤怒，後者則是因為謀劃被他人識破後的無可奈何。
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一個頗為虛弱的笑容。他正要開口說話之際，只覺得鼻腔內一股熱意湧動，鮮血直直地流下來。
他一抹鼻血，發現止都止不住，頓時當場呆住。
要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兩天有些感冒（之前落水引起的），一直在打噴嚏，導致鼻腔粘膜本身就脆弱，如今驟然遭受外力打擊，毛細血管破裂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太宰看他這懵逼樣都快笑死了，他毫不掩飾地瘋狂嘲笑：「哈哈哈，費奧多爾你也有今天！」
「哼，就算我流著鼻血也能解決你們這些礙事的家伙。」俄羅斯人一手堵著濕漉漉的鼻孔，一邊特別陰惻地說。
可惜……在場的另外三人感覺不到任何被威脅的恐懼感，只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喜劇特色在空氣中彌漫。
實在是看不下去的胡狼人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顏色可疑的土黃色手帕，出於對同伴的關心問道：「你要不要止血？」
陀思妥耶夫斯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謝了，但不必。」
然而他指縫裡滲出的鼻血卻是越來越多，多到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可是俄羅斯人卻笑了：「你們想要那根權杖是吧？它現在就在這個男人的手裡。還有，不要相信怪盜基德的話，我並沒有指使他替我偷權杖。」
美國總裁並不作聲，他當然不可能相信一個會計劃襲擊自己之人的主意。但是手持彎刀的胡狼人高聲說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當初答應只要我幫你的忙，你就會把權杖給我弄來的！結果現在是什麼情況？到頭來我的競爭對手又多了一個嗎？」
俄羅斯人嗤笑著，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不過太宰連忙「安撫」對方：「我不是你的競爭對手，我只是東西的持有者——這位狗先生你還不配當我的競爭對手。」
「什麼！混蛋！你敢侮辱我……高貴的神之後裔？」胡狼人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當即大步衝來，手中的彎刀凝聚出新的刀光。
菲茨傑拉德臉色一沉，氪金強化後的綠色紋路再度覆蓋上他的面孔，「休想！」
因為這位總裁雖然生性傲慢不假，但是一眼就看穿了胡狼人是想要借助襲擊太宰治的機會，實則是搶奪他手中黃金權杖的真實意圖。
巧得是，太宰治同樣看出了這兩人一衝一阻的真實想法。當即格外欠揍的笑起來，將權杖遙遙地對准二人，「嘿，都別打架。你們想要這個是嗎？可以，我可以給你們——但要替我解決那個俄羅斯人再說！」
胡狼人的眼眸中泛著殺意濃厚的血光，腳下一頓，看向太宰：「我怎麼知道你說得是不是真的？」
太宰治露出某種特別俏皮和無賴的神色：「你只能相信我，因為這東西在我手上。」
「你……」胡狼人似乎還想討價還價，可是菲茨傑拉德的反應更加迅猛，因為目標只有一個，誰先搶到就是誰的！
於是他右手捏刀狀，綠色的紋路幾乎布滿掌心和指尖，這一手刀對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方向猛地一揮——後者毫無風度地一個驢打滾躲開了這衝擊波一樣的手刀氣浪！
「啊呀，沒打中……」太宰滿是遺憾地說，忽然他的聲音停住了，因為菲茨傑拉德那一刀已經破壞了原本俄羅斯人身後的集裝箱開關驗證系統，紅色的鐵質大門失去了它的鎖。
「——愚蠢的人是你們！」
陀思妥耶夫斯基冷笑著爬起來，不顧扔掉權杖、猛然撲來阻止自己的太宰治和其他同樣衝過來搶奪權杖的其他二人，他抓住集裝箱大門用盡全力地往外一拉！
哢哢哢……
集裝箱大門緩緩打開，冰冷透骨的寒氣迎面衝出，幾乎將半個密室瞬間凍成冰雪世界。
但是胡狼人眼中並沒有什麼狗屁集裝箱，他看到的只有被人扔在地上的黃金權杖！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權杖的前一瞬間，權杖突然自己翻滾了起來，朝著太宰治的方向飛去——此刻眾人才看到有一根透明的細線連在黑發青年的手指與權杖之間。
「跟狗一樣哦。」一把接住黃金權杖的太宰根本不放過任何一個嘲笑敵人的機會，畢竟此時胡狼人趴在地上爭奪權杖的模樣確實像條狗。
「你卑鄙！」胡狼人的怒吼聲震動天花板。
「閉嘴，蠢貨！」陀思妥耶夫斯基不顧自己噴湧而出的鼻血斥責道，「我怎麼會有你這樣愚不可及的合作者！」
「？？？」菲茨傑拉德停下腳步，震驚地看看重新抓住黃金權杖的太宰治和趴在地上的胡狼人對手，又看看站在寒冷的集裝箱面前裝逼的俄羅斯人，不知是進還是退。
這些人都有病吧。美國總裁頭一回在心中產生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胡狼人氣得腦袋都昏了，當即大吼起來：「俄國佬，去你媽的！嚇唬我？混賬東西，你腦子被聖甲蟲吃光了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嘴角一點點地向後咧開，拉出一個詭異微笑的弧度。
「那就在臨死前用你的狗眼，好好地見識一下這個你想像不到的世界吧！」
他猛地推開了剩下半面的大門，將集裝箱裡的東西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集裝箱中，巨大的冰塊正在飛速消融。
無數的白霜和水霧瘋狂地湧出集裝箱門口。
傳說中的切爾諾伯格展露了它真正的容貌。
——那是一具渾身焦黑的骨骸。
不知死了多少年，依舊散發著強橫到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低頭致敬的猛烈氣勢。
「看到了嗎你們？」陀思妥耶夫斯基輕聲開口，「這般偉力，這等氣勢，哪怕死後也依舊睥睨著整個世界。」
「——它是龍啊！」
隨著他話音落下，黑色的骨骸眼眶中，猛然躍起兩簇冰藍色的幽火！
第147章 阿努比斯
一條龍。
說實話，在這個時代裡雖然依舊罕見但也不是沒有。
自從進入全民「個性」時代以後，有些人的異能在出生時便發生突變，導致其本人變成了各種動物或者異類生物的模樣。
而會讓一個人變成龍的「個性」同樣存在。
反正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都存在「化龍」這類的個性，通常還是一整個家族一起改變。
那些龍人死後有的會變回人形骨骸，但也有的會保持生前的「個性」形態……就像一只真正的異種生物那樣死去。
然而眾人眼前集裝箱裡的龍明顯與那些奇奇怪怪的爬行類生物亦或者個性產物不太一樣。
當你看到它的第一眼，你就會在心中悄然浮現出答案。
啊，這是一條龍。
切爾諾伯格已經死去了很多年。
它已經不再有活著時候的那種英武與雄偉，如今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只是一塊被凍結在巨大冰塊中的干巴巴黑色殘骸。
根據當初考古團隊做的碳14測定年代實驗中，基本上能夠認定對方的死亡時期大概是在四千多年前。
但這麼一頭死了四千年的骨龍，卻在這一刻睜開了火焰般的眼睛！
當它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在場不論是誰，都有種被直擊靈魂的冰冷感。
如墜冰窟。
旋即菲茨傑拉德意識到這並不是錯覺，因為白霜開始蔓延上他的皮鞋和褲管，將它們凍得比磚石還要堅硬，那些奇異的白霜正在一路向上攀伸……而其他人同樣在所難逃！
距離這怪物最近的俄羅斯人幾乎都要被凍僵了，無論是帽子還是臉都布滿白霜——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鼻血也因此暫時被凍住。
但是在場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根據那些少得可憐的野史與古老神話中的記載，眼前的這具龍骸在活著的時候曾經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這份力量不是來自於龍本身的純粹力量，而是來自某個神秘的外物。
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得到它，哪怕得不到，能夠知曉任何一絲蛛絲馬跡也是好的。
於是他站在集裝箱門口，低聲與那死去的生靈對話。
白霧彌漫中，沒人聽得清他都說了些什麼。
驟然間，那幽藍色的冰焰視線從迷茫的虛無中轉向了俄羅斯人。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一個古老低沉的意念在空氣中轟然作響，攪動著空氣中所有冰冷的氣息。
【……你不配】
轟！
無形的狂風從集裝箱裡湧出，直接掀飛了站在門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這股風是如此強勁有力，竟然將他直直地吹到密室大門口的牆壁上，整個人的後背撞在上面後好幾秒方才滑下來。
而此時正好悄無聲息地躲在大門口的涉川曜看著滑到她身邊的俄國人：？？？
喲呵，忘恩負義的家伙，你也有今天！
密室內的幾個大老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也不知都聽了多少的黑袍人，後者手提長刀，寬大兜帽下的陰影徹底遮住了五官樣貌。幾人之中，太宰的面色微變卻裝作不認識她的迷茫模樣，與其他人的困惑如出一轍。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涉川曜猛地提起連鞘刀劍，直接抵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口處。
下一刻她用尾指敲了一下刀柄，加州清光像是感知到她的想法，黑紅色的刀鞘突兀地消失只剩下裡面的刀身。
雪亮的刀劍在一瞬間刺穿了男人的身體！
鮮血濺出後又被冷空氣迅速凍結凝固，涉川曜卻不滿地嘖了一聲。因為就在剛才千鈞一發之際，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睜開眼睛並抓住身後的牆壁凸起扶手將自己猛地一拽——刀刺穿了他的肺左肺，卻沒有傷及到心髒。
「你……」他咳出了血沫，紫紅色的眼睛裡有點驚訝，「你沒死？」
「托您的福……」涉川曜唰地一聲抽出刀，繼續有氣無力地說，「死神……提前下班。」
倚在牆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捂著流血的傷口，臉上的笑容雖然被凍得僵硬但還是愈發愉快，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個什麼品種的抖M。
「咳，咳咳！這個故事發展還真有意思啊。」
「一刀……還一刀。」涉川曜將沾血的刀緩緩舉起，上面的血滴在跌落，「我救你，你沒殺我……扯平。」
「的確很公平。」俄羅斯人笑得很開心，「但你為什麼不抬頭看看呢？」
什麼？
涉川曜在內心深處打出了一個「？」。
當她抬起頭，只感覺一片龐大如山的黑影以一種快得看不清的速度俯衝而至，直接籠罩住她所有的視野！
轟隆隆！
黑色龍骸的後半截身軀還附帶著巨大的冰塊尚未完全融化，但就算如此，當看見女孩子的那一瞬間，它卻毫不猶豫地衝出了這座對於它而言像是牢籠一樣的集裝箱！
然後，它一口吃掉了涉川曜。
在場的其他人：…………
什麼鬼！怎麼回事！突然復活了還是什麼情況？怎麼就開始吃人了！難道它要靠吃人才能完全復活嗎？！
菲茨傑拉德心念一想，這個密室裡也就剩下幾個人，全部扔進龍嘴裡可能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齊心協力地屠龍吧！
因此他一扭頭，看向一旁凍得皮毛炸起的胡狼人和面色凝重無比的太宰治。
「喂，一起揍這家伙怎麼樣？」
本想拒絕的胡狼人正要開口，就聽見太宰很平淡地說：「好啊。」
那語氣平淡地就好像下班要去超市買五折蔬果一樣正常，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胡狼人驚了：你腦子也被聖甲蟲吃光了？
「你們瘋了嗎？」他怒氣衝衝地嚷嚷道，視線卻緊緊盯著那頭在密室上空嘗試重新飛行的黑色陰影，「那可是龍！就算死去的龍，一個眼神也能把我們凍僵！你們沒看到那個混蛋已經被廢了嗎！」
被廢的俄羅斯人坐在牆垛下一邊咳血一邊冷笑，他可不是被什麼龍給廢了，蠢貨。
然而菲茨傑拉德面無表情地說：「那關我什麼事。」
胡狼人：？！
「你們【胡狼衛隊】之所以到現在還只是在北非地區小打小鬧的緣故，大概跟你這位首領的膽小本性有關吧。」金發總裁冷著臉諷刺完競爭對手後，轉動發僵的臂膀開始活動筋骨，滾滾熱氣從他的頭頂冒出，「統帥是士兵的膽量，懦夫你憑什麼跟我爭東西！滾出去！」
「混蛋！你……」
「我之所以想殺掉那玩意兒，主要是因為我這輩子還沒屠過龍！」菲茨傑拉德的臉上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殺意與厭煩，「但在那之前我不介意先殺你！」
一旁的太宰治詫異地看了這位傲慢氣十足但又的確硬骨頭的金發男人一眼，眼神中終於流露出了幾分欣賞之意：「啊，真有趣……畢竟我也沒試過被龍殺死的死法，感覺就好像是為了救公主而戰死的騎士那樣浪漫死亡呢。」
胡狼人氣得面色發黑，然而皮毛是黑色的根本看不出這點變化，「你們兩個想送死就去送死，反正老子不奉陪了！」
話音未落他就朝著門口逃去，但就在他剛剛跨出幾步時，眾人頭頂的那條黑色龍骸突然揮動著尾巴附近的骨頭，將無數大塊的冰塊豁然砸下！
眼看高空墜物即將砸到自己，胡狼人發出一聲怒吼，他的身後浮現出一具手持天秤的阿努比斯神像虛影。
這具虛影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色彩鮮明，身高極高，那對尖耳朵幾乎頂在天花板上。只見阿努比斯當看到不遠處的切爾諾伯格時，眼眶中的綠光豁然亮起，難以描述的壓力瞬間降臨全場——祂伸出了手，像是要將敵人的心髒拖出來放在自己的天秤稱重！
但是切爾諾伯格卻像是受到什麼巨大挑釁那樣猛地張開了長滿一圈圈利齒的巨口——太宰治敏銳地注意到女孩子已經不在對方嘴裡，他的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唯有隱藏在身後的手指無意識地捏得骨節發白——龍骸無聲地咆哮起來！
是啊，它已經沒有心髒，沒有血肉，沒有神經，甚至連活著的都不是了。
但就算這樣，切爾諾伯格僅剩的高傲與威嚴依舊讓它不允許自己被什麼同樣沉寂千年的異域神明給隨意羞辱。
埃及，已經不是你們這些原初神的天下！甚至連你的後人們，也早就向當年入侵者所信奉的異教神奉上信仰之力了！
冰藍色幽焰裡劃過一抹嘲諷之意，下一秒，肉眼可見的衝擊氣浪從龍骸口中噴出，如同深海旋渦一樣旋轉著衝向阿努比斯虛影。
埃及的死神深深地皺起眉頭，露出野獸發怒的神態。祂手中的天秤大放異光，但最終還是難抵這一發衝擊波的攻擊。祂在消散前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血脈後裔，目光遺憾。
可惜……降臨的只是一個神力虛影，如果換做沉睡在冥府的本體來這裡的話，祂也許就不會輸吧？
胡狼衛隊的首領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最大的底牌就這樣被擊破。
但是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因為那恐怖的風暴余波與停滯在半空中的巨大冰塊齊齊降落，這一回正中目標！
菲茨傑拉德面色古怪地看向那堆小冰山下方溢出的鮮血和肉糜，沉默了幾秒，回頭看向太宰治：「這位先生，此情此景之下你還想屠龍嗎？」
然而讓美國人疑惑的是眼前這個黑發青年並未因為看到胡狼人的死亡而感到絲毫害怕或者退縮。與之相反，他的表情更像是被突然捅了一刀，不經意間露出了受傷的神情。
「當然啊。」太宰的語氣裡透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努力的忍耐著什麼，「我現在更想親自領教一番這家伙的力量了。」
第148章 二選一
就在外面的兩個人討論著怎麼解決掉切爾諾伯格這個死而復生的怪物時，涉川曜緩緩睜開了眼。
她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沒有想像中的黑色骨骸或者什麼巨獸的胃液腐蝕了身體的可怕設想。
但當女孩子低頭一看，又嚇得半死！
因為她胸前被開了個洞！圓溜溜的洞！從空洞的這一頭甚至能看到背後的白光。
涉川曜：……
你媽的，為什麼？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血條，好家伙，只剩下最後一絲血皮了。
驚了，這條龍居然抽走了她渾身上下99%的血！吸血鬼都沒你苛刻！
涉川曜伸手一摸腰間的傷藥葫蘆開始回血，然後又連忙掏出一瓶適用於加速回血的魔藥灌下去，這才心裡安定了幾分。
艸，這也太恐怖了吧？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胸口被開了個拳頭大的洞後都會懷疑自己已經死了吧！
等等，這裡難道是……
涉川曜瞠目結舌地打量著周圍茫茫的白光，最終得出一個驚悚到極點的結論。
——死後的世界！
「呵……」
有個低沉溫柔的笑聲回蕩在白光空間裡。涉川曜就像是被人掐住後頸肉的小貓咪那樣緊張得看過去，「誰？」
「人類……別怕。」
在她面前的白光如同雲霧般翻卷，迅速彙聚成一個人影。
這個人有著銀白色的長發，穿著不知是什麼風格的冰藍色長袍，赤腳站立。涉川曜看不清他的臉，因為無數或明或暗的光芒從他的臉上透出，但她的直覺說這個人應該長得並不老，偏偏奇怪的是此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蒼老死寂的氣息。
最奇怪的是此人的左眼眶周圍沒有光芒，只有一個空蕩蕩的黑洞。
涉川曜忽然知道了他是誰。
「切、切爾……」
「人類啊，我不叫那個名字。」銀白色的人影豎起一根手指抵在臉上，示意她保持安靜，旋即他說出了一長串古老又拗口的名字。
「這才是我的真名。」
每個字音都浮現在涉川曜的心中，她聽得懂裡面每個字的意思，卻無法將它重復述說出來。
「這算什麼？」女孩子最後放棄了這種鸚鵡學舌的行為，垂著頭嘆了口氣，「龍語嗎？」
「你可以這樣認為。」人影說，旋即他臉上的光芒愈發柔和，「我很高興……來的繼承者是你。」
涉川曜詫異地重復道：「繼承者？您這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解釋，只是平靜地伸出了手指。忽然間一個圓圓的金色光團脫離了涉川曜的身體，徑直飛到他的掌心裡，展露出毛茸茸的金色絨毛，與這條龍快樂地玩耍起來。
「老朋友……」蒼老死去的龍垂下了周身所有的光芒，悲傷中帶著些許欣慰，「四千三百年後，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這一刻，涉川曜忽然想起東雲遠星臨死前的叮囑。
那個人叫她一定要來找切爾諾伯格，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無限羅盤】與這條龍的關系？心理自由會對於【無限羅盤】的研究進行到了哪一步？甚至於……這整場游輪拍賣會，背後是否有切爾諾伯格在暗中影響？
龍略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猜得沒錯，年輕的人類。是我影響了那個光頭人類從而讓他改變心意。我還做了很多事情……可惜你們人類太過遲鈍並未察覺。」
它改變了這艘船的航向，引發太平洋上天氣的異變，屏蔽了與外界聯系的電子訊息並制造種種虛假假像——直到被人識破為止。
涉川曜愣了愣，試探著問：「讀心術？」
龍臉上的光芒齊齊一暗，像是在謙虛地微笑。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內心世界，我們都能夠聽見彼此的心聲。」
涉川曜：「那……那我為什麼聽不見您的……」
「螞蟻能夠聽見高空風暴裡最細微的響動嗎？」龍反問道。
女孩子有一瞬間被打擊到，但還是勉強振作地回答：「那還真不行。」
「所以啊。」
銀白色的人影松開了金色的光團，任由這個小東西環繞著自己與涉川曜之間像顆小流星那樣飛來飛去。
「人類，你現在一定感到很疑惑吧？」
「是的。」涉川曜老老實實地說。「您能為我大致解釋一下這整件事的由來嗎？」
龍並未動怒，而是欣然點頭：「當然，你有權知道。」
於是他們兩人眼前的白光驟然變化，化作了茫然漆黑的萬古星空，無數星光照耀著彼此。
「這就是我的故事……」
當龍還是一顆平凡的龍蛋時，它就很想出去看看。
它跟那些囤積珠寶、好吃懶做的同類不一樣，它喜歡旅行。
這種略顯不同的想法直到它成年以後，依舊是族群中最活潑好動的那條龍。
然而有一天，龍在一場格外殘酷的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左眼和大部分戰鬥力，雖然團結的族人們依舊很關心和愛護它，但是關於那個旅行萬界、環游諸天的夢想像是要就此夭折了。
這個時候，龍在垃圾堆裡撿到了一個小小的隕石。
隕石在當時不值錢，隨便兩條龍去外太空中打一架，打碎個把星球都是常態。
但龍很喜歡這個朱紅色的隕石，它小小的，像是一顆眼睛。
於是它鬼使神差的將隕石放進了自己已經瞎掉的左眼眶裡。
那一刻，兩個殘缺的靈魂共生了。
在萬千星辰的宿命之下，小到幾乎無法發生的微弱概率中，他們看見了彼此。
那是遠超友情、愛情、親情和其他一切情感的溫柔與榮耀的故事。
就這樣，無限羅盤成了龍的眼睛，龍成為了羅盤的宿主。
羅盤賜予了它新的力量，而龍則是實現了兒時的夢想，帶著羅盤四處旅行，到處東張西望。無論是誰，都不曾感到絲毫寂寞。
它們這一走就是上萬年。
最後，龍老了。它再也走不動了，盡管它的威名早已響徹萬界，但過盡千帆皆不是，它一心想回到家鄉再去看看那些族人。
龍對自己的眼睛說：「我想回家了。」
小羅盤回答道：【那就回去吧】
它們回到了故鄉後才詫異地發現族人們早已在好幾千年前便離開了這個維度的宇宙，前往其他位面生活了。也就是說，地球上早已沒有龍。
最後的這條龍很想打開次維度空間通道追過去找它們，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這樣做。族人們早在離開之前的幾百年內不停地發信息給它，可惜當時它被困在一處位面陷阱裡並未及時收到消息。
就這樣，龍像個小孩子一樣，與自己的族人們走失了。
「算啦……我走不動，也找不到他們了。」龍特別失落地隨便找了片海洋降落下來，但小羅盤依舊能夠察覺到他內心中的傷心和疲憊。
它想要幫助老伙計，卻因為宿主的力量不夠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龍在失望中一天天的衰老。
直到那一天來臨。
原本昏昏沉沉的龍突然特別清醒，它用爪子將無限羅盤從眼眶中摳出來，對它說：「我死了以後你就不需要陪我了。你走吧。」
小羅盤不肯走。
「別讓我失望，老朋友。」龍有些嚴厲地斥責道，「你的故事不應該停滯在這裡！去找新的宿主，開始新的旅程！」
但是無限羅盤從它的爪子中飛走了，一頭扎進北冰洋，不肯出來。
龍感知到它在外面徘徊卻始終不肯離開的氣息，最終嘆了口氣，緩緩地閉上僅剩的右眼。
然而它悲傷的內心卻被這份情誼給奇跡般地撫慰平整。
在龍死了以後，無限羅盤又偷偷地飛回來，想看看這個大個子是不是在裝死嚇唬自己。但不論它怎麼制造聲響和惡作劇，龍的軀體都在一天天的消散，先是皮膚，然後是血肉、器官、神經……最後化作了巨大蒼老的黑色骨骸，被翻湧上來的冰冷海水徹底吞沒。
呆呆的無限羅盤在北冰洋的海水裡泡了足足四千多年，確定龍再也不會突然睜開眼陪自己飛，在天空中打滾之後，它終於失落地飛出了這塊傷心之地。
再也沒有回頭。
無限羅盤的力量在空氣中彌漫，它在觀察與推斷自己的新任宿主到底會是什麼人。
最後，它選擇掉在了一戶武士家的後院裡，燒掉了半片房屋。
「此為何物？！」
家主是個穿著新式西洋軍裝的幕府低級武官，一邊強忍著嗆人的濃煙一邊救火。
那一年正是1865年，距離德川幕府倒台還有三年。
而撿到無限羅盤的那個武官名字叫做涉川遼真，按照血脈譜系算的話，涉川曜是他的第五代後人。
無限羅盤看中的新宿主不是涉川遼真，而是他的來孫女涉川曜。在重新化為異能之前，它都將以隕石的形態展露於世人眼前。
…………
……
故事講完，PPT也播放完畢，涉川曜被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媽耶，這是什麼狗血萬年劇的劇本啊！而前主這個青春期叛逆死小孩居然是在百年多前就被某個異能選中了嗎！天選之人啊喂！你還自殺什麼啦！我簡直都替你感到不值得！
此時銀白色的人影問她：「人類啊，你現在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嗎？」
涉川曜簡直喉頭發苦，雖然幻燈片放映中龍將自己描述的非常溫柔非常善良，但是……那殺得其他世界血流成河、人頭滾滾的恐怖戰績難道是「溫柔」出來的嗎！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條龍跟無限羅盤的感情看起來超級深厚的樣子，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根本爭不過人家……如果明搶的話跟可恥的小三有什麼區別。
擁有讀心術的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他大笑起來，整個白光空間都震動著他的笑聲。
「人類的性格不管在哪個宇宙都是相似的呀……」
涉川曜羞愧地低頭，對不起咯，她給所有人類都丟臉了。
「您一定要拿走無限羅盤嗎？」
「……抱歉，年輕的人類，我很感謝你。」龍十分遺憾地說，「但我同樣需要我的眼睛。」
女孩子沉默了很久。
這意味著她將失去【無限羅盤】帶來的一切能力，只剩下一個會在瀕死程度下往返異世界的沙雕沒用異能。
她當然可以開口再懇求一下對方，但已經沒有意義了。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通，還能怎麼辦。
最後她小聲地開口：「那個……您想拿走它也可以，但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我不要死。」
龍看了看金色的小光球，又仔細地端詳了一番這個柔弱的人類女孩子。
「原來如此。你沒有了對於人類而言最重要的心髒嗎？」
「是啊。」涉川曜一臉苦笑。
這還是她在與東雲遠星交手時得知的。
自從進入「個性」時代以後，許多不治之症已經被治好，然而出現了一種新的病症學名叫做「戴利威爾德先天性衰竭症」。它最早是在一個叫做戴利·威爾德的英國男孩身上發現的，他本人因為天生「個性」過強，導致身體崩潰，體內器官開始無法逆轉地衰竭……先是心髒，然後是周遭的器官內髒，接著是所有的神經，最後是大腦。
得了這種病的孩子會在極度的痛苦與折磨之中慢慢死去，哪怕把全身器官全部更換一遍也無法阻止病情蔓延，就連當前最先進的醫學水平也頂多能夠延緩衰竭速度而已。
而前主倒霉就倒霉在這裡，她其實不是無個性，而是個性必須是在「維持瀕死狀態」下才能發動，中途還不能隨便打斷否則就會成為失去意識的植物人——誰家父母會為了測試小孩有無異能力而把自家孩子搞得幾乎瀕死呢？個別變態除外。
因此直到她的心髒開始疼痛，身體出現了「戴利威爾德病先天性衰竭症」的諸多症狀後，她的父母才意識到原來自家小孩不是「無個性」，而是強到身體都負擔不起！
在嘗試了諸多醫療手段均無果後，前主的父親涉川相樞將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組織裡那枚傳承百年的至寶……
作為一個父親他耗盡心力的去拯救自己的孩子。於是他用無限羅盤，取代了已經衰竭的女兒心髒，讓它在涉川曜的體內構建出新的生命循環。
用一種力量去對抗另外一種力量。
最終他成功了，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龍默默地聽著這個故事。
最後涉川曜頗為感傷地說，「當東雲遠星死後我才明白，他長得跟我是如此相似，因為我的父親曾經想用他的心髒來替換我的……但爸爸並沒有料到合成人身上出現了同樣的衰竭情況。所以那個男孩子會恨我恨到想殺死我也可以理解，因為是我的緣故才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忍受相同的痛苦。」
她對此感到很抱歉。
雖然她並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
東雲遠星拼了命地想要補全無限羅盤從而活下來，沒有錯。
涉川相樞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挽回孩子的性命，同樣沒有錯。
——誰都不想死，大家都想活下去。
所以涉川曜只能殺了那個人，用他的力量碎片完善了自己的生命循環。
就好像冥冥之中，她注定要從那個人身上補全自己的生命。
她有些難過的低著頭，卻感覺有一只由純粹光芒組成的手掌輕輕地覆蓋上她的頭頂。
生前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龍此刻摸了摸她頭頂的軟毛，就像揉一條小龍的腦袋那樣親切。
「也許他並不像你想像得那麼痛苦呢？」
「為什麼這麼說。」涉川曜迷茫地問道。
「只要一個生靈成功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無論什麼原因，本身就是快樂的事情。」龍臉上的光芒散發著神異的柔和色澤，「活著才能感受到快樂，而痛苦的存在也提醒了我們——所謂幸福的真正價值到底有多麼的美好與寶貴。」
涉川曜想了想，斟酌著措辭，「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您所說的那樣最後看開了……」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這樣。」龍眨了眨右眼，裡面仿佛蘊藏著一顆布滿寒霜光芒的星辰，「相信我，年輕的人類。那個男孩到最後其實已經不恨你了，因為他為你補全的力量中沒有絲毫的怨恨之意。相反，他同樣渴望被你所諒解。」
涉川曜的鼻子一酸，差點忍不住那股熱淚盈眶的感覺。
「……他的所作所為讓我無法避免地恨他。」她緩緩開口說道，「但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像我先前想像的那樣黑白分明。他的出發點沒有錯，拿回自己組織傳承百年的至寶有什麼錯呢？而我的父親其實也不像我想像的那麼光鮮明亮，他性格中黑暗殘忍的一部分我已經不幸見識到了，但我還是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所以踩著別人屍體才能活下來的我，好像也不能像先前那樣純粹自在了。」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孩子。」龍繼續說，「你會見識到很多不一樣的事情，現實中很多事情都很矛盾，不管你選擇哪個結局最終都無法令所有人滿意……不過，成長不一定會讓人變得圓滑世俗，但寬容一定是。」
涉川曜微微闔上眼，像是做夢一樣那樣輕聲開口：「是啊。所以……我早已諒解他了。」
龍又欣慰地揉了揉女孩子的頭發，像是在趁機擼貓。
誰不喜歡擼貓呢？貓貓簡直是世界寶藏。對於龍而言，人類這體型就是寵物，而涉川矅更是渾身散發著「快來擼我的毛」的小貓貓氣息。
既然說完了這個話題，那麼就談談別的重要事情。
「我如今有兩個辦法供你活下來，並且讓你的力量不會損失下滑太多。」
涉川曜的眼前一亮，哎呀不錯喲，雖然失去無限羅盤會很可惜，但是能夠活著就超賺的。
「都是什麼辦法呢？」
龍開口了：「第一個辦法，你成為我的後裔。」
涉川曜：……
涉川曜：…………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先前PPT裡這條龍穿梭不同世界、游歷萬界的瀟灑威猛身姿。
這……難道她不當人了？！
「您不是還有第二個辦法嗎？我想先聽一下。」
「好，第二個辦法就是——你成為我後裔的母親。」
「？？？」
作者有話要說：
藥丸：這也太刺♂激了吧
噠宰：感覺自己綠綠的
第149章 旅行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歌曲出自俄羅斯電影《花滑女王》主題曲《ЛｅＴｅＴь 》，歌手ＡＨＴοＨ Бｅляｅв
涉川曜一頭霧水之余感到驚恐萬分。
她……她喜歡帥哥沒錯啦！但是龍的這意思——莫非是要和她……
「你想多了，年輕的人類。」開了讀心術的龍見怪不怪地說，「如果你選擇第二個方案，我只是要借你的血一用罷了，並不會發生你想像中那些奇怪的畫面。」
「不！您誤會了，我沒有……」
龍寬容得就像個合格的溫厚長者：「沒關系，我以前也結識過不少人類朋友，他們平均十五分鐘發情一次，目標還不是同一個對像。畢竟你還是年輕的人類幼崽，總是想著為種族繁衍後代的這些事情也很正常。不需要感到羞恥。」
「……」
不，我沒有，真的沒有天天想著那種事。
涉川曜心如死灰地低頭看看已經開始愈合傷口的胸前空洞，恍然大悟。
害，誰讓龍都不解釋清楚這個「後裔的母親」到底是怎麼制造的……
「那如果我選了……第一個呢？」她生硬地轉移著話題。
「簡單，我把我後裔的力量換給你。」龍回答道，「這樣一來雖然你的血脈比不上我生前，但對於你們人類而言來說也足夠強大了。」
「關於您剛才一直提到的後裔又是怎麼回事？您不是公龍嗎？」
「是啊，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那孩子是我的力量結晶，但是外表看起來就像顆蛋。可誰規定了公龍不能留下一顆蛋呢？」
「……也是哦。」涉川曜決定不去細思這個奇葩的問題。
龍低頭看下她，臉上的光芒微微收斂：「所以你的選擇是？」
涉川曜沉思片刻，露出了今天不知是第幾次的苦笑：「放棄人類的身份，成為新的龍……聽起來還挺有誘惑力的。」
龍默不作聲地聽著。
「可以去其他世界看看，也可以認識各種各樣種族的朋友，吃到不同的食物。這些事情，聽起來就很棒啊！」
「但是，龍先生……比起綿長孤獨的一生，我更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作為一個擁有人類所有劣根性的家伙，我其實也很想好吃懶做、自私自利、不勞而獲……因為我知道自己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但哪怕在失去了無限羅盤所帶給我的力量後，我依舊想要看看自己還能走到哪一步。」
「……哪怕是作為平凡普通的人類而死？」
「是的，哪怕我因此死去，我也不會怨恨誰。現在我把無限羅盤交還給您，請您重新帶上它去展開新的旅行吧。它已經幫了我很多次了……我很感謝它。」
涉川曜認真地回答道。
龍的臉上綻放出宛若太陽般溫暖燦爛的光芒，無限羅盤環繞著他們之間飛快飛舞，時不時還用金色的絨毛蹭蹭女孩子的臉頰，像是在撒嬌。
「我知道了。」龍輕聲說，「你尊重我的意志，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你有資格成為我後裔的母親。我把生前的力量全部留給了它，而你的血將為它注入真正的靈魂。自此，你的生命將與它的生命所鏈接，直到你主動放棄。」
「在這場暴風雨結束之前，請你幫我最後一個忙吧……涉川曜。」
現實中。
菲茨傑拉德累得氣喘吁吁，太宰治同樣灰頭土臉地用雙手撐在膝蓋上，站在凝結了白霜的地板上喘氣。
「該死……這家伙根本不怕我的攻擊！」
「我的異能對它也沒效。」
太宰十分嚴肅地說，更何況平時無往不利的異能抹除攻擊自從上了這艘船後就屢屢遭挫……
就在這時，黑色的龍骸忽然定格在了半空中。寒霜翻卷著覆蓋在那些骨頭上，一層層地堆疊起來，最終——這條長得幾乎快塞不進密室的古龍顯現出它生前的模樣。
它不再是髒兮兮的黑色骨骸，而是渾身覆蓋著銀白色的堅韌皮膚，上面有著點點星光在流轉，美輪美奐至極。
每個看到它的的人，都會在心中自動浮現出這條龍所屬的種族名字。
【太古星辰龍】
巨龍睜開了眼睛，一只眼睛是暗金色的豎瞳，另一只眼睛卻是血紅色的碩大羅盤。它忽然扭頭看向游輪外的方向，就像是要看見那暴風雨和沸騰的大海一樣，目光裡流露出些許懷念。
太宰愣愣地看著那只暗金色的眼睛，立刻聯想到涉川曜在狩魔獵人形態下……好像也是一樣的顏色？
「這……竟然復活了！」菲茨傑拉德在他身邊嘖嘖稱奇，「莫非它已經消化了剛剛吞下去的那個人？麻煩大了！」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聽著，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就在這個時候，銀白色的星辰巨龍忽然低頭看向了門口，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正貓著腰試圖不動聲色地逃走！
去死吧，人渣！
巨龍受困於狹隘的空間無法展翅，只能略微低頭，對著俄羅斯人猛地噴出一口威力濃縮到極致的冰霜寒氣！
此時一個穿著銀白色快遞員工作服、鼻梁上掛著單片鏡的男人突兀地在空間中出現，他還在說著公司的口號：「超神快遞，為您……靠！」
縱然見多識廣的空間能力者在看見一頭龍朝著自己噴吐死亡冰霜時依舊被嚇得爆粗口。
他一把抓起身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肩膀，下一秒兩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先前涉川曜在電梯裡偶然聽到俄羅斯人打的那個奇怪的電話——原來就是給神出鬼沒的超神快遞公司下訂單。
「轟！」
死亡寒霜吹得牆壁直接結冰，幾秒後這層厚重的金屬牆壁直接碎裂成粉末，從而露出了背後的安保小隔間來。
冷風的余波吹得一根筆飛起，直接撞到了音樂播放器的開關，於是音樂播放器開始旁若無人地自動播放起先前保安儲存在裡面的音樂。
「ИποзｅＭлｅｘοдиＴьＨａｙчилｃя， ｋａｋｐｅбｅＨοｋＴы-」
——行走在，地球上，你像個孩子一樣的學習。
播放器裡傳出一個滄桑又沉靜的俄語男歌手的聲音，哪怕是冰霜布滿了播放器的外殼也不能阻擋他的歌聲傳出。
「但你仍然不能忘記……那些透明的高度……」
密室中巨龍沉默地聽著那歌聲，忽然側過臉，朝太宰治眨了眨暗金色的那只豎瞳。下一秒，它的身形猛然伸長，鋼鐵般的龍翼撞開了密室一側的牆壁，刀鋒般的氣浪突破了層層的阻礙，露出最外層「絕境長城防御體系」的淡藍色光芒與層層海浪——大半艘船被這翻滾的巨龍刺穿了！
「小心！」菲茨傑拉德撲過來，一把將發愣的黑發青年撲倒。與此同時，那鋒利沉重的龍尾恰好從他們的頭頂掃過去。
「你在發什麼愣啊！沒看到那家伙的尾巴掃過來嗎？」霸道總裁氣不打一處來地罵道。
「我……」太宰愣愣地說了一個字，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剛才這條太古星辰龍朝他偷偷眨眼睛的畫面。
他被一條龍給wink了？！
不對，這股熟悉中透著點傻氣的俏皮勁兒……
他笑了，一顆懸起來的心也終於落定。
菲茨傑拉德被太宰笑得渾身發毛，有病吧這家伙！該不會是個gay……不行！他可是有家室、愛家人的好總裁，誰都誘惑不了他！
恰好此時龍順著自己鑿穿的口子衝了出去，太宰一把推開疑神疑鬼的菲茨傑拉德起身追過去，臨走前還將黃金權杖塞給他：「多謝你救了我，這東西送你吧，再見！」
「誒？什麼……」
美國總裁迷茫地看著手裡突然多出來的埃及法老黃金權杖，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沒有推辭而是收下了。
從頭到尾，他需要的也只有這樣東西。
巨龍穿過破損的船體，沿途經過的那些房間裡有的空無一人，也有的擠滿了避難的人。
但是所有人看到這毫不客氣、氣勢逼人的太古星辰龍時都陷入了一種思維停滯狀態。
我是誰？這是什麼？為什麼它會穿過我們頭頂的房間飛走？
有不怕死之輩一看竟然還有這等熱鬧看，當即追了過去想看看這條龍到底是去哪裡。
於是冒著生命危險看戲吃瓜的人越多，死亡也擋不住人們看八卦的熱切心情。最終，他們聚集到了斯文托維特號的邊緣房間，當看著幾乎完全破損的牆壁以及在「絕境長城」光罩內環繞著這艘船盤旋的銀白色巨龍，不禁發出了陣陣驚嘆。
此刻，操縱龍的這具身體的意識並不是龍本身亦或者無限羅盤，而是涉川曜本人。
這是她答應幫龍的最後一個忙。
它要打開通往次維度世界的高空之門，借助羅盤和大自然風暴的力量啟動這千百年都不再會打開一次的通道，然後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
哪怕死了都要旅行，簡直是……浪漫到骨頭裡了這條老龍！
此時此刻，無數的聲音從船上傳出，那些靠近窗戶的人都看到了它被困在光罩體系內正在猛烈撞擊的身影。
人們心驚膽戰，因為光罩外的海水與風浪如同發了瘋一樣的襲擊著輪船，一旦光罩破開，輪船極有可能會翻。
但是涉川曜很清楚，只有送走了這條浪漫至死的老龍後，這些由它力量引起的大風暴才會徹底平息。
她努力地在無數紛亂的聲音中分辨出自己想要聽得那道聲音。最終，那帶著溫柔卷舌音的男人歌聲如願地傳入龍與她的耳朵裡。
「一旦你習慣了停止飛行，只有某人的高呼能喚醒你繼續翱翔。」
【「人類，你們還真是喜歡聽歌。」】
【「沒辦法，不聽歌的話我渾身沒勁啊。」】
涉川曜在心中回復了龍一句後，暗金色的豎瞳望向眼前的巨大牢籠光罩。
它張開了嘴，寒冷的死亡冰霜噴湧而出，與此同時，頭頂高空厚重的烏雲忽然散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洞，無數的星光照耀在龍的身上，與它的鱗片和皮膚交相輝映。
得到星光的力量加持後，冰霜的力量明顯增強了一大截，然而下一刻，星辰龍的鼻孔裡噴出了金色的太陽星烈焰，冷熱交替的攻擊下直接炸開了「絕境長城」的光罩！
光罩閃爍了幾秒，最終，它頹然地消失殆盡。
船上有不少人見狀頓時失聲痛哭起來，他們先前做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費。更重要的是因為失去保護的船身必須直面這恐怖如海嘯般的風浪，隨時都有被打碎和沉入海底的危險！
然而巨龍不管不顧，它愉快地舒展了全部的身形，從頭到尾，從左到右——那是至少三百米長、八十米寬的龐然大物——這是什麼概念？它就比這艘驚人的豪華游輪要稍微小一圈！
狂風暴雨拍打著龍的皮膚，再大的水流也無法澆滅暗金色瞳孔裡的火焰。
它抬起了頭，注視著層層的烏雲，無數的藍紫色雷蛇在雲層高空中狂舞嘶吼著。
但龍卻聽見掌控自己身體的那個意識在輕輕地跟著哼歌。
【「抬頭，高懸的嗓音漂浮著，人們都在那裡，在天空中，呼喚你的加入……」】
【「……你也會唱這歌？」】
【「拜托，龍先生，你別看我這個樣子，我當年為了工作好歹也是精通幾國語言的高材生。」】
就在此時，前方的風雨突然明顯減弱，海浪平靜無波，厚實的烏雲旋轉著散去包圍，宛若高空中睜開了一只布滿星光的瞳孔！
暴風眼。
這艘船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行駛到台風最核心的地帶。
沐浴著那些熟悉又遙遠的星光，龍朝著那片高空振翅疾飛，它矯健優美的身形宛若銀藍色的閃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呼嘯而去。
涉川曜知道，這個高度還不夠……遠遠不夠！
無限羅盤必須要到足夠高的位置才能夠看清楚最細微的次級維度空間通道的坐標！
於是他們穿過了烏雲與水汽，撕裂了閃電與轟雷，任憑再大的狂風也無法阻擋他們前進飛翔的方向。
最終，銀白色的巨龍猛地躍起進入平流層，如同破水的飛魚，在潔白的雲端上停滯滑翔起來。
它看起來就如同它生前那般快樂的飛行。
而通往次維度世界的旋渦通道正在前方浮現，就像是一扇漆黑旋轉的大門，綻放出空間與時間的法則。
這裡的雲層潔白而平靜宛若懸浮的大海，太陽的光芒照映在巨龍銀藍色的皮膚上，為它披上一層溫暖輕薄的金色紗衣，又像是在向這位太古的生靈發出最後的告別。
再見了。
涉川曜的意識和身體被齊齊地猛然彈出了龍的身體，她感覺懷中多出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旋即龍的左眼珠「無限羅盤」從眼眶中自動脫落，化作金色流光直直地撞進了她的心口。
龍側過臉來，冰藍色的瞳孔裡閃爍著最溫柔的喜悅。
【羅盤很喜歡你，所以……我可以把它們放心地都交給你了。】
……「它們」？
直到這一刻，涉川曜才明白先前龍裝作要拿回無限羅盤不過是演戲和考驗自己，它想知道在失去力量後的自己能做出什麼選擇。
龍只有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有底線的人，它才能放心。
而這其實就是讓她一直活下去的最重要的方法——它已經死了，早已不再需要自己的「眼」，相反，龍認為無限羅盤對於她而言更加重要。
因為她是新的……繼承者。
它宏大古老的意念之聲回蕩在天地中，只有她能夠聽見這樣的告別。
【活下去吧，孩子們，按照你們喜歡的方式和尊嚴進行此生的旅行吧！】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野，但涉川曜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
隱約中，她聽見了那首歌的最後兩句。
「在廣闊的世界飛行，與風化為一體，飛到遙遠的地方。」
「不想降落，跟鳥兒學習自由……拋下所有的遺憾。」
——飛到遙遠的地方，拋下所有的遺憾！
第150章 飛天遁地
眾所周知，當一個人從高空墜落時，很容易產生眩暈乃至失去意識的情況。
因為人體的承載是有極限的，一旦超過界限，大腦供血不足，眼前就會開始出現眩暈狀態，緊接著就是昏迷——這種特殊的昏迷狀態前只有十幾秒的反應時間進行自救，如果超過這個時間限制都沒完成自救行為，那就……節哀吧。
當涉川曜告別了遠離此世的龍之後，她清醒前最後看到的是陽光以及瞬間淹沒自己的重重白雲。但沒過幾秒鐘，厚重烏雲和澎湃的水汽就取代了原先歲月靜好的場景。
轟隆隆！
暴躁癲狂的高空氣流並未立刻散去，與此同時，一道道威力驚人的藍紫色閃電在她身邊游走。
而涉川曜雙目緊閉，昏迷中依舊微微皺起眉頭，渾身上下被高空的冷風凍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外殼。
呼！
加州清光在高空中猛然顯出付喪神形態來，他的黑色風衣後擺向天上猛地吹起，脖子上的細長紅圍巾刮得呼呼作響。
這個小可憐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高空中往下掉，主人還懷裡抱著什麼東西沒松手，當即嚇得狂喊：「主人！醒醒，我們要摔死了！」
「主——人——別睡了啊！我們都要死啦！」
小刀子精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當時就嚇得鬼哭狼嚎涕泗橫流。
「……清光，你好吵。」
背對大海墜落的涉川曜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細碎的白霜從她的眉毛處抖落。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刻，她手腕上那枚船型吊墜正在灼熱地發燙。
轟隆！
又是一道刺眼的閃電劃過。
然而加州清光詫異地抬起頭，看見了一道詭異的、恐怖的虛影被那道閃電倒映在雲團上。
那、那是什麼？！
忽然間，兩人都親眼看到了那團突然開始翻卷沸騰的雲團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雲團如同水流一般向兩側劃開，而來自其中的粗獷豪邁歌聲也隱隱傳來。
「Weigh-hay and up she rises！」
「Weigh-hay and up she rises！」
轉動絞盤，升起船錨！
加州清光瞬間呆若木雞宛若一個快要認不清這個世界本質的傻孩子，他帶著哭腔對涉川曜喊道：「誰在唱歌！」
「啊……」女孩子依舊抱著懷裡的東西，但看起來也像是松了口氣，「我也只是試一下而已，沒想到還真的成功了。」
清光：？？？
下一秒，這個神秘的龐然大物從雲層中衝出來！
那是一艘極具18世紀大航海時期特色的雙桅橫帆船，長六十米，高度將近五十米，木制船身上下被鋼板所加固防護，四門船首炮口徑驚人，同時兩側足足排列著四十六門側旋炮。
船首雕像是一個手持三叉戟正在發怒的海神形像，二十六面白帆一並列開，而最引人注意的卻是船桅最頂端那枚飄飛的黑色刺客海盜旗幟！
白色骷髏似笑非笑地看向前方，兩把袖劍交抵在它的頭顱之上。
有人影在船上瘋狂跑動，船上正在往下滲透著大片的雨水，無數的海藻與淤泥仍未從這艘詭異的幽靈船上褪去。那些水手每往前跑一步，小寄居蟹、小蝦小魚和鹽苔水花就從他們身上掉落而出，在滑膩長滿青苔的甲板上滾來滾去。
這是一艘幽靈船！飛翔在高空風暴中的幽靈船！
「……」
此情此景之下，加州清光已經放棄了思考。
但是涉川曜卻笑了。
這就是18世紀刺客導師、西印度群島大海盜愛德華·詹姆斯·肯威生前所擁有的那艘船——飛天遁地「寒鴉號」！
她竟然真的成功把這玩意兒召喚出來了！
【*寒鴉號手鏈吊墜（純銀）：出自游戲《刺客信條·黑旗》中，作為無關痛癢的小彩蛋，它被後世的阿布斯泰戈公司做成了內部游戲周邊獎勵給自己的員工。這件事情太具有嘲諷意味了，一家聖殿騎士的公司居然用這種方式紀念愛德華刺客導師！你們干嘛不順便做出全套的刺客導師手辦進行販售賺錢呢？
因此寒鴉號的意志與船員們發誓，今後若是有哪位刺客需要用船時，他們一定會隨叫隨到，使命必達。畢竟對於這艘傳奇幽靈船而言，航海之旅永不停歇，自由亦是如此！
使用者可以召喚出一艘寒鴉號，限定為刺客身份，限定範圍為海洋。每次召喚需耗費2000點靈能值作為船費，冷卻時間10天。——「這面黑旗屬於你了，要自豪。」（目前狀態：已激活，使用次數：永久使用）】
飛天遁地寒鴉號不愧是在育碧BUG中也能排名靠前的梗，哪怕離開了海面也能正常航行。
只聽到船上傳來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大喊：「左滿舵，繞下去！」
其他人跟著應和：「左滿舵！」
「提速！升起全帆！追上我們的客人！」
「升全帆！追上他們！」
水手們嘎嘎大笑，然而離得近後才會發現他們並非普通人類，而是一具具氣勢凶悍的亡靈骷髏！冷風吹拂著它們空洞洞的眼眶，發出類似呼嘯的詭異聲響。
寒鴉號巧妙地向左側轉動了些許角度，船頭朝下俯衝，同時26面灰白色風帆全部放下，被高空的狂風吹得膨脹無比。
最終，航行速度極快的幽靈船還是精准地出現在二人下方，直接用甲板把他們接住了。而此時距離大海的距離也不過一千多米了。
「嚇死我了……」
加州清光心有余悸地站起來，感覺自己渾身都凍得僵硬，手腳不聽使喚了。然而他依舊沒有忘記扶起坐在地上、實在是腿軟導致站不起來的涉川曜。
亡靈水手們踩著嘎吱嘎吱的甲板圍攏過來看熱鬧。
刀劍付喪神非常緊張地看著它們，生怕它們突然就動手了。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為首那位衣著裝飾最為繁復，穿著藍灰色刺客袍子和鳥類羽毛披風的亡靈仔細地看了看涉川曜的長相和服飾，突然咧開了恐怖的嘴，向她躬身行了一個刺客之間的見面禮節。
「很高興見到您，異世界的刺客大師。」
亡靈說得是帶有一口西班牙語口音的古怪英文，但是涉川曜還是聽懂了。她艱難地抓著清光的手臂站起來，向對方同樣行了一個禮。
「多謝相助，我陌生的刺客弟兄。」涉川曜試探著問，「莫非您就是愛德華·肯威導師？」
讓人意外的是這個刺客打扮的亡靈卻搖了搖頭：「我不是船長先生，我是……寒鴉號。」
原來是船靈？難怪了……說話自帶著西班牙口音。畢竟寒鴉號在最初的時候就是作為西班牙珍寶艦隊中的一員，名為「黃金城號」，後來才被改名「寒鴉號」。
而船靈似乎以為她並不清楚愛德華·肯威的動態消息，當即滿心憂傷地告知她：「我們的船長已經長眠在英格蘭的土地上，告別了他此生最愛的大海與家人們……願上帝保佑他。」
涉川曜略微頷首，表示對愛德華船長的致意：「上帝永遠保佑他的子民。」
寒鴉號似乎很高興得到另一位刺客大師的認同，連忙問道：「大師，您要去往何處？」
涉川曜走到船沿邊上，看見在風暴中艱難航行的斯文托維特號，用手一指，「我要不驚動任何人的潛入那艘船。」
「不需要送您去岸上嗎？」寒鴉號瞥了一眼那現代游輪後當即遺憾地咂咂嘴，「那個同行已經很努力了，可惜他年歲已高，撐不住太久。」
同行……說得是斯文托維特號？難道游輪要跪了？
涉川曜轉念一想更加堅定地說：「我必須回去，我……有朋友在上面。」
「是，我們明白了。」
寒鴉號點點頭，轉頭拍了拍手，指使那些看熱鬧的亡靈水手們去干活。
於是水手們看似混亂但又不失秩序地奔赴各自的工作崗位，紛紛抓著繩索跳上桅杆的同時還扯著破喉嚨的聲音唱船歌。
「黎明打破夜的沉寂，我們這些喝醉的水手該做些什麼？」
另外一些在甲板上，還沒有來得及開嗓的水手們頓時哈哈大笑，接著唱起來。
「——用他們身上的繩子把他們捆起來，扔到海裡去醒酒！哈哈！」
看著一邊高歌著古老船歌的亡靈水手們，一邊向著下方海面疾馳降落的寒鴉號，慫成一團的加州清光恨不得把自己縮進本體刀裡再也不出來。
「主、主人……」他小聲地問，「這些人是海盜嗎？」
「呃，他們生前是海盜。」
「加上『生前』這個修飾詞就更恐怖了！」清光忍不住吐槽，「不過為什麼這艘船的水手會是亡靈啊？」
此時寒鴉號船靈正好經過他們身邊，聽見他的話就樂了：「年輕人，因為我們的愛德華船長是遠近聞名的亡靈大法師啊！」
加州清光：？？？
其實只有涉川曜最清楚真相，她故作無事地眨了眨眼睛……得了，又是一個育碧BUG。
其實關於寒鴉號後來的故事也有講究，它不知為何沉沒在海地島附近的海域，在機緣巧合下被愛德華·肯威的孫子，康納·肯威撿到船首像並改裝在新的信者號上……康納導師就是之前在福岡時被召喚出無雙虛影來幫忙的那個北美刺客。
涉川曜頓時覺得自己跟他們肯威一家都挺有緣分的。
——聽到沒，海爾森大師，祖孫三代中間缺的那個人就是你。
此時寒鴉號已經逼近海面，距離黑燈瞎火的游輪足有兩公裡遠的距離。
女孩子想看看這群亡靈要怎麼達成自己的心願。
只見寒鴉號一聲高呼：「全體注意！開始下潛！」
嘩啦！
泛著白沫的鹹腥海水被重物破開的聲響掩蓋在風雨和海浪聲裡，這艘破破爛爛的幽靈船幾秒鐘之內一頭扎入了海面底下！
涉川曜&加州清光：……
要淹死啦！
不過沒等他們驚慌失措太久，兩個乘客很快就發現他們哪怕坐在甲板上也無需驚慌——因為他們在水下同樣能夠自然而然地呼吸！
天啦嚕。
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膜覆蓋在船身上，隔離了海水與船身，留下了能夠任人自由呼吸的氧氣。
涉川曜深刻懷疑是這艘船特意為自己和清光弄出來的呼吸措施，畢竟亡靈們平時也不需要氧氣就能活動……太貼心了吧寒鴉號！
沒有絲毫光亮的黑色海水在他們眼前呈現出另外一個世界的景色，可惜受到如今的外界風暴影響，附近的魚類極少，不然倒是有種坐在潛艇環游海域的輕松觀光感。
加州清光十分感慨，眨巴著眼睛東張西望：「不愧是幽靈船！好高級！」
是啊，兩千靈能坐一次，不高級就怪了。
女孩子好奇地詢問一旁笑嘻嘻的寒鴉號船靈：「水下呼吸這是什麼原理？」
「啊，因為我們這艘船上恆定有神奇的魔法呀。」船靈理所當然地說。
「……厲害。」
「哈哈，您過獎了。」
而就在前方的海水中，一座宛若巨山般的陰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師，您的目的地抵達了。」船靈溫和地說道，「這個距離海面的高度並不是很高，您和您的友人可以自己游上去吧？」
「當然，太感謝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就能解決。」此時的涉川曜早已恢復了一部分體力，隨手將還想說點什麼加州清光塞回本體掛在腰間——所有水手與船靈本人都見怪不怪，想必是異世界的刺客大師同樣精通神奇的魔法嘛——「多謝你們剛剛在天空中救了我。」
「不必客氣，您已經支付過船費。」寒鴉號對她再度欠身，「更何況刺客們理應互相幫助，願信條指引您的前路。」
「也願信條指引你們的航行。」涉川曜衝著這群看似凶惡實則好心的亡靈水手們微笑，「那麼，再見了。」
「再見，希望還有機會為您服務，大師。」
於是她就又被一種莫名柔和的力量彈出了寒鴉號的範圍，這艘幽靈船迅速沉入海中更深更暗的位置，只有臨別的歌聲在遙遙地透過海水傳來。
「是時候出發了，快絞起船錨！起航的時刻到了，讓我們的船航向大海！指引她開向預定的航線！」
女孩子奮力地往上游動，眼前海面上的光亮漸漸變得清晰，而水手們憂傷綿長的歌聲也越來越遠。
「海浪於船底翻湧，快打開船槽，在那起伏的夜潮中航行……」
「當你的海航終了，將會到達天堂。」
「主會一直保佑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船歌分別出自《Drunken Sailor》，《Padstow Farewell》
